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若是被人用眼睛一直盯着的话，都会感觉不舒服的。

    特别是被一个美丽女人。

    这是一个标准的西方美人，特别是那一双眼！

    单看这双眼，只要稍不小心，你就有可能被她深邃而动人的眼眸沉迷。

    睫毛修长，双眉细腻清晰，蓝宝石似的眼精制而迷人，恰巧如雕塑一般镶在她立体的五官上，只要眼波流转，就仿佛有许多故事要告诉你。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是一个美丽得可怕的女人！

    据秦杰所知，这样美丽的女人盯上你，只有两种可能：喜欢你，或者要杀你。

    但不管是其中哪一种，都是极其麻烦的事。

    秦杰不怕杀人，但却极怕麻烦。

    不过，前者可以排除，虽然纵横西欧十年，秦杰却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对于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秦杰一向记忆深刻，他不可能不会不记得。

    那么，只有是敌人了。

    虽然他并未从这美丽女人的眼中看到杀意，但秦杰好像记得曾经有人和他说过，女人要杀你，事前并不一定会让你感到杀意，甚至你会感觉到快乐…

    秦杰笑了，但这女人却似乎有些吃惊。

    秦杰笑着道：“小姐，我们认识吗？”

    美丽女人略带惊讶，道：“恩？”

    片刻，女人笑了，她似乎刹那了解了秦杰的意思，竟然用中文回道：“先生，你误解了，我们当然不认识。”

    而她那双迷人的眼，却仍然盯着秦杰，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身后。

    忽然，女人猛地扑了过来！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她坐的时候，安静得像是一尊佛塔，而一动，却迅速得如一只被惊吓过的野猫。

    女人猛地抱住了秦杰，整个胸脯向秦杰压了过来，并将他整个人往下按。

    “你……”

    秦杰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枪响，暗中，即将发出的飞刀又被他收了回来。

    原来，这女人一直是在注意他身后。

    从一开始，女人只是在当心那些跟踪她的人，秦杰苦笑。

    车厢内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更多的是人们慌乱逃窜的嘈杂声。

    但唯独没有杀手的声音。

    看来，这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经过特殊培养，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刚才的两枪，一颗子弹在女人扑来之后，从秦杰头顶飞过，另一颗则射穿了靠椅上的垫子。

    枪法十分精准，但可惜，杀手应该没有料到事先会被发现，而女孩的动作又快得超乎想象。

    女人的手里已多了了一柄glk27，10mm口径的袖珍型手枪。该手枪枪身在袖珍系列中属于小类，而且一次性可填充二十发子弹，动作可靠，威力足够，一般是西欧间谍，特别是女间谍的首选用枪。

    最重要的是，它很容易隐藏！

    女人正欲放开秦杰，从椅子侧面射击对手，但忽然感受到一股大力从秦杰手上传来，片刻，她就被秦杰反压在了身下。

    她的枪仍在手上，但由于手腕被秦杰握着，一时间无法射击。

    焦急中，她听到有人倒下的声音。

    她从秦杰的脸侧，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杀手，以及，插在杀手头上的飞刀。

    再回过来，她就看到了秦杰充满笑容的脸。

    温和，柔软，还带着阳光一样的笑。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能让人从心底感觉到暖和。

    只是此时，她握枪的右手仍被秦杰用左手抓着，左手护着胸口，整个人仍被秦杰死死压着。

    她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美丽女人才说：“你……可以起来了吗？”

    秦杰放开女人，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道：“对不起，我刚才正好想到一些事情。”

    女人道：“恩，是真的吗？”

    秦杰道：“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压着你干嘛？”

    女人楞了一下，道：“那你告诉我，刚才在想些什么？”

    秦杰笑道：“我可不能告诉你。”

    美丽女人喃喃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她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死亡的杀手，最后看着秦杰，道：“是你杀了他？”

    秦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笑道：“没有啊。”

    女人皱着眉。

    秦杰道：“你看到我杀了他？刚才我被你压着，好不容易才翻过身来，哪有时间去杀他？”

    女人仍是有些迟疑，但她终究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警察赶了过来。

    虽然火车上出现枪手，但两枪都没有打到人，而更奇怪的是枪手的死，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杀手头上的小刀是怎么插上去的。

    没有一个人看见。

    所以警察赶来，只是简单拉了几个人做口供外，取证清理了一番之后，车厢又逐渐恢复了平静，但，人倒是少了一些。

    女人在秦杰身边坐了下来，她将头凑得离秦杰很近，几乎要贴上秦杰的脸。秦杰能清楚的看到女人眸子中自己的倒影，而她的目光，就像夜空下海面倒影的星光。

    她轻轻的说：“我叫安妮，你叫什么？”

    ……

    “那个人是你杀的，对么？”

    ……

    “那把小刀是不是你的？”

    ……

    “你是中国人？”

    ……

    秦杰没有回答。

    在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无果之后，这个叫安妮的女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女人，她们的通病仍是一样。

    车窗外，戈壁和荒漠不断向后倒退，石沙中，绿草和树木逐渐多了起来，也有一些零散的房屋建筑，秦杰张开眼，望了望天，好像十年前离开时，那时的天也是这么灰，这么阴沉……秦杰的心，似乎也随着这阴晦的天气回到十年前。

    但想到嘉陵，想到前一日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他原本沧桑的眼忽然明亮起来。

    “无期？陈秋波，无期就能豁免你身上的罪孽吗？不能！永远不能！你应该死！”

    秦杰在心中呐喊，他平静的目光又忽然变得无比凌厉，就像两柄森森寒剑！

    安妮看着秦杰，沉默片刻，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刚才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秦杰忽然瞪着安妮，目光中竟然有火焰在燃烧，道：“我有没有问你是什么人，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杀你？”

    安妮道：“没有。”

    秦杰神色终于有些缓和，道：“那你又为什么要问我呢？”

    安妮展颜一笑，道：“好，我不问你。”

    秦杰也笑了，他原本还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很快，火车上传来嘉陵到站的广播，随之，列车缓缓减速，并逐渐停了下来。

    秦杰站了起来，笑着道：“安妮，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相遇，我已经到站了，祝你旅途愉快！”

    安妮一怔，道：“你是到嘉陵？”

    秦杰道：“不错。”

    安妮笑了起来，像个孩子，然后认真道：“真巧，我也是来嘉陵看望一个朋友呢！”随后，她也紧跟着站了起来，绕过秦杰，向前走了去。

    真是个怪女人！

    秦杰走得很慢，他的目光从通道一直望向站台，回忆就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阳光自站口照进来，模糊的光线中，他看到有一个人影。

    安妮拖着一个红色的小行李箱，正在看着他笑。

    她见秦杰看了过来，才笑道：“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走得这么慢？”

    秦杰道：“我又不急着赶路。”

    安妮吐了吐舌，道：“走快点不好吗，走快点就不用别人久等了！”

    秦杰走过她，连看都没去看她，道：“我也不需要别人等

    安妮跺了跺脚，她不理解，难道秦杰不知道自己在等他吗？

    安妮追了上去，道：“我把朋友的地址忘记了，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可以暂时跟着你吗？”

    “不可以！”说着，秦杰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前面，说：“我不喜欢别人跟着，况且，跟着我，会遇到很多麻烦！”

    秦杰走入了人群，只是片刻，安妮的目光中就没了秦杰的影子。

    安妮站在原地，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秦杰在嘉陵市大道租了间宾馆，五楼，向北，楼下是市主中心线，向左三百米是市高级人民法院。

    秦杰拉开一小段窗帘，向下看了看，楼下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楼下有一家便利超市，一个小男孩正牵着妈妈的手从超市里走出来，秦杰随即拉上窗帘，坐在了床上。

    明日正午时分，押送陈秋波的运囚车会在市主大道经过，为避免犯人中途被仇家杀害，特警会在犯人离车的同时，立刻组成防弹警戒。

    但是在警戒之前一秒，特警会先进行身份确认。

    就是这一秒，就是陈秋波死亡之时。

    这一秒，秦杰等得太久了。

    他足足等了十年！

    秦杰打开箱包，将里面装着的唯一物品：一把黑伞，取了出来。

    他慢慢的将伞拆成一个个不同大小的零件，然后又开始组装。

    只要他愿意，这些大小各异的黑色玩意可以在伞和狙击步枪之间随意变换。

    三十秒之后，秦杰已经组装完毕。

    巴雷特m821狙击步枪，有“狙击之王”之称，也是当今世界使用最为广泛的狙击步枪之一，采用枪管短后坐原理，半自动发射方式。即可使用自带机械瞄具，也可安装光学瞄镜。原来的m821分为上机匣、下机匣及枪机框三部分，但秦杰的这把m821经过欧洲著名枪械设计师勃朗宁特别改装之后，已分为不下数十部分，连原来的10发配弹容量也增至12发。

    但不管多少发，杀死陈秋波，只需要一发就够了。

    秦杰抚摸着枪身，感受着铁枪中带来他的每一寸冰冷。

    他将枪抵住右肩，透过光学瞄镜，对准了窗外，楼下市主中心线上的路灯，一根，两根，三根……

    他绝不会用活人作为试瞄标靶，特别是那些无辜的人群。

    秦杰将m821卸下，分为最小的每一部分，仔细擦拭之后，这一回，他并未将它们再次组装，而是让所有部件，安安静静躺在箱包之中。

    下午六点三十分的时候，秦杰出了门。

    他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酒，又去花店买了一束雏菊，然后打车向南郊而去。

    “您要买雏菊吗？最后一束了呦，送给女朋友吧，哝，你瞧，虽然这雏******很小，但很香的哦，你来闻闻……”

    花店老板很热情，而她的话，也一直在秦杰耳畔回转。

    “蕾，你应该能闻得到吧？”秦杰对着自己说，“只可惜你永远都看不到了……”

    出租汽车在南郊山脚停下，在一片山花盛开的地方，秦杰停了下来。

    一个孤独的，却隐藏在鲜花丛中的坟墓出现在秦杰眼前。

    他用手将碑前的青石板拍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雏菊放在石板上，背靠着石碑，坐了下来。

    秦杰拧开酒瓶，仰着脖子，满满的喝了一口，不过刚喝下去，他又咳嗽起来。

    “十年了，我又来看你了……”秦杰抚着石碑，手指顺着碑上的文字一一触过，“这一次，我是回来为你报仇的！”

    他大口的喝着，就如同第一次遇到小蕾的那样。

    小蕾瞪着大大的眼，问他：“你为什么要喝酒？是有伤心的事，对吗？”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荣誉满身的少年特警，有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么一个少年成名的优秀特警想不开，而要借酒消愁。

    她看到秦杰仍是一个劲的闷头喝着，竟抢过去一瓶，笑着说：“那好，既然你想喝，那我陪你吧！”

    她竟学着秦杰的模样，仰头大喝起来。

    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秦杰的脸上，似乎有了些许笑意，但忽然，又变得冰冷。

    他深邃的双眼，已充满了悲愤与泪水。

    他只记得，小蕾的最后一次向他说话。

    透过自带机械瞄具，被毒枭挟持的小蕾用唇语向他说：“秦杰，你开枪吧，我不怕，我相信你！”

    那一枪，除了夺走有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生命之外，也夺走了秦杰的一切。

    那是秦杰唯一的一次失手。

    秦杰一拳打在石板上，任鲜血撒在土里。

    “其实，在小蕾的心中，你永远都是她最敬佩的中国特警狙击手，也是她最崇拜的人！”身后，一个男人淡淡的说，平淡中，却又透着无尽的遗憾与沧桑。

    秦杰回头，就看到了这个发鬓已经斑白的男人。

    秦杰沉声道：“老师……”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仅是秦杰的高中老师，更是嘉陵市上任市长，坟墓里女孩的父亲——张承德。

    十年在这个男人脸上，似乎更能书写岁月的无情。

    他已经老了，老得连眼角都布满了皱纹。

    张承德看着秦杰的手，叹了口气，道：“十年了，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自责吗？”

    秦杰低着头，没有回答张承德的话，而是问：“老师，这十年，你过得好么？”

    张承德长长叹了一口气，两个男人便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张承德躬身去拔坟边的杂草，才说：“我过得很好，即使……小蕾已经不在了。”

    他又说：“我知道你会来这，所以，这几天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秦杰看着墓碑上小蕾的黑白照片，沉默着。

    张承德道：“人死不能复生，陈秋波已经被遣送回国，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他咬着牙，眼眶已经被泪水沁湿。

    秦杰紧握着拳头，胸口中似乎有烈火在燃烧，他忽然怒吼起来：“不，老师，陈秋波这只狐狸，当年潇湘别墅那场火，已经将他的罪证烧了将近一半，就算判刑，也只是个无期而已，他，该死！”

    最后三个字，秦杰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张承德从未见过秦杰这么大声吼过别人，十年前，那个英气风华的少年特警，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时间，不仅仅只是岁月的变迁，它还改变了许多东西。

    张承德看着秦杰，忽然心痛起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与无奈：“可是，你别忘了，你身上肩负的责任，还有你的身份，你仍然是国家的特警，人民的卫士！”

    秦杰眼里噙着泪水，道：“我没忘，这十年来，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没有忘记！不过，老师，我想你弄错了，我是人民的卫士，而不是犯罪分子，不是****匪徒的卫士！”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是他们的敌人！”

    张承德道：“就算那样又怎么样？怎么，你想胡来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不要随性而为！”

    秦杰抬起头，目光含着泪，看着张承德道：“小蕾……可是我的未婚妻！”

    “她也是我的女儿！”张承德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况且，你们还没有订婚，而……你也不喜欢她……”

    张承德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的这句话。

    秦杰看着这个老人，竟然无言以对。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还没订婚，那只是一个青春少女，心怀善良，为了挽救一个颓废的青年而已，她一心一意，牺牲了自己的爱，最后，还搭上了年轻的生命。

    秦杰站了起来，他不敢再去看老师一眼。

    秦杰向山脚的公路走去，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你去哪，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秦杰停在原地，但并未回头。

    张承德道：“俄罗斯驻嘉陵大使馆今天下午遭袭，美国潜逃者——斯诺登被杀了，上头要你去暗中查办！”

    秦杰心里微微一惊，他昨日从瑞典飞往香港，为了避开上面的眼线，特地从香港乘游轮，再经铁路才赶到的嘉陵，想不到才短短一日，上头就摸清了自己的行踪。更让人惊讶的是，躲藏在俄罗斯大使馆之内的别国潜逃犯竟然会在大使馆中被人杀害！

    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我知道了。”秦杰淡淡回了一句，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很浓，如此浓黑的夜晚，总会发生点什么事的。

    嘉陵江北有一片别墅区，名为南国花锦。虽然现在已是凌晨一点，但位于半山腰位置的那栋房子却依然敞亮。

    秦杰借着夜色，沿着甬道一直匍匐前进，别墅外两米高的围墙，他不过手腕稍稍用力，整个人便贴着墙面翻了过去，脚下几乎感觉不到半点声响。

    阳台与走廊上的打手，没有一个人觉得异样。

    秦杰沿着墙角，闪电般窜到南面的窗户下，房子里，此时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声。

    “都他娘的一帮废物，叫你们去劫个囚车，都他妈哑巴了？平日里******话不是挺多吗？陈哥当年待你们可都不薄，现在陈哥有难，要用到你们的时候，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房子里一片平静，片刻，又听到椅子被人踢翻的声音。

    “老二，当年也就数你和陈哥走得最近，江北当年棚户区拆迁，陈哥把这份肥差交到你手里，捞了不少好处吧，要不，明天就你带着你那帮兄弟去！”

    另一个男人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陈哥在位那会儿，哪一次政府招标，最肥的项目不是被你们宏达集团捞走的，要说到好处，你应该比我多吧！”

    “你……”

    “要我看，咱们不如抽签，抽到谁，谁明天就去，剩下的人做接应，这样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哥？”

    “老三这个主意不错，反正我是赞同！”

    ……

    秦杰贴在墙上，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原本今晚一一拜访陈秋波当年这三条狗的，不料这三人倒是今天咬在一起，竟想打囚车的主意。

    不过想到刚才三人的对话，秦杰连眼里都似乎有了笑意，他竟就这般笑出声来。

    “是谁在外面？”

    胡耀光听到笑声，大喝一声，几名马仔便往外面涌了出来。

    秦杰昂首站在门前，正面望着他们。

    胡耀光看到他，骤然一惊，双目瞪得浑圆，口中道：“是你……秦……”

    “杰”字他还未说出口，房间里的灯却突然灭了。

    房里连续响了近两分钟的枪声，当灯光再次打开的时候，那些可怜的马仔才发现他们各自的老大已经气绝。

    结果更是出人意料，他们竟然各自死在了对方的枪下！

    但这只是开始，今晚发生的事还有很多……

    秦杰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第二天一早起来，秦杰打开了电视机，将频道调为嘉陵新闻频道，然后站在窗台处听。

    “嘉陵早间新闻：昨日我市发生五起杀人案件，死者分别为【御用皇族】董事李逵安、白浴桑拿老板谢国华、宏达集团总经理胡耀光，以及洪基铁建与惠龙餐饮集团老板蔡明生与蔡明胜，经警方初步推断，五起杀人案件应为同一人所为，因为在案发现场，死者均为被飞刀刺喉而死……具市民反映，昨日凌晨大约一点，江北‘南国花锦’别墅区有枪击发生，具体情况稍后由我们的前方记者杨小丽为您报道……”

    秦杰关掉电视，将窗帘拉上，留下一道口子。

    这一次，他一点也不急，他慢慢的将巴雷特m821狙击步枪各个部分仔细擦拭，直到似乎枪身闪闪发光，等整只狙击步枪组装完毕，他才开始填充弹药。

    正因为弹药的原因，巴雷特m821狙击枪成为狙击步枪里秦杰最喜欢的一款，没有之一。

    采用勃朗宁m2重机枪的口径12。7*99nto弹药，威力巨大，能在两百米外洞穿0。5米厚的水泥墙，如此威力的飞弹打在人的脑袋上，爆头的效果就如同一只被手雷轰炸的西瓜。秦杰将这种脑花四溅，甚至直接炸断上半身的行刑称之为“上帝的审判”。

    11点20分的时候，押送陈秋波的运囚车出现在嘉陵市主中心线上。秦杰透过光学瞄镜，视线从主干道一直到嘉陵高级人民法院的小广场。

    一排特警在小广场外警戒，四名穿着防弹背心的特警先下了车，然后，露出一个秃着脑袋，打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两面特警上前走了一步，似乎在验证身份，中年男子头部在特警中若隐若现，从他露出的半个脑袋，秦杰终于确定了这中年男人正是陈秋波。

    瞄准，射击！

    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如同射击训练一样。

    “轰——”

    下一秒，整个运囚车爆炸开来，围绕囚车五米范围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下，五名特警重伤，其余包括陈秋波在内无一幸免，全部当场死亡！

    这次爆炸，连秦杰都震惊了，他知道布朗尼子弹威力巨大，但远远不能达到如此大的爆炸效果。

    况且，他从不滥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目的也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错杀好人。

    一道光线从对面的大楼照了过来，正好射过秦杰的眼。

    光线过后，他看到一个全身素裹的黑衣人，带着墨镜和园戎帽子，分不出性别。

    黑衣人似乎知道秦杰正在看着自己，他正对着秦杰的方向，将手里的炮弹试狙击步枪扬了扬，然后转身离去。

    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看来，从秦杰入住这家酒店，黑衣人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可怕的是，自己从什么时候被人跟踪，竟然没有察觉。

    秦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不但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顶尖，而且出手果断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同时，与自己有着共同的行动目标。

    秦杰在最短的时间内拆好枪械，收入手提包中，不过花了50秒的时间。他以最短的时间跑下楼，穿过街，然后赶到了对面的港天大厦五楼。

    秦杰所猜不错，那黑衣人果然留有一张字条，字迹娟秀，倒像是个女孩子写的：想知道我是谁，就来御用皇族，今晚8点，我在那儿等你！

    晚上八点整，秦杰准时来到御用皇族楼下，从老师发过来的资料显示，袭击俄罗斯大使馆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里面很乱，甚至找不到一张完整的桌子。

    秦杰到的时候，御用皇族里的人正成群结对慌乱的从里面跑出来，他们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秦杰，有个好心的女子拉了他一把，说：“别进去了，里面快闹出人命了，警察就快来了！”

    秦杰笑道：“谢谢！”

    然后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中，秦杰从容的走了进去。

    里面确实很乱，而且已经闹出人命了。

    昂贵的意大利红丝绒地毯上，躺着一个男人的尸体，年级稍大，穿着灰色西装，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正拿着一把短刀在尸体上擦着血迹。他来回擦拭着，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一样，直到发现秦杰走了进来，他才停住手里的动作，向秦杰看了过来。

    紧接着，整个大厅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秦杰的身上。

    秦杰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他只关心人群中是否有黑衣人的影子。

    很可惜，秦杰并没有发现黑衣人，但之前在擦刀的年轻人却向他道：“你是不是叫秦杰？”

    很久，好像有十年，没有人对秦杰问这个问题了。

    秦杰笑道：“是的，我就是！”

    年轻人目光忽然变得冰冷，秦杰只有在西伯利亚草原的豺狼眼中才见过这种目光——孤独、死亡。

    但又多了一分倔强。

    年轻人盯着秦杰，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片刻才说：“我正要去找你，很巧，你倒真的来了，看来那人说的不错。”

    秦杰双眼似乎亮了起来，道：“那人？你说的那人是谁？”

    少年皱了皱眉，目光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强烈，他大喝道：“你难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找你么？”

    秦杰怔了一下，道：“为什么？”

    少年吼道：“当然是找你偿命！”

    秦杰笑了，找他偿命的人不少，眼前这个少年却是最小的一个。

    秦杰道：“你应该二十岁都不到吧？”

    少年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秦杰道：“像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大学念书，享受一下青春的！”

    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盯着秦杰，手从衣服中拿出一张照片。

    李逵安！

    少年狠狠道：“你认得这个人吧！”

    秦杰道：“认得。”

    秦杰的话声才落，夜总会的二楼就传来一个声音：“他不仅认识，而且照片上的人正死在他的手里！”

    秦杰于少年都抬头向上看去，果然是那个黑衣人，而且，是个女的！

    少年对于黑衣人的出现显然也吃了一惊，但片刻即被仇恨吞没，他回头瞪着秦杰，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李逵安是我杀的，而且他也该死。”

    他说得那么平静，似乎是在和朋友谈论每天下午的一场球赛，一道菜品。

    但少年却连青筋都突了出来。

    少年道：“我要杀了你，因为……”

    少年还没说完，就被楼上的黑衣女子笑着打断了：“一百条李逵安的狗命都抵不过他的一条命，况且，你也杀不了他！”

    少年吃惊的看着黑衣女子，他似乎想不通，这女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只听那女子又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虽然你杀不了他，但他也不会出手杀你。”说到这里，她又接着道：“他杀李逵安，不过是因为李逵安这个畜生，仗着贿赂了几个嘉陵狗官，在嘉陵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逼人****、贩毒、拐卖人口，没有他做不出来的，除此之外，他还帮助贪官打击同僚，威胁迫害，你说这样一个人渣，难道还不该杀么？”

    场子里都是李逵安原来的手下，听到女子的话，都恨得咬牙切齿，但看到李少在，竟都没有发作。

    虽然李少只是李逵安路边捡来的野孩子，但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少年脾气的怪诞和狠毒。

    在李少十五岁的时候，为了报答李逵安的救命和养育之恩，李少就已经开始杀人了。那是与李逵安勾结的一个嘉陵官员政敌的儿子，李少拿着匕首，尖刀从另外一个少年的脖子穿过，至今，他都仍然记得当时那个少年死亡时的瞪他的双眼……

    女人还在说着：“他不仅杀了李逵安，而且蔡明生于蔡明胜也都是死在他的手里，还有谢国华、胡耀光……”

    这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李逵安、谢国华、胡耀光、蔡明生和蔡明胜五人，可是号称嘉陵五虎！

    连警察局都不敢轻易动的人！

    秦杰静静的听着，等女人说完，他才淡淡道：“我一向胆子很大。”

    四周刚扑过来的人群，又不约而同向后倒退一步，像见了鬼一样，视线在也不敢与秦杰对视。

    除了少年。

    他捏着拳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但目光中并没有畏惧，而是愤怒的火焰似乎要喷发出来。

    少年道：“我要你死——”

    他话声刚落，整个人已向秦杰扑来，迅猛得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

    秦杰只是微微侧身，便巧妙的避了过去，少年则用力过猛，整个人竟冲到了地上！

    他身边的人想去扶，却又似乎不敢向前。

    少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秦杰，就像一只受伤的豺狼，他一个转身爬起来，又接二连三的向秦杰扑去，掌、拳、挥、劈，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竟然碰不到秦杰分毫。

    少年终于累的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秦杰淡淡的说：“少年人，不管李逵安怎么待你，但他做了伤天害理，违法犯纪的事，死对于他，已经是一种必然了，你年纪不算小，这是非明辨，难道你分不清么？”

    少年的目光变得灰暗，沉默了下来。

    只有黑夜女人拍手笑道：“秦杰啊秦杰，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杀了他养父，现在他要找你报仇，你竟然要他明辨是非，哈哈哈——”

    秦杰道：“李逵安做的事，当然是李逵安去担当。”他说到这里，转向少年道，“人生的路还很长，等你懂得了明辨是非，承担责任，也许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李逵安。”

    黑衣女人笑道：“若是他就是下一个李逵安呢？”

    秦杰沉声道：“那我也会杀了他！”

    少年听了这句话，竟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有黝黑的目光闪动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黑衣女人的笑也戛然而止。

    秦杰抬头看着她，道：“你对我的一举一动好像知道得很清楚，我对你也很好奇！”

    女人笑着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能让状元郎对我提起兴趣，那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秦杰更加疑惑了，看来这黑衣女子对自己的了解，远远出乎于自己的预料。

    但他再看的时候，黑衣女子已消失在人群中，只有她那甜甜略带诱惑的声音传来：“我在楼上的房间等你，手里也有你想要的东西，记得么，十年前江北别墅的大火！”

    秦杰吃了一惊。

    但就在此时，灯灭了，整栋楼顿时暗了下来。

    唯有淡淡的霓虹灯点点撒在四面黑暗的角落。

    人群乱成一片，纷纷向门口奔去。

    秦杰逆向人流，接着霓虹淡淡的光影，好不容易找到二楼入口，匆忙间，却仍旧看到那叫李少的少年仍蹲在地上。

    秦杰没做过多停留，就直接奔上了二楼。

    秦杰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房间，因为整栋二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秦杰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带着兔女郎面具的那个黑衣女人，正坐在沙发上。

    不过此刻，她已脱去了黑大衣，只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薄绸旗袍，上面绣着曼陀罗兰，旗袍的尺寸十分恰当，恰到其处的包裹着她完美的身材。

    当秦杰刚走进房间，房中的灯光也忽然熄灭了。

    秦杰道：“你很喜欢黑么？”

    黑暗中，女人笑着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黑么，黑暗着的时候，可以做很多事——”

    她意犹未尽，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下去，却又停了下来。

    秦杰一边仔细的感受着身边的一举一动，一边道：“不，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喜欢黑！”

    秦杰喜欢阳光，因为阳光所到之处，一切的黑暗都将消失！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说：“你不用这么拘谨，我仍是坐在沙发上，你直接走过来便是。”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自己过来拿。”

    这女人并没有骗他，当秦杰径直走过去时，她果然仍留在沙发上，因为秦杰可以感觉到她淡淡的呼吸。

    女人道：“东西就在我身上，你要的话，自己拿吧！”

    秦杰立在原地，沉默着。

    女人嫣然笑道：“怎么，状元郎，你不敢么？还是认为我在骗你，当年江北那场大火，你可知烧掉的只是陈秋波的本稿，而当时他为了给自己留后路，还备份了一份，这……也是我在杀他不久前才知道的！”

    女人道：“上面记录着与陈秋波相关联的一切，从他上任嘉陵副市长开始所收的每一笔贿赂，徇私残害的每一个人，与其勾结的每一个官员，我记得，十年前中国政府破获的震惊中外的嘉陵跨国贩毒集团一案，最后以陈秋波逃亡海外结束，但是，警方的损失是巨大的，就连……连嘉陵市市长的女儿都牺牲了……”

    黑暗中，秦杰的目光忽然锋利起来。

    但是女人似乎并未发现，而是接着说：“其实，在陈秋波的身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秦杰对她的话并不吃惊，只是当年陈秋波一夜之间从嘉陵凭空消失，再后来，特警传来在墨尔本陈秋波的线索，再后来，便再没有音讯…

    其实当年秦杰的调查已经伸向陈秋波的背后，毕竟一整栋列车车厢的毒品，如此数量巨大的数目竟然能混过海关，区区一个嘉陵市市长，又怎能办到？

    秦杰的手向黑暗中伸了过去。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感觉也一向很灵，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女人的位置恰好在他伸出手的范围。

    但秦杰刚一出手触碰到什么时，他又马上缩了回来。

    女人竟没穿衣服。

    女人得意的笑了一声，道：“怎么，状元郎，难道你没摸过女人的身体么？”

    秦杰道：“你——”

    女人打断了他，笑着道：“那东西我就连着胶带贴在我身体的其中一个地方，如果你想要的话，就自己找吧。”

    秦杰停在原地。

    女人道：“要是你自己不拿，那一分钟之后，我就把它拿下来撕碎、嚼烂，让它永远消失！”她的语气忽然变得那么严肃，任是谁，都不敢怀疑她的决心。

    秦杰将手伸了出去。

    女人竟然挺着身体，迎了上来。

    起先，她温暖的身体还微微颤抖，但当一触及秦杰手掌之后，竟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女人仍坐在沙发上，秦杰最先触碰的，是她的脚。

    俗语说，不论多漂亮的女人，她的脚一定是带有瑕疵的，因为不论你多年轻，多美丽，但脚却位于人身体的最底部，与地面接触，不论多你有多年轻貌美的脸蛋，但一双脚定会带有一些厚皮，老茧，就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是如此。

    但这双脚却是个例外。

    她的脚不大，却又不小，柔嫩的双脚如同新生的婴儿那般细腻，脚趾大小均匀，正巧为希腊黄金比例。

    秦杰不经为之惊叹。

    他继续向上，光滑的触感由女人的脚踝一直抚至小腿，一双纤长，紧致，没有丝毫赘肉的女人的长腿，就已在他脑海浮现。

    但秦杰并未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秦杰的手继续向上，但就在下一秒钟，秦杰骤然停止。

    女人竟然一丝不挂！

    秦杰道：“你没有穿衣服？”

    女人道：“一件都没有穿。”

    秦杰怒道：“你有病。”

    秦杰已经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你才是有病！”

    随着女人的话，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一个****着的，完美如玉般的少女酮体便展现在了浮白的灯光之下。

    词语已经形容不出她的美丽，秦杰承认，当任何男人在正常情况下看到如此美妙的酮体时，都会有犯罪的冲动的。

    但他却连看都不看。

    女人挺着高昂的双峰，傲然道：“我的身材不够好吗？”

    秦杰道：“你是我见过身材最好的女人！”

    女人笑了笑，虽然被面具挡着，看不到她的脸，但秦杰的话显然是她想要的回答。

    女人道：“那你为什么不看，你不敢吗？还是怕经受不了我的诱惑？”

    秦杰笑道：“我好想和你说过，我这人的胆子一向很大。”

    女人道：“那你为什么要走？”

    秦杰回头看着她，道：“你身上没有我要的东西！”

    女人哼了一声，连声音也厉了些，道：“如果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是不是你碰都不会碰我，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秦杰笑了，这女人的话确实有趣得很。

    秦杰道：“整个嘉陵，谁人不知我秦杰吃、喝、嫖、赌无不精通，只要是美女，我怎舍得让佳人失望呢？”

    女人道：“那你怎么想要走？”

    秦杰笑道：“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失望！”

    女人疑惑道：“失望？”

    秦杰哈哈笑了一声，道：“具我所知，造物主总爱与我们开玩笑的，比如说一个五官标致的美女，往往身材不怎么样，而身材姣好的，又长长脸长得让人失望，就如同破瓢有好瓜，马屎外面光……”

    秦杰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已经不在说话。

    女人摘下面具，一副天使般的美丽面庞便展现出来。

    就像是上帝的女儿。

    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嘴，她的鼻。

    她的每一个部分，无不像是千百名能工巧匠花费巨大心血精心打造出来一般。

    如果你说她的脸让你失望，那么这世上恐怕你再也不想去见其他女人的脸了。

    “安妮？”

    秦杰有些吃惊。

    安妮的脸有些红，目光也在变幻的闪烁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两人沉默着，片刻，安妮最终才缓缓道：“我好看么？”

    秦杰望着窗外，道：“好看。”

    安妮突然道：“比起杨诗诗呢？”

    杨诗诗？！

    秦杰忽然沉默下来，原本发亮的目光忽然变得死灰。

    十年来，他曾在心底喊过无数次的名字，无数次思念的人，就这样，在这个情况下，被人说了出来。

    这是个无数次在黑暗的夜被自己想起，又去忘记的人，以及——名字。

    看到秦杰的模样，安妮的脸色忽然一沉，但仍掩盖不了她惊人的容貌。

    她似乎很生气，道：“在你刚才出神的那一瞬间，如果有人想要杀你，你已经死了。”

    秦杰抬起头，看着他，灰沉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明亮，他苦笑道：“谢谢你。”

    安妮道：“谢我什么？”

    秦杰道：“谢谢你刚才没有杀我。”

    安妮吃了一惊，余光瞥过，在她橙色外套的口袋上，自己的那柄glk27枪柄露出了一截小头。

    秦杰上前经过安妮，将她的衬衫和外套给安妮套上，道：“天还不是很热，快把衣服穿上吧。”

    谁知，安妮竟“嘤”的一声，整个人忽然滑进他的怀抱。

    秦杰向后退了一步，她用她既长切温柔的手臂勾住秦杰的脖子，轻轻在秦杰耳边吹气：“今晚，你陪我好么——”

    秦杰任她勾着，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走到沙发前，然后将安妮扔了下去。

    安妮瞪着他，目光中已泛出泪水，她瞪着秦杰，道：“秦杰，你这个混蛋，你不是多情吗，你不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吗，怎么，我现在就在这里，你不敢了吗——还是，因为杨诗诗？你心里还装着杨诗诗？难道你不知道她现在是你的大嫂吗？”

    大嫂？

    这两个字就如五雷轰顶一般敲在秦杰头上，震得他头脑发溃。

    安妮似乎也不忍心在继续说下去，她语气暖和了些，轻声道：“他们都已经是过去了，难道你要让这两个人占据你的一生，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和遗憾中么？”

    安妮看着秦杰，看着这个本是她该杀的人！

    世间的无奈就在于此，在对目标了解的过程中，她竟然会对自己的目标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有着太多的地方吸引着她。

    第一位代表中国在国际警坛获得无数桂冠的青年特警，将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妻让给别人，并且还将所有家产当做嫁妆送了出去、纵横欧洲十年的著名中国间谍……

    安妮逐渐的去了解他，逐渐的陷得越深。

    现在，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那个别人口中堕落变质的颓废的秦杰。

    秦杰沉默着，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笑声之后隐藏了多少辛酸。

    秦杰笑道：“安妮，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

    安妮道：“所有人都说秦杰文武双全，绝顶聪明，但据我看来却是愚蠢至极，蠢笨至极，我只是想证明，你秦杰就是一个笨蛋，一个傻子，一个懦夫！”

    安妮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但当她看到秦杰那双空洞的目光时，心底又忽然后悔起来。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么的令人怜惜，痛心。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自己面对秦杰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波动会如此之大。

    毕竟，这才是第二次见到秦杰。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但片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整个房间。

    秦杰道：“趴下。”

    他几乎话刚出口，就已经将安妮扑倒在地了。

    与之同时的，是两声枪响。

    惯空之中，隐隐有金铁鸣响。

    莱特m9kt系列狙击步枪，以远、准、威力强劲而闻名海内，能击穿两层水泥板。

    子弹自右侧透墙壁而来，说明敌人在隔街的大楼，肉眼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红外夜视仪？！

    几乎是在头脑中浮现出这个名词的刹那，秦杰抱着安妮往侧面一滚，又是两声枪响。

    莱特m9kt系列狙击步枪虽以威力强劲闻名，但单价便是后坐力较大，每次射击间隔时间微长，秦杰趁着狙击手间隔的空档，已抱着浑身的安妮滚到房外。

    安妮脸颊微红，与秦杰四目相对，她看了一眼自己完美的身姿，有些羞涩道：“难道你要让我就这么一直光着么？”

    秦杰放开她，把手里安妮的衣服丢过去，转过了身。

    穿衣服的时候，安妮一直在想刚才枪手狙击的时候，自己在秦杰的怀里竟然没有一丝挣扎，也忘了自己的行动。

    她明明可以自己躲避的…

    抬起头，才看到秦杰腰侧的大衣上已染透了血迹，上面一个钢笔大小的洞，看进去血肉模糊的。

    安妮惊道：“你受伤了？”

    秦杰转过身，脸已失去血色，道：“好久没有感受过受伤的感觉了。”

    安妮扶住他，道：“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

    秦杰勉强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当年账单的本稿在哪里，我怎么能让你受伤。”他的脸色更白了，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个狙击手不一般，莱特m9kt能连射两发，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街边的一家小诊所。

    一个小护士在秦杰的引领下，用颤抖的手一步步剪开坏死的皮肉，然后再缝上。

    秦杰在指导小护士的同时，另一边和安妮聊天。

    “你是来杀我的么？”

    安妮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血迹，迟疑片刻，道：“是的。”

    秦杰转过身看着她，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至少，现在也可以。”

    安妮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杰道：“你现在不动手，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安妮看着他，展颜一笑，目光却望向了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边的小护士听得一惊一乍的，这时也将伤口清理完毕缝好了，抖着声音说：“大……大哥，你的伤口虽然缝上了，但是失血过多，需要到医院去输血。”

    两人从诊所出来，秦杰忽然停了下来，笑着对安妮道：“我记得在意大利的时候，在威尼斯有个专门帮助站街女郎收拾恶汉，特别是当地黑帮的美国女人，虽然我没见过，但好像听别人说，也叫安妮。”

    安妮笑道：“那就是我！”

    秦杰并没有惊讶，道：“俄罗斯大使馆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安妮道：“不错。”

    秦杰皱眉道：“如果我所猜不错，你就是西欧传闻的那个代号‘红玫瑰’的美国女间谍，杀斯诺登是你的任务，我可以理解，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但昨天你杀陈秋波，这已经超出了你的行动范围，而且造成其他无辜人员死伤，另外，我还要告诉你，这里是中国，不是美国！”

    安妮道：“我这是在帮助你！”

    秦杰道：“帮我？”

    安妮浅浅一笑，道：“不错，你这次回国，难道不是因为陈秋波么？而且，你所说的那几个无辜人员死伤？哈哈哈……”说到这，她竟然笑起来。

    笑了许久，安妮才缓缓道：“你是说那几个死的特警无辜么？哼，一点都不无辜，你还记得一年前嘉陵破获的跨境案件么，那几个警员在查案的时候，竟然伙同罪犯**卖淫女，导致受害人直接死亡，另外两位已成植物人，现在还呆在嘉陵医院重症室，这个，你知道吧。”

    秦杰苍白的脸色微沉，道：“我虽然在国外，但每天都在关注着嘉陵。”

    安妮又道：“不仅如此，他们之中每个人与嘉陵黑帮都有着牵连，洗钱、给黑帮透露情报，从毒贩手中分红……”

    安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秦杰听到这里，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嘉陵市医院大门口。

    谁知刚一下车，后面便再响起一阵跑车飞驰的轰鸣声。

    三辆跑车疾驰而来，几道尖锐的刹车声之后，四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人身上的真皮大衣破了几块，胸口可以看到染红的血迹。

    四人刚一下车，就发现了走在前面的秦杰和安妮。

    四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但目光中总充斥着一丝不屑，特别是为首的年轻人，虽然面容十分清秀，但目光近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扫过秦杰，最后停在安妮身上。

    他左边的少年也早就看到了安妮，挑眼道：“龙哥，嘉陵的妞咱们也差不多泡遍了，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女啊？”

    被他叫龙哥的少年皱眉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再怎么漂亮的女人，迟早还不是会脱好衣服在床上等着我么？”少年说完，发出一声冷笑。

    另一个高个少年有些婴儿肥，带着一副眼镜，附和笑道：“对于龙哥来说，这些事情当然是易如反掌的。”

    少年双眼发亮，不论是谁，只要提到自己的父母，少年都会顿时感到无比的骄傲，他拥有最宠自己的父母，别人有的，父母都给了他，别人没有的，父母也都会给他。

    物质**与虚荣心的无比满足，有什么比这两样更让一个年轻人骄傲的。

    少年道：“小宽，等一下我带老三去包扎，你跟着这两个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男的给我整了，然后把女的给我带回来，记住，她是我的！”

    一个少年笑道：“放心吧龙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到这里，他眼角一亮，露出喜色接着道，“龙哥，这个大美女归你，那您车上那个……”

    少年哼了一声，道：“这贱女人竟然把老三伤成这样，等下回去，她就交给你，爱怎么办，你们自己下去琢磨。”

    他们后面说的话声音稍小，秦杰与安妮并未听见，谁知挂号排队的时候，四个少年横冲直撞，直接插队排在了队列的的最前面，刚好和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安妮撞在了一起。

    小宽瞄了瞄安妮，道：“龙哥，你看前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少年道：“里面那人肯定就是刚才和她一起那男的，走，李刚，你去把医生拽出来，先给老三看了，那女的咱们后面再说！”

    手术室的外面很吵，护士前台，李刚抓着一个小护士的手死不松开。

    这个护士年纪不大，应该是医院新来的实习护士，像这种初出社会的女孩子，最怕惹祸上身，也没有多少处事能力，李刚最喜欢对这种小女孩下手。

    就算不能得逞，便宜也能占些。

    看到小护士目光中的无助和泪花，李刚更加气势凌人，叫嚷着道：“你说谭医生正在里面动手术？快进去叫他出来，我这里有位很重要的病人！”

    小护士白净的脸有些红，好不容易挣脱李刚的手，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手术的时候是不能进去的。”

    李刚瞪着眼，怒目道：“什么手术的时候进不去，我可不管，我的这位病人只能你们主任治，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老爸可是嘉陵市文化厅副厅长，专门负责嘉陵文化医疗卫生事物，现在他儿子就在这里，你说谭医生不治？你说这话，负得了责吗？代表你们医院的意思吗？”

    李刚一连几个问题，把小护士呛得说不出话，急得差点哭了，吞吞吐吐道：“我没说谭主任不治，只是……只是……谭主任在做手术，我……我……”

    李刚向前贴近了些，低声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现在随便去找一个外科医生进去，把谭主任顶出来不就得了！”

    小护士道：“可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李刚指着陈小龙的方向，接着道：“你知道那几个是谁吗？嘉陵市局长的儿子，也是咱们嘉陵市国光集团董事长杨诗诗女士的独子龙哥，站在龙哥左边高个儿的帅哥是咱们嘉陵市交通局……”

    李刚只说了前面，小护士的头就一直发晕，后面的什么大人物她一句也没听见。

    只是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刚已近乎咆哮着冲她了一句，“老子自己抓人进去换，你这傻。b！”

    不到一分钟，也不知李刚从哪里抓来一个稍微秃顶的中年医生，直往手术室里面拽，也不顾医生的苦言苦语哀求。

    安妮皱了一下眉，刚站起来，就发现一个穿着贵气的年轻人横档在自己面前，脸上笑着，道：“ell，，wtgree?”

    安妮连看都没看他，只是一挥手，便将李刚抓着医生的手打掉，并用标准的中文道：“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遵守秩序！”

    李刚只觉得虎口开裂，手指更是疼得发麻，但这次他半句话都不敢说。

    因为陈小龙的脸黑得十分难看，而且他发现眼前这个外国妞，力气竟然大得惊人！

    被彻底无视？陈小龙怎么也想不到。

    陈小龙几跨步走到安妮面前，指着手术室道：“你是在等里面那老男人吗？哼，小宽，去把他给我拽出来，让谭跃先给老三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