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幸福时光番外篇
作者:可蕊
第二卷
第二卷 第一节
    “子爵,肯特·海兰斯奉命前来!”进入房间,还有些气喘的肯特·海兰斯向那个背向自己正站在窗前的少年行礼。

    少年转过身,看着肯特·海兰斯一笑:“随便坐肯特。”又向侍女吩咐:“给侍卫长拿饮料来。”

    侍女行礼后出去了,转身之际看着肯特也是含笑。

    肯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

    他身上穿着的不是侍卫长配发的英武制服,而是一套陈旧的软甲,虽然他一路上已经偷偷擦拭了很多次,但是上面还是沾满了泥土、汗渍甚至几点血迹。他的脸上也是汗水淋漓,经过刚才急切的赶路,本来就濡湿的发际现在已经能滴下水来,一滴滴就落在法兰子爵书房铺设的地毯上。

    肯特是接到“伟大的神圣的睿智的魔法师阁下召唤”这个命令之后急匆匆赶来的。

    那个传达命令的侍从找到肯特的时候肯特正在作武技练习,那时距离子爵下达这个命令已经过了两刻钟,而更令肯特担心的是,那个传递命令的侍从在表述子爵时使用的那段长长的“头衔”上花了极多的时间,会令子爵大人久等是必然的了,可是作为肯特比需要为了弥补这一切作出自己的努力,于是他一路狂奔来到了伊达·法兰的图书室。

    自己这个侍卫长在子爵召唤的时候不但来迟了,竟然还用这样不符合仪表要求的状态出现在子爵面前,为此肯特感到极度的失礼、自责,见子爵在侍女出去之后半晌没有出声,不由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不满之中。

    肯特来到法兰子爵身边担任侍卫长已经大半个月了,法兰公国提供的待遇那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物质条件、工作环境甚至可以说比他在皇室担任卫队长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周围的人对他虽然有些排外心理,却也没有出现那种故意刁难的行为——最好理解的就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在肯特身上押着赌注呢,肯特要是被排挤走了,押肯特能呆下去的一方固然是输了,押肯特呆下去的一方却也会指责赢家们为了赢而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这无疑对剑锋城堡内部的团结和谐气氛大为不利,所以在前几任侍卫长们频繁的上任卸任之间,已经磨合得很是成熟了的法兰公国“地下赌场”规则形成了,作为“赌具”的肯特·海兰斯侍卫长得到的对待绝对公平,公平而且疏远。

    不仅仅周围的人是这样对待他,就连子爵本人对待肯特的态度也是这样。

    子爵很少召唤肯特,也从来没有给他安排过什么任务。

    按照道理来说,侍卫长应该是随时跟随在子爵身边,进行保护甚至跑腿打杂工作的,可是肯特却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他连子爵的面都很少能见到。

    因为法兰子爵身为一名魔法师的关系,他的生活很不规律,经常呆在他的魔法实验室中数日不出,即使不作魔法研究的日子里,他也很少参加那些宴会、舞会等社交活动,更多的是呆在他自己的图书室、起居室里,看书写作,或者接待几位他愿意接待的客人。偶尔他也会去练习剑术、骑术,不过即使是做这些训练的时候,他也没有召唤肯特陪同过。

    子爵有专门的教师,也有专门陪他训练的侍从,他身边的贴身人员都是法兰公国出身,都是千挑万选,经过多年考验的人,少数例外者也都是子爵亲自挑选出来的。子爵信任他们,他们也一次次地证明了他们不辜负于这种信任。

    肯特·海兰斯不同,他来自国都,来自皇帝身边,法兰公国和兰姆皇室之间的微妙关系注定了他会受到怀疑和冷遇。但是肯特不去考虑自己得不到信任或者被冷遇这样的事情,他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并且也决定做一名尽职尽责的侍卫长,不管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履行自己的使命。

    这是子爵第一次主动召唤他到身边,并且明确的表达有任务要交给他完成,肯特希望自己能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呈现给子爵。

    可惜现在第一步无疑就令人极不满意,至少在肯特看来,此时子爵的沉默就表示出一种不满意。他不断地用衣袖去擦拭滴下来的汗水,感受着房间内的沉默,心里对竟然不能在子爵召唤的时候保持最佳的状态和仪态深为自责。

    伊达一直等到侍女把饮料拿进来,才笑眯眯的说:“肯特,你到剑峰城堡已经有半个月了吧?”

    “十九天了,子爵。”肯特当然不会失礼的真地去喝那杯饮料,把手里的饮料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毕恭毕敬的回答。

    “一切还适应吧?这里的环境和国度不太一样,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子爵关心,一切都很好。”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这个时候必然要顺水推舟的对剑锋城堡的环境或者接待之类做一些夸赞,但是肯特做不到那样,只能干巴巴的这样回答。

    伊达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侍卫长毫无技巧的回答,继续笑着说:“我很高兴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那么这里的人你应该也认识得差不多了,舞蹈者你见过了吗?”

    可能没见过吗?

    子爵大人的问话很贵族式——除了那些贵族,还有什么人能这样坦然自若地把一件庞大而极其吸引人的“事物”说的好像不经正式的介绍流程,别人就应该视而不见的一样。

    肯特的视力没有任何毛病,所以他真的真的见过很多次舞蹈者了,从每天清晨起床的例行怒吼到夜晚时不时的嚎叫、从喷向天空的火焰,到散步时用尾巴甩得乱七八糟的花圃——想要视而不见真的很难,虽然对自己不像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视而不见是上流社会的基本生存技能,可是肯特还是做不到。

    他看见舞蹈者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獠牙和小舌头都看见了——因为舞蹈者时不时就会把嘴长得很大进行咆哮。

    不过肯特只是郑重的回答:“是的,我见过它了,子爵。”

    “那就好,我很高兴你们已经认识了。”伊达·法兰温文的笑着,好像真的只是在介绍自己的侍卫长和一位普通客人认识,“作为一位特殊的客人,昨天舞蹈者对我提出了一个很难拒绝的要求——它对于帝国最大的宝石矿山‘格鲁矿山’很有兴趣,想去作一次短时的参观……你知道,那座矿山是我的私人产业,而我很难拒绝一位朋友这样小小的请求。”

    一只飞龙要去“参观”一座宝石矿山还是小小的请求?

    傻子都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居然还很难拒绝!应该拿出全副武装的军队密密麻麻的站在矿山前面表达自己拒绝的决心才对吧!

    面对肯特一下子睁得大了数圈的眼睛,伊达继续悠然的说:“所以我已经答应它了……”

    肯特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有疯子才会邀请飞龙去参观自己家族的宝石矿山,难道子爵大人他……

    “所以……”法兰子爵笑容可掬,“我需要有人陪同红龙大人前往,亲爱的肯特,我的侍卫长大人,这项任务无疑只有你可以担任,你愿意为我走一趟吗?”

    肯特有种轻微的晕眩感,陪同一只飞龙去参观宝石矿,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身为侍卫长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任务。

    子爵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肯特想到了自己的那数位前任。

    这就是子爵的意思吗?

    肯特在一瞬间里有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很快的他就放下这种情绪来,严肃的说:“是的子爵,我决不会让您的财产受到任何损失的!”

    自己的职责就是听从子爵的任何吩咐,不管这些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这些任务对自己是不是有利。

    肯特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下一个离职的侍卫长,一个侍卫长离开自己的职位只能有两个原因:任期届满,或者死神召唤。
第二卷 第二节
    看到伊达没有其他要吩咐的,向子爵行礼告退之后,肯特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走了出去。

    “呵呵呵呵呵……”肯特刚走出去,伊达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莉莉娅从另一个房间跑出来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他果然误会了!拿来拿来,赌注都拿来,我赢了。”

    “就要好似这样才有意思啊。”伊达好不容易忍住笑说。

    “真是的,什么有意思,这分明是你们兄妹俩合伙在欺诈我们,伊达的话根本就是一个劲的在误导他!”蒙德一脸不快的把几颗宝石扔在了桌子上。

    “亲爱的朋友,你的侍卫长真是一位无畏的勇士……”明尔倒是对自己的输赢不怎么在意,笑吟吟的把自己的赌注放在桌子上,从窗口看着肯特走出小楼的背影,他忽然灵感如泉涌起来,“啊,我觉得我可以写一首诗歌赞美这位勇士,诗开头将是这样的……啊,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位侍卫长……”

    “我忽然记起来,大公妃有个茶会要求我去出席,我必须先拿去准备服装了。”莉利娅仪态万千的站起来向伊达告辞,“哥哥,恕我先告退了。”说完便淑女十足的走出了房间。

    “咳咳,我认为陪伴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个男人的义务,所以我也要去为那个茶会做准备了。”蒙德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之后,快速的消失在门外。

    赚到了……

    伊达拿起桌子上赢家和输家都忘记带走的宝石把玩着笑了起来。

    宝石中最耀眼的就数一颗血红色拇指肚大小的,伊达把它拿出来,迎着窗口的光线观看。

    在阳光下,宝石发射出绚丽的光芒,晶莹剔透,那种红色几乎把手都映红了。

    格鲁红宝石,这个大陆上最好的红宝石之一。

    伊达缓缓放下,宝石在桌子上滚动几下平静下来,依旧那样美丽无暇。

    夜色已深,肯特坐在火堆边,借着火光看手中的那份资料。

    当他走出子爵的图书室,门外有侍从交给他这份格鲁宝石矿的材料。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因为回到住处匆匆的换了衣服之后,他的行李就已经被准备好了,而在他的住处的外面的草坪上,红龙正兴奋得走来走去,把那修剪整齐美观的草地才得乱七八糟。

    “喂,快一点!你这个磨蹭的人类!”看到肯特露面,红龙把头贴到窗户上催促,口鼻中喷出来的火星烟气把窗子都熏成了黑色。

    肯特没有想到这个任务竟然是要求马上出发的,不过他没有任何质疑的马上就接过行李,骑马出发。

    红龙在天空飞翔,速度当然要远远快于骑马的肯特,而且红龙没有任何一点想要等待肯特的意思,于是整整一天,肯特就在不断的追逐红龙的过程中度过,等到天色黑下来之后,红龙终于放弃了继续赶路的打算,落在了这片山林中。虽然山坡下面就是城镇,但是因为红龙的缘故,肯特选择了在野外宿营。

    行李不是他自己整理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很全,各种食物都有准备,看起来准备行李的人早就料到了他需要在野外过夜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肯特便坐在篝火边开始翻阅那份关于格鲁宝石矿的资料。

    格鲁宝石矿的大名肯特早就听说过,那是大名鼎鼎的格鲁红宝石的出产地。这种珍贵的矿石令贵族女子趋之若鹜,很多有名的首饰上都镶嵌有它的踪影。但是肯特一直不知道这个矿场竟然是属于法兰子爵的私人财产,要知道格鲁宝石矿的所在地并不在法兰公国境内,甚至可以距离法兰公国十分遥远——法兰公国是兰姆帝国的南大门,而格鲁矿山则在帝国的西北角上。

    肯特仔细的翻看着那薄薄的资料,资料中对于格鲁宝石矿的地理环境、所生产宝石的品质等等都有很详细的介绍,但是关于它是怎么成为子爵的私人财产的,则仅仅记载了一句:某年某月某日,波利家族为祝贺法兰子爵通过魔法学徒试炼,赠送格鲁宝石矿作为贺礼。

    很奇怪的礼物。

    作为未来的法兰大公,伊达·法兰在兰姆帝国确实有着与众不同、高高在上的地位,想要讨好他的家族和个人呢也确实所不胜数,但是仅仅因为他通过了魔法学徒的考试,就赠送整个大陆都数一数二的宝石矿作为礼物也太过夸张。要是这是波利家族的送礼习惯,那么法兰大公本人有所庆祝的时候他们要送什么?皇帝陛下有所庆祝的时候他们又送什么?

    肯特回忆了一下关于波利家族的事,他毕竟曾经在皇室服务多年,不管多么不关心政治,整个国家的那些豪门世阀还是有所了解的。

    波利家族曾经是兰姆帝国一个很显赫的家族,可以说就在十几年前还风光无限。那个时候兰姆帝国继位可能性最高的皇长子正是波利家族出身的皇妃所生,而当时波利家族的族长又是一位前途光明的大魔法师。

    但是好景不长,先是皇长子急病去世,不久之后皇妃也因为伤痛过度过世,几年之后,波利家族的顶梁柱波利大魔法师也在魔法试验中意外去世,整个波利家族就此一蹶不振。

    或者当时波利家族想要让刚刚成为魔法学徒的伊达·法兰成为波利大魔法师的学生才作出这样大手笔的投资吧?只是后来波利魔法师意外去世了,这个打算才不了了之?

    曾经登基呼声最高的艾迪皇子去世之后波利家族想要再依附一个未来的实权人物的话,法兰子爵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可想而知蒙德皇子必然是不会很喜欢这个家族的。

    肯特找到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便继续翻看资料。

    资料很简单,后面的内容都是关于矿山的管理人的姓名之类的东西。矿山的管理者名叫夏森·米塔,是在矿山归属于子爵之前就从事这座矿山的管理者职务的,到目前为止或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三十多年,他就是肯到达那里后应该联系的接待人。

    三十年,这个夏森·米塔应该陪伴着那座矿山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了吧。可是他可能意识不到,矿山的主人这一次给他派来了什么样的访问者,他服务已久的矿山有可能要遭受什么模样的劫难。

    肯特看着在不远的地方呼呼大睡的红龙,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资料对着火光发呆。

    连续不断的干了一天路身体明明已经很疲惫的肯特此时却毫无睡意,他心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但是自己却也抓不住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辗转良久,想到明天还是要马不停蹄的赶路,肯特终于躺下来,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卷 第三节
    这个营地守夜之类的事情倒是都可以省略,红龙就卧在不远的地方,相信没有盗贼之流会有贵族们的习惯——认为这么大一条龙不经过正式介绍就应该是彼此看不见的。

    红龙根本没有办法入睡。

    整整一夜,红色的宝石都在它的脑海中漫天飞舞。

    红龙也拥有很多的财富,可是一整座矿山的宝石究竟有多少红龙还是有种算不过来的幸福感觉。

    马上就要到手了。

    宝石,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那个弱智低级卑劣无耻的魔法师的矿山就要属于我了,哈哈哈哈哈……

    红龙从梦中笑醒过来,发现天竟然还没有亮,那个带路的渺小人类正蜷在火堆边睡得沉沉的。

    人类,哼,弱小到一晚上不睡觉都不行!

    要不是卑鄙狡诈下流的魔法师笔者伟大的红龙发誓说不管怎么样够绝对不伤害这个带路的小家伙,红龙是绝不可能让他悠然的躺在那里睡觉的。既然有为红龙大人服务的荣幸,他就应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得赶路才对,反正到了目的地他就没有什么用了。

    宝石,宝石,宝石……

    红龙关心的只有这个。

    虽然那个傻瓜弱智白痴低等的魔法师一再声明什么只是参观,可是红龙根本不在乎那些,在它的观念中,只要到了那个矿山,它就不打算走了。找个洞窟舒舒服服的住下来,然后就开始用宝石装饰自己的新窝,宝石床铺,宝石墙壁,宝石地面……多么美妙的生活啊……

    那个傻瓜的宝石矿就要属于我伟大的红龙了!

    哈哈哈哈哈……

    红龙第二次从朦朦胧胧中笑醒,发现那个人类依旧在睡觉。

    它再也不能等待了,扑过去用一只爪子拎起侍卫长大人一通乱摇,同时大声吼叫着:“你这个愚蠢懒惰鄙下的人类,伟大的红龙命令你马上给我起来!”然后重重往地上一扔。

    肯特在睡梦中也时刻保持着警惕,被红龙提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醒了,被扔下去的一瞬间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态,落地的时候单膝着地,马上就弹簧一样的跳起来,并且把剑在手,虎视眈眈的看着红龙。

    红龙被这种挑衅的姿态激怒了,马上就恶狠狠的回瞪。

    双方这样目不转睛的相互对视,把自己坚定不移的意志尽量的在眼神中表达出来,他们僵持着,彼此都一动不动。

    一只早起的鸟儿飞来,随意的落在肯特肩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但是很快的,它就意识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只什么样的怪物。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那近在咫尺的龙脸一眼,扑楞着翅膀连续不断的碰撞着树木,摇摇晃晃的飞走了。

    “可恶!”红龙愤怒的吼叫起来,“你这个低劣无耻嚣张狂妄的蚂蚁,竟然敢对着伟大无敌的红龙亮出武器,你在向我挑衅吗?”

    “你竟然袭击法兰子爵的侍卫长,是要向法兰公国、兰姆帝国宣战吗!”肯特丝毫不让步。

    “低劣的人类,我命令你尽快带我到我的宝石矿去,不然我就把你踩扁,什么国家都救不了你!”红龙知道自己不能伤害这个傻人类,不过没关系,这个傻人类自己不知道。它用平时对待人类惯用的表情:呲牙、瞪眼、鼻孔里喷出火星和黑烟……并且保持着这个表情尽力的贴近了肯特——按照它的经验,用不了多久,这个人类就应该胆战心惊的后退甚至求饶了。

    肯特脸色大变,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格鲁矿山是法兰子爵的私人财产!如果你要侵犯子爵的财产,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吗!”红龙被这个人类的狂妄弄得七窍生烟,大声咆哮起来。

    肯特握紧剑,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狂妄的人类,伟大的红龙看中的东西就是属于伟大的红龙的!”

    “保护子爵的财产是我的责任,我愿用生命去实践!”

    “低等的人类,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子爵的财产绝对不容侵犯!”

    “我的!”

    “子爵的!”

    “我的”

    “子爵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会用生命保卫子爵的财产!”

    “我的!”

    “子爵的!”

    “我的”

    “子爵的!”

    ……
第二卷 第四节
    红龙和肯特各自反复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良久,谁都不作退让。

    他们脸对脸的站着,瞪着眼睛、喘着气,死死盯着对方。

    灌木丛发出细细索索的声响,一个早起到山林中打柴的农夫出现在营地旁边。

    山中时而会有旅人经过,既然不到近在咫尺的城镇中住宿而是夜宿山林,就说明这个或者这些旅人对附近很不了解,为旅人引路也是一种不错的收入来源。农夫本着这种观念才沿着篝火升起的烟雾的指引走向了营地。

    然后,他看到了一条龙,一条传说中才有的庞大凶恶的龙。

    龙红色的鳞甲如同宝石打造出来的在朝阳下发着点点光辉,雪白的獠牙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鼻孔中不断的喷出夹杂着火星的黑烟。此时它正与一名骑士对峙着,眼中尽是凶狠残暴的光芒。

    恶龙与勇士,农夫喜极而泣的发现自己幸运的成为了传奇故事中的一个角色——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绝对没有任何出演这一幕的欲望。

    庞大的龙,谈不上高大魁梧的骑士。

    农夫在一瞬间里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把手中的工具一扔,狂呼着:“救命啊,救命啊……”四肢并用的向着山下滚爬而去。

    全神贯注中的肯特被呼叫声惊动,回头只看到一个惶惶的背影。

    这么被一打岔红龙不由有些泄气,自己跟这个愚蠢卑劣弱小呆板的人类争论有什么意义,到达矿山、占据矿山,这才是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哼,小蚂蚁,你的任务就是带我到矿山去,这是‘你’的子爵给你的任务,明白吗,哼哼哼……”到达之后你就没用了,那个矿山归属问题就轮不到你发言了。

    “我当然明白!”肯特肃然回答。

    不管任务是什么,也不管它的合理性,即使明知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也要义无反顾地执行。

    肯特知道这样的思想很迂腐,大多数人甚至他以前的同袍们都不能认可,可是当年他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他的,并且父亲自己也是这样执行、并且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他的皇家侍卫生涯划上了句点。

    肯特现在的职位比至死都仅仅是普通护卫的父亲要高和重要的多,所以他深知的责任更重大,更不容心存动摇。

    看看渐渐平静下来的红龙,肯特走回营地,在已经接近熄灭的篝火中添上一些枯木,然后向附近的小溪走去。

    红龙皱着眉头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洗脸洗手,饮马,然后竟然开始打水做饭,刚刚平息的火气再次冒了起来。“你在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发,马上!你这个愚蠢下流卑劣无耻的蚂蚁!”

    肯特根本不理睬它,就在刚才,肯特忽然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这只龙不认识路。

    既然它不知道怎么到格鲁矿山去,主动权就在肯特手里了,红龙尽可以像昨天一样径直飞走,但是肯特不会再拼命的追赶它了。

    红龙吼叫,蹦跳,喷火……这些招数都用过一遍之后还是毫无效果,肯特根本就对它视若无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悻悻的重新趴在了一边。

    太可恨了,太可恶了!

    我一定要报复,我要让这只蚂蚁知道伟大的红龙的厉害,等到那些宝石到了手,我就要……

    红龙在脑海里勾画着将来对肯特的报复,勾画着一堆堆山一样高的红宝石……

    等到肯特做好出发前的准备之后,发现红龙已经睡着了。

    飞龙真的与传说中一样,是一种很能睡的生物。

    肯特在旁边坐下,静静的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红龙到达矿山的时间自然是能拖的越久越好,可是它到达之后呢?听它的口气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打算去参观的。

    子爵应该不会任由这条龙到他的私人矿山去捣乱,出产格鲁红宝石的矿山一年能够带来多少收益肯特都不敢想象,子爵应该不会拿这样的代价来驱赶一个他不喜欢的侍卫长,那么他为什么要让红龙到那里去参观?

    肯特先为了之前自己小人之心的猜忌狠狠地厌恶了自己一番,然后就开始分析,子爵会作出什么样的安排,自己要怎么做,才能配合这些安排。

    天色渐暗,肯特在一条小溪边开始扎营。

    红龙降落在离他不远的草地上休息,急速飞行固然消耗体力,慢慢悠悠的等着下面的骑士,不得不在天空中反复转圈其实也很令龙疲倦,尤其是红龙这种性急的个性,更是受不了,一天下来只觉得累得不行。

    肯特今天按照自己的节奏赶路,所以与红龙的状态正好相反,有条不紊的搭帐篷、饮马、生活做饭。

    红龙眯着眼睛看着他,越看心里就越气。

    可恶的人类!

    红龙不信任任何人类,在它的心目中人类都是骗子。

    伊达·法兰那个骗子还是好的,因为他利用红龙的时候总是会支付相应的代价,更重要的是他帮助过红龙,红龙心里还是感激他的。

    可是其他的人类依旧是卑劣无信誉的骗子,这毫无疑问。

    眼前这个骗子的目的就是不带自己去矿山,这也毫无疑问。

    所以红龙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得逞。

    肯特打水回来,发现马匹不见了,他诧异的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在灌木丛里找到吓得浑身发软的骏马。能把一匹经过严格训练,即使面对战场上的腥风血雨都丝毫不会畏缩的战马吓成这样子还能是谁做的?

    肯特好不容易把马匹牵回来,就发现整个营地都化成了灰烬。他的行李、帐篷包括那块青翠欲滴的草地,周围挺拔茂盛的小树,现在都变成了大火烧过后黑漆漆的一片。

    红龙卧在原来的地方,一副“我睡着了”的样子,但是时不时就撩起来偷看肯特的眼皮出卖了它——肯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谁干的。

    肯特没有去找红龙理论,而是在火灾现场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吃手边剩下的干粮。

    他不知道红龙想干什么,不过不管红龙想干什么,肯特要做的都是带它到格鲁矿山参观——仅仅只是参观——其他的肯特不关心,也不畏惧。

    没有了帐篷,晚上肯特只能枕着自己的剑躺在树下,不过他刚刚入睡,就被龙的咆哮声惊醒。等到肯特跳起来拔剑在手,一秒钟前还在狂吼乱叫的红龙已经趴回原地,又是一副“我睡着了”的样子了。
第二卷 第五节
    肯特看它几眼,缓缓地把剑归鞘,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战马已经再次挣断缰绳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肯特就一直忍受着红龙的这种骚扰。

    只要他准备宿营,红龙就会破坏营地上能破坏的一切,只要肯特睡着,红龙就会吼叫着把他惊醒,只要肯特准备到附近的城镇和购买被红龙破坏了的旅行必需品,红龙就会冲到那个城镇中把所有的居民吓得半死,让所有的商店都关门停业。

    肯特不知道红龙的意思是想要把自己吓唬住,让自己听它的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是下定了决心按照自己的计划行进,完全把红龙的行为置之度外。

    红龙半睁着眼睛看着那个人类。

    很可恨的,他竟然靠在树下,也不睡觉,也不宿营,也不试图到人类的城镇中去,他就着河水啃了一块干粮,然后就那么坐着,似乎打算跟红龙耗上了。

    红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类。

    它活了漫长的岁月,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聪明的愚蠢的,强大的弱小的,贪婪的豁达的……很多很多,大部分都被它遗忘了,可是眼前这一个,红龙知道自己可能后半辈子都忘不了——因为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呆这样迟钝的人类。

    飞龙一族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或者说是特殊的体质,当它们不加收敛的释放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会有一种气势威压住周围的一切生物,使得感受到这种气势的生物对于飞龙都会不由自主地惧怕、不由自主地陷入惊恐陷入无法镇定的状态,这就是俗称的龙威。

    红龙以往遇到过的人类没有一个不被这种威势影响的,即使是伊达·法兰那样优秀的魔法师也只是因为有着过人的精神力而抵抗力稍强一点,能够勉强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罢了。而眼前这个渺小卑下的人类,他竟然连续好几天硬生生地抗住了这种威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吓得神经错乱。

    可恨的,他一定是因为痴呆才会这样!

    红龙对自己的恩人伊达·法兰发过誓,在肯特·海兰斯带它参观矿山期间不能伤害他。所以现在红龙不能烧死他、踩扁他、撕碎他……虽然它很想这么做。

    可恶,可恶!它应该在被伟大的红龙威吓之后马上跪地求饶,连滚带爬的哭着带伟大的红龙去接收矿山才对。

    可恨,太可恨了!

    肯特的心脏再一次急速得跳了起来。

    红龙又在向他释放龙威了。

    闭着眼睛,肯特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抵抗这种威压,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为这种气势颤抖,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快要断裂,而心脏更是随时都要爆炸的感觉。

    已经五天了,每天都要比上一天的次数更多,肯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完成任务之前就崩溃掉。

    可是只能坚持。

    肯特自幼就知道,要是只有坚持下去这样一个选择的时候,那么除了坚持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肯特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成为骑士训练的,他的家庭地位不高也不富裕,没有足够的金钱聘请老师或者送他去昂贵的骑士学校,父亲又是皇室的侍卫,很少有时间在家,所以他的训练都是父亲帮他制定好计划,然后全靠他自己一丝不苟的去完成的。

    也许是父亲寄予的希望过高,有些训练计划已经超出了肯特当时的年龄能够承担的强度,可是肯特没有质疑过,也没有放弃过,他一丝不苟的按照父亲的安排完成,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就要在那些严酷的项目终于停止,自己可能会在完成训练任务之后倒地再也起不来,但是他从来没有一次让父亲失望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父亲殉职之后,皇室免费把他送到皇家骑士训练基地的时候,他这个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孩子,却有着令教官们都惊讶得素质,才能令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从那些骑士世家的后代之中脱颖而出,直接加入了皇家骑士团。

    所以只能坚持。

    肯特从来不想“放弃”这个词汇,他没有在自己的内心中建立过放弃这个词汇相对应的行为方式。

    要么坚持,要么让死亡宣布失败。

    这是肯特·海兰斯唯一的行为方式,他也只会这一种方式。

    喔嗷嗷嗷嗷嗷嗷……

    红龙突然咆哮起来,吼叫着冲上了天空。

    它喷火、翻跟头、抡翅膀,搅得风云变色,整个山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肯特身上承受的压力陡然消失,头晕眼花了片刻才适应过来,站起来去看红龙在折腾什么,却需要扶住树才站稳了身体。胸口气血翻涌,口腔里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肯特强行把呕上来的血吞下去,向红龙看去。

    那龙正在伐除这片山坡上所有的树木。它把树连根拔出来四处乱扔,或者干脆拦腰把合抱大树折断,把矮小的灌木丛一片一片的踩平。

    红龙扑腾了一阵,一低头,看到那个讨厌可恨卑劣低贱的人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很明显,刚才那些行为在这个讨厌可恨卑劣低贱的人类眼中,就好像免费的一场表演一样。

    可恨啊啊啊……

    气极了的红龙又是一气折腾,半个山头被它夷为平地,树木折断、山石崩裂,飞禽走兽来不逃走的统统死无全尸。可是转回头,那个讨厌可恨卑劣低贱的人类还是站在原地,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自己。

    又表演了一场。

    依然是完全免费的。

    喔嗷嗷嗷嗷嗷嗷,太可恨了……

    红龙再次咆哮、喷火、破坏附近的环境。

    然后,它发现自己刚刚进行了第三场免费表演。

    嘭。

    红龙重重的落在肯特面前,瞪着愤怒的眼睛向肯特靠近。

    肯特自然不会畏缩,同样用锐利的眼神回视。

    他们相互瞪着,用目光向对方传达着各自的坚定决心,谁也不做丝毫退让。

    良久……

    再良久……

    然后又一个良久……
第二卷 第六节
    红龙终于一把把脸几乎要和自己贴在一起的肯特拎了起来乱晃:“你说,你说,那个卑劣狡诈阴险油滑的魔法师是不是安排你不要带我去矿山?这个不守信用卑劣无耻狡猾下流的家伙,我决不会放过他的!”

    “不许侮辱子爵大人!”肯特怒吼,“我接到的任务本来就是带你到格鲁矿山参观!”

    “胡说,要是那样为什么这么多天你一直在磨蹭!”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捣乱!”

    “胡说,是因为你一直在磨蹭!”

    “是因为你在捣乱!”

    “你如果不有意磨蹭,伟大的红龙怎么会教训你!”

    “如果你没有一直捣乱,我们现在至少要多走一半的路程!”

    “因为你!”

    “你的错!”

    ……

    他们相互指责,再一次斗牛般的对视着,瞪着眼睛。

    僵持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意识到这样做完全无济于事,才各自挪开了眼神。

    “好吧,你这个讨厌可恨卑劣低贱的人类,伟大睿智仁慈的红龙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红龙在心里盘算着,做出一副高贵宽容的样子宣布,“只要接下来的路程你老老实实的带路,伟大睿智仁慈的红龙就饶你一命!”

    “带你去格鲁矿山参观是我的任务,我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

    肯特毫不领情的话气得红龙差一点再次暴跳如雷,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宝石都在和格鲁矿山,只有到了格鲁矿山才能拿到宝石。

    这是一切的前提,为了宝石要忍耐,要忍受这个讨厌可恨卑劣低贱的人类。

    只要宝石和矿山到了手,我随时可以把他踩成扁平的地毯,哈哈哈哈哈……

    肯特看着又在那里独自兴奋名莫名的红龙,决定去寻找吓得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的战马。

    红龙蹦跶了一圈趴伏下来,开始仔细计划自己新洞窟的装潢方案,等到肯特牵着马回来的时候,发现它已经睡着了。

    远方,千年积雪的祥云雪山耸立在地平线的尽头。而整个山脉蜿蜒起伏,一直伸延到肯特的面前,格鲁矿山就位于这些群山的包围之中。这一代的山都很贫瘠,到处裸露着岩石,积土的石缝中只生长杂草和一些永远长不高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树木。但是就在山石的下面,却隐藏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之一。

    肯特策马踏上通往山间的道路。路是碎石铺成的,蜿蜒崎岖,坑坑洼洼之中有很多积水。一条小河从山中流淌出来,水很是混浊,这几乎是有矿山的地方的一个共同的特点,特别是宝石矿山周围的水流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因为宝石矿一般都要大量水进行清洗。

    肯特走了很久,才远远看见矿山的影子。

    那座山比其周围的山更加的荒芜,连一丝的绿色都看不到。但是山上却有着星罗棋布的建筑,远远看去,矿井的入口在阳光下黑漆漆的,与周围白晃晃的山石对比格外的显眼。

    途中肯特与一队马车擦肩而过,赶车的人和押送的人都用很警惕的眼光看着肯特。看那些马车车轮的痕迹,里面一定是装载了很重的东西。

    大约是宝石的原石吧?肯特记得资料中记载,这个矿山的原石都是要运送到附近的城镇中进行加工,然后才能成为闻名遐迩的格鲁红宝石的。

    肯特慢慢的走向矿山,在距离矿山还有一段的地方就被人拦住。

    通往矿山唯一的道路上修建了一道栅栏,上面捆满了铁荆棘,把路堵堵得死死的。路旁的一栋小房子里走出来几个人,向肯特大声吆喝:“干什么的!前面是格鲁矿山,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肯特策马靠近,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说:“我来自法兰公国,奉伊达·法兰子爵的命令公干,现在要见你们的管事夏森·米塔。”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肯特·海兰斯又是一个等级观念特别重的人。他一身标准的骑士打扮,胸口佩戴着法兰公国的徽记,任凭什么人都应该看得出他的身份不低。这些平民却用喝止的口吻对他说话,在他看来对方是极其失礼的,回答的时候口气自然也就不会温和。

    肯特的回答令那些人有些吃惊,那几个拦路的人重新跑回了屋子里,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然后其中一个走了出来,满脸带笑得对肯特说:“这位大人,请您跟我来吧。我们主管在矿上呢。”说着当先往矿山走去。而小屋中的人则挤在门口,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跟着那个小跑的人又走了很久,才终于到了山上的矿井。

    矿山内部显得混乱不堪,山体上沿着三坡的走势一共分布有三个井口,每个井口都有许多全副武装的人员把守着,工人们有车推的,有肩扛的,出出进进的忙着运送矿石。运送上来的碎矿石被集中送到一处比较空阔的场地,在那里被工人们砸成一厘米见方的大小,再接着送到一排排简陋的棚子中去。棚子中的工人则负责把宝石从这些矿石中选捡出来。

    肯特经过矿井是往里眺望了一下,发现矿井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从井口进入,一个陡坡下降之后,是一个大到像礼堂一样的空洞,这不是好消息,这样的洞口,恐怕红龙能够钻进去。

    矿洞的旁边从矿洞上来的矿工们正在赤身裸体的接受检查,肯特看到监工们正在要求那些矿工蹲下大声咳嗽三次。其中有一些女工,她们也一样裸着身体,被男性监工们检查着每一处隐密的部位,目光呆滞而麻木。

    肯特皱皱眉头,移开目光,继续跟上那个带路的人。

    矿山的管理处是整个矿山中修建得最好的建筑物,两层的小楼,前面还有一个小庭院,种植了很多植物,姹紫嫣红的花开放争妍,在这个荒芜的矿山上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带路的人冲进小楼,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男子就匆匆赶了出来。

    “我就是这里的主管夏森·米塔,请问阁下是?”他上下打量着肯特,微微眯着眼睛问。

    “肯特·海兰斯,法兰子爵的侍卫长。”肯特下马,把自己的身份证明文件递过去。

    夏森拿过那张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再看看肯特,然后又看文件,如此三番之后才迟疑地把文件还给肯特:“海兰斯大人,您一个人……您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吗?”

    “子爵让我陪同一位客人参观格鲁矿山,我先到一步做一些准备工作,那位尊贵的客人会在六个小时之后到达。”肯特犹豫再三,终于没有说出那位客人的身份。因为周围有很多管事、监工出出进进的,让他们听到一条龙要来访问这个消息,恐怕会令整个矿山陷入一片恐慌,那样后果可就严重了。还是等有机会与夏森·米塔主管单独相处的时候再告知他吧。

    这不长的时间还是他好不容易才向红龙争取来的,理由是红龙是一位特别尊贵的客人,肯特要到矿山事先安排迎接招待它的各项事宜,也是为了事先安定人心,免得因为看到飞龙降临而引起矿山的大混乱,那样红龙自己也参观不好。

    虽然红龙会答应肯特也感到很意外,可是毕竟红龙还是答应了。
第二卷 第七节
    这段时间要做的准备就是保证不让红龙抢劫子爵的财产。

    很艰辛的目标,可是肯特必须做到。

    “子爵的客人?参观矿山?”夏森虽然有些惊讶于这个奇怪的要求,但是并没有继续纠缠与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那么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肯特反问:“一般你们这里接待客人都是怎么做的?”

    夏森摊摊手哈哈大笑起来:“大人,我们这里从来不接待客人。那些贵人们对矿山不感兴趣,他们只对宝石感兴趣。”

    可是这次来的这位客人不仅喜爱宝石,它还想把出产矿石的矿山也得到手。

    “那么这里目前已经开采出来的宝石储量是多少?”肯特想试试看能不能在红龙到来之前能不能把现有的矿石都运从出去,那样至少可以让红龙没有了抢劫的具体目标。

    夏森听了他的问题之后立刻回答:“没有,一点都没有!”

    “什么?”肯特很是诧异于自己听到的答案。

    夏森斯笑非笑的回答:“您一定觉得格鲁宝石矿,出产大名鼎鼎的格鲁红宝石的地方,一定是堆积满了红宝石吧。其实这些年,这个矿山的出产已经很不好了。”他一边说一边邀请肯特到房间里去,请肯特坐下,仆人送上饮料之后才继续说:“格鲁矿山已经开采了四十多年了,矿井最深的地方深达二百多米,矿脉已经渐渐的开采殆尽。特别是前几年的矿道又开到了一条地下河……那条河又深又长,曾经有人沿着河岸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尽头。所以这些年出产很少了,也许格鲁红宝石的历史就要到头了……”说完叹息不已。

    反正是一座已经几乎不出产宝石的矿井了,所以子爵放心让红龙到这里来参观?

    肯特对矿井中是不是出产丰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只关心自己的任务,而且给他用来准备的时间不多,只有六个小时而已。于是在夏森悲伤感怀的情绪稍微平息之后便连忙要求:“我想在客人来之前先拉到矿井中去看看,不知道米塔先生能不能给我派个向导?”

    “下矿井?”夏森的眼睛瞪得巨大,大概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前来参观的贵人会要求下到矿井中去,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肯特冲他肯定的点点头。

    “可,可是那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不能让您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夏森强烈的反对说。

    “正如你看到的,米塔先生,我是一名骑士。”无惧危险是一名骑士最起码的品质,至于那位尊贵的客人,肯特完全忽略掉矿山是不是会对它有危险的问题——要是真的有才好呢!

    夏森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面对肯特说:“好吧,好吧,如果您坚持这么做……好吧……埃罗艾,进来!”

    一个青年应声跑进屋子,鞠躬说:“尊敬的主管大人,你召唤我有什么事?”他的行为似乎在模仿贵族侍从对待自己主人的方式,可是又十分的不伦不类,让肯特看了微微皱眉。

    夏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礼节,吩咐说:“这位大人是从法兰公国来的,现在想要到矿井里去看看。你安排一下,找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

    “是的大人,我这就去安排。”还是那种不伦不类的礼节,然后名叫埃罗艾的青年又像进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那么海兰斯大人,您是需要先给您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还是……”夏森用商量的口气说。

    “不用了,我想现在先去看看矿井。”肯特的心里很着急,他知道一天时间实在不多,自己要做的事情却很多。格鲁矿山现在产量很低,这个消息对肯特来说真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好的一面是红龙就算来抢掠也不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坏的一面是子爵的收入显然会因为矿山的减产而受到损失。

    肯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对夏森说出要到来的客人是什么。

    夏森也不多问,见肯特坚持边恭恭敬敬的把肯特送出了门,在门外,埃罗艾已经等在了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个矿工打扮的人。

    “管事大人,”埃罗艾上前来还是那种夸张的礼节,而且眼睛里完全没有肯特,只是对着夏森趋奉,“我找了几个熟悉井下作业的矿工,您看看行不行?”

    夏森扫了那几个矿工一眼,笑着对肯特说:“侍卫长大人,这几个都是长年在井下工作的矿工,由他们带您下去时再合适不过了。我的膝盖曾经受过伤,实在无力下到矿井里去,恕我就不奉陪了。”

    肯特点点头表示同意。

    “埃罗艾,你也陪同侍卫长大人去!”

    “唉?”名叫埃罗艾的青年顿时变成了苦瓜脸,但是还是行礼说,“是……”

    肯特在埃罗艾和三名矿工的陪同下向矿井走去,一路上肯特随意的问了一些关于矿山的事。埃罗艾是个话挺多的人,一旦有机会开口就喋喋不休,不过他的话基本上都围绕着矿山的生活多辛苦、夏森·米塔是个多好的管理者、苏里族矿工多么刁滑难管理展开,肯特真正想知道的他却说的很少。

    他们来到地这个矿洞入口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既高又宽,洞壁全是开采多年留下的痕迹。矿洞中来往劳作的矿工和监工很多,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这一行人。当肯特他们走过去,身后又传来监工们呵责鞭打矿工赶紧工作的声音。

    肯特知道格鲁矿山的矿工都是苏里族人,在这个废除了奴隶制的时代,苏里族其实就是现实中的奴隶,他们除了不能被进行买卖以外,生活的状况跟古代的奴隶并无区别。洞里的矿工很多,同时平均每十个矿工就配有一个监工。这些监工的工作就是监督工人工作进度,打骂鞭挞都是随处可见的事情。苏里族的矿工完全不需要支付薪水而且没有工作时间的限制,可以为矿山省下大量的资本,很多矿山都是使用苏里族人作为矿工,不过在此之前,肯特完全没有想到法兰子爵的私人矿山也是这样做的。

    这条主矿道伸延千米左右开始出现分岔,变成了三条狭窄一些的矿道。埃罗艾把肯特引进了其中一条,又走了一段,又用升降机下降了十几米进入一个天然的石窟,石窟的周围又有无数的大大小小不一的洞口,洞洞相连,层层相通,不断地向四面辐射开去。洞壁上隐约可以看到红宝石原石的踪迹,这里就是目前的主矿脉。到达这里之后周围的矿工更多了,叮叮当当的开采声、车辆推拉声、吆喝声、鞭打声在矿洞内不断的回响。再往前走,又有另一个深井供矿工们上下,可以到达令挖一个作业平面。

    肯特打量着这附近蜘蛛网般的矿洞,觉得这样的宽窄红龙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于是止住了脚步。

    “大人,这边请,从这里下去就是那条地下河了。”埃罗艾继续引路。

    肯特本来已经想要到此为止,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又跟着他走去。根据之前夏森的说法,这条地下河应该就是夏森口中矿山减产的原因之一了,事关子爵的财产,肯特虽然不了解,可是他希望自己知道。

    沿着竖井下滑了良久,他们一行人才落到地面。

    这里没有矿道中那些随处可见的火炬,耳边响起连绵不断的水声,等到苏里族矿工点起了火把肯特才依稀看到自己的位置:面前有一条大河,虽然位于地下,但是河面的宽度和水流得湍急一点也不逊色于肯特见过的地面上的河流。河流的岸边布满了大小不等的碎石,现在他们一行人就站在一块稍大一些石头上。

    “管事曾经派人沿着河流寻找过尽头,可是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结果,而且道路越来越崎岖,水势越来越大,最后只好放弃了。”一名苏里族人走在肯特身边为他解说。

    肯特沿着河流走了几步,又拾起地下的石头看看,叹息说:“真想不到地下竟然有这么气势宏大的河流!”

    “是的,红宝石矿最好的位置一是地下河发育,二是地下河冲积,在这样的所在,才能出产最多最好的红宝石。”那名苏里族矿工亦步亦趋的跟着肯特用手中的火炬为他照路,一边这样说。

    肯特看了他一眼,在火光下的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宽额、高颧骨,很典型的苏里族人的长相,由于长年在矿井下劳作,皮肤有些苍白但是又沾满了灰尘。

    “苏斯拉!”埃罗艾大声吆喝着,“不要领大人走太远,要是大人有什么闪失,就算剥了你的皮都赔不起!”

    “是。”名叫苏斯拉的青年连忙答应着,更加殷勤的为肯特照路,甚至还想要伸手搀扶肯特。

    要是肯特这个骑士需要一个矿工搀扶,那真就成了终身的大笑话了,所以皱着眉头拒绝了他,但是在对方踩到松动的石头趔趄的时候,却反过来拉了他一把。
第二卷 第八节
    苏斯拉感激地看着他,殷勤得想要引导他往更远的地方走。肯特制止了他,已经没有必要了,想看的不想看的都看过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虽然肯特也对眼前难得一间的奇景很感兴趣,但是目前看来他需要做的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多,没有时间在这里停留了。

    “我们回去吧。”

    “回去?您不再看看其他的矿井了?”埃罗艾明显是松了口气,但是嘴里还是热情的邀请着。

    “不用了,回去。”肯特对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型人物向来厌烦,此时心里有事,更加不会假以辞色。

    重新乘坐那升降机,在绞车的绞动下慢慢上升,肯特却觉得自己的内心跟着周围的环境一样一团黑暗。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却理不清自己究竟哪个念头是对的?又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

    也许这就是子爵派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所以红龙也一起来,一只飞龙,矿山……

    肯特思考沉默之间,他们已经被绞车拉到了上面一层。

    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肯特一路上都把注意力放在埃罗艾的身上。可是还不等他们登上通往最上层的竖井,一阵骚乱就从前方的矿道传来,并且快速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蔓延。

    肯特一把抓住埃罗艾的手臂重重扭住,厉声喝问:“怎么了!”

    “不,不不,不知道啊……”埃罗艾看起来吓得够呛,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也很少下矿井来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肯特一只手扭着埃罗艾另一只手拔剑出鞘,警戒的站在原地。

    不出几秒钟,一大队人就冲了过来,这些人分为两边,一边是衣衫楼缕的矿工另一边则是那些监工。双方相互格斗呐喊着向这边卷来,转眼间就把肯特他们一行五人包围在其中。

    肯特挥剑阁挡开那些袭击向他的武器,不论是矿工还是监工的目标都不在他这个装束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身上,所以当他拖着埃罗艾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止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呀,疼,疼……大人您轻一点啊……”埃罗艾吱哩哇啦的叫了起来,夸张地呲牙咧嘴,直到肯特把手劲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才吸着气说:“是那些贱民造反了!隔三岔五就会有这样不怕死的冒出来的!”

    “苏里族人?”

    “是啊是啊,这些贱民很难管理的,不但平时的工作需要严密监督,而且时不时就会发生暴乱,我听主管大人说,多的时候一天甚至可以发生两起以上。不过您放心,可很快就会控制住的!这些建民就应该杀一儆百!”说着他恶狠狠的一挥手,做出一个向下砍的动作。

    肯特看着那些“暴动”的苏里族人,与其说他们是在暴动,不如说他们拿着矿镐、铁锨、木棍等“武器”在被那些全副武装的监工追杀时勉强的抵抗着。长年透支体力的劳作时的这些苏里族人都算不上强壮,与那些膘肥体壮的监工们相比差距极大。不断的有苏里族人被监工们追上,不容分说地就会被就地斩杀。

    肯特深吸了口气移开目光,继续自己的行程。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杀红了眼的监工走过旁边,顺手一刀就劈向了正在前面给肯特引路的苏斯拉。

    本来就满腔怒火的肯特想都没想,把苏斯拉往自己身后一拉,抬剑就削掉了对方的手臂。

    就肯特的身份而言,他杀死一个两个平民甚至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释,但是杀死这样的普通人在他看来并不光荣,所以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可是在这些对苏里族人生杀随兴惯了的监工而言,有人为了苏里族伤害他们的人确实难以忍受的挑衅。

    呼啦,周围的监工都围拢上来,向着肯特进攻。

    “喂喂,快住手,这位是管事大人的客人!喂,你们都给我住手!”埃罗艾大声吆喝着。

    但是这些监工都满腔的杀机,完全不把他的话听在耳中。肯特身边的那个带路的苏里族人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攻击目标。肯特把三个苏里族人都护在自己身后抵挡这些攻击,纠缠了片刻之后他的火气也被这些不知好歹的人挑的更盛,出手之间不再留情,只听他身边惨叫声不断,那些攻击过来的监工躺了一地。

    “小心!”

    在听到提醒之前,肯特已经感觉到来自身后的袭击,他错步闪躲,举剑格挡。

    袭击来自给他带路的苏斯族人中的两个,而提醒声是苏斯拉发出的。

    两个“苏里族人”各持一把短刃相肯特猛烈的进攻着,在火光闪耀下,那锋利的武器上泛着蓝色的幽光。

    锋利的武器还淬了毒,他们的目的是想要知肯特于死地。

    在这样的矿井深处,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一个生命是那样容易,不管是一个苏里族人还是一个骑士,都不会掀起更大一些的浪花。

    肯特与这两个“苏里族人”格斗片刻,就发现这绝对不是两个普通矿工,也不是那些监工那样的乌合之众,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武士。他们的武技特点很明显,刁钻阴狠,是那种最适合在小狭小的环境中偷袭行刺的类型。

    肯特本来心中就有一定的准备,正面应付这样的武士倒是没有什么困难,虽然不断有那些监工上来掺合,他依旧牢牢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令他不安的是埃罗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在这错综复杂的矿洞中,要是没有了领路的人,肯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行动,他虽然强记了来时的路经,但是只要对方稍微做些干扰或者干脆的把其中一条路堵起来,他就会迷失方位,无法到达地面。

    不能再拖延了,六个小时已经过了接近一半,肯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肯特在交错的瞬间利落的把一名对手斩杀,然后格飞另一个对手的武器,用剑逼住了他命令:“带我上去!”

    那个杀手稍微一愣,竟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咽喉向着剑刃撞过去。

    肯特缩手已经慢了一步,剑刃已经划上了对方的脖子。他也不再纠缠于此,剑往前一送刺穿了对方的喉咙。

    抽回剑来,肯特沉着脸打量四周。

    火炬的光依旧在闪耀,苏斯拉竟然没有逃走,还站在那里举着火炬给他照明。

    看到肯特望向自己,苏斯拉恭敬的说:“大人,这边走。前面的矿到已经被封死了,我们要从废弃的旧矿坑绕到三号矿洞,然后从那里出去。”
第二卷 第九节
    肯特看着这个苏里族少年,对方之前有意无意的提示以及现在的帮助是因为什么?肯特猜测不到他的目的,但是目前看来,不跟着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一切都要回到地面之后才能处理。

    苏斯拉对于矿道十分熟悉,带着肯特左转右绕,时而向上攀爬时而跳下深坑,而且走的大都是没有人在开采的位置。道路曲折漫长,路上肯特几次开口想要从这个苏里族青年那里问出点什么,但是对方始终笑而不答,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地下世界黑暗死寂,肯特渐渐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

    自己在这个矿井中已经带了多久?一个小时?十个小时?还是更多?

    红龙就要来了还是已经来了?地面上现在的局面是什么样的?

    子爵派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真的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自己的能力足够应付这样的局面吗?

    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以至于苏斯拉对他说:“大人,走出这条矿道就能看到出口了。”的时候,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就这样走出去。

    吸了口气,肯特走向了光亮传来的方向。

    苏斯拉依旧跟着他。

    “如果可能,你先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肯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对苏斯拉说。

    苏斯拉脸上始终是那种谦卑的笑容,点头答应着,却还是跟在肯特身后不远的地方。

    肯特无暇管他,大步走出矿洞,在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片刻眼睛,便大步地向着矿山管理者所在的那座小楼走去。

    崎岖山道上,一支车队不急不徐的前进着。

    忽然队伍中有人指着天空大叫起来。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你们看,那是……”

    等到人们看清楚了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哈哈哈哈……”红龙嚣张的笑着,落在正行进在群山间的车队前方。

    它理都不理那些因为看到它而惊慌失措的人类,径直一爪把其中一口箱子拍烂。

    正如同它所预想的,里面装着满满的红宝石的原石。

    “哈哈哈哈……想在伟大睿智的红龙面前捣鬼,做梦去吧!”红龙纵声大笑起来。

    它就知道那个卑劣愚蠢下流可憎的人类所谓的接待准备工作是个骗局,他是害怕伟大无敌的红龙到来,想要预先把宝石转移走罢了!伟大的红龙是如此的聪明机警,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小伎俩欺骗。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假装相信他的话而已。

    红龙从和肯特分开之后,就一直密切的监视着矿山中的动静,这支车队以为人数不多悄悄的走僻静小路就能瞒过红龙那灵敏无比的耳目?简直就是做梦!

    宝石,我喜欢你们……

    虽然没有打磨的看起来……

    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红龙对着那些未经打磨、看起来跟石头差不多的原石皱皱鼻子。

    飞龙喜欢的财宝应该是刚才夺目,闪闪发亮的,这些半点光彩都没有的红宝石可实在提不起红龙的兴致。

    还是需要人类来处理它们,当然,包括矿山里更多的宝石,我都要了!

    把一名壮着胆子上前试图交涉的人类一口火焰烧得漆黑,红龙豪迈的把所有的宝石箱子都用树藤穿起甩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向着矿山飞去。

    无数监工、打手围上来。

    肯特大步往前走着,那些不断靠拢过来的人们虽然很想阻止他,但是看着这位浑身沾满血迹,目光凛冽的骑士

    走到那栋小楼前的时候,夏森·米塔已经等在了那里。

    “哼,身为法兰子爵的侍卫长竟然勾结苏斯拉族人暴动,破坏矿山!”夏森·米塔一脸阴狠的笑容看着肯特宣布,“立刻把他抓起来!”

    “明明是你隐瞒矿山的产出,还肆意杀害苏里族人!你不怕子爵知道真相之后的愤怒吗!”

    夏森·米塔当然不怕。

    十年了,格鲁矿山在伊达·法兰名下已经十年了。开始的时候为了怎么能够从伊达·法兰手中把本应该属于矿山真正主人的利益夺回来他们还制订了很多计划,可是实际上伊达·法兰对于矿山的收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矿山一年年的“减产”他从来都没有发表过意见,甚至在去年汇报给他的除开各项开支之后的收益是零他也没有出声反对。

    伊达·法兰只是个纨绔子弟,他对于经营产业根本一窍不通,想要怎么隐瞒他都行。即使杀掉他派来的侍卫长也没有关系,反正他永远也不会弄清楚这个矿山的真相的,反正矿山真正的主人会为夏森·米塔做好善后的工作的。

    “哈哈哈哈,你说我隐瞒了矿山的收益?你说我迫害这里的苏里族人?对,我就这么做了,可是谁能证明呢?”夏森哈哈大笑着,“反正你就要因为策划暴动被处死了,谁能证明你说的话?谁又会把这些话告诉那个愚不可及的伊达·法兰呢?”

    “我能。”一个平静的声音借着他的话头说。

    “谁!站出来!”夏森怒吼。在格鲁矿山他就是神,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敢跟他作对的人他不会放过的。

    “我能证明。”一个苏里族人从人群中走了出了出来。

    肯特没想到这名叫做苏斯拉的苏里族青年还跟在后面,看他这样公然站了出来指证夏森,心里有些感动,也为他担忧,于是缓缓移动了几步,挡在夏森等人于那个青年之间。

    “你!”夏森看着那个镇定的苏里族青年大怒,“你这个贱民竟然也想诬陷自己的主人!我让你知道……”

    不等他扬起手做出什么动作,肯特已经举剑对准了他:“格鲁矿山的苏里族人和矿山一样属于法兰子爵所有,阁下自称主人是什么意思!”

    夏森这么多年来一手把持矿山,对苏里族人任杀任打已经习惯了,在他的心理上虽然格鲁矿山属于波利家族,可是苏里族人却是属于他。他看管理苏里族人在他的面前或者悸若寒蝉或者卑躬屈膝,眼前这个苏里族青年完全不同的表现深深触动了他心底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于是想也不想的那些话就脱口而出。被肯特这么指出来,夏森知道自己失言,他的脸色连续变幻,岔开话题说:“一个贱民竟然指责上位者,这样的话有人相信吗?我平时尽心尽力的管理矿山,对这些卑劣的贱民自然管理严格,他这是因为受过我的处罚蓄意的诬告栽赃!这样的贱民就应该当众分尸,以儆效尤!”说着阴狠的目光向那个苏里族青年扫去。
第二卷 第十节
    他生性残暴,苏里族人被他折磨杀害的不知凡几,一般的苏里族人只要被他这样的眼神一扫,就会畏惧恐慌如末日,谁知这个青年不但没有丝毫的畏缩,反而向着他走近了一步,丝毫不相让的用冰冷中带着残酷的眼神回视他,再一次说:“我能证明夏森·米塔勾结波利家族,十年来一直谎报矿山的产出,欺上瞒下,背叛了法兰子爵的信任,并且试图杀害前来调查事情真相的法兰公国特使。”

    “你还敢胡说!”夏森看向肯特,“可是你还能胡说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这个所谓的侍卫长能够救你?他现在连自救都做不到!”

    所谓天高皇帝远,法兰公国虽然实力雄厚势力强盛,但是毕竟相隔遥远,波利家族虽然衰败,但是这里终究还是波利家族的领地。法兰子爵的侍卫长这个身份固然令人敬畏,可是竟然敢孤身一人到格鲁矿山来生事,未免太不把波利家族多年的经营放在眼里。法兰子爵据说还是个天才的魔法师,可是世俗事务方面处理的实在令人可发一笑,派自己侍卫长孤身到这里来查询矿山的生产情况?如果这位侍卫长根本就没有到达矿山,在路上死于盗贼之手了怎么办呢?

    夏森打定了主意,再看那个苏里族青年就有些在看板上之肉的感觉。至于肯特……一个骑士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夏森向来很爱护自己的手下,于是在心里策划其怎么能能够不折损人手的收拾肯特来。

    几声惨叫夹杂在一片僻噼啪啪的声音中令夏森回过了神。

    那些冲上去捉拿苏斯拉的人都倒在地上,除了那声短暂的惨叫,他们连挣扎都没有做出,个个都蜷缩在地微微抽搐着。

    蓝色闪电在苏斯拉的双手之间游动闪烁,转眼消失,对着夏森等人看过去的眼神间尽是讥讽。

    夏森惊讶得后退了几步:“你,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苏里族!”

    “苏斯拉·格鲁,法兰子爵的私人魔法顾问,”苏里族青年在破烂的衣服上抹抹手,取出一枚徽章戴在了那件褴褛的矿工服上,看着夏森语调冰冷的问,“那么现在你觉得我和你之间,谁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魔法师……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一时鸦雀无声。

    青年还是那个看起来木讷的青年,身上也还是那种苏里族矿工人人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服,但是一戴上那枚徽章,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在场的人没有几个有能力分辨魔法师的阶位徽章,所以这位自称是法兰子爵私人魔法顾问的魔法师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魔法师,不过魔法师本身就是一个威慑力极强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魔法师就意味着强大,魔法师的愤怒就意味着灾难和死亡。

    夏森手下可以面对一名骑士——虽然强大,但是他们不介意一拥而上,因为他们知道武技是什么。可是他们却不敢冲向一名魔法师,因为他们对于魔法一无所知。

    夏森听了苏斯拉自报身份一愣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波利家族历来以“出产”魔法师闻名,为波利家族服务了这么久的夏森当然不会把魔法师看得那么神秘强大,而且他也认得出来,这个青年不过是个初级魔法师而已。

    伊达·法兰是个魔法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夏森曾经为此作了一些准备。曾经他认为自己的准备是杞人忧天,可想而知伊达·法兰亲自到格鲁矿山来的可能性有多么小。但是现在看来,那些为了伊达·法兰准备的“礼物”,用在他的魔法顾问身上也不错。

    魔法师又怎么样?

    想着自己的“砝码”,夏森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冷笑着对苏斯拉说:“魔法师阁下到格鲁矿山来是为了什么?装扮成苏里人很有趣吗?还是您就是喜欢这种低贱的生活?”他说话间,得到他暗示的几个手下已经悄悄的出门。这里是夏森的地盘,在这里不管是骑士也好魔法师也好,都休想跳出夏森的掌控。不是喜欢扮成苏里族吗?那么就去矿井深处,体验一下苏里族人真正的生活吧。时间吗,当然是一辈子。

    眼看着那几个夏森的手下溜出门去,苏斯拉没有理会,站在门口附近的肯特也没有理会。

    他们两个正在相互打量着。

    肯特知道在法兰公国受到法兰家族供奉、为公国服务的魔法师很多,据传说其中还有一位神秘的魔导师。但是伊达·法兰身边并没有单独为他个人服务的魔法师,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名很优秀的魔法师的关系。苏斯拉·格鲁自称是伊达的私人魔法顾问,肯特对此还是有一些怀疑的——伊达·法兰已经是魔法师阶位了,他有什么必要任用一名阶位比他还低的初级魔法师作为自己的私人魔法顾问?不过肯特也想不出苏斯拉有什么冒充的必要,目前这种局势下,实在看不出来冒充伊达·法兰的人能有什么好处。

    苏斯拉同样在审视肯特,相较于肯特对他的一无所知,肯特·海兰斯这个人的资料在苏斯拉心中可谓烂熟。苏斯拉与伊达讨论过很多次关于伊达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侍卫长的问题,在苏斯拉看来,肯特·海兰斯虽然比前面几任“短命”的侍卫长们优秀,但是他的优秀并不适合用在这个职位上。苏斯拉倾向于用肯特·海兰斯把驻守边关的布鲁斯·齐调换回来,布鲁斯的忠诚毫无疑问,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显然更加灵活,更适合这个职位。

    这次的行动是个考验,肯特在什么都不知道——不仅仅是不知道,而且是得到了错误的暗示的情况下,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会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这就是伊达想要看的。做得好,那么侍卫长这个职位他还可以继续磨合,不好,边关的那个职位还多少算是提拔,而布鲁斯不会在意降级来做伊达的侍卫长的。

    夏森在矿山经营自己的势力多年,处理事情的时候反应速度还真是不慢,时间不长,这间房屋就被重重包围。

    夏森自己也退到了手下们的保护之中,然后对肯特和苏斯拉阴笑着宣布:“这里是哪里?是格鲁矿山,是波利家族的领地!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敢到这里来闹事,你们知不知道那些闹事的苏里族贱民我都是怎么处置的?要是你们识趣点放弃抵抗,我说不定还能保留你们一条命,如果不然,哼哼……”

    “格鲁矿山是法兰子爵的私人财产!”肯特马上义正词严的反驳——这几天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一千次,可谓熟练之际,脱口而出毫无芥蒂。

    “哈哈哈哈……”夏森张狂的大笑起来,“格鲁矿山是伊达·法兰的财产?你去问问他自己敢不敢这样承认!格鲁矿山是波利家族的,是我的!从前是,今后也是!想要把手伸到这里来,就准备付出代价吧!”

    “格鲁矿山是法兰子爵的私人财产!”肯特坚持这一点。

    “是吗,那么你就来证明吧!我说过,到这里来惹事的人,都会受到很好的招待的!”

    “我不是来惹事的,我奉子爵的命令,陪同客人来参观矿山,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肯特严肃地说。

    听到他说自己不是来惹事的,夏森还以为他胆怯想要服软了,谁知道肯特接下来就是一句“不论是谁都不能干扰我完成使命。”

    “好,好,好……”这么多年来,伊达·法兰已知的忍让令夏森和波利家族已经把他当作了沉迷魔法不同世事的无知少年,不管报上什么样的收支状况都被全盘接受的情况,早就养成了夏森对伊达的不屑和忽视,现在听到肯特的话,狂笑着说:“好,请你的客人来吧!我会好好招待你们三位的!”

    肯特计算着时间,约定的六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而且按照红龙的性格……它大概没有守时这个概念吧……

    混战展开之后,肯特一边格斗一边不时地观察天空。

    单纯的战斗队肯特来说并不艰难,因为这些打手虽然人多,可是明显是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乌合之众,毫无阵形和章法的围攻使得他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做出有效的攻击,肯特应付起来丝毫不吃力。可是夏森准备了很多魔法卷轴,不断的向肯特和苏斯拉投掷。这些魔法卷轴的等级都不高,苏斯拉在魔法卷轴的攻击下并没有太慌乱,但是毕竟数量多,而且不需要向苏斯拉一样的施法准备时间,所以苏斯拉一时也显得束手束脚,全部精力都放在抵御魔法卷轴上面,周围冲上来的打手就无暇顾及了。

    肯特毫不犹豫地对他进行了保护。

    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不是真的,至少目前已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骑士在近战中保护魔法师是应尽的义务。

    苏斯拉看着肯特一直护在自己身前,虽然好几次险些被魔法卷轴的力量波及,但是丝毫没有后退躲闪的打算,不禁暗暗点头。

    伊达·法兰的侍卫长,不畏危险是一个最起码的要求。

    夏森纠集的打手越来越多,肯特和苏斯拉被围在矿山前的空场上,周围水泄不通的全是不断在涌上来的敌人。

    看着夏森不断的督促打手们涌上来,又看着他一个接一个的扔魔法卷轴。

    从这些魔法卷轴夏森·米塔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他和波利家族之间的勾结也可见一斑——没有波利家族这样的魔法世家帮助,夏森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魔法卷轴。而他准备这么多魔法卷轴要对付的对象可想而知。

    可恶,这才是子爵派自己的来的真正原因,而自己却在路上磨磨蹭蹭胡思乱想,对接受的任务充满怀疑,这简直就是渎职的行为!要是因此影响了子爵的计划,自己纵死也不能赎罪!

    肯特心里对自己充满了气愤和责备,愈加的卖力拼杀。

    他知道还有扭转局面的机会,只要在坚持一会,就可以等到。

    搏斗持续了很久,肯特眼角的余光终于扑捉到了遥远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飞来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就扩展成了在场的人都注意到的大小。

    “那是什么?”

    “天上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飞过来了!”

    “米塔大人,天空中有个奇怪的东西!”

    ……
第二卷 第十一节
    各种惊异、提醒声在人群中传开。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很多在场的人心中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森遥望着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看着它毫不迟疑的向着这个方向而来,心里警觉之余不断在催促手下:“快,快,把他们拿下!”与此同时他把手中剩余的魔法卷轴毫不吝惜的向着肯特和苏斯拉砸下去。

    不过几秒钟,红龙形体就清晰可见。红色的飞龙在阳光下鳞甲鲜明,给人带来的威慑力难以言喻。

    看到龙笔直的冲着这个方向而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人们有的喊叫有的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夏森虽然大声吆喝责骂也控制不了局面,其中一些人多了个心眼,意识到可能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也不管夏森的命令了,趁乱悄悄溜走。

    等到红龙来到这块空地的上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哈哈哈哈哈……卑劣无耻下流愚蠢的人类,居然想要阻止伟大睿智的红龙参观‘我’的矿山!你安排的这些比你更加卑劣无耻的蚂蚁在伟大的红龙面前简直就好像鸡蛋皮一样不堪一击!”红龙狂笑着,按照惯例的喷火,吼叫,呲牙、用力拍翅膀并且威胁:“你们这些弱小卑劣无耻可笑的人类,我要把你们撕成碎片。”

    这次效果很好,脚下的人类顿时纷纷哭喊着奔逃起来。

    红龙满意的点着头,越发卖力的演出起来。

    喷火、吼叫、扇翅膀……

    再喷一次火……

    每个人都是听着勇士与恶龙的故事长大的,但是活生生的飞龙站在眼前并且喷着火,露着獠牙宣布要撕碎他们的时候,很少有人还能想起故事里的那些勇士,至少眼前没有那样的人。龙这种生物本身就是强大、暴虐、死亡的代名词,当看到龙的时候,这些词汇的意义在热人们的心目中就更加清晰立体起来。

    为了进一步深化这种可怖的威胁力,红龙挑了两个跑的不太令他满意的人一口火焰喷过去。

    两个在火焰中挣扎着直接滚下山去的人形给了在场的人更加直观的印象,于是逃跑的人更多了,包括夏森都在悄悄的溜走。

    屠龙虽然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那需要大量的装备精良视死如归的战士以及魔法师的配合,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而且还不一定有符合心意的结果。夏森不具备这样的实力,而波利家族他们既是具备,也决不会把他们的人力物力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为什么会出现一只龙?

    这个世界上的飞龙不是应该稀少到即使想找到不容易找的地步了吗?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有一只出现在这里?

    难道……

    夏森看向肯特和苏斯拉,发现那两个人都悠然站着,丝毫没有看到飞龙应该有的惊慌。

    该死的,难道那个关于伊达·法兰是龙骑士的荒谬传说其实是真的!

    关于伊达·法兰夏森知道的很少,就算是夏森的幕后的主子波利家族知道的也很少,因为法兰公国对于这位继承人的保护很全面,包括他的能力、生活习惯甚至其他一些个人的信息都很少被传出来。所以在西北地方,关于伊达·法兰的传说的内容基本上都属于正常人听了都能知道那是传说的范畴,其中就包括伊达·法兰其实不是大公妃的孩子而是大公和女仆的私生子了,伊达·法兰是个左撇子了,伊达·法兰深居简出是因为有抑郁症了等等很荒诞的论调,其中就有伊达·法兰是个龙骑士的传闻。

    曾经夏森觉得,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那不可能,龙骑士这种玩艺从来只出现在传说中,真正的历史人物没有一个是所谓的龙骑士的。

    可是现在,一只飞龙,一只暴怒的、喷着火的飞龙就悬停在他的正上方,而飞龙此时咆哮的内容就是:“这里就是伊达·法兰的矿山吗!这里就是伊达·法兰的矿山吗!”

    在夏森听来,那就是飞龙在宣布,这座矿山是伊达·法兰所有的。

    好吧好吧,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夏森觉得只有疯子才会反对一只喷火飞龙的意见,所以它说是谁的都行,只要能安全离开这只龙的视线,夏森情愿放弃“自己”的矿山。

    一把剑压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触觉,以及刺鼻的血腥味告诉夏森,这把剑就在刚才,刚刚斩杀了他的不少手下,并且绝对不会介意现在就割断他的喉咙。

    夏森马上就扔掉手上那张魔法卷轴,举起双手表示放弃抵抗。

    “让他们住手……算了,你给我过来。”肯特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命令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红龙的出现,这个本来被包围的水泄不通的空地上,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和一只龙了。

    苏斯拉走过来冲肯特点点头,然后拿出来一大叠材料:“米塔先生,请你签个字吧。”

    不需要夏森的解释或者承认,这些东西苏斯拉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夏森·米塔在上面签上名字,该上手印。至于里面的内容就好像这座矿山的归属一样,控制这里的人说是谁的,就是谁的,说是什么,也就是什么,是不是一点也不重要。

    这时,一支队伍从矿山内部快速赶来。

    肯特远远看到领头的人是他看到过跟随在夏森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埃罗艾,于是把手中的剑往夏森的脖子上又压了压。

    苏斯拉冲肯特摆摆手,然后示意那个青年过来:“埃罗艾,米塔先生已经签字,现在你可以接手矿山的事务了,我希望你能在明天之前把矿山这十年来正确的说只情况形成材料交给我。”

    “是,格鲁先生。”埃罗艾严肃恭敬的回答,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谄媚小人的样子,然后挥挥手,他带来的人就开始进入原本属于夏森的矿山管理机构。此时这附近已经跑的没有几个人了,他们很快就接管了这座矿山的主要建筑,并且时不时的就有一个人走出来在苏斯拉耳边汇报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给自己大路参观矿井的正好就是苏斯拉·格鲁,要不然他们怎么回故意的说一些引起自己注意的话。

    其实自己有没有来都不重要,苏斯拉·格鲁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其实自己刚刚来到子爵身边,还没有得到信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交给自己来完成?

    肯特的剑离开了夏森的脖子。

    苏斯拉一直注意着肯特,对方那一瞬间里的失落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要是没有他的突然出现,再加上红龙的威胁,夏森这样的波利家族死忠分子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在文件上签名。本来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背叛他的主子,不可能配合苏斯拉的。

    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意外加上巨大的惊恐,是很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智的。

    红龙来的真得很是时候。
第二卷 第十二节
    “夏森先生,请你跟我来一下吧。”苏斯拉示意,几个人上来想要把夏森带下去。

    “等一下,”肯特忽然开口,“我的任务是带红龙阁下参观矿山,现在应该由谁处理这件事情?”

    夏森和苏斯拉现在应该谁出面接待红龙,肯特只关心这个问题。

    苏斯拉看看还在耀武扬威的恐吓人类的红龙,马上作出决定:“米塔先生是这个矿山的主管,这样的事情自然由他负责了。”

    夏森顿时面色煞白,但是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只要自己不被派去招待红龙就很高兴了,没有人会考虑他的心情。

    肯特点点头,转身走向红龙:“舞蹈者,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参观子爵的矿山了。”

    “谁是舞蹈者……”红龙一口火就向着肯特喷去。

    肯特敏捷的闪开,同时看着红龙皱起了眉头:“你背的是什么?”

    “‘我’的宝石!”

    唰,肯特拔剑在手:“那是子爵的财产,放下来!”

    “我的!”

    “子爵的!”

    “我的!”

    “子爵的!”

    “我的!”

    “子爵的!”

    “我的!”

    “子爵的!”

    ……

    苏斯拉看着肯特和红龙越靠越近,几乎是脸贴脸的在相互瞪眼吼叫了,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吩咐手下人各自去忙碌。

    矿山刚刚接收就要交接出去,要做的工作很多,就让他们两个慢慢的辩论吧。

    至于矿山的所有权此时此刻恐怕既属于红龙也不属于法兰子爵了,但是没有必要为了告诉他们浪费时间,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

    “蒙德……”

    “干嘛,我正忙着呢!哎呀……”

    正在挑战法兰公国大剑术士的蒙德被伊达的声音打扰,步伐乱了半拍,顿时从勉强支撑变成了被剑指着咽喉。

    大剑术师看到伊达·法兰是有事要跟皇太子谈的样子,微微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有事吗?”

    “礼物。”伊达扬扬手中的几张纸。

    “无端端的怎么送我礼物?”蒙德接过侍从递来的毛巾边擦汗边带着警惕的问。

    伊达眯着眼睛一笑:“迟到的订婚礼物。”

    “订婚礼物?你不是送过了……”蒙德疑惑的接过去,一看就呆住了。

    “那是给莉莉娅的,这是给你的。”

    “格鲁矿山?你要把格鲁矿山送给我?”蒙德惊诧的看着他。

    “是时候了……”伊达吐口气,“波利家族的时间已经到了。”

    “可是为什么给我?”蒙德还是不解的样子。

    “因为应该动手的人是你,不是我!”伊达对自己的表哥恨铁不成钢都成了习惯了,也就自动的忽略这种情绪,“格鲁矿山不能在我的手里,波利家族也不能由我去处理。法兰公国不能把权力的触角伸到西北。所以我一直对波利家族在格鲁矿山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可是现在时机已经到了,西北的几个新兴家族已经能够和旧家族达成平衡,波利家族已经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而你出面处置是最合适的,你是未来的皇帝,这样做也可以帮助你拉拢西北的人心。”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为什么给我矿山?”蒙德扇着那些文件问。

    “因为接下来这个矿山会很值钱,这么值钱的西北产业放在我手里,陛下会不高兴的!”伊达白了他一眼,“另外,那里的苏里族人我另有安排,不能给你留下。而且这十年来的收入和利息我是要结清的,不足支付的部分你来替波利家族付清。”

    蒙德大悟:“早这么说我不就放心了!真是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吃亏,平白无故给我我才不敢要!”说完那些地契产权就装进了他的口袋还拍了两下。

    “还有,红龙到矿山去的损失也记在你的账上。”伊达说完,转身走了。

    “什么?你等一下,你给你的侍卫长的任务不包括把它带回来吗?伊达,你等等……伊达……你得负责把它给我弄回来!”蒙德快步的追了上去,“你不能把那个东西留在我的矿山里啊……”

    “所以啊,那已经是你的矿山了。”伊达背向蒙德摊摊手,脚步丝毫不停。

    “把那个东西弄走,伊达,你不能送给我没有矿工欠着十年债务还附带一条龙的矿山啊!”蒙德大呼小叫着追上去。

    “其实我只送矿山,舞蹈者不送,你随时可以送回来。”

    “伊达,你这个从来不吃亏的家伙,我就知道收你的礼物没好事……你给我站住,至少把龙弄走再送来啊……伊达·法兰,你给我站住,把你的龙从我的矿山里弄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