作者:期度
时间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下午。
地点百慕大某海域。
气候阴雨。
人物休假旅游的非著名外科医生袁方及龙套甲乙丙丁。
事件的起因袁方往海里吐了口痰,海盗出现。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还需考证。
事件的经过海盗洗劫游轮,有目的的绑架少数富贵游客,并遭受安保自杀性武力反抗。袁方为求自保,迫不得已挺身而出,救治手臂中枪的妖艳美女海盗头子。
事件的结果美女海盗安然无恙,袁方面临兔死狗烹非人道主义**海葬,因他没有任何经济价值。
甲板上,迎着并不猛烈的风雨,袁方双腿微颤,用家乡英语再次强调:“我是医生,你们会用得上我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美女海盗阴阴一笑,指着不远处靠近的快船,表明他们自己的医生就在那里,缓缓走向甲板边缘的袁方。
袁方的心沉到脚底板,他想反抗,但他不认为自己能快过海盗手里的枪,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海盗轰成筛子再丢进海里,二是直接被丢到海里,这个就像是死后被鞭尸和直接去死的选择差不多,袁方很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几近绝望中,袁方用汉语对海盗柔声说:“小娘们儿,算你狠。”说完,往船舷方向挪了挪。袁方是这么想的,就算被踹下海也得找个相对合适的角度,不然刚掉进海里就被游轮撞死那就太悲剧了,而且那种死法也不够帅气,不是他的风格。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几乎压在海面的乌云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其中电光闪动,紫焰翻腾,所谓云中雷火,流焰虚空,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的海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非常之突兀,就好像它早就存在一般,但之前却没有任何人发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惊骇不已,袁方眨巴眨巴眼睛,满心震撼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因为正在赶来汇合的海盗船被漩涡吸扯,撕裂,眨眼间消失无踪。
游轮紧急转向马力全开,袁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咧嘴对美女海盗勉强一笑:“现在,你们的医生不见了,我是不是......”还没等袁方说完,美女海盗气急败坏又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其踹下游轮,身体下降的瞬间,惊恐万分的袁方耳中全是风声雨声和海盗们歇斯底里的咆哮与惊恐不安的祈祷。
海水冰冷,海浪汹涌,号称比裤衩游得还快的袁方手炮脚蹬压力倍增,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急流涌向巨大漩涡,袁方以各种花样游泳动作勉强保持身体没有下沉,但那股巨大的吸引力根本无法挣脱,最少袁方做不到,他彻底绝望了。
人生就快走到尽头,袁方舍不得就此结束他并不精彩的一生,可他却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深秋的海水冰冷刺骨,袁方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随着漩涡在海面起伏旋转,不断接近漩涡中心。
就在袁方感觉身体就快被撕裂的时候,异变再生,漩涡中心突然出现一个黑球,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急速扩张,不断变大、扩散。
黑球的食欲无与伦比,瞬间吞噬了海水,吞噬了空气,吞噬了光明,吞噬了雷雨,吞噬了整个世界,也包括比蛤蟆还要渺小的袁方。
凉爽的海风吹过海面,带走酷夏的炎热,裹挟着丝丝细雨轻轻拂过海面,远处的沙滩一片金黄,此时,原本祥和平静的海面却发生着并不平静的一幕。
距离沙滩不远的海面突然沸腾般翻涌,就好像有怪兽就要浮现一般,接着,碧蓝的海水变得漆黑,随即再次恢复本来的颜色,海水恢复平静,唯一不同的就是海面多了一具**的身体。
袁方以狗刨式泳姿浮在海面,此时的他还在蒙圈之中,刚才还阴云密布,一眨眼就风平浪静了,茫然四顾,漩涡呢?游轮呢?海盗呢?沙滩,为什么会有沙滩?难道刚才是做梦?还是被漩涡卷到了岸边?袁方满脑袋都是问号。
大海是危险的,除了海盗还有鲨鱼,袁方不敢久留,一边游向海滩一边暗暗庆幸自己没做过太多亏心事。
越接近海滩袁方心里的疑惑越重,这如画般的美景,为什么一个游人都没有,远处也没见到度假村的身影。
借助海浪的推力,几乎筋疲力尽的袁方终于被拍在沙滩上,软趴趴的望着雨后天边的彩虹感慨不已。
半晌,恢复了些许体力的袁方起身四顾,想找个人询问此地何地,顺便要件衣服遮羞,他现在可是一丝不挂,总不能光着屁股到处跑不是。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一咬牙,袁方走向海岸深处的沙丘,打算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
路上,袁方找到一块红领巾形状的海藻,犹豫半晌,不知道是应该用来蒙面还是当做兜裆布遮羞,还好,沙滩上有不少贝壳,找了块合适的扣在裆部,解决了底线的燃眉之急。
介绍一下,袁方,今年二十六岁,一米七五的身高,身材消瘦甚至有些孱弱,五官方面除了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之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白了就是大众脸,更谈不上帅气,二十一岁时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某医学高校,之后在某家医院急救中心就职,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和经验积累,如今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创伤外科医生。
沙丘上,袁方张大嘴巴满眼的茫然和惊骇,沙丘的另一边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近处是一片不算茂密的椰树林,稍远的地方绿草茵茵,一望无际,更远的地方青山林立,满山苍翠,山下碧波荡漾,满池碧水,水中有鱼,也许没有,总之一句话,山青水绿,景色迷人,就好像画中仙境一般。
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小路的尽头隐约几缕青烟袅袅,袁方大喜,快步冲下沙丘。到了陌生的环境,警惕之心必不可少,经过椰树林时,袁方先是给自己弄了一身绿色环保的装束,用树叶做了个裤头,又像原始人一样找了根棒子防身,有了装备心里踏实了不少,就是脚有点受不了粗糙的地面,每走一会就得停下揉揉。
小路崎岖,袁方走走停停,出了树林没多久,岔路方向有身影晃动。袁方警惕之心大起,用手里的棍子驱赶草丛中可能存在的蛇虫鼠蚁,潜伏在荒草中遥遥观望。
不是袁方胆小,这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万一这里是海盗的老巢,他要是这么直不楞登的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
来人越来越近,身影越发清晰,袁方偷偷打量,来者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头戴尖顶草帽,鸠形鹄面,一身青色长袍,脚上一双厚底布鞋,身后背着竹篓。
看样貌,尨眉皓发,眉梢一缕长丝垂下,双眼深邃有神,鼻子中正挺拔,嘴唇微厚,胡须整理的一丝不苟,面容淳朴祥和,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老者来到袁方藏身处不远停下脚步,轻蔑一笑:“出来吧,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你是什么人?”袁方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这老头怎么会是这样的打扮,而且还一口流利的汉语,难道不知不觉间已经飘洋回国了?没有省下机票钱的喜悦,袁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老者见袁方死赖在草颗里不出来,冷笑一声,从背后竹篓里摸出明晃晃的柴刀指着袁方:“你是打算自己出来还是让我动手逼你出来?”
既然藏不住了,袁方索性站起身,丢掉手里的木棍高举双手,满脸赔笑:“老人家,别误会,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撇嘴说:“问路?问路有躲在草颗里问的吗?还拿着棒子,我看你是劫道的吧?”说话间,老者上上下下打量袁方,最后被袁方另类的打扮给逗笑了:“小子,你是哪来的?”
袁方觉得老者不像是坏人,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从海上来,姓袁名方字墨渊,事情是这样的。”接着,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希望老者帮忙联系当地政府和自己的朋友,他现在身无分文,想要回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者能看得出来袁方没有说谎,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同情:“小子,把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丢了。”袁方愕然,下意思捂住裤裆,眼神瞟了地上的木棍一眼,警惕的看向老者,心中暗暗衡量双方的战斗力,不管怎么说,想要劫色他绝对誓死不从,就算打不过也要拼死一搏。
老者撇了袁方一眼,放下竹篓翻出一件同款长袍和一双草鞋丢给袁方:“听你的语气应该是个读书人,穿上吧,这个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强多了。”袁方翻了个白眼心想:读书人有穿成我这样的吗?
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微笑不语的老者,袁方退后几步转过身将长袍套在身上,扯掉腰间的树叶藤蔓,长出了一口气向老者道谢。
老者一脸惋惜的喃喃自语:“不错的年轻人,怎么就疯了呢?可惜了。”
老者语气温和,生怕吓到袁方一样:“年轻人,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了?”袁方表情错愕,这些刚才他已经说过了,难道这老头得了老年痴呆不成?
袁方同情的目视老者再次回答:“老人家,我家在辽宁沈阳,我是孤儿,没有其他亲人。老人家,你有没有电话?能不能借我打一个?对了,这里的派出所在哪里?能不能带我过去?”
老者闻言再次叹息:“小伙子,辽宁沈阳我从来没听说过,电话是什么?派出所又是什么?”袁方愕然,但看着老者复古一般的装扮,袁方释然了,猜测这里应该是个极为偏僻,很少与外界联系与世隔绝的那种地方,所以这老头才不知道辽宁和电话。
袁方换了种方式:“老人家,那你告诉我这是哪里?属于哪个市哪个省?”
老者皱眉说:“你真不知道自己在哪?这是南州古水郡的映月县,前面那个村子是玉树村。”袁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者,想看出点什么,比如老年痴呆的迹象,但却让他失望了。
老者原本打算就此离开,可看到袁方期盼的眼神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唉,咱们也算是有缘,我看你也算顺眼,你既然无家可归就跟我回去吧,我正好需要个帮手。”说到这,老者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不过,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是倭人,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袁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依旧呆呆的看着老者。
老者无奈摇头,上前抓住袁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提着竹篓缓步走向远处的玉树村。老者姓叶,玉树村的大夫,昨天上山采药,回来的时候遇到袁方,又听袁方满口胡言乱语,以为袁方是得了思觉失调,也就是神经病,善良的他不忍袁方孤身荒野,才决定将其收留。叶大夫一生未娶,没有子嗣,带袁方回去做个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有,叶大夫也确实觉得和袁方挺投缘的。
袁方跟着叶大夫来到玉树村,压抑了一路的他见人就拉着问这是哪里,还到处借电话,弄得村民莫名其妙,得知他是叶大夫带回来的才没动手揍人。
确定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地方,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世界,一个科技远远落后于地球的世界,袁方渐渐冷静下来,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路边的房子基本都是青石和土坯混合搭建而成,每家都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才刚刚发芽不久的植物,袁方自然认不出那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反正就是觉得这里的绿化不是一般的好,更让袁方惊讶的是,他甚至看到了玻璃窗,恩,应该是玻璃的。
叶大夫和一个叫做王铁胜的人聊了几句,王铁胜打量了袁方几眼,好奇的问:“叶大夫,他是谁?”
叶大夫随口说:“他是袁方,我远房外甥。”王铁胜闻言仔细打量袁方一眼,善意的点点头,袁方报以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狂翻白眼,外甥就外甥呗,咋还整个远房的呢。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王铁胜小声嘀咕:“叶大夫的外甥怎么连条胫裤都不穿,屁股都露出来了,这也太不检点了吧。”
袁方虽然穿着长袍,可开襟太高,站着不动的时候还好,一旦迈步,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显露无遗,雪白的臀部更是隐约可见,当然,袁方和叶大夫还都没注意到这些。
叶大夫家的院子很宽敞,青石铺就的地面没有一根杂草,干净整洁,院子边缘摆着一圈木架,上面都是晾晒的草药。
叶大夫着急回来就是为了这些草药,一进院就开始忙活,将打湿的草药摊开搬进房里。袁方呆呆的看了一会也伸手帮忙,虽然动作显得笨拙,叶大夫却给予善意和鼓励的微笑。
当晚,袁方和叶大夫彻夜长谈,几杯酒下肚,袁方心底的防线土崩瓦解,彻底交代,呃,应该说是坦诚以待。袁方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叶大夫也给袁方详细介绍了这个世界,袁方却不知道,叶大夫在酒里动了手脚,所以袁方才会这么轻易的说出实情。
弄清事实真相,叶大夫从墙角的砖缝里扒出一个羊皮卷递给袁方,袁方带着疑惑打开翻看,羊皮卷显然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文字有些模糊,都是繁體字,以袁方的学识勉强能认出十之三四,剩下的就全靠猜了。还好,作为一名资深医生,与同事间的文字交流也差不多同样如此,两者结合起来也算能分辨出大概的意思。
羊皮上的文字不多,先是阐明出身来历,留下这张羊皮之人名为叶枫,同样是名大夫,大唐开国不久之后跟随船队出使四夷,途中遇水龙卷与黑龙吐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边行医一边寻找回去的办法,终无果。
羊皮上还提到,叶枫时常跟随当地渔船出海,希望再次遇到水龙卷返回大唐,可十几年断断续续的海上生活未能得偿所愿。叶枫还提醒后人一定要保守秘密,不然会引来大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上面没说,但想想外星人在地球的悲惨遭遇,袁方心有余悸。
最后,叶枫希望如果后人有缘遇到水龙卷和黑龙吐珠,可以返回大唐落叶归根。叶枫的语气殷切,带着浓浓的思乡之情,袁方重新卷好羊皮,心中百感交集。
叶大夫叹息说:“这是先祖留下的,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经历并不惊讶了吧?”
袁方看向叶大夫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握住叶大夫的手双眼含泪:“老乡。”袁方有些激动,很想像歌里唱的一样问问叶大夫过的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吃过多少苦,受过几回伤,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思念家乡啥的,但一时半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疑惑尽除,袁方对叶大夫彻底放下防备,恢复本性吊儿郎当的说:“老头,咱们也算是老乡了,既然话说开了,以后我不当你是老年痴呆,你也别把我当神经病,咱们一起想办法回去。”
叶大夫对袁方说话的方式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袁方是真性情,淡淡一笑:“回去?回哪?你的家乡?”袁方这才反应过来,叶大夫祖上是穿越人士,但他呢,只能算得上半个老乡而已,世代繁衍到如今,这里才是他的家乡。
叶大夫拍了拍袁方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力帮你的。”袁方感激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月过得风平浪静,袁方逐渐熟悉并融入这个世界,平时给叶大夫帮些小忙,空暇的时候也会去海边逛逛,偶尔和叶大夫上山采些草药,日子过得也算充实,村里人也逐渐熟悉了袁方,知道他是叶大夫的远房外甥,从北州栖霞郡的清源县而来,投奔叶大夫学习医术。
当然,除了叶大夫的关系,袁方给人的印象也极为深刻,这货依旧保持着放荡不羁的风格,长袍内只穿一件四角裤头,走路的时候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腿,看得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面红耳赤,暗骂袁方流氓。
说实话,不是袁方想耍流氓,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此时正值盛夏,作为大夫也算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呢就得穿长袍,这也就算了,可长袍里面还要穿一条厚实的肋裤长袍里面穿的裤子,这就让袁方有点接受不了了。
袁方以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为由,整天在村里招摇过市,撵鸡追狗,口头调戏大姑娘,渐渐的,和几个同样不着调的家伙混熟了,比如王铁胜、赵二宝和金大喜,四人有时间就凑在一起打屁神侃,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统称为玉树村四大贱人,其中更是以袁方为首。
当然,袁方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最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说起医术,叶大夫得知袁方同样精通医道之后,几次找袁方探讨交流,结果,袁方那些天马行空的医学知识叶大夫根本听不懂,而叶大夫的东医理论中医袁方也是一窍不通,两人又都非常固执,其结果就是每次两人没说几句就不欢而散。
这天中午,袁方睡得正香,被外面急促的锣声吵醒,极为不满的爬起身怒视窗外,正好看到王铁胜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脸的急切:“叶大夫,叶大夫,倭人来了,赵二宝被砍伤了。”袁方一惊,睡意全无。
倭人,就是流桑帝国之人,他们生活在南海的一个岛屿上,之前的很多年,流桑与东圣帝国关系良好,有着不少的贸易往来,两国之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可近年来,流桑时常派出海军冒充海盗登陆东圣帝国南州的沿海地区大肆劫掠,不但渔民吓得不敢出海,就连沿海的村县也不得安宁。
倭人生性残暴嗜杀,几乎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把所谓的三光政策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几年,死在倭人手里的百姓不知凡几,被抢走的财物、粮食和女人不计其数,所以一提到倭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署兵差都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最后变成畏惧。
对此,东圣帝国也曾派出使节去流桑交涉,流桑帝国对此矢口否认,仗着强大的海上军事力量和机动性依旧我行我素,帝国的海军几次与倭人交手,无一胜绩。
这次,倭人的目标是无为村,赵二宝当时正从那里往回走,被倭人的外围探哨发现,挨了一刀,还好驻守在附近的州军及时赶到,赵二宝才逃得一命。
翻身下床跑到屋外,袁方拉住王铁胜问:“倭人真来了?你小子可别骗我。”
王铁胜气喘吁吁的点头说:“来了,真来了,现在就在无为村,村正让大家去村口集合,叶大夫呢?”
袁方眉头紧皱,满脸担忧说:“叶大夫上山采药去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王铁胜急的直跺脚,伸手拉住袁方:“你不也是大夫吗?要不这样,我去找叶大夫,你去村头看看赵二宝,他伤得不轻,要不赶快救治会没命的。”
袁方左右为难,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叶大夫,虽然平时嘴上一口一个老头叫着,但是心里已经将他视为亲人。可是,赵二宝危在旦夕,袁方也不能见死不救,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将叶大夫常去采药的几个地方告诉王铁胜,提着药箱跑向村口。
此时,村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女人、孩子和老人或是躲在家里,或是聚集向村子中心,青壮年各自拿起柴刀、粪叉子等五花八门的武器向村口汇聚,袁方着急救人,一路飞奔,赶到村口的时候一双鞋只剩下一只。
村正于庆看到袁方,却不见叶大夫,也顾不得询问,拉着袁方分开人群来到中间停着的马车前。
赵二宝此时趴在马车的车板上,背后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一道足有一尺长的伤口贯穿整个后背。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袁方面对这样的状况处之泰然,保持足够的冷静,却一改以往的温和厉声说:“都散开,让空气流通。”众人不明所以,不肯离去,村正于庆见袁方一脸凝重,出声呵斥,围观的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开几步。
袁方的驱赶自然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开始低声质疑袁方的医术,袁方不为所动,淡然以对。麻利的打开药箱,结果,袁方傻眼了,里面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并不是他熟悉的急救药箱。
赵二宝流了不少血,脸色极为苍白,袁方转头对于庆说:“村正,我需要热水,烈酒,针线得用开水熟一下。”
于庆四下寻找,对围观众人中的金大喜说:“大喜,你家最近,赶紧回去准备。”
金大喜闻言急匆匆的往回跑:“好嘞,我这就回去烧水。”
袁方皱眉说:“这车动不了了吗?最好是把赵二宝抬到金大喜家。”马车的车轴断了,不然也不会停在村口,不过现在这么多人在,于庆招呼一声,便跑来十几个壮小伙子直接抬起马车就走,喊着号子直奔村把头的新大喜家。
路上,袁方检查了赵二宝的伤口,伤口不深,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可就真的麻烦了。
这么多人一起帮忙,水很快烧开了,针线,纱布,烈酒也准备就绪。袁方先用清水冲洗干净伤口,擦去周围皮肤上的血迹,再用茶水消毒止血茶叶中的叶红素有止血杀菌的效果,接着,用沸水消毒后的针线,在众人的惊呼声和赵二狗的惨叫声中开始缝合伤口。
按理说,这样的伤势应该先注射麻药减轻伤者的疼痛,但袁方不知道这些瓶瓶罐罐里面有没有麻药,为了争取最佳救治时间,也只能这样了。当然,袁方一直在观察赵二宝的反应,如果赵二宝实在坚持不了袁方也会停手,太过剧烈的疼痛也会危及生命。
赵二宝的惨叫撕心裂肺,却中气十足,袁方技术娴熟,间断缝合法更是炉火纯青,没一会,赵二宝背上的伤口就被缝合起来。打开药箱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瓶金疮药,洒在缝合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袁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好像他刚才不是在救人,而是在作画一般。
袁方俯下身查看赵二宝的情况,此时的赵二宝脸色更加苍白,其中有失血过多的缘故,疼痛也是原因之一。
疼痛的余韵还没消退,赵二宝嘴唇颤抖,眼神却充满感激,用微弱的声音对袁方说:“多谢,袁大夫。”
袁方淡淡一笑:“你跟我还客气个毛啊,这几天多喝点红糖水,等叶大夫回来再给你开点补血补气的药,行了,你先歇着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收拾好药箱,袁方蹲在地上洗手,至始至终周围都是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人不是怕打扰袁方,而是被吓到了,被袁方的狠辣和冷静给吓到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毫不留情又心狠手辣的缝合伤口。
金大喜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畏惧的看向袁方:“袁大夫,这酒咋办?”
袁方抬头看了金大喜手里的酒壶一眼:“用不上了,你留着喝吧,酒钱让赵二宝出。”
不知道是袁方的笑话太冷还是这些人没有幽默细胞,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袁方无奈的耸耸肩对金大喜说:“你先照看一下,我的去找叶大夫。”金大喜连连点头。
袁方背着药箱来到村口找到村正于庆,打听了一下倭人的事情就急匆匆的走了,回到家放下药箱,换了双新鞋,提着柴刀出了门,急匆匆出了村子赶往北面的天峰山,那里是叶大夫经常采药的地方。
一路狂奔,没跑多久,袁方那豆腐渣体格就抗不住了,不得不放慢脚步。连跑带颠,一口气顺着小路走了十几里,袁方实在走不动了,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就看到远处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袁方心里一紧,急忙躲在路边的大树后面远远观望,柴刀紧握,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倭人才好。有惊无险,来人不是倭人,正是匆匆赶回来的叶大夫和王铁胜。
见到袁方,叶大夫先是询问了一下赵二宝的伤势和袁方的处置过程,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叶大夫稍稍松了口气,放缓脚步。
傍晚时分,映月县的守备军通知村正于庆倭人已经退走,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百十来号人看起来人多势众,可真要是和倭人干起来,三两个也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对手,毕竟,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对方怎么说也是正规军,无论是武器装备和心态方面都相差太多。
当然,村里也有几个人强悍的人物,他们是村里的猎户,常年以打猎为生,弓箭技艺娴熟,据说曾经也射杀过好几个倭人。
于庆为人谨慎,不敢掉以轻心,调集村里仅有的几匹马,派人在村子周围巡视,以防倭人去而复返。袁方和叶大夫背着药箱,跟着守备军前往无为村救治伤者,一来是出于人道主义援助,二来,也有官署的委派在其中。
玉树村距离无为村不到二十里的路程,有守备军同行,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袁方不会骑马,和士兵们一路狂奔,赶到无为村的时候已经累得只剩半条命了。
无为村损失惨重,一半的房子被烧毁,死伤的村民更是不计其数,尸体随处可见,女人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叶大夫是骑马过来的,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一到无为村就忙着去救治伤者,袁方实在走不动了,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休息,看着大队的州军和守备军忙里忙外的扑火救人。
好一会,总算是喘匀了气,袁方站起身,背着叶大夫的备用药箱走向哭声最为惨烈的方向。这里,是倭人冲进村子的地方,也是村民死伤最为惨重的区域,村口的几户无论男女老少无一活口,死因无一例外都是被利器或刺或砍,或是伤及要害,或是失血过多,甚至,袁方还看到两具被腰斩的孩童尸体。
以前在医院见惯了鲜血,但是这样的场面袁方还是第一次,从第二户人家出来,袁方就忍不住吐了,这里的血腥味太浓,浓得让人无法呼吸,每具尸体脸上的惊恐和仇恨都深深刻入袁方的脑海,尤其是那两个孩童,眼角残留的绝望无助的泪痕,就像两条透明的丝线死死勒在袁方的心间。
袁方一户一户逐一搜索,每一具尸体都要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救人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发现幸存者,直到接近村子中心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一个三十左右年纪衣衫凌乱的女人跪坐在一具尸体边嚎啕大哭,尸体身下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腹部的伤口还有丝丝鲜血渗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伤口还会有血流出,但袁方确定,这个人还活着。
不用看,袁方也能猜到大概,男人受伤,女人被凌辱,这是多么常见又多么残酷的事情。
袁方大步走向男人,对女人说:“我是大夫。”然后伸手翻看男人的眼底,用手指搭在颈间的脉搏,接着查看伤口,接着对女人说:“他还没死,快,我需要热水和针线,再那点茶叶来。”袁方的表情无悲无喜,男人虽然没死,可伤的太重,袁方没有把握。
女人闻言先是一呆,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起身就往屋里跑,去准备袁方所需的东西。
女人起身的瞬间,袁方甚至看到了女人雪白的大腿,不过袁方现在没有那种心思,他的心里只有救人,救活这个男人,如果他死了,以女人现在的状态恐怕也难以偷生。
很快,女人准备好了针线、茶叶和清水,炉灶里的柴火已经点燃。男人的伤处在左腹部偏下的位置,袁方检查过,伤口刺穿了皮肤、脂肪和腹膜,并没有伤及内脏,此时失血过多,如果不能尽快止血,恐怕就就算上帝亲临也无力回天。
男人的伤势很棘手,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很多办法都无法施展。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袁方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出血点止血。
小心的剥开伤口,用干净的面布擦去涌出的血液,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伤口之中。
半晌,袁方颓然坐倒,出血点找到了,可袁方无能为力,男人腹部的主动脉被划出一个小口子,虽然没有破裂造成血崩,可袁方还是无从下手,一旦触动那条主动脉,很可能会撕开血管的破损处造成更大的伤害,没有专业的止血工具,没有足够的新鲜血液补充,袁方不能下手,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小心也不可能救活这个男人。
女人看到袁方的样子惨然一笑,跪在男人身边默默哭泣,眼中满是绝望和浓浓的死意。
刚才给了她希望,现在又被无情的剥夺,这种痛苦袁方不曾经历却身同感受,袁方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
女人满脸的苦涩,抬起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大夫。”说完,伸手轻抚男人苍白得可怕的脸,默默不语。
袁方站起身一声慨叹,不知道这个女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关:“陪他说说话吧,他还有意识,应该能听得见。”
女人抬起头看向袁方,颔首:“谢谢。”
袁方走了,可刚走到院门处又停下脚步,看向院子深处的草房问:“你们家就你们两个人吗?”
女人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不顾一切的起身飞奔,嘴里大叫着:“小雪,小雪。”袁方见状急忙跟了过去。
房间里,女人疯了一般一边叫着小雪一边使劲推开倒在地上的柜子,抓开地上的枯草,掀起一块陈旧的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间。
袁方走到近前往下面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大的女孩静静的躺在里面,女人趴在地上,伸手去拉女孩,女孩却没有半点反应,女人用力想把女孩拉出来,身心疲惫的她没有足够的力气。
袁方上前,接过女孩的双手用力一提,将女孩拽出,平放在地面,检查生命状态。女孩已经没有了心跳,瞳孔有扩散的迹象,袁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男人死了,如果女儿也因为她的疏忽也死了,这个女人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猛然间,袁方眼睛一亮,他刚才感觉到女孩微弱的呼吸,虽然只有那么轻微的一下,但这代表着女孩还没有彻底死亡,或者说,女孩的心跳和呼吸停止的时间并不长,还有希望。
袁方有些粗暴的推开趴在女孩身上失声痛哭的女人,开始为女孩心肺复苏,首先掰开女孩的嘴,检查没有异物,袁方不顾女人的咒骂和拍打,嘴对嘴进行人工呼吸,然后查看脉搏,女孩依旧没有心跳,袁方怒呵:“你闪开,我是在救她。”,说着,开始胸外心脏按压,接着再次进行人工呼吸。
女儿的尸体被轻薄,女人怒不可遏,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对着袁方又抓又打,袁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手里的工作却始终没停。
袁方没有埋怨,对这个女人他只有同情,试问,如果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残酷的事,谁又能保持理智和冷静,她没有精神崩溃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也许是女孩命不该绝,也许是袁方救治及时,经过不懈努力,连续十几次的心肺复苏,在女人惊喜中女孩恢复了心跳,悠悠醒来。
袁方满身大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原因是体力不支累的,第二个原因是他太紧张了,第三呢,是被女人纠缠的。
喘了几口粗气,呼吸和心跳渐渐平复,抬其胳膊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丝丝血迹印在衣袖,袁方苦笑,这女人下手够狠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毁容,不过就算脸真的被抓花了袁方也不后悔,相比挽救一条鲜活又年轻的生命,这一切都值了。
袁方站起身走向房门,一直抱着女孩痛哭的女人冷静了一些,轻轻放下虚弱的女儿,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谢谢,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袁方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轻声说:“你女儿没有大碍,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你的女儿。”女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用力点头,默默注视着袁方远去的背影,她要永远记住这个身影,记住这个挽救了女儿也挽救了自己的恩人。
走出房间来到院子,男人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妻子还活着,也可能是因为女儿得救,又可能是其他什么。袁方叹了口气,伸手合上男人的眼睛,默默的收拾好药箱离开。
带着对母女二人的祝福,又走了几户人家,情况基本都差不多,伤者已经死去,女人孩子哭声一片,袁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独自离开。
村子中间有一片空地,平时如果有什么事情,村民们会聚在这里商量,如今,这里却变了模样。东边摆放着两排尸体,搭眼一看最少也有三十来具,其中男女老少都有,还有村民不断送尸体过来。
袁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一具**的女尸旁,脱掉长袍盖在女尸身上,然后毅然走向不远处的叶大夫。
叶大夫正在给一个受伤的村民止血,之前袁方的举动他看在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此时,他才真正的认同袁方大夫的身份,而且可以确定袁方一定是个出色的大夫,因为他从袁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大夫应该具备的善良、仁慈和同情。
大夫太少,伤者大部分都被送到这里集中治疗,叶大夫抬头看了身前的袁方一眼,继续手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外伤,你应该能应付。”袁方没有说话,蹲下身逐一检查伤者,一般的轻伤没有生命危险或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袁方一略而过,对于那些危及生命的重伤者,袁方全力救治。
期间,袁方来到一个身穿守备军服的士兵身边,看了他肩头的伤一眼,伤口不深,已经不再流血,属于轻伤可以延期处理便要离开。
见袁方要走,士兵怒了,指责袁方见死不救瞧不起守备军云云,袁方才没有功夫和个兵痞子废话,抬腿就走,依旧我行我素,最后在一个伤势较重的村民身边停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伤口不断流出的血。
此时,兵痞子已经闭了嘴,因为他的长官就在身边,并亲眼见证了袁方救治伤者的努力和救人的决心。军官对袁方微微点头,狠狠瞪了手下的伤兵一眼,又急匆匆的走了,去处理其他事情。
伤者源源不断的被送来,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可这里就只有叶大夫和另外两个大夫,加上袁方也就四个人而已,没有最初的检伤分类,这么一个个的查看浪费太多的时间,而对于那些重伤者来说,时间就代表着生命。
袁方很想提出检伤分类的建议,可场面已经乱成一团,送伤员和尸体的,想出一份力来帮忙的,还有嚎啕痛苦的伤者家属,还有送水煎药的,周围还有不少州军和守备军来来回回不知道干什么的,这些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普通人想要达到袁方的要求显然不太现实,袁方摇头苦笑,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救治每一个伤者。
整整五个小时过去了,给最后一个伤者包扎好伤口,袁方累得像抽了筋的猴子一样一屁股坐在染满鲜血的废弃纱布上,靠坐在石阶旁休息,他真的累坏了,整整五个小时不间断的工作,而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叶大夫走过来丢了套粗布衣裤给袁方:“穿上吧,别着凉。”袁方累得不想动弹,敷衍的哦了一声。
叶大夫坐在袁方身边:“小子,你得锻炼了。”袁方翻了个白眼。
叶大夫好奇的问:“刚才我看你缝合伤口的针法很特别,就是有点繁琐,有什么作用吗?”
袁方不满的说:“老头,我现在都累成这样了,你还来骚扰我,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叶大夫有些尴尬。
袁方叹了口气:“等回去的吧,回去以后我再和你好好说说。”袁方的确想跟叶大夫好好聊聊,尤其是检伤分类的事,如果能够实现,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许能多救几条人命。
叶大夫站起身,扶起袁方:“走,去那边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这几天有得忙呢。”袁方没有拒绝,他也确实饿了,先是跑了十公里,又连续五个小时高压工作,期间连一口水都没喝,现在是又累又饿,身体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随便吃了点村民准备的食物,又随便的找了个地方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一早,美美睡了一觉的袁方才被州军离开时整齐脚步声吵醒。
倭人被赶走了,村子的火也已经灭了,一百多州军抬着伤兵、押着俘虏返回驻地,继续他们的职责。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守备军也离开了,无为村变得有些冷清,村民们的脸上或是茫然,或是悲愤,或是对倭人的憎恨。
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夫陆续赶来,袁方和叶大夫轻松了不少,伤者太多,药材消耗极大,下午,袁方一个人返回玉树村取药,顺便看看赵二宝。
赵二宝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经结痂,没有感染的迹象,袁方嘱咐一番便离开,找到村正于庆,借了辆马车,带上叶大夫储备的几乎所有草药返回无为村。
帮忙赶车的是老熟人王铁胜,这货一路上问个不停,袁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心里却无法平静,因为他昨天见到过那几个倭人俘虏,还给其中一个简单包扎,而那些所谓的倭人和传说中古代的小日本基本没有差别,尤其是语言,如出一辙。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也会有小日本存在,而且同样是一岛之国,这个世界和地球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两个世界如此相似?袁方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袁方和叶大夫一直待在无为村照料伤者,映月县理下令,从周边各村调集工匠和各种物资帮忙重建无为村,无为村又变得热闹起来,但所有人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笑容,有的,是哀伤和同情。
经统计,这次无为村伤者近百,死亡五十余人,这个数字还在增加,因为破伤风和伤口感染。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有限,没有太好的药物针对治疗,大夫们虽然也有应付这些病情的东药,但效果不佳,甚至采用烙法也是见效甚微。
第七天,所有幸存伤者的伤情逐渐稳定,带着一身的疲惫,袁方和叶大夫坐着马车返回玉树村,两人离开的时候,很多村民带着满满的感激来送,其中,不乏袁方救治的伤者,而那对母女自然也在其中。
她们没有上前送别,没有出声道谢,只是跟着送行的队伍默默的注视袁方的身影,最后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离去,背上行装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无为村。母女二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将心中的悲伤和痛苦的回忆全部留下,带走那些曾经的美好和怀念,还有对袁方深深的感恩。
无为村与玉树村之间的小路上,马蹄轻快,车轮碾压沙土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路边翠柳成排,绿草茵茵,好一副山野幽景。
马车上,袁方嘴里叼着草棍,双手枕于脑后,懒洋洋的躺在在车板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发呆,这些天他经常这样走神,因为他想家了,想念家乡的和平,想念家乡的先进便捷,想念家乡的一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很清楚,他已经回不去了,那么,他该如何融入这个残酷又落后的世界,这是个问题,他要好好想想。
一路上,王铁胜的嘴就没闲着,不是感慨玉树村的遭遇就是东拉西扯的家长里短,还好这次有叶大夫陪他说话,不然袁方的耳朵又要遭殃了。停袁方大叫一声坐起身,王铁胜拉住马缰绳,转头看向袁方:“咋地了?”
袁方跳下马车:“没事,我方便一下。”王铁胜翻了个白眼,也下了马车走到袁方身边,两个人并肩而立退下裤子放水。
哗哗的水声响起,袁方撇了王铁胜的裤裆一眼,一脸轻蔑的鄙夷说:“我靠,你块头这么大,那块咋跟个毛毛虫似得?”
王铁胜的本钱也不像袁方说的那么不堪,甚至比袁方的还要大上一点,满脸不爽的说:“毛毛虫再小也比蚯蚓大,嘿嘿。”说着,抖了抖那啥提上裤子,正要转身,发现路边半人来高的草丛微微一动。
王铁胜条件反射一把拉着袁方后退,抓起放在马车上的柴刀冷呵一声:“是谁,谁躲在那,出来。”袁方也被吓了一跳,是被王铁胜吓的。
半晌,草丛没有半点反应,袁方不满的提上裤头说:“我说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人吓人会死人的。”
王铁胜不理袁方,死死的盯着草丛:“叶大夫,刚才你看到没有?那里刚才动了一下。”
叶大夫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去,皱眉说:“不会是风吹的吧?”
王铁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袁方捡起块石头丢进草丛:“也可能是兔子什么的,走吧。”还没等袁方上车,草丛猛的一晃,接着,一个黑影哇哇怪叫着蹿了出来。
袁方和叶大夫临危不惧,呃,都被吓傻了,王铁胜短暂的惊愕之后看清来人的装扮,二话不说举起柴刀迎了上去,嘴里大叫:“是倭人,你们快跑。”袁方回过神来,想要拉着叶大夫逃之夭夭,可留下王铁胜一个人又觉得不厚道。
叶大夫四下张望,拿起一根木棒跳下马车:“只有一个倭人,小子,咱们一起上。”亲眼见证过无为村的惨状,对于倭人或者说这残酷的世道袁方有些胆怯,可王铁胜和叶大夫都上去了,他要是畏惧不前就太丢人了。
此时,袁方也看清了来人,身材矮小,一米六不到的样子,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就像没张开的倭瓜一样,一身墨绿色的皮甲,跟忍者神龟似得,手里一把标准的武士刀,面目狰狞冲向最前面的王铁胜。
袁方看得清楚,倭人的右肩和左腿各插着一只残箭,伤口已经溃烂,显然受伤后没能及时治疗伤口感染。面对残暴嗜杀的倭人,王铁胜也有些胆怯,但心里的仇恨还是趋势他毅然的迎了上去。
一声脆响,柴刀与武士刀相交,擦出一点火花,接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倭人一声闷哼,武士刀脱手飞出,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一头栽倒。
此时,袁方刚刚赶到,对还一脸茫然和不可置信的王铁胜大声说:“愣着干啥?先绑起来再说。”
叶大夫拿来绳子,三人轻松制服伤重的倭人,绑的结结实实的丢上马车扬长而去,他们可不敢久留,外一再杀出几个倭人他们可不是对手。
没有了之前的悠闲,马车一路疾驰,王铁胜和叶大夫警惕的注视周围的环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袁方坐在俘虏身边,握着崩出一个缺口的柴刀,双手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马车颠的还是被吓的,嘴里不断从复着:“操你大爷,我操你大爷。”可能这样能让他冷静一点。
路上没有再遇到倭人,到了村口,三人都松了口气,半路,袁方和叶大夫下车回家,王铁胜驾着马车去找村正于庆处理俘虏,至于给倭人治伤,袁方和叶大夫想都没想过。别说什么人道主义精神,那是在和平年代才会有的所谓道德,对方是倭人,是敌人,是屠戮了半个无为村的恶人。
喝了点水,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袁方和叶大夫去了一趟赵二宝家。赵二宝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经愈合,袁方动手拆掉缝合线,稍稍涂了一层药粉,赵二宝算是彻底痊愈了。
回到家,叶大夫和袁方各自回房休息,这些天照看伤者两人都是心力憔悴,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叶大夫来了个抛砖引玉:“小子,我昨天看赵二宝的伤口愈合的不错,疤痕平淡,你是怎么做到的?”
袁方翻着白眼说:“老头,想问我的缝合针法就直说,拐弯抹角的你不累啊?”叶大夫呵呵一笑,做洗耳恭听状。
袁方整理下思路开始讲述:“你们好像都习惯用直针,我呢,习惯用弯针,这个等下再说,咱们先说针法。”袁方打断叶大夫的疑问接着说:“我知道的缝合针法有几种,间断缝合法,连续缝合法,八字缝合法......”袁方滔滔不绝,将自己熟悉的缝合针法一一讲了一遍,还找了块破布亲手示范。
叶大夫看着手里用各种方法缝合的布片陷入沉思,袁方则是拿过叶大夫的药箱,取出一个铁盒,研究起叶大夫的手术工具。之前在无为村的时候,袁方就看到过叶大夫的这些工具,当时很是好奇,却没有时间多问,现在闲下来,袁方自然要看个究竟。
盒子里一共有四样工具,刮刀、镊子、手术刀、启子,刮刀长约十二厘米,刃部尖端顶背拐角上扬,刃部呈侧锋凹陷状镊子长约九厘米,由两个宽约半厘米的铁片在尾部经过锤锻后粘合在一起,尾端有两道环簐,可以前后推位便于夹取固定之用。手术刀长约十厘米,刃部锋利,是完整一体的铁制工具,与现代手术刀相仿。启子长约十五厘米,前端有两个前伸的双齿,双齿间断呈正方形,腰部扁平,后端有一根节。刮刀、手术刀切割腐肉,启子用来起出残存箭矢。
叶大夫带着些许得意说:“我的这些工具怎么样?是不是很实用?”
袁方撇撇嘴轻蔑说:“拉倒吧,这些破烂也就能凑合着用而已。”
叶大夫不怒反喜:“你的意思你们那有更好的?”
袁方一脸的傲然:“当然了,我们那的手术器械基本都是用无菌碳化不锈钢做的,啥是不锈钢?说了你也不懂,就是一种金属......”
袁方好一番炫耀和吹嘘,听得叶大夫云里雾里,最后一句话把袁方直接踹入谷底:“就算你说的真有那么好又有什么用?这里是东圣帝国,不是你的那个什么球地球。”袁方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叶大夫大袖一挥愤然离去,留下袁方一个人发呆,没一会,一个竹篓丢了进来,叶大夫的声音响起:“走,跟我上山采药。”叶大夫积攒的草药基本都在无为村用掉了,现在急需补充,以备不时之需。
袁方不情不愿的背着竹篓带上柴刀跟着叶大夫出了门,先是找到村正打听昨天送来的倭人俘虏的事,得知已经被送往县署,才和叶大夫出了村子直奔远处的天峰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为村的风波逐渐平息,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叶大夫有时外出采药,袁方就留在家里坐诊,渐渐的,袁方在村里的名气不断攀升,尤其是治疗外伤方面,更是被所有人称赞,隐隐有压过叶大夫一头的趋势,当然,也只是治疗外伤方面而已,其他的就远远不如了。
这段时间,袁方也没闲着,可能是被叶大夫那天的话刺激到了,袁方暗中谋划,经常往村里的铁匠那跑,想要做一套适合自己的手术工具。
经过与铁匠几天的探讨,袁方失望了,铁匠的手艺行不行先不说,按照袁方有些苛刻的要求,所需的材料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据铁警说,那种不会生锈又坚韧的精钢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就算用的不多,一套下来没有十几两银子想都别想。
十几两银子,那是个文数字,袁方之前还想着从叶大夫那骗点,可听到这个价格就果断的放弃了,叶大夫行医多年,大多都是免费诊治,没有什么积蓄,勉强维持生活而已,别说十几两银子,估计就算一两银子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袁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叶大夫收留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不想再麻烦叶大夫,于是袁方决定自给自足,空闲的时候就和王铁胜、赵二宝几人去河里抓鱼卖,分了钱攒起来,等存够了就先找铁匠打个手术刀和弯针,其他的再以后再一点点逐步完善。
这天,袁方和王铁胜的收获不多,渔网还破了个大洞,郁闷的袁方刚上岸没多久,远处一女子款款而来。
浑身湿漉漉的袁方只穿了个大裤头肋裤剪掉裤腿,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说:“二妞,又去隔壁村会情郎?今儿个要不要买条鱼带去?你看看,这都是刚抓的,还都活着呢,保证新鲜,你要买的话哥给你便宜点。”二妞是村里赵猎户家的二丫头,今年十六岁,长得不错,是村里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害羞的一个,袁方每次见到都忍不住调戏一番。
二妞瞪了袁方一眼:“哼,我是去看表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说完,红着脸跑了。
袁方大呼小叫:“喂,别走啊,不要钱了,哥送你条最大的咋样?”
二妞头头也不回:“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接着有小声嘀咕:“还读书人呢,这么不知羞,穿的那么少,真是的。”二丫越说脸越红,脚步也快了几分。
王铁胜游到岸边,笑呵呵的说:“咋地,看上二丫了?”
袁方翻着白眼说:“扯淡,你可别乱说,我这岁数都能做她叔了。”
王铁胜不以为意:“那算啥,百家沟的赵老三比你还大呢,人家不也娶了个十六七的大姑娘吗。”接着挤眉弄眼说:“你要真有那意思,老哥我可以帮你和赵猎户说说,凭你的本事,再多给点聘礼的话估计赵猎户应该能答应。”
男人都是好色的,袁方也不例外,面对那么可人个大姑娘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袁方有自知之明,先不说能不能回去,他现在跟叶大夫混饭吃还凑合,要是想自立门户赚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袁方不懂东医,没有叶大夫的成药他的医术根本无法施展,就更别说赚钱了。没钱就没有聘礼,没钱就没有房子,那还娶个屁的老婆?
袁方感慨轻语:“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郁闷的摆摆手:“你就别扯犊子了,赶紧收拾一下,趁晚饭前赶紧回去,要不这些鱼又卖不掉了。”
晾干身子,王铁胜穿好衣服,见袁方将长袍搭在肩上,忍不住劝说:“我说袁大夫,你咋就不喜欢穿衣服呢,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到你就跑,这样下去你还咋找媳妇啊?”
袁方扯了扯裤头梗着脖子说:“这不是衣服吗?我又没光屁股耍流氓。”
王铁胜苦笑,小声嘀咕说:“这和耍流氓也没啥区别了。”
回到玉树村,两人连吆喝再喊的转了整整一大圈,才算勉强把几条大一点的鱼以低到不能再低的价钱卖掉,每人分了几个铜板,袁方提着一串小鱼回家熬汤。
第二天阴云密布,一大早二妞就急匆匆赶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昨天有人出海打鱼,远远的看到大片倭人的黑帆船队,而且还听说倭人和州军已经在海滩打起来了,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就在村正于庆招呼人手保卫玉树村的时候,县理派人来通知于庆组织村民尽快撤离到郡城,这次倭人来了很多,州军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整个村子乱成一锅粥,刚刚组织起来的青壮四散离去,各自回家收拾行装。
村正于庆处变不惊,镇定的指挥引导,逐渐恢复秩序,将村民分成两拨,老弱妇孺和一部分青壮第一批离开赶往郡城,剩下的负责断后,同时毁掉一些带不走的东西,比如铁匠炉和一些带不走的药材,绝对不给倭人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
于庆心思细腻,做事果断,从之前的县理的命令分析出,这次恐怕要离家很久,或者说官署已经放弃了这些村子甚至县城,不然也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老弱离开不到半天,远处海滩方向隐隐传来喊杀声,于庆果断下令撤离,带着剩下的青壮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
乡路还算平整,马车并不太颠簸,车夫抱怨说:“他妈的,也不知道那些当官的是咋想的,咱们这撇家舍业的以后可咋办。”
村正于庆脸色有些难看,他和别人一样,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行了王麻子,你就别抱怨了,县理大人已经很不错了,还提前通知咱们,不然倭人打过来你应该知道后果。”
王麻子叹气说:“俺对县理大人没啥不满意的,就是觉得心里憋屈,咋还没打就逃了呢,咱们东圣帝国就这么好欺负?咱们不是有那么多军队吗?”
于庆有些怒了:“你给我闭嘴。”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以后这种话可千万别乱说。”王麻子委屈说:“俺知道轻重,就是发发牢骚。”
一路颠簸,直到半夜拉车的马走不动了才停下休息。此时乌云已经散去,月亮爬上树梢,袁方靠坐在树下仰头看着天空孤零零的月亮发呆,他想家了。
人的情感很复杂,如果保持开心,也许会乐不思蜀,可一旦受到挫折就会怀念以往的安逸和平淡,袁方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渐渐的有了些许归属感,如今被迫离开,袁方和其他人一样不甘心。
叶大夫走到袁方身边坐下:“想家了?”袁方违心的摇摇头。
叶大夫递给袁方一张粗面大饼说:“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几口干掉一张饼,袁方看了看叶大夫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要求再来一张什么的,他很清楚粮食的宝贵和这种时期的重要性,能有一张饼吃已经很不错了。
接过水囊灌了几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见其他人围坐在不远处没有过来打扰的意思,袁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出自己的疑惑,袁大夫年轻时游历帝国,可谓是见识广博,对于袁方的问题知无不言一一解答。
玉树村位于东圣帝国南州古水郡,映月县和澳雨县的交界处,整个东圣帝国共有五州之地,分别是东、南、西、北四州以及中州,中州有东屏、南屏、西屏、北屏四郡,拱卫帝都中京,也是帝国占地面积最大最繁华的一州。
东圣帝国地理环境优越,西南地区雨量充沛、气候温和、土地肥沃,农桑耕织极为发达西北地区水草肥美,草原广阔,畜牧业兴旺南部地区沿海,有着丰富的海洋资源,也是海外贸易的大门北部多为丘陵森林山岭地带,是天然的军事屏障中部、东部皆为平原,地势平坦开阔,水源充通便利,商农繁荣,矿产极为丰富。
这样的天时地利,成就了强大的东圣帝国,国民丰衣足食,温饱无忧,无论是国力还是人口,都算得上正片大陆首屈一指的强国,甚至,西南的青武和郁林两大王国在多年前就成为东圣帝国之附属,每年纳贡朝拜,辉煌一时。
可是,再强大的帝国也承受不住内部的腐蚀,几年前,皇帝身体抱恙,之后朝政渐渐荒废,两位皇子不顾国家社稷安危,拉拢官员壮大自身派系,对于即将空出的皇位虎视眈眈,其朝中大小官员争权夺利,敛财营私,朝政一片混乱,虽时间尚短,还未真正祸及国之根本,但也埋下深深隐患,以至于东面的宁远帝国蠢蠢欲动,边境压力倍增。
除了这些,叶大夫还简单介绍了帝国的政治体系以及官爵的划分,村一级的行政长官为村正,县、郡、州的地方行政长官为理,比如县理、郡理、州理。
军力系统独立于行政体制之外,禁军是唯一的帝国正规部队,也是帝国的中坚武装力量,尤其是禁卫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负责镇守皇城及皇宫的安全,直属帝国皇帝统管。
还有一支军队则是由朝廷和地方政府出资,在当地招募兵士组建,驻守地方,由朝中大司马统辖管理,称为州军。与禁军相比,州军无论是军饷还是装备、抚恤都远远不如,参军入伍的士兵大多都是自带武器盔甲,虽然是杂牌军,但经过多年的训练,其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武将的体制也有所不同,大将军,一州之地最高军政长官,根据职责不同,统辖一万至五万人不等,相当于一个军区大将军之下是副将,总理营务、催护粮艘等事其次为偏将,与郡理同级,所辖兵力不等,在后方如西、北地区约为三千人左右,一些重点或前线边境地区可达六七千乃至万于人之间,相当于旅级乃至于师级单位。再次之为部将,与县理同级,每部营编制视兵种不同,约在三至五百人之间。一般马军一营三百、步军一营四至五百,这些将领统称为将军。
除了将军,之下还有校尉,队,级别的军官,这些人分别统管十至五十人,属于最基本的战斗单位。除了这些,还有参军、参将,他们属于军师参谋一类,这些都属于野战军。
当然,除了正规军之外,地方也配有非正规军队,但这些军队的将领官职不高,归属地方行政长官管辖,而且统管人数不多。比如,郡尉,官职相当于郡理、偏将,统管一郡的地方守备部队县尉县级,地方军职,等同部将,负责一县的治安、城防等,根据县城规模以及地理位置,一般一个县设两至五名县尉不等,其上受郡尉管辖。都头捕头,等同于校尉,之下还有差办捕快、差役等。
除了局势和政府体系,袁方还了解到这里的文化和科技水平虽不比如今的地球,却远超中国古代,比如玻璃,就是文化技术交流的产物,如今已经大范围推广,再比如造纸、印刷等技术也同样如此。
说起军队士兵的构成,叶大夫提到过女兵,而且好像占比不低的样子,袁方对此疑惑重重,首先,男女兵一起不好管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避免不了产生情愫,而且在袁方的心里,女兵的战斗力始终有限,同样的薪饷,国家为什么不全部招募战斗力更强的男兵。
对此,叶大夫给出解释,首先,男女兵平时并非一处作训,需要配合演练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时间不长,管理方面军队有自己的一套,至于战斗力问题,叶大夫对袁方的疑问嗤之以鼻,只告诉袁方如果有机会踏足战场,他就会知道女人到底能有多狠。
两人差不多聊了一夜,叶大夫讲的很详细,袁方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分了解,最后,两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医道方面,不出意外的,没聊几句又是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启程上路,几乎一夜未睡的袁方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卷起前摆、光着脚丫躺在车板上,没办法,天气实在太热了,袁方实在有些受不鸟了,躺在车板上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中午时分,袁方被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吵醒,是前面探路的王铁胜回来了,说是前面不远,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就能与村子的一部分村民汇合,并让大家做好准备,然后再次疾驰而去。
午饭依旧是大饼白水,袁方不挑食,不过他看到叶大夫偷偷藏了半块大饼,却也没问什么。
下午,终于和大部队汇合,袁方也终于弄明白王铁胜让他们准备什么了,这些村民都是村里比较弱的,没有车马代步,他们坚持不住如此长途跋涉,所以被落在后面。当然,前面的村民也不是自私之人,落下这些人是实在帮不了的,而且明显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人数控制在三辆马车的承受范围之内,这样一来,包括叶大夫在内,之前的所有人都下车步行,将马车让给这些老弱,虽然这样一来速度大减,马匹压力倍增,但也不至于有人掉队。
当晚,一行三十余人在河边修整,晚饭时,叶大夫找到村正,希望其帮袁方办理身份木鱼,当地的身份证明,木质,鱼型,上面记录姓名和所属之地村正没有太过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说是等到郡城就立刻上报办理。
其实,这个世界的木鱼并不是这么好弄,一般情况下想要办理木鱼是很难的,首先需要原住地提供的木鱼或者县署文书,还要有德高望重的人担保才行,叶大夫则是以袁方的身份文书不慎落水为由,村正也不疑有他,更何况有叶大夫担保,而且还是亲属关系,再加上他觉得袁方这货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心地不错,一路上也是发自真心的照顾那些老幼,所以才会这么痛快答应下来。
安顿下来,留下几人警戒,其他人各自休息,命苦的袁方又被叶大夫拉着旁敲侧击、问东问西,尤其是之前袁方提到过的一些东西,比如救护车、消毒水、各种抗生素和医疗设备等,其目的不言而喻。
得知袁方并不了解其制作方法和技术,叶大夫满脸的失望,他真的很想见识见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神奇医术,比如能看穿身体的画箱,能准确并不间断监控人体血压脉搏的傀儡心电监控仪,能够让停止心跳的心脏重新跳动的导电铁手除颤器等等。
叶大夫一脸失望,袁方也是郁闷不已,他要是能做出这些东西他也就不只是个医生了。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袁方,是不是要发发明点什么东西赚点钱,有了钱,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什么买不到?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说,就连单身问题也应该能轻松解决,想到这,袁方双眼冒出绿光,开始幻想无忧无虑的地主生活。
可到底该发明什么呢?袁方陷入沉思,将能想到的能用到的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火药?袁方只知道那是一种黑了吧唧的粉末,至于什么成分完全不清楚。蒸汽机?袁方的认知中,那东西是烧水的,好像和炉子差不多,其他的一无所知。电?不行,袁方唯一了解获取电的方法就是雷电,可要是被雷劈了咋办?被劈穿越了还好,大不了再去别的世界转转,可要是不小心直接被劈死了呢?袁方不敢冒险。
思来想去,袁方不得不悲叹自己短见薄识,要是做好准备再穿越的话,只要不死,绝对能成为全球首富。最后,袁方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医术之外,其他的可以说一窍不通。
叶大夫见袁方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双眼冒光,时而一脸颓然,忍不住问:“你小子怎么了?难道是你说的那个人格分裂?”
袁方翻了个白眼,脑中灵光一闪,他还知道一种东西,那就是机械,一种简单的机械自行车。这个灵感来源于这一天多的逃亡,马车笨拙颠簸,速度也慢的可以,而且马匹的饲养成本太高,数量有限,而自行车就不同了,一个链条,一副脚蹬子,一个架子,两个轮子,几个轴承,基本就差不多了。
试想一下,如果有了自行车,论长途跋涉,除了骑兵,估计这个世界没有那支部队能追的上,那些小鬼子更不可能,而且赶路也更方便快捷。
想到这,一副自行车的简易构造图浮现在袁方的脑海,一步步完善,车架子、链条随便找个铁匠花点时间就能做出来,轴承稍稍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做不出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车轮位置,袁方皱起眉,看了看路边马车的巨大木质车轮,袁方苦笑摇头。
虽然,木质车轮也可以凑合着用,但木质本身的抗磨损能力太差,而且没有减震效果,一旦速度过快,在这样的路况下先不说车体能不能承受得住那样的颠簸震动会不会散架,就是骑车的人也受不了,要是骑车赶路再颠出个内伤啥的,袁方绝对会被告到官署,告他欺骗消费者,遇到个嫉恶如仇的青天大老爷,袁方绝对会成为监狱的白金会员,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
思来想去,最后袁方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决定老老实实的先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就继续跟着叶大夫混饭吃。
和叶大夫随便聊了几句,又看了会异乡的月亮寄托对家乡的思念,然后,袁方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第二天,袁方一行与村里第一梯队的青壮汇合,同时还有其他几个村子的人,队伍扩大到上千人的同时,场面也变得混乱,鸡飞狗跳,小孩子满地乱跑,大人的呼呵,马匹嘶叫,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弄得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袁方头晕脑胀,差点和玉树村的队伍走散,最后还是被村里养的一条土狗发现才安然回归。
孩子是天真的,可太过天真就是顽劣了,几个村的小屁孩三五成群乱跑一气,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都围在袁方身边打转,时不时的凑过来调戏骚扰一下,被一顿臭骂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袁方就纳了闷了,自己咋就这么招孩子呢?后来袁方才发现是自己太和蔼了,对,就是和蔼,其他人被这些小屁孩打扰都是恶声恶气的训斥,而袁方却做不到那么严厉冷漠,嘴上虽然也是呵骂,但那些小屁孩却看得清楚袁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认为袁方还是很好欺负的,所以才会跟在这个看起来不一样的大叔身边插科打诨。
当晚,袁方做出反击,向村里的二妞借来黛盒女子画眉之用,跑到那些小屁孩休息的地方,找到其中最顽劣的一个倒弄了半天,这才满意而回。
第二天一大早,忙着做早饭的人们忍不住大笑出声,那顽劣小屁孩呆头呆脑的看着傻笑的众人一脸的莫名其妙。真正的浓眉大眼,那眉毛,又粗又壮,足有大拇指宽,嘴巴周围被涂了一圈黑,远远看去和络腮胡子没什么区别,还有,小脸蛋上有着一颗花生粒大小的黑痣,再加上小屁孩的绝对青涩,看起来就像是长了大胡子的蜡笔小新,要多招笑有多招笑。
袁方笑眯眯的看着小屁孩,欣赏自己的杰作,满眼全都是报复的快感和恶作剧的得意。
孩子的母亲也同样窃笑不已,嗔怪的瞪了始作俑者袁方一眼,直到小屁孩发觉不对劲,照过镜子哇哇大哭,其母才弄了点水洗掉孩子脸上的黛墨。
今天,是个不平静的日子,队伍上路没多久,后面传来急促不安的马蹄声,负责断后的人带回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倭人已经追上来了,顿时,整个队伍变得惊慌失措。几个村子的村正凑到一起先是询问报信之人具体情况,确定倭人只有两、三队二三十人后,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抽调各村的精壮断后阻截,给其他村民争取更多的时间,而袁方,自然也在青壮之列,不可能逃避所谓的责任。
倭人很快就到了,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和装备的乌合之众唯一的依仗就是人多,更不懂什么战术配合,所谓仇人见面,一轮稀稀拉拉的箭雨后就一拥而上,短兵相接,顿时鲜血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袁方因为大夫的身份受到特殊照顾,留在后面举着小木盾掩护弓箭手,没有参与到血腥的肉搏战中,但就算这样,袁方也被吓得双腿发抖。
村民组成的乌合之众缺盔少甲,防御力不足的弊端很快就体现出来,倭人几乎一刀下去就能砍倒一个没有什么防御力的村民,而村民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在面对倭人身上精良皮甲却很难建功,短短时间,村民已经死伤二十余人,倭人除了几个最开始被箭射杀的倒霉蛋之外,只有几个人受伤,失去战斗力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这样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还好,两队州兵及时赶到,在村民乡勇未受重创之际,联手击溃这一小股倭人。
此时,正应该是袁方这个创伤外科大夫救死扶伤的最佳时机,可现在的袁方却不能,因为他的左肩窝插着一只弩箭,剧烈的痛楚让他整个左肩都失去了知觉,别说去救人了,他现在自身难保。
没有冒险追击倭人溃兵,很快打扫完战场,州军留下断后掩埋尸体,其他人搀扶着伤者追赶队伍,袁方很不争气的晕了过去,被吓的。
袁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脸色有些苍白的他躺在铺满厚厚稻草的马车上,叶大夫坐在一旁摆弄着几个罐子。
见袁方醒了,叶大夫微微一笑:“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没有伤到要害筋骨,拔出来修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袁方侧头看了看,弩箭还插在肩窝,伤处没有太多的血渗出,稍稍放心说:“希望没伤到动脉,老头,全靠你了。”
叶大夫表情轻松,内心却不平静,肩窝这个地方中箭其实很危险,那里有两条较大的血管,一旦血管破裂,几乎就可以宣布死亡了,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袁方没有那么倒霉才好。仓促间,没有时间和条件准备麻药,袁方听说没有麻醉,就这么生拔的时候极力反对,可叶大夫却坚持时间不等人,不能再拖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让你动手,不能让你动手,你的笑容让我忐忑不安加泪流。
啊!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划过夜空,袁方两眼凸起,身体僵直,疼得昏天暗地,额头冷汗不断,看着叶大夫手里拔出的弩箭,袁方有气无力的说:“老,老家伙,算你狠。”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逃难的村民已经上路,袁方躺在马车上仰望蔚蓝的天空,回想这一生的过往,然后觉得很委屈,以前虽然给几个纨绔患者开了不少用不上又不能走医保的贵药,一次路上遇到老人摔倒没有帮忙搀扶,初中调戏过班里的漂亮女生,除此之外并没做过其他亏心事,再说,开那些药也是为了促进消费,那几个纨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坑他们点小钱就算劫富济贫了。至于那次遇到老人摔倒没扶,是因为老人的儿子就在旁边,袁方没必要去装大半蒜,再有,初中调戏女生之后,被好几个护花使者暴揍了一顿,在家整整躺了三天,也算受过惩罚了,可为啥上天还要这么对我,拿着盾牌还能中箭,这也太衰了点吧。
马车上不止袁方一个人,环视几人,发现居然还有个老熟人,王铁胜。
王铁胜见袁方醒了,笑呵呵的说:“叶大夫说你没事了,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袁方忍着肩膀的疼勉强坐起身,看了看王铁胜肩头的绷带问:“你咋也受伤了?咋样?严不严重?”
王铁胜嘿嘿一笑,满脸的不以为意:“没事,被砍了一刀,一点皮外伤。”袁方低头看了看肩窝处也用白布包扎起来,不由一阵苦笑。
车上除了袁方和王铁胜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普通人打扮,袁方没有什么印象,应该是其他村子的,两人不是胳膊就是大腿受伤,看样子伤得不重。最后一个穿着灰布衣服,身边放着皮甲、皮制头盔和入鞘的长刀,袁方记得,昨天赶来的州军就是这样的装束,此时他躺在马车上双眼紧闭,光着上身,腹部缠着的绷带,右下腹部更下一点的地方还有丝丝血迹染红了绷带。
王铁胜叹气说:“这兄弟受伤不轻,要不是叶大夫估计早就死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袁方打心眼里感激昨天那些州兵,要不是他们及时出现,袁方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很难说。
伤口已经包扎,袁方不好打开查看,估计了一下受伤的位置,袁方稍稍松了口气说:“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只要伤口不感染就没有生命危险。”
王铁胜不懂袁方说的感染什么的专业术语,听说伤兵没有生命危险,喜笑颜开说:“我就说嘛,好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其他两个伤者文言也大感欣慰,原本阴郁的脸色也稍见缓和,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先是村正于庆前来探望,说了些安慰的话嘱咐众人安心养伤,接着是叶大夫,检查了袁方的伤势,同样嘱咐他安心静养之后就忙着去照看其他伤者去了。
再接着来看望的,是袁方意想不到的,那个被袁方作弄过的那个小屁孩带着一群更小的屁孩和几条土狗来到马车边,先是好奇的看了袁方一会,发现袁方好像没有要死的样子,便嘻嘻哈哈的再次围着马车追逐打闹,有个小丫头片子还很乖巧的分给袁方一把瓜子,感动的袁方稀里哗啦的。
要说,生病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除了医生的救治,当然是问候和关怀了,而且,这也是病患最容易被感动的时候,袁方也是如此。此时的他,看着围着马车疯跑的小屁孩感觉是那么的亲切,不知不觉间,袁方心里的种子已经发芽,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些许牵绊。
接下来的几天,可能是倭人忙着占领也可能是在等待后援补给巩固占领地,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倭人没再出现,虽然一路上大家还是提心吊胆,却是有惊无险。
叶大夫的金疮药效果相当好,袁方受伤的第三天伤口就基本愈合了,那个重伤的州兵也已经苏醒,正如袁方判断的一样,他并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还需要休养,而且伤口也没有感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小伙子很健谈,和袁方几人聊了很多当兵的事,让袁方对这个世界的军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王铁胜的恢复能力要比袁方强得多,第二天就变得活蹦乱跳,不过伤势还没完全康复,最擅长的弓箭没办法施展,只能暂时跟着队伍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又是六天过去了,队伍人口众多,粮食消耗的很快,带出来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还好,郡城已经不远了,但村正于庆眼里的忧色却丝毫未减。
也难怪,这么多人涌向郡城,就算郡城储备的粮食再多也禁不住这么多人消耗,这次倭人的目的不明,如果短时间没法将其赶走,大家该如何过活?这的确是个问题。
差不多十天的修养,大部分伤员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返回各自的群体,只有几个伤重的和几个腿部受伤无法行走的占据两辆马车,袁方和叶大夫还有其他村的两个大夫负责照看。
几天的相处,袁方发先那两个大夫对叶大夫相当的尊敬,时不时的向叶大夫请教一些医术方面的问题,叶大夫胸怀仁厚,也不藏私,毫不吝啬的分享他多年的心得经验,袁方虽然不是很懂东医,但听了几次也是获益良多,由此可见,叶大夫在同行之中一样有着极高的声望。
这天下午,传说中的郡城遥遥在望,远远的,就能看到高大的城墙和上面手持长矛的士兵,所有人忍不住加快脚步,大家都有相同的想法,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
但事与愿违,还没到城门就被大队的士兵拦住,几个村正前去交涉,回来后让大家先就地安顿,然后各自带着几个人进了城。傍晚十分,村正和叶大夫回来了,并带回一个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消息,郡城虽大却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有,不久之后这里很可能成为与倭人的战场,所以郡理决定只留下一部分青壮和一些工匠协同守城,其他的老弱将会以村为单位继续北上,进入中州南屏郡暂时安顿,等待战争结束赶走倭人再重返家园。
这些,袁方早已有所预料,并没有感觉意外,可让他错愕的是除了一些临时应招的青壮之外,叶大夫也在留守之列,原因很简单,这里需要大夫,很多大夫。袁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也认识了一些人,可真正让袁方在意的只有叶大夫一个,难道就要分开了吗?袁方极为不舍。
叶大夫找到袁方,将一个两指宽的鱼型木片交给袁方:“你的木鱼办好了,以后不用担心身份问题了。”
袁方接过木鱼看了看,上面有袁方的名字和玉树村的字样,有了这个,从某种角度说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了。将木鱼绑在腰间,看着略显苍老的叶大夫袁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说:“我也一起留下,咱俩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叶大夫看着袁方,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却摇头说:“你留下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上战场。”
袁方辩解说:“我也是大夫,为啥你能留下我就不能?”
叶大夫淡淡一笑:“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医疗设备和药物,你的那些医术能发挥出多少?”
袁方还想反驳,叶大夫接着说:“行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在城里不会有事。”接着,叶大夫将肩头的包袱递给袁方说:“拿着,这是给你准备的,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盘缠和干粮,还有一本医书,你路没事的时候看看,也许对你有帮助。”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袁方说:“你先和其他人一起去南屏郡城,然后再往西北方向走大概三百里到幻羽城,城东有家叶济医馆,你把书信交给秦大夫,他会收留你的。”
见袁方表情默然,叶大夫以为袁方担心什么,呵呵一笑安慰说:“放心吧,秦大夫是我的学生,他会好好照顾我的外甥的,行了,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等过段时间我就去找你,到时候是跟我回玉树村还是留在幻羽城你自己决定。”
袁方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我和你回玉树村。”不知不觉间,在袁方的心底,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故乡,而心地善良、用心良苦的叶大夫也成了袁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第二天一早,袁方还是跟着众人离开了古水郡城,他很想留下和叶大夫一起,然而正如叶大夫所说的一样,没有了先进的医疗设备,没有成药,袁方根本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大夫,而且之前经历的种种,他的心里对于战争的残酷也有着深深的恐惧。
带着不舍和对自己懦弱胆怯的鄙夷,袁方踏上未知的道路,跟着队伍茫然前行,怀中包袱里的衣服和那一叠大饼,压得袁方喘不过气。
袁方记得这些粗粮大饼,这分明是这些天叶大夫偷偷节省下来,原来,叶大夫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开始准备。
耳边依稀还回荡着叶大夫临别的话语:“小子,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你要学的还很多,去吧,就从幻羽城开始吧,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好好活下去,也许有一天你能回到你的世界。”
袁方的眼中满是泪水,叶大夫,只是因为自己和他的先祖同样来自一个世界,对于他这个陌生人却如此关心,无私的给予帮助,却没有想过任何回报,袁方欠他很多,这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然而袁方却没有因为欠债而苦恼不安,心里反而暖暖的期待,期待再次相见的那天。
官道上,袁方停下脚步,回头默默注视远处的古水郡城,良久,眼中侵满泪水,对着郡城方向轻声说:“再见,我们一定会再见。”
悲伤,不请自来,各有不同,袁方的悲伤来源于离别和内心的愧疚,还有很多人也是同样如此。
当袁方回过头毅然决然踏上旅途的时候,眼中的离愁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定,他已经有了决定,既然注定要留在这里,那就要活出个模样来,最少不能给地球人丢脸。
玉树村的村民很团结,加上村正于庆的人格魅力和出色的统筹指挥能力,一路上大家相互帮助,没有一个人掉队。
大家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统一的食物分配,各种劳动分工明确,隐约间,整个村子融合成了一个大家庭般,不分彼此。
白天,袁方、王铁胜、赵二宝和金大喜这玉树村的四大贱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上山打猎下水捉鱼,有空的时候也调戏调戏美女,夜里,袁方喜欢一个人坐在篝火边翻看医术,尽可能的多学一点东西。
叶大夫给袁方的医书属于最基本的入门常识,上面还有叶大夫的心得笔记以及药性药理的分析,就好像叶大夫在旁亲自指点一样,把一些晦涩之处讲得清清楚楚,袁方看起来没有半点吃力。
几天的时间下来,袁方对于东医有了新的认识,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东医不大精神,当然不是几天甚至几年就能窥得精髓的,袁方简单的了解东医,开始主攻一些有针对性的药方,比如治疗外伤的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以及一些调理气血的药方,其中,麻沸散的药方让袁方眼前一亮,不过详细查阅推敲之后,袁方脸上的兴奋渐渐散去。麻沸散,是叶大夫的先祖叶枫薪尽火传之药方,其中有几位药材十分稀有,价格就不用说了,以袁方一穷二白的身家是不可能凑齐的。
接下来的几天,袁方的眼睛就像雷达一样在路边、山林扫来扫去,寻找可以利用的药材。
官道只有一条,是几个县十几个村子前往南屏郡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很多很多人经过,其中不乏精通医道之人,路边别说草药了,连能吃的野菜都被挖得精光,袁方当然是一无所获,只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和王铁胜几人上蹿下跳,尽领风骚。
有人可能会说,本书字里行间都在强调西医的优势,难道中医就不好吗?不是的,个人觉得中医、西医都只是医学领域的一部分,没有好坏之分,也不应该有界限。举个例子,美国的科技是公认的世界尖端,比如军事枪械方面,可追源塑史,他们的历史文化才多少年的积累?那些冶炼锻造、工艺、火药等工艺技术还不是从别的国家学习吸纳然后融汇继续发展而来?由此可见,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一种技艺,马工枚速,掌握了就属于自己,这个属于并不是说专利属于他,而是其学识的构成。如果有一天某个人能够将中医和西医融会贯通,共冶一炉,并发展到站在世界巅峰,那么,无论是中医也好,西医也罢,只是他所掌握的医学知识中的一部分而已。
一言以蔽之,海纳百川,学为己用才是王道。
南屏郡,是东圣帝国的南部屏障,也是沿海通商港口与帝都中京的必经之地,这里除了完备的军事布防之外,农耕和商业都非常发达。
与古水郡不同,南屏郡没有受到倭人入侵的波及,依旧祥和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六畜兴旺,商人奔波忙碌兢兢业业,一派繁荣景象。
自从进入南屏郡,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袁方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不少,分别的离殇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和积极向上的心态,当然,还有对也叶大夫的祝福。
这些天,袁方已经想通了,他要追随叶大夫的脚步继续行医,至于他与众不同的医术虽然有所局限,但也不是不能解决,而且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
一路上,袁方向几个老铁匠和商人咨询了很多,对于这个世界的冶炼锻造工艺和物价也有了基本了解,想要制作所需的工具不无可能,但因为极高的工艺要求,则需要不少费用,以袁方现在的一穷二白暂时还承受不了,所以,袁方打算到了幻羽城找到叶大夫的徒弟后帮忙做些事情,赚些工钱,积累资本。
除了这些,袁方还有其他收获,比如,现在跟在他身边问东问西满脸崇拜的跟屁虫杨兴。
杨兴,十九岁,之前不慎落水,被人救上岸时已经昏迷,简单救治无效,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被正巧路过的袁方发现,当下施展心肺复苏及人工呼吸,救了杨兴一命,从此,这个淳朴又有些呆头呆脑的杨兴就一直赖在袁方身边,嚷嚷着要跟袁方学习医术。
杨兴是望海县灯笼村人,这次倭人入侵,灯笼村首当其冲,杨兴的家人丧生在倭人的屠刀之下,杨兴躲进地窖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几经磨难逃出险地来到这里。
一路上,杨兴吃了不少苦,从小就身体孱弱的他在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熬不住了,弥留间才会不慎落水。
杨兴是个人,算不上饱读诗书但还算博学,他学的东西很杂,除了一些诗词歌赋之类方面的东西,对于医术也有所涉猎,这也是他得知袁方救治他的方法之后就死心塌地跟着袁方学医的原因之一。
杨兴身材消瘦,4腰,比袁方强不了多少,皮肤微黑,眉毛浓粗却略短,眼睛不大但黑白分明,高鼻梁,嘴唇稍厚,脸型消瘦,有着浓郁的书卷气,性格却不像书呆子一样死板,反而开朗好动,嘴巴更是说个不停,就是个话唠。
袁方觉得和杨兴很投缘,而且也有着差不多的境遇,于是两人从那天开始便结伴而行,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两人都很开心,而袁方之所以能这么快从分别的离殇中摆脱出来,整天说说笑笑、无忧无虑,杨兴居功至伟,当然,叶大夫给袁方准备的干粮和村里发放的口粮也被这个吃货干掉了一大半。
这天,玉树村的队伍终于到了南屏郡城附近,前面不远就是安置他们这些难民的滞留地,看到不远处的一处招兵点,杨兴有些动心。虽然杨兴没说,但袁方清楚,杨兴内心对于倭人的仇恨刻骨铭心,他想参军,想亲手杀几个倭人给家人报仇,可他那迎风倒的小身板,袁方哪里能放得下心。
杨兴左右为难,他舍不得离开袁方,还想要为家人报仇,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最后,还是心里的仇恨占据上风,在袁方的陪同下前去报名。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最后杨兴还是没有去参军,原因是此地招募的士兵并不会前往南州,而是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赶往东洲,因为东面的宁远帝国已经正式和东圣帝国宣战,并已经持续两月之久,这也是南州之所以会放弃大半土地退守郡城的原因之一,因为混乱的帝国暂时无力增援。
相比强盗般的倭人,宁远帝国的侵略性和破坏性更强,他们信奉的是武力至上,领主制度更是让他们不断的掠夺扩张,抢夺他国土地占为己有,奴役他国百姓乐在其中。
以往,东圣帝国的强大让他们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东圣帝国皇帝病重,朝政荒废,两位皇子争权,宁远帝国看准时机不宣而战,打了东圣帝国一个措手不及,还好东圣帝国对宁远帝国早有戒心,在边境地区驻守大量州军和禁军,才勉强挡住宁远帝国的入侵,但也损失惨重,兵力急需补充。
因此,帝国大司马不得不从西、北两州调遣州军支援的同时,临时征兵东洲。至于为什么帝国不先解决南州的倭人再集中兵力对抗宁远帝国,袁方想不明白,也没有精力去操心,他掌握的信息有限,更不懂什么所谓的大局,与其瞎猜一通还不如忙自己的事实在。
杨兴没能参军抗倭,没有表现有多么失望,他是个很乐观的人,笑呵呵的说:“这是天意,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留在滞留地生活,袁方带着杨兴告别了玉树村的乡亲,带了几天的口粮绕过郡城赶往幻羽城。
没有倭人的威胁,一路上白天赶路,晚上或是借宿乡村或是露宿荒野,也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随着袁方的钱袋越来越瘦,两人才不得不加快脚步,不然就得一路讨饭过去了。
杨兴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袁方也强不到哪去,两人也想过抓鱼、猎兔来填饱肚子,结果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才弄到两条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两人塞牙缝的,至于兔子,倒是还真遇到过几只,不过两人看了看狂奔乱跳的兔子那矫健的身姿和速度就果断的放弃了,他们不觉得自己能跑的更快。
期间,经过一个村子,袁方以鸭涎化刺的方法治好卡刺的小孩之后,成功赚到一只因为倒掉太久挂掉的鸭子,杨兴对袁方越发死心塌地的崇拜,并遵从袁方为永远的老大。
袁方心情大好,边走边小声哼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傻头傻脑的杨兴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扛着水鸭在肩上,牧童的哭声在荡漾,喔喔喔喔他们唱,还有杨兴的口水在流淌。
夕阳下,袁方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肋裤,挽着裤腿,肩头挑着鸭子走在前面,衣冠楚楚的杨兴背着袁方的包袱满头大汗跟在后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晃来晃去的水鸭一个劲的吞口水。
袁方回过头问:“杨兴,你不热啊?像我这样多好,凉快。”
杨兴使劲摇头:“先生说了,人要保持体面,老大,你好歹也是个大夫,也算是人,这衣不遮体的就不觉得有伤风化?”
袁方撇嘴说:“毛的风化,凉快才是真格的,算了,你小子就焐着吧,中暑了可别怪我不救你。”
杨兴笑嘻嘻的说:“老大,天气虽热,可我觉着吧,人就该有人的样子”
没等杨兴说完,路旁的草颗里蹿出三个手持凶器的大汉拦住去路,三人面目狰狞,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嘴脸。
袁方和杨兴被吓了一跳,真的都往后一跳,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了,几乎都快脸贴脸了。
袁方早有准备,这兵荒马乱的总有吃不上饭客串劫匪的,这些人不是亡命之徒,只是想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所以并没有太过紧张。
杨兴是个乐观的人,或者说没心没肺,除了刚开始被吓了一跳之外,就是上上下下好奇的打量对面三人,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意思。
双方对峙半晌,杨兴最先开口打破沉默对袁方说:“老大,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土匪?看起来也没书上写的那么吓人嘛。”
袁方翻了个白眼说:“不吓人刚才你跳个毛啊。”
远袁方撇了三人手里非正规劫道武器一眼,对中间手握竹耙的壮汉说:“,老兄,贵姓啊?”
壮汉一愣,下意识的回答说:“我是乔大壮。”随即满是懊悔的板起脸说:“少废话,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左手边留着短须的壮汉看了看袁方挑着的水鸭补充说:“还有能吃的也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杨兴见对方打的水鸭的主意,顿时就不干了,这只鸭子他可是惦记好一会了,用书本上标准的对白恐吓说:“你们这些强盗,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就不怕官差抓你们去坐牢?”
杨兴的话显然还是有点作用的,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三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坚决,右手边手握木棒的壮汉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别拿官差吓唬人,这里没有官差,赶紧的,把东西都交出来。”
袁方翻着白眼挑衅说:“我们要是不交呢?”
为首壮汉撇了袁方前胸的排骨一眼,表情挣扎说:“不给就弄死你们,随便找个坑埋了。”
虽然这几个家伙一看就是业余的,应该是那种走投无路才误入歧途的逃难之流,但要是真把对方惹急了说不上还真会下死手,袁方打断杨兴的义愤填膺回头说:“把包袱给他们。”
杨兴虽然不情愿,可他也不是傻瓜,真打起来,他们两个人绑在一起也不是任何一个的对手,于是,气鼓鼓的将只有一件长袍和肋裤的包袱丢在地上,满脸悲愤的跟着袁方就走。
劫道三人组见袁方两人这么配合都是一愣,顿时底气足了很多,左边的壮汉厉声说:“小子,把那鸭子也留下。”
袁方回过头,一脸诧异问:“你真要这鸭子?我告诉你,我可是大夫。”
为首壮汉不解的问:“大夫?和鸭子有什么关系?”
袁方翻了个白眼,这话听起来咋那么别扭呢,但还是语重心长的说:“我是前面村子的大夫,最近附近村子的水鸭闹瘟疫,这是我带回去研究的样本,对了,你们要这水鸭干啥?不会是想吃吧?”瘟疫,在这个世界那是相当可怕的东西,听了袁方的话,三人大惊纷纷后退,眼中满是惊恐和骇然。
袁方暗暗好笑,拿起水鸭递了过去:“给,想要就拿去吧。”
三人连连后退,为首壮汉摆手说:“不要了,你们拿走吧,赶紧走。”
袁方倒是不着急了,提着鸭子笑呵呵的看着三人:“你们应该是南州逃难过来的吧,我看你们也不像坏人,怎么就当起土匪了呢?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们的爱好。”
胡子男犹豫了一下问:“你真是大夫?”
袁方理所当然耸耸肩,摊手说:“咋地?不像吗?”三人上上下下打量光着膀子的袁方,怎么看都和大夫这个崇高的职业不沾边。
杨兴一脸骄傲比比划划的说:“我老大医术精湛,我的小命就是老大救的。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说,就算是刚死的人我老大也能救活。”袁方翻了个白眼,这也太盲目崇拜了,我是大夫,不是召魂的道士好不好,不过这种感觉确实不错,袁方禁不住挺了挺腰。
为首壮汉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钉耙语带哀求说:“大夫,求你帮忙看看我家三娃吧。”
袁方早就猜出这些人出来抢劫应该是被逼无奈,从刚才胡子男的问话袁方就猜测这几人应该是没钱找大夫看病才会出此下策,带着几分同情问:“你家三娃?多大了?哪不舒服?”
为首壮汉没有犹豫:“我家三娃八岁,前两天一直出汗,嚷嚷口渴,最近几天脸色越来越不好,吃的东西也都吐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大夫,您就帮忙看看吧,需要什么我尽量想办法,只要能救活三娃,就算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袁方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走,带我去看看。”几人没想到袁方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袁方翻了个白眼催促说:“还不赶紧带路,你不想救你家娃了?”壮汉回过神来,急忙在前带路,其余两人也丢掉路边捡来的‘武器’跟了上去,不过对于袁方和杨兴还有略有防备。
翻过一个小土包,两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躲在树荫下焦急等待,见三人回来先是一喜,但看到袁方和杨兴之后又是一愣,不知道这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和书生怎么一起回来了。
袁方没有多说,径直走到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身边查看,结合之前壮汉说的症状,袁方断定这孩子中暑了,而且症状不轻,不禁眉头紧皱。为首壮汉见状大急:“大夫,怎么样?还能不能救?”袁方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中暑,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病,袁方有很多办法可以治疗,可是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世界袁方却被束缚住了手脚。
杨兴也同样担忧的问:“老大,怎么样?”
袁方不答反问:“杨兴,你觉得中暑应该怎么治?”
杨兴想了想说:“有专门的解暑药,不过药方我想不起来了,对,还有冷水降温。”
袁方点点头问孩子的母亲:“有没有糖?”
女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苦涩摇头:“没有,我们的东西都被抢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袁方撇了三个壮汉一眼,三人惭愧的低下头。
袁方:‘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凶狠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只怕我忍不住想揍你,不敢和你靠的太近,怕我没有能力放倒你,想揍你也需要很大勇气。’大壮:‘只怕自己会尴尬不已,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回忆只会自己苦了自己,抢劫你是情非得已。’
袁方没好气的说:“后面不远有条河,先把孩子抬到河边擦水降温,再去弄点水果。”
三人对视一眼,为首壮汉对胡子男说:“老三,你和老二先去河边,我去找水果。”
胡子男犹豫了一下说:“大哥,附近咱们都找遍了,没有什么吃的,难道,你想去哪个瓜地?”
大哥一瞪眼:“少废话,我去去就回。”
袁方闻言眼睛一亮:“瓜地?什么瓜地?”三人齐齐看向袁方,表情变幻不定。
男孩的母亲不明所以回答说:“前面不远的村子外有个西瓜地,不过那里有人守着,大牛,你好好和人家说说,先借一个,等以后咱们一定加倍奉还。”大牛没有理会自己的婆娘,死死盯着袁方。
袁方尴尬一笑解释说:“嘿嘿,其实我不是那个村子的,咱们应该一样,都是逃难过来的。你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叫大牛?刚才你们也用的假名吧?”
大牛对袁方的来历并不感兴趣,语气凝重问:“你确定你说的办法能救我儿子?”
袁方皱眉说:“不确定,他中暑太重,我的办法只能缓解,能不能恢复过来还得看他自己。对了,你把这鸭子一起带着,看看能不能到那个村子找个大夫弄点解暑的药汤。”
见大牛依旧瞪着自己,袁方梗着脖子说:“怎么地?你要有更好的办法也行,没有就痛快儿的去弄西瓜。”
大牛深吸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个村子他去过,大夫是个很抠门的家伙,别说求药了,没钱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之前大牛也不是没试过,也曾苦苦哀求,但被无情的拒绝了。
确定鸭子不是温病死的,大牛提着鸭子走了,二牛抱着小男孩,其他两女和三牛带着两个稍大的女孩跟着袁方、杨兴急匆匆的往河边走去。
河边,树荫下,在袁方的指点下,男孩的母亲用干净的棉布沾着河水擦拭男孩的身体降温,袁方在一旁观察孩子的变化,其他人也紧张的围坐一旁,杨兴也忘记了美味的水鸭,眼中满是担忧的同情。
一个多小时的不断擦拭,男孩的体温降了少许,袁方松了口气,孩子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只要再补充足够的水分和糖分很快就能康复。
通过交谈得知,三男是亲兄弟,分别是大牛、二牛和三牛,两个女人中,男孩的母亲年龄稍长,算不上美貌,气质冷傲,是大牛的妻子,另一个文静一些的是二牛的妻子,也是两个女孩的母亲。
袁方的猜测没错,大牛他们同样是从南州逃难过来的,只不过他们是从应南郡过来的,相比袁方和杨兴要更近一些。看看三牛的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怎么也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袁方好奇的问:“你大哥二哥都娶妻生子了,你咋一个人呢?”
三牛闻言脸色黯然,二牛哀叹说:“老三成家了,有两个儿子,不过都被倭人杀了。”
袁方微微颔首表示歉意:“这帮该死的倭人,早晚会付出代价的。”说着,有些担忧的看了杨兴一眼,担心他想起家人的不幸而伤心。
袁方的担心是多余的,杨兴仿佛没有听到三牛的悲惨经历一般,好奇的问:“刚才听大牛嫂子说你们也被抢劫了?”
二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嗯,就是前天,被十几个同样逃难的给抢了,盘缠和干粮都没了。那个,刚才真是对不住啊,要不是急着筹钱给孩子看病,我们也不会做那种事。”
袁方不在意的摆摆手说:“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不过抢劫始终不是办法,要真被官府抓到了,你们坐牢有吃有喝的,嫂子和孩子咋办你们想过没有?”二牛和三牛沉默不语,他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孩子病死不管吧,可袁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他们被抓了,老婆孩子无依无靠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兴没心没肺的笑着出主意说:“下次你们再抢劫去两个人就行了,最少留一个,那样就算被抓了两个嫂子和孩子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袁方赞同的点头:“嗯,杨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以后没吃的了就你去抢劫,我躲起来吃现成的,你要是被抓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去看你。”
杨兴苦着脸说:“我去抢劫?除非遇到老大你这样的还有一拼之力,要不谁抢谁还不一定呢,你就不怕亏本?”
袁方恶狠狠的踹了杨兴的屁股一脚,拍着胸前的排骨傲然说:“放屁,我怎么地,我这体格可是杠杠的。”二牛,三牛和两个女人都被杨兴和袁方的话和生动的表情逗笑了,两个小女孩更是咯咯笑个不停。
杨兴善于观察,这段时间发现两位牛嫂刻意背对袁方,不敢看一眼,小声提醒袁方说:“我说老大,就咱们两个的时候也就算了,你不穿都没关系,可现在有两个嫂子在呢,你就不能检点一点?”
袁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不以为意的撇了同样光着膀子的二牛和三牛说:“我又没光屁股,不是还穿着裤子呢吗,再说了,二牛他们三个好像穿的也不多,你咋不说他们不检点呢。”
二牛和三牛闻言大囧,三牛急忙解释说:“那个,我们的衣服也都被抢了。”
袁方翻着白眼说:“抢你们的人也真是的,大热天的抢衣服干啥?还嫌不够热啊。”三牛挠挠头欲言又止。
杨兴眨巴眨巴眼睛,眼中的狐疑一闪而逝,他觉得这几个人虽然穿着普通至极,但从几人的言谈和气质来看,应该不是普通人。
男孩的情况有所好转,众人有了闲聊的兴致,交谈间,大牛嫂展现出成熟的内涵、优雅的气质、狡猾的言辞和得体大方的仪态,就算袁方再土鳖,也感觉出这个女人不一般。
期间,袁方询问二牛他们的来历,确是大牛嫂回答的,而且回答的很巧妙,只说他们是从应南郡城过来的,其他的一带而过,虽然有所敷衍,但也没失了礼数。
而且,从交谈中看得出来,这个团体应该是以大牛嫂为主,因为袁方和杨兴每每问及关于他们任何家事或者一些**的问题时,其他人都习惯性的看向大牛嫂,而大牛嫂也都不漏痕迹的敷衍过去。
袁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这些天接触的人却绝对不少,尤其是那些一起过来的难民,他们可都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说起话来不修边幅,有什么说什么,怎么痛苦怎么说,而眼前这些人,虽然打扮的和山炮一样,谈吐却截然不同,当然,袁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了,远远的,大牛的身影出现在乡道上,二牛急忙迎上去,接过大牛背着的竹篓满脸喜色。
竹篓里放着三个圆滚滚的西瓜,两大一小,墨绿的瓜皮上有着淡黄色的横纹,上面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一看就是刚摘下来没多久的样子。
袁方见竹篓里只有三个西瓜,大牛的手里空空如也,不解的问:“解暑药呢?”
大牛愤愤说:“我好话说尽了,最后还拿鸭子换,那大夫就是不肯,我就用鸭子换了三个西瓜,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袁方一声慨叹,原来这个世界的医生不都像叶大夫那么胸怀仁厚。大牛嫂面带喜色说:“明杰现在已经不烫了。”
大牛大喜,蹲在男孩身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满脸感激的对袁方说:“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接着狠狠一拍额头,有些尴尬的说:“抱歉,刚才一直没请教两位的名讳。”
袁方淡淡一笑,还没开口,杨兴就抢着说:“我老大叫袁方,可是相当厉害的大夫,我是杨兴,也算略通医术。”
大牛站起身,躬身一礼:“多谢袁大夫和杨大夫出手相助,大牛我感激不尽,以后如有效劳的地方大牛我绝不推脱。”
袁方撇了一眼被一声杨大夫弄得眉开眼笑的杨兴,摆手说:“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见大牛还想说些什么,袁方打断说:“想让孩子快点好,赶紧吃点西瓜补充水分和糖分。”
大牛一拍脑门,抱起最大的西瓜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正想往石头上摔,杨兴急忙出声阻止,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大牛说:“别摔,用这个切。”大牛接过匕首偷偷看了眼杨兴脚上破烂的靴子一眼,左右为难。
袁方看出大牛的尴尬,给了杨兴一个暴栗呵呵一笑:“还是先洗洗吧,刚从地里摘下来怎么也不太干净。”袁方的话算是给大牛解了围,感激一笑,抱着西瓜在河边洗了又洗,顺便把匕首也冲了好几遍,这才志得意满的回来。
西瓜已经彻底成熟了,粉白的瓜瓤带着细细的沙粒,顺着切口淌下大片汁水,看起来就非常可口的样子。
大牛拿了块最大的西瓜递给妻子,大牛嫂怜爱的把西瓜送到男孩嘴边,看着孩子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就好像正在吃西瓜的是自己一样。
看着水灵灵的西瓜,袁方默默哼唱:‘也许放弃(水鸭)才能靠近你(西瓜),不再见你(水鸭)你(西瓜)才会来我这里,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西瓜),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吃掉你(西瓜),不要再想你(水鸭),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嗯,袁方的本意是西瓜和水鸭全都吃掉。
两个小女孩乖巧的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弟弟吃西瓜偷偷咽口水,样子楚楚可怜,让人怜爱,难道这个世界重男轻女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袁方不满的撇了大牛一眼,拿起两块西瓜递给两个小女孩,用命令的语气说:“你们也得补充水分,快吃吧。”两个女孩先是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开心的接过西瓜,礼貌的向袁方行礼道谢,这才低下头矜持的小口浅尝。
大牛将匕首还给杨兴,杨兴纳闷的问:“咋了?不是还有两个半西瓜没切呢吗?”
大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些西瓜是用你们的水鸭换来的,理所当然归你们所有,我们吃了半个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你们吃吧。”
杨兴翻了个白眼说:“我说大牛哥,你也太矫情了吧,几个西瓜而已用得着分的这么清楚吗?”
袁方也是老大不乐意:“就是,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有的吃就一起吃,谁还没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啊。”
大牛被说得面红耳赤,最后狠狠一拍大腿说:“是我矫情了,来,大家一起吃。”
杨兴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嘛,来,我来切。”
众人人手一块西瓜,大牛、二牛、三牛和袁方、杨兴吃的颇为豪放,满嘴汁水横流,牛大嫂和牛二嫂就文雅多了,和两个小女孩一样,小口品尝。
没一会,几人就干掉了两个西瓜,看着满地的瓜皮,大牛爽朗大笑,看向袁方和杨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防备。
天气太热,暑气正浓,男孩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也不适合现在赶路,袁方和杨兴吃了一肚子的西瓜撑得不行,也得歇会消化消化才行,于是,众人坐在河边闲聊休息。
吃饱喝足的二牛拍着肚子坐在地上,笑呵呵的问:“袁大夫、杨大夫,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啊?”
袁方没有隐瞒:“我们去幻羽城投奔我师兄。”(秦大夫是叶大夫的徒弟,袁方算是叶大夫的外甥,叫秦大夫一声师兄也理所当然。)
二牛和三牛闻言偷偷看向大牛,大牛笑着说:“我们要去百花县,正好同路,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们可以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袁方自然不会拒绝,尤其是听说还有抢衣服的强盗之后,有着心里阴影的他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傍晚,暑气稍稍退了一些,一行人结伴上路,体格最好的三牛背着竹楼,装着最后一个西瓜走在前面,二牛走在最后,大牛、袁方和杨兴还有两个女人三个孩子走在中间,顺着乡路赶往下一个村子,希望天黑前能找可以借宿的地方,不至于让孩子露宿街头。
三个孩子被父母肩扛怀抱的,没有拖慢速度,只不过就是大人稍稍累了一点。天黑前,一行人来到天湖村外,杨兴自告奋勇的寻找可以借宿的人家,还真别说,没多久杨兴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招呼众人:“找到了,找到了,不过他们家有点小,只能腾出一个房间,我看了,地方不大,最多够两个嫂子和孩子们住的,不过他们家有个马棚,里面没有马,全都是干草,咱们可以在那凑合一宿。”说完,看向大牛几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大牛谨慎的问:“家里都有什么人?”
杨兴回答说:“就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没有其他人了。”
大牛放下心,点头说:“那就麻烦杨大夫带路吧。”
杨兴很喜欢别人叫他杨大夫,顿时变得眉开眼笑,一把抱起最大的那个小女孩背在背上,大步向村子里面走去。小女孩也很喜欢杨兴,没有半点抵触,趴在杨兴的背上调皮的摆弄杨兴的头发,杨兴时不时的回头做个鬼脸,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袁方也同样很招小孩子喜欢,尤其是混熟了之后,另一个小丫头和小男孩也都缠着袁方,袁方那是怀里抱着小男孩,背上背着小丫头,跟穿了个马甲似得,两个孩子的母亲几次想接过孩子,可是两个小家伙死活不肯,赖在袁方身上不下来,大牛几人苦笑不已,要不是看得出来袁方和杨兴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几个孩子,绝对会以为这俩货不是大夫,而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杨兴找的地方是村西头的一处旧房子,房子确实很小,只有一间正房,一个类似仓库的草棚,一个不大的院子,但打扫的很干净,一对老夫妻此时正站在门口等候,一脸慈祥的迎接众人。
袁方放下两个孩子,礼貌的颔首说:“多谢两位老人家收留,我们实在是不方便,以后定会报答两位的留宿之恩。”
老者面容消瘦,眼睛却很有神,面色红润没有褐斑,身体十分硬朗,老妇人头发花白,一脸的慈祥,身材微胖,同样也很健康的样子。
老者笑呵呵的说:“啥恩不恩的,就是住一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老婆子,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大牛闻言急忙开口:“不用麻烦了老人家,我们吃过了。”老者一愣,微微点头也没坚持,侧身请众人进屋。
屋子很和一般的村户差不多,一进门就是厨房,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老者带众人进了右手边的屋子略带歉意说:“这以前是我儿子的房间,有点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大牛急忙摆手:“这已经很好了,她们住这,我们去外面的棚子睡一晚就成。”
杨兴见屋子里的摆设陈旧,不像经常有人住的样子便好奇的问:“老人家,你儿子呢?出远门了?”
老者脸色暗淡下来:“唉,他呀,五年前去当兵,两年前死了,听说是死在南州,被倭人杀了。”众人沉默了,又是倭人,袁方暗暗咬牙,有机会一定要让那些小鬼子好看,不行弄点毒药去他们的岛国投毒,直接给他们来个绝根一了百了,当然,这是气话,真让他那么干他可下不去手,每个种族都有好坏之分,不能一概而论。
袁方听叶大夫说过,倭人这几年时常去南州劫掠,搞得地方守备和州军头疼不已,伤亡更是每年都不少,没想到,今天居然就遇到一家军烈属。
杨兴收敛笑容,劝慰说:“老人家节哀。”
老者好像已经看开了一样:“都过去两年了,没啥看不开的,活着的还得活着。”说完,轻叹一声转身离开,可从那一声叹息中,所有人都听的出来老人家依旧思念着自己的孩子,试问,又有谁能真正的遗忘亲人,哪怕是生死相隔。
悲伤感染众人,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安顿好女人孩子,袁方和大牛几人去了草棚倒头就睡,至于能不能睡得着那就看个人的心态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袁方和杨兴早早起来,逃也似的出了草棚,里面实在太吓人了,那呼噜,惊天动地、此起彼伏的,比夜店还嘈,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杨兴打着哈欠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草棚说:“这哥仨也太猛了吧,我就最开始睡了一小会,等他们睡着了我就没合过眼,总担心房顶掉下来砸到我。”
袁方无精打采的说:“谁不是啊,行了,别抱怨了,看看能帮忙干点啥,白住人家的心里不得劲啊。”
杨兴四下看了看说:“这庄户人家能有啥活,这季节地里的活也差不多了,能干的也就是劈柴挑水,我看房后有不少柴火,要不咱们挑点水吧。”袁方点头,跑到厨房的水缸边提出两个水桶,杨兴扛起扁担两人出了门。
接下来的顺序是这样的,先是想挑水,发现不会用扁担,然后改为提水,水桶太沉,最后两人一起抬,踉踉跄跄勉强。
不知道是老两口可怜孩子还是可怜排骨尽显看起来比粪叉子还瘦的袁方和杨兴,拿出所剩不多的粮食做了一锅稀稀拉拉的清粥,感动的杨兴稀里哗啦的,嗯,吃的也是稀里哗啦的。混了顿早饭,众人向两位善良的老人辞行,离开了村子。
至于剩下的那个西瓜,大牛的意思是留给老人,却被二老拒绝了,加上中暑的男孩还没完全恢复,也就一起带着上路了。
出了村子,三个小家伙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又变得活泼好动起来,缠着袁方和杨兴一起玩,杨兴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带着三个小屁孩一路疯跑,抓蜻蜓,捉蛤蟆,上树摘野果,掏鸟窝季节不对啥也没摸着,反正能干的基本全整了一遍,三个孩子兴奋的满脸通红又新奇不已,显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袁方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放不开,可见杨兴他们又笑又跳不亦乐乎,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伴随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众人人手一串蛤蟆腿,脚步和心情一样愉悦。
蛤蟆腿烤熟了味道相当不错,袁方很喜欢,野狗当然也不例外,拉帮结伙的跟在后面,每当有人把骨头丢掉都会引起它们的疯抢。
杨兴绞尽脑汁想抓只野狗尝尝,但明显野狗比他聪明,不等杨兴靠近就都跑得远远地。杨兴的不怀好意毫不掩饰,终于遭惹怒了野狗引来报复,趁杨兴方便之际潜伏突袭,虽未果,易收获裤子半条。
转眼过去两天,无忧无虑的两天时间,途中经过几个村子,事实证明还是好人多,总能找到好心人家借宿,遇到富裕的人家还能顺便混点吃喝,感觉不像逃难,反而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不是人们吝啬,再多的同情心也得量力而行不是,总不能为了帮助别人自己却饿着肚子,那样的人实在太少,更何况最近逃难的人太多,大部分人的同情心已经所剩无几。
杨兴一边迈着八字步一边哼哼唧唧:“肉肉,肉肉肉肉!”是啊,已经很多天没吃到肉了。
袁方撇撇嘴: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我们下午没吃的,这的确挺爽的囧,我们一大中午早早的跑去找晚饭,心里琢磨着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这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走出去老远,要说这穷乡僻壤的野果其实还挺多的,可是你要是没有经验和耐心那就难找了,我是跋山涉水啊,翻山越岭啊,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桃源深处,我这一抬头,我靠,真是豁然开朗啊,这他猫的全是杨树根本就没吃的。
这天,距离幻羽城已经不远了,最多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袁方、杨兴和三个跟屁虫每人带着个柳条编的草帽随便编个圈戴在头上在路上横晃,声嘶力竭的喊着两只老虎、葫芦娃、敢问路在何方等童真歌曲,三个小家伙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满脸兴奋的跟着又叫又跳,没心没肺的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笑闹间,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从声音的密集程度分析,最少有三四五六,呃,反正有好多马的样子。
遥望远方,一片尘土飞扬,就像一大片雾霾席卷而来,又像着急回家吃饭的妖精略过大地,声势相当浩大,场面十分壮观。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袁方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说:“我靠,不会是马贼吧?咱们要不要躲躲?”
小男孩明杰学着袁方的样子,奶声奶气说:“我靠,不会吧。”
两个小丫头异口同声:“我勒个去,太吓人了。”
袁方满头黑线,还好,袁方骗大牛他们说我靠是一种增强语气的感叹语,不然要是知道袁方带坏自己的孩子,要不把他大卸八块那就是他妇人之仁了。
大牛虽然长得粗豪,性格却十分谨慎,二话不说,带着众人离开乡路躲进路边的小树林里,隔着树林的缝隙观察越来越近的马队。
马队像是捉奸的丈夫一样气势汹汹势不可挡,大地就像奸夫一样颤抖,就在马队就要略过之际,袁方暗暗松了口气但接着又被吓了一跳,大牛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起身就冲了出去,嘴里还大声叫嚷着什么,马蹄声太大,袁方没听清。杨兴也被吓了一跳,看向袁方,眼神里仿佛在询问这货是不是失心疯了,这些人明显很不好惹的样子,大牛这是活够了自寻死路?又或者是想打劫对方?
事情的发展出乎袁方和杨兴的意料,也可以说没有,大牛也没疯,因为这些人他们认识,还很熟悉,而且就是来接他们一家人的。
马队停下,为首之人看清大牛的样貌顿时大喜,翻身下马跑到大牛近前,两个大男人就那么紧紧抱在一起。
袁方暗暗咧嘴,难道大牛有龙阳之癖?还很是同情的偷偷瞟了不远处的大牛嫂一眼。二牛和三牛此时也冲出树林,大老远就挥手打招呼,马队的其他人也都下了马围了过来,双方一副很亲热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哈哈大笑,男人间的兄弟情尽显无疑。
两位牛大嫂带着孩子缓步走出树林,马队首领见到两女急忙收敛笑容,恭敬的行礼:“见过两位嫂夫人。”
大牛嫂颔首微笑:“有劳四平兄弟了。”
大牛满脸笑容,对还在蒙圈之中的袁方和杨兴招手说:“袁大夫,杨大夫,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又转头说:“四平,他们是在路上认识的,要不是他们,我家明杰说不定熬不到现在,是两个好兄弟。”接着,又对袁方和杨兴说:“他是罗四平,同样是我的好兄弟。”
罗四平三十来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一身短打扮显得清朗干练,打量了袁方两人一眼,抱拳说:“在下罗四平,两位既然是莫大哥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罗四平的朋友。”罗四平还不清楚袁方和杨兴的底细,不好多说其他。
袁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这罗四平虽然极力掩饰,可袁方总觉得此人身上隐隐流露出一丝匪气,对这样的人,袁方一向是敬而远之,只是微笑颔首仅此而已。
杨兴却不同,不知道他是看不出来还是根本不在意,笑呵呵的拱手说:“原来是罗四平大哥,久仰,久仰。”
罗四平一愣:“你听说过我?”杨兴错愕,满脸尴尬,久仰,对于人来说就是客套话而已。
大牛见杨兴一脸囧态哈哈大笑,拍着罗四平的肩膀说:“四平啊,人家是人。”
这时罗四平也反应过来,尴尬一笑说:“我们都是粗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小兄弟见谅。”
杨兴摆手说:“是我唐突了。”
大牛转头对儿子和两个侄女严声说:“还不见过你们罗大叔?”
三个小家伙显然对这个罗大叔有些畏惧,怯生生的叫了声罗叔叔之后又躲到母亲身边,眼睛滴溜溜乱转,眼神不断在罗四平和袁方、杨兴身上扫来扫去,相互对比又十分不解,都是大叔,为什么那两个和蔼可亲,这个却这么吓人呢。
寒暄过后,罗四平对大牛说:“莫大哥,一路上累坏了吧,马车就在后面不远,要不咱们就在这等等吧。”见大牛点头,罗四平大声吩咐手下:“老五,你去刚才的村子看看弄点什么吃的回来。
老六,去弄点柴火,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罗四平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忙活起来,没一会,就算是在路边扎了营。
袁方偷偷问大牛:“你这朋友是黑社会?”
大牛一愣,一脸的迷惑。袁方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地方社团?民意代表?”
大牛隐约明白了袁方的意思,还没等他开口,罗四平爽朗的笑声响起:“哈哈,民意代表,这个称呼不错,比山贼含蓄多了,不愧是人,说话就是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说着,将几件干净衣服递给大牛和袁方。
衣服是很普通的粗布上衣,大牛三兄弟穿上衣服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之前身上那股彪悍的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老练和一丝威严。
大牛看了看拿着衣服不知所措的袁方不解问:“袁大夫,衣服不合适?”
罗四平歉意一笑:“袁大夫,我们没有长袍,你就先凑合穿吧。”
袁方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有衣服,就是觉得太热了才没穿。”
罗四平一愣,随即爽朗大笑说:“好,够直接,我喜欢。”接着,转头对大牛说:“莫大哥,借一步说话。”大牛显然也有不少话跟罗四平说,先是对袁方和杨兴歉意一笑,便跟着罗四平走到稍远的地方。
有外人在,三个孩子又变成温文少年、大家闺秀般跟在母亲身边,袁方和杨兴则是蹲在路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杨兴小声问:“老大,咱们咋办?还要不要和他们一起?”杨兴的想法很简单,混黑道的毕竟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而且看大牛他们的样子应该也不简单,要是交往过深说不定会有麻烦。
袁方也是同样的想法,犹豫一下说:“等他们说完话咱们打个招呼就走。”杨兴使劲点头,一副恨不得立即离开的样子,但没多久,这货就背叛了初衷,说啥也不肯走了,因为老五带回来好几只鸡和一只羊。
真的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袁方也比杨兴也强不了多少,虽然没有看着火堆上的烤羊肉流口水,却也绝口不提离开的事儿。
肉烤好了,香气四溢,大牛和罗四平还没谈完,其他人只好等候。蹲再地上的杨兴用身体拱了拱身边的袁方:“老大,往那边挪挪。”
袁方不明所以:“干啥?”
杨兴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说:“去下风口,那边味道更浓。”
袁方想想也是,于是两个人像鸭子一样一点点挪动,最后,终于到了烤肉的下风口,矗立在浓烟中沉醉。
正在烤肉的老五见状不解的问:“两位,你们不嫌呛啊?”
杨兴使劲摇头:“没事,你忙你的,我们这挺好的。”
老五耸耸肩,小声感慨:“人真是看不透啊。”
半晌,大牛和罗四平终于谈完了事情回来,张罗开饭,而此时,袁方和杨兴差点被熏成腊肉。老五的手艺相当不错,那肉烤的,外焦里嫩,滋味十足,杨兴左手一只鸡大腿,右手一条羊前腿,边吃边点头,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相比之下,袁方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手里一根羊排骨,一边哈热气一边猛啃,地上还丢着几根骨头,一点也没比杨兴少吃。
罗四平他们显然平时不缺这些,只是浅尝而止,剩下就是笑看袁方和杨兴风卷残云了,他们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吃东西的了,尤其还是两个所谓的人。
不远处的草丛微微晃动,一颗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正是袭击过杨兴的那群野狗的其中之一,也是最凶猛的一只。
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兴一瞪眼,就要将手里的羊腿骨丢过去,却被袁方拦住了,理由是这种行为和肉包子打狗如出一辙,屁用没有,反而会以骨资敌得不偿失。
老五听说杨兴被那条野狗咬了,笑呵呵的取下马鞍上挂着的短弓打算帮杨兴报仇,那野狗被弓箭瞄准,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浑身狗毛顿时竖立起来,嘴里发出哀鸣。
见此,杨兴的心软了:“五哥,还是算了,它也没真咬到我,就是裤子被咬破了而已,不至于要它的命,唉,这年头,都不容易。”
袁方点头附和:“嗯,都不容易。”
老五悻悻放下弓箭,鄙夷的看了杨兴和袁方一眼,觉得这俩吃货太过心慈手软,不成大器。
刚才的一瞬间,杨兴真觉得这野狗其实挺可怜的,丢了块肉过去,打算缓和下关系,化解之前的恩怨。
野狗先是对杨兴和袁方汪汪叫了两声,小心的凑到肉前闻了闻,一口咬住叼着离开,没一会,稍远的草丛里传来快乐的咀嚼声。
杨兴突发奇想:“老大,要不怎么收留它吧,看着怪可怜的。”
袁方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愿意把你的口粮分给它我没意见。”
出乎意料的,杨兴这个吃货居然没反对:“行啊。”
袁方诧异问:“你确定要这么干?”
杨兴看向袁方:“老大你不同意?”
袁方耸耸肩:“我没意见,不过这狗也太丑了点吧。”袁方和杨兴一起看向草丛,正好野狗吃完烤肉又探出脑袋看向两人,两人一狗六目相对。
这头野狗确实有点难看,土黄色的身子和别的狗基本没啥区别,可脑袋特别大,又长又胖,夸张点说就像是顶着个驴脑袋似的。
大脸狗显然没吃饱,呜咽着叫了两声,若无其事的走出草丛,在附近闲庭信步,一双贼亮的眼睛偷偷瞟向杨兴和袁方手里的肉骨头。
杨兴拿着啃了一半的羊腿对大脸狗比划,意图勾引其自投罗网,大脸狗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又或者是觉得杨兴和袁方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一点点凑了过来,并在杨兴分神之际出嘴如电,一口咬住肉骨头的一端。
杨兴的反应也不慢,右手一使劲,死死抓住肉骨头不松手,一人一狗开始较劲。杨兴以自身吨位优势略占上风,看着大脸狗挑衅说:“嘿嘿,这下我看你咋办。”
大脸狗显然是被逼急了,松开狗嘴一声狂吠,吓得杨兴一声我靠坐倒在地,手里的肉骨头也脱手掉落,大脸狗反应极快,叼起肉骨头转身就跑。
说来话长,其实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直留意二人的罗四平等人见状捧腹大笑,两位牛大嫂也是忍俊不禁,三个小屁孩就更不用说了,笑得那是前仰后合欲罢不能。
袁方老脸一红,急忙和此事撇开关系:“我就说吧,人狗有别,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杨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红的跟大苹果似得,恶狠狠的瞪了不远处享用美味的大脸狗一眼,拍拍手说:“我吃饱了。”
见杨兴依旧盯着大脸狗不放,袁方叹了口气: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看狗到天亮,你无怨无悔的看着那条狗,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坚强。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帮它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
欢笑声中,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声,没一会,一人一骑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对大牛等人一抱拳,然后对罗四平说:“四哥,辛家的马车到了。”
罗四平点点头,笑着对大牛说:“莫大哥,你真的不跟我走?你要是到我那,头把交椅就是你的。”
大牛看了妻子和孩子一眼,苦笑说:“四平,好意我心领了。”
罗四平略感失望:“唉,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了,莫大哥,几位,罗四平就先告辞了,咱们有缘再见。”说完,和大牛再次拥抱,招呼手下的弟兄翻身上马,毫不拖泥带水绝尘而去。
目送一行人远去,大牛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的不舍难以掩饰。
二牛劝慰说:“大哥,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大牛勉强一笑,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几辆马车缓缓行来,十几匹马护在周围,罗四平一行擦身而过,双方却视若不见,袁方和杨兴见到这一幕不由对视一眼,心中疑惑倍增。
大牛撇了远处的马车一眼,走到袁方身边,开始讲述他的身世。大牛,本名莫志远,二牛莫建辉,三牛莫俊驰,三人为亲兄弟,在南州应南郡浦口县开了家志远镖局,专门帮一些远洋商人押运一些贵重物品,三兄弟都是身手不凡,人脉极广,为人仗义,做事也够仁义,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不久前,倭人入侵,三兄弟拼死杀出重围,带着家眷离开南州,打算投奔妻子娘家东山再起,而三牛莫俊驰的妻儿因当时有事外出,未能逃脱。
此后,一行人赶往百花县,不想路上遇到流民拦路抢劫,大牛三人虽有自保之力,可担心波及妻儿,稍作反抗就交出了所带盘缠、干粮和价值不菲的衣物,之后,孩子中暑,几人四处求医,最后不得已客串劫匪遇到袁方和杨兴。而罗四平是得到消息后赶来接应莫志远的,也顺便再次拉拢,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杨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马车,又看了看莫志远的妻子,轻声问:“莫大哥,嫂子家是干什啥的?看起来很不一般啊。”
莫志远有些不爽的说:“她爹是百花县的县理。”袁方和杨兴闻言张大了嘴巴,两人差不多,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村正,县理,那可是相当于市长的大官啊。
袁方抱拳,语气感慨又羡慕说:“没想到嫂子还是官二代啊,失敬,失敬了。”
莫志远郁闷的说:“官宦人家,规矩太多,等下你见了就不会羡慕了。”
说话间,三辆马车已经来到近前,袁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这三辆马车和村里的板车完全不同,都是类似西方风格的四轮马车,车门上还刻着百花图案,看起来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跟在马车旁的护卫清一色的白绫内衫,黑帽黑衣,四指宽的黑绸腰带,盘花青玉带扣,腰挂佩刀,黑色肋裤,脚蹬薄底快靴,胯下枣红高头大马,一个个精神抖擞,器宇不凡。
马车停下,一众护卫翻身下马,躬身齐声问候:“见过大小姐,姑爷,小少爷。”
杨兴差点惊呼出声,压低声音对袁方说:“这么多差办,真是大阵仗啊。”袁方一愣,差办?什么玩意?
大牛厌恶的小声嘀咕:“南宫从事,他怎么也来了。”
牛大嫂名为辛蕙兰,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说:“勤苦各位差办了。”说完,走向最后一辆马车,迎向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老者和两名侍女,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南宫叔叔,你怎么也来了。”接着,对身边的儿子说:“明杰,快见过南宫爷爷。”
小明杰有些不情愿的躬身行礼:“见过南宫爷爷。”
南宫从事面带慈祥的笑容说:“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好,好。”
袁方小声嘀咕:“南宫从事?什么破名字。”
杨兴愕然看向袁方:“从事是个称谓,不是名字,老大,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袁方大囧,撇嘴掩饰尴尬:“当然知道了,就是觉得不太好听,咋地?你有意见?”莫志远和两个兄弟上前问候,不过看得出来,几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杨兴问袁方:“老大,咱们用不用过去?”
袁方想了想摇头说:“还是算了,等下看情况再说吧。”
稍作寒暄,南宫从事看向站在一旁的袁方和杨兴,面带慈祥的问辛慧兰:“小姐,这两位是?”
辛慧兰介绍说:“他们是袁大夫和杨大夫,路上多亏他们帮忙救治明杰。”
南宫从事闻言,抱拳拱手说:“原来是两位大夫,失敬,在下南宫文进,多谢两位大夫照顾我家小少爷。”袁方和杨兴急忙回礼。
南宫文进六十来岁的年纪,皮肤有些苍白,眼神却很锐利,注视袁方二人良久,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南宫文进的目光在光着膀子的袁方和两人腰间的木鱼稍作停留,半晌才开口问:“不知道两位大夫来自何处,又要去往哪里?”
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讨厌这种质问的语气,袁方没好气的说:“我们是南州乡下来的,打算去幻羽城投奔亲戚。”
杨兴好像被袁方传染了,也很不耐烦的说:“南宫从事,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转头对莫志远几人说:“三位莫大哥,两位嫂子,我们就先走了。”
莫志远急忙拉住两人说:“别走啊,你们不是去幻羽城吗?咱们正好顺路,一起吧。”
袁方苦着脸说:“还是算了吧,我心脏不好。”
莫志远压低声音苦笑说:“现在知道了吧,和他们在一起有多压抑了吧。”
南宫从事轻咳一声:“老爷吩咐,小姐和姑爷要先去流风县老家祭祖,所以恐怕是不能和两位大夫同行了。”听了南宫文进的话,袁方的心里一百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老头太讨厌了。
莫志远闻言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寄人篱下嘛,就是这样。
辛慧兰疑惑的问:“南宫叔叔,为什么要去老家祭祖?”
南宫文进淡淡一笑:“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路上再慢慢说吧。”辛
慧兰轻轻点头,示意侍女:“春桃,把东西交给两位大夫。”名桃的侍女捧着一个黑绸包裹走到袁方身前,行了个万福礼将包裹递给袁方。
袁方一愣,看向辛慧兰:“莫大嫂,这是?”
辛慧兰淡淡一笑说:“这是一些干粮和盘缠,两位收下吧,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袁方现在已经穷得叮当响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却不想收这所谓的谢礼,尤其是看见一旁南宫文进那笑眯眯的眼神之后。
这些天的相处,辛慧兰对没心没肺的袁方二人甚是喜欢,笑着说:“既然叫我嫂子,那就别和我们见外了,收下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迟就有点矫情了,袁方接过包袱嘿嘿一笑:“那就谢过嫂子了。”
莫志远看向南宫文进说:“能不能给他们两匹马?”南宫文进一愣,这里距离幻羽城已经没多远了,实在没有必要送马,不过姑爷开口了,南宫文进也不得不给点面子,于是点点头吩咐人牵过两匹马交给袁方和杨兴。马车后面拴着备用马匹
莫志远眨眨眼小声说:“不要白不要,反正她家也不差这两匹马。”袁方会心一笑,没有推迟,却不知这两匹马后来给他惹来个大麻烦,差点丢了小命。
马车缓缓离开动,明杰的小脑袋伸出车窗外,看着袁方和杨兴恋恋不舍,语带哽咽大声说:“杨大叔,袁大叔,你们一定要去看我们。”
袁方和杨兴挥手,杨兴同样不舍的大声说:“知道了,有时间一定去看你们。”
小莫眼中含泪,语气郑重的说:“我靠,一定要来呀。”袁方满头黑线。
另一辆马车里,文芳、文月两个小丫头听到杨兴的话,脸上离殇之色稍减,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杨大叔和袁大叔真的会来看我们吗?”
马车走远了,袁方叹了口气说:“行了,咱们也走吧。”两人再次启程。
路上,袁方和杨兴两人背着手,手里抓着马缰绳,并肩漫步,杨兴一脸不爽的说:“老大,刚才那老头和那些黑腿子的眼神太讨厌了,看咱们就像是看贼一样,我都想揍他们一顿了。”
袁方心有余悸的说:“是挺讨厌的,不过很犀利,对了,差办是干啥的?”
杨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袁方:“老大,你真不知道?”
袁方梗着脖子说:“咋地,不知道还犯法呀?”又接着说:“我一直跟师傅在山里学医了,这是第一次外出。”
杨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老大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不是咱们东圣帝国的人似的。”接着,杨兴介绍说:“差办,就是官署里负责缉拿凶犯,也就是抓贼的。”
袁方接着问:“那从事呢?是大官?”
杨兴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原来刚才你真不知道从事是个称谓不是人名。”
袁方没好气的说:“少废话,快说。”
杨兴舔了舔嘴唇:“从事其实不是官,是当官的雇佣帮忙的幕僚。”
袁方恍然:“哦,原来就是个师爷之类的角色,我还以为多大的官呢,那么盛气凌人,原来也是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杨兴提醒说:“老大,你可别小看那些从事,他们可都是深受当官的信任,有时候他们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某些事的改变。”
袁方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有些好奇的问:“杨兴,你咋知道这么多呢?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家苦读来着吗?”
杨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这些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要说亲眼见嘛,也就那么一次而已。”袁方翻了个白眼。
杨兴接着说:“老大,咱们有马不骑,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啊?这么走还没有之前走得快呢。”
袁方眉毛一挑:“你会骑马?”杨兴使劲摇头。
袁方耸耸肩:“我也不会。”
杨兴不甘心的说:“要不你先试试?看他们骑马好像挺容易的。”
袁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头大马,又狠狠瞪了杨兴一眼:“试个毛啊,这要是掉下来还不得摔成残废了?要试你试,不过摔成残废找不到老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杨兴打了个寒颤,赶紧闭嘴。
没一会,杨兴又忍不住问:“老大,你说刚才罗四平和那些差办咋没打起来呢?”
袁方心不在焉的说:“咋地,你很希望他们打起来?”
杨兴摇头:“老大,你说莫志远大哥是咋娶到官家大小姐的?”袁方翻了个白眼。
杨兴滔滔不绝:“老大,你饿不饿,我咋又饿了呢?”
“老大,你真不打算穿上衣服?会被晒黑的。”
“老大,我有点想明杰他们了。”“
老大,我想方便。”袁方实在受不了杨兴,接过他递来的马缰绳站在路边等候。
杨兴才进草丛没一会就是一声怪叫,然后破口大骂:“你个死狗,吓死我了。”
袁方闻声看去:“咋了?又被偷袭了?”
杨兴提着裤子跑回来,一脸惊恐说:“那倒是没有,就是吓了我一跳,差点尿裤子上。”
袁方四下看了看,发现那只大脸狗就身后不远的地方伸着舌头,满怀期待的看着两人,仿佛在说:俺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俺疲倦的时候,俺会想到它。俺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俺受惊吓的时候,俺才不会害怕。
袁方愕然:“它不会打算一直跟着咱们吧?到底有啥企图?”
杨兴嘿嘿一笑,从马背上取下包袱拿了块肉干,撕下一条丢给大脸狗,然后接过缰绳一边吃肉干一边继续滔滔不绝,时不时的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大脸狗做个鬼脸。
辛慧兰出手相当阔绰,包袱里除了肉干细面饼之外还有十两银子,袁方一番旁敲侧击总算弄清楚这十两银子的具体价值。
这个世界的主要流通货币是铜钱,不过中间是园孔,就跟铜垫似得,而且更薄一些,上面有帝国年号,一般一个铜钱为一文,也有一些特殊的铜钱,相当于一百文,不过那种铜钱很少。
除了铜钱之外,最常见的也就是银子了,一千文可以换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兑换一两黄金,当然,银子和黄金都属于称重货币,除非大笔交易,平时很少有人使用。参照物价对比,袁方分析得出结论,一文钱和现在的一块钱差不多,一两银子就是一千块钱,十两就相当于一万块钱,所以说,辛慧兰的手笔绝对不小,一出手就是上万,绝对算得上家境殷实。
当晚,两人再次找地方借宿,还是老规矩,一身读书人打扮的杨兴进村寻找目标,袁方牵着马等在村口,不过这次袁方身后还多了一头大脸狗。
杨兴文质彬彬能说会道,加上大部分人对读书人没多少防备,没一会这货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眉开眼笑献媚说这次找了个大户人家借宿。
袁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大脸狗:“这货一直跟着,咋办?”
杨兴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走向大脸狗,大脸狗戒备心很强,转身就跑,不过没跑多远又停下来看着两人,缓缓靠近,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几次尝试,杨兴一脸颓败说:“先不管了,咱们走吧。”
的确像杨兴说的一样,这次找的人家相当富裕,那家伙,院子里雕梁画栋、琼台玉宇、碧瓦朱檐、层台累榭,呃,有点太夸张了,实际情况是高墙大院、青砖壁瓦,足有二十几间房子,下人有不少,穿戴也很讲究,甚至袁方觉得这些下人穿的都比村正于庆要强上好几个档次。
主人没有露面,老管家将两人迎了进去,不过老管家看到袁方牵着的两匹马时不禁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特意吩咐仆人照看好马匹,便带着两人去了客房。
也不怪老管家惊讶,马匹在这个世界可以算得上奢侈品了,就和现在的汽车差不多的概念,秦慧兰送的马更是其中上品,就相当于豪华轿车差不多,刚才杨兴对人家说什么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云云,有点言不符实的嫌疑。
这么说吧,你见过开着豪车到乡下装穷蹭饭的吗?见过开着豪车乞讨的吗?估计这样的也大有人在,那应该是个人爱好而已,老管家就是这么认为的。
袁方依旧光着膀子,老管家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当成了杨兴的仆人,待遇方面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了,比如,杨兴的房间那是正儿八经的客房,家具摆设虽然谈不上奢华却一应俱全,床上铺着凉席,屋里还有木桶澡盆。袁方住的地方就差得多了,房间虽然也不小,但却是和两个下人同住,屋里除了几个装衣服的箱子外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相比之下,袁方住得相当于客栈的通铺,基本没啥私人空间,杨兴住的差不多算是套房,全天候热水供应,豪华大床,要是再有个特殊服务啥的那就更完美了,嘿嘿。
按理说,袁方他们现在有钱了,完全可以花点钱随便找户人家投宿,但银子这东西之前也说过了属于称重货币,而且辛慧兰给的都是一两一个的银锭,总不能住一宿就给人家一两银子吧?当然,也可以把银锭弄成碎银子,不过那样有点浪费,到钱庄兑换的时候银锭可是比碎银子能多换不少铜钱,最关键的,这些银子袁方还有大用,所以能省就省。
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现在有床睡已经很不错了,袁方也不挑,可一看到杨兴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就十分不爽,非常之不爽。
杨兴也假惺惺的邀请袁方一起同住,被袁方果断拒绝,没条件的时候不说了,现在有条件,谁还愿意和个大男人挤在一起睡?要是被人误会成基友的话,就算跳进蒸馏水里也洗不清了。
晚饭还算不错,一荤一素一碗鱼汤,两人风卷残云很快就干掉一大盆米饭,菜更是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菜汤都没剩下,以至于袁方挺着肚子送空碗去厨房的时候,厨娘还以为已经洗过了,满是欣慰的直接将其放到碗架上。
第二天一早,脸皮厚比城墙的两人混了顿早饭便向主人家道谢告辞,老管家将两人送到门口,两人千恩万谢牵着马挥手告别。
出了村子,两人依旧并肩而行,乡路不宽,他们两个几乎就占了道路的一半,可两人坚持,因为谁都不愿跟在后面,生怕前面的马尥蹶子,要是被那硬脚趾头踹在脑袋上,那就得被直接开了瓢。
出了村子没多远,杨兴欣慰一笑,大脸狗再次现身跟在两人身后,杨兴丢了块肉干给大脸狗:“老大,你说这家伙昨晚是在哪睡的?昨天晚上我听见村里的狗一直叫个不停,这货不会是干什么坏事去了吧?”
袁方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空间,就算是狗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一路无话,当晚,两人错过了村子只能露宿山野,天气太热没有生火,随便啃了点肉干和大饼凑合,当然,不凑合也没别的吃的。饭后,杨兴一边缠着袁方聊天,一边丢吃的给大脸狗。
杨兴学乖了,这次没有一股脑全丢过去,而是一点一点的丢,而且丢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不知道是大脸狗贪吃还是感觉到两人没有恶意,不知不觉间逐渐靠近,但最后还是保持在两米的距离再也不靠前了,不过杨兴却很兴奋,因为他的肉干勾狗计划算是有了巨大进展,距离成功遥遥在望。
夜里,两人聊得累了,不知不觉都睡了,深夜,两人突然被急促的犬吠吵醒,接着发现拴着的两匹马变得躁动不安。
迷迷糊糊的袁方挠挠头满眼迷茫:“咋了这是?你去看看。”
杨兴翻了个身:“可能是想方便吧,让我再睡一会。”
大脸狗依旧叫个不停,袁方清醒了不少,皱眉说:“不对劲啊,是不是有啥东西?”杨兴闻言顿时爬起身,从靴子里拿出匕首,一脸警惕的四下张望。
夜空晴朗,月光洒落大地,附近的景物依稀可见,可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啊,两人疑惑不解。
突然,袁方侧耳倾听:“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杨兴一愣,指着狂吠的大脸狗呵斥说:“你给我闭嘴。”大脸狗仿佛听懂了一般委屈的呜咽一声,真的就不叫了。
嘶、嘶,袁方和杨兴对视一眼,猛的站起身撒腿就跑,袁方大叫:“我靠,有蛇。”
杨兴更是夸张,嗷嗷怪叫着跑出老远,直到跑上乡路才停下,拍着心口脸色苍白:“老大,快跑啊,要是被咬了可就没命了。”
袁方也怕蛇,可他不能走,马和银子可还都在呢,虽然不知道蛇这东西吃不吃银子,可那两匹马要是被咬死了也是不小的损失。
袁方仔细听了听,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大致的距离,急声说:“赶紧点火,把它赶走。”
杨兴哭丧着脸说:“老大,没有火石啊。”
袁方深吸了口气:“那你帮我找根长点的棍子,最好带叉的。”为了银子,为了两匹马,为了,呃,反正袁方决定拼了,誓死捍卫私人财产不容侵犯。
杨兴四下看了看,都快哭了,附近都是荒草地,就只有栓马的地方有两棵孤零零的小树而已,大半夜的去哪找棍子啊。
就在这时,嘶嘶声急速靠近,借着月光袁方看到一条一米多长的大蛇游向自己,袁方吓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一条婀娜的蛇,蜿蜒在银色的月河,闪亮的身躯舞动著舌,摆动着尾巴想咬我。
大蛇来者不善,目的明确,瞬间顿悟人死了钱没花完的悲哀,袁方当机立断,不战而逃。
什么作为男人的尊严,都去他大爷的吧。就在袁方刚要转身夺路而逃的瞬间,一道黑线腾空跃起,就像保险工作者的热情,扑面而来。
袁方大惊失色,眼看小命不保却毫无办法,大蛇的速度太快,连闪身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狰狞的蛇头距离袁方不到一尺远的时候,袁方甚至都能看清蛇嘴里的两颗毒牙,生死瞬间,一个更大的黑影后发先至,一颗硕大的狗头映入眼帘,大脸狗及时赶到,一口咬在大蛇身上,然后脖子用力一扭,将其甩出去老远。
袁方看得清楚,在大脸狗甩头的瞬间,蛇头扭曲,在大脸狗的大脸上咬了一口。
袁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身前对着大蛇方向龇牙咧嘴的大脸狗发呆,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是大脸狗跳出来拯救了自己。
杨兴急切的声音响起:“老大,老大,咋了?你没事吧?”
袁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大脸狗有没有事,它被蛇咬了。”
杨兴一声惊呼:“啊?快看看是不是毒蛇。”袁方翻了个白眼,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看,那蛇被甩出去之后就躲在草颗里不出来了,袁方可不想自投罗网。
终于熬到了天亮,大脸狗趴在袁方的脚边无精打采,看得杨兴心疼不已。小心的从树上折了段树枝,袁方拨弄着草丛想要看个究竟,最少也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毒蛇。功夫不负有心人,蛇很快就找到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蛇的尸体。
袁方用树枝挑着蛇尸来到空地,仔细看了看,发现蛇身上有着几个明显的牙印,伤口很深,应该是被大脸狗一口咬死的。
再看蛇头,黑不拉几的,方不方圆不圆也不像三角,以袁方的那点常识分辨不出这蛇有没有毒。
袁方抬头问杨兴:“咋样?是不是毒蛇?”
杨兴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明确回答:“不知道。”
袁方白眼狂翻:“你在乡下住了那么多年,以前就没见过这种蛇?”
杨兴毫不退让:“你不也在山上住了不少年吗?你认识?”袁方无言以对,两个人看着蛇尸发呆。
半晌,杨兴放弃了:“老大,接下来咋办?这东西是带着还是埋了?”
袁方毫不犹豫的说:“看着都吓人,带个屁呀,也别埋了,就扔这吧。”
杨兴看向依旧无精打采的大脸狗,担忧的问:“它咋办?有没有啥药帮它解毒?”
袁方摊手说:“你觉得呢?”
吃早饭的时候,大脸狗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因为昨夜之事双方拉近了距离,这次它没有躲开,就蹲在两人身边尽情的享受袁方为了表达救命之恩特意为它准备的大餐。
吃了顿饱饭,大脸狗和袁方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杨兴伸手摸它的脑袋,大脸狗也逐渐适应了,而且还非常享受的样子。
事实证明,大脸狗没有中毒,因为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它还活蹦乱跳的跟在袁方两人身边,而且胃口也相当不错。
大脸狗的加入,给这个小团体增添了不少乐趣,袁方还给它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大头,很符合大脸狗的外形,大脸狗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次两人一叫大头,它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摇尾巴。
这天,幻羽县城的城墙遥遥在望,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袁方两人一狗加两匹高头大马的组合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眼球,两人一狗所过之处旁人无不侧目,因为他们太特别了。
事情是这样的,杨兴始终惦记着骑马,体验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觉,袁方拗不过,也有些动心,于是,袁方搀扶杨兴上马,可杨兴笨手笨脚的,一只脚刚搭上马镫,不知道怎么弄的,马就像受惊了似得撒腿就跑,还好杨兴反应的快及时收脚,没有被拖走,但结果还是不容乐观,两匹马一起跑了,袁方和杨兴就在后面死命的追,大头不明所以,以为是在玩游戏,跑来跑去的汪汪叫,当时的场景是,两匹马在前面小跑,两个二货在后面狂追,一条很丑的土狗在两者之间上蹿下跳,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路边,大树下,歇了好长时间才恢复一点力气的袁方站起身,打开包袱套上好多天没穿过的长袍,长袍上全是褶子,看起来像茧蛹子似得,没办法,在乡下撒撒野还成,反正也没啥人看,可现在就要进城了,他没有勇气再那么干了,其实袁方还是要脸的。
一口气把剩下的干粮全都吃掉,灌了几口水,袁方正准备继续赶路,争取在晚饭前赶到叶济医馆。杨兴拉住袁方说:“老大,那两匹马拉屎了。”
袁方翻着白眼说:“你个读书人说话咋那么粗俗呢?拉就拉呗,你还管得了是咋地?”
杨兴已经习惯了袁方的挖苦,接着说:“不是,老大,我的意思是它们拉稀了,全是稀的,怪不得刚才没跑多远就停下了。”袁方回头看了一眼地面,果然,一大滩的马粪触目惊心。
杨兴着急的问:“老大,有啥办法没?”
袁方不满说:“我又不是兽医。”
杨兴不甘心的说:“都差不多嘛,你想想办法,要是它们挂了损失可就大了。”
说起损失,袁方就不得不慎重了,治疗腹泻有很多种药,比如泻立停什么的,可这里没有啊,那就只有东药了,嗯,对,鱼腥草好像有治疗腹泻的功效,可是去哪找鱼腥草呢?找到之后怎么办?直接啃还是煎药给它们喝?袁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兴见袁方真的着急了,提议说:“要不咱们进城找兽医看看吧?”
袁方恶狠狠的瞪了杨兴一眼:“靠,都被你弄糊涂了,赶紧收拾收拾,开路。”杨兴收拾好包袱,牵着马快走几步追上袁方,继续并肩而行,大头,则是跟在两人身边,警惕的观察路人。
晌午刚过,袁方两人来到城门口,看到守门的卫兵,袁方有些踌躇不前了,杨兴疑惑问:“老大,咋不走了?”
袁方摸摸怀里的银子担心说:“咱没零钱啊。”
杨兴挠挠脑袋问:“要零钱干啥?你想买东西?”
袁方指了指城门:“不用交税吗?”
杨兴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交税?交什么税?”
袁方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说进城要交入城税吗?”
杨兴瞪大眼睛:“不会吧?我咋从来没听说呢?”
袁方试探着问:“你确定?”
杨兴迟疑了:“这个,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不过咱们南州的几个县城都没有入城税,老大,你从哪听来的?”袁方没有理会杨兴,他总不能说自己看看来的吧。
放慢速度,仔细观察进出的城门的行人,最后袁方确定了,这里真没有入城税,于是,装作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向城门。
城门口行人进进出出,守门的卫兵视若无睹,拄着长矛像雕塑一样懒洋洋的站在两边,可见到袁方和杨兴来到城门口立刻拦住两人,理由是他们很可疑。
其实,守门的卫兵早就注意到袁方和杨兴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了,按理说,他们两个也没什么,最多就是那两匹马有点扎眼而已,况且,牵马进城的也不少见,但怪就怪刚才袁方他们两个在城门附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被卫兵拦下,袁方被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自己又没犯法,底气顿时足了:“有事?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卫兵没理这个看起来有点不着调的书生,挥手对城墙下乘凉的长官说:“队长,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有点可疑。”
百无聊赖的队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晃着膀子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两人,还低头看了一眼大头,最后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两匹马身上感叹说:“啧,啧,真是好马呀。你们两个面生的很,哪来的?进城干什么?”
袁方见这些当兵的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比那个南宫从事要难缠,为了避免麻烦,袁方放低姿态赔笑说:“我们俩是从南州来的,到这找人。”
队长皱起眉,一脸不爽的说:“又是南州来的,我说郡城那边不是给你们安排地方住了吗,干啥都往我们这跑?现在城里都快挤满了,打架闹事的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都是你们这些外乡人闹的。说吧,你们要找谁?什么关系?”
杨兴不满的小声嘀咕:“闹事的又不是我们。”
队长一瞪眼:“你说什么?”
袁方呵呵一笑岔过话:“这位大哥,我们要去叶济医馆投奔我师兄。”
队长一愣:“你是秦大夫的师弟?不对呀,以前没听他说过他还有同门啊。”
袁方没想到这个便宜师兄在这的知名度还挺高,连看门的都认识:“哦,是这样的,他是叶大夫的学生,我是叶大夫的外甥,也是学医的,我们俩也算是师兄弟了。”
队长这下更惊讶了:“你是叶大夫的外甥?”
袁方眼睛瞪得老大,便宜师兄有人知道也就算了,毕竟这是人家的老窝,可这看门的居然还知道叶大夫,这就让人惊讶了:“怎么?你认识我,舅舅?”
队长再次打量袁方,伸手说:“木鱼拿来看看再说。”袁方解下腰间的木鱼递了过去。
队长看了一眼,木鱼上面写着南州古水郡映月县玉树村袁方,表情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呵呵,原来真是叶大夫的外甥啊,叶大夫呢?他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哎呀,这都五六年没见到他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我爹这些年可没少念叨叶大夫,要不是他当年帮忙,我爹早就没了,我也捞不到这么清闲的差事。”
从对方的话中袁方听出了事情的大概,应该是当年叶大夫救过此人的父亲:“啊,是这样啊,这么说咱们也算自己人了,南州那快打起来了,舅舅留在那边帮忙,过段时间才过来。那个,我们能进去了吗?”
队长哈哈一笑:“当然能进了,你们第一次来吧?用我派人带你们去医馆不?那地方有点偏,不太好找。”
袁方客气说:“就不劳烦哥了,我们慢慢找,顺便买点东西。”说着,告辞进城。
杨兴捅了捅袁方,提醒说:“老大,你问问哪有兽医。”
袁方一拍脑门,刚才一紧张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转头问:“对了,大哥怎么称呼?”
队长笑呵呵的说:“我叫马平川,你叫我马大哥就行了。”
袁方感叹说:“马平川,一马平川,一片坦途,好名字啊。对了马大哥,跟你打听个事,城里哪有兽医?”
袁方的马屁拍得马平川眉开眼笑,但听闻袁方要找兽医就是一愣:“兽医,你找兽医干啥?”
袁方苦着脸说:“这两头畜生有点腹泻。”
马平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袁方的意思,笑呵呵的说:“原来是马拉稀了,小事,不用找兽医,我帮你看看。”
袁方诧异问:“你会看病?”
马平川自信满满说:“给人看病不行,说到给马看病,咱幻羽城我要是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说着,马平川围着两匹马转来转去,时不时的伸手摸摸这摸摸那,看起来很在行的样子。
杨兴也好奇的跟着转圈,看东看西的,可什么也没看出来,还被马尾巴抽了一脸的马粪味儿。
半晌,马平川问:“这几天都喂的啥料?”
袁方挠挠头和杨兴对视一眼:“就是随便吃点路边的草。”
马平川一拍大腿,一脸的埋怨:“怎么能光吃青草呢?这可不行,还好时间不长,不然这马就废了。”
袁方闻言不惊反喜:“马大哥有办法?”
马平川爱怜的摸着马鼻子:“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回去多喂点草料,记住要晾干的,过几天就好了。”袁方闻言连忙道谢。
马平川左右看了看,将袁方拉到一旁小声说:“袁老弟,我刚才看到马鞍上有百花标记,我要是没猜错这两匹马应该是百花县的官马吧?你是怎么弄来的?要是来路不正我劝你还是别带进城,最近那些差办可是查得紧。”
袁方之前也注意到了马鞍上的花纹了,以为就只是个装饰而已,没想到一个花纹还有这么多学问:“呵呵,多谢马大哥提醒,这两匹马是朋友送的。”想起罗四平的职业,袁方生怕对方误会又补充说:“哦,我那朋友是百花县理的姑爷。”
马平川闻言满脸的羡慕:“没想到袁兄弟还有这样的朋友,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还得找袁兄弟帮忙了。”
袁方一抱拳:“客气,只要能办到的,小弟绝不推迟。”
马平川爽朗大笑:“哈哈,好,够朋友。”
袁方和杨兴告别马平川走进幻羽城。
幻羽城虽然没有郡城大,可也比路过的那些村子可大多了,也热闹多了,既然已经到了,袁方也就不着急,索性在城里好好逛逛,欣赏下异国风情。
青石铺就的街道,整洁平整,两边各种店铺林立,叫卖声络绎不绝,行人穿梭往来,一片繁荣景象。当然,在一些偏僻的角落也有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丐,这些人其中一部分就是来自南州的难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已滞留于此。
这里的天气就像抽疯一样,刚才还晴空万里,这才不到半天,就下起朦朦细雨,街上的行人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撑伞漫步,袁方和杨兴两个土老帽才转了一会就蒙圈了,站在路口不知所措。
袁方抓抓头问杨兴:“哪边是东啊?”
杨兴很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袁方没好气的说:“那你还愣着干啥,还不找个人问问?”
杨兴四下张望,突然眼睛一亮,快走几步上前拦住迎面走来的漂亮女人,满脸堆笑说:“大姑娘,哥哥跟你打听个事。”女人二十来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盘于脑后,鹅蛋脸,相貌清秀,红衫罗裙,挎着小袋子疾步匆匆。
女人见杨兴贼眉鼠眼言语轻佻,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怒声说:“滚开,流氓。”杨兴愕然楞在当场,袁方仰头吹着口哨,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说到头发,这个世界对于发型发式没有刻意的要求,完全随个人喜好,袁方所见的男人中,光头、短发又或者长发,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女人虽也不受限制,大多女人依旧保持留长发的习俗,但没有成年和少女发式之分,所以,单从发形是看不出女人婚嫁与否的。
女人走远了,袁方恨其不争说:“我说你问个路就不能正经一点,怎么跟个色狼似得,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
杨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时没忍住。”
袁方埋怨说:“问个路都能被当成流氓,你说你干什么行啊?看我的,学着点。”
袁方整理了下衣着,清了清嗓子,把缰绳交给杨兴,迎向过路的老人,抱拳说:“老人家请留步。”袁方语气诚恳,态度谦恭,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却不料老者根本就没搭理袁方,撇了一眼就径直走了。
袁方大囧,杨兴哈哈大笑:“老大,你也没好到哪去嘛。”
袁方气急败坏:“我靠,这地方都是什么人呐,问个路也这么难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相公,就是他们两个刚才调戏我。”袁方和杨兴回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女人跟在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身边,一脸愤然的指着杨兴和袁方。
袁方郁闷不已,上前解释说:“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问路而已。”
女人不依不饶添油加醋说:“放屁,问路有盯着人家看的吗?还动手动脚的。他们两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相公,快教训这两个乡巴佬。”女人唾沫横飞、口水四溅、滔滔不绝,难听侮辱之言语那是张口就来。
袁方愕然无语,杨兴是看了女人的胸部,可啥时候动手动脚了?这女人分明就是搬弄是非。
男人没有轻举妄动,不是他有多么宽厚豁达,而是他看到那两匹马之后觉得袁方和杨兴不简单,非富则贵,正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他忌惮颇深。
女人骂个不停,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几乎连祖先都牵扯出来了,而且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村里的破喇叭似得,袁方实在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这位大姐,我承认,他刚才是盯着你看了,但那不是轻薄,只是不确定而已。”
女人一愣:“不确定?”
袁方撇了女人平坦的胸部一眼,一本正经说:“嗯,不确定应该怎么称呼你,因为从体态特征来讲很难分辨你的性别。”
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袁方的意思,小声问男人:“相公,他说什么呢?”
杨兴嘿嘿坏笑说:“就是说你的胸太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扮女装呢。”
女人闻言像似被踩了一脚的臭鼬一样勃然大怒:“你,你们两个臭流氓。”
男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冷声说:“够了,你们是什么人?”
袁方翻着白眼说:“乡下人。”
这里发生争执,虽然下着细雨还是有很多人凑过来围观,见两个书生一身朴素却牵着两匹好马,有心人暗暗猜测两人的来历身份,当然,也有几个不分是非帮亲不帮理的泼妇,一通指指点点。
男人虽然其貌不扬,却颇有城府,在没确定对方身份之前没有轻举妄动:“你刚才说是要问路,不知道你们是打算去哪?”
杨兴想也没想就说:“我们要找城东的叶济医馆。”
男人闻言微一皱眉:“你们去叶济医馆做什么?”
没等袁方开口,杨兴又抢着说:“找人,找秦大夫,他是我老大的师兄。”
袁方暗暗叫苦,这个杨兴还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对方的意图这么明显,从穿着和气度看应该不是个泛泛之辈,只怕这次要给那个便宜师兄惹麻烦了。
男人冷笑:“很好,又是叶济医馆。”
人群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呦,这不是周磊周大少嘛,又在这耍威风呢?我们叶济医馆怎么了?想找茬的话本少爷奉陪。”
众人顺声望去,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缓步走来,此人身穿白布长袍,长发系与脑后,丝带束腰,脚蹬黑色旱靴,面容清秀,五官端正,但言语中痞气十足,略显轻挑,完全与形象不符。
青年左手提着纸包,右手一把折扇,旁若无人般走到近前,不理周磊和其蛮妻,歪着脑袋打量杨兴和袁方,当看到袁方的衣摆缝隙隐约可见的雪白大腿时,顿时眼睛一亮:“你们是南州来的?”
袁方点头,微笑说:“这位小哥是叶济医馆的?在下袁方,他是杨兴,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不等青年回答,对面的周磊愤声说:“任飞,你是不是又想找打?要是皮痒痒了本少爷不介意帮你松松骨。”
任飞先是对袁方善意一笑:“我是任飞,咱们等会再说。”说完,转过头,将合拢的折扇插进脖领子,梗着脖子双手叉腰,恶声恶气说:“姓周的,不服就练练,别人怕你,小爷我的可不怕你。”
虽然杨兴已经自报家门,可看到那两匹官马,周磊还是有些不确定,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决定查清楚之后再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女人见状极为不满:“相公,就这么走了?”
周磊恶狠狠的瞪了女人一眼:“回去再说。”周磊的眼中怒火喷涌,女人顿时不敢吱声了,怨毒的瞪了袁方几人一眼,轻移莲步穿过人群愤然离去。
周磊不战而退,任飞倍感欣慰,笑呵呵的对袁方说:“我说你们谁是叶大夫的外甥啊?信上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两个?买一送一?”袁方满头黑线,这货穿得斯斯文文的,原来是个二杆子。
杨兴打量着任飞,觉得这货的造型独特,个性鲜明,顿时好感倍增,隐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笑着打招呼:“哈喽啊,我是杨兴,他是我老大袁方,也是叶大夫的外甥。”
任飞一愣:“你说什么楼?”随即再次打量袁方,撇了袁方长袍的缝隙一眼,嘿嘿笑着小声说:“袁方是吧,你里面没穿?”
袁方狂翻白眼,这货还真够直接的,一掀前摆侧过身,露出自制大裤头:“怎么没穿,看到没有?”
任飞眼睛都直了,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半晌,狠狠一拍大腿:“大哥你太有才了,怎么样?凉快不?我就说吧,这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太热了,可里面不穿又不太好看,你这个不错,嗯,回去我也整一条穿穿。”杨兴眨巴眨巴眼睛,见袁方用肋裤改的大裤头这么受欢迎,暗暗合计着是不是也弄一条试试。
袁方嘴角抽动,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这个:“那个任飞啊,能不能先带我们去医馆?”
任飞从脖领子里抽出折扇,唰的一声展开:“成啊,走,跟我来吧。”说着,一脸凶恶的对围观人群大声说:“看什么看,都散了吧。”说完,晃着膀子在前带路。
袁方暗暗摇头,虽然雨不大,可这种天气还扇扇子就不怕扇子发霉长毛?刚才任飞也看到那两匹马了,还以为是围观路人的,走出没多远,感觉到马蹄声,不由回头查看,这才发现袁方和杨兴手里的缰绳,惊讶问:“这两匹马是你们的?”杨兴得意的点点头。
任飞满脸的羡慕,又指了指脚边寸步不离的大头:“它也是你们的?嗯?什么东西?有点像狗,可脑袋咋这么大呢?”大头被质疑,不满的对着任飞汪汪叫了两声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任飞一点都不害怕大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挥舞扇子挑逗说:“来,给爷笑一个,爷给你买骨头吃。”袁方和杨兴满头黑线加瀑布汗。
一路无话,三人穿大街过小巷,终于在城东的一处犄角旮旯见到传说中的叶济医馆,此时已近黄昏。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和附近低矮破旧的房舍,袁方都傻了,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哪是医馆啊,看起来比早点摊子也强不了多少。
任飞早有预料一般,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袁方咽了口唾沫微微点头:“是有点。”
杨兴好半天才合上嘴巴:“这,这也太偏僻了点吧,抬头就能看到城墙上那些大头兵的屁股了。”
袁方不解的问:“医馆开在这能有患者吗?患者少怎么赚钱?”
任飞无奈的耸耸肩:“秦大夫就没打算赚钱,现在能维持吃饱饭已经很不错了。”
杨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赚钱,那开医馆干啥?”
任飞无可奈何说:“秦大夫说了,医者,救死扶伤而已。”这句话袁方之前听叶大夫说过,很熟悉,也很感动,在医学彻底商业化之前,医生的规则就是帮助病人治疗伤痛,仅此而已。
医馆的破烂木门被推开,一中年文生搀扶着一个七十来岁一身破旧短褂的老人出来,中年文生小心翼翼的轻声嘱咐着什么,然后将手里的两个纸包塞给老者,目送其离去,这才转过头看向任飞和袁方三人:“任飞,你怎么没去送药?这两位是?”
任飞显然是忘了送药的事,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纸袋,一拍脑门:“我给忘了,我这就去。对了秦大夫,他们两个就是叶大夫信里说的人,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任飞好像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对袁方说:“我说这位大哥,你看能不能把你的马借我骑骑?咱也出去嘚瑟一把。”
确定任飞是医馆的人,袁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随手把缰绳递给任飞说:“人多,你悠着点。”任飞大喜,眉开眼笑的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拨转马头扬长而去,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看的袁方和杨兴两个不会骑马的笨蛋钦佩不已。
秦大夫打量两人片刻,眼中满是好奇问:“两位怎么称呼?来,里面请。”
袁方看向秦大夫这个便宜师兄,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匀称,不胖也不瘦,顺滑的齐肩长发散于脑后,额头饱满,浓眉星目,鼻直口方,脸颊略显凹陷,颚下无须,一身同样的白布长袍,飘逸出尘,说话的声音就像电台播音员一样充满磁性,悦耳动听,如沐春风,让人听着就打心里舒服。
袁方上前几步抱拳说:“在下袁方,他是杨兴,见过秦大夫。”不知道怎么的,之前和别人说秦大夫是自己师兄的时候没觉得什么,那是张口就来,可是见到秦大夫本人之后这句师兄就怎么也叫不出口了,可能自己是冒牌货的原因,袁方暗暗嘀咕。
秦大夫再次打量袁方,满意的点点头说:“嗯,不错,我能看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小师弟,来,进来说话。”说着,礼貌的向杨兴微微颔首,热情的拉着袁方的手腕走进医馆。
袁方翻了个白眼:善良?我自己咋不知道呢?
杨兴着急说:“那个秦大夫,我的马咋办?”
秦大夫回过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朗声说:“小七,你来一下,帮杨兄弟把马牵到后院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闻声而来,先是好奇的看了袁方一眼,答应一声出了医馆,带着杨兴和大头从城墙边绕去后院,没办法,医馆实在太小,马匹根本过不去,只能绕道过去。
秦大夫淡淡一笑:“医馆简陋,让小师弟见笑了。”
袁方一脸不在意的说:“哪里,已经很好了。”
袁方的话不是恭维,受周围的环境影响,医馆外面看起来好像破烂不堪,但到了里面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说里面有多么奢华,相反,同样的简洁朴素,而且空间狭小,但打理的十分整洁,各种物品摆放整齐,略显拥挤却井井有条。
穿过小院,在几个半大孩子好奇的目光中秦大夫拉着袁方走进正堂。
屋里没有太多的摆设,方方正正的屋子两边各有一排木椅,墙角摆着几盆青枝,对着大门的一边有两张陈旧的靠椅,中间摆着一张不大的方桌,桌边有笔墨、手枕等等,墙角还有一张木床,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医馆的诊室。
此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秦大夫拉着袁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半壶残茶歉然一笑,向着门外朗声说:“小梅,弄些茶水过来。”
东面厢房传来清脆的回应:“知道了老师,已经在烧水了,等一下就好。”
秦大夫再次表示歉意,然后直奔主题:“小师弟,老师他身体还好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前些日子听说倭人用兵南州我可是担心了好久,幸好老师托人送信过来我才放心。”
袁方有点不敢多说关于叶大夫的事情,他不知道叶大夫在信里都说了什么,简单敷衍说:“他老人家身子骨还行。”然后急忙转移话题:“秦大夫,医馆好像没什么生意啊?”
秦大夫佯装不悦:“怎么还叫我秦大夫?你如果不愿意叫我师兄,那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对了,我叫秦操,刚才太高兴忘记介绍了,真是太失礼了。”
袁方却是心虚,师兄怎么也叫不出口,于是决定按照自己的习惯称呼对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操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袁方暗骂自己没长脑袋,急忙改口:“我还是叫你秦大哥吧,我在医术方面只是初窥门径而已,不敢坏了秦大哥的名声。”
秦操也不勉强,淡淡一笑说:“随师弟喜欢吧。”
袁方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叶大夫当初交给自己的书信递给秦操:“秦大哥,这是给你的信,请过目。”秦操接过书信看了一遍,确定是叶大夫的笔记和袁方的身份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时,杨兴安置好马匹进来,大头跟在脚边,可能是陌生的环境和这么多陌生的人,大头显得有些不安。
杨兴是个自来熟,更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一进屋就大大咧咧的坐到袁方身边,对秦操咧嘴一笑:“秦大夫,我是杨兴,袁方是我老大,以后还请秦大夫多多关照啊。”
秦操呵呵一笑:“你是师弟的朋友,在这就不用见外,当自己家好了。”小梅端着茶水进来,先是微微屈膝行礼,接着给三人倒茶。
小梅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素衣,长发披肩,皮肤白皙不施粉黛,一双大眼睛充满灵动,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
袁方偷偷看了杨兴一眼,果然,这货看向小梅的眼睛都直了。
杨兴这货如此不堪,袁方赧颜汗下,轻咳一声,这货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袁方只好使出杀手锏,狠踩了这个花痴一脚,疼得杨龇牙咧嘴,满脸通红挠头不已。
看到这一幕的小梅被杨兴的囧态逗得咯咯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再次万福轻移莲步就要离开。
秦操叫住小梅:“小梅,你带这位杨兄弟去准备好的房间看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不用袁方开口,杨兴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小梅去了,死皮赖脸的自我介绍后问小梅的名字,渐渐走远。
大头瞪着大眼睛,看了看远去的杨兴,又看了看袁方,最后还是觉得袁方相对比较靠谱,便懒洋洋的趴在袁方脚边假寐。
接下来的谈话只有袁方和秦大夫清楚,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大部分都是秦操嘘寒问暖,袁方随口敷衍,至于实质的,几乎没有,这让袁方郁闷不已,早知道就把杨兴这话唠留下了,这俩货绝对有共同语言。
晚饭时间到了,小梅来叫两人吃饭,杨兴这货果然还死皮赖脸的像苍蝇似得跟在小梅身边,小梅也是一脸的无奈。
袁方和秦操走出诊室的时候,清楚的看到其他几个少年看向杨兴的时候充满了敌意和愤怒,显然都是小梅的爱慕者,袁方暗叹,杨兴这次的对手这么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甚至袁方已经暗暗做好和杨兴一起被孤立然后赶出门的准备。
东厢房是厨房,也是饭厅,一张大圆桌七八张椅子,简单实在。
袁方被秦操拉着坐在身边,杨兴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坐在袁方身边,但让杨兴惊喜的是,小梅给众人添饭之后居然坐在了他的身旁,呃,别误会,那里原本就是小梅的位置。
小梅的旁边还有个年纪稍长的女孩,二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和小梅有几分相似。
秦大夫一一介绍,正如袁方的猜想,那女孩是小梅的姐姐大梅,姐姐名为陈雪梅,妹妹名为陈新梅,姐姐负者医馆的收支杂物,妹妹则是跟着秦大夫学习医术。
其他三个少年都是十六七的年纪,样貌并不出众,但一看就是老实孩子,除了那个叫小七的之外,另两个分别叫宋云和严蒙,他们三个和小梅姐妹一样,都是孤儿,六年前被秦大夫收养,在医馆学徒。
小梅落座,犹豫着问:“老师,不等任飞大哥了吗?”
秦大夫看看天色摇头说:“不等了,咱们先吃吧。”小梅乖巧的嗯了一声,起身去碗柜拿了个干净盘子拨了点菜,显然是给任飞留的,这让杨兴醋意狂涌。
晚饭四菜一汤,汤是豆腐青菜汤,菜有扒豆腐、土豆片、炒黄豆还有一盘酱骨头,杨兴身为家中独子,吃饭养成了习惯,上去一筷子就夹了一大块排骨。
别人都没动筷,暗骂杨兴不懂礼数,袁方轻咳一声加以提醒。
这些天的相处,杨兴没少被袁方教导,听到袁方不自然的轻咳顿时醒悟,还好排骨还没放进碗里,顺势一转,将肥嫩的排骨放进小梅的碗里,言不由衷说:“小梅,看你瘦的都成什么样了,来,多吃点肉补补身体。”小梅俏脸微红,偷偷看了眼秦操后连声道谢。
秦操呵呵一笑拿起筷子:“大家都吃吧,不用客气。”三个少年以不下于杨兴的速度风卷缠云,没一会,汤和几个素菜都已经见底了,只有那盘排骨没人动。
袁方看得出来,不是他们不喜欢排骨,而是不好意思动手,袁方清楚的看到几个少年甚至小梅和大梅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那盘诱人的排骨,显然,这是为袁方和杨兴特意准备的,他们平时应该很少能吃到肉。
看着这些淳朴的少年,袁方感慨不已,站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端起盘子,先挑了两块最肥的排骨夹给秦操,剩下的一股脑分给其他人:“大家怎么都不吃啊,来,分了,别浪费。”几个少年面露感激,抓起排骨狼吞虎咽,袁方看得心里发酸。
杨兴在家的时候也是不愁吃穿,只是这些天赶路受了点苦而已,看到这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如此,碗里的肉是怎么也吃不下了,索性将两块排骨分给小梅和大梅,放下碗筷装作吃饱的样子。
清楚杨兴饭量的袁方暗暗点头,这货其实也不是一直没心没肺,正常的时候还是挺善解人意的。要说,最高兴的就是大头了,虽然这帮家伙啃完的骨头连点肉末都找不到,可相比而言,骨头对它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小七惊喜说:“是任飞大哥回来了。”说着,起身跑了出去,却没发现秦操微微皱眉。
没一会,小七跑回来,身后跟着满脸愤愤的任飞和几个身穿官服的差办。
看清来人,秦操起身抱拳:“闫都头,不知此时到来所谓何事?”
不等闫都头开口,任飞就气鼓鼓说:“秦大夫,这老家伙怀疑那马是我偷的,我解释他不信,这不,非得跟我回来证实一下。”接着,转头对袁方说:“那个谁来着,你说,这马是不是你借我的?”袁方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惊讶的是这个任飞居然敢如此不恭的和这些差办甚至都头说话。都头等同捕头,校尉、县尉的下级,等同市级刑警大队长
袁方点头说:“没错,那马是我借给任飞兄弟的。”
闫都头闻言看向袁方,又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秦操:“秦大夫,这位是?”
秦操微笑介绍:“他是袁方,恩师的外甥,我的师弟。闫都头,此事我亲眼所见,任飞没有说谎,的确是师弟借马给任飞的。”
闫都头闻言脸色好了很多,挥手打发手下出去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唉,不是我不信这小子,是有人举报,说这小子盗用官马,我也是没办法。”
任飞顿时急了:“我怎么说也是你女婿,你信别人不信我,气死我了,被你们押着回来,我这脸全都丢光了。妈的,一定是周磊那个王八蛋捣的鬼,小爷我和他没完。”袁方长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闫都头居然是任飞的岳父。
小梅乖巧的送上茶水,闫都头抿了一口,瞪眼说:“放屁,老子要不信你就不跟你回来了,直接把你扔进大牢,我要不这么做还不得落人口实?要是被人抓到把柄老子我罢官免职回家养老,那时候我看谁还给你撑腰,周磊那王八小子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任飞梗着脖子说:“小爷还怕他不成?”两人的对话听得袁方和杨兴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是翁婿俩吗?怎么看起来比罗四平那些人更像黑社会呢?秦操郁闷不已,他也有点受不了这翁婿俩不修边幅张口就骂街的脾气,而其他人却没什么反应,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方式。
闫都头看向袁方,皱眉说:“你是秦大夫的师弟,我就叫你一声袁老弟吧,我想问问,你那匹官马是哪弄来的?事关重大,你可得说实话,不然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袁方愕然,一匹马而已,怎么弄得跟原子弹似得,城门口的马平川如此,这个闫都头同样如此。
袁方一抱拳:“闫都头,马是我一位朋友送的,一共两匹,还有一匹在后院。对了,他叫莫志远,是百花县理的女婿。”接着,袁方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杨兴在旁补充,大头则是在墙角奋战骨头怪兽。
闫都头恍然的同时松了口气,可还没等说什么,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穿着和闫都头差不多服饰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满脸威严环视众人,先是对秦操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任飞冷声说:“任飞,你说那官马是有人借给你的,那人是谁?”
闫都头眉头紧皱,满脸不悦说:“周都头,这件事是我负责处理,你来这是不是有点过界了?”
周都头不屑的撇了闫都头一眼:“阎熊,你只不过是副都头,我才是正品都头,整个幻羽县都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办事不利,拖沓无为,现在由我来接手这件事。”说完,看向任飞冷声说:“说,借给你马的是谁?”
秦操脸色极为难看,一抱拳说:“周都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有话慢慢说,小梅,上茶。”
周都头一点面子都不给:“公事在身,喝茶就不必了。”小梅端着茶不知所措。
任飞梗着脖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说:“咋地?你还想抓人不成?我告诉你,你和你那龟儿子那点破事别以为小爷我不知道,当心把小爷我逼急了和你同归于尽。”
周都头冷笑:“哼哼,好,不说是吧,来人,把任飞押回去审问,我就不信到了里面你还这么嘴硬。”周都头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与阎熊四目相对,分毫不让,气氛陷入僵局一般。
跟着周都头来的差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片刻走向任飞,他们是周都头的亲信,当然得听他的命令了。
袁方算是整明白了,什么马不马的那只是个借口,祸根其实就是那个白天遇到的泼妇和周磊,这个周都头应该就是周磊的父亲,加上任飞翁婿俩和周家父子不对路,这爷俩就打算来个公报私仇。
任飞这小子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很讲义气,直到现在也没说马是袁方借给他的,甚至连看都没看袁方一眼。
见几个差办真的上来拿人,袁方坐不住了,起身说:“等等,马是我借给任飞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任飞看向袁方,一脸的埋怨。
周都头撇了袁方一眼:“你是谁?”
袁方呵呵一笑:“袁方,从南州来的。”
秦操补充说:“他是我师弟,是老师的外甥。”
周都头没有理会秦操,撇了任飞一眼,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袁方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什么都没问呢就直接抓人,这也太明目张胆的目无王法了吧:“周都头,你这是啥意思?我犯了啥法了你要抓我?”
周都头阴阴一笑:“我可不是抓你,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关于百花县失窃官马的事,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大家都相安无事。”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周都头手下的差办上前就要锁人,闫都一拍桌子:“你们几个没听见吗,是协助调查,用得着锁人吗?”杨兴刚想上前就被秦大夫拉住,微微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袁方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怕调查,对秦操说:“秦大哥,我跟他们去一趟把事情说清楚,等下回来咱们再聊。”
秦操看着那些差办欲言又止,悠然叹息,求助的看向闫都头。袁方被带走了,不等秦操开口任飞就嚷嚷说:“老家伙,你怎么也不帮忙说句话?这姓袁的到了你们那里会怎么样你比我更清楚,不行,这事因我而起,你得管。”
闫都头郁闷说:“我倒是想管,可姓周的那个老王八能让我插手吗?别忘了人家才是正品都头,我只不过是个副手而已,平时也就算了,他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这次你也看到了,这老王八和我撕破脸皮,应该有所依持。”
闫都头看向杨兴:“小子,你说实话,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杨兴使劲点头:“当然了,我可以用人头担保。”
闫都头皱起眉,满脸的疑惑:“那就怪了,这个周老王八这是闹哪样啊?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回去,我就不信了,当着我的面他还敢完什么花样。”
秦操闻言大喜,躬身行礼说:“那就有劳闫都头了。”
任飞灌了口茶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闫都头瞪眼说:“胡闹,你要是不想找麻烦就给我老老实实等着。”任飞撇撇嘴,没有再坚持。
袁方跟着几个差办出了医馆,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闫都头的声音:“等等,我要也回县署,正好一起,顺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向县理大人交代。”周都头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在前领路,差办们紧随其后。
袁方回头看了跟在后面的闫都头一眼,感激一笑,他知道闫都头的用意。县署就是县理办公的地方,相当于市政府,位于幻羽县中部偏东南的位置,距离医馆不是很远,步行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
县署和普通民宅不同,高门阔瓦,气派庄严,此时却大门紧闭,袁方一行人也不是去县署,而是县署旁边的那个院子,这里是都头差办们的住地,也是暂时关押人贩和审讯的地方。
和监狱不同,这里没有高墙哨塔,院子里很整洁,青石铺路,花草遍地,东边的马厩里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袁方一眼就认出自己的马也在其中。
周都头将马交给马夫,脚步不停直奔后院,闫熊见状出声询问:“周都头,协查应该在正堂吧,后面可是审讯犯人的地方,你不会是打算滥用私刑吧?”周都头冷冷一笑,也不解释,继续往前走。
袁方闻言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了,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后院,气氛变得极为压抑,门口和四周都有士兵把守,北墙处的竹棚下几名身穿官服的人正襟端坐,其中以身穿红色官服的中年胖子为首,这可不像是协助调查的架势。
闫都头一进来就愣住了,心里暗暗叫苦,快走几步走向竹棚躬身行礼:“见过郡尉大人,县尉大人,县理大人。”
中年胖子面无表情一挥手:“你下去吧。”阎熊暗暗苦笑,他是很想帮袁方,可郡尉这个顶头上司发话了他可不敢违抗,在周都头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悻悻离开。
周都头上前行礼:“几位大人,人犯已经带到。”
袁方一愣,随即反驳:“什么人犯?我是来协助调查的。”
中年胖子眉头微皱,周都头见状大声呵斥:“大胆,来人啊,掌嘴。”袁方傻了,这还讲不讲理了,说了一句实话就要掌嘴。
掌刑的差办得到命令,二话不说抡圆胳膊就是一顿狠抽,袁方只觉得两眼金星闪烁,脑袋里面嗡嗡直想,思维有些混乱,脸上火辣辣的疼。
十几个耳光下去,差办停下手站到一边,袁方嘴角流血,神志不清,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一些。
胖郡尉放下茶杯,耷拉着眼皮缓缓开口:“人犯,姓名、出身、来历。”耳朵还有些嗡鸣的袁方没有听到胖子郡尉的话,死死盯着一脸严肃的周都头,心里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郡尉再次皱眉,周都头见状大声说:“郡尉大人问话你敢无视,你这是藐视公堂,来人,继续掌嘴。”
郡尉微微摆手:“算了。”周都头闻言挥挥手,掌刑差办退回原位。
郡尉再次开口问:“人犯,姓名,出身,来历。”
袁方虽然也狠极了这个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乱打人的家伙,可好汉不吃眼前亏,气若游丝说:“袁,袁方,南州古水郡映月县玉树村人,大夫。”
周都头将袁方的木鱼递给郡尉,郡尉看了一眼点点头,接着问:“我且问你,那匹百花县的官马是不是你的?”
袁方心思百转,如果说是自己的,这家伙一定会询问来历,可如果自己说马是莫志远送给自己的,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辛慧兰的老爹随便将官马送人,犹豫片刻,袁方开口说:“不是我的,是朋友借给我的。”
郡尉看向袁方:“朋友?什么朋友?”袁方也不墨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他也没有说莫志远和辛慧兰是去浦口县祭祖,而是说南宫从事去办公务,顺便带上他们,不然要是这货追究辛慧兰老爹公车私用的事就不好了,谁知道这货和辛慧兰的老爹有没有过节什么的。
郡尉皱起眉,转头对身边的绿色官服的中年人说:“陆县理,你怎么看?”
陆县理名为陆安云,是幻羽县理,为官多年,算不上清正廉明也是中规中矩,而且和阎熊有点远亲,这些年关系处的不错,之前阎熊的表情他看在眼里,自然清楚阎熊想帮这个袁方,于是,开口说:“我觉得此人说的应该不假,而且这件事很好澄清,只要派人去百花县向辛县理核实就行了。”郡尉微微点头。
周都头见状开口说:“郡尉大人,我觉得此人的话不尽不实,据我所知,此人有两匹官马,可刚才他只说一匹,另一匹却只字未提,显然有所隐瞒,我看还需严刑拷问才能让他说实话。”的确,袁方被狠揍了一顿,生怕提及另外一匹马之后杨兴也会被牵连,以那小子的性格,在这估计要吃大亏,所以刚才他只是含糊带过,只说借马,没说具体借了几匹。
现在听周都头这么说,袁方顿感不妙,可还不等他辩解,那个掌刑的魁梧差办就来到身前,不容分说将其按倒在地,另外两个差办拿着棍子对准袁方的屁股就是一顿猛轮。
随着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二十刑棍打完,差办将浑身颤抖的袁方扶起,面对竹棚跪好。
袁方疼的几乎失去知觉,浑身汗水打湿长袍,血水和泥水糊在身上难受至极。袁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周磊明明清楚自己和杨兴有两匹官马,而之前这个周都头却丝毫没有提另一匹马的事,原来是早有预谋。袁方死死盯着周都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说:“我操你大爷,操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在这个官大于民又毫不掩饰的社会,袁方的做法是鲁莽的,是冲动的,是要付出代价的,结果,在郡尉的首肯下,袁方品尝了夹棍的滋味后终于解脱昏迷。
袁方悠悠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此时的他被关在临时关押犯人的巨大木笼子里。
躺在铺满枯草的地上,袁方缓缓睁开眼睛,回想之前的经历,忍不住流出两行委屈的泪水,是的,他觉得很委屈,也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不会和那泼妇计较,也不该破口大骂一个不怀好意的都头,这就是冲动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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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笼子边的差办见袁方醒了,面露一丝不忍和同情,温声说:“你醒了?我去通知闫都头。唉!”
差办走了,袁方一动不动的躺着,他很茫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闫熊走到近前,先是叹了口气,略带歉意说:“唉!袁老弟,没想到这次居然惊动了郡尉大人,我实在是帮不上忙。”
袁方勉强一笑,声若蚊蝇:“我明白,多谢了。”
闫熊左右看了看,示意手下亲信去门口守着,压低声音说:“事情我打听清楚了,据说是百花县的一队差办外出办案,结果在途中遇袭,死了好几个人,马也都被抢走了,听说还死了个都头,这件事闹得挺大,郡尉都亲自过问了。说来也巧了,据说那些贼人是往咱们幻羽县的方向来了,郡尉才会到幻羽县的,你呢,又和周磊起了争端,他们两个老王八就来个公报私仇。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百花县和浦口县了,只要能证明你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就会放人。”
袁方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起身是做不到了,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闫都头。”说完,闭上眼睛,他实在太累了,身体累,内心更累。
闫熊唉声叹气的离开,刚一出刑署(都头差办们办公的地方),秦操和任飞就迎了上来。秦操满脸焦急盒担忧:“闫都头,袁方他怎么样了?”
闫熊叹气说:“情况不是很好,听说先是掌嘴,接着又是杖刑,最后连夹棍都用上了,周雨秋那个老混蛋还真够狠的。”
秦操文言大惊:“袁方他,他”
阎熊安慰说:“没有生命危险。”
秦操恳求说:“闫都头,我知道很为难,你想想办法,让我进去看看他,给他施药治疗,天气这么热,要是拖得时间久了会很危险。”
闫都头一脸的为难,郡尉大人吩咐过,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不准任何人探视,可秦操苦苦哀求,他又没法拒绝,最后还是一咬牙点头说:“现在是中午,郡尉大人他们应该去吃饭了,秦大夫,你要快点,要是被发现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秦操连连点头,提着药箱跟着闫都头走进刑署。
任飞跟在秦大夫身后,脸色阴沉,一句话没说,在他心里,这次是他连累了袁方,此时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当他看到袁方凄惨的模样,更是几乎压制不住爆发。
阎熊吩咐人打开门,秦操冲了进去,蹲下身,看着袁方臃肿的脸,眼中满是愤怒。
袁方的伤集中在脸上、臀部和大腿,秦操在任飞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在伤处涂抹消肿止痛的药膏,袁方顿时感觉一阵清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再次睁开眼睛。
看到秦操眼中的关切,袁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叶大夫,原本已经冰冷绝望的心被融化。
秦操示意袁方不要说话,轻声说:“你放心,杨兴已经被任飞送走了,他没事,你好好休息,事情很快就会过去。我不能久留,过些时候再来看你。”
袁方如释重负的微微点头,要说他最担心的就是杨兴,现在得知那小子没事也就没有太多牵挂了,至于秦操,既然他好好的出现在这里,就更不用袁方操心了。在阎熊的催促中秦操和任飞走了,任飞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袁方能感觉得到他的愤怒和深深的愧疚。
阎熊的周旋和县理的开脱,接下来的几天袁方没有再受皮肉之苦,每天半夜秦操都会和任飞来给袁方换药,袁方的伤势逐渐好转。
第五天,阎熊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证实了袁方之前的话,郡尉有些失望,挥手放人,却对袁方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只字不提,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袁方被搀扶着走出私署的时候,周雨秋周都头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假惺惺的连连赔罪,说什么是自己太过草率,没弄清事情原委,接着话锋一转开始诉苦,说什么事关重大,他也是被上面压的紧了才会如此,还很诚心的向袁方道歉,希望袁方谅解云云。
周秋雨可恶的嘴脸,任飞痛恨不已,要不是被阎熊死死拉着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而周秋雨的心里恐怕正希望如此。
袁方看着周秋雨心口不一的表演,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直到周秋雨说完半晌,才微微一笑:“既然是误会,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周都头也是职责所在,在下当然不会心存不满。秦大哥,咱们走吧。”秦大夫点点头,扶着袁方上了雇来的马车,一行人缓缓离去。
袁方一笑而过,周秋雨的心却沉了下来,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喃喃自语说:“本以为这个小子是个愣头青,没想到短短几天而已,变化这么大,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才行。”
一直躲在墙角偷看的周磊走到周秋雨身边,不以为意说:“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大夫而已,爹,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就算他和百花县理有点关系,可这是幻羽县,是咱们得地盘,想整死他还不是吹口气的事?”
周秋雨瞪了周磊一眼:“你懂什么,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你以为阎熊是吃干饭的?滚回去给我好好在家待着,这些天不许出门,还有你那个倒霉老婆也一样。”周磊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违逆,嘀嘀咕咕的走了。
一路无话,袁方一行人回到医馆,杨兴已经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急忙上前,可是看到此时的袁方不由一愣,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老大,你的脸咋肿成这样了?都快和大头有一拼了。”一边的大头十分配合的叫了几声,乖巧的凑过来用大脑袋供袁方的腿表示亲昵。
袁方没好气的横了杨兴一眼,笑骂说:“你小子就笑吧,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哎呦,你小子别乱摸,疼。我靠,你还摸,你大爷的欺负我行动不方便是不?任飞,帮我教训这小子。”袁方知道杨兴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这么做是想让袁方放松而已。
众人看着笑闹的袁方和杨兴,被这快乐的气氛所感染,之前的压抑随之而去,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一行人进了医馆。
躺在诊室的木床上,秦操仔细的帮袁方检查伤势,又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微笑说:“小师弟的恢复力不错,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脸到现在还没有消肿有点难办。”
袁方自己也是医生,对自己的伤势十分清楚,不在意的说:“没事,应该是毛细血管或者淋巴管有破损,等过几天自己长好了就没事了。”
秦大夫楞了一下,半晌疑惑的问:“小师弟,你说的毛细血管我大概能理解,可那个淋巴管是什么?”袁方懊恼不已,怎么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呢,现在好了,怎么解释?
袁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装作一副疲累的样子,有气无力说:“秦大哥,我累了,想休息,这个等以后咱们再探讨吧。”
秦操满是歉意:“你看我,忘了小师弟的身子虚。小梅,来帮我扶师弟回去休息。”袁方的伤处有些尴尬,小梅和大梅之前不好进来,现在听到秦大夫招呼,两姐妹一起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袁方出了诊室走向西厢房。
西厢房有两个房间,小七三人住一间,剩下的那间是袁方和杨兴的住处。
忍着屁股和大腿的疼痛进了屋,袁方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小梅忍俊不禁,大梅轻笑说:“袁大哥,晚上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回来。”
这几天袁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听大梅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肚子空唠唠的,很想大吃一顿,可是想到医馆的状态,袁方指着自己香肠般的嘴说:“大梅,你看我这样子能吃得了啥?就给我随便弄点稀的就行了。”小梅看着袁方猪头般的胖脸,咯咯直笑,被大梅瞪了一眼才吐了吐舌头。
小梅和大梅去忙了,接下来大头冲了进来,一下子跳到床上趴在袁方身边。袁方伸手摸着大头的脑袋:“还是你懂事,知道来陪我,杨兴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露一面就没影了,太不仗义了。”
袁方的话音刚落,杨兴就不满的走进屋:“老大,不带这么背后说人坏话的,我不是去给你弄吃的去了嘛。”说着,将手里的碗递给袁方。
碗里装着几根热乎乎的苞米棒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袁方郁闷说:“你小子觉得我现在的牙口能啃得了这东西吗?”被那些大耳刮子抽的,袁方的牙差点没崩掉,现在碰一下都疼,更别说啃苞米了。
杨兴尴尬一笑,挠着脑袋说:“这个,这个我倒是忘了,老大,你真不吃?你不吃那我吃了啊,别浪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袁方白眼狂翻,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任飞像鬼一样飘进来,面对袁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袁大哥,我,我......”
袁方清楚任飞的想法,曾几何时,他也怨过任飞,可是后来想通了,就算没有借马那件事自己也绝对逃不过这一劫,任飞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
袁方表情郑重,看着任飞:“是兄弟不?”
任飞同样郑重:“当然。”
袁方呵呵一笑:“既然是兄弟,还用说那些没用的吗?”
任飞双眼含泪,捶着心口语带哽咽说:“袁大哥,啥也不说了,全在这了。”说完,转身离去,迈出门口的瞬间,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落。
任飞表面上是个纨绔二少,仗着老丈人的关系横行幻羽县城,看起来飞扬跋扈,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任飞的祖籍并不是幻羽县,在北州的草原天星县,年幼时家变,父母离世,被其生死挚友阎熊接到幻羽县视如己出抚养成人,并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任飞。
任飞对于阎熊感激至极,但性格使然,不善于表达的他用自己的方式与亲人相处。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曾被人欺辱耻笑,但草原男儿的倔强让他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奋力反抗,打倒一切敢于挑衅之人,后来,就逐渐变成如今的样子,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任飞不是恶人,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所谓有得必有失,任飞张扬跋扈的作风虽然保护了自己,却也让大部分人畏惧,以至于这么多年过来,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尤其是知心的朋友。
就在刚才,袁方的那句话触动了任飞心底的柔软,那种渴望多年又不可及的兄弟情彻底打动了任飞,相比他人,他更加珍惜这份期待已久的友谊。
杨兴愕然半晌,不确定的问:“老大,我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任飞被你忽悠的掉眼泪儿了?”
袁方没好气的说:“我这姿势看得见吗?”袁方是卧趴在床上的,头向里,看不到门口的方向。
杨兴钦佩至极:“老大你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任飞忽悠成这样,我敢说,你现在就算让他去死,额,他不一定去,但是你要让别的点什么估计绝对没问题。”袁方实在不想和这个二货多说,而且也确实累了,虽然姿势难受了点,但睡觉还是不耽误的。
袁方半天没有动静,杨兴试了试鼻息,发现袁方没有挂掉而是睡着了,这才悻悻离开,还把赖在床上的大头一起抓了出去。
晚饭时间,袁方坚持和大家一起,被小梅和杨兴搀扶着来到饭厅。餐桌上依旧是四菜一汤,只不过比起刚来的那天档次下降了不少,汤是空汤,就是一点点荤油炸锅之后添点水和盐煮的汤,菜呢,都是野菜,有炒的,有扒的,还有蘸酱的,唯一好一点的就是豆腐。
再看自己碗里的稀饭,不但有肉末还加了些红糖,袁方的眼睛湿润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第二次感动,第一次是叶大夫逼着他离开古水郡城的那一夜。
袁方没有矫情,也没有道谢,他觉得没有必要,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着,仿佛嘴里的不是稀饭而是大家浓浓的关切,自己吃的越多这份情谊就会越深。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平静,也是袁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安逸的日子,周家父子没有再来找麻烦,在众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隐晦的开导下,袁方的身心逐渐康复。
这天夜里,杨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里有一件事让他惴惴不安,最后忍不住对袁方说:“老大,我想跟你说件事。”
杨兴和袁方是来投奔秦大夫的,就算有叶大夫的关系可总不能白吃白喝不是,袁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所以,这些天杨兴白天都在医馆帮忙做些杂物,比如晾晒草药,劈柴打水什么的,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会跟袁方叨咕今天又和小梅说了什么,小梅对他笑了几次等等鸡毛蒜皮的破事,听得袁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以对杨兴的话提不起半点兴趣,随便敷衍一声继续努力梦游。
杨兴自顾自的说:“老大,我发现秦大夫和小梅有点不正常。”
原本还无精打采的袁方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坐起身看向杨兴,就像那些好事的八婆一样,满脸的好奇和期待:“咋回事?难道秦大夫和小梅两个有奸情?”
袁方对此没有半点的鄙夷,在他心里,师徒间的其他情感可以有,人家男未婚女未嫁,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他只是好奇而已,隐隐的,心里有些期待,他也很希望秦操这个便宜师兄能够早日成家,也希望温柔善良的小梅找到好的归宿。
杨兴没有注意到袁方的表情,犹豫半晌翻身下床,坐到袁方的床边欲言又止。袁方狠得咬牙切齿:“你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娘们唧唧的?”
杨兴一脸的挣扎,最后一咬牙压低声音说:“前天晚上快天亮的时候我出去方便,正好看见小梅。”袁方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
杨兴苦着脸说:“当时她有点慌,急急忙忙的回房了。”小梅和大梅住在后院
袁方的兴趣更浓了几分,奸笑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小梅没揍你?”
杨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老大,你就不能不那么龌龊?不是你想的那样。”
袁方觉得有点不对劲,要真是自己想的那样杨兴这小子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绝对会眉开眼笑的炫耀才对,袁方疑惑问:“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说呀。”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杨兴出去方便的时看到小梅从后门进来,茅房的位置能看到后院大门更让杨兴奇怪的是小梅见到杨兴显得有些慌张,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急匆匆的回房间了。
没一会,秦大夫提着灯笼从后门进来,杨兴还清楚的看到秦大夫的衣服上有一处血迹。
第二天,杨兴问小梅昨晚的事情,小梅矢口否认,杨兴却发现杨大夫的衣服晾在后院,他实在想不明白秦大夫和小梅那天晚上到底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于是,昨天夜里他又偷偷出去,躲在茅房,结果,和前天一样,快天亮的时候两人才先后回来。
杨兴情绪低落:“老大,你说秦大夫和小梅是不是已经那啥了?”
袁方皱起眉陷入沉思,良久,摇头说:“应该不是,你想啊,秦大夫和小梅要真是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杨兴瞪眼说:“他们可是师徒啊,要是有什么当然得背着人了。”
袁方继续摇头说:“就算那样也不用大半夜出去吧,你也看到了,秦大夫白天经常出诊,都是一个人去,要是真有什么,他完全可以带上小梅嘛,随便去哪开个房不能解决啊?”
杨兴想想也是,纳闷的问:“那到底是咋回事?”
袁方不答反问:“刚才你说看到秦大夫身上有血迹,你确定没看错?”
杨兴挠挠头,不确定说:“大半夜的,我就看到秦大夫胸口有块红色,至于是不是血迹就不确定了。”
袁方摊摊手:“这不就是了,你小子就别瞎想了。”
杨兴凝视袁方问:“老大,你就不好奇?”袁方愕然无语,他真有点好奇。
杨兴贼兮兮的提议说:“老大,要不咱们今晚偷偷跟着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袁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点头说:“成,等熄灯了咱们就偷偷溜出去。”
杨兴苦着脸说:“老大,不用那么早吧,茅房很臭的,我可不想在那待那么长时间,再说,要是被人撞见了可咋办?总不能说咱俩喜欢那里的环境吧?”
袁方翻着白眼说:“谁说去茅房了,我的意思是咱们溜出医馆,去后门等着。”
杨兴持不同意见:“老大,我只是看到他们从后门回来,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那里出去的,要是他们从前门走了,咱俩不白等了?”
袁方沉吟片刻点头说:“嗯,你考虑的很周到,这样,晚上出去以后咱俩一前一后守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杨兴使劲点头。
有了决定,两人谁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其他人都睡下,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偷偷摸摸的出了医馆,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袁方守前门,杨兴绕道后面监视后门。
袁方坐在城墙边,装作纳凉一样坐在角落,远远注视着医馆大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纳凉邻居们聊得尽兴,陆陆续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袁方依旧稳如泰山,躲在黑暗的角落静静等候。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袁方心里猜测着秦大夫和小梅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大半夜出去?想了很多答案,最后都被自己推翻,不知不觉间,月亮落下,夜,已经过去大半。
远处传来脚步声,袁方心里一紧,接着,就听到杨兴鬼鬼祟祟的声音:“老大,老大,你在哪。”
袁方被杨兴的语气弄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说:“这呢,你咋跑过来了?有动静了?”
杨兴摸到袁方身边,郁闷说:“老大,天都快亮了,他们没出来啊。”
袁方看看天色,叹息说:“走,先回去吧。”
杨兴不甘心的说:“老大,就这么放弃了?”
袁方拉着杨兴往回走:“今天晚上再来等,我就不信逮不到他们。”
天亮了,袁方以伤员的优势赖在房里睡大觉,杨兴就惨了,为了不让秦大夫和小梅怀疑,依旧忙里忙外,还得装成没事人一样,一整天下来,身心俱疲。
夜里,两人又偷偷摸摸出了医馆蹲守,但让他们郁闷的是,秦大夫和小梅始终没有出现。袁方是个执拗的人,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如此,风雨无阻、乐此不疲。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杨兴一直坚持着,可时间长了他实在熬不住了,白天无精打采,经常做错事,不是把摘好的菜扔了将菜根拿去给大梅烹煮,就是脱完裤子忘了方便,然后提上裤子就走,反正就是浑浑噩噩、神不守色、不知所谓。
这天,吃过晚饭回到房里,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杨兴用哀求的目光注视袁方:“老大,我实在熬不住了,要不咱俩休息一天,让我好好睡一觉。”
袁方果断驳回杨兴的请求:“不行,这种事是重在坚持,你想啊,要是咱们今天休息了,他们却出去了,你说,之前的辛苦是不是白费了?杨兴,坚持,再坚持几天,胜利就在眼前了,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小梅和秦大夫到底去干啥了吗?难道你真的放弃小梅了吗?”
杨兴被袁方说的热血沸腾,嗷嗷叫着说:“我当然没放弃,老大,咱们晚上继续。我先睡一会,到时候你叫我。”说完没两分钟,鼾声响起,杨兴是真的累坏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医馆的大门被推开,秦大夫先出来,走到不远处的转角等候。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小梅的身影不出意外的出现,两人汇合后沿着僻静的街道向城西行去。
等两人走远了一点,袁方急忙站起身绕到后院外找到打瞌睡的杨兴,拉着他追了上去。
一路上,袁方和杨兴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途中遇到几伙巡城士兵,都被其巧妙躲过,除了杨兴踩到一坨牛粪之外,算是有惊无险。
大概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一前一后两伙贼人来到幻羽城的西北角,秦大夫和小梅停下脚步,谨慎的回头看了看,吓的袁方和杨兴急忙躲找地方藏身。
夜色正浓,袁方和杨兴一个躲在墙角阴影一个躲在粪坑旁边,让人很难察觉,等秦大夫转过身两人长出了口气的同时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杨兴抱着胳膊小声说:“老大,这里怎么阴森森的,感觉有点冷。”
袁方也注意到了:“是有点,你发现没有,附近好像没有什么人家,刚才路过的那几家好像也很久没人住的样子。我靠,你身上怎么这么臭?不会是拉裤子里了吧?”
杨兴没听到袁方后面的话,很认真的点头:“嗯,我也发现了,老大,这是啥地方啊?秦大夫他们来这弄啥?”
弄这个字眼有时候还是会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这样的氛围,袁方没有心思开玩笑,壮着胆子说:“等下就知道了,他们进去了,走,过去看看。”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秦大夫消失的地方,这里是个很特别的地方,高大的木门,院墙不是很高,是和民宅、官署完全不同的风格,袁方抬头看去,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杨兴嘴唇打颤、面色苍白:“老,老大,这好像是义庄。”义庄,就是暂时停放尸体的地方。
袁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牌匾上写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义庄,不过以前经常进出太平间的他比起杨兴还是镇定得多。
稍稍平静了一下,袁方深吸口气:“走,进去看看。”
杨兴都快哭了:“老大,真要进去?要不咱们回去吧?”
袁方给杨兴打气说:“你还想不想弄清楚小梅的事了?”
杨兴咬了咬牙:“走,谁怕谁呀,大不了咱们俩一起死。”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腿却有点不听使唤,比隔壁吴老二走得都要艰难。
袁方翻了个白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蒙面巾,两个人戴上,一前一后走进义庄。义庄的门口没人看守,也没有必要,试问,正常人谁会大半夜跑到这来。
进了大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中间竖立着一个长方体石碑,四面篆刻碑文,具体写的什么两人没有心思去看。义庄两边是回廊,廊檐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微风吹过,灯笼随风轻摆,灯火摇曳间,气氛越发恐怖阴森。
袁方回过头不满的说:“你拉着我干啥?”
杨兴哆嗦着说:“老大,我害怕。”袁方无奈,继续往前行。
来到正堂,大门没关,探头看去,里面除了一个类似祭台的东西之外别无他物。袁方回过身说:“不是这儿,里面没人。”
杨兴指了指正堂旁边说:“那里有路。”说完,杨兴就后悔了,但也已经晚了。
袁方二话不说走了过去,杨兴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他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把大头也一起带来的,以大头的长相应该可以辟邪。
绕过正堂来到后院,就算是袁方也感觉浑身发寒,这里摆着好几口棺材。杨兴连连作揖,嘴里嘀嘀咕咕的生怕冒犯死者被鬼魂纠缠,袁方虽然不信鬼神,可被杨兴弄得也是胆战心惊。
袁方压低声音怒声说:“你丫的给我闭嘴,再神神道道的我就把你丢进棺材里让你们好好聊聊。走,他们应该就在那里了。”杨兴抬头看去,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屋子,灯光通透,人影晃动。
杨兴惊讶说:“怎么三个人?难道还有别人?”袁方招招手,示意杨兴跟上,高抬腿轻落足,慢慢靠了过去。
终于,两人来到窗前,窗户关着看不到里面,还好,这里的窗户还是老式的纸窗,袁方蘸了点口水在窗纸上点了个洞,凑上去偷看。
杨兴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紧紧抓着袁方的衣服不放,眼睛四处游移不定,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偷窥视自己一样,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房间里同样摆着几口棺材,深处,一块白布遮挡,隐约能看到秦操和小梅就在那里,还有个一陌生的身影在比比划划的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袁方转过身,正要开口,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轻飘飘毫无重量般落地无声,吓得袁方头皮发麻,汗毛竖起。
杨兴更是不堪,一声怪叫:“老大,有鬼,救命啊。”黑影落地,原来是一只野猫,对着两人不满的喵了一声,迈着悠闲的脚步一溜小跑不见了。
袁方气急败坏的瞪了杨兴一眼,转身就想跑,杨兴刚才那一嗓子一点保留都没有,别说屋子里的人,就算是一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楚。
屋子里的人同样被吓了一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谁在外面?”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眨眼间来到门口,正好和袁方撞了个满怀。
此人中等身材,骨瘦如柴,双眼深陷,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和僵尸似得,把袁方和杨兴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袁方更惨,不但差点被吓死,还被狠狠撞了一下,杨兴又在后面狠狠顶了一下,正好顶在腰眼位置,袁方一个趔斜摔倒在地,看向僵尸呆呆无语。
僵尸?吸血鬼?亡灵法师?袁方脑子里一片混乱。
杨兴更是不济,看清此人相貌一声惨叫我靠,鬼呀。然后撒丫子就跑,却慌不择路之下被坐在地上的袁方绊倒,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此人五十来岁的样子,双眼浑浊头发蓬乱,伸出干瘦的手指着袁方和杨兴:“你们是谁?为何深夜来此?”老者声音沙哑,听起来渗人不已。
袁方不知该怎么回答,秦操出现的门口,此时的他也用一块白布蒙着脸,眼中满是惊疑,先是看了看杨兴,又看了看袁方,试探着问:“师弟?”
袁方摘下面巾,尴尬一笑,挥手说:“嗨,秦大哥,是我。”
秦操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上前几步扶起袁方和杨兴,皱眉问:“师弟,你们怎么在这儿?难道你跟踪我?”
袁方挠挠头,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说他们迷路了?谁信啊:“那个,那个,秦大哥,我和杨兴出去纳凉,看到你和小梅出来就好奇的跟了过来。现在没事了,你们忙,你们忙,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就要溜之大吉。
杨兴死死抓着袁方的衣服,生怕他跑了把自己丢下一样,眼睛死死盯着僵尸双腿打颤,不听使唤,不然说不定这货早就跑没影了。
秦操犹豫再三,最后叹了口气说:“唉!既然你们已经来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们进来吧。”袁方偷偷看向来时的路,又看了看老者毫无感情的目光,最后没有冒险突围,跟着秦操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五口棺材,上面散落着纸钱,其中一口棺材是敞开的,里面空空如也。小梅此时也绕出白布帘子,看到袁方和杨兴进来脸色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到唯一的一张桌前坐下,秦操盯着袁方的眼睛:“师弟,听说你也是大夫,虽然没见识过你的医术,不过老师的信里提到你的医术和我们有所不同,不知道你对人体的了解有多少?”
袁方脑子里全是刀光剑影、妖魔鬼怪、亡灵魔法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人,人体,什么人体?我,我可没嫖过妓。”
秦操苦涩一笑转头问杨兴:“杨兴,这些天我发现你对医术也颇有心得,你对人体又有多少了解?”杨兴浑身发抖的坐在一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梅已经冷静下来,见两人答非所问解释说:“是这样的,老师认为,想要更好的治疗伤患,首先就要更好的了解人体构造。袁大哥,杨大哥,老师是想问你们对人体的构造了解多少?或者说你们是否认同老师的观点。”
小梅声音温婉像招魂幡一样将杨兴唤醒,但这货的脑袋还是有点不太灵光:“什么认同不认同的,我也从来没嫖过妓,小梅,你得相信我。”小梅愕然无语,各种抓狂,很想踹死这个二货,但她得保持淑女形象。
袁方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结合之前所见一切,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此时,出去查视一圈的老者回来,秦操急忙站起身介绍说:“这位是杨潇杨老哥,负责看守义庄。杨老哥,这是我师弟袁方,他是杨兴。”
杨潇闻言看向袁方:“叶大夫的外甥?我听秦操说起过你。”
得知杨潇并非亡灵魔法师或者僵尸什么的,而且好像和叶大夫很熟的样子,袁方急忙站起身抱拳行礼:“见过杨老。”杨兴也同样行礼,不过却还是不敢直视杨潇。
众人落座,杨潇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问:“叶大夫是个开明的人,你呢,袁方,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秦操和小梅顿时紧张起来,不是害怕袁方会将此事公之于众,也不是担心自己身败名裂,他们都很在乎袁方和杨兴的看法,担心两人的不理解,不认同。
袁方沉吟片刻,表情坦诚:“我觉得秦大哥的想法没错,想要更好的治疗患者,消除病痛,就要先了解病因,了解人体结构。”
秦操闻言满脸激动:“师弟,你真的也是这么认为的?”袁方肯定的点头。
小梅看向杨兴,杨兴还在蒙圈中,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出于对袁方的信任,杨兴也跟着点头:“嗯,我和老大的想法一样,人体,嗯,不错,我以前偷看过村里的小芳。”小梅先是一个白眼,接着噗嗤一笑,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
袁方接着说:“秦大哥,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在解剖尸体吧?”
秦操没有隐瞒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点头:“虽然有些对死者不敬,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了,师弟你可别误会,我们解剖的尸体都是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其他的我们没有动过半分。事后我们还会缝合,保持尸体完整,让死者完整入土。”袁方理解的点点头,他对这个倒不怎么在意,以前在医院,无主尸体也可以用来解剖,做实习医生的时候袁方励志做一名出色的外科大夫,也没少干这种事。
接下来,袁方和秦操、小梅聊了很多关于人体构造方面的东西,杨潇对此也颇感兴趣,时不时的插嘴问上几句。
交谈中,秦操惊讶的发现袁方对于人体的了解远胜在场所有人,而且每每说到一处,还会引经据典讲述一些病例病理,听得众人茅塞顿开、受益匪浅。最后,在秦操的强烈要求下,袁方答应亲自主刀进行了一次人体解剖,更直观的展现人体构造。
死者为男性,四十二岁,因恶意杀人获罪入狱,本该在秋后问斩,但心里承受能力不够,猝死牢中,因无亲友,暂时存放义庄,明早安排入葬。
之前秦操和小梅才刚到,袁方两人就暴露了行踪,还没来得及动手,尸体还保持完好。
袁方环视布帘隔开的这个小空间,目光停留在一旁摆放整齐的工具上面,眼睛猛然一亮,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他很感兴趣的东西,橡胶手套。
橡胶手套呈淡黄色,稍厚,弹力也不是很好,但袁方已经很满意了:“秦大哥,这手套不错,哪来的?贵不贵?”
秦操心不在焉的回答说:“哦,是托人从西州丹霞县带过来的,那边盛产橡胶,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听说橡胶手套并不昂贵,袁方双眼放光,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他的自行车计划完全有可能实现。
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袁方不禁皱了皱眉,秦操疑惑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袁方指着弯月形的小刀说:“解剖应该用直刀,刀尖稍长一点。”
小梅不解的问:“为什么?”
袁方解释说:“这么说吧,如果是直尖刀的话,刀刃可以切开皮肤,刀尖可以修洁血管和神经,就不用那么麻烦准备太多工具了。”
小梅恍然,接着问:“袁大哥,刚才你说的神经真的存在吗?”
袁方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当然,而且有的神经是肉眼可见的,等下你就能见到了。”说着,手持解剖刀站在平板床前。
杨兴这时候已经快崩溃了,颤声说:“老大,你不会真想动手吧?”
袁方呵呵一笑:“你要是害怕就去外面等着,顺便帮忙看着点。当然了,前提是你不怕鬼。”杨兴那是欲哭无泪,他悔不当初,为什么好奇心那么重,现在可好,里面分尸,外面幽魂,都是自己作死。
犹豫再三,杨兴觉得还是和活人待在一起比较安全,大不了闭眼不看就是了。
穿好罩衣,袁方深吸了口气,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小刀轻松划开尸体胸腹皮肤,少许未凝固的血液流淌溅射而出,杨兴忍不住看了一眼,两眼猛的一凸,转过身干呕连连。
切开脂肪层,露出内脏,袁方用刀尖挑一层透明的黏膜:“这是胸腔膜和腹腔膜,里面就是内脏了。”
同样穿着罩衣的秦操打断说:“等等,师弟,你说的这个胸腔膜和腹腔膜我见过,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
袁方回想了一下相关知识:“嗯,简单说,它是一种浆膜,有分泌和吸收功能,可以润滑脏器表面,减少它们运动时的摩擦。”秦操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小梅,小梅奋笔疾书,将袁方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小本子上。
袁方还是第一次有了为人师表的感觉,顿时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嗯,这是心、肝、脾、肺、肾,还有胆、胃、大肠、小肠、膀胱和三焦,这个是心包络,它是心的外卫,在功能和病态上都和心脏相互一致,所以,它也是属于脏。”袁方滔滔不绝,时不时的将内脏取出仔细讲解,秦操、小梅和杨潇完全沉浸其中。
杨兴躲在角落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发抖,不敢看一眼。
袁方听到牙齿撞击声回头看去,顿时无限心塞,但又忍不住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上解剖课时的囧态,嘿嘿坏笑:“杨兴,你看,这是什么?”杨兴下意思的睁眼看去,只见袁方血池呼啦的手里握着一个软趴趴的东西,哏喽一声,晕了过去。
袁方耸耸肩:“这下安静了。”小梅走过去查看,确定杨兴没有大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边看边听边记录。
时间一点点过去,袁方才讲了不到一半,杨潇犹豫了一下提醒说:“袁大夫,时间不早了,这具尸体天亮就要下葬,今天就到这里吧,不然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袁方虽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点点头:“嗯,那就到这吧。对了,下面我再讲讲缝合。”原本还满脸失望的秦操和小梅闻言,顿时又兴奋起来,小梅更是乖巧的跑过去帮忙取针线。
看到小梅递过来的普通针线,袁方一阵无语:“你们都是用这个缝合的?”小梅点头,秦操默认,眼巴巴的看向袁方,希望他能给出更好的建议,今晚,他们可是从袁方那里学到了很多,算是大开眼界了。
袁方好不容易找到同道之人,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讲了一下半月弯勾形缝合针的好处和用法还有各种缝合线的作用之后,将缝合的工作交给了小梅,普通的针他实在用不惯,生怕再学生面前丢了手艺,那会很没面子的。
小梅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艺,开始缝合工作,可才刚开始,就被袁方打断了:“小梅,虽然这是尸体,但所需的步骤还是不能少,要保持良好的习惯日后才不会出错。”
小梅满脸不解的问:“还有什么步骤?不是直接缝合吗?”
袁方摇头说:“缝合不是那么简单的,是分很多层次的,比如血管结扎,腹膜缝合,肌合,脂肪缝合,皮肤缝合等等,今天只是简单解剖,没有具体解剖内脏,但还是要先从腹膜开始缝合,这样能加快恢复速度保持腹膜完整。呃,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活人的话。”小梅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将切开的腹膜一点点缝合,看得袁方连连摇头,但工具和技术有限,小梅能克服恐惧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值得钦佩了。
等小梅将尸体的皮肤也缝合完毕,已经快天亮了,没有时间更进一步交流,几人急急忙忙收拾东西,打扫战场和杨兴的杰作呕吐物,将工具交给杨潇,最后,给擦洗干净的尸体穿上崭新的衣服装入棺椁,点上香烛洒了些纸钱诚心拜祭。
袁方看得清楚,秦操和小梅拜祭的时候毫无做作,完全是发自真心的感恩,对,没错,就是感恩。
一番真诚的感恩,袁方四人急匆匆离开,义庄再次恢复平日的冷清。
今天要比以往回来的晚,快到医馆的时候已经有早点摊子摆出来,这些人差不多都认识亲大夫,路过时都热情的打招呼。
秦操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热情的回应,最后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带着众人来到一个早点摊子前坐下,点了豆浆油条,一起用餐。
袁方忙了一夜也有点饿了,尤其是讲了那么多话口渴得很,先是灌了两碗豆浆,然后呆呆的看着油条无限心塞,他的牙还没好,固体食物对他来说就是种折磨。
秦操是个细心人,把油条掰开泡在袁方的豆浆里:“泡一下就软和了。”
小梅也看着食物发呆,虽然面对尸体时她还能勉强镇定,可是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还是吃不下东西。
杨兴就不用说了,来到早点摊才一会就已经跑出去好几次了,干呕声清晰可闻,弄得摊主极为不满,又生怕引起误会,拍着胸脯向其他客人保证,自己的豆浆油条绝对货真价实、用料讲究、口味纯正,绝对没有添加剂。
秦操心好,说杨兴患病吃不下东西才会如此,摊主才恍然大悟,并深表同情,还好心的给杨兴弄了碗红糖水。
红糖水很浓,杨兴感激涕零的喝了一口就想起那血淋淋的场景,捂着嘴又跑了出去。
摊主大摇其头,满脸同情说:“这样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看这娃都瘦成什么样了,唉!”
袁方忍俊不禁,淡淡一笑:“没事,秦大夫已经想到办法了,过几天就能治好了。”
摊主是秦大夫的忠实粉丝和拥护者,连连点头说:“那是,秦大夫医术高明,没啥病是治不了地。”秦操苦笑摇头。
小梅的豆浆油条基本没动,袁方明知故问:“小梅,你咋不吃呢?”
小梅脸色不太好看,勉强一笑:“那个,我不饿,吃不下。”
袁方以长辈的口吻说:“这可不行,身体是革,呃,是事业的本钱,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来,多吃点。”说着,又夹了跟油条给小梅,小梅苦着脸向秦操求助。
秦操嗔怪的瞪了袁方一眼,一脸温和的对小梅说:“吃点吧,如果实在吃不下就带回去,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小梅如蒙大赦,乖巧的点头,然后扬起小脑袋挑衅般的撇了袁方一眼,那真是清纯中带着俏皮,可爱中带着出尘,刚回来的杨兴眼睛都看直了。
秦操今天心情相当不错,不但请大家吃早餐,还打包了不少带回去,给其他人也改改馋,豆浆油条对于并不宽裕的他们来说算得上美食了。
结账的时候,秦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摊主说:“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钱,等下让大梅给你送来。”
摊主毫不在意的说:“不用了秦大夫,你帮大家看病一文钱都不收,大家都念叨你的好,俺要是收你的钱还不得被街坊邻居骂死啊,今天算俺请客。”当然,以秦操的为人自然是不会占人便宜的,回去之后就叫大梅把饭钱送来,人家是小本生意,赚钱也不容易。
回去的路上,秦操故意放慢脚步,他有很多问题想请教袁方,医馆人多,有些事情不方便详谈。
既然已经有了个不错的开始,秦操相信对于人体结构方面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在实践中学习请教,所以并没有咨询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去探寻袁方医术的出处和师承,而是请教袁方一些关于各种医疗工具的事情,之前袁方可没少提及。
对于这些,袁方还是比较熟悉的,简单的描述各种用具的形状和用途,并制止了小梅记录后成竹在胸说:“不用记了,我都想好了,等县署把马和银子还给我,我就把马卖了,找人做几套手术工具,到时候每人送你们一套。”小梅闻言开心不已,忘记了淑女的矜持连连道谢,被秦操瞪了一眼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但心里对袁方的好感度急剧飙升。
这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只要投其所好就能很轻易的博得好感,有这方面需求的读者可以尝试一下。
秦操犹豫片刻,语气有些沉重说:“师弟呀,之前有些话没跟你说,现在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师兄我就跟你直说了吧。”
袁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秦大哥请讲。”
秦操叹了口气:“那两匹马应该不会还给你了,听任飞说会被直接送回百花县。”
袁方对此已经有所预料,当初他可是说是借的马,被那个不怀好意的周都头送回百花县也很正常:“哦,没关系,我还有十两银子呢,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杨兴嚷嚷说:“哦,老大,我终于明白了,那十两银子你早就打算弄那个什么工具了,我说这一路上你都不舍得花呢。”
袁方拍了拍杨兴的肩膀:“不是我的,是咱们俩的,那是莫大嫂送给咱们俩的盘缠。对了,要是我的五两银子不够,你可得借我点。”
杨兴撇嘴说:“什么你的我的,你用你就拿去,在医馆有吃有住的,反正我也没有花钱的地方。”
袁方欣慰一笑:“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样,我也给你做一套,你不是早就想跟我学医术了吗,现在正好。”杨兴闻言先是一喜,然后捂着嘴跑了,又是一阵干呕声传来。
秦操觉得袁方不善于情世故,叹息说:“师弟呀,你应该是一直专研医术,很少在世间走动,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袁方大为疑惑:“秦大哥,到底是啥事,难道那个周磊和周都头还想玩啥花样?”
秦操犹豫了一下:“那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劝你还是不用惦记那十两银子了。”
袁方愕然:“为啥?”
小梅面带不甘又一脸的无奈:“银子到了那些人手里,基本是要不回来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有已经习惯了。”
杨兴愤然说:“这是**裸的抢劫,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梅幽怨说:“什么王法,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他们就是王法。”
袁方深吸了口气,拉住愤愤不平的杨兴,微微点头说:“唉,既然这样那只好等一段时间了,不过小梅你放心,我答应的事绝对不会反悔。”虽然梦寐以求的东西又变得遥遥无期,但小梅还是很开心的使劲点点头。
秦操有些诧异的问:“师弟,你......”
袁方摆手说:“其实哪都一样,我没啥想不开的,既然社会环境就是这样,不能反抗那就只能认命了。”
秦操苦笑又是欣慰说:“虽然有点颓丧,不过你的话很在理,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反抗得了命运?”
杨兴气愤说:“哼,我要是有能力的那天,非得好好治治这些王八犊子不可,这也太欺负人了。”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影响大家的心情,袁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秦大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操自然明白袁方问的是什么:“嗯,大概三个月前吧。”
见袁方满脸疑云,秦操解释说:“其实呢,这个想法我很早以前就有,可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在三个月前,杨潇杨大哥被派去看守义庄,我得知消息后和他联系,杨大哥也算是同道中人,于是我们就开始合作。”
袁方好奇的问:“那个杨潇,我感觉他好像也精通医术,他以前是干啥的?”
秦操早有所料袁方会问一样,淡淡一笑,负手缓行:“他呀,他的经历可是太多了。嗯,简单说吧,他家世代行医,二十岁那年他和老师一样游历帝国,见过的病例无数,医术方面更是登峰造极,后来到了东洲,加入州军成为一名军医,一干就是十几年。后来得了一场怪病,身体逐渐消瘦,体力逐渐衰弱,承受不了军队的跋涉之苦,于是就去了横县做仵作,再后来,年纪大了找关系调回到这里,可县署没有合适的空缺,就被派去守义庄了。对了,杨大哥可是经历过战火的人,治疗过的外伤无数,对于人体的了解比我和小梅可是强太多了,那些工具都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
说到这,秦操停下脚步看向袁方:“师弟,杨大哥的身体状况你怎么看?”
袁方早就发现杨潇的身体状况不佳,之前没有多问,现在秦操问起,加上之前秦操说的信息,袁方有八层把握:“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杨大哥应该是患了甲亢,但具体是哪一种我还不能确定。”
秦操喃喃自语:“甲亢?那是什么病?”
袁方不答反问:“秦大哥,你和杨大哥都是大夫,你们之前应该有所应对把,具体是怎么治疗的?”
秦操羞愧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写信请教过老师,老师的意思是在用药方面尽可能在滋补阴血、宁心安神、调理脏腑方面下功夫。杨大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都已经几个月了,杨大哥的病症却没有明显的改善。”
袁方点头,叶大夫建议的方向没错,但对于甲亢来说也只能起到辅助调理作用,要说彻底治愈,西药的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复发率高,而中药呢,据说可以治愈,但袁方却不了解:“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只能按照叶,呃,按照舅舅的办法了。”
事情是这样的,袁方从刑署回到医馆的第二天,阎熊就带着两个心腹去了百花县,一来是替郡尉大人送信过去给辛县理,也就是秦慧兰的父亲,二来呢,也顺便将两匹官马送过去,毕竟是官马,没查出来还好,一旦确认是官马就要物归原主。
信是普通的感谢信,百花县和幻羽县虽然相隔不远,却分属西屏、南屏两郡,之前袁方的事情百花县理配合调查并出具证明,于公于私郡尉自然要表示谢意。
还有送马的事情,按照惯例,非正常途径送反官马回原籍是需要一定酬劳的,如果换做别人去,有之前从袁方身上收到的那十两银子滞压,绝对会狮子大开口,阎熊觉得之前没帮上什么忙心怀愧疚,决定亲自跑一趟,当然,酬劳方面也没打算要。
到了百花县,辛县理热情的接待了几人,让阎熊有些受宠若惊,接下来,阎熊还见到了莫志远三兄弟,莫志远听说袁方的遭遇愤然不已,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大感内疚,在得知阎熊和袁方是友非敌,用最高规格款待几人,临走还塞给阎熊两个钱袋,其中一个是对阎熊几人的感谢,剩下的则是托他带给袁方,还嘱咐袁方安心养伤,不用为银子担心。
阎熊最后即感慨又炫耀的说:“莫兄弟真是个敞亮人,你们不知道,他请我去了醉仙楼,那可是醉仙楼啊,百花县甚至整个西屏郡最好的酒楼,那环境,那装潢,比咱们县理大人住的地方都漂亮,酒菜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不过就是贵了点,我们六个人,一顿饭下来就花了差不多五两银子,唉,都快赶上我半年的薪给了。”阎熊那是越说越来劲,说到最后还吧嗒几下嘴,一副回味的样子。
阎熊将两个钱袋递给袁方:“这些是你的,对了,莫兄弟还让我转告你,过些时候他会来咱们幻羽县开镖局,到时候他会过来看你。”
袁方大喜,对于莫志远三兄弟的感觉非常好,他们都是江湖儿女,特仁义,够仗义,能有这样的朋友照应,袁方那是相当开心。还有明杰、文芳、文月三个小家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把我靠挂在嘴边,想到这,袁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看着手里一大一小两个钱袋,袁方疑惑问:“闫都头,不是说有一个是给你们的酬劳吗,怎么都给我了?”
阎熊嘿嘿一笑:“袁大夫,那份酬劳我可没跟你客气,已经收下了,这两个钱袋一个是帮莫兄弟带给你的,另一个是之前扣在县署的,不过不是十两,就剩一半了,你可别嫌少。”
袁方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抱拳道谢:“多谢闫都头了,相信要不是你的话,这五两银子也保不住了。”
闫都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唉,没办法,就是这个世道,你不贪别人贪,时间长了也就成这样了。”掂量几下钱袋,没掂出来这次莫志远给自己送来多少银子,袁方手上实在没个准。
袁方爽朗一笑:“能理解,能理解。对了,之前我听你说百花县的差办死了不少,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没?”
阎熊皱眉,担忧的摇头说:“没有,那些人来去如风,从不在一个地方停太长时间,之前在北屏郡也有类似的事,手法差不多,应该也是他们这伙人干的。唉,现在各地的差办都人人自危,生怕遇到这伙亡命之徒。”
之前,袁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罗四平他们做的,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罗四平好像是占山为王属于有根据地的那一类土匪,像他们这样的一般不会明目张胆的招惹官署,截杀官差就更不可能了,除非自己不想活了想被围剿,还有,以罗四平和莫志远的关系,罗四平就算发疯也绝对不会对百花县的人下手。
袁方没有打听罗四平的事情,面带微笑,话锋一转说:“对了闫都头,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闫都头好好喝一顿,就算是对闫都头的感谢吧。”
阎熊闻言板起脸,严肃说:“你是秦大夫的师弟就是我阎熊的兄弟,你这么整可就见外了。”
见阎熊不像是假装客气,想了想,袁方提议说:“要不这样,也不出去了,就在医馆,晚上买点好吃的,再买点好酒,一顿家宴闫都头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阎熊哈哈一笑:“你小子真精明,好,既然是家宴阎熊我当然不会不识抬举,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阎熊,袁方和秦操回到诊室,袁方迫不及待的打开钱袋将银子倒在桌上,入眼的全都是一两一个的银锭,一共二十五个,也就是二十五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袁方不喜反忧,一脸的纠结:“这莫志远真是够大方的,二十五两,我又没残废用的了这么多吗,他要开镖局正是用钱的时候,唉。”
秦操淡然一笑:“他不是要来幻羽县了吗,到时候你再还给他不就可以了。”
袁方苦笑摇头:“秦大哥,你不了解他们那样的人,所谓行走江湖,靠的就是面子,我要是还回去就是不给他面子,也许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唉,这人情不好还啊。”
犹豫了一下,袁方收起二十两银子,然后伸着脖子大声喊:“大梅,大梅,来一下。”
没一会,大梅缓步而来,看到桌上的银锭先是一愣,随即看向袁方和秦大夫。
袁方站起身,将五个银锭塞给大梅说:“大梅,麻烦你一会出去买点好吃的回来,再多买点好酒,晚上闫都头来吃饭。”
大梅看了秦操一眼,见秦操笑眯眯的沉默不语,犹豫了一下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袁方咧嘴一笑:“剩下的你留着,平时多弄点好吃的,在给自己和小梅买套新衣服,你看看小七他们一个个瘦的都快皮包骨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会影响发育的。还有你和小梅,就算长得漂亮天生丽质也得打扮打扮呀,你看看街上那些大姑娘一个个穿得五颜六色跟彩虹似得,你们要是打扮起来可比她们强多了。”大梅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这个世界像袁方这么当着面夸女孩子漂亮的基本就和流氓差不多,属于调戏轻薄。
这些天,秦操对袁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袁方个性如此并无他意,轻笑说:“大梅,师弟他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你别介意,这些银子你就收着吧,像师弟说的,晚上买点酒菜,剩下的你和小梅看看买身新衣服,唉,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们了。”
大梅略显慌乱看向秦操:“秦大哥别这么说,要不是当初你收留我和妹妹,我们说不定已经沦落风尘了,再说,在这里挺好的,我和小妹都很开心。”
大梅带着小梅和小七出去了,诊室就剩下袁方和秦操两人,秦操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和袁方小声探讨那个新奇的医学领域。
过了好一会,大梅和小梅她们提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据说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是来请秦大夫出诊的。
秦操提着药箱急匆匆走了,兜里有银子,袁方心情大好,坐在诊室里翘着二郎腿开始胡思乱想,合计着手里的银子该怎么花。
把食材放到厨房,小七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满脸兴奋的问:“袁大哥,大梅姐让我问你猪肉你想怎么吃?是红烧还是清炒?”
袁方眼睛一亮,觉得和大梅套近乎的机会来了,站起身嘿嘿一笑:“我去看看,你们都买什么了。”
小七跟在袁方身边,如数家珍般汇报说:“买了好大一块猪肉,还有骨头,还有牛肉,牛尾巴,对了,还有一条大鱼,几只鸡,还有花生什么的,反正可多了。”看着小七幸福的笑容,袁方感慨不已,这些东西就让小七高兴成这样,要是龙虾螃蟹什么的还不得乐晕了。
厨房里,小梅几人都来帮忙,门外,大头委屈的蹲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却畏惧大梅的威严不敢踏入半步。
袁方和小七过来,大头顿时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讨好,然后顺理成章的跟着混进厨房。刚一进厨房,袁方厚着脸皮凑到大梅身边,看了眼满锅台的食材笑着说:“呀,这么多好吃的,晚上得大吃一顿了。”
大梅正在收拾一根牛尾,袁方没话找话笑嘻嘻的问:“牛尾吧,太好了,大梅,你咋知道我喜欢吃呢?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大梅好像感觉到了袁方的意图,依旧认真的忙着自己的事情,淡淡说:“牛尾是买牛肉送的,不值钱。你喜欢一会就多吃点。”袁方一愣,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牛尾巴这东西应该很少有人花钱买,不由尴尬一笑。
小梅笑盈盈的问:“袁大哥,你怎么突然就有钱了呢?哦,我知道了,闫都头来是给你送银子的吧?”在小梅想来一定是这样,那银子应该是之前袁方被扣在县署的,闫都头帮忙要回来,所以袁方才会请闫都头喝酒,嗯,一定是这样的。
袁方没有解释,反正小梅也没完全猜错,敷衍的点点头:“没错,现在有银子了,小梅,答应你的东西很快就能送你了。”小梅一声欢呼,手里的菜差点掉到地上。
大梅闻言黛眉微皱,不悦的看向小梅:“小梅,你怎么能随便向袁大哥要东西呢?”小梅一脸的委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袁方笑着打圆场说:“大梅,你错怪小梅了,是我主动送给她的。”见大梅一脸的狐疑甚至有些警惕,袁方解释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诊疗用的工具,秦大哥也有,杨兴也有。”闻言,大梅的脸色稍缓。
小七、宋云和严蒙眼巴巴的看向袁方,袁方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笑着说:“你们几个也有,不过要等到你们术业有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小七三个都是孩子心性,对于东西本身并不太在意,听说会有自己的一份,自己并没有被排除在外,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
袁方转过头,嬉皮笑脸的问大梅:“大梅,你和小梅买新衣服没?什么样的?好看不?咋没穿上让大家看看呢。”
大梅把收拾干净的牛尾放进盆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出钱袋递给袁方:“袁大哥,这些东西一共用了四百文钱,剩下的都在这儿了,还给你吧。”
袁方愕然:“四百文,才这么点?”
小七抢着说:“已经很多了,我还从来没见大梅姐这么花过钱呢。”
大梅瞪了小七一眼:“你再多嘴晚上不给你饭吃。”小七缩了缩脑袋,小梅几人一阵哄笑。
袁方诧异问:“你们没买衣服?”袁方就纳闷了,不是说女人都喜欢新衣服什么的吗?难道这个世界的风俗不一样?
大梅淡淡一笑:“不用了,我和小梅有不少衣服穿,不用浪费钱买新的。”袁方暗暗感叹,大梅应该是过惯了苦日子,养成了节俭的习惯。
袁方将钱袋推还给大梅:“我还有银子,这些你拿着,医馆的生意不好,留着贴补之用吧。”大梅犹豫了一下没再推迟,收好钱袋,继续忙着准备晚饭。
小七指着笼子里面的几只鸡问:“大梅姐,这鸡什么时候杀呀?”
大梅摇头说:“那几只鸡留着,一会放到后院养着,以后大家就有鸡蛋吃了。”
杨兴被这边的声音吵醒,揉着惺忪睡眼进来,看到又是鸡又是鱼的不由一愣,随即大喜:“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是啥日子啊?”
小七抢着说:“袁大哥的银子要回来了,晚上要请闫都头喝酒。”
杨兴咧嘴一笑:“嘿嘿,这下好了,终于有肉吃了。”
袁方把杨兴拉到一边,拿出五两银子递过去:“给,你拿着。”
杨兴愕然:“老大,我不是说了嘛,我没用钱的地方,你留着办正事吧。”
袁方拍了拍鼓鼓的钱袋:“我还有,不够再找你要。”接着,凑到杨兴耳边小声说:“你就不想送小梅点东西?”杨兴呆头鹅一般挠挠头,一脸的茫然。
袁方极度心塞,提醒说:“你不是喜欢小梅吗,送点她喜欢的东西讨她欢心啊,这都不懂?”
杨兴恍然大悟,想了想苦着脸说:“老大,就算有银子,我也没地方买尸体去啊。”
袁方愣了半天:“你买尸体干啥?”
杨兴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说送小梅喜欢的东西吗?我觉得小梅好像对尸体挺干兴趣的。”
袁方彻底无语了,哪有送追女孩子送具尸体的:“我靠,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啥玩意?我说的不是那个。”
杨兴蒙圈了:“那是什么?”
袁方彻底被打败了:“你就不能送点正常的?比如漂亮衣服,比如发簪了,再比如胭脂什么的。”
杨兴嘿嘿一笑:“老大,你以为我傻呀,我是逗你玩呢。”说完,转身就跑,袁方被气得七窍生烟,边追边骂:“你小子敢耍我,你跑,你跑,有种你小子就别回来。”大头见状也来凑热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汪汪叫着跟着杨兴一溜烟跑没影了。
大梅是个开朗的女孩,嗯,二十来岁也应该可以称作女孩吧,看到袁方和杨兴搞怪般的笑闹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梅算得上是医馆众人的大姐头,她笑了,其他人也都跟着笑,这是一种心里状态,对小团体内领导者的盲目遵从,当然,也不是盲目,袁方和杨兴却实很好笑。
说笑间,一道道美食烹煮完毕,一盘盘、一碗碗飘散着浓浓香味送上餐桌,所有人脸上都是丰收般满满的笑容,气氛相当欢愉和谐,除了袁方这个不要脸的纠缠大梅和大头霸占了鸡窝之外,其他的都很和谐。
秦操回来了,患者没有什么大碍,一两副草药调理一下就好,赶在阎熊之前回来,总算没有失了礼数。
秦操将五十文钱的诊费交给大梅,大梅的笑容更盛了,倒不是说大梅见钱眼开,而是五十文钱的诊费对于医馆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大收入了。
阎熊如期而至,一同前来的还有任飞和妻子闫月,一家三口一个不少。
任飞不用说了,这两年差不多整天在医馆,大家熟得不能再熟了,袁方没想到的是,闫月和众人也同样熟悉,尤其是和大梅、小梅两女,一见面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大梅也一改以往的沉稳,聊得不亦乐乎。
闫月和大梅的年纪差不多的样子,相貌清秀,气质文雅,可能是从小受阎熊的影响,说话干脆不拘小节。
在这个世界,女人的地位并不比男人差多少,同桌共饮属于正常,尤其是在社会底层人家,更没有那么多讲究。
阎熊是个贪酒之人,闫月继承其夫的优点,同样善饮,酒桌上,父女俩相当默契,你一言我一语,连连举杯畅饮,其他人最开始还能勉强随饮,后来就有点扛不住了。
首先败下阵来的是小七三人,他三个第一次喝酒,不甚酒力,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壮烈牺牲了,被杨兴和任飞架着回房休息。
接下来是任飞和秦操,秦操平时一般很少喝酒,任飞也同样如此,两个人虽然没有喝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扶着墙败下阵去。当然,任飞不是真的回家,而是跑到袁方和杨兴的房间随便找了张床倒头就睡,弄得大头回去查看领地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接下来壮烈的是阎熊父女,他们两个张罗的最欢,却没能坚持到最后,大着舌头胡言乱语,最后不情不愿的被杨兴和小梅送回住处。
一起走的还有任飞,这货是彻底喝蒙了,非得要骑着大头回家,吓得大头夹着尾巴跑到后院再也不敢出来了,而且,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头只要见到任飞掉头就跑,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该走的都走了,酒桌上就剩大梅和袁方两人,这也是袁方刻意营造的结果。酒是最一般的水酒,菜是普通的家常菜,而气氛,却很不寻常。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酒都是如此,还是因为劣质酒的缘故,酒精度数不高,三十度不到的样子,对于号称六十度小烧一斤不倒的袁方来讲,现在的他还有不小的余地。
大梅的酒量也相当不错,一点都没比别人少喝,此时的她虽两颊生晕,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也更加迷人。
袁方举起酒杯扬了扬:“来,大梅,我敬你一杯,这些年勤苦你了。”大梅美目含笑,一饮而尽,袁方大声叫好,仰头喝干杯中酒。
刚才出去送阎熊一家,被风一吹酒意上涌,袁方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先是给大梅满了一杯酒,接着满是感慨说:“大梅,这么多年跟着秦大哥在医馆真是辛苦了,秦大哥说,要是没有你,医馆也维持不到现在,你为了医馆,甚至推掉了几户好人家的提亲,你这么有情有义,我很钦佩。来,我再敬你一杯。”大梅睁着大眼睛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间脸更加红了,就像成熟的苹果红的那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上一口。
袁方在追女孩子方面没有半点实战经验,以前未雨绸缪,通过看书和网上的神侃总结出自己的一套,一夸,二叹,三牵手。
一夸,就是不遗余力的夸奖对方,博得足够的好感。二叹呢,就是感叹自己的不幸和惨痛经历,博取对方的同情。然后,时机基本成熟,这时候主动握住对方的手,如果对方没挣脱,就代表大事已成,反之,自己就趁早滚犊子。
袁方用出第一招,大梅果然被夸的脸红不已,袁方大喜,展开第二步攻势:“唉,大梅,我来这才几天,你也许还不了解我。
其实我是个孤......”
还没等袁方说完,大梅举起酒杯打断说:“袁大哥,小妹也回敬你一杯。”袁方一愣,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梅也毫不含糊一口喝干,然后,然后就停不下来了,两个人推杯换盏,剩下的一斤多酒没一会就见底了。
袁方已经喝蒙圈了,哪还记得循序渐进含蓄表达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大着舌头指着大梅说:“大,大梅,我,我,我喜欢你。”说着,就要去抓大梅的手。
关键时刻,之前累积的酒力像似被点燃的汽油一样瞬间爆发,袁方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似得,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踉跄着想要扶着点什么,抬手却抓了个空,接着身体一软,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大梅也早就到了极限,环视空荡荡的房间呵呵傻笑,没一会,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变得空洞,轻声呢喃:“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说完,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迷茫和一丝幽怨。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进来,正是送阎熊一家回去的杨兴和小梅,他们两个其实早就回来了,发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就一直躲在外面偷看。
杨兴看着钻进桌子底下的袁方摇头叹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酒量不行就别逞能嘛,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
小梅横了杨兴一眼:“别废话了,赶紧扶袁大哥回去。”说着,一脸担忧的走向大梅,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般,也才发觉姐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杨兴很不仗义的丢下袁方不管,嬉皮笑脸的跟在小梅身边:“那个,要不我先帮你扶大梅姐回去吧。”
小梅礼貌的婉拒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快去照顾袁大哥吧,躺在地上时间长了会着凉的。”杨兴无奈,目送小梅扶着大梅离开,这才将袁方从桌子底下捞出来,背回房间。
当晚,医馆唯一保持清醒的大头不负众望,担负起整个医馆的安全保卫工作,整个晚上,不知疲惫的这一趟哪一趟的来回巡视,尽职尽责,当然了,也顺便把吃不完的骨头藏在各个角落,留着以后慢慢享用。
第二天,大梅宿醉未醒,小梅起来准备早饭,除了昨天剩的饭菜之外还做了一大锅的稀饭,给众人解酒。小梅做的稀饭绝对够稀,几乎没有干的,这种东西完全可以称为米汤。
小七三人昨晚吐得稀里哗啦,肚子里的东西一点没剩,还好,他们年轻,身体恢复力强,一晚上折腾下来那点酒也消化的七七八八了,被饿坏的三人那是大碗喝粥,大口吃肉,人手一块肉骨头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秦大夫依旧那么斯文,动作优雅,看他吃饭就像在画画一样,就是手有点抖。
杨兴昨晚吃多了,还没消化,面对满桌子的美味却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小梅做的米汤却喝了不少。
袁方还没醒酒,满身的酒气,坐在椅子上像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但就是不倒,看得小梅纠结得不行,很想一脚踹过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袁方也饿坏了,他的牙还没好,昨晚那么多好吃的几乎没怎么碰,只灌了一肚子酒,又吐不出来,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害的杨兴都没怎么睡好。
吃饱喝足,小七三个收拾桌子,袁方回房醒酒,秦操和以往一样去几个老病号家里义诊,杨兴就躲在诊室的木床上补觉,小梅则是端着清粥咸菜去了大梅的房间,照顾姐姐。
出乎众人意料,一大早任飞就跑来了,带着一脸宿醉的苍白,任飞本想找大梅,得知大梅的情况一声苦笑,自己随便配了副解酒汤药回去给家里那父女俩解酒,据说这父女俩昨天回去以后觉得还没尽兴,又把家里的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到现在还人事不省。
袁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杨兴那近在咫尺的大脸,袁方被吓得一个激灵,一声怪叫爬起身怒视杨兴:“你小子想干啥?”
杨兴一脸讨好的赔笑说:“老大,你总算醒了,都急死我了。”
袁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怎么地,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杨兴使劲点头:“嗯,都快吃晚饭了。”
袁方揉着脑袋说:“唉,喝多了,这酒的后劲够足的。对了杨兴,昨天晚上小七他们回去以后发生啥事没?喝断片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杨兴瞪着眼睛不可思议说:“不是吧老大,你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
方羞愧欲死:“少废话,我没出丑吧?”袁方很担心自己酒后失态胡言乱语,尤其是在大梅面前。
杨兴贼兮兮一笑:“也没什么啦,就是你向大梅姐表白了。老大,没看出来呀,你居然对大梅姐。”
袁方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我真那么干了?”杨兴一脸钦佩的使劲点头。
袁方欲哭无泪,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问:“那大梅呢,她什么反应?”杨兴哈哈大笑,比比划划添油加醋的将昨晚的事情讲了一遍,当说到袁方在关键时刻醉倒在地的时候更是捧腹大笑。
袁方没好气的瞪了杨兴一眼,随即陷入沉思,思考大梅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久,杨兴止住狂笑:“老大,你说我该送小梅点啥呀?我想了一个晚上,实在没想出来小梅喜到底欢什么。”
袁方原本不想理会这个只知道幸灾乐祸的二货,但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说:“嗯,看你痴心一片,本老大就帮你一把好了。”杨兴闻言大喜,凑过去两人嘀咕了半天,时不时的嘿嘿坏笑。
晚饭时大梅如往常一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对袁方也一如既往的平淡,袁方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大梅也忘记了昨晚的事情。
吃过晚饭,袁方叫住小梅:“小梅,你有描眉的黛墨没?借我用用。”
小梅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问:“袁大哥,你要黛墨干什么?”
袁方不耐烦的说:“当然是有用了,对了,明天有空没,陪我出去转转,顺便找个手艺好点的铁匠铺。”说着,挤了挤眼睛。
小梅闻言大喜,她当然知道袁方找铁匠铺要做什么,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也顾不得询问袁方要黛墨做什么,跑回自己的房间取来黛墨盒交给袁方。
傍晚,众人再次看到大头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齐齐一愣,然后就是一阵狂笑,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秦操也忍俊不禁,因为大头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原本就比正常狗大上好多的脸上,眼睛上面画着两道又粗又壮又特别黑的浓眉,脑门也被涂了个完美的一边倒发型,看起来就像野原新之助和风间的综合体一样,要多招笑就有多招笑。
大头对此浑然不觉,觉得这些人类今天怪怪的,汪汪叫了两声仿佛在说:“一群神经病。”然后晃着屁股跑出医馆去找刚认识的小伙伴了。
袁方将空空如也的黛墨盒在小梅眼前晃了晃,一脸歉意的说:“抱歉啊小梅,一不小心给用光了。”
小梅不在意的说:“没事,反正也没剩多少了,明天我再买一盒就是了。”
杨兴这时候跳出来,愤愤不平指责袁方:“虽然你是我老大,可你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把人家小梅的东西用没了就这么算了?”说到这,大义凛然对小梅说:“小梅没事,一会我去给你买,就当替老大赔你的了。”
小梅连连摆手:“不用了杨大哥,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杨兴一脸的坚决:“两码事,你买的是你买的,我买的是替老大向你道歉的。”袁方撇撇嘴,杨兴的表演太过浮夸,还好这些人太过单纯,没看出什么。
袁方生怕露馅,急忙打断说:“你要真想买,那就别只给小梅一个人买,还有大梅,还有小七他们,还有秦大哥,一个都不能少。”
杨兴愕然,不解袁方为啥不按照套路出牌:“小七和秦大夫也用黛墨?”
袁方满头黑线,这货怎么就这么呆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多说,袁方起身:“走,你不是要买东西吗,我跟你去,正好,来幻羽县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好逛逛呢。小梅,大梅,小七,你们去不去?”小梅平时很少有机会逛街,确实有点动心了,可是知道杨兴要给自己买黛墨,又犹豫了。
大梅摇头说:“我就不去了,还有不少事没做呢,你们去吧。”今天进了一批草药,小七他们还要处理,失望的摇头。
袁方心中暗笑,他就是挑的这个时机,不然要是一大帮人跟着去那就没意思了:“小梅,走吧,我们俩人生地不熟的你给我们当向导吧,不然我们要是走丢了可咋办?”
小梅嫣然一笑:“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袁方转身刚要出医馆,小梅犹豫了一下说:“袁大哥,你,你就打算这么出去?不换一身衣服吗?”
袁方上下看了看自己的长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小梅俏脸一红,小声说:“你,你还是穿条裤子吧。”
袁方恍然大悟,掀起前摆露出齐膝大裤头说:“这不是穿着呢吗,行了,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走,开路的干活。”小梅无奈,和杨兴跟在袁方身后出了医馆。
小梅以前经常跟着秦大夫出诊,对幻羽城相当熟悉,出了贫民窟的小巷,顺着大街一路向南,那里,是幻羽城唯一的夜市。
这里的夜市和地球差不多,几条街的店铺外地摊遍布,有卖书的,卖画的,卖各种小玩意的,卖胭脂水粉,卖带扣发簪的,还有卖鞋垫的,反正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夏季,日照较长,此时夕阳西下,光线还很充足,商贩们大声叫卖,路人讨价还价,一片繁荣热闹景象。小梅和其他女孩一样喜欢逛街,来到这里就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每到一个摊位都会停下驻足观看,不管用得着还是用不上的都要看个仔细,问了价钱才肯离开。
不经意间,小梅带着百无聊赖的袁方两人走到胭脂摊前,刚想拿起一个看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袁方拉住小梅:“别走啊,来,好好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说,反正都是杨兴消费,不要白不要。”
小梅看了杨兴一眼,捏着衣角说:“真的不用了袁大哥,杨大哥,我们走吧。”
杨兴昂首挺胸,一脸霸气说:“没事小梅,不用给我省钱,你杨大哥我有银子。”有
袁方诱导和杨兴的推波助澜,再加上小梅也确实喜欢这些东西,勉为其难的走到摊位前打量桌上琳琅满目的各种胭脂水粉,一时间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小梅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漂亮的,尤其是这些色彩艳丽清香四溢的胭脂,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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