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林黛玉心急如焚，当她终于回到扬州的时候还是没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林黛玉扑倒在林如海的灵前失声痛哭，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地难过。若是早就料到今天的结局，两年前她决不会顺着父亲的意思去外祖母家，也不会当年一别父女二人就成了天人永隔。

    伤心欲绝的林黛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和他同时进入灵堂的贾琏眼中一闪而逝的喜色，他这次来扬州可不仅仅只是送林黛玉回来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只是眼下的场景和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林如海只有林黛玉一个子嗣，后事肯定是要等他们到了才能办的。

    现在看来，贾琏看了眼主持办理后事的那位穿着一品文官官服的中年男子，和心神沮丧满心悲痛什么都顾不上的林黛玉不同，贾琏心里马上警觉了起来。林家除了林如海，近枝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在朝为官，一品大员就更加不可能了，这个官员很可能是奉旨而来。

    以林如海的官职，原本是没有资格让皇帝徒景宸下旨让一品大员为他主持后事的，由此就可以看出徒景宸对林如海的重视程度比贾家想象的要深。这让贾琏不免担心，他的任务是否还能够完成。有个深受徒景宸信任的一品大员杵在一旁，贾琏做什么都不能安心。

    就在贾琏满心揣测的时候，贾琏眼中的拦路虎宗人府左宗人令狐新霁也眼泛寒光地看了贾琏一眼。他此次来扬州徒景宸除了命他主持林如海的后事，还让他看看林如海的子侄。林黛玉他看得真切，确实是个孝女，这个贾琏的神色看着就不太像是姑丈去世的样子了。

    想着在京中的时候听说的关于贾府的种种传闻，令狐新霁更是心寒不已。林如海在京城的时候，和他也算至交，如今他去了只留下林黛玉一个孤弱的女孩，如何能放心把她放在虎狼环伺的贾府？所幸徒景宸生命烛照，对此早有预料，对忠心的臣子也是恩遇有加。

    令狐新霁怜惜地看着这个刚刚遭受丧父的打击，什么都不知道的柔弱女孩，心里对贾府和贾琏更是鄙夷不满。什么样的亲戚才能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如此无情，竟然想要在她遭受命运的重创的时候算计她，若是这个女孩知道了又该情何以堪？

    接下来的几天，林黛玉尽管伤心欲绝，却还是强撑着办完了丧事。这让令狐新霁对她更加赞赏的同时也不免担心她的身体，林黛玉看着就不是身体强健的，若是扶灵回乡的时候病倒的路上可如何是好？林如海的丧事有波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黛玉的身体也不能好好休养。

    然而不管令狐新霁有什么想法，他都不会直接跟林黛玉说，毕竟是他不是林黛玉的亲人，又是男子，总要有所避讳。所幸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林黛玉虽然身体柔弱，这个关口却强迫自己必须撑着，直到林如海的丧事办完才如释重负地倒了下去。

    把林黛玉安顿好之后，令狐新霁捏着手里的圣旨，神色莫测。原本他不太赞同徒景宸在林如海刚刚过世的时候就把他唯一的女儿抢走的做法，现在看来还是徒景宸看得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黛玉这个好孩子被贾家给毁了，林家还要靠她传承呢。

    林黛玉的那个表哥的表现令狐新霁都看在眼里，他现在似乎已经忍不下去了呢。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防着贾琏不让他接触任何实际事务，贾琏一定憋得很难受，但谁让他是来谋算林家的家产的呢？这些东西，徒景宸早就已经有成算，全都是要留给林黛玉的。

    尽管心疼林黛玉，但未免夜长梦多，等林黛玉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没让贾琏有机会说出接林黛玉会贾府的话，令狐新霁就直接拿出了揣在怀里多时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书称厘降，诗美秾华。爰思浚哲之朝，已重肃雍之德。或封之善地，式彰帝子之尊；或赐以嘉名，是表帝女之贵。存乎甲令，非谓私恩。今有林氏黛玉，婉娩天资，才明夙赋。闺门雍睦，动遵图史之言；车服有庸，早荷丝纶之宠。朕甚悦之，特恩养于中宫。加以佩环中节，兰蕙扬芳，斯为戚里之祥，光我公宫之训。今者封华阳公主，别疏锡壤之封，现为其加邑华阳之地，用示展亲之意。名崇大国，秩视真王。锦绣在前，勿忘组训之制；珠玑为饰，益思焜燿之容。若然，则汤沐开封，自称粉田之赐；箫韶合奏，永宜金埒之家。保此殊荣，弥高懿范。钦哉！”

    林黛玉跪在地上接过圣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更多的东西，尽管不能为父亲守孝让她非常悲痛，可身为林如海的女儿，她知道她不能抗旨不尊，辱没父亲的名节。

    跪在林黛玉不远处的贾琏也懵了，从看到令狐新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低估了徒景宸对林如海的重视，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徒景宸对林如海居然会在意到这个程度。不仅把林黛玉收养在他和皇后的膝下把华阳给了林黛玉作为食邑，而且就连圣旨都是亲手写的。

    平民百姓不清楚，贾琏这个出身豪门的世家子弟怎么会不知道，圣旨的开头有两种，如果开头是“诏曰”就表示圣旨是由翰林院或者说内阁拟定，如果开头是“制曰”就代表是徒景宸亲手书写。而林黛玉接到的这道圣旨开头正是“制曰”，这代表了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贾琏知道他原先的小算盘可以彻底放下了，从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开始，林黛玉就已经不仅仅是他的表妹了，而是他以后见到都要下跪行礼的皇家公主。他们之间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兄妹，而且兄妹之情还不如何牢固，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贾琏没法不心虚。

    “微臣参见华阳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林黛玉双手接过圣旨站起来之后，令狐新霁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周围刚刚站起来的族人下人也复又重新跪下，跟着令狐新霁大礼拜见林黛玉，“参见华阳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在不是林黛玉的册封典礼，令狐新霁原本没必要这么正式拜见，但毕竟现在林黛玉初封公主，这么做也说得过去。更重要的是令狐新霁此举其实是在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贾琏，林黛玉的身份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告诉他，想要想做什么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

    “令狐大人快快请起！”林黛玉手足无措，因为手里正捧着圣旨，便让雪雁代她把令狐新霁扶起来，然后才让其他人起身。令狐新霁知道林黛玉一时还适应不了身份的转变，便提醒她先安置好圣旨，也好一个人稍微冷静一下。

    这件事情带给林黛玉的冲击太大了，直到一行人即将到达京城前夕，她才能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变化。离开林家去贾家的这两年，林黛玉并不快乐，尤其是薛家人也住进贾府之后更是如此。她堂堂一个官家小姐，居然就处处不如一个商女了，这口气她如何能忍？

    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为了林家她也不能忍下这口气。可寄人篱下的她又能做什么？贾母对她虽然疼爱有加，可到底她只是外姓，这种事情贾母不可能代表林家出头，尤其让她心寒的是，贾母甚至没有出面阻止这些流言。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带着几个不经事的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这次林如海逝世，林黛玉在悲痛的同时也难免绝望。即使林如海刚去，徒景宸就让令狐新霁来办理后事，追封侯爵加谥文鼎。可再高的地位，她一个女孩还不是要依附于外家、任人鱼肉，又哪里有什么未来可言呢？到时候哪怕她多说一句贾府的不好，都要被人指责忘恩负义了。

    接到圣旨被徒景宸收为养女的时候，林黛玉心里难过、庆幸又不解。难过是因为不能继续为父亲守孝了，庆幸是因为自己的命运迎来转折，不解则是疑惑徒景宸何以做到这个地步？哪怕林如海是个忠义的臣子，徒景宸前面做的已经够了，完全没必要加上一个林黛玉。

    除非她对徒景宸还有别的用处。林黛玉垂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未来的命运依然无法预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林家的未来还是她自己的未来，都仿佛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清摸不着。而未来需要面对什么，她林黛玉都不能自己先选择放弃。雷霆雨露皆君恩，林如海一生忠君爱国，若是她追随父亲的脚步，哪怕最终避不开父亲的结局，也足以欣慰了吧？！

    林黛玉为难以预料的未来惴惴不安的时候，徒景宸的内心也忍受着煎熬。正如林黛玉想的那样，如果林如海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臣子，哪怕在是君臣相得，他做的也已经足够了。可对他来说，林如海远远不是臣子那么简单，他还是……还是他的爱人。

    徒景宸自认是对不起林如海的，若是不是为了他的江山稳固，林如海绝不会正当壮年就死在扬州任上，死前甚至没能留下一个儿子。他不被父皇重视的时候，林如海隐藏在他身后默默为他谋划；他上位之后，林如海冲锋在前毅然去了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也是因为他的不满，林如海娶了贾敏之后再也没有纳妾，甚至很少去贾敏房中。哪怕后来贾敏生的长子夭折，哪怕后来贾敏只得了林黛玉一个女孩，林如海也在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世人都说林如海夫妇伉俪情深，徒景宸却知道林如海对贾敏只有敬没有爱。

    而他自己呢，却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哪怕他对这些人都没有感情，哪怕林如海也清楚这只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可真能不在意吗？但林如海从未把心里的介意说出口，一如既往默默地支持他，哪怕最后身死也从未有一句怨言。对林如海，徒景宸既是爱又是愧。

    想起初识林如海时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现在昔人已逝，纵然他坐拥江山也顿觉索然无味。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在他面前笑着侃侃而谈了，他也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他对林如海的亏欠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偿还，可难道不是他放任林如海走上死路的吗？

    明明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明明知道林如海很可能会为此丧命，可他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侥幸地抱着林如海说不定能平安无事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终死去。林如海死了，那个能够和他共享江山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得到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如海放在心上的除了他，就是唯一的女儿林黛玉和林家。如今林如海取了，他是一定要为林如海护好林黛玉，让林家能够延续下去的。之所以封林黛玉为华阳公主，除了不想让别人欺负了她，也是因为他把林黛玉当成自己和林如海的女儿的缘故。

    林黛玉是林如海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她的生母贾敏也已经死了两年了，他不用担心有别人会左右她的想法。林如海把林黛玉当成儿子教养，徒景宸便想继承林如海的遗志，把她当成他们两人的女儿教养长大，看她显露出林如海当年的神采。

    无论林黛玉和徒景宸对对方怀着怎样的想法，林黛玉一行人的车架都按着原定的计划进入了皇宫。除了林黛玉身边原本跟着的雪雁和紫鹃，徒景宸也已经派了四个调＃教好的大宫女春华、夏荷、秋实、冬令去她身边，这四个全部都是徒景宸的人。

    虽然是徒景宸调＃教出来的人，她们却不是徒景宸的心腹，准确地说，从一开始她们就是徒景宸为林黛玉准备的。早在两年前，贾敏去世，林如海为了保全自己唯一的血脉也为了让林黛玉能有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教导把她送进贾府的时候，徒景宸就开始调＃教她们了。

    除了这四个大宫女，徒景宸还给林黛玉准备了四个教养嬷嬷，说是教养嬷嬷其实也就是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的，徒景宸并不给她们多少教养林黛玉的权力。这四个教养嬷嬷，徒景宸打算等林黛玉正式安顿下来再安排过去，之前他还要好好警告她们一番。

    虽说这四个嬷嬷也是他准备了两年的，可宫里多的是跟红顶白的人。教养嬷嬷和宫女不同，宫女是纯粹的下人，林黛玉怎么对她们都不过分。而教养嬷嬷虽然也是下人，却比宫女要多几分体面，勉强算是主子的半个长辈，林黛玉有些时候不好对她们出手。

    虽说万事都还有他的，可他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疏漏的地方，再者他也不想看林黛玉为这些事情感到不快，能够杜绝自然是最好的。把林黛玉看得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的徒景宸丝毫不在意为她思虑地再周全一些，为了他自己的一片真心，也为了林如海对林黛玉的缱绻父爱。

    这些，林黛玉自然都不会知道，她忐忑不安地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从车架上下来，缓步走进殿中拜见徒景宸。徒景宸看着轮廓神似林如海只是更加柔和娇弱一些的林黛玉，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亲自上前扶起跪拜在地的林黛玉，“黛儿，快起来！”

    “谢父皇！”林黛玉顺着徒景宸搀扶的力量站了起来，垂眸站立在他的面前，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自己的养父。徒景宸知道林黛玉的心里对他尚有疑虑，便亲自牵着林黛玉到一边坐下，细细地询问她这些日子的情况，路上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徒景宸问得很细致，哪怕他其实可以从别的途径了解这些，说不定了解得比林黛玉知道的还要全面，但他想要通过这样的交流和林黛玉建立一种联系。而林黛玉也通过徒景宸面面俱到的关心感觉到了他对她的用心，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落下去了一些。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该了解的差不多都了解了之后，徒景宸说道：“黛儿，你父亲与我不仅仅是君臣之义，也是知己之交，如今他又是为我而逝，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今后你只管把我当成亲父看待，待你成年，我自然会被你择一门好亲事，延续林家的传承。”

    林黛玉略微动容地看着徒景宸，良久才颔首道：“女儿知道了。”如果这话徒景宸放在一开始说，她也就是听听就算了，万万是不会当真的。可是在徒景宸细致地关心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之后，林黛玉自然不可能在当徒景宸只是说说而已。

    徒景宸看着林黛玉心里也颇有感触，他和林如海的关系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告诉林黛玉的。林如海在世的时候，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林如海是他的人，只是他不能毁了林如海的声誉。如今林如海去了，他就要保住林如海的清名了，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只略微沉默了一会，徒景宸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把宁锦宫收拾出来了，你就住在那里。另外除了春华、夏荷、秋实、冬令她们四个，我还给你准备了四个教养嬷嬷，现在也在宁锦宫等你。虽然我已经敲打她们了，但也说不准有人心大了，如果受了委屈，你只管来告诉我。”

    顿了一下，徒景宸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姑娘，宫里不方便你给如海守孝，不过平时的饮食和穿戴上我会吩咐他们给你准备清淡一些的。另外，我已经下令在内城兴建华阳公主府，等公主府建成，你每个月都可以去小住几日。”

    “谢父皇关心。”话虽然俗套，但林黛玉对徒景宸的感激却是真实的。初入宫廷，她的心里的彷徨无措无法言说，当年进贾府的忐忑不安根本不能和这时相比。但那个时候贾府是怎么迎接她的？不仅只开了角门，还一见面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最让她意不平的是薛家来的时候，贾府却开了大门迎接。她自己是小辈委屈些便委屈些，但她林家五代列侯父亲身为朝廷二品官员，在贾家眼里居然还不如一介商贾？先祖是紫薇舍人又如何？是皇商又如何？商贾之家永远是商贾之家。

    这还是亲戚呢，待她林家，待她林黛玉就鄙薄至此，还不如第一次见面的徒景宸。林黛玉悲哀而又感伤，纵然心里难受，父亲去世之后，贾家依然是和她血缘最亲近的了。心里悄悄了叹了一口气，林黛玉准备告退，徒景宸日理万机，今天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徒景宸看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林黛玉也需要一些时间安顿一下，最后嘱咐道：“你只管在宫中住下来，有我在，宫里就是你的家。后宫的那些事情你不用理会，皇后会好好照顾你。还有贾家的那个贾元春，我看在贾家照顾你几年的面上封了才人，你也不用理会她。”

    看林黛玉一一答应了，徒景宸才放人，“你先回宁锦宫安顿下来，晚膳的时候我带你去见皇后。不用担心，皇后只有一个比你大一岁的儿子，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只是这些年一直没能怀上，听说我要把你养在她名下她很是高兴，不会为难你的。”

    “你哥哥唤作行北，性子随了皇后，温良谦恭。他待人向来恪守礼节，哪怕心里喜欢也不会表现得太热忱，你不要以为他不喜欢呢。行北对皇后向来孝顺，皇后喜欢你他便不会厌恶你。”徒景宸细细地把皇后和四皇子徒行北的性子说个遍，这才放心下来。

    直到坐在宁锦宫正殿，林黛玉依然有一种不真实感。她虽然不会妄自菲薄，却也不会过分抬高自己，然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从未想过徒景宸会对她这么好。不仅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甚至还在宫外为她修建公主府，允许她每月去公主府上为父亲守孝。

    当然，或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比如林黛玉就不知道，这座宁锦宫是皇宫中距离徒景宸居住的乾清宫最近的一座宫殿，建成之初其实是作为皇帝活动的场所的，从来没有后妃或者公主皇子住进来。而这次，徒景宸为了保护林黛玉也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特地把宁锦宫给了她。

    宫女太监们忙碌着整理林黛玉带来的东西的时候，徒景宸为林黛玉准备的四位教养嬷嬷也来了宁锦宫。四位嬷嬷分别是卢嬷嬷、裴嬷嬷、尹嬷嬷、梁嬷嬷，四人都是四十岁上下，面相都是比较慈和的样子，让林黛玉稍减了几分紧张情绪。

    “奴才见过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四人站成一排，同时蹲身行礼，仪态端庄。林黛玉抬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四位嬷嬷快快请起。四位都是父皇所赐，算是本宫的长辈，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多礼。本宫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四位嬷嬷多多指点。”

    四位嬷嬷来之前都是被徒景宸敲打过的，知道徒景宸对这位新晋的华阳公主的宠爱非同一般，并不徒景宸亲身的皇子皇女差，此时自然不敢拿大真等着林黛玉来扶，顺着林黛玉虚扶的动作站了起来。“公主折煞奴才了，不敢称公主的长辈，辅助公主更是奴才们的分内之事。”

    林黛玉原先就被徒景宸特地嘱咐过，对嬷嬷们可以有一定的尊重，但不要把她们捧得太高，此时也不再客套。毕竟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嬷嬷们虽说地位和一般的小丫头不同，到底却也是奴才，像贾府那样嬷嬷们爬到主子头上的事情她是万万不能赞同的。

    林黛玉心里思量着的时候，嬷嬷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见面之前，不仅仅林黛玉心里充满了猜测，嬷嬷们对林黛玉也很好奇。从两年前他们就开始接受徒景宸的训练，而那时候她们就知道她们会有一个共同的主子，名字就叫做林黛玉。

    只是那时候的她们还不知道林黛玉会成为今天华阳公主，而那个时候徒景宸也确实还没有这个打算，林如海还在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去和林如海抢女儿。她们很好奇，林黛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奇女子，又有怎么样的背景，能够得到徒景宸这样的重视。

    后来林如海去世，林黛玉成了孤女，她们原本以为她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却没料到徒景宸居然立即下旨封了公主。从那时候起，她们对林黛玉更加好奇了，到底是如何出色的女子才能得到徒景宸如此特别的对待，她们都知道徒景宸并不是一个多情的帝王。

    好不容易等到林黛玉进宫了，在见到林黛玉之前，徒景宸居然亲自召见了她们敲打了一番，实实在在地表明他对林黛玉的重视并不是表面上的。就是皇后和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也没有得到过徒景宸这样的对待，林黛玉的能量让她们更加心惊。

    即使林黛玉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且父母双亡，家族也没有什么助力。但徒景宸本身就是最大的助力，只要徒景宸对他的关注不变，她就会是这宫里最炽手可热的人。四位嬷嬷被徒景宸□□了一年时间，她们都知道她们的命运已经和林黛玉连在一起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嬷嬷们对林黛玉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虽然她身量尚小，容貌也没有完全长开，但也已经可以想象出以后的美貌。对刚刚的对话中也可以看出来，林黛玉虽然尚显稚嫩，却不是一个软弱好欺负，也不是一个妄自尊大没脑子的。一句话，将来会是个人物。

    说句实话，虽然知道徒景宸对林黛玉非常重视，但知道徒景宸其实从未见过林黛玉之后，嬷嬷们对林黛玉本人就少了一些期待。没有想到的是，见面之后林黛玉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一个宫外长大不过八岁的孤女，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林黛玉对宁锦宫伺候的人有了一个大概印象之后，处理政务的徒景宸也过来了。他看到嬷嬷宫女太监们都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林黛玉也比较适应的样子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林黛玉带了两个大宫女两个嬷嬷和一些小宫女小太监和他一起去永和宫见皇后。

    知道徒景宸今天会带着林黛玉过来用晚膳，皇后提早就做了准备，徒行北也早早来了永和宫候着。当皇后看到徒景宸牵着林黛玉的手走进永和宫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一瞬间的别扭，就是对徒行北这个亲儿子，徒景宸都没有这么亲昵疼爱，如果却对一个养女如此。

    不过皇后并不是一个冷血的女人，她和徒景宸虽然没有爱情，却又亲情，徒景宸对她也很尊重，这让皇后多了几份后宫少见的人情味。想到林黛玉父母双亡，本人又是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她心里就没办法讨厌林黛玉。而且，现在林黛玉养在她的名下，也算是她的女儿了。

    她的身体她知道，当初生徒行北的时候，就坏在了吴贵妃和甄贵妃的手里，再想要有一个女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林黛玉养在她名下也算是一个补偿，林黛玉才八岁，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外家的情况她也听说了，只要她真心相待，不怕林黛玉不把她当亲母看待。

    行礼厮见过后，皇后先吩咐摆膳，然后拉着林黛玉坐在她的身边。徒景宸也不阻止，和徒行北一起在另一侧坐下。他虽然疼爱林黛玉，但毕竟是男人，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皇后又是林黛玉的养母，如果她愿意照顾林黛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会儿功夫，宫女们就端着一盘盘的佳肴上来了。今天的菜式并不是宫中常见的菜肴，看见徒景宸有些惊讶的样子，皇后笑着解释道：“皇上，黛儿老家是南方的，又和文鼎侯在扬州住过一段时间，想必对南方的菜式比较习惯，所以我就吩咐做了南方菜。”

    说完，她有亲手夹了一块鱼肉给林黛玉，“黛儿，快尝尝看和正宗南方菜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叫御厨给改了。你啊，要把宫里当成自己的家，把我和你父皇当成亲父母看待，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说着皇后看了看徒行北，又看了眼徒景宸，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实在不好意思对我和父皇开口就找你皇兄去，有时候只管找你皇兄帮忙，他一直想有个兄弟姐妹，和皇子皇女又处不来，一直很期待你进宫呢。”可不是吗，嫡子和庶子原本就很难处得来。

    我朝虽不是只有嫡子才能继承皇位，但优先权还是在嫡子手上的，只要嫡子不那么废材，基本轮不到庶子。而徒景宸登基的时候就对皇后承诺过，皇位他会交给徒行北。这些年徒行北慢慢长大了，虽然性格软和了一些，大的岔子却没有出过，学识也是好的，绝对有资格继承皇位。

    而皇后现在也是在变相地提醒徒景宸，徒行北这些年一直作为隐形太子存在，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太喜欢他。若是将来徒行北不能继承皇位，他的那些兄弟们，可容不下她们母子。徒景宸点点头对林黛玉说道：“你母后说的是，以后多和你皇兄亲近。”

    兄妹之间该有的距离自然是要保持的，这点徒行北很有分寸，徒景宸和皇后都不担心。他们希望的是徒行北和林黛玉的感情能像亲兄妹一样，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自己疼爱的孩子连一个能够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那就未免太可怜了。

    听到徒景宸和皇后都这么说，徒行北和林黛玉都悄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在徒行北看来，林黛玉是一个身世可怜长得又可爱性格又文静惹人喜爱的妹妹，如果林黛玉不排斥他，他当然是愿意和新妹妹亲近的。而且他也知道皇后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他很感激林黛玉让皇后如愿以偿。

    而林黛玉对徒行北的印象也很不错。她从小养在深闺，没见过几个外男，和她差不多大的更是只有贾宝玉和徒行北。和第一次见面就无礼地打量她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话在她面前演了一出闹剧让她收了惊吓的贾宝玉比起来，一直表现得有礼有节的徒行北显然要好多了。

    看到两个孩子对对方都不反感，徒景宸和皇后对视一眼欣慰地一笑。看来以后他们能够放心多了，徒景宸不用担心林黛玉在宫里势单力孤被人欺负了去，皇后也不用再担心徒行北一个人独来独往把性子养偏了。人啊还是要多和人交往，太过孤僻不合群可不是好事。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徒景宸、皇后和徒行北的照顾下，林黛玉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和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也熟悉了起来。因为皇后和徒行北的缘故，林黛玉和大多数妃嫔、皇子们并不亲密，倒是和徒景宸唯一活下来的亲生女儿三公主成了闺蜜。

    三公主比林黛玉还小两岁，生母只是九嫔最末的充媛，而且还是因为生下了三公主，再加上从徒景宸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才得了这个位份。这位充媛娘娘自知出身不高，容貌才情又都没有可以吸引徒景宸的，生的又是个女儿，便安安分分地守在自己的长信宫教养女儿。

    因为生母的缘故，三公主虽然是徒景宸唯一的女儿却不受徒景宸的重视，在宫里一直是个小透明。所幸她的生母尚存，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到底也是个嫔，再加上充媛与世无争的性子，其他妃嫔也不愿意得罪徒生事端，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

    虽然生活没有大的波澜，也没受过什么苦，但从小没机会见到父亲又没有玩伴的三公主其实一直很寂寞。知道封了华阳公主公主进宫之后，徒景宸担心林黛玉没有姐妹相伴会觉得孤独，这才想起了被他遗忘了许多的三公主，也是这时候他才记起来他甚至还没给三公主取名。

    徒景宸有些狼狈地为三公主取名徒行芸，匆匆留下话让三公主常去宁锦宫找林黛玉玩耍，连一顿饭都不留就借口政务繁忙离开了。留下的充媛苦涩一笑，多少年徒景宸没有踏进她的长信宫了，别说她这个从未受过宠爱的人老珠黄的妃子，就连女儿都被他忘在脑后。

    进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长信宫，居然是为了那个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养女华阳公主林黛玉想要她的女儿去给华阳公主做玩伴，哪怕充媛早已对徒景宸死心了，此刻也难免酸涩。但是充媛是个认命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争也是没用的，而不争说不定还能为女儿搏个下场。

    撇开心里的感情不讲，其实这对三公主也有好处，起码从前透明人一般的三公主终于被徒景宸想起来了，也终于有了个正式的名字，虽然她也没有多少用到名字的机会。看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见到了父皇而感到惊喜的三公主，充媛强迫自己忘掉所有的不甘。

    充媛抱起三公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见到父皇了，三儿高兴吗？”看到女儿兴奋地点头，她继续说道：“三儿想要经常见到父皇吗？想要让父皇更喜欢三儿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缓慢而坚定地说道：“那三儿要听父皇的话，去找华阳公主玩，好好和华阳公主相处。”

    看着三公主天真的笑容，充媛心里既是高兴又是苦涩。三公主或许是这宫里最单纯的存在了，她把她保护地太好了，不希望她沾染一点污秽，如今却不得不放任她去为自己的前程努力。有封地的公主位同亲王，在宫里就是和贵妃同级的存在，她一个小小的嫔，不能做更多了。

    所幸从小没有玩伴的三公主其实很喜欢林黛玉这个比她大两岁又温柔善良的姐姐，和林黛玉玩得很好，让林黛玉稍解了心里为父亲的死蒙上的那层阴影的同时也让三公主得到了徒景宸的重视。对此皇后和徒行北也不在意，一来三公主只是个女孩，二来充媛也确实本分如旧。

    而且林黛玉也确实需要一个同龄的女孩子做玩伴，所以她们便默许了三公主和林黛玉日间亲密的关系。一日，林黛玉和三公主一同去永和宫请安，被皇后留下来用膳，正巧徒景宸也来了。午膳后，徒景宸提出想要把兰芳馆腾出来给公主们读书。

    考虑到宫中只有林黛玉和三公主两位公主，他准备让郡主们也一起来陪同公主读书，仿照皇子的先例给公主郡主们也各选官宦之家的女子为伴读，充作女官。因为事关女眷，徒景宸便先知会皇后一声，另外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也算是选秀，还需要皇后操办。

    虽然徒景宸说的是把兰芳馆腾出来给公主们读书，但皇后心知肚明，徒景宸几时在乎过三公主，其实还是为了林黛玉。不过皇后也是出身于诗书大家，对林黛玉的天赋才华非常赞赏，也不希望她被埋没了，对徒景宸的想法自然没有不赞同的。

    至于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虽是个麻烦事，到底皇后主持过两次大选了，这种场面不在话下。林黛玉原本就喜欢读书，此时自然没有不欣喜的。三公主虽然懵懂，却知道一点，很快就有更多姐妹来陪她玩耍了，因此也很高兴。四人这厢却是皆大欢喜。

    倒是徒行北听说这事之后有些愁烦，他这新认的妹妹原本就才华出众，虽比他小一岁，上学的时间也没他多，才学却不在他之下。现在父皇要让华阳妹妹正经去读书，假以时日他岂不是彻底被华阳妹妹比下去了？为了保住哥哥的尊严，徒行北念书更是用功了几倍。

    先生看他们心目中的太子如此用功自然大喜，教起来也更加卖力了，也经常在徒景宸面前夸奖徒行北，让徒景宸颇为欣慰。就连其他皇子看到徒行北如此卖命，也不甘落后，就算是最不喜欢念书的也更加用功了几分，让先生对徒行北的评价更高了。

    如果把徒行北当成最大的敌人和对手的皇子们知道自己用功读书的结果就是这个，恐怕一定会吐血三升，然后丢开书本再也不碰了。不过先生们心里的想法别人无从知晓，而徒行北加倍用功的原因是林黛玉这一点除了徒行北自己也就徒景宸和皇后能猜到几分。

    短短几天时间过去，徒景宸要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的事情就在朝野传开了。这一日，薛宝钗和往常一样与众姐妹们一通在贾母跟前玩笑，突然贾惜春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前儿个听哥哥说宫中正准备为公主郡主们选伴读，凡是官宦之家的女子都可以参选，宝姐姐也去吗？”

    贾惜春就是不喜欢薛宝钗，整天做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给谁看呢，不过是亲戚家的女孩子倒管起他们贾家的事情来了，也不害臊。当初薛家进京不就说是薛宝钗要选秀吗？现在可不正是机会，而且和小选进宫不同，这次选的可是作为公主郡主伴读的女官。

    薛宝钗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当初进京的时候她确实是想要选秀进宫的，可因为担心薛蟠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接着又有王夫人承诺的金玉良缘，她这才安心在贾府住下来，一心一意指着贾宝玉。

    她是有青云之志，也确实想要进宫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贾惜春会拿这件事情来嘲讽她。这是贾母也看了薛宝钗一眼，缓缓点头说道：“惜丫头说的不错，宝丫头原是为了选秀的事情才进京的，上次被你哥哥耽误了，这次却是个不错的机会。”

    虽然王夫人一直意属薛宝钗和贾宝玉，但贾母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金孙取一个商贾之女。她原先就想让贾宝玉和林黛玉亲上加亲，虽然现在林黛玉成了公主婚事由不得她做主，但想到林黛玉和贾宝玉也算青梅竹马，日后也不是没有丝毫机会为贾宝玉求娶林黛玉。

    至于薛宝钗，她虽然坚决反对她和贾宝玉的事情，但她只是贾宝玉的祖母，贾宝玉的婚事还要和贾政和王夫人决定。既然薛宝钗有青云之志，她帮她一把又何如，反正就算选上了也只不过是个女官，成不了大气候，也省得贾宝玉那个没有远见的娘把他配给一个商贾之女。

    薛宝钗目光一凝，在气愤的同时也知晓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她自认才学容貌不比任何人差，所缺的不过是个出身，若是贾母开口想必选上女官并不是难事。考虑了片刻，薛宝钗笑道：“多谢老太太抬举，不过这事还要和我妈妈商议过才能行。”

    “这是自然。”贾母知道薛宝钗已经动心，笑着转开了话题。贾惜春趴在贾迎春的肩膀上偷笑，贾迎春无奈地把贾惜春揽进怀里掩护她。三姐妹中贾探春和薛宝钗最是亲近，原本也是，她们都是有青云之志的，薛宝钗有得王夫人希望，贾探春和她亲近也理所当然。

    晚上两姐妹一起去了贾惜春的房中，贾迎春无奈地对贾惜春说道：“你明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却理会她做什么？”贾惜春无所谓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做作的样子。好了，二姐姐，我们别说这个了。这次为公主郡主选伴读的旨意可是说了，只要是官宦之家便能报名参选，二姐姐有没有想过也是参选？在宫中有林姐姐照应，总好过在这府里受磋磨。”

    贾迎春没有想到贾惜春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说道：“林妹妹在宫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我又怎么能去连累她呢？”林黛玉在贾家的时候和两姐妹相处地都不错，贾迎春素来又是心善的，虽然心里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忧愁，却不想给林黛玉增加负担。

    贾惜春显然并不赞同贾迎春的想法，她摇了摇头说道：“二姐姐，正是因为林姐姐孤身一人在宫里才需要你去帮助她啊。你素来是个守规矩又安分的，绝不会给林姐姐惹麻烦的，而且林姐姐身为华阳公主，这次也是要选伴读的，若是选了你岂不是比别的不知根底的人要好？”

    “这……”贾迎春轻轻咬了下唇，显然有些动心了，“这虽然也好，只是到底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还不知道老太太和老爷太太怎么想呢。而且，若是我进宫了，岂不是只剩下你孤零零一个人了？”家里虽然还有贾探春在，但贾惜春和她一向不亲近。

    “我的好姐姐，你只管先为你自己搏一个前程吧。我到底是东府的人，在这府上还有老太太护着，谁能把我怎么样。而且，等你和林姐姐在宫里站稳脚跟，说不定还能时常接我进宫相聚呢。就是不能，你是林姐姐身边的女官，总是能找到机会回来相见的。”贾惜春劝道。

    “至于大老爷那边，只要你提了，大老爷岂有反对的道理？恐怕他巴不得送你进宫呢，看看前些日子大姐姐晋封才人之后大老爷说的那些酸话吧。说起来，你的出身可比大姐姐要高呢，她不过是五品官的女儿，而二姐姐你却是正一品一等将军的女儿。”贾惜春分析地头头是道。

    在贾惜春的劝说下，贾迎春终于下定决心点了头，决定去求贾赦一回。她倒不是高尚到纯粹为了林黛玉，她知道自己帮不到林黛玉什么，只是到底不甘心这么蹉跎了年华罢了。她如今也已经十一了，公侯之家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开始准备嫁妆了，只她竟没有丝毫着落。

    贾赦素来是不管她的，她也指望不上贾赦。邢夫人并非她的生母，与她也并不亲近，又一向是吝啬爱财的，更加指望不上。至于哥哥贾琏，和她也非一母所出，平时交往也不过泛泛，关键时刻不会帮她。她原本不过是熬着日子罢了，如今也算一条出路。

    贾惜春悄悄叹息一声。贾迎春确实太过于懦弱了，她的出身比起贾探春高出岂止数倍，在吃穿用度上却处处不如贾探春。她在哀其不幸的同时也难免怒其不争，只希望这次机会能够让二姐姐成长起来，多一些魄力，别再那么懦弱怕事了。

    贾迎春终于鼓起勇气去见了贾赦，听闻她的想法贾赦果然非常赞同，甚至难得地称赞她志向高远不愧是他贾赦的女儿！贾迎春闻言只能低头苦笑并不答话。她并没有陪王伴驾的想法，贾元春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才人，她又能如何？

    她所求的不过是将来在林黛玉的公主府中做个女官有个立身之地罢了，不用任人磋磨罢了。这些她自然不敢跟贾赦说，只能让贾赦空欢喜一场了。当贾赦兴冲冲地说要让贾迎春报名选秀的时候贾母显然不太高兴，不过她对贾迎春的关心也有限，自然不会为此和贾赦对着干。

    贾迎春能够明显感觉到贾母看她的眼神变得冷淡了许多，不对此次她也只能苦笑，实际上三姐妹中贾母又可曾重视过她？贾惜春是东府嫡女，贾探春又不是出彩的，唯有她这个既是大房庶女有懦弱没有存在感的孙女儿最不得贾母的心意。

    不过贾迎春也不是没有丝毫收获，起码邢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对她亲厚了许多。一向吝啬的邢夫人这一次不仅拿出自己的私房让贾琏给她找了一个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她宫中规矩，还把她从贾母那儿接了回去充作嫡女教养。

    为此就连一向喜欢偷奸耍滑的奶嬷嬷也收敛了许多，对贾迎春也变得毕恭毕敬，也不敢再偷拿她房里的东西了。对着一切贾迎春虽觉可笑却也不想跟奶嬷嬷计较，毕竟若是她能进宫也不可能留着奶嬷嬷在身边伺候。倒是她身边的司棋和绣橘，她该给她们安排个出路了。

    林黛玉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在五天后，她单独去永和宫请安的时候皇后拿出了参选秀女的名单给她。“黛儿，这是这次参选秀女的名单，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说来，这次的秀女中还有两个和你有些关系，一个是一等将军贾赦之女贾迎春，一个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薛宝钗。”

    提到贾迎春，林黛玉在心里叹息一声。她也知道贾迎春在贾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连一个下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只是彼时她也是寄人篱下做不了什么，如今既能帮自然是要帮她一把的。虽则宫里也未必适合贾迎春，但到底有她庇护着。

    “母后，这贾迎春的性子倒是和女儿合得来，而且她棋艺出众是少有的几个能够和女儿下得旗鼓相当的人，母后便把她留给女儿吧。”林黛玉微笑道。这选秀虽说要经过几道程序，但最重要的还是要上面的主子喜欢，只要她这里定下来，贾迎春进宫就是必然的了。

    听林黛玉这么说，皇后顿时想起了和林黛玉下棋被杀的溃不成军连连求饶的徒行北，忍不住莞尔一笑，也不反对。把名单交给林黛玉之前皇后自然是调查过这些人的，尤其是贾迎春和薛宝钗。这个贾迎春虽然懦弱了一些，但胜在本分不会给林黛玉惹麻烦。

    “至于薛宝钗……”林黛玉微微敛眸，她不喜欢薛宝钗，打心里厌恶薛宝钗在她面前说教的姿态。可她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进宫无疑是薛宝钗实现青云之志的路途，她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帮助薛宝钗，却也做不到暗中断了薛宝钗的青云之路。

    既然如此那就不偏不倚看薛宝钗自己的造化了。“她只是曾经和女儿一样住在寄主在亲戚家中，女儿和她算不上相熟。母后若是觉得她可以便留下来指给哪位郡主便是。若是母后觉得她不行，撂了牌子也是理所当然的。”林黛玉轻轻地把薛宝钗的名册放到一边。

    虽然她不打算暗中下手断了薛宝钗的青云之路，却也不能允许薛宝钗这样有心计的人跟在单纯的三公主身边。想想史湘云那个给薛宝钗当枪使都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的笨丫头吧，何况三公主无论的身份地位还是性子都比史湘云好多了。

    皇后闻言轻轻点头，“既然你这么说就到时候再看看吧。还有其他秀女的名单你也看看，除了贾迎春还要选一个侍读出来，你的侍读以后就跟你住在宁锦宫，总要合你的意才是。”林黛玉聪慧是聪慧，不过还是太心善了一些，像薛宝钗那样算计她的都不忍下手。

    徒景宸跟她谈过，徒行北虽然读书用功品质也好，作为帝王却太过软和了一些。林黛玉的才智不再乃父之下，他想要好好培养林黛玉，将来也好让他们兄妹二人互为助力。再加上林黛玉是女子，不会对徒行北的皇位造成威胁，也不会造成他们两人离心，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皇后看来也是如此，也因此她对林黛玉更加亲近也更加真诚了，虽然在她看来林黛玉还是太善良了，不过这也是和她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有关系。在徒景宸在栽培下，见过了世间的悲欢离合之后，林黛玉会硬的起来的，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公主她也必须硬起来！

    虽然是给公主郡主们选伴读，但有这个殊荣亲自挑选自己的伴读的公主郡主也只有林黛玉一个人，除了贾迎春她还挑了武将世家古家嫡长子古牧的第六个女儿古欣。古欣也是古牧的嫡女，不过她和她嫡亲的兄长古溪并不受重视，这次也是为了古溪才进宫的。

    林黛玉会选择古欣也是出于皇后的暗示。古牧虽然宠妾灭妻为众人耻笑，但古欣的哥哥古溪却是古牧唯一的嫡子，而且古溪也不是不思上进的人，将来古牧的一切都会是古溪的。现在先和古欣交好，帮这两兄妹一把，将来的好处自然不用说。

    而贾迎春和薛宝钗参加选秀的事情也以为林黛玉的缘故很快在宫中传开了，几天后三公主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华阳姐姐，我听她们说有两个你从前外祖家的姐妹也参选了，是真的吗？”可不是从前外祖吗，林黛玉现在已经是皇帝和皇后的养女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说道：“贾敏的迎春最是和善温柔的一个人，和三妹妹一定能处得来。至于薛家的宝钗……”她顿了一下，才继续，“三妹妹还是不要和她有太多接触的好，这人心思太重，三妹妹不会喜欢的。”三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妃说华阳姐姐总是不会骗她的。

    经过第一轮第二轮的筛选，参选的秀女最后只剩下三十几人。秀女们在嬷嬷们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地站在瑶光殿的前庭等候皇后来做最后的甄选，其中就包括贾迎春和薛宝钗。适龄入学的公主只有两位，郡主有七位，公主两个伴读，郡主一个，总共只会有十一个秀女入选。

    “皇后娘娘到，华阳公主到，三公主到！”因为是为公主君主选伴读，和后宫妃嫔关系不大，这次选秀皇后没有让吴贵妃和甄贵妃来，只带了林黛玉和三公主。至于郡主们，自然是没有资格插手选秀的事情的，不管分配到了怎么样的伴读，她们都只有接受的份。

    “参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参见华阳公主殿下金安，参见三公主殿下。”听到司礼太监的通报，秀女们整齐地蹲身行礼。皇后在上位坐下，林黛玉和三公主分别坐在她的两侧。扫了一眼下面规规矩矩行礼的秀女们，皇后才抬高声音说道：“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秀女们齐声谢恩，起身之后依然规规矩矩地站着。皇后看来身边跟着的宋嬷嬷一眼，宋嬷嬷会意地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宫中的规矩选秀的规矩众位秀女都已经学过了，我也不多说。等一下我报道名字的秀女请到中间来，为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展示才艺。”

    宋嬷嬷简单地说了一句，就拿出名单报出了第一个秀女的名字。选秀一直进行的有条不紊，皇后很少点评，不过在秀女表演完毕之后示意身边的宫女在名单上做个记号。每一位秀女的表演的时间都不短，后面没报道名字或者表演完的秀女随着时间的流逝难免会放松一些。

    即使是平时稳重的薛宝钗，此时也难以一心一意保持端庄的姿态，她的心里放着林黛玉。从入贾府开始，薛宝钗就在意这林黛玉这个人，因为她的姨妈王夫人跟她说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林黛玉。林黛玉总是那么毫不在意的样子，却也总是好不费力地被所有记在心里。

    不管是恨她的还是爱她的，没有人能忘记她。从进入贾府开始，薛宝钗就一直被人拿来和林黛玉做比较，而薛宝钗自己也一直把自己和林黛玉相比较。林黛玉是贾母的心头宝，是贾母意属的孙媳妇，而他薛宝钗是王夫人看重的侄女，是王夫人看中的儿媳妇。

    在为着王夫人与贾母斗的同时，薛宝钗也是为着自己和林黛玉斗。她向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也不惮别人说她争强好胜。看到林黛玉第一眼的时候，薛宝钗就知道林黛玉是一个能够和她比肩的女子，她丧父林黛玉也丧母，只是论起出身，官宦之家的林黛玉无疑比她强。

    薛宝钗不甘心输给林黛玉，所以就要处处表现地比林黛玉强。直到林如海病重弥留，薛宝钗虽然嘴上安慰林黛玉，心里却是暗暗有些高兴。因为林如海一去林黛玉就是个孤女了，自然再也摆不出高她一等的官家小姐的傲气了，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林黛玉不仅没有变成可怜的孤女，反而一跃成为了身份尊贵的华阳公主。决定选公主伴读的时候，薛宝钗也纠结过，因为若是被选上无疑是要仰林黛玉的鼻息生活，这在她是一种煎熬。但她是个有大毅力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没什么不能忍耐的。

    刚刚林黛玉进来的时候，碍于规矩所有秀女都低着头不敢打量主子们，薛宝钗也不例外。但薛宝钗想要知道林黛玉在宫中过得怎么样，虽然林黛玉地位崇高，但她毕竟不是皇帝的亲女，在宫中未必能过的如意，薛宝钗想要借着林黛玉的不如意来证明些什么。

    薛宝钗也不敢表现得也太明显，只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高做在皇后左边的林黛玉身穿浅金底折枝牡丹圆领宫装，下面是豆绿色平罗纱裙，外面披着水蓝色刻丝灰鼠蝉翼纱，挽着一个双环髻，只妆点着简单的素色首饰，此时正笑着低声和皇后说话。

    林黛玉的这一身装扮既不过分艳丽，让人觉得她心里没有生父；又不会过分素淡，让人诟病她不把帝后放在眼里。从这点薛宝钗就可以看出林黛玉的用心，也看出了林黛玉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单纯，在贾家的时候只是不想用心去算计而已。

    这让薛宝钗感觉不太舒服，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林黛玉当做对手吗？对上她的时候居然那么漫不经心，全然不当一回事。薛宝钗捏着帕子克制着心里的不满，这时候上一个秀女已经表演完了，宋嬷嬷看了眼名单。“一等将军贾赦之女贾氏迎春！”

    薛宝钗回过神来看向姿势标准地走出队伍的贾迎春。知道贾迎春也要参选的时候她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把贾迎春放在眼里，贾家的几个女孩子，在她眼中唯有林黛玉能够和她匹敌。至于贾迎春，虽然容貌不错，可惜才学一般，唯一出众的棋艺也没法当众演示。

    不过事情真的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吗？已经被林黛玉内定的贾迎春自然是不能被刷下去的，所以还没等贾迎春开始表演，林黛玉就笑着说道：“母后，贾迎春的才艺女儿知道，当年在贾府的时候她就是少有的能和女儿对弈的人，不如现在就让她和女儿手谈一局，如何？”

    “淘气！”皇后疼爱地点了点林黛玉的额头，想了想说道，“难道遇到一个和你投缘的，倒也可以，不过从头开始未免费时。这样吧，昨儿个你和你四哥哥不是有一局没下完的残局吗？让人摆了来，就让这贾迎春代你四哥哥跟你下完这局吧。”

    徒行北棋艺一般，每次都林黛玉下棋就没有赢的时候，昨天那个残局实在太惨，于是徒行北就果断地遁了。皇后之所以提出用这个残局，也是为了看看这个贾迎春的棋艺到底如何。说到昨天的那个残局，林黛玉和三公主都忍不住笑起来，昨天徒行北狼狈的样子真是太惨了。

    林黛玉和皇后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秀女们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在感叹华阳公主居然这么快就在宫里站稳了脚跟的同时，也暗暗嫉妒贾迎春的幸运。谁都能看出来，贾迎春已经差不多内定是华阳公主的侍读了。说起来，和华阳公主是旧识的不是还有一个薛宝钗吗？

    看着走上高台安静地和林黛玉对弈的贾迎春，再看看规规矩矩地站着的薛宝钗，秀女们希望这不会是第二个例外。贾迎春虽然才学一般让她们有些不甘心被她比下去，但既然这已经成为现实，她们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起码贾迎春好相处，性格温柔。

    而薛宝钗呢，她虽然才学出众容貌不凡，但那种好为人师的性子实在让她们喜欢不起来。而且以薛宝钗的优秀，如果被选上了，对她们来说将会是极大的威胁。有这样一个人做对比，她们岂不是全都黯然失色了？看着薛宝钗一身艳丽的烟罗紫掐牙祥云纹花裙，秀女们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很快秀女们又想到，林黛玉现在虽然是帝后养女，但她的父亲新丧没多久，看到薛宝钗这一身，心里恐怖不会舒服吧？这样一来，哪怕看在和薛宝钗相识一场的份上，最多也就让她做个郡主伴读，万万是不会留在身边的，她们还有机会呢。

    那局棋徒行北已经输的太多，贾迎春虽然竭尽全力，最后还是输了三子。她投子认输，起身行了个礼说道：“公主棋艺高绝，婢子多有不及。”皇后和三公主一直在观战，听到贾迎春的话皇后笑道：“虽是输了却也可以看出你的棋力不下于黛儿了。”

    顿了一下，皇后继续说道：“黛儿在宫中少有对手，既然和你投缘你便留在黛儿身边伺候吧。宋嬷嬷，记下来，贾氏迎春留牌子。”贾迎春感激地看了林黛玉一眼，赶紧行礼谢恩，下了高台回到秀女们中间，等待选秀结束。

    皇后见状点了点头，这个贾迎春还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的，懂分寸不会恃宠而骄，也知道该做什么，把她留给林黛玉不会出问题。选秀继续进行，接下去除了古欣的剑舞，让皇后赞扬了一番之外，就连薛宝钗的诗作皇后也只多看了一眼。

    除了中午休息的时间，等所有秀女表演完毕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才艺展示完毕之后，宋嬷嬷拿出了另一份名单，报出了留牌子的秀女名单，贾迎春、古欣和薛宝钗都在其中。没被念到名字的秀女难掩失落，被念到名字的秀女也是激动难耐。

    合上写着名单的册子，宋嬷嬷说道：“秀女们稍后可以随着嬷嬷们出宫归家，留牌子的秀女在家中收拾行装等候旨意，三天后或进宫或去王府当差。秀女们在家中不要荒废了宫中规矩，日后入宫当值若是冲撞是贵人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两个从贾府出发去选秀的秀女都被留了牌子，贾迎春更是被皇后指定为华阳公主的伴读，薛宝钗虽然还不知道去向至少郡主伴读是跑不掉的了，贾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原本不太赞同贾迎春参选的贾母此刻也露出了笑容，少有地拉着贾迎春的手嘱咐了半天。

    贾迎春只笑着听贾母说话，并不怎么搭话。因为她平时就是这么一副木讷的样子，也因此不得贾母的喜欢，所以此刻贾母也没觉得意外，径直说着话，最后还拿了一副自己用过的首饰给了贾迎春。贾迎春接了赏赐就跟邢夫人回去了。

    贾迎春跟在邢夫人后面，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心里却是无奈。贾母虽然是说在为她高兴，实际上一直让她在林黛玉面前多提提贾宝玉。贾迎春苦笑，她是因着林黛玉的面子才被皇后留下了，如果她一直在林黛玉面前提一个外男，皇后会怎么想她？

    哪怕这个外男是她的堂弟林黛玉的表哥，皇后对她也不会再有好感了。而她一个在宫中无权无势的小小女官，被皇后厌弃了的话又要如何在宫中生存？这些就连她这个不过十一岁的小女孩都能想到的东西，她不相信贾母会想不到，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不在意她罢了。

    回到大房的院子，邢夫人拉着贾迎春去了自己房中。自从贾迎春参选开始，她对贾迎春就好了许多，这次贾迎春中选成了林黛玉的伴读她不知道有多高兴。马上吩咐人好好贾迎春收拾行装，甚至还贴了一些自己的私房，这在邢夫人可相当难得。

    “迎丫头，不是我说，马上就要进宫了，你多少也要长点心眼。老太太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忘了你在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华阳公主和皇后娘娘。公主顾念旧情，让你和二房的那个侄女都进了宫，你也千万别做让公主难做的事情。”

    邢夫人虽然贪财吝啬，但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宫中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瞧瞧刚刚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把她们迎丫头，把他们大房往火坑了推吗？“你也别对老太太心怀愧疚，要知道出了事倒霉的不是你一个人，整个大房都跑不掉。”

    “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在公主面前提起。”贾迎春原本就不准备听老太太的话跟林黛玉说那些东西，此时也答应地爽快。其实邢夫人说的还是轻的，说不准整个贾府都会有麻烦，老太太对贾宝玉的疼爱都近乎魔怔了。

    想到自己三天后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犹豫了一下贾迎春说道：“母亲，我想求您一件事。我身边的司棋和绣橘伺候我这么多年，我进宫之后希望您能帮她们安排一条出路。”至于奶嬷嬷，贾迎春虽然一直没说出口，但对她确实没有多少情分。

    邢夫人闻言笑了，“我还当你想说什么呢，就这件小事啊。放心吧，你虽然进宫了，但总有出宫的机会，到时候总不能身边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司棋和绣橘我给你留着。月例还是一样，就让她们给你看着屋子。”至于其他小丫头和奶嬷嬷，邢夫人自然不会白养着。

    贾迎春感激地看着邢夫人，自然不会再有其他要求。两人坐着说了一会话，王熙凤也来了，她也是来给贾迎春送东西的。贾迎春谢了王熙凤，脸上虽然是笑，心里却是苦笑。她落魄的时候，谁把她放在眼里过，如今她中选要入宫了，人情冷暖唯有自己知道啊。

    大房这边是喜气洋洋，梨香院的气氛也不遑多让。刚开始的时候薛姨妈因为王夫人和贾宝玉的缘故不太愿意让薛宝钗走这条路，可如今薛宝钗选上了，她还是欢喜。虽然艰难，这到底是一条登天之路，若是薛宝钗真能出口，对薛家也是极大的支持。

    和这两处地方比起来，荣禧堂那边就不太高兴了。王夫人让妹妹一家住在贾府原本是因为和贾母对抗，撮合贾宝玉和薛宝钗，也为了谋夺薛家的家产，可如今薛宝钗她内定的儿媳妇居然要进宫了！想到自己才刚刚被封为才人的女儿，王夫人对薛宝钗的态度立时就变了。

    如果薛宝钗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准备带着庞大的家产嫁给她的宝玉她自然是喜欢她的，可如果薛宝钗是想进宫和她的女儿争男人的，王夫人就恨不得撕了她。想到是自己让薛家住进贾府的，这才让老太太帮助薛宝钗进宫选秀，王夫人就深恨老太太和恩将仇报的薛家。

    悄悄看了眼被王夫人绞地不成样子的帕子，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屏息希望不要被王夫人注意到，成为她发泄怒气的对象。她们的这位太太，虽然人家都说是菩萨一样的人，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下人知道，王夫人的心狠着呢，对下人可从不慈和。

    王夫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瑞家的小动作，她满心想着自己的心思。薛宝钗进宫之后，她就失去了和老太太打对台的工具，难道真要依着老太太的意让她的宝玉娶林黛玉那个短命的进门？就算林黛玉现在成了公主，王夫人也丝毫不愿意妥协。

    她这一辈子小心翼翼地在老太太手底下讨生活，好不容易媳妇熬成了婆，难道还要看自己儿媳妇的脸色行事？而且，她断定，林黛玉这个公主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花架子，娶了她贾宝玉也得不到多少实惠。这种赔本的事情，王夫人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不管王夫人为了应对变故想出了什么办法，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她能够拦阻的了。三天后，贾迎春和薛宝钗接到了宫里的旨意，贾迎春不出所料地成为了林黛玉的伴读，而薛宝钗则是南安王府唯一的小郡主霍真的伴读。两人分别被一辆马车接进了宫中和南安郡王府。

    永和宫中，皇后正看着名单笑着。薛宝钗是她故意留下的，也是她故意放在霍真身边的，林黛玉到底心太软，而她要让薛宝钗知道，成了郡主伴读可未必是件好事。霍真是南安郡王唯一的女儿，也是整个南安郡王府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天之骄女，霍真的脾气也是货真价实的骄纵任性。在宫里在长辈面前，她还懂得收敛一些，撒娇卖乖，对身边伺候的人她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尤其薛宝钗那种喜欢教训人的性格，绝对是霍真最讨厌的没有之一。

    不过薛宝钗的心计也不差，就看她能不能应付地好霍真和霍真那一群颇有些奇葩的长辈了。皇后笑着把名单放在一边，宣了贾迎春和古欣觐见。既然已经决定把她们放在林黛玉身边，皇后自然不可能先敲打警告一番，若是她们有什么不合格的，皇后也不介意派个嬷嬷教导一番。

    宁锦宫中，林黛玉早就兴奋地让宫女太监们收拾好贾迎春和古欣的房间了。在贾府的时候，林黛玉和贾迎春的感情就好，分开的时候还颇为伤感，如今贾迎春能够常伴在自己身边自然再好不过了。而古欣她虽然不熟，听皇后所说也是个值得钦佩的奇女子，她也很期待和她见面呢。

    徒景宸无声无息地来到宁锦宫，看着难得笑得开怀的林黛玉，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他阻止了起身行礼的林黛玉，斥退了跟随的宫女太监，和林黛玉两人一边在小花园里漫步一边说话：“黛儿，你可知晓我为何让公主郡主们都去兰芳馆读书？”

    徒景宸说的林黛玉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在没有肯定的答案之前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因此只好摇摇头说道：“女儿不知。”徒景宸带笑道：“黛儿心里必定是有想法的，不错，正是为了你。黛儿，你父亲没有把你当成普通的女孩子教导，我也不希望如此。”

    林黛玉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徒景宸。徒景宸也停下脚步，继续说道：“黛儿，你有着不下于你父亲的天资才华，如果因为你是女子就荒废它，那未免太可惜了。你或许没有办法站在明面上参与朝政，但是却可以在暗处和行北一起掌控这个王朝。”

    林黛玉满脸惊骇。即使她有一些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想法，但到底是生于这个世俗的，从未想过以一个女子之身掌控至高的权柄。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徒景宸继续说道：“黛儿，我知道你一时还难以接受，但是你告诉我你真的甘心和其他女子一样被困在小小后院里吗？”

    徒景宸看着林黛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真的甘心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和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争得你死我活，变得都不像是你了吗？你是如海的女儿，现在也是我的女儿，你的血液你的天性不会是这样的。黛儿，你不甘于如此！”

    两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林黛玉终于抬头看着徒景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想了很多，她不明白徒景宸为什么会想让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样子掌握帝国至高的权力，她想到了最好的情况，也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却不知道哪种才是真相。

    林黛玉天性敏感，她并不认为徒景宸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是假的，但是皇帝对一个人的感情往往并不那么纯粹，她不能确定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林黛玉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听到林黛玉的问题，徒景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林黛玉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和愧疚，“我对不起你父亲，若不是为了我他不需要留在风雨飘摇的江南官场，也不会为此而死。我早就应该料到会这样的，我明明可以把他调回京城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

    林黛玉再次为徒景宸近乎哽咽的声音震惊了，她敏感地意识到徒景宸和林如海之间不简单，近乎慌乱地打断了徒景宸的话，“父皇，为国为民尽忠而死是先父之间的选择和心愿，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她不愿意想象那个真相，甚至不愿意接触那个真相。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一两个蓝颜知己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林黛玉也并不为此感到大惊小怪。哪怕有人告诉她有两个男子真心相爱，她也只会惊诧过后一笑置之，甚或真心祝福。可她的父亲是不同，因为在她心里她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

    林黛玉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的父亲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钟爱着她的母亲。或许她的母亲也不想她看到的那样爱着她的父亲，甚至于她说不定是怨恨着他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林黛玉脸色惨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开始分崩离析。

    “黛儿！”徒景宸大声地引起林黛玉的注意，苦笑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如海和贾敏虽然并不相爱，但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那种感情不是爱情而是亲情。黛儿，你父亲就想爱你那样爱着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也想你爱你父亲那样爱着你父亲。”

    林黛玉沉默了半晌，说道：“父皇，我心里很乱。”徒景宸觉得今天自己就没有停过苦笑，“是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和林黛玉说这个，时间会让林黛玉慢慢接受他，也慢慢接收他暗地里的各种势力，让林黛玉成为帝国的地下女皇。

    甚至就算说了，他也可以把说服皇后的借口来让林黛玉接受，然而他偏偏提到了林如海。徒景宸知道，他既然把林黛玉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就不会希望林黛玉心里的林如海和贾敏才是一对。这才是促使他选择了告诉林黛玉真相的原因。

    “不，你该告诉我！”林黛玉断然说道。没错，这个真相确实让她非常混乱，可是她更加不能接受被蒙在鼓里。无论这个真相让她多么难以接受，她林黛玉都不是一个会选择用假象逃避现实的人。她是林如海的女儿，就要有父亲的风骨，决不会做一个逃避现实的人！

    “黛儿……”徒景宸失神地看着林黛玉，这一刻他仿佛从林黛玉身上看到了林如海的影子。“你果然是最适合继承我私底下那些势力的人。我只希望，你……不要学如海，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先保护好自己，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和如海的女儿。”

    “父皇，那你对幕后呢？”林黛玉没有接徒景宸的话，转而问道。徒景宸顿了一下，知道林黛玉依然不能释怀，“和你的父母一样，我把皇后当成家人和妻子尊重她，但我不爱她。她也知道我对她没有爱情，不过她并不知道我和如海的关系。”

    “那您和父亲的关系，还有谁知道？”听徒景宸这么说，林黛玉突然意识到如果林如海和徒景宸的感情曝光，将会对林如海的声誉造成极坏的影响。徒景宸立即保证道：“你放心，除了如海，我只告诉过你，就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下属也只以为我们是君子之交。”

    林黛玉深深地看了徒景宸一眼，心情非常复杂。认识徒景宸以来，林黛玉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徒景宸对她非常关心，虽然父亲是为了他而死，但在林黛玉心里，父亲是为国尽忠，对徒景宸自然也不存在怨恨。对国家对百姓，徒景宸都是一个好皇帝。

    对皇后，徒景宸或许称不上是好丈夫，却也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尊重的，而且皇后对徒景宸也没有过怨恨。至于妃嫔们，说实话，林黛玉并不在意，妃子或许身为尊贵，追根究底不过还是个妾。对徒行北甚至对她，徒景宸也都是个好父亲。

    至于徒景宸的其他子女，比如三公主，徒景宸确实关心不够，但这点林黛玉也能理解。就像贾政更关心贾宝玉而无视贾环一样，做父亲的在有嫡子的情况下，忽视庶子也是正常的，林黛玉虽然不赞同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可是突然之间，徒景宸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的，徒景宸和她的父亲居然是恋人，而徒景宸为了天下人的利益选择看着自己的恋人走向死亡。哪怕只是陌生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林黛玉也会为之叹息，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但同时，徒景宸的选择林黛玉没有办法说完全是错的，尤其徒景宸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叹息了一声，林黛玉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怨恨徒景宸，但同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亲密了。“您的提议，我答应了。”林黛玉看着徒景宸，认真地说道。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林黛玉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了，不管徒景宸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她都必须尽量掌控更多的力量。女子在这个时代实在太弱小了，不是因为体力上的不足，而是这个社会对女子太过于不公，她必须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了父亲。

    不管这个秘密有多少人知道，林如海和徒景宸是恋人关系这是事实，林黛玉不能肯定这会是永远的秘密。而一旦事情被公诸于众，骂名肯定是不会背在徒景宸身上的，因为他的皇帝。林黛玉不希望父亲死后，他一生的成就被人指摘说是靠着奴颜媚上得来的。

    而想要做到这些仅仅凭借着一个华阳公主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她要成为这个帝国地下世界的王者，只有掌控一切才能保护父亲，才能保护父亲最重视的林家的清名。至于徒景宸，第一次他就没能保护好父亲，林黛玉还能指望他第二次吗？

    只看林黛玉的表情徒景宸就几乎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了，心里在苦笑的同时也是欣慰，至少林黛玉对林如海是真的孝顺，有这样一个女儿，林如海在九泉之下也会开心吧。至于对他，林黛玉现在不待见也是正常的，有些事情只能静待时间慢慢地沉淀。

    “黛儿，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批阅奏折，你不要耽误了午膳。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海总是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不好。”说完徒景宸就独自离开了。林黛玉一个人静静站了一会，才动了动有些僵硬麻木的腿进了屋里。

    看到林黛玉终于走出了小花园，被徒景宸吩咐不要去打扰正急地团团转的春华大喜，连忙上前扶着林黛玉进屋在软榻上坐下，这才说道：“公主，皇后娘娘指给您的贾侍读和古侍读都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您要不要见见她们？另外，您该用午膳了，婢子是否先吩咐传膳？”

    林黛玉沉默了一下，想起徒景宸走前说的话，淡淡地道：“先传膳吧。至于贾侍读和古侍读，不是已经给她们收拾了房间吗？让人先带她们下去安顿了，用过午膳再来回话吧。”不管徒景宸做错了什么，有句话是对的，她不能伤害自己让九泉之下的林如海无法心安。

    而且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见贾迎春和古欣，一顿饭的功夫兴许还能调整一些过来，无论如何总是会比现在好一些的。春华看她虽然神情恹恹的，却还愿意吃饭，知道问题虽然不小，却没有徒景宸想得那么严重，心里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春华和夏荷就领着一队宫女上了菜，两人站在林黛玉身后为她布菜。四人之中夏荷是从小学习医术的，不敢说医术独步天下，一般太医的水平还是有的。来到林黛玉身边之后，她就专门负责林黛玉的饮食，合理搭配以食补代替药补帮林黛玉调理身体。

    林黛玉的学习徒景宸是一刻不愿意耽误的，伴读们进宫刚刚五天时间，先生们就到位了，公主郡主们也不得不每天早起去上课。这对于一向生活地比较清闲的公主郡主们来说实在有些适应不了，林黛玉倒是非常刻苦努力，因为她有着别人没有的明确的目标。

    至于其他的公主郡主们，反正她们学再多将来也是用要嫁人的，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用，除非是真心感兴趣的，否则也不过是来混混日子的罢了。对此先生们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来给这群天之骄女上课之前徒景宸就跟他们说过了，他们真正要教的只有华阳公主一个。

    徒景宸找的这些先生有些是当时的名士，也有一些籍籍无名，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全部都是徒景宸手下暗势力的领导者之一。徒景宸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们，那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华阳公主林黛玉将来会是他们的新主子。他们满心郁闷的同时，也对林黛玉充满了好奇。

    徒景宸看人向来挑剔，那个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又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被徒景宸如此看重？纵然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和徒景宸交情莫逆，但徒景宸把林黛玉收为养女，精心教养，长大之后送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嫁出去，保她一生安康就已经对得起林如海了。

    然而开始上课之后，他们对林黛玉的种种挑剔和质疑都消失了。林黛玉的悟性和天资就足够让他们惊叹，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林黛玉并没有为她的优势而矜娇自傲，反而非常刻苦谦逊。这样的学生没有一个老师会不喜欢，上课时，他们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黛玉身上。

    不仅如此，下课之后他们也按照徒景宸的吩咐把自己的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在这样的情况，对其他学生他们自然就不那么在意了。不过不那么在意不代表不在意，他们可以无视公主郡主们上课走神，只要不影响她们给林黛玉上课，别的都无所谓。

    但对于迟到或者动作太大影响了别人，这就无法忍受了。当然，作为公主郡主的老师，他们是不可能惩罚公主和郡主们的，于是受难的就只能是她们的伴读了。这也是个常态，薛宝钗这些人说得好听一点是女官、伴读，实际上和民间的书童没什么两样。

    像贾迎春和古欣这样遇到林黛玉这样的主子还好一些，像薛宝钗那样遇到了霍真那样完全不把老师们放在眼里的主的，就只能自认倒霉皮肉受苦了。薛宝钗不是没想过劝劝霍真，起码在先生们面前装装样子，可惜她也很清楚如果真的劝了只会让霍真对她更加厌烦。

    薛宝钗在贾府的时候虽然总是只带着一个小丫头，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一副勤俭节约的样子，但其实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苦。每天带着伤回南安郡王府的薛宝钗此时也不禁开始怀疑，她决定参选是不是错了，或许和贾宝玉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她也知道，哪怕她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回不了头，此时的王夫人也断然不会再同意她和贾宝玉的婚事，就连薛姨妈和薛蟠也已经搬出了贾府。薛宝钗能做的只有叹息一声，继续每天的生活，盼望着能够熬到出头之日，再报今日之仇。

    比较起来贾迎春和古欣就轻松多了，林黛玉刻苦用功天资又好，先生们都很喜欢她，自然也不会为难她的伴读。至于贾迎春和古欣，虽然一个擅长棋艺，一个擅长剑术，都偏科严重，但先生也都不在意一个伴读学习的怎么样，所以也都顺利过关。

    生活平平淡淡地继续过了半年，徒景宸为林黛玉新修的华阳公主府终于落成了。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徒景宸给了兰芳馆每月五天的假期，当然这个假期是连在一起的。一到假期，林黛玉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嬷嬷宫女太监当然还有贾迎春和古欣一起去了公主府。

    原本第一次启用新居是因为摆宴的，不过林黛玉三年孝期未满，而且她也无心设宴，只说了下次邀请几个相熟的姐妹上门玩耍。京城的权贵之家都有些失望，不过林黛玉是最得徒景宸和皇后宠爱的公主，她决定的事情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到了公主府，林黛玉直接让其他人都各自安顿了，自己一个人到了公主府深处的一间屋子里，那里供奉着林如海的牌位。林黛玉一身素色衣裳，点上香供奉在林如海的牌位前。她并不意味这间屋子里没有贾敏的牌位，那个有些强大占有欲的男人不会允许。

    林黛玉在垫子上跪下，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父亲……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因为我林黛玉是林家的女儿，是您的女儿！”林黛玉说完就不再说话，拿出自己抄写的经书一张张烧给林如海，为他祈福，这是她这个女儿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情。

    祭拜了林如海，林黛玉又去了另一个房间祭拜了贾敏，然后才从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出去。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春华连忙扶着林黛玉回了正房，“公主，刚刚贾府的琏二奶奶来拜见，婢子自作主张让她在前厅等候，裴嬷嬷正和她说话，您要不要见见？”

    “贾家？”林黛玉微微一皱眉，她对贾家的感情虽然很复杂，但因为贾敏出身贾家的缘故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只是贾家这也太急切了吧？她刚刚到公主府贾家就派人过来了。“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本宫去换身衣服，让贾迎春先去招待客人。”

    “是，公主。”春华答应了一声，唤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去给贾迎春传话，自己扶着林黛玉回去更衣。因为要去祭拜林如海和贾敏，林黛玉穿得非常素淡，这身衣服确实不适合见客。等林黛玉换好衣服梳了头出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还没有踏进前厅，林黛玉就听到了王熙凤爽朗的笑声，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丹唇未启笑先闻”。“华阳公主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宣唱，林黛玉带着春华和秋实走进前厅。王熙凤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身枣红色缕金四喜如意纹子裙，尽显富贵张扬。

    “参见公主殿下万福金安！”看着蹲身下摆的众人，林黛玉淡淡一笑，“昔日姐妹何须如此多礼，都起来吧。”“谢公主。”王熙凤等人这才站起身来。尽管还没有见到林黛玉的真颜，但王熙凤知道这个林黛玉已经和以前大大不同了，若真把她们当姐妹怎么会等她们行礼才说？

    贾迎春习以为常地站到一边，身份地位不同了，自然所有的东西都不同了。林黛玉对她其实不错，不过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否则就算林黛玉不怪她，皇后也要觉得她恃宠而骄了。别说什么姐妹不姐妹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普通的外臣之女，地位不同如何姐妹相称？

    如果贾府的人心里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贾迎春也只能冷笑了。如今林黛玉的父亲是当今圣上，母亲是当今皇后，兄弟是众皇子，姐妹只有三公主。至于贾府，有的只是君臣之义和曾经的旧情罢了，就连那旧情，不是也已经还在府上那位才人主子身上了吗？

    贾迎春心里的想法王熙凤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对君臣父子之类的也不是太懂，她只知道现金最受宠爱的华阳公主曾经在荣国府住过两年，和她王熙凤关系不坏。此时看到林黛玉对她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心里自然有些意不平，她是最在意面子的了。

    “贾王氏，你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林黛玉也不和王熙凤绕弯子，直接问道。当初在贾府的时候，林黛玉和王熙凤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只是当他接手一部分徒景宸的势力，得知王熙凤和王夫人背地里居然在放利子钱的时候，所有的好感都变成了厌恶。

    林如海虽然并不迂腐，却也是个正统的文人，林黛玉从小在林如海身边耳濡目染，什么事情可以原谅什么事情不可以原谅她心里有一杆秤。她对徒景宸只是复杂是因为儿女私情在林如海告诉她的大是大非面前什么都不是，但王熙凤做的已经触及了原则的底限。

    贾王氏这个称呼让王熙凤心里一梗，笑容也顿了一下。不过王熙凤从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笑容马上又堆了出来，“这不是府上多时未见公主想念地紧嘛，听说公主出宫马上派了妾身前来问候。若是公主有空移驾，府上必定扫榻相迎。”

    林黛玉的笑容极淡，“本宫课业繁忙，纵然是宫外也不能懈怠，恐怕要让贵府失望了。不过迎春陪伴本宫半年，一直没有机会回府，这次不妨就让她代本宫去贵府探望，也算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她心里嗤笑，贾府以为她华阳公主林黛玉是他们一句话就能召去的？

    王熙凤说干了口水也没能说道林黛玉去贾府，最后只能带着贾迎春回去了。既然放了贾迎春回家探亲，自然不能不让古欣回去。两个人都走了之后，悄悄接见了一个人，甄家旁支——甄子裴。甄家虽然是官宦世家，甄子裴所在的那一支却是商人。

    甄子裴的父亲甄业主要是经营酒楼和当铺的，生意做得挺大，不过不是皇商的商人终究低人一等。而这甄子裴明面上只是个没有继承家业的富家少爷，实际上却控制着不少赌场青楼的生意，黑白两道都有不少朋友，算得上交游广阔。

    这些还都只是甄子裴表面上的资料，很少有人知道，甄子裴实际上是徒景宸的人，而就在昨天他已经被徒景宸卖给林黛玉了。林黛玉这次出宫，除了祭拜父母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见见甄子裴。为了掩人耳目，甄子裴一身布衣低调地跟着一个小太监进了华阳公主府。

    “甄子裴见过主子。”林黛玉并没有像一般女眷接近外男的时候那样设屏风，不过低着头进来的甄子裴才刚刚看到林黛玉白玉般的纤纤素手就赶紧把头埋地更低，快步走到中间跪地行礼。既然徒景宸已经把甄子裴给了林黛玉，自然也已经通知了甄子裴。

    “起来吧。”林黛玉丝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甄子裴，这段时间徒景宸给她找来的老师有男有女，如果她个个避讳，课都没法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甄子裴，这人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然而身材修长，一派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做那么不光彩的生意。

    “谢主子。”甄子裴起身，依然低着头不敢看林黛玉的脸，哪怕他早就听说了他的新主子是如何地天姿国色。林黛玉也不管他低头还是抬头，反正这个世界上敢假冒公主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她这次见甄子裴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只是人刚刚到了她手下，见上一面也是应该。

    林黛玉没有说出，甄子裴心里却有事情。原来这段时间甄子裴的父亲甄业的生意遇到了一些麻烦，这麻烦不是来自别人，真是来自金陵薛家的那个呆霸王薛蟠。那薛蟠别的东西不会，纨绔子弟的手段却学得精明，因为看上了甄业的一处酒楼，每天带人上门闹事。

    甄子裴早就想要好好教训薛蟠，只是碍于林黛玉和薛家有点交情，一直没有动手，这次见到林黛玉正好提出这件事情。“薛家？”林黛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现在她手上虽然有林家丰厚的家产却没有准备动用，这样一来她的资金就有些不足了。

    薛家是皇商，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从前的林黛玉从来不把金钱放在眼里，现在的她才明白只有拥有可以做任何事情的金钱才能不把钱财放在眼里。她的资金不足，又不准备向徒景宸求助，正烦恼着呢，甄子裴来的也恰是时候。唯一可虑的是，她真要这么彻底地利用薛家？

    纵然经过了徒景宸的调＃教，林黛玉暂时还没有办法做好毫不犹豫地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哪怕就算她不出手，薛家也未必能够保住万贯家财。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自己内心的欲＃望占据了上风，“除了薛蟠，不要伤人。另外，我要薛家的家产。”

    “是，主子。”甄子裴低着头勾唇一笑，前些日子那些人还说他的这个新主子天资虽好却太过于心善了，看来新主子已经开始有些杀伐决断的样子了。仁慈，在政治上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尤其不可以对敌人仁慈，因为这很有可能成为己方最大的破绽。

    甄子裴退下之后，林黛玉悄悄叹了口气，她终于还是成为了这样一个人。她不想为自己辩解，但若是为了父亲为了林家，她不介意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哪怕灵魂变成黑色。至于薛家，将来若是有必要，她不会见死不救，算是还了今日的债。

    在今后的政治生涯中，这是林黛玉唯一一次心软，也是薛家和薛宝钗最大的幸运。至于薛蟠，他强抢香菱打死了人是事实，林黛玉一点不为他的下场感到愧疚。人的心从一开始是软的，随着时间和世间的磨砺慢慢变得坚硬如铁，林黛玉就是如此。

    荣国府，知道王熙凤去华阳公主府上接林黛玉的贾宝玉正探头探脑地门外看，尽管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林黛玉了，但一直被贾母灌输林黛玉会嫁给他的观念的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思念丝毫没有减弱。王熙凤出门之前，他几乎要跳上马车一起去公主府了。

    不过贾母还是有理智的，她知道如果贾宝玉去了，哪怕林黛玉不计较，也势必在徒景宸和皇后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一来贾宝玉想要娶林黛玉就不容易了。反正迟早都是能见面的，在家里等也是一样的，贾母对自己能把林黛玉叫过来毫不怀疑。

    于是也就可以相信，当贾母发现林黛玉根本没有来，只是让贾迎春回家探亲顺便代表自己问候贾府众人的时候，贾母有多震惊和愤怒。在震惊和愤怒的同时，贾母也有些惊慌，难道说林黛玉对贾家真的就没有情分了吗？难道她和贾宝玉真的不可能了吗？

    从林黛玉受封公主开始，贾母就在算计着林黛玉嫁给贾宝玉的话，能够为贾宝玉的仕途提供多少帮助。在她看来，贾宝玉天资聪明，又是有大造化的，配给公主也是正相宜的。而且小时候林黛玉和贾宝玉不是相处的很好嘛，亲上加亲更加合宜。39

    如今看来林黛玉却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她的心大了，不愿意屈尊嫁给身份地位不如她的贾宝玉了。意兴阑珊的贾母只和贾迎春说了一会话就放人了，实际上她对贾迎春也相当不满，从林黛玉的拒绝来看，贾迎春恐怕并没有照着她说的跟林黛玉提起贾宝玉。

    至于贾迎春为什么不提，贾母或许不愿意去想，或许根本没有在意过。在贾府说一不二几十年了，贾母早就已经不再体贴别人的想法了。她顽固自负，认为整个贾府所有人都应该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接受不了任何忤逆。何况贾迎春只是她不喜欢的大房庶女，她就更加不会体贴了。

    贾宝玉更是恹恹的，闹着要去华阳公主府找林黛玉，贾母只好放下心里的不适去安抚自己的宝贝金孙。贾迎春看着这出闹剧只想冷笑，她进宫虽然只有半年，但是半年的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那个时候姐妹们都觉得贾宝玉是极好的，现在嘛……

    她实在看不出来，一个整天只会在祖母怀里撒娇耍赖，学都不去上，学识更是比不上林黛玉的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林黛玉以华阳公主之尊下嫁的。以徒景宸和皇后对林黛玉的宠爱，就贾宝玉这样的也想要尚主？还是睡着了再来做这个春秋大梦吧。

    贾迎春没有继续看下去，径自跟着带路的小丫头去了大房的院子，邢夫人听说她回来了正在房里等她。“母亲。”看到幸福，贾迎春带着笑屈身行礼。说起来，邢夫人虽然吝啬了一些，却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以前活成那样到底是自己太懦弱了。

    “欸，迎丫头回来了，公主允你在家呆几天？”邢夫人连忙拉着贾迎春坐下。自从贾迎春进宫之后，邢夫人在贾府的地位提升了许多，这让她对贾迎春好感度更高了。现在看贾迎春这么尊重自己，自然更是没有不高兴的道理，自家的姑娘难得回来一趟自然要让她顺心一些。

    邢夫人以自己在贾府的经验看，贾迎春在宫里恐怕也不会轻松。她不过是嫁到贾府，就因为出身低而被各种奚落，她还是贾赦明媒正娶的正妻呢。而贾迎春在宫里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过的恐怕比她在贾府更加艰难，哪怕有林黛玉护着，也不会顺心多少。

    “公主要在公主府住四天，我只要在公主回宫之前回去就行了。”贾迎春笑着答道。林黛玉不上课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她们两个伴读在身边。林黛玉身边的那四个大宫女还有四个教养嬷嬷个个身怀绝技，其中春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棋艺并不比她差。

    “那就好那就好。”邢夫人接着又拉着贾迎春问起了她在宫中的情况，贾迎春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邢夫人也不多问，那些宫廷禁忌的事情她可不敢打听。关心了一下贾迎春，邢夫人也得到了和其他夫人聊天时的谈资，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宫中的事情。

    贾赦站在屋外看到母女二人相谈甚欢，默默站了一会就离开了。他虽然行事荒唐，但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他却是不会做的，以前邢夫人那么小心谨慎完全是因为底气不足。哪怕再得他的宠爱，他难道会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让自己的妻子没脸吗？邢夫人就是想太多了。

    五天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宫中林黛玉惊喜地发现宁锦宫中那几株桃树开花了。皇宫大内从来不缺花朵，御花园四季都盛开着不同的鲜花，但看着这几棵树上粉红的花瓣林黛玉的感觉格外不同。至于为什么不同，林黛玉并不想追根究底，只要她心情好。

    注意到林黛玉的表情，夏荷笑道：“公主，这桃花开得不错，不如让婢子收集一些花瓣做成桃花糕，还可以给皇上、皇后娘娘和四皇子送上一些。”桃花和活血的作用，搭配上其他一些食材做成桃花糕对调养林黛玉的身体有一定的用处，而且味道清甜，应该会合林黛玉的口味。

    林黛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啊，还可以收集一些做成桃花酿，虽然清淡一些却最适合女孩子。”即使已经被徒景宸改变了很多，但林黛玉天生的浪漫却没有被磨灭，她还是那个喜欢在清幽的竹林中读书的林黛玉，也还是那个会收集露水来泡茶的林黛玉。

    坐在浪漫的桃花树下，前面放着的是唐朝的名琴，抚琴自娱的林黛玉觉得很满足。谁能说政治就一定会改变人性呢？她确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但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呢，只要是她还是那个林黛玉就足够了。她有她坚持的东西，而有些没有坚持的意义和必要。

    而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更加让林黛玉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林黛玉的学习能力很强，原本的基础也比其他公主郡主要好，半年的时间其他公主郡主已经完全赶不上她的进度了。薛宝钗倒是存着想要和林黛玉较劲的心思，不过她一个小小的伴读自然只能跟着自己的主子走。

    又是这个借口，先生们光明正大地把林黛玉和其他公主郡主分开教导，林黛玉要学习的课程和其他公主郡主的课程可完全不同。其他公主郡主，说白了就是学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将来也不会被人嘲笑公主郡主是文盲罢了，林黛玉要学的却是治国之道。

    不仅如此，深知书本上的东西只是空谈的徒景宸，经常会让人把一些比较重要的奏折誊抄两份，一份送到林黛玉这里，一份送到徒行北那里，让他们写上自己的意见交给他，算是作业。可以说，除了地方不同，老师不同，林黛玉接受的教育和徒行北完全一样。

    这一点兄妹两人也很清楚，偶尔他们还会聚在一起讨论一些事情，有时候徒景宸也会直接把他们聚在一起，也有让他们相互比较的意思。这一天也是如此，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他们正在讨论的时候，突然内侍呈上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黄河决堤了。

    黄河决堤其实不是什么大新闻，基本上雨水充沛的年份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只是每一次都会给沿岸的百姓带来极大的伤害，今年也不例外。徒景宸神色凝重地看着奏折，林黛玉和徒行北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徒景宸发话。

    徒景宸揉了揉眉心，“说说你们的看法吧，行北先说。”徒行北原先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听徒景宸这么问倒也不慌忙，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父皇，依儿臣的看法，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受灾百姓的安置问题，还有大灾之后容易发生瘟疫，这点也需要多注意。”

    林黛玉耐心地听完徒行北的具体措施，才开口道：“父皇，女儿同意四哥哥的看法，不过女儿认为还有两点也要注意。一是朝廷的赈灾措施能不能真正落实到灾民的身上。不是女儿对下面的官员有什么看法，只是有好官就会有道德败坏的官吏，凡事早做准备没有坏处。”

    “二是女儿听闻黄河大堤每年都会决口，难道要灾民每年都忍受一次流离失所的生活吗？我们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女儿的意见是：第一，廓清黄河河道、加固甚至重修黄河大堤。第二，既然黄河决口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是不是可以让居住在黄河边的百姓搬离？”

    徒景宸微微点头，“行北想到的确实是目前的当务之急，黛儿说的也是根本问题，只是实施起来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官吏的问题，黛儿说的不错，有好官就会有道德败坏的官吏，这是没有办法彻底根治的。水至清则无鱼，处理这些官吏的时候必须允许在一定范围内的错误。”

    “重修黄河大堤也是势在必行的。至于让居住在黄河边的百姓搬离……”徒景宸长叹了一口气，“父皇也希望如此，只是我朝百姓素来安土重迁，想要说服他们搬离不是那么容易的。这种事情官府也不可能强制，实行起来太艰难了。”

    徒行北和林黛玉俱都点头称是。林黛玉虽然有想法却想过于想当然了，她没有接触实际事务的经验，很多具体工作中会遇到的问题她都没有想到过。而徒行北却有点被妹妹比下去的失落，所幸他被林黛玉比下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又是个大度的人，稍稍失落一下就过去了。

    徒景宸犹豫了一下，拍板定案，“这样，等灾情稳定一些了，我就带你们去灾区看看，有事情还是要亲身体验才能够有所感触。”所谓等灾情稳定一些是自然是要等洪水基本平定，也没有大的疫情才行，否则林黛玉的身体他是无论如何不放心的。

    “是，父皇！”徒行北和林黛玉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徒景宸，都很兴奋。他们都基本没有出过远门，徒行北不用说，他连皇宫都没出过。至于林黛玉，虽然从扬州到过姑苏再到过京城，可是那样的旅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不过是闷在船上或者轿子里，根本看不到外面。

    这样的旅行，在林黛玉看来和没有出门也没差了。而这次，听徒行北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直接接触灾情，真正了解下面的情况，自然不可能把她关在车轿里。徒景宸还要和大臣商议救灾的事情，林黛玉和徒行北就告退了，兴奋地回到自己的宫中收拾东西。

    时间就在林黛玉和徒行北的苦苦等待中过去，将近一个月后，灾区的情况才基本稳定下来，徒景宸也宣布即将出巡往灾区视察，要求沿途接待的官吏不得铺张浪费。其实徒景宸也知道，他这样说是没有用，沿途的官吏们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如果不是必要，徒行北绝不愿意这样劳民伤财，只是灾区的情况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而且也有必要让帝国的继承人真正了解底层的情况。灾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危险性也不大，大臣们于是也没有反对徒景宸的出巡计划，除非必要大臣其实还是不想跟皇帝对着干的。

    内务府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皇帝出巡的事宜，林黛玉和徒景宸也做着自己的准备。林黛玉原本是打算出巡期间给贾迎春和古欣放个假，让她们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不过贾迎春和古欣都表示想要随她出巡，林黛玉对此也不太反对，就答应了。

    于是在林黛玉和徒行北盼了一个多月后，出巡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毕竟是皇帝出巡，哪怕一切从简也简不到哪里去。徒景宸这次出巡，皇子和公主之中只带了徒行北和林黛玉，朝中大事由内阁监督，内阁无法决策的事情再送到徒景宸手中。

    可以说徒景宸这次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向满朝文武宣告了徒行北隐形太子的身份，以及他对林黛玉的宠爱超过任何一个子女，当然还有他对皇后的爱重也不是其他嫔妃可比。也算是小小地警告一下朝中某些太过于嚣张的外戚势力，也让后宫中的某些收敛一些。

    出巡途中，林黛玉和徒行北虽然都有自己的车驾，但实际上他们的车驾基本上都给了伴读和近身的宫女太监使用，他们两人多数时间都在徒景宸的车驾上。徒景宸不是跟他们讲解治国方略和灾区的情况，京中送来的折子也会让他们提出自己的看法。

    就这样他们近乎毫不停留地往灾区去了，虽然黄河距离京中不远，但一行人还是走了将近十天才到达灾区。进入灾区之前，徒景宸给了林黛玉一把轻便的匕首，让她藏在身上防身。虽然林黛玉身边跟着许多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灾区毕竟比较混乱。

    至于徒行北就不需要了，别看徒行北养尊处优地长大，他其实是从小学武的，随着带着一把短剑，身边又有侍卫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林黛玉不同，她身体娇弱，力气又小，只学过一点招数技巧，给她匕首也只能是出其不意的时候发挥作用。

    看到徒景宸这么郑重其事，林黛玉也收起了心里的轻松，慎重地接过匕首藏在身上，对这次的灾区之行也多了几分慎重。她原本其实并没有想到跟着徒景宸来一趟灾区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从来灾区都是比较混乱的地方，发生意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尽管心里对灾区的情况早就已经所有想象，但是当真正看到看到灾民的惨状的时候，林黛玉和徒行北还是极为震惊。林黛玉一直以为，曾经的她孤苦无依在贾府委曲求全已经是极大的苦难了，然而当她来到灾区她才知道，她的那些所谓的苦难和灾民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虽然孤苦无依，可是她也同样锦衣玉食，在贾母心里最重要的虽然是贾家，但对她这个外孙女也是真的有着疼爱的。贾府里最好的吃穿用度，贾母从来不吝啬往她房里送，整个贾府最精贵的除了贾宝玉也就是她了，贾家某些人嫉恨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天朝有一群人，他们只能吃树皮草根，甚至是泥土。哪怕是官府发的粥，也不过稀稀疏疏的几粒米，和汤水没什么区别。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衣不蔽体，只能随便拿一块布围在身上，偶有衣着完整的，衣服上也满是补丁和破洞。

    和林黛玉、徒行北一起下车察看的伴读们也非常震惊，他们匆匆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旧衣服给灾民们，就回到队伍里。回到徒景宸的车驾上，林黛玉拿着帕子抹泪，进宫之后她已经很少哭了，然而今天看着这些灾民，她只为他们感到凄楚难当。

    徒行北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不过作为男孩子他显得比林黛玉自持许多。哭了一阵，林黛玉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擦干眼泪对徒景宸说道：“父皇，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女儿今天才明白范公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父皇，儿臣也愿效法范公之志！”徒行北也紧跟着林黛玉说道。他很庆幸这次能跟着徒景宸来灾区，这样的景象是呆在宫中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而若是平时出巡，他也很确定，一路上绝对会被沿途的官员们清理的一干二净，只有在这种特殊时刻特殊地点，才能看到真相。

    林黛玉知道，从今往后她身上背负的责任除了父亲还多了一样，就是她今天看到的这些人还有更多她没有看到的和这些人一样的人。徒景宸看着徒行北和林黛玉，知道他选定的明暗两个继承人已经明白了他们的使命是什么，他不用担心大方向会错了。

    “行北、黛儿，你们要记住，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被下属蒙蔽。黛儿我还要放心一些，我交给你的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人，而且组织系统严密，以黛儿的聪慧绝对是能够驾驭的。行北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你永远不能指望那些官吏对你绝对忠诚，你只能掌控他们。”

    徒景宸多没有多说，他知道有些事情徒行北早晚会明白，现在还没到时候，他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车里安静下来，三个人各自分工忙着解决自己面前的一叠奏折，队伍里的其他随行女眷们也失去了原先欢快的气氛。她们或许不知道人间疾苦，心地却是不坏的。

    林黛玉专心致志地看着折子，不时用娟秀的字体在旁边空白的宣纸上写下自己的意见。全神贯注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马车细微的变化，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把她往前甩去，身子柔弱的林黛玉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徒景宸见状一惊，连忙把人一捞，自己撞到了马车的车厢内壁上。

    “父皇，你没事吧！”林黛玉呆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察看徒景宸的情况，听声音似乎撞得不轻。趁着这个功夫，徒行北已经打开了车门询问外面的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停车。守卫在马车旁边的侍卫也不太清楚情况，“回四皇子，好像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臣马上去察看。”

    徒行北点头应允，关上车门回到了马车里。车上林黛玉已经扶着徒景宸坐好了，徒景宸虽然撞到了车厢壁，但是因为并不是什么边边角角的地方林黛玉又比较轻冲击力不大，所以伤得并不严重，他又是常年习武的，那一阵缓过来也就好了。

    到前面去察看的侍卫也很快回来了，“皇上、四皇子殿下、公主殿下，前面是一群灾民带着几十具尸体拦御驾，他们说有冤情要上达天听。”侍卫觉得那些灾民倒也聪明，知道找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拦御驾，若是在城里地方官员必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徒景宸闻言眉头深锁，一群灾民带着尸体拦御驾说有冤情，这其中的猫腻不用想徒景宸也能大概猜到了。没想到，即使他用了各种办法防备，还是拦不住利欲熏心的官吏，如今既然撞到了他的手里，他少不得也要大开杀戒了，正好也让徒行北和林黛玉锻炼一番。

    “让他们派个代表过来吧。”徒景宸沉声说道。他平素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发灾难财的不法分子，若是平常时候官吏们贪污受贿，只要不是太严重，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无法杜绝。但是在灾难面前，绝对不行！

    最后过来见徒景宸的是一个斯文的年轻人，虽然衣衫也比较破旧，穿的却比较整洁，看来是个读书人。“学生任祥参见吾皇万岁，参见五皇子殿下。”因为林黛玉在的缘故，徒景宸自然不可能让任祥进马车里，而是带着徒行北下了车接见任祥。

    林黛玉依然在车上，车门没有关，只是把帘子放了下来，她就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平身。你叫任祥？可有功名在身，你们又有何冤情？”徒景宸看这任祥虽然有些紧张，申请举止却是进退有度并没有乱了章法，心里便也有些赞赏。

    “学生是安河县生员。此次黄河水患爆发，安河县县令欧睿明罔顾人命、中饱私囊，导致安河县上前灾民无辜横死，还请皇上为幸存在灾民做主，为死去的冤魂伸冤！”任祥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就直诉此次拦御驾的目的，可见为人还是比较正直的。

    任祥说完还递上了自己写好灾民们画押的陈情书，表示自己所言非虚。戴权上前把任祥手中的陈情书递给徒景宸，徒景宸皱眉看了一遍，又把陈情书递给徒行北，沉声问道：“你所言可全部属实？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

    “欧睿明的所作所为安河县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上只须派人去安河县查探一番便能知晓真相。”任祥言之凿凿、不亢不卑。徒行北看完陈情书抬头看了任祥一眼，转过身把陈情书递给了帘后的林黛玉，这个动作让任祥的动作顿了一下。

    徒景宸点了点头并不直接表态，只是问道：“你们可有安置之处？”这事情想要查探清楚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总不能让灾民一直就在露天等着。虽然他觉得任祥的话水分应该不大，不过他也不能仅凭猜测就给一个朝廷命官定罪，而只要欧睿明在位这些灾民便不能回安河县。

    “有。”任祥点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高地，“我们不知道皇上的车驾何时经过，只能在这里驻守，那个地方地形比较高，而且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我们就在那里建了一些建议的棚屋居住，暂时还可以住上一段时间。”任祥也知道事情不可能草率，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徒景宸点头，“那你们就先回去等候消息吧，朕会给你们留下几个人做联络之用，有什么事情他们会马上派人来通知朕，你们不需要顾虑什么。”徒景宸留下这些人的目的除了联络保护灾民，也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任祥正准备告退，就见到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恰好抬头的任祥瞥到了一个穿着樱草色缠枝葡萄宫装的绝色女子。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任祥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但仅凭气质他也知道那女子绝对凡俗，不过坐在御驾里的不是皇上的后妃就是子女，不是他能肖想的。

    注意到四皇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透着杀意，任祥赶紧收敛心神，正准备开口告退，就见到刚刚从御驾里出来的宫女给徒景宸和徒行北行了礼之后，对他说道：“这位先生请慢，我们公主吩咐了，此处地处荒僻饮食用度多有不便，如不嫌路远可去邻县绛珠阁领取一些粮食和药材。”

    任祥虽然是秀才，却没有一般读书人的矫情，知道这些确实是灾民急需的东西，恭谨地双手接过宫女手中作为信物的令牌，“学生代灾民们谢公主殿下的仁慈。”在感激林黛玉想得周到心地善良的同时，任祥也心里也闪过一个想法，那个绝色女子果然是一位公主。

    宫女也就是夏荷见状，向徒景宸和徒行北行了礼又回到了车上。任祥心里有着感激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恭谨地告退带着灾民们和徒景宸留给他们的几个侍卫回到了他们原先居住的地方，而在这里停留了近半个时辰的御驾也终于得以重新上路。

    回到马车内，徒景宸问起两人的想法，徒行北哼了一声说道：“那个书生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纵然他说的是实话肯定也有私心在内，那些灾民毕竟无知，没准就是被他蛊惑的。”没错，他就是看那个任祥不爽，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什么德行，也敢觊觎他妹妹！

    林黛玉“扑哧”一笑，“倒很少见到四哥哥这个样子呢。”她们都知道，如果事情不是确实发生过，任祥一个秀才是绝对没有胆子拦御驾的。毕竟蒙骗皇帝可是欺君之罪，而这件事情就算坐实了对任祥也没有实际的好处，他不至于这么愚蠢。

    徒景宸也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徒行北不应该如此意气用事，不过看到徒行北和林黛玉兄妹和睦感情深厚他还是很高兴。他虽然不爱皇后，徒行北确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也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之后连一个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

    还没有进入安河县境内，徒景宸便已经派了人专门去暗中调查任祥所说的事情。御驾又在路上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巳时才进入安河县境内。御驾所过之处安河县令欧睿明自然都是做了安排了，徒景宸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异状，当然他们原先也没指望能看到什么。

    既然敢在灾难爆发之时罔顾人命中饱私囊，欧睿明自然也不会傻到什么准备都不做。即使这次徒景宸决定来灾区确实有些突然，欧睿明的准备不会那么充分，估计这也是任祥那群人能够跑到荒郊野岭去拦御驾的原因。但是县城里，欧睿明绝对是下了大力气的。

    安河县自然不会有行宫，不过徒景宸的住处肯定也不能随便，欧睿明临时借调了当地最大的乡绅的房子作为接驾之用。这点徒景宸倒是没什么意见，估计那个乡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自己的房子能够给皇帝居住，简直就是天大的荣幸。

    达到了临时的住处，徒景宸和徒行北先下了车，林黛玉随后也戴上面纱披上披风在夏荷和冬令的搀扶下从车上下去。贾迎春和古欣虽然是女官，还是正经的千金小姐，却也是伺候人的，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就从后面林黛玉的车架上下来了。

    安顿下来之后，徒景宸、徒行北和欧睿明进了书房谈事情，林黛玉自然不可能跟去，实际上她也不想去，想也知道和欧睿明的谈话不会有什么真东西，她还宁愿留在房里看折子呢。如果可以她其实更希望能出门看看，不过她的身份显然不适合。

    林黛玉的身份不适合出门，贾迎春和古欣现在却没有这个顾虑。请示过林黛玉之后，两人带着侍卫就结伴上街了。贾迎春和古欣的性格相差很大，古欣的自强不息固然是贾迎春欣赏的，贾迎春的怯懦退缩却不是古欣能看得惯的。

    不过两人毕竟没有什么矛盾，而且朝夕相处了半年多，又是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尤其这次出行，林黛玉多数时候不再，只有她们两人留在华阳公主的车驾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她们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感情也更进一步了。

    安河县本来就只是一个黄河边的小县城，连年的水患让这个小县从来没有富裕过，就算是正常时候来也不会有什么繁华热闹的景象可以看，更不用说这种水患爆发的时候了。走在清冷却干净地街道上，贾迎春和古欣都没有说话，或许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想找的是什么。

    为了迎接圣驾，欧睿明确实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完全杜绝这个城镇的阴暗面。在县城了转了两个多时辰，脚都已经酸软无力了，贾迎春和古欣终于目睹了不一样的场景。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用不符合他的身体的爆发力抢了一个馒头消失在小巷里。

    出乎贾迎春和古欣意料的是，包子店的老板只是看着那个少年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如她们想象的去追那个少年。注意到两人惊讶的眼神，包子店老板主动解释道：“一个馒头不值多少，而且那个孩子也不容易，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在贾迎春和古欣的追问下，包子店老板说出了他知道的事情。对那个孩子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带着个弟弟在街上流浪，过得也不好，经常被一些年纪大的乞丐和混混欺负。那个孩子虽然是个偷儿，对他弟弟却有情有义。

    包子店老板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真实姓名，不过街上的人都叫他草儿，他的弟弟叫叶儿。草儿虽然经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对他的弟弟却很不错，宁愿自己挨打挨饿也要保护弟弟，让叶儿有一口吃的。然而天不从人愿，水患爆发之后，叶儿因为原本身体就不好，病倒了。

    水患之后容易爆发瘟疫是常识，草儿没有钱给叶儿看病，也不能确定叶儿得的是不是瘟疫，更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传染。可是草儿丝毫没有放弃叶儿的打算，他去求大夫，可这当口大夫忙得很，哪里愿意去理会一个根本没有能力付钱的乞儿。

    草儿也没了办法，他没能力给叶儿治病，却依然努力让叶儿吃饱穿暖，希望叶儿能够自己熬过去。这次来他这里偷馒头应该也是为了拿回去给叶儿吃的，包子店老板虽然并不主动接济两兄弟，实在是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不过一个馒头他还是不在意的。

    贾迎春和古欣听完沉默良久，问了包子店老板草儿和叶儿的住处，慢慢往那边走去。两人的身世都算不上幸福，贾迎春是妾侍所出在贾府也是影子一般没有存在感的庶女，古欣虽然是嫡女父亲却是宠妾灭妻的府上根本没有他们嫡出兄妹的容身之处。

    然而这种不幸和草儿叶儿的不幸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贾迎春和古欣来到草儿和叶儿住的破庙外面悄悄看着他们，其实就连这座破庙原先都不是草儿和叶儿的，只是叶儿病了之后原先住在这里的人怕被叶儿传染纷纷搬走了，草儿和叶儿这才有了这个容身之处。

    破庙里，草儿正试图让叶儿吃掉那个馒头，叶儿却哭着让草儿自己吃。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没有钱他的病根本不会好，他很快就会死的，何苦还要浪费草儿辛辛苦苦得来的食物。他原先担心自己得的是瘟疫会传染给草儿，想让草儿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可草儿不肯答应。

    叶儿病得厉害想要赶走草儿也无能为力，可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再拖累草儿了。看到叶儿就是不肯吃，草儿也哭了，“叶儿，我们是亲兄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两兄弟搂着一起哭，最后一人一半分吃了那个已经半凉的馒头。

    这场景就连一向冷静自强的古欣都忍不住抹泪，更别说贾迎春了。待两人平静下来，便赶紧让侍卫去找个大夫过来给叶儿看病，又留了些银钱让侍卫一并交给两兄弟。她们虽然有心帮忙，可是御驾之中不能带身份不明的人回去，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回到被临时征调的陆府，贾迎春和古欣径直往林黛玉哪儿去了，她们出去这么长时间回来了自然要先拜见林黛玉禀报一下行踪的。刚刚一进院子她们就听到了林黛玉的笑声，原来徒行北此时也在林黛玉院中，而且一向用剑的他此时居然正有些笨拙地挥舞着一把大刀。

    看到她们进来，徒行北把大刀递给了身后的一个侍卫，他也就是为了搏林黛玉一笑，短剑还好说，这柄大刀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重了一些。而且他对刀法也确实没什么研究，剑法才是他的专长。待两人行了礼，林黛玉很有兴趣地问起了她们在街上的见闻。

    见到徒行北也要留下来听贾迎春和古欣都有些紧张，她们和林黛玉相处的时间虽然比较长，但却没有多少机会和徒行北接触，对徒行北的脾性也不算了解。不过想到草儿和叶儿的遭遇，两人的紧张感倒是少了许多，她们如实地说了在街上看到的一切，说起两兄弟的时候也尽量克制。

    宫中的规矩，宫女和女官是不能在主子面前哭的，因为不吉利。林黛玉和徒行北听了草儿和叶儿的经历之后也沉默了许久，不过和贾迎春、古欣不同，他们想到的不仅仅是草儿和叶儿，而是天朝有多少像草儿和叶儿一样不幸的人，他们又能够为这些做些什么？

    如果林黛玉、徒行北和贾迎春、古欣一样只是一个路人，自然可以像她们一样尽自己所能帮助那对兄弟，也算是日行一善。但他们不是贾迎春和古欣，他们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的，有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尽什么样的责任。

    想到贾迎春和古欣说的街道上冷清的场景，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看来任祥确实所言非虚，这个欧睿明绝对有问题。水患发生不过刚刚一个多月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要好加固堤坝防治瘟疫，根本不可能安置好所有灾民。

    来安河县之前，徒景宸就跟他们说过要做好灾民可能动乱的准备，可见形势并不乐观。可是贾迎春和古欣在街上走了两个多时辰居然连一个灾民都没看到，最后还是处于偶然才发现了草儿和叶儿两兄弟，那么其他的灾民到哪里去了？总不可能人间蒸发了吧？

    只有一个可能，欧睿明为了接驾清理了县城，至于现在灾民们都在哪里，林黛玉和徒行北也不敢下定论。其实为了接驾清场这种事情各地官员都会做，只是欧睿明的情况不同，这次徒景宸就是来看灾民的，他至少应该留下一些做做样子才对。

    林黛玉和徒行北猜测，欧睿明这么做绝对是有不能让灾民出现的理由的，想到提前告御状的任祥一行人，他的理由也就不那么难以猜测了。林黛玉不动声色地让贾迎春和古欣回去休息，自己和徒行北一起去找徒景宸说明事由，灾难当前若是引发民变就大大不妙了。

    徒景宸听闻此事表情也很凝重，他叮嘱林黛玉和徒行北这些日子就呆在陆府不要出门，等情况确定下来再做下一步打算。自从接到任祥的申诉书之后，徒景宸就派了人调查这件事情，虽然欧睿明把人藏得严实，但毕竟时间紧迫再加上人数不少，不可能一点行迹都没有露出来。

    徒景宸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但从外围调查得出的结论来看，那些灾民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然而真正让徒景宸担忧的还不是这些，一个小小的欧睿明，徒景宸拿下他不需要任何顾虑，但徒景宸怀疑，牵涉其中的不仅仅是欧睿明一个人。

    黄河水患爆发，此时的安河县正是关注的中心，转移灾民那么大的动作，上级的官员可能会一点没有察觉吗？然而原本应该有所动作的上级官员为什么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就说明，要么上级有些官员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要么是收受了欧睿明的贿赂保持沉默。

    徒景宸的忧思林黛玉和徒行北也有所察觉，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乖乖地退下把空间留给徒景宸单独思考。从徒景宸那里出来之后，林黛玉和徒行北也在讨论这件事情，不过两人到底年幼见识尚浅，讨论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说着说着，徒行北又想起了那个任祥来，他有些不满地说道：“华阳妹妹，你怎么能把绛珠阁的信物给那个不知道底细的书生呢，万一他打着你的名号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怎么办？”绛珠阁是林黛玉正合林家的产业创办的商会，一直由她自己暗中控制，名字还是徒景宸所赐。

    一听徒行北提起任祥，林黛玉就忍不住偷笑，一直表现地非常稳重简直不像个小孩的徒行北也只有这个时候比较有趣一些，“四哥哥别担心，我给他的不过是一般的信物，没有权利做更多的事情，而且他身边还有父皇的人在，会看好他的。”

    “再说了，我给他信物也是无奈，总不能让那么多灾民在山里挨饿受冻啊。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却不闻不问的话，难免会有损父皇的声誉。所幸，那个信物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侍卫会一并收回，问题不大。”和徒行北的故意找茬比起来，林黛玉倒觉得那个书生不像恶人。

    徒行北哼了一声，显然对那个书生不屑一顾。他看了看林黛玉说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华阳妹妹，你旅途劳顿，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万一没休息好病倒就不妙了。”林黛玉的身体在宫中调养了一年虽然比以前好了许多，却依然难逃娇弱的本质。

    相比较起来徒行北就要好多了，路上奔波了这么久，他就跟没事人一样，让林黛玉未免有些嫉妒。徒行北送林黛玉回小院，两人一路漫步过去，远远地就看到林黛玉院落旁边的院子里围聚了一些人，看着是这次带来的宫女太监们，此时他们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徒行北微微一皱眉，沉声喝道：“不去做事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围聚在一起的宫女太监们转过身这才发现了徒行北和林黛玉的存在，慌忙扑腾腾跪了一地，“婢子们（奴才们）参见四皇子殿下，参见华阳公主殿下。”宫中是不允许群聚的，因为是在外头，他们才松懈了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徒行北没有叫起，沉声问道。宫女太监们低着头不敢说话，最后还是跪在前面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回殿下的话，刚刚负责打扫这个院落的小菊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生死不明的陌生男子倒在墙边，奴才们这才围聚过来看个究竟。”

    “陌生男子？”徒行北眉头皱得更紧，继续问道，“派人去通知父皇和寒江夜大人了吗？”寒江夜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此次出行负责守卫御驾的最高负责人。“回殿下的话，已经遣人去了。”小太监垂首敛眸，回答地小心翼翼，临时行宫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这可不是小事。

    徒行北闻言，紧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身看向林黛玉，“华阳妹妹……”林黛玉笑着打断了徒行北的话，“四哥哥，我就先回去了休息了。”徒行北没开口林黛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陆府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不管是死是活她都是不适合留下来的。

    徒行北点点头，嘱咐夏荷和秋实好好照顾林黛玉。徒行北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徒景宸给林黛玉的这四个大宫女都是有点身手，而秋实正是四个人当中伸手最好的那一个。等林黛玉避回自己的院子里，寒江夜就匆匆赶过来了，之后徒景宸也到了。

    宫女太监们不敢接近那个生死不明的男子，寒江夜手下的锦衣卫却不当回事，几名锦衣卫上前查探之后一个锦衣卫回来汇报情况，“回禀皇上，那人还有一口气，当如何处置？”在锦衣卫看来，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临时行宫里自然是当刺客处理了。

    徒景宸皱眉问道：“依你们看那人是何身份？”一般擅闯行宫之人自然是以刺客论处的，不过此时情况特殊，徒景宸不想这么草率下定论。那名锦衣卫一愣，随即回道：“回皇上，那人衣衫褴褛，看着也不是习武之人。至于是何身份，属下不敢下定论。”

    “衣衫褴褛，不像习武之人？”徒景宸轻声自语，随即下令：“先把人控制起来，让御医为他诊治，尽量把人救活。”从锦衣卫所说的特征来看，徒景宸倒觉得这人不像是刺客倒像是个灾民，想想那天拦御驾的那些人，难保这人也是来告御状的。

    “是！”锦衣卫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立即听从命令让人把那个人抬出了院子。等那人被抬走，寒江夜这才跪下请罪，“臣办事不力，竟让人闯入行宫惊扰圣驾，请皇上责罚。”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寒江夜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却没有丝毫波澜。

    “你确实该罚。”徒景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寒江夜这次确实是捅了个大篓子，幸好那个陌生男子只是进了隔壁院落，若是跑到林黛玉的院落里……想到这个徒景宸脸上一寒，“不过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责罚还是回京之后再说吧。”

    “谢皇上。”寒江夜无可无不可地答道。寒江夜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别人够狠对自己也够狠，曾经徒行北还挺欣赏他的性格，不过现在嘛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徒景宸走后，徒行北也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林黛玉院子里，他要去跟林黛玉说说情况，还要安抚一下妹妹。

    这个寒江夜不是听说很厉害的样子吗？怎么连个小小的陆府都守不好？居然让身份不明的男子进了院子里，而且对方还是个快死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华阳妹妹虽然聪慧又有手腕，但任何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总是会委屈慌乱的吧？该死的寒江夜！

    等徒行北进了林黛玉的院子，寒江夜才慢慢起身，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这里虽然不是正规的行宫，然而到底是在华阳公主的院子附近，他作为一个外臣自然是不适合多呆的。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惹怒了徒景宸和徒行北，不过他倒也不是太担心。

    徒景宸和徒行北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无论准备如何责罚他，锦衣卫的指挥使之位都不会易主，别的对他而言却是无所谓的。倒是华阳公主让他有些在意，华阳公主入宫半年了，作为外臣他自然无缘得见真颜，不过传闻却听得不少。如今看来，徒景宸和徒行北都很在意这位公主呢。

    撑着头听徒行北说了事情的经过，林黛玉虽然对陆府防御的疏失也不太满意，不过倒是不太在意有人闯进她隔壁院落的事情，反正伺候的都是宫人，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地乱说话。她和徒景宸想得一样，那个陌生男子很有可能和之前拦御驾的人一样是灾民。

    然而他们现在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一切只能等那个陌生男子醒来。和林黛玉他们一样，另外一些人也在关注着陌生男子的情况。正是这些人追杀那个男子导致他重伤，最后重伤的男子闯入了陆府。那些人虽然看到男子进入了陆府，但他们不敢闯入，只能远远观望着。

    他们原本不太担心，毕竟谁都知道擅闯行宫哪怕只是临时行宫也是死路一条，然而过了两个时辰，他们虽然看到了行宫的骚动却始终没听说有刺客被诛杀的消息，更没有看到侍卫处理尸体。这让他们开始不安起来，难道那个男人没有被当成刺客处理掉？

    为首的人开始恐慌起来，他留下两个人在附近守着，自己回到主子那里回报情况。欧睿明听到他的回报脸都绿了，他好不容易做出这个局面，难道要因为一个漏网之鱼被毁了吗？所幸听说那人闯入陆府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希望没能就回来就断气了。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那人真是被救回来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只有趁着那人重伤未醒之机赶紧转移灾民，绝对不能被徒景宸找到灾民的下落。并不是欧睿明胆敢和徒景宸对抗，而是因为他知道没有证据徒景宸是不会贸然对朝廷命官下手的。

    而且，欧睿明苦笑，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不想全家老小给他陪葬，他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欺上瞒下。只希望那个人真的能够重伤不起，只希望现在转移灾民还来得及。那些灾民被他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固然徒景宸想要找到不容易，他想要转移也同样不容易。

    就在欧睿明忙着转移灾民的时候，那个重伤的男子昏睡了四天。这四天时间不仅仅林黛玉和徒行北的心情变得急躁，就连徒景宸也静不下来了。他派出去打听灾民下落的人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而男子进入陆府的事情不是秘密，他也想到欧睿明很可能已经开始转移灾民了。

    徒景宸担心，如果那个男人再晚醒几天，就算他真的是灾民，就算他真的醒来能够告诉他们那些灾民的下落也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了。就在陆府笼罩着一层低气压的时候，那个重伤的男子终于众人的期盼中苏醒了。“这是……哪里？”

    听到男子虚弱的声音，负责照看他的小太监大喜过望，连忙喊了门口守卫的侍卫进来，又倒了一杯温水喂给男人。喝了口水，男人感觉火辣辣的喉咙舒服了许多，他看了看两人的装扮，急切地拉着小太监的手问道：“这里是皇上的行宫？我要见皇上。”

    侍卫皱了皱眉，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行宫，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听到侍卫这么说，男人就知道这里真的是行宫了，他强撑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被侍卫按下之后才泪流满面地说道：“大人，草民死不足惜，但请大人赶紧去救救与草民一同被关起来等死的灾民们。”

    “你是何人？”侍卫不为所动地问道。拯救灾民不是他的职责，男子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着人去上报徒景宸了，他必须在徒景宸来之前确定男人的身份。即使这个男人此时却是没有任何杀伤力，徒景宸也不能冒任何风险，这才是他该做的。

    男人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草民原本是安河县黄草村的村民吕元，发洪水之后和同村的村民一起逃难来到了安河县。我们本来以为得救了，谁知道县里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不让我们进城不说，就连食物和药材都不肯提供。”

    “我们只好和其他村的人一起在城外搭棚子住下来，很多人都饿死病死了。谁知道事情还不止这样，前段时间，原本根本不管我的县太爷突然派人把我们统统抓了起来，赶进了深山老林里关起来。我是听说皇上来了，趁着看管的人不注意逃出来求救的。”

    “之前追杀你的也是县令欧睿明的人？”门外的徒景宸听到了吕元的话推门走了进来，挥手让跪下行礼的侍卫和小太监起来，徒行北跟在他的身后。吕元听到侍卫和小太监的话，知道眼前这个三十来岁威严厚重的男子就是当今皇上，慌乱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全身无力差点摔下床。

    “你的伤还很严重，不必拘礼。”徒景宸挥挥手，让小太监扶着吕元重生在床上躺着。吕元虽然惶恐不安但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起来的能力，便躺在床上回话：“回皇上，追杀草民的人是不是县太爷的手下草民也不清楚。”虽然他觉得是，但这只是他的猜测。

    徒景宸点了点头并不追问，转而问起了灾民的情况，还有他们现在被藏在了哪里。吕元连忙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原来欧睿明把灾民们藏在了安河县附近的大山里一个被少数民族遗弃的寨子里，那个寨子非常隐蔽，不是熟悉环境的当地根本找不到。

    这也难怪锦衣卫秘密搜索了这么多天一点踪迹都没有了。而欧睿明不知道的是，吕元因为经常进山采药，曾经误入那个荒废的寨子，对去那里的路说不上熟悉，但逃出来却是没问题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这才又是吕元闯入陆府的事情发生。

    徒景宸点头，“既然你已经生死置之度外，那就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就跟着锦衣卫上路去救人。”徒景宸也不是不知道吕元还没有脱离危险，明天就上路还是急行军去深山老林吕元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可他也是无奈，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吕元急切地点头，没有丝毫勉强，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他恨不得马上就启程。他不是圣父，也没有伟大到为了别人的姓名牺牲自己，可那些人中除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有他的亲戚朋友，他的父母妻儿，有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他们出事的人。

    在吕元的急切期盼中，他和锦衣卫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终于到了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荒废寨子，然而当他们来到寨子里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吕元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他无数次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会被人发现，为什么不早点来。

    和吕元比起来，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也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的姜林就要冷静多了。他留下两个人照顾吕元，命令其他人在这一带仔细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锦衣卫原本就是做这些的，欧睿明转移灾民这事又做得匆忙，姜林就不相信他能抹去所有痕迹。

    果然，锦衣卫很快在寨子的后山树林里找到了许多尸体，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甚至已经开始*了，还有一群乌鸦在尸体附近徘徊。吕元见状情绪更加激动了，他连滚带爬地一具具辨认那些尸体，深怕其中就有他苦心想要保护的人。

    姜林看现在确实不需要吕元做什么，就干脆放任他慢慢辨认，只留下人保护他就带着其他人继续搜查。从寨子里留下的痕迹来看，这些灾民应该离开最多三天时间，再加上这山路岖崎南行，欧睿明的人带着不配合有虚弱的灾民应该走不远才对。

    这次的姜林多少有些庆幸，欧睿明虽然混账却还没有泯灭良知，若是他选择把这些灾民全都灭口了，那想要找出证据才是真的难办，毕竟这山里能够抛尸的地方多的是。他看了看抱着两具老人和一个孩童尸体泣不成声的吕元，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应该就是他的亲人了。

    老人和孩子的体质较弱，死亡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所幸吕元还有妻儿活着，否则姜林还要耗费很多唇舌让熟悉山里路径的吕元振作起来带路。此时他却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吕元的肩膀道：“我们先去找其他人吧，你的亲人的尸身我们会再回来带出去的。”

    看到吕元茫然抬头看着他的连，姜林叹了一口气，“你这次立了大功，皇上一定会让你的亲人风光大葬的。还有你的妻儿，过了这一劫难以后也能过上富足安裕的生活。”虽说人死如灯灭，但除了这个，姜林也不知道他还能跟吕元说些什么了。

    然而吕元远比姜林想象的来的坚强，也许是因为这几天他早就已经猜测过这个结果了吧。哭过之后，吕元抹了一把眼睛，站了起来，坚定地对姜林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们找到那些人的，无论我的妻儿是不是还活着。我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姜林一行人进山五天之后，安河县城中焦急等待的徒景宸等人终于收到了他们传来的消息。果然不出姜林所料，带着灾民那些人根本跑不远，在熟悉地形的吕元的带领下，锦衣卫只花费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之下，控制局面对姜林来说不成问题。

    虽然姜林还没有回来，但得到确切的消息，知道人确实是被欧睿明囚禁的，任祥所说完全属实之后，徒景宸也不再顾忌，直接把欧睿明抓了起来。他知道欧睿明后面有人，抓住他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此时如果没有任何举措，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灾民也没法得到安置。

    只要他做出这个姿态，欧睿明身后的人无论如何也会暂时收敛起来配合他的部署。哪怕这次没有办法把欧睿明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徒景宸冷笑，身为这个帝国实际掌控者，想要对付一个臣子他有的是手段。而此时，还是灾民的安危更加重要。

    林黛玉和徒行北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心里都有些忧虑，虽然随着欧睿明的倒台安置灾民的工作已经井井有条地开展了，被欧睿明藏在深山里的灾民也被姜林率领的锦衣卫解救了出来，然而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置好这么多灾民毕竟不容易。

    即使已经连夜赶工了，可是依然有许多灾民只能在露天过夜。现在是炎热的夏季，没有下雨的时候还好，可一旦下雨……林黛玉叹了口气，“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徒行北也抬头看了看厚重的云层，摇了摇头说道：“入夜以前恐怕是不会停的。”

    林黛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入夜前雨不会停的话，就代表地上不会干，这个夜晚灾民会过得更加艰难。然而，在这件事上，除了尽量让灾民在干燥的地方避雨过夜之外，他们做不了更多，天气不是人能够掌控啊。林黛玉叹息一声，吩咐春华让绛珠阁多准备一些药材备用。

    这一夜过去病倒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无论如何多准备一些药材总是不会错的。听见林黛玉的话，夏荷突然说道：“公主，不若这样，让下面的人多熬一些姜汤，等雨停之后分给灾民们。这样一来病倒的人应该会少很多。”当然想要完全控制疾病是不可能的。

    夏荷说的确实是个好办法，林黛玉自然不会反对，直接就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去调度了。现在她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个大宫女在外面都能够独当一面，宫人们知道她们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夏荷去处理姜汤的事情之后，林黛玉才和徒行北一起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回了主屋。

    亭子里虽然能避雨，但是挡不了风，徒行北倒是无所谓，林黛玉身子弱却是不能久呆的。而且现在也差不多晚膳的时辰，他们在不回来，徒景宸也要遣人来找了。在宫里的时候规矩大，而且三人都独居一宫，哪怕得宠也不可能每天一起用膳，出来之后却自在了许多。

    看到林黛玉和徒行北进来，徒景宸笑着招了招手，“你们来了，不用行礼了，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对此林黛玉和徒行北都已经有些习惯了，又是在宫外，倒也不坚持，双双走到徒景宸身边好奇地看着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一截木头。

    徒行北身在皇家，什么珍玩没见过？林黛玉虽然刚刚进宫半年多，但是在徒景宸和皇后着力培养下，再加上她自己的天赋，也是眼里非凡。可是此时，他们两人居然都认不出来，这截被徒景宸如此看中的木头究竟是什么木料。

    徒景宸笑了笑，“你们认不出来也是正常，这截木头就是传说中的凤凰木。”传说中的凤凰木是凤凰涅槃重生后留下的木头，众所周知凤凰浴火重生，而凤凰重生之后它原本栖息的木头也会被火烧成灰烬，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留下几截没有被烧成灰烬的木头，这便是凤凰木。

    而凤凰木的珍贵之处还不止于此，凤凰木不仅仅坚硬无比，水火都无法伤其分毫，而且还能够入药，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同时凤凰木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对人的身体也有非常大的好处，经常闻到凤凰木的香气，能够让体弱多病者的身体渐渐强壮起来。

    当然了，关于凤凰木的成因仅仅只是一个传说，凤凰这种传说中的神鸟是否真实存在还很难说呢，徒景宸也就听听就算了。不过凤凰木的作用却是货真价实的，历史上就曾经有过确切的记载，而这也正是徒景宸高兴的原因，林黛玉正需要凤凰木改善体质。

    “这就是凤凰木？！”林黛玉和徒行北都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这截毫不起眼的木头。这截木头大概只有四寸长短，宽大约三寸，形状很不规则，颜色是很普通的棕色，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怎么看都不能联想到传说中来头很大让人趋之若鹜的凤凰木。

    徒景宸让他们坐下，又把凤凰木推到两人面前，说道：“没错，这便是凤凰木。说起来，能够得到这块凤凰木还多亏了黛儿那两个伴读一时的善心。”原来这块凤凰木便是那天贾迎春和古欣帮助的草儿和叶儿送来了，而他们送来的时候也并不知道这便是凤凰木。

    说来也是巧合，草儿和叶儿也已经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块木头，只是不识货的两人并不这块木头当回事，直接扔进火里准备当柴火烧了。谁知道所有的柴火都烧完了，他们扒开灰一看，这块木头除了被烧得有些烫手居然没有丝毫损伤。

    这下草儿和叶儿虽然不知道这块木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也能猜到绝对不一般了。他们想想手里贾迎春和古欣那么大的恩惠，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便通过侍卫把这两块木头送到了行宫作为给贾迎春和古欣的礼物。他们到没想这样就能还清恩情，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而送进行宫的东西当然是要经过重重检查的，也是阴差阳错，检查东西的一位嬷嬷认出了凤凰木，东西这才到了徒景宸的手里。说来，如果这块凤凰木被送到贾迎春和古欣手中，以她们的见识估计也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只能白白让明珠蒙尘罢了。

    不过既然东西原先是准备给贾迎春和古欣的，得到了凤凰木的徒景宸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们，该有的封赏一点都不会少，只是凤凰木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也直接诶导致了女官的品级平白升了一级，还得到了许多赏赐的贾迎春和古欣一头雾水。

    还有找到了凤凰木的草儿和叶儿两兄弟徒景宸也没有忘记，这两兄弟知恩图报的性子徒景宸本来也有些欣赏。再加上这件事情，他直接找了一个靠得住的属下让他收养了两兄弟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得也能成为林黛玉手中得用的人才。

    这些林黛玉和徒行北此时倒都还没有考虑到，他们紧紧盯着这块凤凰木，好像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等到他们研究地差不多了，徒景宸才说道：“好了，凤凰木虽然稀有，但既然能找出一块也未必不能找出第二块来。黛儿身子弱，这块凤凰木就给你了，你要好好带在身边。”

    林黛玉看了看徒景宸，又看了看徒行北，见他们都含笑看着自己，也不矫情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这时戴权在外面小心地询问徒景宸是否要传膳了，就在宫人们传膳的功夫，林黛玉的手掌轻轻摩挲着那块并不光滑平整的凤凰木，这不仅仅是稀世珍宝还是徒景宸和徒行北的关爱。

    最初的别扭过去之后，无论林黛玉如何看待徒景宸和林如海的感情，她都必须承认，徒景宸一家对她比亲人丝毫不差什么。当然，对林黛玉来说所谓徒景宸一家仅仅是只徒景宸、皇后还有徒行北，最多再算上一个三公主，后宫的其他人是不算的。

    徒景宸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甚至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好情人，但徒景宸绝对没有对不起她林黛玉的地方。当初林如海死后，若不是徒景宸护着，她早就已经被林家那些远亲还是贾家的人不知道如何算计了。纵然再聪明又有一个用，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总是弱势的一方。

    而此后，也正是徒景宸让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把毫无血缘关系的她当成自己的继承人。凭这一点，林黛玉就知道徒景宸对林如海的感情不会是假的。这半年多时间，随着学习的东西的增加，随着想法的改变，林黛玉其实也已经开始慢慢释怀了。

    让冬令小心些收起凤凰木，林黛玉起身和徒景宸、徒行北一起到桌边坐下开始用膳。她一向是有些苦夏的，知道她的这个毛病，口味较重的徒景宸和徒行北也迁就着她，让随行的御厨多做些口味清淡的食物，生怕她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仅这份心意，她就不能不动容。

    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在暴雨中，被关押在牢房里的欧睿明自杀了，锦衣卫在他的尸首旁边找到了一封悔过书。拿到悔过书的寒江夜原本就冷冰冰的脸变得更冷了，在锦衣卫的严密看守下，欧睿明居然成功地自杀了，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更是对锦衣卫莫大的讽刺！

    果然这些年清理了叛乱的诸王之后，锦衣卫越来越清闲了，也越来越松懈了。寒江夜心下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让锦衣卫的神经紧绷起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拿起悔过书就往徒景宸居住的院子走去。一个收押待审的官员自杀，无论如何徒景宸都是必须马上知道的。

    徒景宸看着悔过书，脸色黑得不能更黑了，“好好好！好你个欧睿明，你怕供出幕后主使祸及家人，难道惹怒了朕你的家人就能平安了吗？戴权，传旨，欧睿明为官不仁，于水患爆发之时罔顾百姓性命、中饱私囊罪在不赦。今其畏罪自戕，当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顿了一下，徒景宸继续道：“另，其家眷中十五以上男子发配充军，其余人等发卖为奴。其家产罚没充入国库，以为此次救灾之用。”哪怕愤怒，徒景宸毕竟不是一个暴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饶过了欧睿明一家老小的性命。对比欧睿明的罪行，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至于你……”看到戴权出去传旨，徒景宸那一口气才缓了下来，斜了一眼寒江夜，摆摆手道，“朕不想听你请罪，回京之后，数罪并罚。另外，朕不想再看到锦衣卫出这种差错，该怎么做不需要朕教你吧？”寒江夜是他登基之前就追随他的老人，纵然愤怒也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是。”寒江夜稳稳地应道，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这神态让徒景宸都想把手上的东西砸过去。烦躁的徒景宸实在不耐烦看到他那张死人脸，挥手让他退下。寒江夜毫无压力，回去之后去欧府抄家的事情肯定还要锦衣卫去做，他确实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徒景宸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门，表情有些纠结，他再次表示，寒江夜那张死人脸简直神烦！这个念头也就在徒景宸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很快想到欧睿明之死的后续。灾民的情绪倒是能够平静下来了，不过想要找出幕后主使就要费些力气了。

    欧府斜对面的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林黛玉和徒行北就坐在马车里看着哭天抢地地被锦衣卫拉出来的女眷和孩子。林黛玉忍不住深深叹息了一声，犯错的是欧睿明，受罪却是他的妻儿。不过想到这些人平日里的奢侈享受，到也算不上多么无辜。

    林黛玉放下帘子，对徒行北说道：“四哥哥，我们回去吧。”徒行北点头，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徒景宸这回离京是为了巡视灾区的，黄河水患爆发受灾的自然不可能只有安河一个县了，离开安河县之后，他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去一一视察。

    留下一些人负责主持安河县灾民的安置工作之后，御驾重新启程了，这次徒行北要把黄河边所有受灾的地方全部巡视一遍，最后一站就是黄河大堤。黄河大堤年年加固，然而黄河水患却还是年年爆发，徒景宸认为不能放任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黄河水位已经完全回落，徒景宸只带着几个亲信往黄河大堤走去，林黛玉也戴着面纱跟着。虽然女子的身份多有不便，但是徒景宸认为有些事情非得亲眼看到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感觉。看着满地疮痍，林黛玉叹道：“如此境况，如何能够防洪？”

    由于年年洪水，黄河上流的泥沙被过来淤积在河道上，黄河的这一河段已经变成了地上河，河道也变得又浅又窄，也难怪每年黄河这一河段都会爆发水患了。徒景宸神色严峻，一行人继续在河堤上小心地前进，虽然已经清理过一轮，河堤上依然不太平坦。

    从河堤上下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每年黄河决堤的时候大家都是着急上火，可是当真正来到黄河大堤边上才能明白其中的必然性，这样的河道这样的堤坝，不决堤才是怪事。“就这样的水准，不决堤才奇怪！”一个桀骜的声音仿佛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那是一个年轻人，一袭简单的长衫，看着堤坝满脸不屑。他的身后一个和他同行的男子正满脸尴尬地看着徒景宸他们，一手拉着年轻人的衣服，示意他收敛一些。年轻人皱了下眉，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本来水平就很烂嘛，难道还不能说了？”

    看他这样，徒景宸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你是何人？听你的意思，你能够把黄河大堤修建得更好？”年轻人哼了一声，显然不屑回答徒景宸的问题，倒是他身后的那位看徒景宸他们似乎身份不凡，连忙拉了拉他答道：“学生陆仁，家师陆辰。”

    说完，陆仁又拉着那个年轻人说道：“这是家师的关门弟子陈决。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看到陆仁这样，陈决也不情不愿地跟着师兄作揖。陆辰是当代精通水文河工的大家，陈决是他关门弟子，也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从小在陆辰的夸赞中长大的陈决，狂傲也是难免的。

    “哦。”徒景宸和目光在陈决身上转了一圈，徒行北和林黛玉也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原来是陆大师的高徒啊。”□□的习俗，关门弟子都是继承衣钵的弟子，能被陆辰收为关门弟子，想必这个陈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有能力的年轻人傲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原本徒景宸还想在这里听听陈决的高见，不过想到林黛玉也在，陈决和陆仁又是外男，到底不方便，便对两人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们就不要打听了。既然陈决有这样的能力，你们何不帮助朝廷重修黄河大堤，对百姓而言也是一个功德。”

    看陈决和陆仁都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徒景宸继续说道：“你二人若是有意，可去寻主管黄河河工的慕亦弦，就说是一个姓徒的人然让你们去的，他会安排的。”目前负责黄河河工的正是工部左侍郎慕亦弦，这也是徒景宸担心其他人弹压不住的缘故。

    “徒”，听到这个姓，陆仁一凛。“徒”是□□的国姓，看来此人必定是宗室，而且应该是说得上话的宗室。此时的陆仁虽然知道徒景宸出巡的事情，但并没有把这行人往皇帝身上想，毕竟在他看来皇帝就算出巡，也是呆在重重保护的行宫里不会轻易出来的。

    徒景宸走后，陆仁放松了许多，有了徒景宸的引荐，这次他们出来的任务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跨过去了。其实这次陆仁和陈决离开师门来此并不是来游历的，而是肩负着陆辰交给他们的任何，也就是徒景宸刚刚说的帮助朝廷重修黄河大堤。

    很快，陆仁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师弟居然开始发呆！刚刚徒景宸说话的时候陈决没有反应，陆仁还以为他终于收敛了脾气，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本陈决一直在发呆。陆仁觉得脑仁都大了一圈，“小师弟，你又怎么了？”

    “我……”陈决满脸通红地看着陆仁，支支吾吾地说道，“师兄，怎么办，我……我看到那个姑娘了……我要娶她吗？”陈决父母双亡，从小被陆辰收养。陆辰当然不会养孩子，他小时候几乎都是比他大十几岁的陆仁在带着，所以他对陆仁非常尊重，也能听他的话。

    “那个姑娘？”陆仁一愣，随即想起了那个站在徒景宸身后蒙着面纱被一个侍女搀扶着的女子。他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但从她的位置就可以猜测不是徒景宸的妻子就是她的子侄辈，不过掠过一眼就转开了不敢多看，难道陈决这个傻小子一直紧盯着人家？

    “你是说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陆仁声音颤抖地问道。陈决在水文河工上的成就虽然比他高，但是为人处世的礼节却是他教的。平时陈决那般狂傲不逊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懊丧了，如果这次这来这么一出，哪怕徒景宸不知道，他也会想要以头抢地的。

    陈决闻言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陆仁，“什么戴着面纱的姑娘？师兄，你傻了吗？人家姑娘戴着面纱的话我怎么可能看得到？我说的是那个穿嫩黄色裙子的姑娘啊。”好吧，这傻孩子的思维和他师兄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林黛玉纵然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可是戴着面纱他就是没看到。

    “穿嫩黄色裙子的姑娘？”陆仁也神色茫然地回忆了半天，这才想起来那个姑娘身边的侍女似乎穿的就是嫩黄色的裙子。和无视了戴面纱的林黛玉的陈决一样，陆仁也直接无视了身为侍女的冬令，果然陈决不愧是他教出来的。这倒也让陆仁松了口气，只是侍女就好！不是陆仁歧视侍女，而是这年头小姐的闺誉很重要，侍女却不忌讳被男人看几眼。

    历时一个多月的出巡结束之后，回到宫中徒景宸就听说大皇子徒行浅的长子出生了。虽然这个孩子并不是徒行浅的嫡子，只是侧妃颜氏所出，但毕竟是他的皇长孙，徒景宸还是有几分重视的。斟酌再三，徒景宸出席了孩子的洗三礼，还赐了徒止语的名字。

    林黛玉虽然因为林如海的孝期未过没有参加，却也让秋实送来添盆的礼物。后宫的女人不管是心里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都送上了丰厚的大礼，对着只会哇哇大哭的徒止语说着各种赞美的话，好像个个都能掐会算，早就已经看到了徒止语的未来。

    徒景宸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笑容冷眼看着后妃们唱戏，自从林如海去世之后，除了对皇后的尊重之外，他看后妃们也就只剩下看戏了。大皇子是淑妃所出，不过淑妃已经去世了，母家又没什么势力，后妃们对大皇子并没有真心，对他的重视也不过是因为他的长子罢了。

    徒景宸知道自己不会把皇位交给徒行北之外的人，但是妃嫔们不知道。徒行北虽然是公认的隐形太子，但隐形太子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太子，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太子也未必能够顺顺利利登上皇位，隐形太子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总会有人心存侥幸。

    徒景宸带着微笑看着那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婴儿，就算是皇子公主的洗三礼他也很少有参加的，更不要说隔了一辈的皇孙了。而且徒止语虽然是皇长孙，却只是庶子的庶子，他不仅亲自赐名还来参加洗三礼，这份荣宠确实太过了些，有些人难免要想歪了。

    徒景宸看着徒止语，仿佛心里眼里都是他，然而实际上他只是看着一个方向在想事情。一直到洗三里结束，妃嫔们好话都说尽了，徒景宸没有发话又不好提出离开，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皇上？”皇后见状连忙轻声叫了徒景宸一声。

    “嗯。”徒景宸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让他发现他刚刚其实是在发呆。看了眼徒行浅，再看看抱着孩子凑到跟前的颜氏的嬷嬷叶嬷嬷，徒景宸说道：“行浅，止语既然是你的长子，就交给华氏教养吧。”华氏正是徒行浅的正妃，不过并不得徒行浅宠爱。

    听到徒景宸的话，徒行浅一阵尴尬。他生母早逝，徒景宸对他又不怎么管束，在私生活方面他并不那么正派。比如侧妃颜氏，其实出身是根本配不上侧妃之位的，只是因为徒行浅喜欢，才会在颜氏怀孕的时候为她请封，徒景宸也是不希望皇长孙出身太低才同意的。

    只是让徒景宸和徒行浅都没有料到的是，颜氏居然会如此没有分寸，仗着自己是徒止语的生母，在这种场合居然让自己的嬷嬷爬到华氏的头上。要知道华氏虽然不得徒行浅的宠爱，却实实在在是徒行浅的正妃，是皇室真正的儿媳妇，是她颜氏的主子。

    徒景宸对徒止语虽然有几分不同，但原本并不想干涉皇孙的教养问题，但看看颜氏的样子，他可不想皇室子弟被教养成颜氏那样没脑子的。“儿臣遵旨。”徒景宸发话，徒行浅自然是不敢违抗的，当着叶嬷嬷的面徒行浅毫不犹豫地从她手里抱过孩子交给华氏。

    徒行浅虽然更宠爱颜氏，但对华氏也不是没有丝毫尊重，毕竟华氏的娘家地位比颜氏高上许多，他还有仰仗岳家的地方。而且，徒止语虽然是颜氏所出，但他和华氏才是夫妻，他的孩子自然也是华氏的孩子，华氏作为嫡母教养子女天经地义。

    至于颜氏，骤然跟孩子分开开始肯定会不舍的，但是她也应该知道孩子能够交给嫡母抚养是他的荣幸，她也应该高兴才对。徒行浅这样想着，很快又笑得开怀。华氏抱着刚刚出生三天的孩子也笑了，一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可不是谁对他好谁就是亲娘吗？

    只有叶嬷嬷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谁都没有在意她。她今天虽然是代表颜氏来的，实际上却不过是个奴才，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徒行浅对他都没有在颜氏面前的和颜悦色。面对颜氏的娇媚容貌，徒行浅的心自然会软掉几分，但对一个老女人还是别指望了。

    这些事情，徒景宸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管的，看到徒行浅把孩子交给华氏，他就带着后妃先行一步了，至于徒行浅的后院，他可没那个精力。客人们走后，华氏也借口抱徒止语去休息先行离开了，徒行浅看了看呆在原地的叶嬷嬷，也不耐烦地甩袖走人。

    他是宠爱颜氏，但也仅仅只是宠，这样的宠是建立在颜氏不会给他找麻烦让他高兴的前提下的，一旦颜氏让他不舒坦了，所谓宠爱不过是笑话。徒行浅对颜氏的宠爱不过对玩物的宠，感情却是分毫没有的，他心里不高兴的时候颜氏又不能伺候他，他自然不会去安抚颜氏。

    徒行浅的妃子，除了正妃华氏和侧妃颜氏，还有一个淑妃给他选的侧妃何氏。何氏虽然长得千娇百媚，奈何和华氏一样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会颜氏的小意讨好，自然也和华氏一样被徒行浅冷落了好些年。这次颜氏身体不方便，徒行浅便想到了美艳动人的何氏。

    徒止语洗三何氏自然不会缺席，不过华氏走了之后她也早早回去了，乍然看到徒行浅过来，何氏还被吓了一大跳，毕竟她这里徒行浅已经有三年没有踏进一步了。徒行浅可不是什么讲究礼节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让颜氏当侧妃了，看到华氏惊喜看着自己，他心里一荡。

    面对徒行浅的吻何氏满心纠结，徒行浅愿意和自己亲近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这大白天的白日宣淫何氏心里难免有些过不去。犹豫再三，想到母亲说过的话，想到徒行浅三年来第一次踏进自己的屋子，何氏最终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毕竟她可不是华氏，至少占着正妃的位份。

    徒止语的洗三礼之后，大皇子府上的种种明争暗斗在宫中流传，林黛玉虽然不喜欢打听这些却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在心里摇头叹息的同时，林黛玉对徒行浅却也上心了一些，这个徒行浅看着只是个纨绔子弟，然而他的薄情冷漠却不得不让人警惕。

    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在贾迎春和古欣的请求下，考虑到今年发生的种种，林黛玉向皇后请求去位于城外的皇家道院灵泉观上香祈福。因为林黛玉和一般公主不同，每个月能够出宫在公主府住上一段时间，皇后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只让她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徒行北本来希望能够和他同性，但他的老师们坚持他必须补上缺了一个多月的功课，于是他只好留在宫中遗憾不能成行。林黛玉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遗憾了，潇洒地带着她的近卫军出宫，临行前还承诺一定会给徒行北和三公主带礼物回来。

    灵泉观作为皇家道院，平时就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家眷前来上香，今天也不例外。林黛玉身边的近卫军首领洛轩前来询问是否需要清场，林黛玉考虑了一下说道：“不必了，本宫也不过是来上香的普通信众，为了本宫一人让所有人不便却有违本宫前来祈福的心愿。”

    林黛玉此时却不知道，正因为这一念之差，让她遇到了一件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林黛玉来灵泉观祈福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而在林黛玉到达灵泉观之前，古欣的哥哥古溪以及贾家的邢夫人、王夫人与一众小辈早就已经来了灵泉观静候。

    古溪的事情暂且不提，贾家这段时间确实着急上火得很，或者说着急上火的只有王夫人的二房。只可惜邢夫人虽然不着急，贾母却放不下自己的长孙女，跟着王夫人一起向邢夫人施加压力，要求邢夫人让贾迎春向林黛玉传达他们的意思。

    邢夫人无奈之下之后按照她们的意思做了，只是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直接让贾迎春跟林黛玉提贾元春的事情。毕竟哪有女儿插手父亲后院的道理，贾迎春如何傻乎乎地直接跟林黛玉提出来岂不是陷林黛玉于不义，她们大房可没有做二房的炮灰的道理。

    所以邢夫人给贾迎春的带的话只是让她说动林黛玉出来上香，然后再让王夫人和林黛玉来一个偶遇，有什么话让王夫人直接去说。这样一来，她既完成了贾母交代的任务，又不至于太过得罪林黛玉，想必做到这个份上王夫人和贾母也没什么话好说。

    而贾迎春收到邢夫人的传话之后，犹豫了一下去找了古欣，她当然没有告诉古欣全部，只说是想借这个机会和家人见个面。出巡回来之后，古欣和贾迎春的关系好了许多，听贾迎春这么说古欣也就没有怀疑，再加上她也想借机见见哥哥，就答应了和贾迎春一起去劝说林黛玉。

    古欣跟着古溪走后，站在林黛玉身后的贾迎春就一直有些不安。她所做的虽然对林黛玉没什么影响，然而实事求是地说，她这么做确实可以说是背叛了林黛玉。贾迎春到底是心软，她不忍心看到邢夫人甚至是贾惜春在贾府受到众人的逼迫。

    她也动过直接跟林黛玉坦白的念头，只是自从进宫以来，她和林黛玉的姐妹之情已经越来越淡了。在宫中，林黛玉对她和古欣可说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亲近却不亲密。对林黛玉来说她们已经不是姐妹了，而是主仆，林黛玉的姐妹只有三公主。

    林黛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看着事态发展。进入灵泉观之后，林黛玉一行人果然偶遇了贾府一行人。面对一脸惊喜地快步走上前来想要拉她的手的王夫人，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个世界上死的最快的就是看不清形势的人。

    王夫人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吗？她现在是华阳公主，她是君王夫人是臣，王夫人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充长辈装亲切？没等林黛玉开口，裴嬷嬷就自动自觉地站到了林黛玉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王夫人说道：“你是何人？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王夫人明显脸上一僵，在裴嬷嬷的逼视下，看到林黛玉没有发话的意思，这才不情不愿地蹲身行礼，“妾身贾王氏参见华阳公主殿下千岁。”邢夫人虽然不太满意王夫人跑到了自己前面，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紧随着王夫人蹲身行礼。

    “平身吧。”林黛玉的声音带着慵懒，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难得出宫一次，居然能遇到旧识，也真是……缘分呢。”心里有鬼的贾迎春闻言一惊，腿一软就已经跪倒在林黛玉面前，就要开口请罪，“婢子……”邢夫人见状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虽然吝啬，却不想害死贾迎春，她心里清楚这次虽然是贾迎春算计的林黛玉，但背后却是她要求的。至于王夫人，邢夫人知道这个所谓菩萨心肠的王夫人是绝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她不能，会因为她的心还没有黑到这个程度。

    然而没等贾迎春说别的话，林黛玉就挥手打断了她，“贾侍读、贾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们母女情深，许久不见肯定想要好好叙叙旧情，本宫也不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你们自去便是了，不必如此大礼。”她示意春华、夏荷把两人扶起来，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贾迎春和邢夫人惊惧地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顺着林黛玉的话谢恩，之后两人相携去了厢房说话。邢夫人已经许久不见林黛玉了，此时才惊觉林黛玉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小女孩了，她变得成熟而又可怕。

    而贾迎春虽然一直陪伴在林黛玉身边，但林黛玉的许多事情她其实都不知道，她只觉得林黛玉变得神秘了许多，和她也疏远了许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黛玉变成现在这个喜怒不形于色、威严厚重的华阳公主。至于王夫人等人，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林黛玉却没有理会她们的想法，目送贾迎春和邢夫人离开之后，看着王夫人说道：“贾宜人，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不若你们留下来待本宫上香之后在与本宫叙话。卢嬷嬷，你带贾宜人一行去给本宫准备的院落休息，本宫稍后就过去。”

    看着林黛玉带着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地走过转角，王夫人一行都有些失神。说实话，王夫人虽然确实想要和林黛玉谈谈，但是听到林黛玉这样自顾自地安排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毕竟她自认为是林黛玉的长辈，林黛玉就算成了公主也应该尊敬她。

    然而事实是，林黛玉成了公主之后，已经不需要把她这个所谓的长辈放在眼里了。想象和现实的落差大得让王夫人有些接受不了，心里复杂的想法一时间她自己也梳理不清楚。被林黛玉留下的卢嬷嬷却没有义务照顾王夫人的心情，她冷冰冰地一摆手，“贾宜人、诸位，请吧。”

    作为宫里的教养嬷嬷，卢嬷嬷自然是有自己的傲气的，虽然被徒景宸警告在林黛玉面前不能报出那副傲气，但那只是对林黛玉，王夫人可不再徒景宸嘱咐的范围内。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林黛玉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对王夫人这群人却是不大待见的。

    既然如何，她就更加没有必要对她们客气的了，反正现在林黛玉不再，她也没必要做什么面子功夫，想必王夫人她们也没有那么胆子告她的状。王夫人原本就因为林黛玉的做法心里不满，现在更是被卢嬷嬷态度气得全身发抖，然而正如卢嬷嬷所料，她不敢做什么说什么。

    她这次来找林黛玉可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来求人的，虽然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实在不像是求人的样子，但她确实就是来求人的。在这个前提下，王夫人也就只好拼命地告诫自己要忍耐再忍耐，为了她可怜的女儿，为了她在宫中苦熬了许多年的元春。

    作为皇家道院的灵泉观为堂堂华阳公主准备的院子自然是修建的美轮美奂的，然而王夫人等人在卢嬷嬷严肃的目光下根本连动都不敢乱动，更加不敢东张西望了。尽管卢嬷嬷命人给她们上了茶水，但是也没有人真的敢动手。按照王夫人的说法，谁知道会不会被按上窥伺的罪名？

    一行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干坐了一个多时辰，林黛玉才姗姗来迟。看着起身行礼的众人，林黛玉摆摆手让她们免礼，一边对卢嬷嬷说道：“辛苦嬷嬷了，嬷嬷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本宫在就可以了。”在林黛玉面前，卢嬷嬷可不敢托大，一边连称不敢，一边恭敬地退下。

    打发了卢嬷嬷，林黛玉这才在主位坐下，喝了口茶，这才看着傻站着都不开口的王夫人等人说道：“本宫来吃让你们久等了。”除了王夫人之后，众人连道不敢。王夫人原本还心安理得，听到众人的话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做的似乎不合礼节，然而要她开口请罪她也实在做不到。

    见王夫人对她依然如此倨傲，林黛玉也懒得再理她了，转过头对贾惜春说道：“贾惜春，本宫记得在贾府的时候你与贾侍读最是要好，如今你们也许久未见了，不若一道去和贾侍读叙叙旧吧。夏荷，你送惜春姑娘去找贾侍读和贾夫人。”

    贾惜春可没有王夫人那种逆反心理，她今天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贾迎春。贾惜春虽然不喜欢贾府的是是非非，但也许是因为跳出了贾府的心理的缘故，她反而是贾府中看得最清楚的那个。林黛玉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贾府的未来不过是看林黛玉对贾府还有多少情分罢了。

    王夫人居然还存着利用林黛玉的心思，不仅如此对林黛玉更是没有丝毫尊重，贾惜春想到就只想冷笑。她对林黛玉行了礼，起身干脆利落地跟着夏荷离开了院子，反正本来也没她什么事。对贾惜春的离开王夫人毫不在意，反倒有些高兴这件事情打破了她的尴尬境况。

    倒是跟在王夫人身后的贾探春看到贾惜春离开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她了解王夫人，也知道林黛玉眼里不揉沙的性子，一旦王夫人说出来意，气氛必定会变得尴尬。可林黛玉只让贾惜春过去，没有让她过去，她也就只能留在这里。

    在贾府的时候，林黛玉对贾迎春、贾惜春就比对她亲近许多，现在就更是如此了。贾探春虽然有心讨好，然而有些事情又着实尴尬了一些，她的身份她的立场都在限制着她。贾探春只能黯然地坐在王夫人身后，装作什么心思都没有。

    贾惜春走后，王夫人果然腆着脸提起了贾元春的事情，她当然不会直接说要让林黛玉帮忙给贾元春提位份，只是拐着弯说自己和贾母思念女儿和孙女，指望林黛玉自觉地提出跟徒景宸和皇后为贾元春说好话，因为只要是嫔位以上的后妃的家人每月就可以进宫探望了。

    林黛玉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是笑容和煦地说道：“原来贾宜人今天来灵泉观是因为思念贾贵人了啊？说起来，本宫初入宫廷的时候，父皇曾对本宫说过，因着贾家对本宫有过教养之谊，这才破例封了贾贵人这贵人的位份。”

    林黛玉毫不客气地直言贾家对她的恩情，徒景宸已经帮他还清了。看到王夫人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林黛玉心里冷笑，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本宫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既然贾老夫人和贾宜人都思念贾贵人，本宫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黛玉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王夫人，她只是想起了前几天曾经和徒景宸、徒行北讨论过的一件事情。如今国家内部灾患频发，外面又有茜香国等国家虎视眈眈，再加上朝政刚刚平定不久，徒景宸虽然有雄心壮志，但只一条就让他非常为难——缺钱。

    做什么都需要钱，可是自从徒景宸接下这个位置开始，国库就没有充盈过。为了实施自己的治国方略，徒景宸就必须想办法弄到钱，徒景宸把注意达到了四王八公这些老牌贵族身上。他承认开国之初，这些确实做出过卓越的贡献，可这并不代表朝廷就永远欠他们。

    瞧瞧现在这些人现在都在做些什么，除了奢侈享受欺压民众，徒景宸就从来没见他们做过什么好事。可就是这些人，占据着帝国极大的财富，徒景宸怎么能够容忍。然而他和徒行北、林黛玉商量了几次，也没能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法。这些老牌贵族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刚刚听到王夫人的要求，林黛玉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何不借此机会摸摸这些家族的底。既然王夫人思念女儿心切，那就让她们见见好了，不过不是让王夫人进宫，而是让贾元春出宫。接待后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到时候还怕各大家族不卯足力气吗？

    林黛玉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这事还要等她回宫和徒景宸商议过后才能决定，所以此时林黛玉并没有和王夫人多说，只让她回去等消息。王夫人悄悄看了眼林黛玉，有些不甘心离开，显然她觉得林黛玉只是在敷衍她，毕竟从前她们对对方可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夫人对自己有多么大的自信心，明明知道林黛玉对她没有好感还敢来求林黛玉办事，尤其求人的态度还不怎么端正，她到底凭什么觉得林黛玉就非得帮她啊？或许王夫人心里，林黛玉就是天生欠她的，不对，应该是所有人都天生欠她的。

    林黛玉没有再看她，只对卢嬷嬷使了个眼色，卢嬷嬷会意地把人都给请了出去，包括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贾探春。王夫人尽管不甘心，但在虎视眈眈的宫人面前不敢放肆，乖乖地跟着卢嬷嬷出去了。贾探春低头轻轻咬唇，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皇家威仪。

    离开林黛玉的院子后，贾探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对命运的反抗和不甘。也许这一刻，就决定贾探春的将来，无论结果是否是她满意的。从林黛玉进宫那一刻，所谓姐妹之情就可以出现了裂隙，她们之间终将渐行渐远。

    送走了王夫人一行人，林黛玉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这次出宫还有别的事情呢。房门关上之后，冬令打开了隐藏在书架后面的暗门，搀扶着林黛玉走进暗门里。等她们消失在暗门里，春梅很快关上了暗门，守在暗门外。

    暗门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通道里有些湿滑。冬令小心地扶着林黛玉走得很慢，生怕林黛玉踩到青苔滑倒。林黛玉也不催促，这种路她确实没什么机会走，小心谨慎些也好，这条阶梯挺长，摔下去的话绝不会好受。

    这头林黛玉走得慢，另一头甄子裴却等得有些心焦。没错，林黛玉这次出宫的主要目的，正是要见甄子裴。甄子裴肯定是不方便进宫的，频繁出入公主府也不妥当，还是徒景宸想到了灵泉观底下的这条密道，说来这条密道还是徒景宸还是皇子的时候挖掘的呢。

    昨天，甄子裴让人寄了条子过来说是有急事要求见林黛玉，所以当贾迎春和古欣撺掇林黛玉出宫的时候，林黛玉才会顺势而为答应她们。虽然林黛玉还不知道甄子裴见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甄子裴坚持必须面谈，想来不会是小事。

    尽管心里一直所有猜测，然而直到真正见到甄子裴之前，林黛玉都不会想到，甄子裴居然会告诉她甄家通敌叛国！原来甄子裴所谓甄家的远房亲戚，虽然和本家关系并不亲密，偶尔却也会有所来往，这个秘密就是他去甄家拜访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为此，他还差点被本家的人发现了行迹一路追杀，险些丧命。若不是侥幸被那人救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见到林黛玉的面，早黄泉路上会阎王去了。不过即使是现在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除非确定消息已经泄漏或者确定他已经死了，甄家绝不会放弃对他的追杀。

    林黛玉闻言眉头紧蹙，徒景宸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甄家的警惕，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甄家居然如此大胆敢私通茜香国。既然他们已有叛国之心，恐怕还有谋反之意。这次不慎被甄子裴发现了阴谋，恐怕他们在追杀甄子裴之余，也会产生狗急跳墙的想法。

    想到几十年前天朝和茜香国那场鲜血淋漓的战争，想到甄家在江南官场错综复杂的关系，想到林如海的死就和甄家有关，林黛玉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她紧紧抓着冬令的手，勉强冷静下来仔细询问甄子裴当时的细节，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确定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林黛玉才问起甄子裴本人的情况，“你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救你的人是谁？”一方面，甄子裴是林黛玉比较重要的下属，对他林黛玉还是比较关心的。另一方面，林黛玉也担心这件事情被不相关的人知道，到时候横生枝节。

    提起那个人，甄子裴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他恨恨地说道：“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属下会自己处理好的。”随即，他正色道，“公主，这件事情面见您之前属下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救了属下的那个人也仅仅知道属下是被甄家追杀，却不知道原因。”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甄子裴一眼，却因为前面那个震撼的消息无心深究，确定那个人不知道其中的□□之后，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处理便是。只是，人家到底救了你，该有的态度还是要的，不要让人以为本宫的人都是恩将仇报之属。”

    “是，公主，属下知道。”甄子裴恭敬地低头答应。林黛玉听他这么说也不追究他到底会不会照做，站了起来，“你暂且在灵泉观呆着，本宫回宫之后再做安排。”这种情况下，甄子裴是无论如何不能回家的，她也不放心让他独身在外，便暂时在尚算安全的灵泉观呆着吧。

    至于之后该怎么办，林黛玉思量着锦衣卫应该能够保护甄子裴的安全。不过锦衣卫直接隶属于徒景宸，这事还要她回宫和徒景宸说过之后才能定下来，林黛玉便没有和甄子裴说起，只嘱咐完之后就和冬令一起原路返回了。至于甄子裴，自然还是在密室里呆着。

    从密道里出来之后，林黛玉已经无心在灵泉观多呆了，贾迎春和古欣一回来，便马上启程回宫。一路上紧赶慢赶才总算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到宫中，否则若是要在公主府住上一夜，林黛玉心里还不知道会有多焦灼忧虑，事关重大迟则生变啊。

    听说林黛玉没有在宫外留宿急匆匆赶了回来，知道她此行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见甄子裴的徒景宸和徒行北默契地赶到了宁锦宫，让林黛玉如此匆忙的恐怕不会是小事。徒景宸和徒行北到的时候，林黛玉也刚刚沐浴换了衣服出来。

    三人连晚膳都没来的用，只让宫人们准备就一起躲进了书房。林黛玉把甄子裴告诉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徒景宸和徒行北说了一边，包括甄子裴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都没有放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徒景宸拿主意。和甄家的事情比起来，王夫人提出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

    徒景宸的神情冷峻地可怕，他对甄家早就有了许多的不满。夺嫡之争、林如海之死、甄贵太妃的跋扈……这一切的总总早就让徒景宸打定主意要拿下甄家，如今家恨之外还增加了国仇。徒景宸一拍桌子，直接做了决定，“不能再等了，朕马上让江南那边的人准备动手！”

    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对徒景宸的想法都很赞同，时间已经不容许他们继续等下去了。不过该注意的问题还是要注意的，林黛玉想了一下说道：“父皇，这样一来会不会江南官场的大动荡？”甄家前些年甚至可以说控制了整个江南官场，如今虽有影响力削弱，却也不可小视。

    想到林如海正是打破甄家在江南官场的垄断才毅然前往扬州任职，最终在甄家的暗害下黯然身死，林黛玉就满心酸楚。对甄家是必然要动手的，但江南官场也必须稳住，为了林如海的大仇得报，也为了林如海的心血没有白费。此次势在必行，又必须小心谨慎。

    也许是意识到消息泄露，也许是觉察到了江南官场的暗流涌动，甄家做出了一个让徒景宸他们完全没想到的举动。甄应嘉居然把他的独子和甄宝玉和唯一待字闺中的小女儿甄静兰送到了京城，并且就寄住在贾府。说起来这贾府也真奇怪，寄住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林黛玉暂且不提，毕竟是贾家的亲外孙女，正经的表小姐。是不是去贾府小住一段的史湘云也算了，贾母的娘家人，虽说隔了一代，也算亲近。而且，林黛玉当时是孤身一人在京城，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可能单独住在外面。史湘云也是父母双亡，时不时去小住也不为过。

    至于之后的薛家，薛宝钗虽然和王夫人以及王熙凤有亲，但也仅仅只是贾家二房的表小姐而已，而贾家当家的可不是二房。在徒景宸看来，贾家袭爵的是贾赦，当家自然也是贾赦，至于到底是谁住在荣禧堂，臣子的家务事徒景宸没有兴趣过问。

    可是薛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一家子都在贾家住下了，别说他们全家都搬到了京城，家里又有薛蟠这个男丁在。哪怕她们真是孤儿寡母，住在王家也比住在贾家名正言顺呢。毕竟王家才是薛王氏的娘家，薛蟠和薛宝钗也是王家名正言顺的侄儿。

    好吧，薛家也算了，毕竟也算是亲戚，可是这甄家算怎么回事？要知道四王八公虽然同气连枝，但并不是所有家族都有联姻关系，比如贾家和甄家，关系就比较远，联姻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说八竿子打不着都算客气的。就这么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贾家也收留了？

    虽然他听说甄宝玉和贾宝玉比仅仅性格像，就连长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但就这样一个外男收留在家里，甚至不禁他的后院往来，贾家就一点都不在乎家里姑娘的闺誉吗？甚至说得不客气一点，看到长得和自己的儿子一模一样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贾政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这个念头只在徒景宸的脑子里闪过一边就被丢到一边了，正如前面说的，他对臣子家务事不感兴趣。不过甄宝玉和甄静兰来京陈的目的他却不得不关注，考虑了一下，他对林黛玉和徒行北说道：“黛儿，这样吧，你去一趟贾府。行北，你陪着你妹妹一起去。”

    既然想不出甄家的目的所在，那便只能去探探虚实。不过让林黛玉一个人去深井冰遍地都是的贾府徒景宸还真不放心，所以找了徒行北当保镖。林黛玉碍于往日的情分和亲戚的身份不好做的事情，徒行北这个皇室的嫡子却不需要顾虑。

    “是，父皇。”林黛玉对贾家的想法很复杂，她对贾家并非毫无感情，但贾家的一些人确实让她厌恶乃至恶心。如果可以，她不愿意再踏进那个地方，但为了摸清甄家的虚实，去一趟贾家还算不上多大的牺牲。至于徒行北，他原本就是为了保护林黛玉才去的，倒是非常干脆。

    林黛玉要去贾府自然不能毫无缘由，正好再过六日就是贾赦的生辰了，贾府虽然看着没有大办的意思，但是不办却也是不行的。借口虽然有了，但林黛玉自然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到贾府去，回去之后林黛玉立即就派人给贾府送了帖子。

    至于贾府接到帖子之后，几天的时间来不来得及准备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徒行北也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要发帖子给贾府，可是一想，自己只是为了保护林黛玉才去的，而且也不宜大张旗鼓免得让甄家的人起疑心，遂作罢。

    饶是如此，贾府接到帖子之后依然是一阵兵荒马乱。他们原先不准备大办贾赦的寿宴，可现在林黛玉要亲自给贾赦祝寿，公主都如此重视贾赦的寿辰，他们敢不重视吗？只是五天的时间，要把原先准备的寿宴扩大多少实在不容易，尤其是请帖不好下。

    他们纵然有意借助林黛玉的身份扩大贾府的交际圈，但公主的行踪她们自然是不敢随意宣扬的，帖子也必须下得谨慎一些。如此一来，这些天里，贾府众人可以说是忙翻了，唯一特别高兴的就只有贾家大房、贾母还有贾宝玉了。

    林黛玉这次来贾家是为了给贾赦祝寿，大房上下自然与有荣焉。贾母则是高兴林黛玉还愿意来贾家，说明林黛玉心里还是有贾家的，说不得她和贾宝玉也未必没有希望。贾宝玉却觉得自己最近太幸运了，不仅来了一个和自己兴趣相投的兄弟和美丽的姐姐，就连林妹妹都要回来了。

    贾赦生辰那天，天公作美，天朗气清。早上，林黛玉拜见过皇后之后，才乘銮驾和徒行北一同出宫前往贾府，随行的还有贾迎春和古欣。贾迎春是贾赦的女儿，贾赦生辰，林黛玉自然不可能不让她为自己的父亲祝寿。至于古欣，她带了一个伴读，自然也不好扔下另一个。

    林黛玉和徒行北到的比其他宾客稍晚一刻钟，这也是一直以为的惯例了。这回可和林黛玉第一次进贾府完全不同，贾府不仅仅中门大开，而且是贾母带着贾府上上下下前来迎候。除了贾家众人，听说林黛玉会亲自前来的宾客也都在门口迎候。

    贾赦的寿宴，在不知道林黛玉回来的情况下还真请不到多少有分量的客人，就算是和贾家交情不浅的四王八公也多数只派了小辈前来祝寿。一来贾家事先没有多少准备，也来不及做更多布置。二来贾赦虽然是贾家的当家人，却着实上不得台面。

    林黛玉和徒行北一同从车驾上下来，林黛玉让冬令把贾母扶起来之后，又让众人免礼。徒行北却不怎么说话，只是站在林黛玉身边看着，不过贾府众人却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为出宫建府的皇子位同亲王，徒行北又是徒景宸的嫡子，身份更是非同一般。

    迷信从龙之功在贾府早就想要和这位隐形太子拉点关系了，只是徒行北年龄尚幼很少出宫，贾家唯一在宫中的贾元春又地位太低使不上力，只能让贾府徒呼奈何。这次因着林黛玉的缘故，徒行北大驾光临贾府，贾家还能不小心奉承吗？

    行礼过后，林黛玉和徒行北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内室，两人分别在内眷和男客的席位坐了主位。和众宾客热闹了一番，贾母趁机叫来家中的几个女孩子和贾宝玉、甄宝玉前来拜见。站在林黛玉身后的梁嬷嬷眉头一皱，姑娘们也就算了，两个爷们到女眷的席位上来算怎么回事？

    她悄悄看了眼林黛玉，发现她虽然皱了下眉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只好装作不知道。林黛玉当然不会阻止，她虽然不太满意贾母不把她的闺誉当做一回事，可她这次来贾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探探甄家的虚实的，甄宝玉是必然要见的。

    只不过，她原先设想的不过是隔着屏风见一面罢了，如来看来贾府的规矩依然松散得很。见虽然是要见，但绝不能让贾宝玉和甄宝玉无礼唐突了，林黛玉给站在另一侧的裴嬷嬷使了个眼色。裴嬷嬷会意地微微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挡住贾宝玉和甄宝玉放肆的视线和举动。

    觐见公主之时除非公主允许不能抬头直视是常识，不过这两位，裴嬷嬷还真不敢确定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随着贾母的召唤出现的当然不止甄宝玉和贾宝玉两个男子，贾探春、贾惜春、史湘云和甄宝玉的姐姐甄静兰也一同出来了。

    见此情况，不仅是林黛玉身边的人，其他女眷也是眼角抽搐，姑娘家和两个爷们共处一室，这成何体统！不过涉及别人家的家务事，女眷们识趣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心里都有些庆幸，今日没有带着自家的姑娘上门，否则闺誉受损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四个姑娘除了史湘云眼珠子乱转之外，其他人都是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地蹲身行礼。贾宝玉和甄宝玉却没有那么老实，尤其是贾宝玉，如果不是还记得贾母之前的叮嘱，说不定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林黛玉勉强按捺住心里的不悦叫了起。

    “贾大人家的二公子还有探春、惜春、湘云三位姑娘本宫都是认识的，甄家的三姑娘和大公子本宫倒是第一次见。不过，甄大人是父皇甚为倚重的重臣，本宫也很感激甄大人为父皇分忧之心，三姑娘和大公子在京中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只管去本宫府上说。”

    林黛玉说着示意冬令把她准备的赏赐拿出来，难得来一次贾府，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表示。她准备的东西也是很有讲究的，四位姑娘之中唯有甄静兰的最为丰厚，两个爷们确实轮不到的，哪怕身为公主，林黛玉也不方便送男子礼物，当然她本来也没想送。

    这里毕竟是女眷们的席位，林黛玉看甄宝玉果然和贾宝玉一般是个不经事的，也没有了盘问什么的兴致，“这儿到底是女眷们的席位，两位公子恐怕也不适应，何不去前头拜见四皇兄？”林黛玉估量着，就算甄应嘉真的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告诉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儿。

    反倒是已经十五岁的甄静兰，沉着冷静，说不定能够知道些什么。林黛玉想，甄应嘉未必会告诉甄静兰全部，不过把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和疼爱的小女儿就这么扔到了贾府，甄宝玉倒是不会怀疑什么，甄静兰恐怕不透露一点东西是说不过去的。

    贾母虽然想让贾宝玉和林黛玉多接触，但考虑到在场女眷的情绪，再加上甄宝玉也在场也不好坚持让贾宝玉留下。而且除了林黛玉之外，徒行北也是她想要拉上关系的对象，让贾宝玉去拜见徒行北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再说了，既然林黛玉肯来贾家，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贾母都发话了，贾宝玉虽然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甄宝玉只是个客人就更加没有立场说什么了。等两个人恹恹地离开之后，在场的女眷顿觉心情好了许多，就连甄宝玉的姐姐甄静兰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甄宝玉这个弟弟，她是看不上眼很久了，可谁让他是甄家独子呢。

    毫不犹豫地把两个大麻烦扔给徒行北之后，林黛玉笑着对甄静兰说道：“静兰姑娘如果从甄充媛那边算，还是本宫的长辈呢，下次尽管探望甄充媛的话不妨去本宫的宁锦宫坐坐。说起来，甄大人怎么放心你们姐弟二人独自进京呢？”

    甄静兰看起来早就料到了林黛玉会这么问，她脸一红，微微低头很是羞涩的样子。贾母看她这样就笑着对林黛玉说道：“公主所有不知，静兰进京是为了她的人生大事做打算呢。至于甄家的玉儿，他父亲说是想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增长一些接人待物的能力。”

    林黛玉笑容不变，心里却不太高兴。甄静兰进京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林黛玉自然知道，无外乎就是为了甄静兰的大姐也就是宫中的充媛甄雅兰和甄静兰的婚事，她之所以问甄静兰不过是想从她口中挖出一点她不知道的东西。结果，看来甄静兰和贾母的默契倒是不错。

    再说了，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也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贾母当着她的面毫不顾忌地提及什么终身大事也太不讲究了。她不是不知道贾母频频提及婚事的意图，只是贾母也不看看就贾宝玉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要地位没地位，要人品没人品，要才华没才华，有什么尚主的资格？

    别说她原本就对贾宝玉没有任何必要以外的好感，就算她真的对贾宝玉有什么想法，徒景宸和皇后也不会答应，贾母就这么想让她和养父母对上吗？哪怕林黛玉一直对贾母抱持着最后的亲情，经过这连番的动作，心里也不由得冷了几分。

    她浅浅一笑，“原来如此。迎春、古欣，你们也别站着了，去和姐妹们说说话吧。尤其是迎春，今天是你父亲的生辰，等会别忘了去祝寿。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小住两天。嗯，古欣也和一起吧，别到时候说本宫厚此薄彼。”

    林黛玉当然不是真的讲求公平，真讲求公平的话，她应该让古欣也回家小住才对，她之所以留下古欣是有任务交给她。贾迎春和古欣两个人中间，林黛玉自然是更加看重古欣的，她对贾迎春的照拂还是看在亲戚的身份和从前的交情的份上，古欣才是她要用的人。

    古欣对此显然也很清楚，她原先就是想要借助林黛玉让她和哥哥古溪走出困境，现在林黛玉终于要用她了，古欣又怎么会不抓住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她笑吟吟地说道：“那婢子就谢谢公主了。”说完，古欣大大方方地拉着贾迎春手走到姑娘们中间。

    林黛玉笑着抿了一口茶，清香在口齿间流转，贾府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吃穿用度却是极度奢侈的。比如现在她手里捧着的这杯茶，虽然比不上她宁锦宫中用的，但比起一般的贡品却要强上许多。说起来宫里一般的妃嫔，生活上还不如贾府的一些大丫鬟副小姐呢。

    至于古欣会怎么处理，她倒是不太担心，既然把事情交给古欣去做了，她自然是信任她的。再说，如果她对甄静兰太过于热切了，难免会引起甄静兰的怀疑，毕竟她的养母皇后对甄家可没有好好感。而且，古欣虽然出身在一个不太注重规矩的家庭，办事却非常周全。

    看了眼在姑娘们中间周旋地游刃有余的古欣，林黛玉端起茶杯继续品茶。从接触政务开始，她能够交谈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所幸有徒行北这个亲密的哥哥在，他们志趣相投又没有利益冲突，否则就算是喜静不喜动的林黛玉也会感到一些寂寞吧。

    女眷这边的气氛平平淡淡似乎其乐融融，外边男客那边的气氛却要热烈一些。虽然碍于徒行北的存在，宾客们不敢太过放肆，但男子总比女子要能放开一些。最开始的拘谨过后，宾客绞尽脑汁地想要和徒行北搭上话，别看徒行北才十岁，隐形太子的能量和皇后娘家的势力却不小。而且和先皇后期的模棱两可比起来，徒景宸对徒行北的看重都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大臣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皇位的继承人，徒景宸意属的就是徒行北。对此，除了利益相关者，大臣多数持赞成态度，一来徒行北是嫡长子，二来徒行北有这个资质。

    自古以来皇位的继承就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徒行北起码占了“嫡”和“贤”这两条。至于长，皇长子徒行浅虽然没有打过错，但沉迷女色、心性也不够大气，出身又是一般，显然不太符合大臣们心里皇位继承人的标准。尤其出身一般这一条，让徒行浅就连支持的外戚势力都没有。

    贾宝玉和甄宝玉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徒行北正和今天的主角贾赦说话。这一番交谈倒是刷新了徒行北对贾赦的印象，一直以为徒行北听到的消息都是贾赦就是个贪花好色的老纨绔，没有丝毫可取之处。直到真正和贾赦接触，徒行北发现，流言不可尽信。

    说贾赦好色或许不假，但说他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却不尽然。贾赦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在附庸风雅诗词歌赋方面，徒行北到觉得他比只会读死书的贾政要强上许多。而且就品质和分寸方面，贾赦更是强了不只一点半点，若贾赦是弟弟他绝不会堂而皇之地住在荣禧堂。

    徒行北对贾赦不能说赞赏，但看在林黛玉的份上，和他倒也能说上几句话，但仅仅是这样就足够贾赦受宠若惊了。说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受宠若惊，在贾家他虽然是名义上的当家人，实际上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林黛玉和徒行北竟然会特意来参加他的寿宴。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回来，贾赦在惊喜之余，也以为他们不过是走个过场表示一下林黛玉没有忘记贾家而已。谁料寿宴上，徒行北似乎和他还聊得挺投机。之所以是似乎，是因为贾赦自己觉得聊得挺投机，徒行北心里真正的想法他却是猜不透的。

    就在贾赦准备再接再励咸鱼翻身的时候，贾宝玉和甄宝玉手拉着手从内室出来了。看着两个长相一样、身高一样、着装风格也一样的少年，贾赦真有点蛋疼的感觉。他虽然风流却又节制，反正他是绝对不会什么你都往家里拉的，尤其还是长得和自己的儿子一模一样的。

    贾赦不知道贾政这个从小和自己就不亲近，自从父亲死后更是和自己渐行渐远的弟弟是怎么想的，反正如果他看到贾琏与一个和贾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态绝不会放得这么宽。呵呵，虽说这世上总有长得相似的人，可贾宝玉和甄宝玉真是只是相似这么简单吗？

    反正贾赦是没准备去提醒贾政什么的，贾政可从来不把他这个大哥当做自己人，他去提醒的话贾政恐怕不仅不会听反而会认为他包藏祸心。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贾赦难道会做吗？比较起来还是坐着看戏比较舒服，至于贾府的名誉，呵呵，贾府还有名誉这种东西吗？

    贾宝玉和甄宝玉虽然对世俗的规矩不屑一顾，但对皇权的敬畏还是有的，见到徒行北之后，他们在贾政的眼神下行礼拜见。徒行北若有所思地看着贾宝玉和甄宝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就说贾家凭什么毫不犹豫地让关系不算太近的甄宝玉和甄静兰住进来？

    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一定的理由的，不过话说回来，贾政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徒行北意味深长地看了贾政一眼，随即叫了起。甭管贾宝玉和甄宝玉多么稀奇，徒行北对他们都必要以上的好感，谁让贾宝玉居然敢觊觎他的宝贝妹妹！至于甄宝玉，迁怒是一种多么正常的行为啊！

    有一处地方，山下春光明媚，山上却是白色皑皑。甄子裴用厚厚的皮毛衣服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跌跌撞撞地跟在寒江夜的身后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嘴边一边不停歇地抱怨着，“喂，冰块脸，明明主子只是让你保护我，为什么我要陪你来这个鬼地方？”

    对甄子裴的聒噪，寒江夜从一开始的不胜其烦已经进化到了现在的完全无视，他连余光都没有往甄子裴那边撇一下，手上拿着地图专注于眼前的路线。而对寒江夜的无视，甄子裴也从一开始的跳脚到现在的自顾自继续念叨，完全不在意寒江夜的反应。

    用甄子裴早就的话来说，他只是在抱怨而已，又不是在和寒江夜这个冰块脸交流，管他什么反应呢。倒是甄子裴身后的侍卫有些纠结地拉了拉自家少爷的衣服，以前从没发现自家少爷精力如此旺盛，在这么陡峭的山路上，与其抱怨寒江夜还不如留点体力用来爬山呢。

    甄子裴之所以会和寒江夜带领的一众锦衣卫来到这个连飞鸟都不愿意来的雪山上也是有原因的，用寒江夜的话说来，谁叫他来过这个地方呢？原来巡视灾区结束回到京城之后，徒景宸决定物尽其用，罚寒江夜去寻找对林黛玉的身体有好处的珍稀药材。

    而众所周知，珍惜药材一般都生长在人迹罕至环境险恶的地方。对此，寒江夜倒是没什么意见，他翻出了资料，寻找可能会所有收获的地点，第一个就看上了这座大雪山。恰好那个时候甄子裴被甄家的人追杀，林黛玉让寒江夜派人保护甄子裴。

    两人见面之后，甄子裴看到寒江夜在寻找这个大雪山的资料，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他过去，于是就这么被寒江夜拉了壮丁。对寒江夜来说，这次行动带上甄子裴绝对是两全其美，既可以让甄子裴从甄家的视线里消失迷惑甄家，有可能用甄子裴当现成的向导。

    至于甄子裴自己是否愿意，寒江夜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最佳方案不是吗？而且，他们寻找的药材是为华阳公主准备的，而华阳公主是甄子裴的主子，为自己的主子出点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对甄子裴的抱怨，寒江夜一律无视加漠视。

    甄子裴认为寒江夜就是个冰块脸，寒江夜何尝不认为甄子裴就是个奇葩。寒江夜执掌锦衣卫多年，无论是朝中大臣也好，京中显贵也罢，见到他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得罪了他的。就算是皇子也是对他尊重有加，像甄子裴这样对他出言不逊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锦衣卫回来了，“大人，我们在前方发现了巨大的冰洞，或许就是您想要找的地方。不过冰洞里面地形复杂，进入会有一定的危险性。”锦衣卫悄悄瞥了眼甄子裴，如果只有他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锦衣卫什么危险没面对过，不过甄子裴就……

    倒不是他对甄子裴有偏见，问题是甄子裴是华阳公主交给他们保护的人，让保护的对象涉险似乎不太符合锦衣卫办事的原则。不过显然，原则这个问题寒江夜是不太在意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进洞一探。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去，比如甄子裴他就没准备带。

    不过这回甄子裴可不准备听他的，听到寒江夜的决定，他坚决反对，表示一定要跟进去。没错，他就是要故意和寒江夜唱反调，不过他可不是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的人，这个洞穴他也曾经进去过，对里面稍微有一些了解，否则他才不会冒这个险。

    寒江夜微微皱眉，这个洞穴幽深，里面更是错综复杂，哪怕是熟悉的人也可能会迷失方面，更何况甄子裴只是来过一次，根本就提供不了多少帮助。而且他手下的锦衣卫都是有武艺傍身身手矫捷之人，至于甄子裴，他那两手功夫也就能对付街上的小混混。

    让甄子裴进去，不仅不能保证甄子裴的安全，甚至很可能会拖累他们。寒江夜松开紧蹙的眉头，心里有了决定。一直注意着寒江夜脸上细微的表情的甄子裴没有等寒江夜说出决定就知道寒江夜想要说什么，他抢先说道：“让我跟进去，我保证安分地呆在你身边，否则……”

    寒江夜冷冷地看了甄子裴一眼，接受了他的威胁。喜欢斗气的是甄子裴，而不是他，既然衡量轻重之后还是带甄子裴进去比较合适，他自然会做出相反的决定，没有丝毫勉强。甄子裴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幼稚，嘿嘿一笑跟在寒江夜的身后走进了寒气刺骨的冰洞。

    进入冰洞之后，甄子裴的态度立马变得谨慎起来。这个冰洞他虽然进过一次，但那次仅仅只是入口附近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因为里面岔洞太多，他不敢深入，这次跟着锦衣卫倒是可以一探究竟了。为了确保不迷路，寒江夜让人拿出绳索，一头让洞外的人牵着，一头让探路的人带着。

    这样一来，不管到了哪里，只要顺着绳子走，就一定能够走出来。也因为有这条绳子，寒江夜等人进入洞穴的时候少了许多顾忌。走过大概六七个岔道口，眼前依然是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寒冰世界，甄子裴的牙齿开始打颤，体质最弱的他开始有些承受不了洞内的寒气了。

    寒江夜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麻烦，却让人拿了一件备用的衣服被甄子裴的护卫，让他给甄子裴再裹上一层。甄子裴感激地看了寒江夜一眼，对他的意见总是小了一些，看来这人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人性还是有的，甄子裴决定以后少跟他作对一些。

    又走了五个岔道，一行人终于见到了一点生命的痕迹。在一篇雪白的世界上，一条正在移动的红线特别醒目。一个锦衣卫过去察看之后才知道，那是一队通红的蚂蚁的队列。甄子裴皱眉思索着，什么样的蚂蚁才能够在这么低的温度环境下生存？

    寒江夜却神色凝重之中呆着一丝喜悦，这种蚂蚁他认识。这是食尸蚁，专门吃人类的尸体的一种蚂蚁，生存能力非常强，只有能够找到食物，它们就能在任何地方生存。让他感到凝重的是，既然这里食尸蚁就说明有人死在里面，而且是死亡的时间不会太长。

    高兴是因为，既然有人来过，总比他们白白走了一遭什么收获都没有来的好。寒江夜让锦衣卫加强戒备，小心地往洞内走去。“赵轻玄！”顺着食尸蚁过来的方向，一行人走进洞穴的最深处，然而里面除了寒江夜预料中的尸体，还有一个他们没有预料的到人。

    被称为赵轻玄的男子听到甄子裴的声音转过身来，就看到裹成球形的甄子裴从寒江夜身后探出的一个小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来。甄子裴的脸瞬间红的，这不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什么，纯粹是被气的。虽然生气被赵轻玄嘲笑，甄子裴却依然仅仅裹着身上的衣服，因为他冷死了！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赵轻玄没有理会寒江夜等人戒备的神色，一脸戏谑地对甄子裴道：“似乎我们每次见面，你的处境都不太好的样子呢。”甄子裴白了他一眼，“对啊，你就是个灾星，只要遇到我就好不起来！”虽然赵轻玄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对这人，他实在没办法产生好感。

    “哈哈哈，你错了，应该说我是你的克星才对。”赵轻玄又笑，似乎面对甄子裴的时候，他总是能找到笑的理由，当然他本身也不是不喜欢小笑的人。作为隐世门派蓬莱剑宗首席大弟子，赵轻玄一向是洒脱又随心所欲的，就好像当初救甄子裴，又好像现在逗弄甄子裴。

    甄子裴哼了一声不再回应。赵轻玄也不在意甄子裴的态度，转过眼看着寒江夜，饶有兴趣地问道：“锦衣卫？你们也是为了他来的？”赵轻玄让开身子，指着原本被他挡着的尸体。那具尸体虽然被食尸蚁啃咬了一部分，但头部却比较完整，寒江夜一眼就看出那个死去人的正是韩曲。

    韩曲是朝廷通缉了整整八年的在逃要犯，锦衣卫找遍了天下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死在了这个地方。见赵轻玄误会他们的意图，寒江夜也不解释，毕竟虽然甄子裴认识赵轻玄，寒江夜对这个人却没有丝毫了解，自然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他。

    看到寒江夜不解释，甄子裴也不准备跟赵轻玄解释，不，面对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解释的欲＆望，因为不管他说什么，这个人总是我行我素。甄子裴觉得自从遇到赵轻玄，他终于知道朝中有些人会不喜欢江湖中人了，就因为有赵轻玄这样欠扁的存在啊！

    “原来不是吗？”赵轻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甄子裴和寒江夜，轻声说道，“那应该就是为了那个来的啰？”他抬起手指向角落里一朵盛开的红艳的肉质小花。那是素红花，只生长在极寒之地，而且还是少见的不能见阳光的植物，当然还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寒江夜看了看素红花又看了看赵轻玄。赵轻玄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自己对素红花没有任何企图。寒江夜盯着赵轻玄看了两三分钟，好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才走过去小心地采摘那株素红花保存起来。至于韩曲的尸体……

    赵轻玄在寒江夜开头让人收拾尸体带回去之前，抢先说道：“这位大人，韩曲曾经杀害我的一位师弟，可否把他的首级交给我带回门派处置？”如果是一般的官差，带回韩曲的首级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以寒江夜的地位，想必是不在乎这点功劳的。

    “可以。”寒江夜看了一眼手上装着素红花的匣子，小心地收起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赵轻玄的要求。既然赵轻玄让出了素红花，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这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利益交换吧。而且和素红花的价值比起来，韩曲首级根本不值一提。

    而赵轻玄本身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寒江夜认为没有必要得罪赵轻玄，轻轻松松卖一个人情何乐不为呢？赵轻玄点头致谢，并不拔剑，而是用一块薄冰割下韩曲的头颅。因为气温太低，韩曲有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体内的血液早就已经凝固，割下首级的时候并没有血液喷溅出来。

    赵轻玄把韩曲的头颅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盒子里，装好。起身之后，他完全恢复了一开始的大侠风范，好像刚刚那个反串了一把屠夫的人不是他一样。甄子裴鄙视地看了赵轻玄一眼，他最看不惯赵轻玄的就是这一点的，装！无时无刻不在装！

    赵轻玄正准备调侃甄子裴一番，突然脸色一变对寒江夜说道：“我们赶紧出去，这个冰洞可能要崩塌了。”说着他可惜地看了一眼韩曲的尸体，他原本准备让韩曲的尸身便宜了那群食尸蚁，现在看来只能永远冰封在这茫茫的大雪山里，真是便宜他了。

    赵轻玄本人倒不是那么睚眦必报，不过蓬莱剑宗一向护短，被韩曲杀死的那个师弟虽然和赵轻玄并不熟悉，但敢对蓬莱剑宗的人下手，必定是不能轻易放过的。唯一让赵轻玄感到遗憾的是，韩曲死的太早太轻松了，他没能亲手杀了韩曲。

    寒江夜则是抬头看了看冰层的裂隙，立即下令撤退。不过他手下的倒是没问题，甄子裴却有点麻烦，甄子裴的速度不知道能不能在冰洞塌陷之前跑出去。注意到寒江夜的视线，赵轻玄突然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来带他出去吧。”

    甄子裴瞪大眼睛看了眼被赵轻玄拿在手上的盒子，连连摇头：“我不要你带！”虽然他不是没见过死人，虽然看赵轻玄处理头颅他也无动于衷，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和那个头颅近距离亲密接触，哪怕那个头颅现在被装在盒子里。更重要的是，赵轻玄的手刚刚碰过尸体，没洗！

    赵轻玄闻言眯了眯眼，“哦，那我就更要带你了。”他原本认为自己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带不带的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甄子裴这么热情，他怎么好意思人家失望呢。寒江夜看看赵轻玄，再看看甄子裴，很快点了下头，“那好，人就交给你了！”

    只要确定赵轻玄不会伤害甄子裴，寒江夜乐得减轻负担。而且，时间不多了，他们也没有空这里磨磨唧唧。甄子裴闻言瞪着寒江夜破口大骂：“该死的冰块脸，什么叫做人就交给他了？！你有不是我的谁，你凭什么帮我做主啊？主子只是让你保护我，没让我听你的！”

    对甄子裴的叫骂，寒江夜完全无视。至于他凭什么帮甄子裴做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拳头硬才是老大，谁让甄子裴手无缚鸡之力呢？看到寒江夜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甄子裴恨恨地看着寒江夜的后脑勺，恨不得从洞里掰一块冰块砸过去。

    赵轻玄看着活力十足的甄子裴，走上去一把把人扛到了肩上，“走了，想骂等出去再骂，被埋在里面的话可没人能救得了你。而且……你不冷吗？”他明明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甄子裴虽然裹着一层层的衣服，还是冻得哆哆嗦嗦直发抖的。

    甄子裴愣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哆嗦。赵轻玄没说他还不觉得，听赵轻玄这么一说，还真挺冷的……他恼羞成怒地狠狠捶了一下赵轻玄的肩膀，“你管我冷不冷！还有，你快放我下来，难受死了！”该死的赵轻玄把他当什么，每次都这么扛着他。

    最让甄子裴感到尴尬的是，这样一来，赵轻玄的手就正好放在他臀腿相接的准备，甄子裴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赵轻玄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在占他的便宜。然而甄子裴没有发现的是，对此他虽然脸红、愤怒，却并不感到厌恶。虽然每次见到赵轻玄都很生气，却从不希望不再见他。

    而赵轻玄呢，这个人虽然不复杂，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看透他的想法，是不是故意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听到甄子裴的话，赵轻玄挑了下眉，“你确定你真的要我把你放下来，其他人可都已经出去了，如果我把你放下来的话，你就只能自己慢慢走出去了哦。”

    甄子裴看了看因为失去光源而变得黑暗的冰洞，感到了一下冰冻中刺骨的寒气，瞬间闭上了嘴。贞＆操虽然可贵，但是生活价值更高啊。以他的速度，没等走出冰洞就被活埋了，而且没有了亮光，冰洞里的地形又错综复杂，就算冰洞不会崩塌靠他自己也未必走的出去啊。

    赵轻玄见状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脚尖点地迅速往洞外掠去，很快就追上了先走一步的寒江夜。蓬莱剑宗有两大绝技，其中当然是以之命名的剑法，其二便是轻功。赵轻玄作为蓬莱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无论是剑法还是轻功都可称得上独步江湖。

    这还是他照顾甄子裴，怕速度太快甄子裴会受不了，否则的话，寒江夜等人早就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一到洞外，甄子裴立即挣扎着从赵轻玄身上下来，跳到了理他远远的地方。赵轻玄微微蹙眉，随即似真似假地说道：“真是无情啊，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呢。”

    “哼。”甄子裴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是你自己要救的，我可没有求你！”其实甄子裴也不是一点都不感激赵轻玄，只是面对这个人，他实在说不出感激的话来，只能甄子裴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了。反正，最后以后赵轻玄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帮忙就是了。

    “呵呵。”赵轻玄轻笑一声，低声呢喃道，“说的也是呢。”说完，他看着站在锦衣卫不远的地方看着轰然倒塌的冰洞。一个巨大冰洞的倒塌自然也引起了整个山体的震动，不过这点震动对赵轻玄自然是没有丝毫影响的，倒是甄子裴不得不靠着护卫的帮助稳定身形。

    等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赵轻玄对寒江夜说道：“在下还要赶回师门复命，便先行告辞了，不打扰大人办事。”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又做了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寒江夜自然不会也没有理由阻止赵轻玄离开，双方和平告别。

    当然，这个和平是指寒江夜和赵轻玄之间的，甄子裴心里却不太满意。因为，从头到尾，赵轻玄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潇洒地走人了。看着赵轻玄飘逸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山路上，甄子裴心里郁闷又不甘。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啊？招惹了他又当他不存在！

    难道真的因为他刚刚那句话生气了？甄子裴止不住的纠结，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喜欢赵轻玄，根本就没有不要纠结这些事情。甄子裴在名利场打滚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遇到过，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更是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么在意过。

    而寒江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思量着其中的益处。他只是感情淡薄却不是情商低，甄子裴和赵轻玄之间的暧＆昧纠结他都看在眼里，也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吧。然而他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如何甄子裴和赵轻玄在一起能为朝廷带来什么样的益处。

    江湖中人一向是民间的不稳定因素，这些人个人能力都不弱，忠君爱国的意识却很淡薄，难以管理又不能无视。像赵轻玄这样的高手，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寒江夜都是愿意拉拢的。但想要拉拢一个江湖中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群人对权力对金钱都不是那么看重。

    那么感情呢？联姻是自古以来建立联盟的一个好方法，甄子裴虽然不再朝中任职，却是华阳公主的人，自然也算是朝廷一方的。最重要的是，甄子裴和赵轻玄显然都对对方有好感，只是他们两人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寒江夜深沉地看着远处，这些还是交给上面决断吧。

    端阳节将近，家家喜气洋洋，处处粽香四溢。在这一派节日的氛围当中，甄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就在昨日，锦衣卫突然闯入甄家带走了甄应嘉，甄家上下顿时大乱。饶是甄应嘉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也不会想到这次徒景宸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

    其实甄子裴偷听到甄家的谋划的第二天，甄应嘉就开始把甄家往茜香国转移了，只可惜他没有料到徒景宸居然会不顾江南官场可能会有的动荡，直接就对他动手了。这让他的一切准备都化为了泡影，虽然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子弟已经逃到茜香国，但甄家嫡支却一个没走。

    甄应嘉被带走之后，甄家也被锦衣卫团团围住看守起来。虽然锦衣卫没有进入甄家大宅，然而甄家众人没有一个能安心下来。成年男子聚在书房里商量对策，女眷则带着孩子们坐在偏厅一夜未眠。直到天色微白，甄应嘉的弟弟甄应年才过来和甄夫人说了他们商量的结果。

    甄应年的意思无非是两点：一就是尽量把家族里有天赋的子弟送走；二是把家族的财产转移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还不能都送到一个地方，这样就算一个地方的东西没了还有别的。甄应年还提供了几个去处，其中就包括甄静兰和甄宝玉目前所在的贾家。

    听甄应年提起甄静兰和甄宝玉，甄夫人强行抑制住心里的难受，颤声问道：“可是锦衣卫就在外面守着，要怎么把人和东西送出去？”是啊，整个甄家都被锦衣卫围着，他们无论是从哪里出去都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啊，到时候可别人赃并获罪加一等才好。

    像是看出了甄夫人的想法，甄应年说道：“嫂子，大哥谋划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一些的，这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就算上面那位网开一面也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至于东西怎么送，嫂子放心，大哥早就有准备，甄家下面就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

    “密道？”甄夫人没想到自己家里还有这种秘密，惊呼一声又连忙掩住嘴。甄应嘉被抓之后她早就已经是六神无主，此时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把一切交给甄应年处理。甄应年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马上指挥着下人悄悄忙碌起来，既要速度快又不能惊动外面的锦衣卫。

    看着孩子们在侍卫的护送下进入密道，甄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人能走，她的孩子呢？她的大女儿在宫中，结局从昨天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小女儿和唯一的儿子也在京城。当初甄应嘉要把甄静兰和甄宝玉送到京城她就不愿意，可是在甄应嘉眼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大业重要。

    甄应嘉有三个女儿一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小儿子和唯一的儿子都是甄夫人所出。但是不要以为甄应嘉对甄夫人的感情真有多深，他只是对女色不太重视罢了。若他真的那么在乎甄夫人和他们的孩子，何至于让大女儿甄雅兰进宫，又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让甄静兰和甄宝玉进京。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甄应年来请甄夫人也从密道离开。甄夫人看了自己的小叔子一眼，心如死灰地说道：“我留下来，给你们争取时间。”甄家不能就这么毁了，可是她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的丈夫和三个女儿都难逃一死，就算她逃出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甄夫人自从嫁到甄家就把自己的所有心思放到了丈夫和儿女的身上，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其实从知道甄应嘉准备叛国的时候，甄夫人就有些寝食难安，如今也是算是尘埃落定了，唯一让她不能释怀的就是三个儿女。

    甄应年看到了甄夫人眼里的灰暗和绝望，知道她的心已经死了，劝了两句便不再劝，带着人又走了。虽然是要送走一部分人，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要留下的，否则锦衣卫一定会发现不对派人去追，这样的话送走的人会更加危险。还有财物也是，只能送走一些不显眼的东西。

    该做的都做了以后，留下的人也不过是在等死。女眷们也不再聚集在一起，各自回到房中休息，昨晚一夜没睡大家都很累。反正左右不过是那个结局，何苦死前还要让自己不痛快，倒不如趁着现在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享受一番呢。

    人心动荡的还不止甄家，准确地说甄应嘉的被铺在整个江南官场引起了一场大地震。说甄应嘉门生故吏遍天下算不上，但江南官场除了林如海经营出来的那一片天地，几乎就都是甄应嘉的人。甄应嘉被锦衣卫关押之后，和他走得近的不用说，和他关系远的也担心被牵累。

    和甄应嘉关系密切的，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联络，即使是以卵击石，他们也不想坐以待毙。而且，半个江南官场的分量也不轻，他们说不准还能逼一逼徒景宸。这些锦衣卫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们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行动，甚至那些官员还以为锦衣卫没有察觉。

    其实这都是徒景宸受益的，得知甄应嘉通敌叛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血洗江南官场了。现在他根本不怕那些人做什么，怕的就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就是要他们做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动手，也才能毫无顾忌的重建江南官场。

    这个举动或许代价太大，或许整个江南都会因为这个举动和动荡很长一段时间，但徒景宸早就已经做好了部署。而且，江南的毒瘤早就已经到了不能不除的时候了，除去这个毒瘤之后，江南官场的体系才会更加完善，整个江南也才能真正被朝廷控制。

    甄应嘉被关押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瞒不了人的，宫中的甄雅兰也很快知道了。甄雅兰很早就跟在徒景宸身边了，因为不得宠的缘故，甄应嘉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自己的谋划，此时听闻甄应嘉被关押，甄雅兰直觉晴天霹雳又莫名其妙。

    刚刚听闻这件事情，甄雅兰就在自己宫中哭了一场，在身边宫女的劝说下才慢慢停了下来。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容颜，乱糟糟的头发，甄雅兰决定振作起来，她必须做点什么。在深宫这么多年，不得宠的她凭什么能过的安逸，还不是因为有甄家做后盾。

    若是甄家倒了，甄雅兰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处境，后宫的妃子们可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她勉强站起来，让宫女扶着她沐浴更衣，又化了个淡妆，喝了点汤品补充体力。一切准备好之后，甄雅兰只带着两个大宫女去往徒景宸的寝宫。

    她是甄家的女儿，和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哪怕知道事不可为，她也不能选择置身事外，而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去找徒景宸求情一条了。然而当她去求见徒景宸和皇后均被拒绝在殿外之后，甄雅兰也只能茫然无措地看着富丽堂皇的宫廷黯然失神。

    过来好一会，甄雅兰才醒过神来，扶着宫女的手说道：“去宁锦宫。”唯一能够决定放了她父亲的人就只有徒景宸，然而徒景宸不愿意见她，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后宫中能够影响徒景宸的人。这样的人在后宫里只有两个，也就是皇后和华阳公主林黛玉。

    尽管去求一个晚辈对甄雅兰来说非常困难，但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甄雅兰也只能放下自尊心。甄雅兰来到宁锦宫的时候，贾迎春和古欣正在前面的院子里嬉闹，古欣一眼瞥到了慢慢走近的甄雅兰，连忙拉了一把贾迎春，两人一同行礼，“婢子请充媛娘娘安。”

    甄雅兰知道她们是林黛玉的伴读，其中一个还是贾家的女儿，和颜悦色地让两人起来。她知道贾迎春和古欣是林黛玉早就选的人，肯定是喜欢她们的，她既然是来求人的肯定要有求人的样子。不过今天她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很快就收起笑脸请守门的小太监去向林黛玉通报一声。

    甄雅兰站在门口古欣和贾迎春也不方便走，便陪她站着。只是古欣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甄雅兰今天来宁锦宫做什么。林黛玉是徒景宸最宠爱的女儿，平日来宁锦宫献殷勤的妃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人不是地位够高比如吴贵妃，就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甄雅兰一个嫔肯定是不够资格在林黛玉面前装慈母的，而且她入宫多年也不像那些新来的小贵人之类以为受了封有了位份就可以以华阳公主的母妃自居了。再说了，就算她有这个打算，也不至于林黛玉入宫这么久了现在才第一次踏进宁锦宫。

    莫非是为了甄应嘉的事情来的？想到刚刚下狱的甄应嘉就是甄雅兰的生父，古欣心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就被她抛开了。她倒是知道甄应嘉的事情很有可能和林黛玉有关系，可是甄雅兰不可能知道啊，前朝的事情甄雅兰就是脑子坏了也不会找到一个公主面前吧。

    听到通报的时候，林黛玉正和徒行北喝茶赏花，气氛非常融洽祥和。因为江南官场的一切都没有脱离掌控，两人的心情非常不错，就趁着空余的时间忙里偷闲。听闻甄雅兰求见她的时候，林黛玉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仔细考虑一下，甄雅兰的行为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甄雅兰来找林黛玉求情固然失了面子，然而若是能够成功保住甄家，后宫没人敢对她说三道四。正相反，就算她竭力保持清高的姿态，只要甄家落马，昔日姐妹相城的后妃想要嘲讽她还真不愁找不到理由。只是道理虽然浅显，能够迈出这一步的人却没几个。

    想到这里，林黛玉对甄雅兰倒是有些佩服，只是她要不要见甄雅兰呢？林黛玉虽然没有得到消息，但是相比若不是在徒景宸和皇后那里吃了闭门羹，甄雅兰是不会找到她头上来的。甄雅兰虽然身份不如她，但到底是她的长辈，若是不见难免会有人说她张狂。

    不过这个时候林黛玉确实不想见甄雅兰。考虑了一下，林黛玉还是决定不见了。至于后宫可能会有的议论，林黛玉冷笑，她几时在意过这些东西。左右从知道甄应嘉叛国开始，甄雅兰就已经逃不过毒酒一杯的命运了，此时又何必徒增麻烦呢。

    且不管被林黛玉拒之门外的甄雅兰是如何恼恨又是如何失魂落魄，因为这个插曲，林黛玉也徒行北聊起了事情的进展。这次对甄家的行动，彻底扫除甄家整顿江南官场是一个重要的目的却不是唯一的目的。甄家只是一个开始，四王八公全都逃不过清扫的命运。

    唯一的差不多也不过在于是彻底剿灭还是留一线生机罢了。当然，就算留了一线生气，这些老牌贵族也不会再有从前的荣耀了。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徒景宸不会允许那些家族倚老卖老和皇室和朝廷和百姓争夺利益。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徒景宸一生的信条。

    对其中的细节林黛玉知道的比徒行北要多，虽然徒景宸告诉他们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林黛玉在暗中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了，徒行北却没有接触过这些。不过既然徒行北问起，林黛玉自然也不会隐瞒，“甄家的东西已经秘密送到了贾家，我那个二舅母私自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林黛玉讽刺地一笑，“素来都说她吃斋念佛最是心善的，如今看来心善不见得，为了钱财不要性命倒是真的。还有那几个逃出去的，也磕磕绊绊到了茜香国，南安郡王这回怕是有难了。倒是甄夫人，一介女流居然留在甄府主持大局，倒是让人意外。”

    不是林黛玉觉得女子不如男子，而是这个时代的女子的普遍意识就是这样，能够做到甄夫人这样的确实是极少数。林黛玉本身并不觉得女子注定不如男子，她们缺少的只是一个引导的人，只是一个把她们从女子是男子的附庸这个思想解放出来的人。

    但林黛玉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她不是神，没有改变整个国家的能力。她虽然不喜欢现状，却不会把改变现状当做自己的终身事业去做，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女性的觉醒固然是一件大事，但和整个国家百姓的利益比起来，也便不过是小事了。

    “差不多可以收网了。”徒行北并不知道林黛玉的心思，如是说道。该布置下去的都已经布置了，哪怕是徒景宸也不可能做更多了，如今也是时候收网了。甄家倒了之后，想要重新整顿江南官场的秩序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江南不能乱太久。

    林黛玉和徒行北有这个心情赏花喝茶，贾府上下却没有。知道甄应嘉被下狱之后，贾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甄家会无缘无故把甄静兰和甄宝玉送到贾家。让她感到愤怒的是，贾家和甄家几辈子的交情了，这几十年虽然疏远了一些，却也是世交，甄家居然这么害贾家。

    现在贾母可说是左右为难。想要送走甄静兰和甄宝玉姐弟吧，一来贾宝玉不肯答应，这段时间他已经和甄宝玉成了莫逆之交，甄静兰这个美丽的姐姐也很合他的审美；二来外人也难免会说贾家凉薄，甄家势大的时候主动献殷勤，现在甄家倒了就落井下石。

    然而不平静的不仅仅是贾母，甄静兰和甄宝玉姐弟两人也是心潮起伏。甄静兰还好一些，来京城之前甄应嘉就跟她透过一些底了，不过甄应嘉没有告诉把他们姐弟送来京城其实差不多有点当质子的意思。当然了，徒景宸也不会把这两个质子当回事。

    就连贵为充媛的长女甄雅兰甄应嘉都不在意了，他难道指望甄应嘉会为了小女儿和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的性命放弃自己的野心吗？而且，甄应嘉的年纪虽然确实大了一些，却也不是没有老来得子的可能性，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庶出的二女儿在南方嘛。

    说来着甄应嘉也真是让徒景宸大开眼界，像他这样把庶出的女儿保护的好好的，把嫡出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送到京城甚至宫中送死的，徒景宸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果说让大女儿京城还能说有所图，可是把小女儿和独子送到京城有什么意义呢？

    至于甄应嘉那个所谓做质子的理由，他们都知道不过忽悠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已。那个时候甄应嘉和徒景宸只差撕破脸了，送两个质子有什么用？无论是甄应嘉还是徒景宸，都不可能因为甄静兰和甄宝玉而放弃自己的计划，甄静兰和甄宝玉进京和送死几乎没差别。

    开始的时候，徒景宸还想着甄应嘉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随着事情的发展和甄应嘉的入狱，他知道是他们想多了。莫非，其实甄应嘉看自己的嫡子不舒服，故意想要让他们死？想想甄宝玉和贾宝玉一模一样的脸和性格，徒景宸暗自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甄家和贾家走的那么近，甄宝玉和贾宝玉的相似真的只是巧合吗？反正徒景宸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而贾政虽然没有多想，却难保甄应嘉不会多想，毕竟就情商和智商来说，甄应嘉都比贾政高多了。所以这就是真相吗？

    如果是，那甄家这三姐弟还真可怜，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地狱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甄静兰和甄宝玉现在都非常担心父母的处境。甄静兰虽然知道一些□□，此刻却也没办法平静对待，甄宝玉更是十二分的不理解。

    他虽然和贾宝玉一样不喜欢官场上的事情，可是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个非常正直清高的官员，他搞不懂为什么正直清高的父亲会被下狱。他绝不相信这是父亲的话，所以就只能是别人的错，一定是那些贪官污吏陷害父亲，一定是皇帝昏庸冤枉父亲。

    甄宝玉可不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这样就直接这样嚷了出来。甄静兰听闻连忙捂住甄宝玉的嘴，斥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我求求你别再添麻烦了行吗？”对这个弟弟，甄静兰实在好感不多。

    虽说女子出嫁之后娘家兄弟就是依靠，可是像甄宝玉这样的，虽然是她的嫡亲弟弟，甄静兰却从来没指望过能够依靠他，甄宝玉不给她惹麻烦她就要烧高香了。现在都什么时候，甄家正是风雨飘摇的关口，这一关过不去的话，别说甄应嘉，她们姐弟也只能死。

    这种事情，他们要做的正式保持低调，别让人抓住把柄。可甄宝玉倒好，好像生怕甄家死得不够惨一样，还在嚷嚷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甄宝玉懵懵懂懂，可甄静兰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甚至原本她就要嫁人了，自然是不想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死去的。

    甄宝玉被甄静兰捂着嘴，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明白自己怎么给家里添乱了，他说的明明都是实话。不过和贾宝玉一样，甄宝玉也最是惜花护花的，对自己的姐姐甄静兰更几乎是言听计从，看到甄静兰这样还是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放开甄宝玉，甄静兰烦躁地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皱着眉头思考着。自从甄应嘉被下狱之后的这几天，原来经常来找他们姐弟玩耍的贾家人也不来了。别说原本就不热心的贾惜春和向来势力的贾探春，就连和甄宝玉好得一个人似的的贾宝玉都没见出现过。

    这样的反差在让甄静兰不屑的同时，内心深处也禁不住震颤。人情冷暖如斯，难道她们甄家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吗？难道她和甄宝玉这次真的难逃一死吗？此时此刻，甄静兰也忍不住去想，当初答案父亲来京城是不是错了，天子脚下他们就算想走都走不了了。

    甄应嘉的很快就定了下来，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罪行，最严重的莫过于通敌叛国和密谋谋反。仅这两项大罪就足够甄家株连九族了，不过考虑到和甄家联姻的家族太多，为了不动摇朝堂的根基，徒景宸选择从轻发落，只判了甄家满门抄斩。

    除了甄雅兰看在伴驾多年的份上赐了毒酒之外，其余人等全部关进狱中和甄应嘉作伴，身在贾府的甄静兰、甄宝玉姐弟也不例外。贾母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让甄静兰和甄宝玉离开，然而圣旨下达之后没等她做什么，锦衣卫就直接上门了。

    谋反叛国的罪名贾母知道是不可能平反的，看到锦衣卫她毫不犹豫地让人把甄静兰和甄宝玉请了出来，若不是为了贾府的名声，她甚至不会这么客气。看着假惺惺的贾家人，甄静兰只想冷笑，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就跟着锦衣卫走了。她知道她逃不掉的，天下之大她无处可去。

    把该抓的人都抓了，江南官场的地震也停了，剩下就只有重建。徒景宸一下个闲了下来，心情不错的他决定亲自去狱中看看他曾经的对手，那个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站在他的兄弟那边和他作对的甄应嘉。看看狱中的甄应嘉，是否还有当初的风采。

    而且，他还有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想要问问甄应嘉呢。按照徒景宸的吩咐，锦衣卫把甄应嘉和他的妻儿关在了一起，当然说是甄应嘉原配妻子甄夫人和他嫡出的两个儿女，他的妾室和庶出的女儿被关在别的地方。所以徒景宸来的时候，也见到那个和贾宝玉一样的甄宝玉。

    看着哭哭啼啼的甄宝玉和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的甄静兰，徒景宸眼角一抽，这到底谁是甄应嘉的女儿谁是甄应嘉的儿子啊，完全反过来了吧？这么说来，那个贾宝玉也是这么一个货色？幸好黛儿没看上，不然他可有得愁了。呸，他们家黛儿的眼神才不会这么差呢。

    隔着牢门，徒景宸看着躺在铺着草席子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的甄应嘉，摆摆手让其他人先退下。徒景宸也不介意甄家人的无礼，优雅地在刚刚被摆放在牢房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仿佛这里不是脏乱的牢房而是他奢华的寝殿一般惬意自得。

    “甄应嘉，朕怕你黄泉路上寂寞，特地让甄家满门上下给你陪葬。怎么样？对朕的这份大礼，你还满意吗？”徒景宸拖着长腔开口。平时他并不喜欢这么说话，干脆利落才是他的风格，不过面对甄应嘉，徒景宸却觉得这个时候这种语气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甄应嘉闻言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对着徒景宸淡淡地说道：“成者王侯败者寇，不过如是而已。”徒景宸挑眉，虽然甄应嘉的表情很淡，但是他还是从中看出了甄应嘉的心虚。如果甄应嘉真的这么不在意胜败，也就不会因为他的这句话坐起来了，更加不会回应他。

    不过徒景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有个问题朕一直很好奇。谋反的事情你明明已经策划了那么久，为什么当初要把甄雅兰送进宫里？还有，你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会改变什么，为什么还要把甄静兰和甄宝玉送到京城来？甄宝玉可是你的独子。”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话题，一直保持沉默的甄夫人、甄静兰母女和一直哭哭啼啼的甄宝玉也忍不住抬头看着甄应嘉，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甄应嘉不屑地看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甄宝玉一眼，冷冷地说道：“我的独子？我的儿子怎么会长得和贾家的孽种一模一样？”

    其实甄宝玉小时候，甄应嘉还是很喜欢他的，知道又一次他见到了贾宝玉，从此怀疑的种子就在他心里种下了。尤其后来甄宝玉还表现得不学无术贪花好色，甄应嘉就更加觉得甄宝玉不是他的种了。不过甄应嘉想来是个心机深沉的，心里的想法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表面上他依然对甄夫人尊重有加，对两个儿女和甄宝玉也非常宠爱，但只有他知道他早就已经放弃他们了。没错，甄应嘉是故意把甄雅兰送进宫的。如果甄雅兰进宫后能对他有所帮助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他也不会觉得遗憾，反正这根本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还有送甄静兰和甄宝玉进京也是一样，他唯一的目的就让他们死。此言一出，甄夫人、甄静兰和甄宝玉都惊呆了，只有徒景宸笑出声来。“朕也这么觉得，世界哪有这种巧合，也就只有贾政那样的人才会觉得很正常。”徒景宸收起笑，说道。

    “不过，你恐怕不知道你吧？你的幼子，朕记得好像是叫做甄寄吧？锦衣卫在他逃往真真国的路途上抓到了他，很快他也会来陪你了，想必你应该会很高兴才对。”徒景宸漫不经心地抛出了一句让甄应嘉神魂俱裂的话，那个甄应嘉原本以为谁都不知道的幼子甄寄。

    果然，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甄应嘉突然站了起来冲到徒景宸面前狠狠地瞪着他，“你刚刚说什么？寄儿……”他想要做些什么，然而隔着牢门什么都做不了。一会儿，甄应嘉还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步履蹒跚地躺会床上，无神地双眼看着牢房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徒景宸知道甄应嘉已经彻底绝望了，因为甄寄一死，他就真的绝后了。而一直旁听他们谈话的甄夫人母子三人也木木地坐在边上，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尤其是甄夫人，不能说她对甄应嘉的感情有多深，可是丈夫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依靠就是生命，这样的结果她承受不了。

    就算是知道三个女儿都逃不了的时候，甄夫人也没有怨恨甄应嘉，但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丈夫。甄静兰也因为太过震惊而一直处在失神状态，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一直表现得非常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想要她死。

    还有母亲。以前她虽然也觉得贾宝玉和甄宝玉确实很像，但并没有想太多，听父亲这么说不由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说，甄宝玉真的不是父亲的儿子吗？母亲真的和贾家的那个贾政发生过什么？那她呢？她会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吗？甄静兰无法不感到迷茫。

    徒景宸心情舒畅地离开大牢，回到宫中他立即叫来了刑部右侍郎唐海宁和大理寺左少卿邬程飞。如今江南官场该抓的人都抓了，可是想要把缺失的空白补充完全却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徒景宸要看到江南保持稳定，不能出现大的乱子。

    为了保证这一点，他决定让唐海宁和邬程飞两人代天子巡视江南。他原先考虑赐尚方剑，但想想现在江南官场本就惊魂未定，手段还是温和一些比较好，便没提这事。徒景宸没提，唐海宁和邬程飞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开口求，接旨后便一同退下了。

    他们走后，徒景宸又开始考虑从哪里找人去填补这个巨大的空白。开恩科是肯定要的，可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除此以外……徒景宸拧眉想到，这些年世家出身的子弟捐功名的不在少数，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可堪一用，哪怕只是作为过渡也是好的。

    不过这事得慢慢来，不能因为着急就把一些不适合的人放上去，江南官场已经乱过一次了，不能再乱一次。还京中各部一些冗杂的官吏，完全也可以放出去历练一番。三管齐下，江南官场的空白也能填补地七七八八了。只是，还是找一个能压得住的人弹压着才行。

    徒景宸的这个决定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京城里、宫中都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人的心思都开始灵活起来了。这场对甄家和江南官场的清洗固然血腥，却也给许多人带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些京中小官和世家子弟都开始走关系。

    林黛玉和徒行北也各自开始行动了。徒行北虽然还没有正式参与正式，但对他交付忠心的世家弟子也不是没有，这次机会难得他自然要为他们谋一些福利。徒行北怎么做林黛玉是不太清楚的，不过她自己却是找来了两个伴读贾迎春和古欣。

    贾迎春的哥哥贾琏也捐了官，林黛玉估量着贾家两房他总要拉一房出来，贾宝玉是没有指望的了，贾琏虽说不喜读书，但在庶务上却还算精通，这个小官应该也不成问题。只要他克制住贪花好色的脾性，还有王熙凤，也把伸长的手缩回去。

    还有古欣的哥哥古溪，才学出众，只可惜有一个偏心眼的父亲，一直出不了头。这次机会对古溪来说也很难得，不过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古溪愿不愿意暂时离开古家。找林黛玉的想法，反正先古溪就算在古家呆着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先跳出来那个圈子充实自己的实力。

    她自然是希望掌握古家的是自己的人了，可若是古欣和古溪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得靠他扶持，她就要考虑值不值得了。不过据她了解，古欣不是这样没有成算的人，古欣的哥哥古溪应该也不会那样目光短浅才对，否则古欣也不会那么推崇古溪了。

    “父皇要选京中才俊和为官多年的京官去江南任职一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今天本宫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林黛玉一边说一边观察两人的表情。古欣倒是一脸欣喜的样子，想必想要找机会让古溪出府已经很久了。倒是贾迎春有些迟疑的样子。

    这也正常，贾迎春和贾琏的关系与古欣和古溪的关系不同。古欣和古溪一母同胞，又从小相依为命，关系好是自然的。而贾迎春和贾琏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贾迎春又是从小养在贾母跟前的，与贾琏的关系还是中选进宫之后才开始好起来的。

    而且，和古溪的才华出众不同，贾琏的风评一向不太好。古溪出去做官无论是古欣还是林黛玉都不需要担心，但是贾琏嘛，贾迎春却担心他会给林黛玉惹麻烦。这样两厢一比较。贾迎春会迟疑才是正常的，要是她也和古欣一个表现林黛玉才要觉得奇怪。

    对此林黛玉并没有多做评价，只是说道：“明日你们随本宫出宫，你们二人先回家中说了这件事情，后天再让贾琏和古溪来公主府觐见。”说完她又对贾迎春道：“让贾王氏一起来。”贾迎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黛玉说的是王熙凤。

    林黛玉王熙凤不太放心，在京城里贾母的眼皮子底下，王熙凤就敢做放利子钱、包揽官司的事情，去了外面天高皇帝远的，贾琏就更管束不住她了。其实，若不是因为王熙凤虽然做了这些事情，比起王夫人做过的却要好一些，她根本不会选择再给她一个机会。

    至于古溪，因为古牧根本不喜欢这个儿子，又有他宠爱的妾室吹耳边风，所以虽然古溪已经十八，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古牧却一直没有给他定亲。其实古欣对哥哥的婚事也很着急，虽说一个未嫁女子不应该考虑这些，可想想哥哥马上就快弱冠了，她没法不着急。

    顿了一下，林黛玉转过头对古欣说道：“你着急的事情，本宫也知道。这次去江南，你兄长若是做得好，本宫亲自去请父皇为你哥哥赐婚。到时候你兄长若是有中意的人选，可要提前跟本宫说一声。”赐婚不过是小事，古溪的婚事林黛玉也不太放心让古牧决定。

    “谢公主。”古欣闻言大喜过望。林黛玉不放心古牧，她又何尝放心。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古欣还能不清楚吗？哪怕古牧难得清醒一会，只要他宠爱的哪个姨娘耳边一吹风，他就什么理智都飞了。她不能让古牧毁了古溪一辈子的幸福。

    就在徒景宸他们盘算着该如何稳定江南官场的时候，更遥远的东南边境也并不是太平，得到了逃亡茜香国的甄家提供的情报，茜香国的国主悍然发动了战争。原本就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在戍边上的被打的措手不及，所幸他手下能人不少，暂时帝国东南边境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尽管如此，战报还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也让原先准备早上出宫的林黛玉暂时停下了脚步。从林黛玉和徒行北第一次参与政务开始，每次有重大的事情，徒景宸都会事先和他们讨论一番。一来可以锻炼徒行北和林黛玉的能力，二来徒景宸觉得他们的想法也能够给他一些启发。

    林黛玉和徒行北的想法虽然稚嫩，但胜在新颖。刚刚接触朝政不就的他们，没有陈规旧习对思想的束缚，往往能够有一些朝中老辣的大臣都想不到的奇思妙想。虽然他们的有些想法会不太切合实际，然而徒景宸总能从中找到闪光点，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得知茜香国率先发动战争的时候林黛玉和徒行北都不太惊讶，其实在对甄家动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系列连锁反应，其中就包括这场战争。甚至可以说，这场战争正是他们所期待的一系列计划中的非常重要的一环，只是没有想到茜香国的动作会这么快而已。

    这场战争是他们清理南安郡王的势力的最重要的一步。如果说像贾府这样奢侈享受不思报国的老牌世家只是让徒景宸看不顺眼的话，那么像南安郡王那样手握兵权不肯放松的异姓王就是让徒景宸如鲠在喉了。可以说这些人一天不除，徒景宸就一天睡不安稳。

    即使这些人已经没有了祖上的锐气，他们的手上的兵将多数也不太中用，徒景宸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帝国版图里有这样几支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队。而考虑再三，徒景宸最终选择的第一个下手目标就是南安郡王。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南安郡王的军队驻扎在帝国的东南边陲。

    不管徒景宸看四王八公有多不顺眼，只要他不想引起帝国的动荡，他就没有没有理由地对手握兵权的这些人动手。但是他不能动手不表示别人不能动手，既然一时抓不到把柄，那就制造一场战争来消磨南安郡王的兵力，而那个时候甄家正好送上了这把刀。

    除了打掉南安郡王的势力之外，徒景宸谋划这场战争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茜香国。茜香国和帝国从来就不太对付，这些年虽然表面上安静了一些，私底下的小动作从来没有少过，甄家的通敌叛国就是一个例子。这其中有甄家自己的原因，但难道茜香国就什么都没做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甄家虽然有叛国之心，但是帝国周围的国家不少，甄应嘉凭什么别的国家都不选偏偏就选了茜香国？据徒景宸得到的消息，甄家和茜香国暗通款曲其实开始茜香国先主动勾搭上甄家的，而甄家那时候也正好需要一个外援，便干脆打蛇随棍上了。

    在普通人看来，帝国实力强大国泰民安，然而在徒景宸看来却是内忧外患。在计划处理国内的乱象的同时，他从来没有忘记茜香国这个对帝国虎视眈眈的邻国。虽然在对茜香国的政策上朝中目前主和派占据优势，但徒景宸从来不认识忍让能够带来和平。

    对待像茜香国这样野心勃勃的国家，想让他们消停，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打到他们怕了他们才会真正俯首称臣，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一个国家面对外国的时候挺直腰杆的本钱。至于宽厚仁慈，当外国对帝国敬畏有加的时候，帝国当然也可以表现一下宽厚仁和。

    毕竟帝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他徒景宸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帝王，他的臣民也都是热爱和平的臣民。说这句话的时候，徒景宸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林黛玉和徒行北也点头赞同。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所谓仁慈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此时，林黛玉拿着战报看了两遍，才微蹙眉头说道：“父皇，南安郡王不敌茜香国恐怕会向京中求援呢，到时候我们若是不派援兵怕也说不过去。”可不是嘛，南安郡王手下的私兵虽然不听徒景宸的指挥，名义上却是帝国的军队，徒景宸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茜香国压着打。

    再说了，就算不为了南安郡王的军队，为了不让茜香国进犯东南边境徒景宸就不得不出兵救援。可是这样一来，就和他们原先定下的计划不符了啊。林黛玉和徒行北都深锁着眉头思索对策，正如以往很多次一样，哪怕徒景宸已经有了主意，也会让林黛玉和徒行北独立思考。

    林黛玉和徒行北思考了许久，也把自己想到的办法一一提出来讨论了一番，最后又意义否决了。时间过来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徒景宸才叫了停，他主要是考虑到等会他还要和几个大臣商议战事。若是平常，结果没出来以前他是不会干涉的。

    “援兵当然是要派的，只是组织军队、后勤准备还有路上的行军都是需要时间的。茜香国只是一个小国家，他们国内没有太多的物资可以让他们打一场持久战，为了胜利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获取最大的胜利，而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徒景宸意味深长地说道。

    林黛玉和徒行北若有所思。军队组织、后勤准备和行军自然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但是战事紧急如果真的有心的话调集附近的军队救援其实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而徒景宸的意思想要是打算故意拖延时间，甚至故意派遣距离更远的军队参与支援。

    有那么一瞬间，林黛玉的心里有些犹豫，那些将士虽然是南安郡王的私兵，却也是帝国的子民，也是再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这样故意让他们送死真的好吗？但是很快林黛玉就把这个想法抛开了，这些人固然无辜，然而他们听从南安郡王的命令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茜香国是他们的敌人，而南安郡王也是他们的敌人。就算没有这次的计划，将来的某一天，徒景宸对南安郡王动手的时候，这些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也许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起码对一个军人来说，保家卫国死得其所，也省得最后因为南安郡王而背负骂名。

    然而无论找什么样的借口，林黛玉心里清楚，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林黛玉了。和林黛玉一起走出书房的时候，徒行北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黛玉的异样。与天性善良的林黛玉不同，身在皇家的徒行北对敌人并没有多余的怜悯，他比现在的林黛玉要果决。

    “华阳妹妹。”徒行北和林黛玉并肩走在御花园，随从们都在他们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跟着没有靠近。徒行北的语气非常郑重，林黛玉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专注而又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四哥哥？”刚刚她专注于自己内心的挣扎，并没有注意到别的。

    徒行北也跟着停下脚步，“华阳妹妹，真正需要你同情的是帝国底层遭受苦难的子民。人的心都是很小的，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他知道说什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样的话并不能触动林黛玉的心灵，因为这些林黛玉并不是不知道。

    果然，林黛玉闻言惊讶地看着徒行北，既是因为徒行北的话，也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明明这种情绪也只是刚刚从她心里升起而已，而且这种情绪远远称不上强烈，更加不可能撼动她的内心，可是徒行北就是从一点点细微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

    这让林黛玉不得不感动，为了徒行北对她的关心，如果不是真心相待，谁会连她心里一点点的波澜都捕捉到了？想想以前在贾府的时候，贾宝玉说对她多好多好，可是实际上呢？贾宝玉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她心里的想法，所谓的感情又能有几分真实？

    林黛玉相当少见地粲然一笑，“我知道了，四哥哥。”那点小小的挣扎原本也就是一瞬间闪过她心里的情绪，就算没有徒行北的劝慰，也会很快被她放下。而有了徒行北的关心爱护，林黛玉自然放下地更快了。徒行北说得对，一个人的心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而她林黛玉需要怜悯的只有帝国的子民，需要交付真心的只有身边同样真心爱护她的亲人。至于别人，只能说她的胸怀没有那么博大，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她林黛玉也只是人，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有些东西抓着不放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给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带来伤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一下放下呢？

    刚刚回到宁锦宫，林黛玉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匆匆上了车驾准备出宫了。原本他计划好早上出宫，下午和贾琏、古溪见上一面，考察一番，同时也需要嘱咐他们一些事情。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她不得不加快一些节奏。

    车驾出了宫门一段距离之后，路上的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端阳节刚过，节日还没有完全散去。听着街上的人声鼎沸，林黛玉不由想起父母还都健在的时候，家里也是这么热闹的。想到父亲的死，她就转而想起死牢中那些等待几日后斩首示众的人。

    如今她也算大仇得报了，只是不知道父亲在九泉之下是否决心安慰了一些？一路上林黛玉的情绪都很低落，知道回到公主府也打起了精神。一下马车，管事就禀报说一大早贾迎春和古欣就带着贾琏、王熙凤和古溪来了，如今已经等了三个时辰有余。

    林黛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正准备传召他们，就听夏荷轻声说道：“公主，还是先传膳吧，您一个早上连点心都没怎么用过。想必，贾侍读、古侍读她们也空着肚子。不若等大家都用过午膳，您在和她们详谈，这样也能够尽兴一些，不用顾忌时间。”

    林黛玉顿了一下，点点头，示意管事按照夏荷的话去安排。夏荷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作为负责林黛玉健康的人，身边这几个人当中，她是最关心林黛玉的身体的。虽说有了凤凰木之后，林黛玉的体质好了许多，但再好的体质也不能用来糟蹋啊，饮食规律方是养生之道。

    让夏荷感到庆幸的是，林黛玉虽然对正事认真过度，经常忘记时间，却是个肯听劝告的人。虽然她经常因为这方面的事情劝谏林黛玉，林黛玉却从来没有不高兴，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听从她的意见，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跟在林黛玉身边，夏荷觉得还算舒服愉快。

    午膳过后，林黛玉先找来贾迎春和古欣问了下情况，然后隔着帘子召见了古溪。在古溪和贾琏这两个人当中，古溪无疑比贾琏要干净许多，麻烦也要少许多，所以林黛玉决定先易后难。虽然隔着帘子看不真切，但大概的轮廓还是能瞧个差不多的。

    也许是因为出身将军世界的缘故，十八岁的古溪身材高大，有武将的体魄。不过听他说话倒不像一般的武将那般粗野，颇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林黛玉也不啰嗦，直接进入了整体，“古溪，想必古欣已经跟你说过本宫让你来的用意了吧？”

    “是的，公主殿下。”虽说谈吐斯文有礼，但古溪说话却也不像一般文人那样喜欢绕弯子，有一种武将的干脆直接。林黛玉在心里微微点头，仅从古溪进来到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对古溪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那你可知道你此次若去江南为官，就是本宫的门人了。”

    “是，古溪知道。”古溪依然回答地毫不犹豫。这个时代对女子并不公平，哪怕贵为公主在政治生活中也没有多少话语权，更少有官员愿意对一个女子俯首称臣。即使见面的时候，再大的官员见到公主也必须下跪行礼，可是在心里，他们却有一种男子对女子的天生优越感。

    这种心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古溪也在所难免，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古家的局面太难打开了，除了他那个宠妾灭妻的父亲，他的爷爷还有许多子女，他虽然优秀但却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而且，他的爷爷常年戍守边关，对家里的情况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从古欣回家的时候透露处理的只言片语中，古溪知道林黛玉不是一般女子，甚至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公主。林黛玉刚刚进宫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是个象征，象征着徒景宸对忠心玉他的臣子的爱护，真正重视她的其实没有几个。

    但是渐渐的，徒景宸的表现，林黛玉的表现，还有宫中其他人的表现，都告诉冷眼旁观的人，林黛玉绝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古溪放任古欣参加选秀，因为他想看看林黛玉在徒景宸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他们兄妹在家里虽然尴尬，但他们身份象征的意义不言自明。

    当古欣真的成为林黛玉的伴读的时候，古溪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兄妹已经上了华阳公主这艘船，而且已经下不来了。因为徒景宸不会允许他们半路下船，皇后也不会允许，至于林黛玉自己的想法，那时候的古溪还不清楚。

    而现在，古溪知道，林黛玉在徒景宸那边能够起到的作用，说不定比皇后还大。帝国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当然，这个所谓的后宫值得是后妃，而不是公主们。但实际上，帝国自建国以来，参与政事的公主同样寥寥无几，古溪难以想象，只是养女的林黛玉居然会是其中之一。

    然而林黛玉又确确实实是其中之一，若给如此，林黛玉是能够资格在这次江南官场的名单上插手的。所以昨天，古欣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几乎很快就决定把所谓的自尊放在一边了。其中根本没有什么自尊，因为从古欣入宫开始，他就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了。

    林黛玉显然对古溪的干脆有些惊讶，不过她也无心探究古溪的心路历程，毕竟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只要古溪明白自己该做就可以了。“那就好，这次去江南，本宫可以给你一个千户的官职。若你果真有能力，当不止于此。”

    “是，公主，古溪明白了。”听到林黛玉的话，古溪其实有些惊讶。因为他以往从未出任任何官职，原本以为这次去江南，有个百户就不错了。不过转念一想古溪就明白了，正是因为这次江南的空缺太多，林黛玉才能够为他争取到这个位置。

    见他明白，林黛玉也不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转而嘱咐道：“本宫那个二表哥你应该也认识了吧，此次去江南，你们很可能会共事。若果真如此，你多提点他们夫妻二人，也多看着一些，本宫不希望有人给本宫惹麻烦。”比起古溪，林黛玉更不放心贾琏夫妇。

    “是，古溪定不负公主所命。”古溪先是一愣，想到从前听闻的贾琏和贾府的传闻，心里也就明白几分。同时也有了一个想法，不管暗地里如何，林黛玉女子的身份注定了她在官场上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所以尽管不放心她还是不得不用贾琏。

    既然如此，他何不把握机会呢。若是能够成为林黛玉的心腹，对他在官场上的作为必定是有极大的帮助的。而且，他的妹妹古欣还是林黛玉的伴读，他和古欣的关系又非常亲密，他有天然的能够得到林黛玉的信任的条件，若是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知道古溪退下，两人的交谈都算是宾主尽欢。林黛玉满意自己得到了一个大有可为的门人，而古溪呢也觉得自己好到了可行的晋身之路。或许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和忠诚暂时都不太牢固，然而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证明一切，将来如何还是要将来才知道。

    送走古溪之后，林黛玉终于召见了贾琏和王熙凤夫妇。虽然贾琏和她是表兄妹，但表兄妹也是外姓，所以林黛玉还是隔着帘子和他们相见的。四大家族一向是没什么规矩的，毕竟是草莽出身，凭着从龙之功才有今日的地位，底蕴自然没有书香世家厚实。

    不过从昨天知道林黛玉要见他们到今天来公主府之前，贾琏夫妇没少被贾赦和邢夫人耳提面命，再加上贾迎春也在一边敲边鼓，意思只有一个，林黛玉已经今非昔比了。为的就是告诫他们在林黛玉面前不要摆什么哥哥嫂子的谱，否则以下犯上这罪名是妥妥的。

    哪怕贾琏和王熙凤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这么连番轰炸下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更何况昨天贾迎春告诉他们了，林黛玉见他们是想给贾琏谋个差使。这可不是贾琏买来的那个虚名，而是有实权的官职，甚至很可能会是一方父母官，贾琏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在贾府，大房就是被各种忽略的小可怜。贾家的小辈当中，被说不如贾珠贾琏还能接受，毕竟他读书确实不行。但是和贾宝玉比起来，贾琏自认还是要好上许多的。没错，他是贪花好色，可是难道贾宝玉就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吗？这笑话谁说出来的？

    没错，他贾琏读书是不行，走不了科举这条路。可是，贾宝玉倒是写篇正经文章出来证明一下读书比他贾琏行啊？嘿嘿，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赞不绝口的凤凰蛋写的文章比他琏二爷还要狗屁不通吧！而且，比起贾宝玉，起码他贾琏在庶务上有一套，贾宝玉行吗？

    贾琏从头到尾都觉得，贾宝玉之所以会被当成宝，不过是因为贾母的偏心眼和贾宝玉含玉而生这事罢了。贾母的偏心眼就不说了，全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至于贾宝玉含玉而生这事，从前他也觉得是好事，觉得贾宝玉将来会像贾母说的那样有大造化。

    可他也不是傻子，渐渐的交际多了，认识的人多了，他多少能够感觉到其他人对贾家的态度，对贾宝玉的态度。虽然那些人在他面前不会这么说，可是从他们的态度上贾琏也能看出来他们根本没把所谓的含玉而生看在眼里。他也难免会产生怀疑，含玉而生真的是好事吗？

    撇开这个带着神话色彩的来历不说，贾琏可就看不出来贾宝玉比他好在哪里了，自然也不会甘心自己处处被人说不如贾宝玉了。他又不是天生欠着贾宝玉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一等将军的嫡长子要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嫡次子当衬托的绿叶？即使他们是堂兄弟。

    既然不甘心，当然就要改变现状。但贾琏知道自己，他在庶务上确实有一套，要他掌控大局就太为难他了。想要改变他本人甚至是大房的地位，首先他就斗不过精明的老太太。而林黛玉给的这个机会对贾琏来说就至关重要了，没错，他一个男人何必要掺合后院的斗争呢？

    只要他能够在官场上有所成就，就算附中贾母再强势又有什么用，最多等贾母死后，他分家单过就是了，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打着贾府的大牌子做事了。这些年在外行走，贾琏深有感触的是，贾府的这块大牌子已经不如以前好用了。

    若是等哪一天，贾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说不准府里那些人还要靠着他呢，到时候他还怕他们在后院做什么幺蛾子吗？这些就算贾琏心里的全部想法，他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除了心里确实有抱负之外，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贾府的地位，毕竟这么发展下去，爵位都不知道是谁的了。

    这些，贾琏都已经一点一点和王熙凤分析过了。王熙凤虽然有些小聪明，掌权的时候也会卖弄一些小手段，到底因为见识所限，目光短浅。平时王熙凤虽然觉得贾琏没用，但对现在的形式她反而没有贾琏了解的多。正因为如此，这次来见林黛玉的时候，夫妻二人格外谨慎。

    林黛玉看着帘外毕恭毕敬地跪着的贾琏和王熙凤叫了起却没有赐坐，她对贾琏和王熙凤与对古溪完全是两种态度。对古溪她自然是以拉拢为主，毕竟古溪不出意外的话，磨练一番就会是一个得用的人才，将来或许还会给她许多帮助。

    而贾琏和王熙凤不同，他们两个人已经惹下了很多麻烦。如果他们不是她的表兄和表嫂，如果她现在不是无人可用，根本不会考虑用她们。尤其，贾琏在她父亲葬礼上的表现林黛玉还没有忘记呢，现在的林黛玉对贾琏的态度是可以用但不可以重用。

    这就是她有意让贾琏和古溪去一个地方的原因，她不信任贾琏的忠诚。她让古溪盯着贾琏，既是对贾琏的监视和审查，也是对贾琏的保护。江南官场虽然倒了一批人，但是能混出来的都不是好对付的，贾琏想要和他们打擂台还嫩了一些，需要古溪的保驾护航。

    鉴于贾琏和王熙凤并不被她信任，放他们去那么重要的位置之前，她自然要敲打一番了。林黛玉沉默了一会，知道贾琏和王熙凤都开始忐忑不安了才开始说话，“本宫让你们来的目的，想必迎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你们有什么想跟本宫说的吗？”

    贾琏和王熙凤面面相觑，他们不太确定林黛玉的意思，考虑了一会，贾琏谨慎地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通过贾迎春的转达，他们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林黛玉之所以愿意推荐贾琏去江南，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忠心得用的下属，而不是为了接济亲戚。

    林黛玉冷笑一声，说道：“贾琏，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用你？你应该庆幸，本宫的生母也是你的姑母，贾家两房本宫有意扶持一房。你当你在本宫生父的葬礼上打的主意本宫不知道吗？之所以不跟你计较不过是因为，你也只是受人指使被人利用罢了。”

    “还有你，贾王氏。”林黛玉说完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了王熙凤，“你当你和你那位好姑母做的事情没人知道？用贾琏的名义包揽诉讼、逼死人命，拿着贾府的月例放利子钱，哪件不是累及家族的死罪？你们倒还真敢做，和着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傻子吗？”

    看着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又跪在地上的贾琏和王熙凤，林黛玉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从前在贾府的时候，你对本宫还算照顾，本宫现在就不是帮你处理掉尾巴，而是贾琏把你休回家了。不过，贾王氏，这样的好事也只有一次，下次若是再犯，本宫绝不容情。”

    王熙凤闻言连连答应，丝毫不敢有多余的想法。说实在话，刚来贾府的时候王熙凤虽然争强好胜，包揽诉讼、放利子钱这些事情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后来等她渐渐接过王夫人手里的事务之后，王夫人才跟她说了这些。一开始她也不敢做，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但渐渐的，当她发现做这些事情不仅没被发现，还得到了巨大的利益之后，她也开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而且，在这方面的成就让她开始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能力出众、聪明绝顶，即使别人因为这事被抓，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暴露。

    一句话，这些在贾府的顺风顺水、说一不二让她的自信心开始膨胀，变得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天底下独一号的人物。也让她爱上了弄权，变得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从前觉得敬畏不敢轻易触碰的东西，她也渐渐不在乎起来，反而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

    然而林黛玉的当头一棒告诉她，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她自以为隐藏很好的东西，在林黛玉面前根本不是秘密。原来真正可笑的不是曾经战战兢兢的自己，而是后来狂妄自大的自己，仿若井底之蛙，看不见外面广阔的天地，就以为井里就是全世界了。

    被林黛玉的话炸懵了的人不仅仅是王熙凤，还有贾琏。什么包揽诉讼？什么放利子钱？贾琏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对他和王熙凤不错的婶婶是个怎么样的人。

    贾琏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他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想要知道，他那位好婶婶心里到底把他和王熙凤放在什么位置。要知道从前，他虽然不喜欢什么都不会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贾宝玉，但对一直很照顾他们的王夫人和贾政还是尊重的。

    现在，哈哈，他觉得他以前的生活就是个笑话！尽管心里的愤怒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了，但理智告诉他，华阳公主府不是他可以发火的地方。贾琏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有什么想法，都等回到贾府再说，不管是王熙凤还是王夫人，都是跑不了的。

    林黛玉冷眼看着贾琏，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最后警告道：“去江南的事情不出十天就会定下来，你们和古溪一起上路。别以前去了江南远离京城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本宫想知道，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就没有本宫不知道的事情。”

    她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打着本宫的名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别怪本宫无情。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你们若不知道珍惜，本宫对你们，对贾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算是九泉之下的母亲也不能责怪本宫什么。”

    “当然，初到江南，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古溪，想必刚刚你们也已经交流过了。古溪的能力本宫是信任的，你们若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以古溪的意见为主。”林黛玉隔着帘子看着贾琏，“不要妄图怀疑本宫的决心。”

    “是，公主。”贾琏和王熙凤连忙收敛心神答道。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林黛玉几乎就把她们最隐秘的地方被挖掘了出来，此刻的他们对林黛玉充满了敬畏。那一声声冷厉的斥责，也让他们无法再把林黛玉当成以前的那个小妹妹了，心里对君权也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看贾琏和王熙凤像是也听进去了的样子，林黛玉直接挥手让他们退下。出了门之后，贾琏和王熙凤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大汗淋漓，虽然没能看到林黛玉的表情，但是她冰冷的话语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没按照她设定的剧本走，林黛玉是真的不会客气的。

    古溪和贾琏夫妇离开之后，林黛玉又见了已经回到京城的甄子裴。甄家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之后，甄子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不用担心被追杀了。虽然失去了甄家的庇护之后，甄子裴家里的生意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因为他又和锦衣卫搭上了关系，所以很快稳定了下来。

    别看他似乎很喜欢拆寒江夜的台，而寒江夜很心里谋划着把他卖了的样子，实际上他们两人对对方都很欣赏。别看甄子裴交游广阔，似乎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傲着呢，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让他平等相待的，让他拆别人的台也是要有资格的。

    林黛玉这次召见甄子裴是为了薛家的事情，茜香国和帝国的战争已经打响了，虽然这次战争开始的时候是要让茜香国和南安郡王的兵力相互消耗，但后期帝国肯定是要出手的。无论徒景宸作何打算，战争都是非常消耗钱财物资的，目前的帝国的国库可不充盈。

    虽说他们原先已经商量好了办法，但既然战争已经开始，那个办法必要是要往后推的。他们总不能一边前线打仗，一边后方声势浩大地让后妃出宫省亲。若是真这么做了，前线拼死拼活的战士们知道了该怎么想？士兵们不可能会明白他们的用意。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先用别的办法筹措钱财物资，这个时候林黛玉想起了甄子裴准备下手的薛家。她这次召见甄子裴完全是临时起意，不过甄子裴听到传召还是很快就赶到了华阳公主府。见甄子裴林黛玉并没有像见古溪和贾琏夫妇一样隔着帘子。

    不过鉴于甄子裴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光明正大进入华阳公主府的，林黛玉让春华吩咐下去，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入这个院子。甄子裴行了礼，听到林黛玉的问题，他有些苦恼地答道：“回公主的话，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薛蟠虽然没用，但他有一个精明的妹妹。”

    林黛玉皱眉，“薛宝钗？她不是做了霍真的伴读吗？怎么还有空管薛家的事情？”自从不再和其他公主郡主们一起上课之后，林黛玉对霍真和薛宝钗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毕竟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哪有时间盯着一个她早就已经不在意的人呢。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薛姑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讨得了霍真郡主的欢心，现在在南安郡王府可是炽手可热的人物，对薛家的事情也很上心。属下都差点以为薛家的继承人不是薛蟠，而是这位薛姑娘了。”甄子裴半是讥讽半是正经地说道。

    林黛玉示意春华打开窗子，好让室内的光线变得明亮一些。在明亮的光线下，林黛玉看清了甄子裴的表情，她知道甄子裴真正在抱怨的并不是薛宝钗，而是南安郡王府。薛宝钗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怕跟她一起念过几天书见识也有限，哪里斗得过甄子裴。

    甄子裴虽然是甄家的人，但他现在的成就可是一点没靠家族自己闯出来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徒景宸看上收入麾下，后来还送给了林黛玉。真正让甄子裴不敢有太大动作的是，他担心他对薛家做得太明显的话，南安郡王府会为了薛宝钗动手。

    一来南安郡王府的人本来就不那么聪明，二来南安郡王府的宠儿霍真最近对薛宝钗非常在意信任，哪怕南安郡王府的长辈对薛家不在意，在霍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面前也会妥协。若是没有得到林黛玉的支持，甄子裴是无论如何不会招惹南安郡王府的。

    虽说南安郡王府这些年已经不如从前风光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子裴表面上只是一个商人，背后的甄家又已经倒了，没有林黛玉的支持完全无法跟南安郡王府抗衡。不过这些日子他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虽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暗中蚕食还是没问题的。

    他现在已经控制了一部分薛家的产业，薛宝钗因为还要伺候霍真的缘故倒没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毕竟被她哥哥薛蟠败掉的产业也不少，她不会怀疑到别人头上。不过想要有进一步动作的话，甄子裴就不得不寻求林黛玉的支持了。

    这次如果不是林黛玉主动召见他，甄子裴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求见林黛玉呢。他虽然想要把薛家的产业拿到手，不仅仅是为了那巨大的财富，也为了事成之后的成就感，这也是甄子裴血脉天生的属于商人的激情，但他不愿意太过依赖林黛玉的帮助。

    他是林黛玉的下属，需要做的事情是为林黛玉做事，而不是相反。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林黛玉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够办得漂漂亮亮的，而不是无法自己独立完成，反而需要林黛玉的支持。所以当南安郡王府可能会横插一手的时候，他简直要被气疯了。

    一向对所谓四王八公这样的老牌贵族没什么好感的甄子裴，一下子对他们的观感更差了。然而他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在今天接到了林黛玉的传召，这也简介帮他做出了决定。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林黛玉似乎变得有些着急想要把薛家的产业拿到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小小的薛宝钗也能难住你吗？我知道你的意思，南安郡王府本宫会帮你解决，你尽管对薛家动手。”林黛玉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一笑，“而且，现在南安郡王府已经自顾不暇了，恐怕也没那个闲心思去管薛家的事情，就算霍真闹也没用。”

    可不是嘛，前线都已经打起来了，南安郡王在前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在这种需要仰仗朝廷派兵相助的时候，南安郡王府那群人得真是二缺才能有心思为了一个伴读去得罪她呢。当然，南安郡王府现在还不知道甄子裴是她的人，不过她会让她们知道的。

    听林黛玉这么说，甄子裴就放心了下来，“谢公主，属下保证，一个月，不，半个月之内必定会有成效。”他敢这么保证自然是有所依仗的，这段时间虽然不敢把薛家逼得太紧，不过该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做了，到时候只需要把已经布置好的手段用上就行了。

    再加上薛蟠的能力实在是够渣，而薛宝钗虽然精明能干，但她一来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薛家的事情，二来就算她能够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薛家这边她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在这儿女子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薛宝钗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得很。

    林黛玉对此心里也有数，这个时代能够像她一样手掌权柄的女子实在少之又少，就算是在贾府说一不二的贾母很多事情也是做不了的，薛宝钗更是不足为惧。不过她还是叮嘱甄子裴：“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贪功冒进，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切以稳健为重。”

    “是，公主。”甄子裴虽然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南安郡王府自顾不暇，不过看林黛玉没有想说的意思他也不敢多问。林黛玉可不是一般的公主，若是此事涉及朝政秘事，让林黛玉以为他在打探他不敢打探的消息那就糟糕了。

    甄子裴虽然曾经为徒景宸做事，现在又是林黛玉的下属，和朝廷关系匪浅，不是一般商人。但是再不一般的商人，本质上还是个商人，不该他掺合的事情还是不要瞎掺合的好。甄子裴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但他的心却没有那么大，没想过也不想涉及朝堂。

    林黛玉对甄子裴的识趣也很满意，挥了挥手说道：“你退下吧，这件事情若是有了成果，派人给本宫递个话。”林黛玉之所以不着急这事，也是因为徒景宸想要最大限度消耗南安郡王手下兵力的计划，正好缺少军费也可以成为帝国相互扯皮拖延时间的借口。

    到时候不用徒景宸自己说什么，户部自己就会跳出来成为徒景宸手里的一把枪。有户部在前面挡着，他们就能够达成拖延时间的目的，又不会损害徒景宸的民间的威望。毕竟不是他们故意想要拖延时间，可是财政上不允许，没钱还打什么仗？

    这样一来，就算南安郡王府想要闹也没有办法，毕竟卡着他们的不是徒景宸，而是户部。除非南安郡王府肯自掏腰包，出钱补贴军费，这自然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为了南安郡王的安危，说不准南安郡王府真会这么做，若是能够让南安郡王府出出血也好。

    “是，属下告退。”甄子裴带着纠结郁闷的心情来到华阳公主府，然后带着轻松的心情离开。虽然这件事情他没能独立办妥，但让他高兴的是林黛玉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他的能力，反而毫不犹豫地帮他解决了南安郡王府这个最大的麻烦，跟着这样的主子果然不亏啊。

    另一边，贾琏和王熙凤刚刚回到贾府就被贾母叫了过去。现在的贾母对林黛玉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注，只是平时林黛玉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公主府她都打探不到消息，唯一知道一些事情的贾迎春又跟她离了心不肯多说。难得这次林黛玉召见了贾琏和王熙凤，她自然要问问清楚。

    贾琏和王熙凤面面相觑，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去见贾母。如果是王夫人他们还能搪塞，毕竟只是婶娘，但作为祖母的贾母他们却不能公然反抗。来到贾母房里，两人果然看到了依偎在贾母怀里撒娇的贾宝玉，再想想刚刚见到的林黛玉居高临下的威势，夫妻两不约而同地眼角抽搐。

    贾宝玉比林黛玉要大一岁，而且贾宝玉是男子林黛玉是女子，怎么贾宝玉怎么看都比林黛玉还要娇气呢？再想想贾母想要让贾宝玉尚主的想法，两人更是无语，除了表兄妹亲上加亲这一点，现在的贾宝玉和林黛玉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可以相配的地方。

    别说是想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了，就算是贾宝玉嫁给林黛玉也配不上啊。假如林黛玉是男子，他要娶也得娶个知书达理持家有道的，而不是像贾宝玉这样喜欢吃丫鬟嘴上的腌制还会看金瓶梅这种*的。说起来如果林黛玉的男子，那她的发妻就是王妃了，像贾宝玉这样的王妃？

    贾琏和王熙凤都被自己脑子想象出来的画面雷得一个哆嗦，这真是太恐怖了。意识到这是在贾母面前，夫妻两人连忙收敛心神向贾母问安。贾琏和贾母不算太熟悉，王熙凤奉承起来倒是轻车熟路，这是今天少了几分平日的热忱和真心。

    贾母挂心贾宝玉和林黛玉，倒是没有看出来，她让两人坐下之后马上问起了林黛玉找他们的原因。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就算他们再傻也知道公主涉政这事不能到处乱说，哪怕贾母是林黛玉的外祖母，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事情不能说，但贾宝玉呢？

    再说了，就算林黛玉真想告诉贾母什么，也不该是他们两人擅作主张说出来。林黛玉那一通下马威之后，贾琏和王熙凤的态度非常端正，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林黛玉的兄嫂而是她的下属，那个主子喜欢下面的人为自己做主？反正他们两个都不喜欢。

    以己度人，他们也不认为林黛玉会喜欢。那一瞬间，两夫妻已经做好了决定，绝对不会说出林黛玉找他们的真实原因，而贾琏决定把应付贾母的任务交给向来了解贾母心思的王熙凤。王熙凤现在还担心贾琏跟秋后算账呢，自然不会推脱。

    “老太太，公主问孙媳和二爷府上的情况呢，您也知道寄主在府上的那两位刚刚……公主担心您受惊吓，这才把孙媳和二爷叫过去问话。”王熙凤很清楚贾母想听什么，为了赶紧把贾母哄高兴了，自然是怎么能让贾母高兴怎么来了。

    倒是贾琏听到她这话皱了皱眉，虽说是为了隐瞒林黛玉召见他们的真实目的，只是编排这话林黛玉恐怕也未必高兴吧？只是他一时也不能开口反驳，否则岂不是让贾母看出破绽了？只是看来王熙凤张狂的性子还是没有多少改变，回去之后还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

    这个机会贾琏知道自己必须把握住，因为自己在贾府的地位，他一直没能压制住性子要强的王熙凤。如果这次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收服她，恐怕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贾琏可一点都不想一辈子被自己的妻子骑在头上，他又不是贾宝玉那个只会在女人怀里撒娇的。

    果然，听王熙凤这么说，贾母心里非常高兴。上次林黛玉在贾赦生辰的时候来贾府她就觉得林黛玉没有忘记贾家，只是因为身份的转变不方便表现出来而已，所以这次听王熙凤这么说，她至少已经信了一半，心里不免又想起了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事。

    在她心里，贾宝玉和林黛玉始终是对般配的一对，她觉得她的宝玉除了家世稍差一些，其他无一处不好，再加上林黛玉和贾宝玉是表兄妹，贾宝玉绝对是配得上林黛玉的。此时不免又问起林黛玉有没有提到贾宝玉来，甚至暗示他们如果林黛玉再召见一定要提提贾宝玉的事情。

    贾琏和王熙凤都在心里被噎了一下，这叫做什么事啊，简直不知道贾母对贾宝玉到底哪来那么大的信心。如果林黛玉只是个官家小姐，还是个孤女，配贾宝玉倒也说得过去，但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手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贾宝玉？还是算了吧。

    当然，这话他们心里想想可以，肯定是不能在贾母面前说出来的。王熙凤这回也不敢跟贾母说林黛玉怎么怎么思念贾宝玉，但也不敢直白地说林黛玉完全没有提起贾宝玉的事情，只能委婉地说道：“老太太，公主问了府上每一个人。”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林黛玉虽然问了贾宝玉的情况，但对他跟其他人一视同仁，没有什么不同的情愫。贾母听了心里虽然失望，却并没有放弃，她觉得林黛玉既然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就不会轻易忘记以前和贾宝玉青梅竹马的时光，不会忘记和贾宝玉的感情。

    当然了，这个前提得是林黛玉对贾宝玉确实是贾母心里想的那种感情。可是实际上呢，林黛玉初来贾府的时候才六岁，离开贾府的时候也才七岁。她的心思虽然比一般人敏感，但年纪尚小的她确实对爱情并没有概念，对贾宝玉的也不过是童年玩伴一般的感觉罢了。

    要论男女之情，还真说不上。虽说这个时候的人十三四岁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可六七岁也确实心智尚未成熟，其实关于爱情的这根弦还没长成。而进宫之后，林黛玉完全被徒景宸用国家大义和亲情洗脑了，爱情这种东西在她心里更成了浮云。

    而这也正是徒景宸所希望看到的。一来他“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这点他和林如海都已经体会过了，他不希望林黛玉将来可能重蹈他和林如海的覆辙。二来作为帝国的掌控者，最好其实还是不要有那种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感情，因为他不能保证林黛玉所爱的人会像林如海。

    所以说，贾母的想法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贾宝玉或许早熟得过分，毕竟还不会走路就会占美貌丫鬟的便宜了呢，但林黛玉却并非如此。不过，贾母还是嘱咐贾琏和王熙凤，下次一定要在林黛玉面前多说说贾宝玉的近况，别让林黛玉忘了贾宝玉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王熙凤嘴角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来，有些为难地说道：“老太太，不是孙媳和二爷不肯答应，实在是公主一直住在宫中，就算出宫也未必会召见我们，孙媳和二爷就算想说也没处说去啊？”王熙凤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突然就听到了贾宝玉的抽泣声。

    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刚刚被他们忽略了一会的贾宝玉，王熙凤在无语贾宝玉比女孩子还喜欢哭哭啼啼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再跟贾母说那些没边的话了。看到自己的心肝肉哭得那么伤心，贾母慌了神，连连问道：“宝玉，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贾宝玉泪痕满面地连连摇头，拉着贾母的袖子哭求道：“老祖宗，我只是不明白，静兰姐姐和甄兄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就算他们的父亲犯了错，可是他们也没有关系啊。老祖宗，您能不能求求林妹妹放了他们？林妹妹不是公主吗？”

    贾琏和王熙凤在眼角抽搐的同时也是心惊肉跳。什么叫做“静兰姐姐和甄兄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被抓起来”？贾宝玉这不是红果果地在怀疑徒景宸冤枉人好吗？什么叫做“就算他们的父亲犯了错也和他们没关系”啊？我的宝二爷，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还有什么叫做“林妹妹”啊？既然知道林黛玉现在已经是公主了，难道就没人教过贾宝玉只能叫公主吗？上次贾赦寿辰的时候，贾宝玉不是还规规矩矩行礼了吗？贾琏和王熙凤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渴望和二房分家，否则他们迟早会被口无遮拦的贾宝玉害死！

    贾母虽然疼爱贾宝玉，但她知道甄家这事贾家必须撇得远越好，绝对不能掺合进去，更别说去找林黛玉说情了。虽然在贾家和贾宝玉面前，林黛玉绝对会是被她放弃的那一个，但是贾母对林黛玉还是有几分的疼爱的，绝对不会为了甄家的事情给林黛玉招祸。

    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知道他们已经不适合继续呆下去了，而且他们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这正是他们脱身的好时机。两人连忙开口告退，贾母正忙着哄贾宝玉，应付他的突发奇想，也没空再和他们说别的了，便无奈地放了人，所幸她想到找贾琏和王熙凤还是容易的。

    林黛玉回宫的第二天，也恰好是宗室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一早她就和三公主一起来到了永和宫。一直到妃嫔们热热闹闹地离开永和宫，林黛玉和三公主以让陪着皇后说笑，三公主虽然有些疑惑林黛玉今天和往日不同的做法，却觉得留在永和宫也不错，便没有多想。

    而林黛玉呢，其实她倒不如突发奇想到皇后跟前尽孝，她只是在等人，等的人正是即将来进宫请安的南安郡王妃。既然她已经答应了甄子裴帮他解决南安郡王府的麻烦，自然要做出点行动了，但如果她贸然跑到南安郡王府说甄子裴是她的人未免太过于突兀。

    而这次南安郡王妃进宫请安正是一个好时机，只要她在南安郡王妃面前不经意地透露一点消息出来，只要南安郡王妃不是白痴，想必南安郡王府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南安郡王府真的那么不识趣，到时候她大可以表现地更强硬一些，毕竟她已经提醒过她们了。

    林黛玉的打算皇后也不清楚，自从林黛玉去兰芳馆上课之后，皇后对林黛玉的事情就了解地不多了，这些与政务有关的东西，就算是徒行北也不会跟她多说。不过皇后对此倒也不在意，她并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女人，只要事情不会朝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她不在意过程。

    所以当林黛玉带着三公主赖在永和宫和她说话的时候，皇后虽然知道林黛玉必然是有目的，却没想过问清楚林黛玉的目的所在。三人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就有太监通报说南安郡王妃到了，同时她也是第一个来永和宫请安的宗室命妇。

    对此无论是林黛玉和皇后都不会感到意外，因为现在朝野上下都已经知道了东南方面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南安郡王正在前线，可说首当其冲。在这个关口，后方的南安郡王妃甚至整个南安郡王府势必要竭尽全力和皇家大好关系，尽力争取徒景宸尽快派兵支援。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因为自从徒景宸登基之后，和四王八公等老牌贵族的关系就一直很紧张，尤其是四王更是不余余力地给徒景宸找麻烦。现在轮到南安郡王遇到了麻烦，转身就想要徒景宸忘记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积极派兵支援？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然而南安郡王府不能因为困难重重就放弃希望，而且他们也知道，为了帝国的利益，哪怕对南安郡王有再多的意见，徒景宸也不会真的对东南的战事放任不管。现在他们需要的争取的就是时间，他们希望的就是徒景宸能够尽快派出援兵，而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这便是以前请安都来得不早不晚，不过走个过场的南安郡王妃今天第一个来到永和宫，而且态度殷勤原因所在。而南安郡王妃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让三公主侧目，她虽然对这些后宫争斗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平时南安郡王妃对她的态度可不太恭敬。

    后宫就是这样，捧高踩低的事情比比皆是。三公主不仅母妃地位不高，自己也不得徒景宸的宠爱，自然很难得到别人的重视。以前她和南安郡王妃碰面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每次南安郡王妃对她的态度都很随意，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哪怕三公主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心里对南安郡王妃也多少有些不满。然而这次不同，南安郡王妃不仅仅对皇后和林黛玉态度恭敬小心地奉承着，就连对她也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热情，这难免会让三公主惊讶，不知道是南安郡王妃吃错了药还是她已经成了宫中的新宠儿。

    一方有意讨好，一方有心警告，林黛玉的目的很快就达成了，南安郡王妃也是心领神会。送走南安郡王妃之后，林黛玉便带着三公主告退了，现阶段，她无心和那些宗室命妇有太多接触。虽然她知道以后她们必定是要有所交集的，但林黛玉从不把自己放在和她们同等的地位。

    出了永和宫，三公主还是没想明白南安郡王妃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看到三公主一本正经地对她提出这个问题，林黛玉失笑：“三妹妹，南安郡王在前线遇到了麻烦，她指望着父皇派兵援救呢。现在当然是怕得罪了你，父皇不肯出兵了。”

    林黛玉无心和三公主说太多尔虞我诈的事情，这个是一个天真没有黑暗面的女孩，而公主的身份能够让她的一声平安顺遂，既然如此何不让她永远快乐下去？三公主也没有深究其中是否还有什么深意，她对林黛玉的话深信不疑，并且非常佩服林黛玉的见多识广。

    宫中，林黛玉和三公主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然而薛宝钗却不能不把它当一回事。得到林黛玉的承诺之后，甄子裴不再保留，全力动用自己准备的后手对薛家的产业发动狙击。一时间薛家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麻烦让薛宝钗都焦头烂额，更不用说薛蟠了。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让薛宝钗感到麻烦的，最麻烦是薛蟠在金陵犯下的杀人案又被人旧事重提了。这让薛宝钗敏感地意识到，薛家碰到的麻烦已经不仅仅是商业上的竞争了，有人想要让薛家彻底倾覆。危机感让薛宝钗马上找上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霍真。

    说起霍真，薛宝钗其实挺得意的，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总能让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对她言听计从深信不疑，比如当初的史湘云，比如现在的霍真。无论是侯府千金，还是金贵玉贵的郡主，在她面前都不是问题。唯一让她感到挫败的大概就只有林黛玉了。

    不过这次，薛宝钗很快就发现了，就算是霍真也帮不了她的忙。当她找到霍真的时候，霍真很无奈地告诉她，南安郡王妃已经警告过她不要管薛家的闲事了。不过薛宝钗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她从霍真口中知道了，那个对薛家动手的甄子裴，是林黛玉的人。

    薛宝钗心里愤怒的同时，也警觉到南安郡王府似乎开始对她不满了，霍真这样的小丫头固然好哄，但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妃却不是那么好骗的。一旦她们意识到薛宝钗只是在利用霍真，一旦薛宝钗的所作所为给南安郡王府带来麻烦，她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虽然她是经过选秀成为的霍真的伴读，是有品级的女官，南安郡王府也不能随意处置她。但想要让一个小小的伴读不痛快，南安郡王府有的是办法。更有甚者，为了讨好林黛玉，南安郡王府甚至会帮那个甄子裴拿下薛家当做礼物都是可能的。

    薛宝钗自然不会甘心，可是现在她束手无策。她认识的能够帮助薛蟠的只有贾家和南安郡王府，可现在南安郡王府已经是确定不会帮忙了，贾家也因为她参选的事情闹翻了。她似乎只能呆在南安郡王府等待着薛家的结局，甚至不知道薛蟠能不能保全性命。

    有生以来，薛宝钗第一次对自己的命运如此无力，哪怕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茫然。作为一个女子，薛宝钗知道自己的命运和娘家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商家出身虽然不体面，但起码薛家在的时候是她坚强的后盾，若是没有了薛家，她的未来……

    就算得到霍真的信任又怎么样？就算是女官又怎么样？没有娘家的支持，将来无论她的未来在哪里都缺少一份底气。就算是像贾元春一样有幸入宫陪王伴驾，想到王夫人每年给贾元春捎去打点上下的钱财，薛宝钗对未来就丧失了一些勇气。

    曾经她无比坚定地想要走这一条青云之路，但若是没有了薛家，她的青云之路还有可能走得通吗？薛家……薛宝钗的脑子变成了一团乱麻，她只想好好安静一下，像个办法把薛蟠就出来。虽然薛蟠只会败家，但作为薛家唯一的男丁，他是绝不容有失的。

    薛宝钗独自一人枯坐了一天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第二天便和霍真请了假，提出想要回家看看母亲，如果可以还希望能去探望狱中的哥哥。霍真自然不会拒绝她，虽然不能帮薛宝钗作别的，但也不会阻止薛宝钗自己想办法救人，毕竟薛蟠是薛宝钗的亲哥哥。

    如今薛宝钗也早已无心去深究霍真的想法了，她匆匆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母亲通红的眼眶和绝望的眼神。看到薛宝钗，薛姨妈再一次控制不住倾泻而下的泪水，“宝钗，你哥哥他……他们说你哥哥很有可能会被处斩。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能不能去求求郡主救救你哥哥？”

    薛宝钗黯然摇头，她心中的绝望并不比母亲少，只是为了安抚母亲的情绪，她只能强忍着不能表现出来。“郡主说，那个把哥哥弄进去的甄子裴是华阳公主的人，南安郡王府也不敢管华阳公主的事情。妈妈，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见哥哥一面吧。”

    因为薛宝钗是霍真的伴读，看在南安郡王府的份上，终于被放行得以见薛蟠一面。不过薛宝钗能够争取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没有南安郡王府出面，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伴读得罪黑白两道都相当吃得开的甄子裴。而因为林黛玉的缘故，南安郡王府是绝不会管这事的。

    薛宝钗和薛姨妈拿着给薛蟠送的吃用的东西从马车上下来，吩咐车夫把车停在偏僻的地方等她们出来，薛宝钗扶着母亲走进了刑部大牢。薛宝钗知道目前的情况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努力从其他地方找到退路，但薛姨妈却怎么都没办法想通，她一路上一直和薛宝钗抱怨着。

    华阳公主就是林黛玉这点从前认识林黛玉的人都知道，让薛姨妈想不通的是，从前在贾府的时候，她们薛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林黛玉的事情啊，为什么林黛玉要对薛家赶尽杀绝？对此薛宝钗也只能苦笑，有些事情薛姨妈忘记了，她却不会忘记。

    比如她们当初为了争贾家孙媳妇的位置，是怎么放出林黛玉尖酸刻薄小性儿的流言的，她又是怎么在贾府拿大把贾家上下都比下去的。林黛玉本身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样的经历就算她不知道这是她们刻意为之对她也不会有太多好感。

    而若是林黛玉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那么想要报复她们也就是必然的了。再说了，霍真只是说那个甄子裴是林黛玉的人，却不代表是林黛玉指使他对薛家动手的。薛家的财富一直都让人垂涎，父亲死后薛蟠的无能更是让薛家成了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

    那个甄子裴本身就是商场中人，想要吃下薛家这块肥肉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林黛玉，未必是刻意报复薛家，但默许甄子裴的举动，甚至有意无意地为甄子裴保驾护航应该是没有错的。毕竟薛家虽然落寞了，但毕竟还有贾家和王家这两家亲戚，她本身又是南安郡王府的伴读。

    如果没有林黛玉的允许，甄子裴或许会小动作蚕食薛家的产业，但这么大胆地把薛蟠扔进牢里肯定是不敢的。想起领兵在外的舅舅王子腾，薛宝钗只想叹息，如果王子腾在京中，她们母子还有一个求救的对象。可王子腾不在，王家其他人的分量就太轻了。

    眼看老头就要过来了，薛宝钗连忙制止还在喋喋不休的薛姨妈，“妈妈，快别说这些了。在家里没人听到也就算了，这里是刑部大牢，您总不会让女儿还没想办法把哥哥救出来就要把您搭进去吧。”可不是吗，妄议公主，就算定了死罪也没处伸冤。

    薛姨妈或许有处处不好，但她却比较能听得进去薛宝钗的话，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是有成算的。说来，如果薛宝钗是男孩儿，她现在也就不需要那么烦恼了。听到薛宝钗的话，薛姨妈马上闭上了嘴，她并不是不知道什么话不能说，只是一时没适应林黛玉的身份转变。

    从前的贾府的时候，林黛玉虽然是贾家的表小姐，但她多少也算是长辈，说什么都没有多少顾忌。林黛玉离开之后她又在没有见过了，对林黛玉现如今的威势也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没意识到林黛玉现在贵为公主，早就不是那么她可以随意评论的小女孩了。

    但薛宝钗和她不同，她不止一次见识过林黛玉如今的威仪，知道林黛玉这个华阳公主的身份是实打实的，也早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昔日的对手了。即使她心里未必对林黛玉服气，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有阻止薛姨妈的原因，但至少表面上，她知道该怎么做。

    母女两人给差役塞了钱，便一路深入来到了关押薛蟠的牢房，一路上阴冷脏乱的环境和牢房里犯人的叫嚣让她们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说实在话，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慌。牢房这种地方她们从前哪里来过，如果不是因为薛蟠，她们今生都不会踏进一步。

    当两个养尊处优的女子战战兢兢走到关押薛蟠的牢房前的时候，她们同时松了一口气。也许是薛宝钗的上下打点起来作用，也许一开始刑部就对薛蟠比较优待，总之薛蟠所在的牢房环境比她们前面看到的要好上许多，周围也没有关押别的犯人。

    周围的安静和相对来说更加干净的环境让她们的心放下了一些，而看到薛蟠的时候，薛姨妈终于忍不住哭号起来。带她们进来的差役瞥了她一眼，接过薛宝钗让丫鬟塞给他的荷包掂量了一下，告诉她们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让她们长话短说。

    薛宝钗看到差役走出去，让莺儿到转角处守着，这才放心和薛蟠说话。“哥哥，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甄子裴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得罪他了？”薛宝钗猜测，虽然甄子裴想要得到薛家的产业，但若是没有仇恨，应该也不至于对薛蟠下死手才对。

    薛蟠听到妹妹的话眼神游移，心虚地说道：“我不认识那个甄子裴，更没有得罪过他啊，我还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呢。”薛宝钗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薛蟠是什么脾气，如果对方真的是无缘无故陷害他，他哪会是这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薛宝钗气结，“哥哥，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对我和妈妈说实话吗？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和妈妈什么门路都走了也没找到救你的办法。现在你想要出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找甄子裴，求他放你一马！”比起薛蟠，薛姨妈显然更信任薛宝钗，此刻她完全站在薛宝钗一边。

    说实话，刚刚薛姨妈还真有点相信了薛蟠的话，以为甄子裴真是无缘无故陷害薛蟠。但听薛宝钗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薛蟠是在说谎了。自己的儿子她自己知道，薛蟠惹祸的能力从来都是不小的，当初如果不是薛蟠打死了人，她们也不会全家来到京城。

    听薛宝钗这样一说，薛蟠也急了，他虽然是呆霸王，但也知道命比什么都重要，连忙说出了他和甄子裴结仇的经过。“其实这件事情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刚来京城的时候，不是想要在京城开酒楼嘛？那个甄子裴的父亲叫做甄业的，也是开酒楼的，所以……”

    薛蟠的话没有话说，但薛宝钗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她几乎要被薛蟠气笑了。没错，在京城开酒楼她们当初确实是知道，也并没有反对，毕竟薛家在京城也是有一些产业的。可是不反对薛蟠开酒楼并不代表他们不反对薛蟠去别人家的酒楼捣乱。

    京城是什么地方？能在开酒楼而且生意还不错的能是没有关系的吗？如果是薛宝钗，巴不得和对方打好关系，将来有个什么也多条门路。可薛蟠倒好，一棒子就把人得罪了，而且最后自己的目的还能达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

    现在好了，对方不知道怎么搭上的林黛玉这条线，成了华阳公主的门人，反过来要对薛家下手了，他们不仅没有反手之力，就连道德上的制高点都没有。薛宝钗颓然叹了口气，虽然已经知道了事由，但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不知道，只能尽力去做了。

    希望那个甄子裴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否则这次薛家的麻烦真的大了。不过薛宝钗也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如果甄子裴真是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现在薛蟠都不会呆在刑部大牢里。对化解甄子裴和薛蟠的恩怨薛宝钗没有多少信心，但她不得不去做。

    打听清楚情况之后，薛宝钗不再说话，薛姨妈则开始问起了薛蟠在狱中的情况，一边听薛蟠说一边落泪。薛宝钗虽然心疼哥哥，但心里也只能无奈，若是薛蟠没有惹出这样一个大麻烦，又哪里会有这样一场劫难呢。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母子三人说了好一会话，薛宝钗看时间差不多了，连忙让薛姨妈把带来的东西交给薛蟠。看薛蟠穿着单薄的囚衣，薛宝钗还从带来的衣服了找了一件厚实的衣服让薛蟠赶紧穿上。现在虽然已经进入夏季了，但还远没有步入盛夏，白天还好，晚上还是比较冷的。

    尤其这里还是牢房，里面本来就比外面还要阴冷一些，晚上的时候恐怕更是寒气逼人刺骨。虽然薛蟠的身体素质一直很不错，但一直养尊处优的他连续在这种地方住着，恐怕也不会感到舒服。薛宝钗担心还没等她们想到办法救薛蟠出去，薛蟠自己就先病倒了。

    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人道主义精神，在牢房里病了的话，只要不是上面要留着的性命的，根本得不到医治。就算只是得了小病，抗不过去的话也很可能变成大病。薛宝钗可不希望她们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的时候，狱中的薛蟠自己却出了问题，让她们的忙碌白费。

    薛蟠的事情固然让薛宝钗伤透了脑筋，对林黛玉来说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值得她投注太多精力。目前，林黛玉和徒行北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东南方面的战争和江南官场的稳定上，他们很清楚比起徒景宸在政务上的得心应手，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即使是徒景宸，这段时间也被层出不穷地事情弄得忙乱不堪，即使结果正朝着他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为了能够早日给徒景宸分忧，林黛玉和徒行北这段时间也更加努力了。不仅仅在上课的时候如此，就连散步聊天的时候话题也没有脱开时政。

    不顾这段时间一直顺风顺水的两人明显放松了一些警惕，要知道在御花园这种人来人往，而且到处都是假山和树丛的地方，谁都不知道隐蔽的角落里藏着什么人。所以，当两人走过的时候，林黛玉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一颗大树后面闪身抛开也就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了。

    林黛玉和徒行北都停下了脚步，脸色不是太好看。因为是在后宫，他们身边只跟着几个宫女太监，那个躲在树后面的人有很熟悉地形，很快就追丢了。其实公主涉政在帝国不算太大的事，因为林黛玉并不是公主涉政的先例，不过因为她是养女，可能还是会引起一些风波。

    搜寻无果，林黛玉直接让冬令他们回来。冬令虽然没能找到那个人，却觉得那个老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公主，那个人好像是吴贵妃身边的人。”冬令对宫中的人事物都非常熟悉，那个老太监她就曾经在吴贵妃身边见过，虽然不起眼，但绝对是吴贵妃的心腹。

    “吴贵妃的人？”林黛玉和徒行北都忍不住皱眉，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监甚至是地位妃嫔的身边的人他们都不太在意，这些人不敢在宫中掀起什么风浪。但吴贵妃就比较麻烦了，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安分守己的，就连皇后也曾经在她手里栽过。

    “公主，婢子知道他。”这个时候，从进宫之中一直没怎么在林黛玉面前表现的雪雁突然开口了，“他确实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大家都叫他季公公，婢子曾经听相熟的姐妹说过他。听说他已经在贵妃娘娘身边当差将近二十年了，贵妃娘娘很信任他。”

    “果然是吴贵妃的人吗？”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了。林黛玉让夏荷亲自去跟徒景宸汇报这件事情，她考虑着与其让吴贵妃借着这件事情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所幸宫中也只有两位公主，林黛玉并不担心三公主有什么想法。

    至于三公主的母亲，那位刚刚被封为贤妃的女子如果真的有这个心思，也就不会把三公主教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贤妃唯一的愿望就是三公主能够一声顺遂平安，绝对不会被吴贵妃挑拨和他们作对。皇子们更是如此，反正无论如何公主是没有继承权的。

    他们不仅不会非议林黛玉，反而会想尽办法拉拢她。从林黛玉的得宠程度就可以看出徒景宸的想法，皇子们中间现在还没有一个能够影响徒景宸的决定的人存在。他们不会不清楚就算他们反对也不会让徒景宸重视，反而会引起徒景宸的不满，同时得罪林黛玉这个新贵。

    没有人是傻子，谁都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他们中间的有些人会因为不希望增强徒行北的势力和反对林黛玉涉政，他们也不会公然和徒景宸对着干。徒景宸从登基以来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这个帝国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儿子们，他要做的是一言而为天下法的帝王。

    没有人会低估一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的决心，他要做的事情，目前已经没有人能够反对了。但林黛玉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让更多的人争议，为了不被吴贵妃利用挑事，她认为先下手为强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她原本也已经准备好在群臣面前亮一次相了。

    不过这次林黛玉吸取刚刚的教训，并没有马上和徒行北说出自己的决定，一直等到回到宁锦宫该告诉徒行北自己的打算。徒行北对此也持赞同的态度，不过他提醒林黛玉，还是不能放松吴贵妃那边的动作，这个女人不简单，就算皇后应付她也要非常小心。

    林黛玉微微一笑，“放心吧四哥哥，我会让人盯着她的。”继甄子裴之后，林黛玉前段时间又从徒景宸手中接过了一些后宫的暗势力。其实她对徒行北说的还有所保留，她根本不需要刻意让人盯着吴贵妃，实际上吴贵妃宫中早就已经有徒景宸埋下的暗子了。

    当然，现在这个暗子已经变成林黛玉的人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更加关注从吴贵妃身边传来的情报而已。她对徒行北有所保留也并不是不信任徒行北，只是徒景宸曾经跟她说过，作为帝国暗势力的掌控者，她需要任何人都有所保留。

    而且，同为站在帝国顶端掌控者，隐身暗中的她很多时候对徒行北还要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如果她对徒行北没有任何秘密的话，监督也就无从谈起了。其实徒景宸还有一个意思，也是为了保护林黛玉，人心善变，虽然林黛玉和徒行北现在关系很好，但谁都不能保证以后。

    权力尤其是一种能够腐蚀人心的东西，很多人功成名就之前能够坚持己心，但很少有人在登上权力的顶峰之后，还能保留心灵的纯真。即使徒景宸自己，最后还是不是为了手里的权力选择了牺牲林如海，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相信徒行北能做到。

    为了林黛玉不会步林如海的后尘，甚至更惨成为徒行北掌权之后清洗的对象，他必须让林黛玉学会自保。当然，这话徒景宸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他对林黛玉和徒行北现在的关系还是比较满意的，不希望因为这一点对将来的猜忌让他们之间产生矛盾。

    至于林黛玉能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徒景宸也不知道，不过他相信以林黛玉的聪慧，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若是徒行北又是猜疑她的想法的时候，她会知道他的意思的。如果可以，徒景宸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临，但他不愿意拿林黛玉的安全去做赌注。

    徒景宸交给林黛玉的那部分势力一直是徒行北所不了解的，不过以徒行北的性格也没想过要去了解，至少现在没有想过。听到林黛玉这么说，徒行北并没有多想，至少叮嘱林黛玉不要掉以轻心之后就离开了宁锦宫。随着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徒行北也不好单独在宁锦宫久留了。

    林黛玉把徒行北送出宁锦宫，随后让春华吩咐下去近期多注意一些吴贵妃那边的动静，至于她到底明不明白徒景宸的意思，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和徒景宸一样，林黛玉并不想破坏她和徒行北的关系，徒行北是个好哥哥，林黛玉希望他们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这个念头这在林黛玉心里转悠了一会就被丢开了，这么遥远的事情何必多想，想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策划她的第一次亮相。南安郡王求援的奏折已经送到京中七八天了，朝中大臣一直争论不休，为的就是钱的问题。他们当然知道不能轻易认输，可是打仗是要钱的，钱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林黛玉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是考虑到徒景宸想要拖死南安郡王的策略，她也一直在拖时间。不过现在似乎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一直这么拖下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徒景宸没有救援南安郡王的心思。而甄子裴也没有让她失望，薛家的产业基本上已经到手了。

    不仅如此，为了保住薛蟠的姓名，薛家还付出大量的钱财。林黛玉原本想着就算不判薛蟠一个斩监候至少也是刺配充军，但看在薛家的巨额财产的份上，她还是放了薛蟠一马，让他回家和薛姨妈团聚了。这次，薛家是真的被伤筋动骨了，大概会从此一蹶不振。

    不过林黛玉给他们留下的财富，只要他们不去奢侈挥霍，富贵一生是没有问题的。甚至于薛蟠还能够办一个风光的婚礼，薛宝钗的嫁妆自然也没问题。林黛玉觉得自己以后够厚道了，薛家也不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她更在意的是薛家的财富，其中一部分将是这次战争的经费。

    虽然已经决定把这次的收获拿出一部分作为军费了，但林黛玉可不打算让南安郡王府什么都不用做，舒舒服服地等着徒景宸派兵把南安郡王给救回来。就连她这个和南安郡王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人都要大出血了，难道南安郡王府不应该负担大部分军费吗？

    徒行北走后，林黛玉独自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知道深夜才从书桌上站起来。开来窗户，就看到窗外寒风卷起树叶，让原本有些沁凉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寒气。“山雨欲来风满楼。”林黛玉低声自语，“就让我看看这阵山风能够带来多大的雨吧。”

    没等春华劝阻，林黛玉就让她关上窗子，走到案边看着拜访在一旁的一幅《西山清远图》，对秋实说道：“明儿你拿着本宫的帖子去一趟南安郡王府，就说本宫刚刚得到了一幅前朝的画作，南安郡王妃出身书香世家想必精通此道，请她去华阳公主府和本宫一同赏玩。”

    秋实的表情有些诡异，谁不知道南安郡王妃虽然出身清贵人家，但她们家家风保守，完全遵照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养方法。这南安郡王妃虽然精通女红，擅长管家理事与人交际，但对琴棋书画这些却是一窍不通，她这么去说南安郡王妃不会觉得林黛玉故意讽刺她吧？

    秋实一边答应着，一边悄悄看了林黛玉一眼，突然觉得林黛玉并非没有故意讽刺南安郡王妃的可能性。从平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林黛玉对所谓的四王八公非常不感冒，借机讽刺南安郡王妃也不是那么让人，谁让现在是南安郡王府有求于人，就算生气也只能忍着。

    林黛玉没有管她在想什么，转过身吩咐冬令去做出行的准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吧，省得夜长梦多。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吴贵妃就算想做什么也需要布置一番，在宫中，又有她的人看着，三天时间吴贵妃应该做不了什么才对。

    想到这事就让林黛玉有些烦躁，虽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麻烦，但是林黛玉非常讨厌这种计划被破坏的感觉。吴贵妃……吴家这些年仗着吴贵妃很少嚣张跋扈，虽然没有在朝中占据太重要的位置，但也不容小视，最重要的是吴家的做法让人非常看不过眼。

    吴家虽然不是传统的老牌贵族，但这次也在徒景宸清洗的名单之中。林黛玉思索了一下，决定让吴贵妃蹦跶一段时间，反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她得意了。顿了下，林黛玉吩咐春华让下面的人加强对吴贵妃的监视，但不要有其他举动。

    第二天，当南安郡王妃听到秋实转诉的话的时候，初时确实是非常恼怒。她一直以此为耻，因为宗室的圈子里，大多是郡主王妃就算不是才女也粗通文墨，刚刚嫁给南安郡王的时候她可是为此吃尽了苦头，也因此对娘家一直有所不满。

    虽然因为南安郡王的事情，她甚至整个南安郡王府现在都必须仰仗皇室，但林黛玉这样公然打脸的举动也太过了一些。不过随即她就注意到林黛玉的重点并不是鉴赏画作，而且邀请她去公主府一叙，这让她未免犹疑，她不知道林黛玉对朝政的影响力，自然也猜不到林黛玉的目的。

    不过很快就她压下心里的努力，和颜悦色地对秋实说自己一定会准时赴约。这些日子为了南安郡王的事情，她没少到处打点，然而谁都不敢接她的话茬。她虽然不知道林黛玉的分量，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能多一条门路总比无路可走要好。

    虽然林黛玉邀请南安郡王妃去华阳公主府的借口是赏玩画作，然而当她见到南安郡王妃的时候却一句话都没有提到画作，显然她也很清楚和南安郡王妃说这些不过是对牛弹琴。两个人慢悠悠地寒暄了一番，最终还是南安郡王妃沉不住气先问起了林黛玉邀请她的目的。

    倒也别怪南安郡王妃急躁，若是没有南安郡王那会是，她平时还是很沉得住气的。林黛玉也无意卖关子，放下茶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既然王妃这么问了，本宫也就直说了。本宫知道现在你们正着急着想让父皇尽快出兵，这件事情本宫可以帮忙。不过……”

    “公主能说服皇上尽快出兵？”南安郡王妃先是一愣，她有些惊讶于林黛玉的自信，毕竟徒景宸现在想要拖时间的意思非常明显。当然，徒景宸是迟早要出兵的，可是这时间的早晚就关系着南安郡王的性命，南安郡王妃不可能安逸地等着那个最晚的时间。

    不过她马上想到了林黛玉进宫以来宫中出现的种种变化，甚至包括那个给公主郡主们读书的兰芳馆，专门为公主郡主选伴读。每一桩每一件背后都有林黛玉的样子存在，可见徒景宸对林黛玉的宠爱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是林黛玉开口，说不定真能说服徒景宸。

    但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疑虑，虽然这事林黛玉或许能够做到，可林黛玉凭什么帮这个忙？林黛玉也不是傻子，明明知道徒景宸的心意，她有什么理由帮助非亲非故的南安郡王府？别说是因为贾家和南安郡王府的那点交情，贾家那群人或许会这么觉得，南安郡王妃却不是白痴。

    “若是公主愿意帮忙，妾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是妾能够公主做的？”南安郡王妃很快就意识到，关键还在于林黛玉没说完的那个但书。林黛玉既然主动找到她表示愿意帮忙，自然是对南安郡王府有所求的，别管这所求是什么，南安郡王妃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黛玉微微一笑。“只要王妃也忘记，南安郡王府欠本宫一个人情便是了。”她自然没打算免费帮忙，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想好条件，所以便先记着吧，“另外，本宫虽然可以帮王妃说服父皇尽快出兵，但这军费却需要南安郡王府出大部分，否则户部的大人们可也不好说服。”

    南安郡王妃虽然心疼钱，但和钱比起来自然还是南安郡王的安全更重要，她要不犹豫地答应了林黛玉的所有条件。“这是自然，自然能够早日出兵支援，南安郡王府会尽力筹措军费，定不会让公主为难。”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南安老太妃应该也无话可说。

    “那就好。有王妃这句话，本宫就可以放心地跟父皇提这件事情了，王妃只等着本宫的好消息吧。只是事成之后还希望南安郡王府别忘了本宫的这个人情。”林黛玉再次提醒南安郡王妃，她愿意帮忙可不是没有条件的，南安郡王府最好别有什么过河拆桥的打算。

    送走南安郡王妃，林黛玉也没有机会在宫外久留，因为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徒行北受伤了。林黛玉大吃一惊，心里虽然不解在重重保护之中徒行北怎么会受伤，但此时也没有时间多想了，马上让春华吩咐下去摆驾回宫。

    回到宫中之后，林黛玉甚至没有先回宁锦宫，直接就去了徒行北居住的永宁宫。林黛玉到永宁宫的时候，皇后和太医都在，只是没有看到徒景宸。看到林黛玉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皇后连忙拉着她坐下，安抚道：“黛儿别急，你四哥哥没事呢，就是一些皮肉伤。”

    见皇后的语气很平稳，林黛玉的心也定了下来。徒行北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如果徒行北有个好歹皇后绝不会这么冷静，看来真是只是皮外伤了。不过林黛玉很快皱起眉头，“母后，四哥哥怎么会受伤？”这是宫中又不是战场，徒行北贵为皇子怎么会受伤？

    “说是下午联系骑射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四哥哥醒了，你去问问他。”皇后的余光撇过忙碌着的太医，含混不清地说道。林黛玉一听就知道徒行北这次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受伤的原因恐怕不简单，否则皇后也不会讳莫如深。

    林黛玉也就打住不再询问，反正这宫中多的是她的眼线，她想要知道什么回去再问就是了。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徒行北的伤势，虽然是皮外伤，但也有轻重之分，希望徒行北真的没有大碍。太医在内室鼓捣了一番，又出来写了一张房子交给小太监去御药房抓药。

    忙完了这些，他才来跟皇后和林黛玉回话，“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四皇子的伤势不要紧，只要按照老臣的方子按时喝药、敷药，最多不过半月就能够恢复如初了。不过因为背上的伤口有些大，四皇子最好能够卧床休息几天，至少这些天绝对不能练习骑射了。”

    背上？林黛玉心里一皱眉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等皇后和太医都走了，林黛玉自己也不方便进内室去看徒行北，只让春华去传来句话让徒行北这几天安心静养，便也回宁锦宫去了。她一回宫就来了永宁宫，现在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呢。

    而且，她也得快点弄清楚徒行北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子的课程上午是四书五经，下午是骑射武艺，徒行北也不是第一天去上骑射课了，怎么偏偏今天就受伤了呢。皇子身份金贵，徒行北又是嫡子，她可不相信徒行北的那些师傅敢不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周全。

    宁锦宫，林黛玉坐在亭子里眉头紧蹙。昨天的一场大雨过后，花园里又是一篇生机盎然的绿意，还有几只鸟儿在枝头引吭高歌，气氛融洽祥和。然而林黛玉的心里却是一阵狂风暴雨，回到宁锦宫她就问清楚了徒行北受伤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这事并不简单。

    虽然表面上看是徒行北自己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这才弄伤了，可是徒行北已经练习骑射两年了，他骑的马又是很温和和他也很熟悉的，根本不可能发生坠马这种事情。根据林黛玉手下暗探的调查，这件事情是比徒行北大三岁的三皇子徒行安的手笔。

    三皇子徒行安，母亲只是一个美人，因为难产而死，徒行安出生后便被抱到了吴贵妃跟前抚养着，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徒景宸并没有给徒行安改玉牒。也就是说徒行安虽然是吴贵妃一手养大的，实际上却依然不是吴贵妃的儿子，吴贵妃依然只是徒行安的庶母。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从来被吴贵妃养大，生母又早逝的徒行安肯定是要把吴贵妃当成生母看待的。尤其吴贵妃没有子嗣，别说皇子了，就连个公主都没有，只要徒行安不要吃错了药和吴贵妃作对，很有大的可能性吴贵妃身后的势力将来会全力支持徒行安。

    当然了，这一切都要有个前提，那就是吴贵妃没有亲生的皇子，徒行安也没有和吴贵妃离心。现在林黛玉还没有弄清楚徒行安为什么会突然对徒行北下手，但可以想象一定和吴贵妃有关，否则为什么不早不晚，就在吴贵妃知道这么一个秘密的时候徒行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莫非？林黛玉眯起眼睛，她和徒行北走得近并不是秘密，莫非是吴贵妃只是徒行安这么做，而目的就是为了让徒行北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帮她？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林黛玉冷冷一笑，那她对吴贵妃就真的不需要留什么情面了，她会让吴贵妃知道什么人是她碰不得的。

    可惜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她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吴贵妃后悔的表情了，这是林黛玉第一次这么憎恨一个人，毫无怜悯之心。所幸徒行北的伤势确实不严重，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林黛玉甩袖起身，坐上步辇去找徒景宸商量明天的事情。

    大朝会林黛玉是不适合出现的，一来人多口杂，二来难免一些无谓的人会说些废话。她和徒景宸计划好的出场时间是朝会结束之后徒景宸与内阁和其他重臣继续商量东南战争的时候，能出现在那个场合的人就算不是徒景宸的心腹重臣，大方向上和徒景宸也是一致的。

    所以当大臣们还在就军费问题争吵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太监通报华阳公主求见也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当然不意外的人是徒景宸可不包括哪些重臣。听到戴权的通报，大臣们都停了嘴，惊讶地看着徒景宸，一个公主在这个求见徒景宸确实足够让人惊讶。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徒景宸似乎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马上宣林黛玉觐见。这让大臣更加纠结了，虽说北方的风俗不似南方保守，可是让一个公主出现在一群大臣中间真的好吗？尤其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商量国家大事，就算徒景宸有家事也私下说吧？

    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当他们看到戴着面纱出现的林黛玉的时候还是没有露出丝毫的一样，只是垂眸恭敬地行礼参拜。真正让他们连装出来的表情都没法保持的是林黛玉叫起之后说的话：“本宫听说父皇和诸臣工正在为军费的事情烦恼，特来为父皇分忧。”

    大臣们都被林黛玉霸气侧漏的话吓尿了！虽说公主涉政在帝国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帝国最后一位涉政的公主也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大臣们多少也已经淡忘了那段记忆。而且林黛玉并不是徒景宸的亲生女儿，只是养女，当然了，她华阳公主的身份让这个争议少了许多。

    一个封地的公主确实是有资格涉政的，问题只在于她有没有这个心记忆有没有这个能力。林黛玉有没有这个心思大臣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至于能力……虽然林黛玉第一句话就很霸气，表示可以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具体还是得看看她的办法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真管用。

    “哦，皇儿有何妙策？”虽然徒景宸早就知道了林黛玉的办法，甚至这根本就是他和林黛玉还徒行北一起想出来的，但是这个时候徒景宸还是演得非常逼真，果然玩政治的没有一个不是演技派。反正徒景宸这一出让原本有些怀疑的大臣们打消了一些疑虑。

    林黛玉微微一笑，“父皇，昨日女儿邀请南安郡王妃去公主府做客，交谈之中南安郡王妃对女儿表示南安郡王府愿意出大部分的军费。另外，女儿也可以出一部分军费。至于剩下的，想必就算国库真的空虚到这个程度，诸臣工也不会介意慷慨解囊吧？”

    大臣愣住了，他们可不相信南安郡王妃是主动说起要出军费的，多半还是林黛玉用来什么手段让南安郡王府松口。说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让南安郡王府出这笔钱，可问题是这事让他们开口完全站不住脚，没有适合的理由啊，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

    最主要的原因是，南安郡王府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就算想要厚着脸皮开口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啊。而林黛玉却没有这个顾虑，一来她贵为公主又是女子，找个南安郡王府的女眷闲谈完全没人能说什么；二来正如她所说，又不是她比南安郡王府出这笔钱的，对方主动的！

    尽管这个主意不能说那么绝妙，但大臣们必须承认，林黛玉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初步认可。最绝的是，她没有让南安郡王府负担全部的军费，而是自己也承担了一部分。这样一来别人可不会念着南安郡王府的好，只会想要华阳公主的仁慈，毕竟他们要救的人就是南安郡王。

    然后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显然，林黛玉还不忘给他们这些人留下几个名额，歌功颂德也别就歌颂她一个人，见者有份。而南安郡王府也不会埋怨她，反而会心存感激，毕竟如果不是林黛玉开口，军费的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援兵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发。

    看这段时间南安郡王府的表现，就跟没头苍蝇似的，恐怕如果没有林黛玉，还有得耗呢。而且，就算南安郡王府想到了要自己出这笔军费，那也要有人能够递得上话才行。南安郡王府那一群全身女眷，进宫也就能跟后妃说说，可问题是，后妃不能干政！

    面面俱到！几乎是面面俱到！这样想下来，大臣们看林黛玉的眼神都变了，这位华阳公主恐怕不是池中之物，所幸是个女子，否则他们都要担心徒家的皇位不稳了。不过既然是个公主他们自然没什么好忧虑的了，女皇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聪明就能做武则天。

    大臣们放下担忧，只当帝国又出了一位实权公主，纷纷表示不能让华阳公主专美于前，为了帝国边境的安全，他们也愿意出一份力。徒景宸看着，笑道：“好好好，皇儿果然聪慧过人！既然皇儿和诸臣工都如此大方，朕自然也不能吝啬，朕也出一部分军费。”

    这一场对话君臣尽欢，南安郡王府也很高兴徒景宸终于准备出兵了。也许唯一不满意的人就是吴贵妃了，因为今天过后，林黛玉涉政就再也不是秘密了。其实吴贵妃对公主涉政的事情基本上没什么了解，上一位参与朝政的公主是徒景宸的姑祖母，当时的信阳大长公主。

    信阳大长公主去世的时候，徒景宸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吴贵妃虽然已经是徒景宸的侧妃了，但和信阳大长公主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而且公主参政本身也不会有人大肆张扬，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虽然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却也不会对不相干的人说起。

    显然，吴贵妃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所以她只是知道信阳大长公主威势极重，却不知道信阳大长公主在朝中也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她的父兄虽然知道公主是有资格参政的，问题是谁都不会跟她说起，毕竟这个时代女子还是男子的附庸，她又不是公主知道也没用。

    女子参政，就算在帝国，也只有拥有食邑的公主有这个资格。没错，想要参与政事，不仅仅要有公主的身份，而且必须是有封地的公主。当然这只是个前提，并不是说有封地的公主就一定能参政了。就算是参政的公主，一般也不会出现在台前，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吴贵妃注定谋划落空，而狂补了一番常识之后，跟是恨得牙痒痒。谁能理解那种感觉，当她满以为掌控了死敌的一个大秘密正等着策划一个大阴谋的时候，突然发现所谓的秘密完全是她想太多了，她的死敌根本不在乎这个所谓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吐血三升。

    时间入电光火石从来不因为任何人停留，吴贵妃的计划失败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等待时机，林黛玉却不会停止展现自己的影响力。在军费到位后，援兵终于开始集结，虽然速度依然算不上快，但比起前段时间来南安郡王府上下都已经非常满意了。

    林黛玉却没有让自己把头多的精力投注在这件事情上，这事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办法，现在就等着南安郡王那边出问题了，如果茜香国实在太不给力他们做不了更多。放任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如果还要帮茜香国一把，哪怕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也着实违背他们的道德。

    这段时间，林黛玉在朝政上频频出手，尤其是江南那边，除了原先准备好的古溪和贾琏，还有另外几个她看中的年轻人被推到了台前。林黛玉在群臣面前亮相之后，徒景宸也不再让比林黛玉大一岁的徒行北隐身幕后，虽然没有正式列席朝会，但很多决策都有他的影子在里面。

    不过对林黛玉和徒行北的关系大臣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虽然听说林黛玉和徒行北走得很近，然而从他们这些日子的动作来看，两人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不是通力合作。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大臣们很清楚，在权力面前，什么情分都是虚的。

    更何况，林黛玉和徒行北相处才多久，大臣并不相信他们的情分真的有传言那么深，恐怕有一部分是两人表现出来给徒景宸看的吧。对林黛玉来说，徒行北是徒景宸最看重的嫡子，她又是养在皇后名下的，和徒行北交好对林黛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徒行北来说，林黛玉虽然不是徒景宸的亲生女儿，但徒景宸对林黛玉却比对亲生女儿还好。而且徒景宸虽然看重徒行北，却称不上宠爱，反而是对林黛玉宠爱让他意外甚至想不通。只要徒行北想要巩固自己的徒景宸心里的地位，就不能和林黛玉交恶。

    林黛玉和徒行北都是聪明人，他们默契地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感情讨好徒景宸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徒景宸虽然精明，但对自己喜爱的晚辈，肯定不可能会想面对臣子和敌人一样明智。当然了，大臣也不否认林黛玉和徒行北将来有培养出真正深刻的感情的可能性。

    但那只是一种可能，在还没变成现实之前，大臣们是不会有太多设想的。无论将来如何，大臣们对这两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入局并不排斥。一来这个时候的江南官场的人确实太多了，他们的人也无法填满；二来他们之中的刺头早就已经被徒景宸收拾过了，他们很清楚江山是谁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这两位年幼的主子非常谨慎，在攫取权力的同时谨慎地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这让他们在感慨这两位的手段的同时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家里的晚辈，别说他们一样年幼的，就是比他们大了一截的也没有这个心计。

    这让他们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他们调＃教人的手段比不上徒景宸呢，还是他们家里的那些晚辈天资驽钝天生比不上这两个妖孽呢？无论如何，年仅十岁的徒行北和才刚刚九岁的林黛玉已经在大臣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犹豫他们的身份，所有对此都非常谨慎。

    倒是林黛玉，等该布置的都布置了之后却感觉有些累了。她虽然在大臣们面前表现得运筹帷幄的样子，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从来如此耗费心力和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斗智斗勇，即使有徒景宸在背后暗中支招，她也是轻松不起来的。

    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林黛玉长出一口气，她不认识自己应付不来这些，也不认为自己不会适应这样的生活，只是当最紧张的时刻过去，适度的放松也是必须的。当她终于从书案后站起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然而看着幽暗的夜空，林黛玉只觉得轻松。

    林黛玉思绪放空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冷寂的夜色中，静静地站了许久，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精神完全放松之后，一些原本没有感觉到的东西也慢慢呈现出来了，比如林黛玉突然觉得有点饿……天色已经很晚了，所幸宁锦宫有自己的小厨房，林黛玉不需要去麻烦别人。

    这段日子神经一直绷得很紧的林黛玉难得放松下来，突然兴之所来，也不愿意去想更多东西就带着宫女们向小厨房走去。反正这是她的宁锦宫，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传到外面，而且去厨房虽然是大晚上去厨房也并不是太逆天的事情，何必计较太多。

    至于小厨房当差的宫女太监们的诚惶诚恐，林黛玉无意捉弄人，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其实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林黛玉觉得自己找到了几分母亲去世之前的玩心，带着一种捉弄人的兴味盎然向着厨房进发，脸上的表情让春华她们面面相觑。

    不过春华她们并不觉得这样的林黛玉有什么不好，这段时间她确实太累了，而且她们谁都没有忘记林黛玉不过是个才九岁的孩子。她们九岁的时候虽然也很辛苦，可是她们并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未来有别人给她们打算，她们心里是放松的，也是快乐的。

    而林黛玉虽然锦衣玉食，却背负了更多东西。她们知道自己其实没资格怜悯别人，尤其当这个人是林黛玉的时候，可是在她们眼里林黛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子，对她们也并不严厉，甚至是比较尊重的。也许是出于投桃报李之心，她们希望林黛玉能开心一些。

    且不说小厨房值班的宫人们见到林黛玉之后是如何地鸡飞狗跳、诚惶诚恐，也不说他们在林黛玉走后又是如何觉得幸运。达成目的又填饱了肚子林黛玉整个人完全恢复了活力，这一段时间积累下来的疲惫似乎被完全清空了一般，从没有过的轻快。

    其实想想徒景宸每天要做的事情，林黛玉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承受的实在没有什么了。当然她还太过于年幼也太过于稚嫩，想要达成徒景宸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林黛玉相信，她会成长起来的，成为像徒景宸一样的强者。在星空下，林黛玉如此许下誓言。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遥远了，她不过是一个刚刚真正接触朝政的新人，幻想未来太过于不切实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充实自己，加强自身的实力。林黛玉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徒景宸也有弱小无力的时候，而他的成功绝对不是通过幻想凭空得来的。

    林黛玉看着星空深吸了一口气，夜已经深了，对现在的她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准备面对明天的一切。她对春华说道：“我们回去吧，伺候了本宫沐浴你们也早点休息，这段时间因为本宫的缘故你们也都没有休息好吧？”

    春华等人连道不敢，这段时间虽然因为林黛玉睡得晚的缘故大家都得跟着熬夜，但春华等人原本也不是能够规律休息的，到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更不可能因为埋怨林黛玉。对此林黛玉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春华她们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是该表态的还是要表态，这才是御下之道。

    沐浴之后就寝之前，林黛玉还要喝一碗药，这是专为徒景宸服务的王太医给林黛玉配的药。这碗药里面除了除了一些比较常见的珍贵药材，还有上次寒江夜带回来的素红花。因为素红花的缘故，林黛玉和着总觉得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林黛玉皱着眉一口气喝完药，随手把碗放在桌子上，用帕子擦了擦嘴。春华连忙把蜜饯端到她面前压了压味道，林黛玉没有拒绝，捻起一颗蜜饯放在嘴里。血腥味可不是林黛玉的错觉，而是素红花本身的特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素红花就是有一股浓浓的挥发不去的血腥味。

    等口中的血腥味散去，林黛玉真准备去休息，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她目光一凝，在冬令行动之前就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子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虽然那人的动作很快，但林黛玉还是注意到了一闪而逝的黑影。不过她并没有声张，反而关上窗子说道：“可能听错了吧，没人。”

    不管窗外那人是什么反应，窗子关上之后林黛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冬令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人监视着。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久了，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而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明天一定会是有趣的一天。

    林黛玉毫无心理负担地走进内室宽衣就寝，冬令也心领神会地和、夏荷秋实一起带着几个小宫女退出去，今天负责守夜的是春华。一时间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黑影悄悄通过窗户潜入房间，带走了被留在桌上的药碗和林黛玉擦过药汁的帕子。

    内殿,那个黑影离开宁锦宫之后林黛玉才真正开始休息。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林黛玉却并没有感觉那么好受,素红花虽然是稀释良药,但往往这样的药材药性会更强烈。即使王太医配的药已经尽量稀释了素红花的药性,即使林黛玉的身体已经调养了一段时间。

    但以前林黛玉的身体实在太弱了,在贾府的那两年又累积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毒素,就想经过半年多的调养,她的身体里依然残留着许多毒素。所以当素红花的药性修复林黛玉的身体的时候,因为药性比较强烈,她必然会感觉到痛苦，这是不可避免的。

    徒景宸虽然心疼她，但也知道如果为了林黛玉能够更加健康，这个过程必不可少。而林黛玉虽然看着柔弱，实际上是个极为有韧性的人，这种痛苦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内，虽然每个晚上都要经历这么一次确实让人有些难耐，可谁让她的身子不够争气呢。

    勉强压下不适的感觉，林黛玉强迫自己进入梦乡，无论是怎么样的痛苦，睡着之后就感觉不到了。更何况，她又想到这个偷偷摸摸潜入宁锦宫的人，虽然她心里已经所有猜测，但没有真正看到谁都不能说推测就一定正确，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会有一个结果了。

    还有前线的战事，援兵已经集结完毕出发了，可是前线还是没有他们希望看到的消息传过来，这次就连林黛玉也忍不住皱眉了。茜香国不是有甄家的余孽提供消息吗怎么动作这么慢，他们这边没有拖下去的理由了，若是功亏一篑才是真正让人郁闷。

    林黛玉东想西想，终于想累了睡着了。外间的春华担忧地在门外守着，等到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在外间的小榻上睡下。林黛玉喝药之后的痛苦他们全都知道，每天晚上林黛玉睡着之前，她们四个都要这么守到林黛玉睡着才能安心躺下。

    虽然睡前那一段时间很痛苦，但每次第二天一早醒来，林黛玉就会觉得昨天的罪没有白受。素红花的大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体内的毒素被排出之后，林黛玉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多走几步路就觉得累，吹一会风就受凉了。

    果然想要收获一些东西就必然要付出另外一些东西，林黛玉对这样的收获和付出都很满意。更让她感到满意的是，今天的喜讯是一样一样地来。首先，昨天那个偷偷潜入宁锦宫的人已经查实是吴贵妃的人，林黛玉早就料到吴贵妃不会甘心就此罢手，有动作反而让人放心。

    其次，一直没有动静让徒景宸他们非常忧心的前线终于又让他们高兴的消息传来了。在援兵还有四天就能抵达战场的时候，前线的主帅南安郡王被茜香国活捉了。这个消息让林黛玉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担心的是茜香国会趁此机会继续进攻。

    虽然他们一开始已经计划好了暂时放一放，可是现在援兵要抵达前线还需要四天时间，就算是急行军也需要三天时间。而且一旦选择急行军援兵抵达前线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疲惫，根本没有办法立刻投入战斗，这样的话前线的形势对帝国会非常不利。

    就这样，朝中众臣和徒景宸他们又观望了两天，发现茜香国似乎并没有继续进犯的意思。原来茜香国虽然打败了南安郡王，但是在战斗中他们的兵力也折损不少，而且全军都非常疲惫。茜香国的国主估量了一下，觉得如果真的和帝国鱼死网破，他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茜香国朝廷商量过后，觉得与其和帝国死磕到底，还不如利用手中的筹码为自己换取最大的利益。这让徒景宸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甭管茜香国打得是什么注意，只要他们没有选择利用时间差打帝国一个措手不及，等到援兵到了前线，形势就轮不到茜香国做主了。

    同时徒景宸也发觉他这次还是太过于急躁了一些，虽说四王八公的势力必须铲除，但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完全可以选择从长计议。正相反，若是因为他的急切，让外人占了便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幸茜香国没有占便宜的能耐，也没有占便宜的脑子。

    徒景宸他们是松了一口气，南安郡王府的女眷们却差点晕了过去。还不容易才让徒景宸答应几块派兵支援，好不容易援兵就要到达前线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安郡王居然被抓了。天知道那些茜香国的人会怎么对待南安郡王，天知道徒景宸会不会为什么救人大动干戈。

    不过现在南安郡王府的呼天抢地还真没人有空理会，所有人都等着看茜香国想要做什么。这样一来，南安郡王府上下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就连一向没什么成算的霍真也很少担忧的样子。下人们更是小心翼翼地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出气筒。

    就连薛宝钗也没有原先的张扬。其实自从薛家付出极大的代价终于就出薛蟠之后，薛宝钗就知道就算她弄得霍真再向着她，也没有多少作为棋手的资本。南安郡王府上下虽然宠着霍真，但是在大事上，就算是霍真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事还不仅影响到了南安郡王府，就连原本准备向林黛玉发难的吴贵妃也暂时停下了动作。她不是蠢货，现在的情况她看得清楚，如果她这个节骨眼招惹林黛玉，别管能不能伤到林黛玉，首先徒景宸就不会让她好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可不做。

    就在大臣们一边商量着对策一边等待着茜香国那边的动静的时候，茜香国的使者终于姗姗来迟，意思只有一个。他们可以停战，也可以释放南安郡王，条件是和亲和赔款。因为徒景宸唯一的亲生女儿三公主才七岁，养女华阳公主也才九岁，所以和亲的人选会是一位适龄郡主。

    对此群臣议论纷纷，徒景宸则强硬地表示，“和亲可以，赔款不可能。”和亲就当是把南安郡王换回来，反正南安郡王自己就有一个适龄的郡主霍真，用女儿换父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赔款，笑话，这场战争帝国还没有输呢。如果茜香国还想打，帝国乐意奉陪。

    茜香国的使者原本还想要和帝国讨价还价一番，但一看到徒景宸强硬的姿态就知道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于是他好不犹豫地妥协了。现在可不只是帝国担心茜香国继续进犯，茜香国看到帝国训练有素精力充沛的援兵心里也没什么谱。

    茜香国只是一个小国，国中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每次打仗几乎都是派出了所有的兵力。和南安郡王一战之后，军队疲乏而且伤兵不少，想要凭借那些伤兵和战胜帝国茜香国国主私下里也觉得不太可能。虽然他们手上有一个南安郡王，可是徒景宸未必会在意一个异姓王的性命。

    使者来帝国之前，茜香国国主就对他面授机宜，表示这个来帝国的目的主要还是和平，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和亲这事不能妥协，不过赔款就算没有拿到也没关系。这也是使者这么快妥协的原因，说什么赔款，其实原本就是茜香国试探帝国的态度。

    使者妥协之后谈话就变得容易了，双方就一些细节达成一致之后，使者非常满意地回到驿馆休息。而朝会之后，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京中流传开来，上层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答应了和亲之后徒景宸也没准备牺牲别人，直接准备让南安郡王府的郡主嫁过去和亲。

    当然，他肯定是不好直接这么下圣旨的，所以先和皇后嘀咕了一番，让皇后和南安郡王府说这事。虽然不是强制，但徒景宸相信为了救回南安郡王，南安郡王府不得不做出选择。别看南安郡王府这么宠爱霍真，一个郡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南安郡王府的当家人重要。

    前线的战事终于有了个结果，让这些天提着一口气的大臣们终于放松了一下，虽然接下去要准备和亲，但反正要嫁出去的不自己的女儿，和他们可没有多少关系。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臣们比起来，刚刚从永和宫出来的南安郡王妃精神恍惚。

    她当然想要救出丈夫了，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啊。茜香国那么远的地方，霍真又是个骄纵的，谁知道她嫁过去之后会面对什么。但如果不让霍真嫁过去，那茜香国就不会放人，皇后已经明确表态，徒景宸是绝对不会牺牲别家的郡主救南安郡王的。

    南安郡王妃想着想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样，“王妃，我们出宫吗”南安郡王妃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突然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去宁锦宫求见华阳公主。”想到上次的事情，南安郡王妃想这次也只有林黛玉能帮得了她们了。

    神情恍惚的南安郡王妃和战战兢兢的侍女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到她们站在宁锦宫门口，那个人才没有继续跟过去。南安郡王妃抬头看着宁锦宫的匾额，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南安郡王府真的是没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这些天南安郡王府上下都忙翻了,尤其是南安郡王妃和南安太妃,到处去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走访。原来,那天南安郡王妃去宁锦宫求见林黛玉的时候,林黛玉虽然惊讶却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自古以来和亲的女子虽然名为公主,却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公主。

    就连声名赫赫的明妃王昭君其实原本的身份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为了和亲才封了公主。徒景宸的意思虽然是要南安郡王府的郡主出嫁和亲,却没有指明说一定要是霍真,南安郡王府完全可以仿照旧例认一个适龄的干女儿代替霍真出嫁。

    南安郡王妃原先是被皇后一席话吓蒙了,现在被林黛玉一提点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连忙谢了恩赶回王府和南安太妃一合计，两人就风风火火地忙开了。她们现在的情况又和王昭君那时不同，为了保证南安郡王能够平安回来，就算是找人代嫁她们也不敢太随便。

    于是忙了几天，婆媳两人却都没有太大的收获。这年头谁家的女儿不是娇养着的心头肉，南安郡王府不愿意霍真去茜香国吃苦，别人难道就一定愿意了吗当然，想要卖女求荣的家族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家族却没有适龄的女儿，这让南安郡王府上下伤透了脑筋。

    这个时候南安郡王妃突然看到了跟在女儿身后的伴读薛宝钗。此时薛宝钗规规矩矩地跟在霍真身边，拜见南安郡王妃的时候姿态恭顺而又优雅地低着头。南安郡王妃看着薛宝钗乌黑的发顶，薛宝钗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祖上也还算显赫，否则也没有资格参选伴读。

    最重要的是，薛宝钗今年十四岁，正好是适合的年龄。而且她长相娇美，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也算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南安郡王府郡主的嫁到茜香国也不算丢南安郡王府的脸。南安郡王妃越想越觉得可行，对薛宝钗的态度不自觉地和蔼了许多。

    不过在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南安郡王妃自然不会跟薛宝钗透露，她只和霍真说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开了。在确定人选之前，她要先和南安太妃商量一番。而且薛宝钗是宫中的女官，和南安太妃达成一致之后，南安郡王妃还要进宫和皇后商量。

    南安太妃一听南安郡王妃的提议也觉得靠谱。虽说薛宝钗出身不高，可是茜香国的国主应该不会在意这个，重点是薛宝钗光从容貌看做皇妃也是够资格的，应该足以让茜香国满意地放回南安郡王了。婆媳两一商量，觉得宜早不宜迟，南安郡王妃当即递牌子进宫了。

    南安郡王妃面见皇后的时候林黛玉的也在，听说南安郡王妃看上的是薛宝钗的时候她还稍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了。其实薛宝钗本人也是乐意的，毕竟她一向有着青云之志，虽然说这次要远嫁茜香国，可是帝国郡主和茜香国王妃的身份应该也算是不凡的成就了。

    皇后看了眼林黛玉。这次和亲是不是霍真嫁过去其实不重要，因为霍真原本就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不过薛宝钗却值得注意，这个人不简单，从前因为身份卑微没什么威胁，但若是成为茜香国的王妃，谁也不确定薛宝钗会不会成为影响帝国的关键。

    这个问题林黛玉现在也在思考。薛宝钗这个人不管放在哪里林黛玉都不会小看，实际上把薛宝钗留在京城林黛玉有时也会担心，若是去了茜香国……林黛玉皱了皱眉，不，说不定薛宝钗去了茜香国更好，毕竟茜香国的实力摆在那里，地域人口都是极大的限制。

    而且因为薛宝钗从来没有接触过帝国的核心，他们也不需要担心薛宝钗把帝国的机密泄露给茜香国。思索再三，林黛玉微不可查地对皇后点了下头，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后想想一个薛宝钗应该也成不了气候，见识摆在那里呢，于是也终于对忐忑不安的南安郡王妃点了头。

    南安郡王妃长出了一口气。刚刚她说出薛宝钗这个名字的时候，皇后和林黛玉一直保持着沉默，她这才知道原来皇后和林黛玉都记着薛宝钗这个人呢。其实林黛玉记着薛宝钗倒正常，毕竟她们都在贾府住过，但皇后记着薛宝钗就让人惊讶了。

    南安郡王妃难免会心里纠结，是不是皇后对薛宝钗有别的想法，还是说林黛玉顾念着曾经的情分不想让薛宝钗远嫁。毕竟她们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也不容易，如果薛宝钗被皇后和林黛玉否了，她都不知道要找谁哭去，时间已经不多了。

    直到看到皇后点头林黛玉也没有出声反对，南安郡王妃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成了大半了。至于薛宝钗会不会反对，这点南安郡王妃和南安太妃都没有想过。薛宝钗虽然是宫中女官，但现在是在她们南安郡王府当差，想要怎么样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尤其薛宝钗还有一个喜欢闯祸的哥哥，就算薛宝钗死活不愿意远嫁，也能狠心不管哥哥的死活，难道他们的母亲薛王氏也能和她一样别看薛王氏一直宠着薛宝钗的样子，她真正的倚靠还是儿子薛蟠，而不是注定会嫁到别人的薛宝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薛王氏妥协，她们不怕薛宝钗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在帝国，不孝可是一个极大的罪名，哪怕薛宝钗有理最后也会变成没理。就算薛宝钗依然选择鱼死网破，她的名声也全都毁了，不会有人愿意娶她。

    南安郡王妃知道薛宝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选择必定是乖乖和南安郡王府合作，获取最大的好处。而只要薛宝钗愿意代替霍真出嫁，顺利地把南安郡王救回来，别的方面南安郡王府也不会亏待薛宝钗，甚至可以帮她照顾母亲和哥哥。

    诚如南安郡王妃所料的那样，薛宝钗是一个聪明人，除去第一瞬间的惊愕和慌乱，她想了很多很多。薛宝钗虽然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是她同事也说一个深闺后宅成长起来的女子，对未知对陌生的环境并非没有恐惧，茜香国实在太遥远了。

    但她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刚开始的慌乱之后，她思考了很多东西。她注意到南安郡王妃告诉她皇后已经同意了，她知道南安郡王府不会给她反对的余地，很多种可能性一一在她的脑子里闪过、预演。薛宝钗很明白，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斗不过南安郡王府。

    即使她曾经拿林黛玉和自己比较，即使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比林黛玉差，即使林黛玉只需要一句暧昧不清的话就可以让南安郡王府忌惮不已，但她依然清楚地认识到，南安郡王府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庞然大物。就算她豁出自己，也不能豁出母亲、哥哥还有薛家。

    薛宝钗心里已经妥协了，而且其实她并不是没有丝毫动心，正如林黛玉想得那样。她有青云之志，既然投胎没投好不是公主郡主，又没机会当上皇妃，那么以郡主的身份嫁到茜香国做王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她能在茜香国站稳脚跟，谁能说这不是她的机会呢

    而且，在茜香国她还没有只会拖后腿的哥哥。薛宝钗之后薛蟠很疼爱她，也因此她和薛蟠的感情并不差，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承受不了薛蟠的破坏力了。如果没有薛蟠一次次的闯祸，或许她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要说她心里一点埋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虽然心里已经答应了，精明的薛宝钗口头上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要求回去和母亲哥哥商量一下。南安郡王妃看薛宝钗语言和表情上都没有多少排斥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会有大问题了，薛宝钗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和南安郡王府谈条件而已。

    对此南安郡王妃也不介意，她想要让薛宝钗乖乖出嫁好把南安郡王换回来，所以也知道肯定要给薛宝钗一些好处，只要要求不过分，南安郡王府都可以满足。于是南安郡王妃一挥手：“这是应该的，你可以回家住几天。不过孩子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尽快给我答复。”

    薛宝钗自然点头称是。南安郡王妃慈祥地拍了拍薛宝钗手，派人带着了一堆礼物送薛宝钗回家。霍真站在阁楼上，远远地看着薛宝钗的轿子出了南安郡王府的大门，转过身对母亲说：“母妃，你们真的打算让薛宝钗代替女儿嫁到茜香国”

    南安郡王妃宠爱地看着霍真，“是啊。现在你父王在茜香国手里，为了救回你父王必须有一个郡主去茜香国和亲，现在我们也只能找到薛宝钗这个代替你的人了。真儿，母妃知道你和薛宝钗感情好，不过你要知道如果薛宝钗不嫁，你就要嫁到茜香国了。”

    霍真想了一下点点头。她最近确实和薛宝钗不错，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嫁到茜香国那个山高路远的鬼地方霍真可不会愿意。而且只要薛宝钗答应就可以以郡主的身份嫁过去当王妃，对薛宝钗来说可不算坏事，这么说来她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薛宝钗的地方。南安郡王妃见状满意地摸了摸霍真的头，“放心吧，母妃不会亏待薛宝钗的，该有的嫁妆不会少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景仁宫正殿之内烟雾缭绕,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因为门窗紧闭的缘故殿内略显昏暗。吴贵妃斜躺在美人榻上,眼睛紧盯着跪在下面的季公公,“茜香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急需一个肯定的答案,为了不在徒景宸恼怒的当口惹麻烦,她已经隐忍了太久了。

    “是的,娘娘。今□□会上,皇上亲自下旨封了南安郡王府那个郡主伴读薛宝钗为安南郡主。出嫁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不过那些就是南安郡王府的事情了。”季公公恭恭敬敬地回到,丝毫没有平时面对小宫女小太监的猖狂，显然很擅长见风使舵。

    薛宝钗这个名字在吴贵妃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丢开了，霍真的伴读她可不会关注，她也完全不记得薛宝钗其实和林黛玉有旧。“很好，本宫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季玄，你马上吩咐下面的人按计划行事。”吴贵妃兴奋地坐了起来，她策划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动手了。

    “是，娘娘。”季玄也就是季公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恭敬地起身退下。有人说太监这些身体有残缺的人性格大多有些缺陷，别人不知道，但季玄大概没有逃脱这个定律。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痛苦，而且对方的地位越高他越兴奋。

    为什么以前一直不起眼的他能够得到吴贵妃的倚重，并且渐渐成为的心腹，就是因为他往往能够把吴贵妃的意志坚决地贯彻下去。吴贵妃这些年算计过的人不少，就连皇后也没能逃脱，而一般的宫女太监面对这些大人物可没有那么坚强的心脏，能够不手抖。

    只有季玄，在吴贵妃眼里，季玄对她非常忠诚，忠诚到只要是她的命令，就算对方的地位再高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动手。于是渐渐的，吴贵妃越来越喜欢季玄，把季玄当成自己手里的一把最锋利的刀子。唯有季玄自己明白，他只是喜欢那种感觉而已。

    南安郡王府认了霍真的伴读当干女儿代替霍真和亲茜香国的风波还没有过去，宫里就开始出现了一种传言。传言说华阳公主林黛玉会妖术，她之所以那么得徒景宸的喜爱就是因为用妖术迷惑了徒景宸，而且为了能够继续使用妖术，林黛玉一直在喝人血。

    这个传闻开始没什么人相信，但是所谓三人成虎，说得多了大家不免也开始怀疑起来。毕竟宫中所有人都觉得，徒景宸对林黛玉的宠爱确实有些不正常。如果徒景宸喜欢女儿吧，为什么他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公主，反而更加宠爱养女

    随着流言越传越广，当然也不可避免地传到了皇后、徒景宸和徒行北耳中，至于林黛玉，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了。知道吴贵妃的计划之后，林黛玉决定将计就计，反将吴贵妃一军。原本她是打算先放吴贵妃一马到时候一起收拾的，不过既然吴贵妃不领情，她就先收些利息好了。

    不过林黛玉的想法徒行北可不知道，皇后和徒景宸还能沉下气静观其变，徒行北却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他听闻这个流言之后，匆匆忙忙干到了宁锦宫，一进门就说道：“华阳妹妹，那件事情你知道了吗这些天宫里上下都在传你……”

    林黛玉不疾不徐地让春华给徒行北倒茶，“四哥哥，你先坐吧。你说的那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吧，我有打算。”徒行北疑惑地看了林黛玉一眼，看她不像是强装镇定，看来是真的心里有成算了，这次放心地坐下喝茶，“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出手，尽管说。”

    林黛玉暖暖地一笑，“四哥哥放心，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不过这次真的不需要，有些不知死活，我一定会让她自食其果。”她这次可是帮徒行北出气，自然不会让徒行北出手。上次徒行北从马上摔下来虽然没有太大的伤害，但也痛苦地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

    而且坠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徒行北没有重伤算是幸运的，她可不相信吴贵妃的目的只是想让徒行北受点皮外伤。当然了，这话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是不会跟徒行北说起的。徒行北的能力不比她差，不过谁让目前徒行北手里的势力没有她大呢。

    其实就算徒行北的势力比她大也没用，因为徒行北的人手都在前朝，后宫里可没有徒行北的暗子。毕竟徒行北是皇子，徒景宸就算信任徒行北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女人身边安插人手，徒行北想要掌控后宫还是等登基之后后宫变成他的人再说吧。

    于是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徒行北听了林黛玉的话顿觉云里雾里，不过看林黛玉笑得一脸神秘显然不想告诉他更多，他也只好等着看好戏了。反正他刚开始来宁锦宫时的紧张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林黛玉显然没有把这次的对手当做一回事，问题应该不难解决。

    徒行北走后，林黛玉也换了衣服去永和宫求见皇后。当林黛玉永和宫出来，宫中立刻传出了皇后下令彻查流言源头的消息。林黛玉想要把吴贵妃拉下水只是这样可不行，她要让吴贵妃自己站出来。据林黛玉了解到的消息，吴贵妃虽然歹毒，心思却不是那么深沉。

    从前吴贵妃做的每一件都没有彻底抹掉自己的痕迹，别人虽然确切的证据，却没有不知道那是吴贵妃的手笔。林黛玉也不清楚吴贵妃这到底是做了坏事想要炫耀呢，还是真的不够聪明不知道如何彻底隐藏行迹呢，反正她确定吴贵妃这次不会介意赤膊上阵。

    离开永和宫的林黛玉直接回到宁锦宫，吩咐宁锦宫的宫人们这段时间收敛一些，尽量不要外出，她自己除非必要也是闭门不出。这段时间除了每天处理一些例行的事务和上课之外，林黛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就连三公主这些天也没有来找过她。

    怪力乱神之事向来是皇室的忌讳，三公主自己未必有什么想法，但贤妃却不会那么天真。不管她是否相信那些流言，为了三公主好，她都不能放任三公主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和林黛玉太过亲密。要知道历史上凡是牵扯上这些事情的，从来没有好下场。

    而且，其实贤妃自己心里也有疑问。跟着徒景宸这么多年的她很清楚徒景宸的心有多冷，徒景宸凭什么对林黛玉和别人不同她承认林黛玉很好，无论哪方面，但身在皇室，优秀的人见多了，哪一个也没有像林黛玉这样得到徒景宸毫无保留的宠爱。

    所以当那个说法出来的时候，贤妃居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她很快就把心里的想法压下去了，但贤妃知道，其实她已经有点相信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让三公主接近林黛玉了，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林黛玉是不是能够渡过这个关口。

    当然了，贤妃不会直接告诉三公主让她这段时间别去见林黛玉，她的做法是用各种理由把三公主拖在长信宫里。以三公主单纯的性子，她根本不会想到生母别有目的，而且因为贤妃的严密保护她根本听不到那些流言，自然不会想到要去安慰林黛玉。

    对此林黛玉也不觉得难受，她知道三公主没有那个心思，至于贤妃，她理解贤妃的想法，而且她和想法没有交情自然也不会受伤。最重要的是，这次她确实不喜欢三公主扯进来，对付吴贵妃她希望能够干净利落一些，别牵扯上多余的人事。

    接下去的几天，宁锦宫好像变成了宫里的禁地，不要说主子们没有一个回去宁锦宫，就是宫女太监们路过宁锦宫的时候也绕着走。林黛玉倒是没说什么，下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心里却很是愤愤不哦。虽然外界都在传林黛玉不好的消息，但她们一点都不相信。

    就算是原本有几个心里慌乱不安的，看到林黛玉依然每天淡定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那点不安也被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坚信，这次的风波很快就会过去，林黛玉依然会是宫中不可撼动的存在。人人都知道林黛玉得宠，但只有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林黛玉得宠的程度。

    人人都知道徒行北是隐形太子，但徒景宸哪怕是对自己的继承人都没有对林黛玉那般宠爱。而且林黛玉虽然受宠，却不像有些人恃宠而骄，别管行事手段如何，她对身边伺候的人一直比较宽厚。只要一心向着她，林黛玉从来不吝惜赏赐。

    这样在宫里有地位又不苛待奴才的主子自然容易得到奴才们的拥戴，而宁锦宫中有异心的人早就已经被林黛玉清洗过一次了，留下来的即使不是林黛玉的心腹也不会是别人的探子。此时的宁锦宫虽然似乎与世隔绝，但人心却异常团结，没有人没头苍蝇似的想要另投明主。

    书房里，林黛玉看着宫中的暗子递上来的报告，对冬令笑道：“瞧瞧，本宫现在可是成了人见人怕的妖怪，就连本宫的宁锦宫，甚至是宁锦宫出来的人大家都要躲着走。以后啊，你们出了宁锦宫的门就是横行无忌了，只有别人躲着你们的份。”冬令看林黛玉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确实没有因为多日闭门不出而感到烦闷，便也附和着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泥煤，*居然改成了纯爱……要本座说，还不如改成蔷薇，反正都是*的意思……

    等宫里的气氛酝酿地差不多了,林黛玉决定给吴贵妃制造一个机会，她邀请徒行北去她位于京郊的庄子游玩。那个庄子是当初徒景宸连带公主府一起赐给她的，从前是京中贵族狩猎游玩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私家猎场。而且不远处有城卫军驻守，安全也不成问题。

    徒行北虽然疑惑林黛玉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宫中，但是他知道既然林黛玉一直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成竹在胸了。而且他出宫的机会比林黛玉还少，这次自然不会拒绝林黛玉的邀请。于是在宫中满城风雨的时候，两人包袱款款出现在了京郊别院。

    两人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中,林黛玉呼吸着山里略带潮湿的空气,看着远处腾腾升起的薄雾,胸中所有的浊气都尽数离体。别看她这些天都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真的对宫里的流言蜚语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她还没有到古井不波的年龄。

    尽管从做出放任吴贵妃的计划的决定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林黛玉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那么多天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是为了安抚宁锦宫上下的心，而且她也清楚她要走的这条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想要玩政治就不可能指望别人对你和和气气，吴贵妃不过是一个不太高明的政敌，她以后会遇到更多。当然，也会越到比吴贵妃厉害的人物，如果连现在的这点小小的流言蜚语都不能承受，她还是早早鸣金收兵当一个牌位上的公主吧。

    而那积累的几天的郁气，在山林里清新的晨雾的熏陶之下立时消散了不少，这也让林黛玉明白为什么古时那么多失意大家喜欢寄情山水，大自然确实有这种洗涤人心的魅力。而这也成了日后林黛玉喜欢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圈地的原因。

    林黛玉身体娇弱，也只能在庄子里走走，徒行北却早早准备好了弓箭准备去林子里狩猎。这个别院的猎场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光顾了，想必他今天的收获应该不会太小。倒是林黛玉看到弯弓跨马的徒行北，提醒了一句，“四哥哥，你的伤刚刚好，小心点。”

    徒行北指了指旁边负责保护他的侍卫，不太在意地说道：“放心吧华阳妹妹，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不是还有他们会保护我吗你就等着我给你抓一只……”他只纠结了一下就放弃了思考，“嗯，华阳妹妹，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抓来。”

    林黛玉挑挑眉，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徒行北，于是笑道：“我想要一只活的大老虎，四哥哥能抓来吗”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的，别说徒行北才十岁，还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徒行北有这个能力，也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最重要的是，这个猎场没有老虎这种危险的动物。

    咦徒行北睁大了眼睛，他倒是不知道这个猎场没有老虎，可是他有自知之明啊。他就算天生勇武，也不可能十岁就能活捉一只老虎，而且就算他真的想和老虎近身搏斗，他身边跟着的这几个侍卫也不会同意他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毕竟他的安危和他们的性命息息相关。

    “噗嗤!”看到徒行北呆愣住的样子，林黛玉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的呢四哥哥，其实我想要一只兔子。嗯，要很漂亮的小兔子，颜色不能太普通，还有啊，四哥哥你要亲手去抓。”虽然不再说老虎的话题了，林黛玉依然绞尽脑汁为难徒行北。

    徒行北纠结了，又要漂亮又要颜色特别一点，这到底要怎么达到要求而且，能遇到什么样的兔子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啊……徒行北苦着脸和林黛玉告别策马进入森林猎场，当然那只是表面上，实际上徒行北挺喜欢这种感觉，有一个会无理取闹的妹妹。

    当然，徒行北其实不缺兄弟姐妹。在林黛玉之前，他就有三公主这个妹妹，不过三公主被贤妃保护地太好了，贤妃好像觉得谁都会伤害三公主一样，根本不让三公主和皇子们过多接触。而三公主的性格虽然天真烂漫，但很听贤妃的话，对徒行北一点都不亲近。

    至于其他兄弟们，得了，那些全都是他的竞争对手，现在或者未来的政敌。而且他在兄弟之中地位特殊，是唯一的嫡子，原本就比其他人更占优势，其他皇子就更加排斥他了。这让徒行北虽然兄弟姐妹众多，从小却一直有些孤单，直到林黛玉出现。

    林黛玉养在皇后的名下，名义上和他算是同一个母亲，皇后不会像贤妃一样阻止林黛玉和他接触。而且因为徒景宸的打算，他和林黛玉不仅仅是一般的兄妹那么简单，还是最契合的合作伙伴。他们能够一起讨论很多问题，包括政务和战事。

    当然，女孩子的一些私密话题林黛玉肯定不会跟他提起，不过这些他也不想知道啦!徒行北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甩出去，决心向着林黛玉的目标，那只隐藏在猎场某处的又漂亮颜色又特别的兔子法器冲击。让我们祝他好运~

    京郊别院里气氛轻松静谧，宫中却热闹了。自从知道林黛玉出宫还带上了一直和林黛玉关系很好的徒行北之后，吴贵妃就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同样是这个早上，吴贵妃掐着徒景宸和重臣们议事结束的这个点出现在了徒景宸的寝宫外。

    看着吴贵妃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和大臣们迎面撞上，徒景宸的脸色不太好看，大臣们也表现得有些尴尬，唯有吴贵妃一脸自若。吴贵妃行了礼，未免徒景宸先把大臣们赶走，赶紧直抒来意，她可是特意挑了这个一个事件，为的就是让徒景宸不能袒护林黛玉。

    “皇上，这几天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妾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吴贵妃开门见山，直接出示了她的证据，也就是那条她的探子从林黛玉哪里拿到的帕子，“这件事情妾原本也不相信，直到妾的一个宫女意外捡到了这条帕子。”

    吴贵妃让宫女把帕子交给戴权。大臣们这下更尴尬了，后宫的女人们对林黛玉收到的宠爱非常怀疑，他们却不同。这段时间和林黛玉的合作让他们明白，如果不是林黛玉是女子，而且不是徒景宸亲生的，那么徒景宸意属的皇位继承人一定是林黛玉而不是徒行北。

    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徒景宸不宠爱才奇怪吧所以虽然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但从头到尾都把这个归类为后宫争斗，而吴贵妃的突然出现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此时他们无奈地被吴贵妃绑架，心里在郁闷的同时，多少也对吴贵妃和吴家产生了不满。

    徒景宸虽然早就心里有数，却还是接过了那条帕子。除了帕子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还有刺鼻的血腥味，白色帕子的一角绣着几株绿竹，绿竹旁边还用黑色的绣线绣着华阳二字。这确实是林黛玉的帕子，这点让相信林黛玉的大臣们也有些疑惑起来。

    徒景宸目光锐利地看着吴贵妃，这让吴贵妃有些瑟缩，她自信这回徒景宸没法再维护林黛玉了。可是她突然意识到，就算这次她斗倒了林黛玉，徒景宸对她的恐怕也好不了了。她原先以为徒景宸对林黛玉在重视也不过是一时的，没了林黛玉她很快就能把徒景宸的心拉回来。

    然而此时看着徒景宸的眼神，吴贵妃突然变得不那么自信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徒景宸，锐利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心里。突然，徒景宸冷冷一笑，“吴贵妃，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他转过身示意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把王太医找来。

    徒景宸也不解释那帕子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他询问吴贵妃，“这条帕子是你的宫女捡到的在哪里捡到的什么时候捡到的”吴贵妃没有想到徒景宸不关心血腥味的问题反而来问这些，虽有早有准备，还是有些心慌，“这，那个宫女说这帕子是她昨天在宁锦宫外捡到的。”

    “昨天”徒景宸冷笑，“你恐怕不知道吧黛儿的帕子每个月绣着的植物都是不一样的，竹子是她上个月用的帕子上修的东西，这个月绣的是茶花。今天初七了，你的宫女昨天在宁锦宫外面捡到了黛儿上个月用过的帕子还有，你的宫女跑到宁锦宫去做什么”

    “这……”吴贵妃被徒景宸逼问地更心慌了，她确实没有想到林黛玉居然有这个习惯，更要命的是面对徒景宸，她心里总是底气不足。在徒景宸逼视的目光下，吴贵妃只能说道：“这妾也不知道，都是那个宫女这么跟妾说的，妾也不知道她居然会……”

    徒景宸冷笑，推得倒是干净。不过徒景宸一时也没有继续追问，等王太医过来把素红花的事情解释清楚之后，他才要吴贵妃把那个宫女交给出，他倒要问问那个宫女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敢陷害公主。吴贵妃傻眼，只能推脱没有把那个宫女带出来，等回去再把人送来。

    作者有话要说：咩，明天继续更新红楼

    回到景仁宫,吴贵妃也没时间郁闷计划失败,满心纠结给如何渡过这关。虽然她刚刚在徒景宸面前敷衍过去了，但吴贵妃很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最重要的是,她该从哪里找一个背黑锅的宫女交给司正司她手下忠心的宫女是有,但忠心到肯为她死的,吴贵妃不敢确定。

    而且她若是把忠心的宫女送到司正司送死，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想吴贵妃也不想寒了身边人的心。如果随便找个人送过去,怕就怕不仅不能了结这件事情，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若是没有对她的忠心，谁知道那个宫女面对司正司的审问会胡说什么。

    最后还是季玄给吴贵妃出了个主意,“娘娘，依奴才看,碧痕那丫头对忠心耿耿。不如让奴才私下里和她说说，只要您承诺照顾她的家人，她一定会愿意主动提出去司正司的。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不能说娘娘您什么了。”碧痕是吴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一向看不上季玄的人品。

    碧痕和季玄之间的龃龉吴贵妃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此时听季玄这么一说，也不疑有他。虽然有些舍不得忠心又得用的碧痕，但到底还是自己比较重要，吴贵妃很快同意了季玄的想法，“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让碧痕放心，事成之后本宫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家人。”

    “是，娘娘，奴才办事您就放心吧。”季玄低下头掩饰压抑不住笑容的嘴角。正如前面说过的那样，季玄对吴贵妃并没有吴贵妃想象的那么忠心，对季玄来说，最重要的是满足他自己的欲#望。对碧痕的清高自诩，季玄已经看不顺眼很久了，这样的好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于是当季玄见到碧痕的时候，自然不会按照他对吴贵妃的说法好言相劝，而是直接以碧痕的家人相威胁，要求碧痕妥协。和吴贵妃一样，碧痕虽然知道季玄对自己的不满，但他绝对想不到季玄会如此扭曲吴贵妃的意思，在所有人看来季玄一直对吴贵妃忠心耿耿。

    碧痕是个死心眼的人，她从进宫以来就一直跟着吴贵妃，因此也一直没有生过二心。其实如果真的按照季玄对吴贵妃说的方法，在知道吴贵妃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的情况下，想到吴贵妃这次的困境，碧痕很有可能会愿意替吴贵妃去死。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为吴贵妃做了这么多，到最后甚至没能得到吴贵妃的认可，她怎么能不心寒虽然为了保护家人，碧痕不得不答应季玄的要求，但她对吴贵妃的忠诚却不可避免地消退了许多。这点季玄自然是不会在乎的，在他眼里碧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碧痕心灰意冷地按照季玄的要求跟吴贵妃一起演了一出戏，看着吴贵妃一脸的感动，听着她语带哽咽地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从前一定会感动不已的碧痕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演技真好。演完最后一出戏的碧痕此时只希望吴贵妃真的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司正司是宫中主管宫女太监刑罚的部门，隶属于尚宫局同时有独立与尚宫局，最重要的是司正司的头头脑脑们从前是徒景宸的人，现在有一半是林黛玉的人。司正司在宫中一直是在禁忌话题，宫女太监们轻易不会提起，就算不得不也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这也造成了一种现象，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对司正司有一种天然敬畏感，碧痕也不例外。碧痕进宫已经六年了，但是从来没有和司正司打过交道，此时以阶下囚的身份走进司正司，心里恐慌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进了司正司，从来不是死那么简单。

    不过这回的事情有些出人意料，司正司负责审理她的罗司正除了例行的审问，并没有对她做别的事情，审问之后只是把她关押了起来就放任不理了。说放任不理也不对，实际上司正司对她的看管非常严格，每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巡视一次，但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就这样过去了一整个白天，碧痕虽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却已经消退了许多。晚上的时候，一个景仁宫的小宫女过来送饭，说是吴贵妃担心她在司正司吃不好特地让人给她准备的。这点碧痕倒没有怀疑，毕竟她都是将死之人了，吴贵妃想要表现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过最后碧痕还是没有机会享受吴贵妃的好意，因为这个时候正好是司正司巡视的时间，过来巡视的周典正看到碧痕桌上摆着的食物皱眉询问看管她的小太监，“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检查过了吗”司正司从上到下设有司正两人、典正两人、掌正两人、女史四人。

    小太监显然没有想到周典正会这么认真，慌忙答道：“回周典正，这些东西是景仁宫的宫女送过来的，说是贵妃娘娘让准备的，奴才正要检查。”周典正闻言站定，对小太监说道：“景仁宫送来的把所有东西都切开看看有没有夹带纸条。”

    周典正毫不避讳碧痕的存在，直言她对景仁宫对吴贵妃的不信任。碧痕低头不语，都说景仁宫在宫中超然物外，除了徒景宸和皇后，谁的面子都不卖，从周典正对吴贵妃的态度来看这话还真没说错。小太监连忙答应，拿出匕首把所有食物切开，并没有发现纸条之类的东西。

    这个结果让碧痕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失落，没有纸条这个风波应该就过去了，可是这也代表吴贵妃真的是要她去死了。不过显然周典正不是这么想的，看到没有纸条她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对小太监说道：“去找一只猫过来，每样食物取一点喂它。”

    碧痕闻言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看着周典正。周典正大约三十出头，和宫里的嬷嬷比起来并不闲得老态，反而有一种中年女子独有的美艳，不过这点当然不是碧痕看着周典正的理由。因为听周典正的意思，她分明就是怀疑这些饭菜里有毒。

    不过只看了几眼碧痕有沉默不语地低下头，她不相信吴贵妃会下毒，她都已经答应吴贵妃去死了，吴贵妃还有什么理由要下毒害她即使心里有一个角落告诉碧痕，吴贵妃是有理由下毒害她的，只要吴贵妃不相信她会守口如瓶。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毫无疑问是死人。

    周典正嘲讽地看了碧痕一眼，她当然知道碧痕在想什么了，不过这些饭菜里还真下毒了，虽然这毒不是吴贵妃下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吴贵妃虽然没想过碧痕会背叛她，但是季玄却并不信任碧痕，给碧痕送饭菜是吴贵妃的意思，季玄却想要一劳永逸。

    罗司正和周典正都是林黛玉的人，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碧痕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碧痕死了对吴贵妃一点损失都没有，林黛玉当然不会希望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所幸吴贵妃身边有一个私心太重的季玄，这就给她们制造了机会，一个策反碧痕的机会。

    小太监出去了一会很快就抱着一只猫回来了，他按照周典正的吩咐，每样菜分出一点喂给小猫。开始的时候小猫还活蹦乱跳的，过了一会动作慢慢变得迟钝起来，最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很快身体就开始僵硬了。全过程碧痕都看在眼里，全身僵硬。

    说实话，跟着吴贵妃，碧痕并不是没有做过亏心事，但就这么看着一条生命慢慢流逝还是第一次。尤其只要想到，如果不是这只猫，死的人就是她了。即使碧痕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此还是感到无比心寒，自己赴死和被别人害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此刻，即使是忠心耿耿的碧痕也不由开始怀疑，她死后，吴贵妃真的会照顾她的家人吗她进宫六年，跟了吴贵妃六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吴贵妃的，到现在才知道，她所谓的了解太过于肤浅。她所有的预测，不过是她以为的。

    最让她不放心的是，她和家人的感情很好，如果她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家人真的会就这么算了吗为了让她闭嘴，吴贵妃就能下毒杀她，谁能保证吴贵妃不会为了让她的家人闭嘴而害死她的家人碧痕越想越觉得事前吴贵妃给她的保证一点都不保险。

    碧痕想着再次抬头看着周典正，这个人又是哪边的人呢做这么多的目的又在哪里呢正在指挥小太监把饭菜撤下去的周典正注意到碧痕的目光，淡淡一笑，“我可以送你出宫，也可以保护你的家人，但你要知道，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碧痕沉默了一会，随即说道：“我答应。”虽然周典正没有直说，但是碧痕明白，条件无非就是要她背叛吴贵妃。她虽然在进宫六年了，在宫里地位不低，但在周典正这样的人眼里，除了吴贵妃的事情之外，她大概是没有别的价值的。

    吴贵妃也别怪她背主，吴贵妃不仁在先，为了家人她也只能不义了。而且，当她真正目睹死亡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原先做好的心理建设已经全线崩溃，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当她的死未必能够换来家人的平安的时候。对，她不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本座翘掉了一个面试用来码字……

    京郊别院,第一天狩猎回来徒行北并没有找到林黛玉要求的颜色特别又漂亮的兔子，虽然林黛玉说算了，但徒行北决心已定要完全承诺。于是，第二天一早,徒行北就又带着侍卫们出发了，不过今天他决定不管其他猎物,专门找兔子。

    徒行北离开没多久，冬令就来向林黛玉回报刚刚从宫中传来的消息,碧痕已经是她们的人了。林黛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把茶杯放在身边的茶几上，沉吟了一下说道：“先把碧痕送出宫，她的家人也送走保护起来,别让她们脱离控制。”

    “宫里那边，不是吴贵妃身边的人下的毒吗直接把这件事情报上去，就说碧痕被吴贵妃的人毒杀了，这回本宫倒要看看吴贵妃想要如何推脱。”林黛玉冷冷一笑。现在就算让碧痕去徒景宸面前陈情作用也不大，倒不如等到关键时刻再打这张牌。

    不过吴贵妃自己出的昏招林黛玉自然也不会放过，她早就说过，就算现在不能马上扳倒吴贵妃也要先收点利息。等事情尘埃落定，她和徒行北便可以回宫了，真是可惜看不到吴贵妃精彩的表情。哦，对了，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吴贵妃还是不是吴贵妃。

    这边林黛玉悠闲地等着徒行北回来设想着吴贵妃的下场，那边宫里已经炸开了锅。原本吴贵妃在群臣面前诬陷林黛玉就已经在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让后妃们没有想到的是，好戏还没有结束。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被吴贵妃退出来做替罪羊的宫女死在了司正司。

    这回可不是什么司正司严刑逼供，弄死了那个可怜的宫女。也不是那个宫女受不住刑罚畏罪自杀，那个可怜的小宫女碧痕是中毒身亡。更加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在碧痕死前，曾经有一个景仁宫的宫女去给碧痕送饭，说是吴贵妃让她给碧痕送去的。

    事发之后，景仁宫的那个送饭的小宫女自然马上被司正司带走了，但同时吴贵妃也成了最有嫌疑的人。除了吴贵妃还有谁会那么想要碧痕死呢大家可是巴不得碧痕说出点什么来，也好看吴贵妃倒霉，这些年吴贵妃着实把宫中几乎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

    那个小宫女也是刚进宫没几年，在景仁宫也不受重用，一来对吴贵妃没什么忠心，二来对司正司也充满了恐惧，很快就把自己知道全都说了出来。其实她也确实不知道什么，虽然是季玄让她来给碧痕送饭，可是她并不知道季玄在饭菜里下了毒。

    查到季玄身上之后大家都有些失望，毕竟季玄对吴贵妃的忠心是出了名的，所有人都认为季玄会把事情扛下来，看来想看吴贵妃倒霉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事情真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宫里就不会那么轰动了，真正让宫中炸开锅的正是季玄的态度。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季玄会把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就连吴贵妃也这么认为的时候，身处司正司的季玄既然要求要见徒景宸，他说只有见到徒景宸他才会说出真相。对此徒景宸并不惊讶，他早就知道季玄是个什么样的人，最震惊的人恰恰是吴贵妃。

    当着徒景宸、皇后和吴贵妃的面，季玄看了吴贵妃一眼，大声喊冤：“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啊!虽然是奴才让人给碧痕送的饭，可是奴才也是听贵妃娘娘的吩咐才会这么做的。奴才绝对没有给碧痕下毒，更加不知道那些饭菜居然会有毒。”

    吴贵妃震惊地看着季玄，尽管听说季玄要见徒景宸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当听到季玄口口声声影射她的事情，她还是无法置信。她是那么信任季玄，甚至因为季玄的建议同意让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碧痕去送去，她有没有给碧痕下毒季玄难道会不知道吗

    这件事情她是从头到尾交给季玄去做的，她甚至没有想到季玄会给碧痕下毒，而现在季玄更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可以说吴贵妃从前有多信任季玄现在就有多恨他，她狠狠地瞪着季玄说道：“胡说八道!你敢对天发誓本宫让你给碧痕下毒吗”

    尽管自己做了不少坏事，吴贵妃心里还是对神灵抱着一份敬畏之心，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如此，吴贵妃以为季玄也是。不过显然季玄在哪里都是一个奇葩，听了吴贵妃的话，他毫不犹豫地指天发了一个毒誓，如果他所言有虚便让他不得好死。

    徒景宸在心里赞叹了一下季玄的好胆量，然后看向吴贵妃。为了配合表演，徒景宸脸上的表情是愤怒的，不过此时吴贵妃表现地比徒景宸更加愤怒。她手指着季玄，气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就算她现在说得出话来也没用，季玄的毒誓把吴贵妃推到了悬崖上。

    “皇上，妾冤枉啊!妾绝没有给碧痕下毒，都是刁奴在胡说八道!”此时的吴贵妃除了喊冤似乎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徒景宸冷冷地看了吴贵妃一眼，说道：“你说是季玄诬陷你，你有什么证据吗季玄可是发了毒誓的，你也能发毒誓自己没做过亏心事”

    要吴贵妃发誓她没有毒害碧痕没问题，但要她发誓没做过亏心事可真为难她了，她不仅做过亏心事，还做过不少。看到吴贵妃迟疑的表情，徒景宸冷淡地转过头，“行了，朕已经知道了。戴权，传旨，吴贵妃品行不端，不配贵妃之尊，即日起降为昭仪。”

    说完也不管吴贵妃呆滞的表情径直离开了。皇后厌恶地看了一眼吴贵妃和季玄，对待命地宫女太监们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吴贵妃，不，现在应该是吴昭仪了，你们还不快把吴昭仪送回景仁宫另外景仁宫中违制的东西也别忘了收回。”

    “至于季玄，依然交由司正司处置。”说完皇后也不看吴贵妃愤恨的表情，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司正司。皇后走后，吴贵妃恨恨地看了季玄一眼，“季玄，这回算本宫信错了人。不过，本宫不好过你也别想落得好，咱们走着瞧。”她喝退了司正司的人，转身就走。

    面对吴贵妃的威胁，季玄只是微微一笑，他在宫中多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从决定攀扯吴贵妃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了吴贵妃的态度。而手里握着吴贵妃的把柄的季玄料定，这件事情的幕后操纵者一定会对他手里的东西感兴趣，那可是能够决定吴贵妃命运的东西。

    当宫中的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林黛玉正和徒行北一同泛舟游湖。努力搜寻了三天，徒行北终于找到了一只黑色和白色两种颜色毛发的兔子，虽然他还是觉得这只兔子不够特别，不过在侍卫的提示下他终于知道其实兔子就那些颜色了……

    不过那只兔子确实足够可爱，于是林黛玉就抱着那只刚刚被取名为墨白的可爱小兔子和徒行北一起游湖了。这个湖比较大，有一半被林黛玉名下的别院包围着，另一半算并不属于别院的范围。不过因为地处偏远，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他们便也没有避讳什么。

    他们在游玩的时候，冬令的手臂上停了一只信鸽。徒行北挑挑眉，“看来宫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样一来他们似乎也要准备回宫了，说实话，这么快就回宫他还有些不舍呢。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尽快解决当然也是一件好事了，毕竟拖得越久对林黛玉越不利。

    林黛玉微微一笑，正准备说点什么，冬令却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林黛玉惊讶地看了冬令一眼，她原先虽然想到了季玄不会为吴贵妃卖命，却没有想到季玄会化被动为主动，自己提出可以跟她合作对付吴贵妃。看来事情结束之后，季玄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想了一下，林黛玉也不避讳徒行北的存在，直接对冬令说道：“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然后和碧痕一样送出宫保护起来。不过有一点，一定要加强对他的控制，季玄这个人可不简单，别让他找到什么空子。”可不是不简单吗，每一步都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冬令领命去给宫里写信，林黛玉对徒行北说道：“让四哥哥说对了，宫里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吴贵妃这次可是自作自受，直接被降为昭仪。以前那些被吴贵妃算计过的后妃们这回可要好好报仇了，宫里这回也算是好好热闹了一回呢。”

    “直接降为昭仪了”徒行北显然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徒景宸这次会这么干脆，不说吴贵妃以往的受宠，单说吴家在朝中的势力就让徒景宸顾虑重重了。也不知道这次林黛玉挖了个什么坑让吴贵妃跳，才把吴贵妃坑得这么惨。不过，不管是什么坑，徒行北都高兴看吴贵妃倒霉。

    不说他自己和吴贵妃的恩怨，单论吴贵妃对皇后做的种种事情，就足够让徒行北很吴贵妃入骨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以前徒行北不仅不能把这种恨意表现出来，反而要对吴贵妃敬重有加，否则难免让人说他不敬庶母。这对徒行北的声誉可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作者有话要说：咩，昨天刚刚回家，今天就更新了！本座真是太勤奋了有米有！

    ps：今天一开新闻就看到梅西刚刚进球就又吐了，这果断是怀孕了的节奏吧？！我觉得孩子是小罗的，你们怎么看？

    <center><table dth="80%" border="0" cellpadding="0" cellspacing="0">

    <tr>

    <td dth="50%" align="center"></script></td>

    <td dth="50%" align="center"></script></td>

    </tr>

    </table>

    </center>

    尖锐的风声在林黛玉和徒行北的耳边响起，冬令和侍卫们警觉地把林黛玉和徒行北护在身后。然后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影从高处掉进水底,入水的瞬间在水面上惊起一阵波浪,没多久就只剩下圈圈涟漪，很快水面就恢复了平静,人影也消失在水底。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林黛玉和徒行北都没有了游湖的兴致，侍卫们在征得两人的同意之后，一边戒备一边很快把游船开回岸边。与此同时，一队待命的侍卫已经下了水去搜寻那个掉进水底的人，另外一队则是马上前往那人掉落下来的地方察看。

    林黛玉和徒行北在京郊别院游玩的事情宫中很多人都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侍卫们心里担心这事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政治这回事,不管是刺杀或是别的什么手段都算不上新鲜，而想要把林黛玉和徒行北扼杀在羽翼未丰之时的人不在少数。

    上了岸,林黛玉扶着冬令的手看着因为下水搜寻的侍卫而泛着波纹的湖面，眼中一片平静。徒行北则是把佩剑握在手中，眼中警惕地盯着看似平静的湖面，随时准备拔剑出鞘。如果有人小看了他，他会让那些人明白，他徒行北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没过多久，一个下水搜寻的侍卫就浮出了水面，“殿下，落水之人早已气绝身亡，很有可能是杀人抛尸，不巧落到了殿下面前。”说着，侍卫把一枚雕刻着古朴花纹的银色指环呈上，这枚指环是落水之人身上唯一有些特别的东西，或许会是破解谜团的关键。

    徒行北接过指环把玩了一番，发现这枚指环虽然泛着金属的光泽，但手感却像玉石一般温润光滑，让人感觉不是凡品。他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指环上的花纹，很遗憾，虽然花纹非常精美，艺术价值很高，但徒行北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那花纹他从没见过……

    发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徒行北便把指环递给了林黛玉。林黛玉也没有新的发现，不过她把指环留了下来。她自己虽然没发现什么，但她认为可以拿给甄子裴看看。甄子裴虽然年轻，但是交友甚广，见识也不浅，或许他曾经见过这种花纹也未可知。

    吩咐侍卫把湖里的尸体处理好，徒行北和林黛玉就回去了。今天这一趟虽然不能说“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但中途发生的这个插曲确实让人愉快不起来。最让他们感到郁闷的是，吴贵妃，不应该是吴昭仪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们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在宫外逗留了。

    而回宫之前遭遇这样的事情显然不会让人高兴。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回宫了。一来徒行北的老师快要抓狂了，二来林黛玉也准备去见见她的那位表姐或者庶母了。两人相视叹了一口气，果然他们距离徒景宸的境界还差得远了。

    去那人落水之处搜寻的侍卫也无功而返，当他们感到事发的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清理过了，他们没能发现有用的线索。这也让林黛玉和徒行北忍不住皱眉，看来凶手形势非常老道，事情又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就算想要草率处理，心里也不能安定。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和徒行北就回宫了，不过回宫之前，林黛玉已经让人把那枚指环给甄子裴送过去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透着诡异，如果不能尽快查明真相，林黛玉无论如何不能安心。无论甄子裴能不能给她想要的答案，早点有个结论也是好的。

    回宫给徒景宸和皇后请安之后，林黛玉和徒行北就各自回宫了，徒行北要回去赶落下来的功课，林黛玉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活。吴昭仪的事情出来之后，林黛玉在宫中的威望不仅没有因为巫术事件受损，反而让更多人知道了她不能惹。

    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贾元春。贾元春虽然在林黛玉进宫的时候从一个女官被封为才人，而且居住没有主位的凤藻宫，但奈何徒景宸对她根本没有兴趣。如果是一个在后宫磋磨多年的后妃，比如贤妃，大概会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过着自己滋润的小日子。

    但贾元春不同，她虽然也进宫多年了，但以前只是女官。她的心里还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尽管年纪在后妃之中不算小，但贾元春不相信自己没有得宠的可能，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被封为才人是因为林黛玉的缘故，她只认为徒景宸终于注意到她了。

    贾元春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来找林黛玉，毕竟她们血缘上是表姐妹。可正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才让贾元春更纠结，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林黛玉的庶母，可血缘上又是表姐妹，见面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尴尬。而且，林黛玉虽然受宠，却未必能够帮上她。

    林黛玉是徒景宸的养女，从来就没有女儿插手父亲房里事的，更何况林黛玉的养母是皇后，林黛玉更是没有劝徒景宸去别人那里的道理。但……贾元春弹琴的手突然停下，原来是她一时心绪不宁用力过猛划伤了手指。看着手指上涌出来的鲜红，贾元春终于下定了决心。

    贾元春求见的时候林黛玉正在看书，听说贾元春来了林黛玉露出一个笑容，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接下去对贾家的计划没有贾元春的配合该怎么实行呢。“请她进来。”林黛玉正在读的是一本兵书，她并没有因为要见贾元春把书收起来。

    她对贾元春并不熟悉，因为她们从来没见过面，她对贾元春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别人的描述，包括负责收集情报的人给她的报告和曾经贾宝玉他们对她提过的贾元春的事情。然后她发现这是一个和薛宝钗一样有着雄心壮志的人，而且应该比薛宝钗要难对付。

    无论如何，第一次见面林黛玉不想被贾元春压制，既然如此给贾元春一个下马威岂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当贾元春被宫女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黛玉坐在桌案边读书的样子。林黛玉原本就是一个很有书卷气的人，只是这气质和她手上拿着的那本兵书不太相符。

    “妾见过华阳公主殿下。”贾元春收回目光，屈身行礼。皇宫是一个到处充斥着尊卑等级的地方，就算贾元春现在的辈分比林黛玉高，却不代表她的地位也比林黛玉高。别说是她了，就算是现在的吴昭仪见到林黛玉也要行礼，而林黛玉完全可以坦然受之。

    林黛玉略微颔首回礼，“贾才人请坐。不知道才人来本宫这宁锦宫所为何事？”林黛玉这话说得微带讽刺，可不是嘛，她入宫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贾元春过来。现在吴昭仪的事情刚过去，贾元春就上门了，说她没有目的谁会相信？反正林黛玉是不信的。

    虽然那时因为徒景宸的叮嘱，就算贾元春求见她也不会见。可是她见不见是一回事，贾元春有没有这个心是另一回事。这个世界虽然非常实际，但做事太实际的人却往往让人喜欢不起来，贾元春这回就败在她的脸皮不够厚上。要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贾元春也不蠢，她听出了林黛玉话语的讽刺意味，顿时有些尴尬。但到底入宫多年，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绕着弯子和林黛玉套近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路，现在自然不可能一来就提出想要林黛玉在徒景宸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这只会让林黛玉对她更加反感。

    贾元春不提，林黛玉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耐心十足地和贾元春绕弯子。聊着聊着，贾元春突然把话题扯到了林黛玉看的兵书上，“公主喜欢看兵书？其实兵书虽然有大智慧，但咱们女子看来却没什么作用，倒不如看一些诗词歌赋一类陶冶情操。”

    林黛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种论调倒是让她忍不住想起薛宝钗，看来她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不是没有道理的。没等林黛玉回答，冬令就进来通报说徒行北过来了。正好林黛玉也懒得和贾元春讨论这个问题，干脆端茶送客。

    贾元春心里有些懊恼，她自认为和林黛玉聊得还算投机，最后那句话虽然林黛玉看着不太喜欢的样子，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林黛玉终会理解她的真心。谁料这个时候徒行北居然过来了，作为一个年轻的后妃，就算徒行北才十岁也是不适合和她见面的。

    走之前贾元春还颇为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公主，请恕妾多嘴说一句。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公主和四皇子虽名为兄妹，到底不是亲兄妹，再说就算是亲兄妹大了也该避讳。公主往后还是不要同四皇子走得那么近比较好一些。”然后，她的话很不凑巧地被徒行北听到了。

    “华阳妹妹，这位便是贾才人？”进来之前已经有人告诉过徒行北贾元春在里面了，不过因为徒行北毕竟年纪尚小，再加上还有林黛玉在，也不需要太过于避讳。但贾元春显然没有想到徒行北会不等她离开就直接进来，这回她可不太好收场了。果然还没等贾元春开口，徒行北就不客气地说道：“贾才人管好直接的事情就行了，本宫和华阳妹妹的感情不需要你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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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枚指环送到甄子裴手里的时候甄子裴正和赵轻玄在一起,那枚指环上的花纹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甄子裴也没见过,不过当他观察指环的时候正好被赵轻玄看到了。那还是自从甄子裴认识赵轻玄以来，第一次看到赵轻玄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这个指环，你从哪里来的？”赵轻玄双眼死死地看着那个指环，语气也没有了平时的轻快。甄子裴被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突然冒出来，也因为他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神态语气。甄子裴犹疑地看了赵轻玄一眼,“怎么了？难道这个指环的主人又是你们蓬莱剑宗的谁谁谁？”

    赵轻玄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他看了看甄子裴，缓和了语气解释道：“这个指环的主人并不是我们蓬莱剑宗的人，但他的江湖上的地位非同一般。这个指环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所以我看到这个指环出现在你手里的时候才会这么惊讶。”

    甄子裴撇撇嘴，惊讶？赵轻玄刚刚的态度岂止是惊讶啊。不过现在甄子裴懒得和赵轻玄分辨这个,更重要的是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对赵轻玄说道：“既然你想知道这个指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我想要知道这个指环和它的主人的故事，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赵轻玄考虑了一下，说道：“好吧，但是你要先说。”说实在话，那指环主人的事情虽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但赵轻玄却不太信得过甄子裴的信誉。可比到时候他什么都说了，甄子裴却突然耍赖，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甄子裴白了他一眼，看来也明白赵轻玄这样要求的原因，不过虽然心里不满但甄子裴对赵轻玄的信誉还是信任的，没有考虑就答应了赵轻玄的要求。“这个指环是我家主子从一具尸体上找到的，那具尸体正好从掉到了我家主子面前，她正在调查死者的来历。”

    “他真的……死了吗……”听到甄子裴的话，赵轻玄好像不是很惊讶，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像是忘记了甄子裴的存在，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这还是甄子裴第一次见赵轻玄这样，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喂，现在你该告诉我那人是谁了吗？”

    赵轻玄并不在意甄子裴的语气，正相反，甄子裴不太客气的话语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赵轻玄拿起那枚指环端详着，说出了那个属于过去的故事，“那个人叫做关卓，是一个有名的刀客，更重要的是他父亲关明轩是曾经的武林第一高手。”

    “曾经？”甄子裴追问，这意思是现在已经有人超越关明轩了吗？赵轻玄并不介意甄子裴打断他，“是的，曾经，因为关明轩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死在武林中排行第一的杀手组织碧煞的手里，再强大的人也做不到百毒不侵，碧煞就是利用这点杀死了关明轩。”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关明轩死后，关卓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因为武林中有一个传言，说关明轩之所以能够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是因为一本神秘的刀谱，只要得到那本刀谱就能够练成独步武林的刀法，而关明轩死后刀谱自然应该是在关卓手里。”

    “而年仅二十三岁的关卓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武艺这点似乎也成为了这句话的佐证，各种各样的明枪暗箭向着关卓而去，这也让关卓不胜其烦，不得不选择隐居。实际上，关卓已经隐居四年了，没有想到刚刚出山居然就……”赵轻玄的声音有些低落的样子。

    “你和他关系很好？”甄子裴有些好奇地问道，虽然刚刚赵轻玄说的话非常客观的样子，但甄子裴觉得如果他和关卓没有关系的话，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赵轻玄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甄子裴会这么问，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算是世交吧，不过多年没见了。”

    甄子裴哼了一声，明显对赵轻玄的说法不太相信。看赵轻玄的表情就知道，会只是一个多年没见过面的世交才怪。不过既然赵轻玄不想说，甄子裴也不打算追根究底，反正不管甄子裴和关卓是什么关系，都和这是无关，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林黛玉。

    “喂，赵轻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我去写信了。”虽然明明看赵轻玄这么伤心，以一个朋友的立场他对赵轻玄的态度应该好一些，甚至应该好好安慰他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赵轻玄的脸，甄子裴的态度就好不起来。

    嗯，反正赵轻玄这家伙，神经粗得很，甄子裴相信他很快就可以调整过来的，不需要他来多事。赵轻玄无奈地看了甄子裴一眼，心里的悲伤莫名地消散了许多。他无力地摆摆手，示意甄子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简直没法想象甄子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更加让他无法理解的是，甄子裴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情商很低的人，否则他也不能在黑白两道都吃得那么开。而且他私下的生意在起步阶段可是谁都没靠，就连家里的人脉都没动用，这也是那个时候徒景宸能够看得上他的原因，甄子裴确实有能力。

    可是，为什么在生意场上，在人脉经营上情商那么高的甄子裴，遇到感情的事情就突然变傻了呢？难道甄子裴真是以为他赵轻玄闲到没事做，专门跑来找他吵嘴？说来赵轻玄也发现了自己对甄子裴的了解还不够多，比如他就不知道甄子裴口中那个神秘的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从上次寒江夜的相遇来看，甄子裴的主子应该也和朝廷脱不开关系，但能够让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忌惮的人到底是谁呢？赵轻玄在心里盘算着他是需要明察还是暗访，如果他直接问题的话，甄子裴又会不会告诉他答案呢？就算甄子裴说了，那又会是真话吗？

    心里思量着这些事情的赵轻玄一时没有发现，他已经把原先纠结着的关卓的事情给扔到了一边，心里的感伤也已经消散了大半。等他再想起这事的时候，说实话，他的心里已经再次被甄子裴占据，再也感伤不起来了，因为关卓早已成为过去。

    那边正给林黛玉写信的甄子裴也纠结着呢。说来这事也挺无聊，原本应该就是江湖恩怨那回事，谁知道关卓的尸体好死不死地就掉到了林黛玉和徒行北的面前，这下可不就牵动了许多人的心了吗？可真要说这事和林黛玉、徒行北有关吧，其实又真没什么关系。

    纠结了好一会，甄子裴决定不再纠结，管他什么关系呢，需要做决策的人是林黛玉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执行者，没必要站在太高的地方去全盘考虑问题，至少现在没有必要。放下心里的纠结，甄子裴于是开开心心地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

    放下笔，甄子裴等墨水晾干，把信折起来塞进信封，让人马上给林黛玉送去。做完这一切，甄子裴又变成了那个毫无心事开开心心地甄子裴。嗯，他有可以和赵轻玄斗嘴了，不能更开心。希望赵轻玄已经放下“世交”的死，也变回从前的赵轻玄。

    不过当他看到赵轻玄的时候，甄子裴又忍不住问题了那个关卓的事情，“赵轻玄，你说关卓很强，比你强吗？”他见过的武林中人，最强大的就是赵轻玄，当然他也没见过几个武林人士。再次提起关卓，这次赵轻玄显得平静了许多，“对，比我强。”

    他没有欺骗甄子裴，他和关卓确实是世交，关卓的父亲关明轩和他的师父闻宣真人是至交好友，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往来并不密切。他和关卓初识还是在十岁的时候，而且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之间表现地可并不平和，甚至直接见了血。

    不过无论是闻宣真人还是关明轩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说他们两人也是这么相识的。于是赵轻玄和关卓就这么成了朋友，之后关明轩在蓬莱仙岛住了一段时间，赵轻玄和关卓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成了一对人人艳羡的竹马。

    变故发生在关明轩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和关卓都十六岁。而让他最终和关卓渐行渐远的原因正是关明轩的死，关明轩虽然是被碧煞组织所杀，但他是死在蓬莱仙岛上的。这一点一直让关卓耿耿于怀，甚至于认为关明轩的死和蓬莱剑宗有关。

    这让赵轻玄心里也很难受，他一直以为他和关卓交情莫逆，怎么都不会想到关卓心里会这么想他，会这么想蓬莱剑宗，会这么想关明轩和闻宣真人的友情。尽管赵轻玄知道，自幼丧母的关卓和关明轩的感情很深，这难免会影响关卓情绪和判断，但他还是难以接受。

    而关明轩死在蓬莱仙岛上的事实也让闻宣真人非常自责，他认为是他放松了对蓬莱仙岛的管理的缘故，才让碧煞的人有机会潜入仙岛动手。尽管就算不是在蓬莱仙岛，碧煞也会在别的地方对关明轩下手，但从此以后蓬莱仙岛开始限制外人出入，而他和关卓便再也没见过面。

    作者有话要说：咩，终于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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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明轩只有关卓一个子嗣，而关卓因为关明轩的死,至今没有娶妻生子,也就是说关卓死后,关家就算是绝后了。而关卓的死也必定会在江湖上引起巨大的风浪,不管是因为传说中关家的绝世刀谱，还是因为关明轩在武林中的特殊地位。

    甚至不仅仅是江湖,赵轻玄看了看甄子裴，还有甄子裴身后那个神秘的主子，这是既然设计到了他,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想到这里赵轻玄又忍不住想,如果他问起的话,甄子裴会告诉他那个神秘的主子到底是谁吗？“子裴……”赵轻玄张口,又停下。

    发现自己内心的忐忑,赵轻玄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向来洒脱不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像自己了。但他又确确实实洒脱不起来，因为他害怕甄子裴欺骗他，这比隐瞒还要可怕。他很清楚，出于种种理由，甄子裴不告诉他的可能性很大，但……

    “嗯？”甄子裴挑眉看着赵轻玄，这么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赵轻玄他看着可真不习惯。也许是因为甄子裴的表情让赵轻玄下定了决心，“子裴，你家主子到底是谁？”他想说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但想想不像平时的他，便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甄子裴诡异地看了赵轻玄一眼，“你刚刚就算在纠结这个？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他说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闭上嘴转移话题，“我家主子就是华阳公主，这又不是秘密，你出门随便打听打听就能问出来了。”

    赵轻玄一愣，好不，这回算是他想太多了。以前他总觉得别人喜欢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看来他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事情才能说得那么轻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赵轻玄这才想起了正事，“这件事情，华阳公主会插手吗？”他倒是不太惊讶甄子裴的主子是一个女子。

    甄子裴瞥了眼赵轻玄，“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除了那个关卓是你曾经的好友之外。就算关家真的有绝世刀谱和你们蓬莱剑宗也扯不上关系吧，你们蓬莱剑宗不是用剑的吗？”要甄子裴说啊，蓬莱剑宗一个隐世门派，没事干什么抢捕快的活啊？！

    赵轻玄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啦，不过我师父恐怕会管这事。毕竟他一直对关师叔的死心怀愧疚，而关卓是关师叔唯一的儿子，我师父肯定不会让关卓死地不明不白。”至于江湖上的那些事情，赵轻玄想想甄子裴说得也对，确实和他们蓬莱剑宗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认为那些认为靠着一本刀谱就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人也足够可笑，习武从来最重要的是天赋，其次是自己的努力。不能说功法不重要，但功法不会是决定性因素，没有那个资格就算得到天底下最好的武功秘籍又如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三流水准。

    甄子裴撇撇嘴，对武林中人的那一套显得不太看得上，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从小接受的不同的理念造成的思维差异，所以根本没准备和赵轻玄讨论这个问题。“主子会不会插手我也不清楚，不过最近朝中事情多得很，我看就算主子有兴趣也不会太关注这事。”

    别看江湖中人自认老子天下第一，整天你死我活争来斗去的，但放在整个帝国的层面来说，那些人甚至那些大派，和军队比起来，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当然不能否认其中的一些高手实力不凡，但难道朝廷手里就没有能够和那些人抗衡地高手了吗？

    尽管甄子裴对这一块没怎么接触，但他知道，作为帝国的统治者，徒景宸手里并不是缺乏上层的武林秘籍，当然更不缺乏忠心耿耿又天赋出众的下属。那些从小习武并且被灌输忠君思想的人就是徒景宸手里最锋利的刀子，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那么这件事情林黛玉到底会不会直接插手呢？这个问题也是冬令想要知道的。听到冬令的问题，林黛玉笑了笑，“武林始终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但作为一个统治者，永远没有可能消除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对武林中人是要加以控制，但朝廷绝不能直接出面。”

    “这件事情本宫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但插手也要讲究办法。冬令，你要知道，武林中的事情自然武林中人才能处理好。虽然你也是自幼习武，但会武功可不代表就是武林中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而且觉得只有他们的行事准则才是正确的。”

    “就好比你要铸造刀剑就要去找专门匠师一样，想要把武林这个不稳定因素控制在手里，也需要去找专门做这事的人，而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武林中人。”其实在知道赵轻玄的存在并且赵轻玄对甄子裴还和常人不同的时候，林黛玉就已经有所打算了。

    冬令若有所思，“公主想要和那个赵轻玄合作？不如让婢子去见见他？”她表现出有些雀跃的样子，作为一个自小习武而且武艺不差的女子，她心里对江湖这个词还真有些向往。和普通人的世界比起来，江湖这个地方对女子的约束要少上许多。

    “你当然会有机会见到他，因为本宫要亲自和他谈谈。”林黛玉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自信的光芒。和赵轻玄合作吗？也是也不是。她是准备和赵轻玄合作，但不仅仅是和赵轻玄本人合作，她的目的是赵轻玄背后的师门，那个神秘的隐世门派——蓬莱剑宗。

    冬令却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公主，那个赵轻玄武艺高强，而且还是个男子，您去见他不合适也太过危险了吧？皇上也不会同意的。”赵轻玄和甄子裴不同，甄子裴以前是徒景宸的人，现在对林黛玉也是忠心耿耿，而那个赵轻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个危险分子。

    林黛玉闻言也有点无奈，她虽然确定赵轻玄是安全的，但徒景宸却未必会这么认为。她认为想要争取蓬莱剑宗的合作，必须要亲自和赵轻玄接触，这是她的诚意。皱眉思索了一会，林黛玉说道：“这事本宫会亲自去跟父皇提。”

    说完这话没多久，林黛玉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求见父皇。”从她的急切也可以看出来，平时冷静自持的林黛玉心里对传说中的江湖也充满了好奇。冬令闻言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丝毫没有刚刚劝住林黛玉时的忧心忡忡。

    送薛宝钗出嫁的送亲队伍已经上路，换回南安郡王的时候徒景宸也懒得操心，所以突然之间徒景宸变得闲了下来。林黛玉过来的时候，他正和宗人府左宗人令狐新霁一同坐在树下对弈。林黛玉走上前看看棋盘上啥的难舍难分的两条大龙，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看来她再着急也没用了，总不能当着令狐新霁的面说这事。看到林黛玉过来，令狐新霁正准备起身行礼，林黛玉连忙制止了他，“令狐大人快快免礼，若是因为本宫的缘故让大人分心输给了父皇，那可就糟糕了呢。”她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分明是令狐新霁占据优势。

    令狐新霁闻言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他和林如海一样，也是在徒景宸得势之前就和徒景宸相交甚笃，也因此在徒景宸面前不想其他大臣那般拘谨。听林黛玉这么说，他拱了拱手，“既然公主这么说，臣就要好好琢磨路数了，免得输给了皇上让公主失望。”

    徒景宸失笑摇头，他轻轻点了点林黛玉的额头，示意她坐下观棋。论棋力他是不如令狐新霁一些，输了倒也不让人意外，毕竟不是第一次输了。不过虽然注定会输，徒景宸却依然每一步都下得非常稳健，直到确实无路可走才不得不投子认输。

    令狐新霁走后，徒景宸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留林黛玉和他一起用膳。饭后，没等林黛玉提出在心里憋了许久的事情，徒景宸又让人拿来从西方过来的做工精致的镜子让林黛玉挑选。这种玻璃镜子和帝国制作的铜镜比起来要清晰许多，林黛玉进宫之后用的都是这种镜子。

    如果不是因为每次有吃的用的玩的徒景宸都会先给林黛玉挑选，林黛玉几乎都要怀疑徒景宸是不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故意不让她开口了。尽管心里装着事情，林黛玉依然不想辜负徒景宸的好意，挑选的时候非常认真，这样一来又用去了许多时间。

    而也就在林黛玉在徒景宸这里消磨时间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的宽大袍服，怀中抱着一柄长剑，俊美的脸上有着一股抹不去的忧郁的中年男子刚刚从船上下来，踏上了帝国大陆的版图。他就是收到赵轻玄送去的消息，知道了至交好友关明轩之子关卓死讯的闻宣真人。

    正如赵轻玄所说的那样，至交好友唯一的独子的死他没法不放在心上，在对关明轩的死心怀愧疚的情况下，他不能让关卓死的不明不白。闻宣真人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长剑，他和关明轩就是因为这把剑而相识。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关明轩问他为什么总是抱着这把剑，然后他和关明轩打了一架，再然后他们相识相知。眨眼间他已经老了，而关明轩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动排版工具不知道为毛不好用了，本座只好手动，表示手动好累……

    ps：晚上或许凌晨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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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服徒景宸的过程出乎林黛玉预料地简单，知道她要见的是蓬莱剑宗的首席大弟子之后,徒景宸并没有太过反对。虽然徒景宸本人和蓬莱剑宗没有任何接触,但对这个武林大派他自然不会一点了解都没有,恰恰相反,这个门派的一举一动徒景宸都非常关注。

    在赵轻玄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徒景宸对赵轻玄的了解或许赵轻玄本人都会惊讶。正因为知道赵轻玄是个什么样的人,徒景宸才会放心林黛玉去见他。据他所知，赵轻玄虽然在一般人眼中放荡不羁地不像个正统的正派弟子，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磊落的人。

    得到徒景宸的允许之后，林黛玉通过甄子裴约了赵轻玄在发现关卓尸体的京郊别院见面,那里人迹罕至,又是林黛玉自己的地盘，她去哪里也不会让别人多想。与赵轻玄见面的时候，林黛玉没有戴面纱，她见甄子裴见面的时候便是没有戴面纱的，与赵轻玄见面也没有必要。

    相比较起来，反倒是一向洒脱的赵轻玄见面之前有些紧张，让陪他过来的甄子裴都奇怪了起来。当赵轻玄第不知道多少次做出整理衣服的小动作之后，甄子裴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双手抱胸看着赵轻玄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主子才九岁，欣赏不来你的魅力！”

    赵轻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他惊讶是因为作为江湖中人，他对官场和宫廷那些事情实在没有多少了解，所以确实不知道华阳公主只有九岁，也没有想到甄子裴会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如此推崇，并且言听计从。苦笑则是因为，他紧张的原因和甄子裴想的完全不同。

    甄子裴以为他紧张是因为要去见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的缘故，实际上他紧张完全是因为甄子裴啊。因为华阳公主是甄子裴的主子，很大程度能够决定甄子裴的未来，也能够影响甄子裴的决定，所以他才会这么谨慎，希望给华阳公主留下好印象。

    不过这是他还真没法跟甄子裴解决，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见到林黛玉的时候，说实话赵轻玄感觉有点震撼，一是因为林黛玉的年幼，二是因为甄子裴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表现。甄子裴说林黛玉才九岁，赵轻玄觉得从外表上看确实如此，心智上就不一定了。

    想想他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再看看林黛玉现在做的事情，赵轻玄确定，皇室果真不是正常人能呆的地方。而甄子裴他刷新了他的认识，在林黛玉面前，平时吊儿郎当的甄子裴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恭谨稳重的甄子裴。

    而从林黛玉的表现来看，在她面前的甄子裴应该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看来这位公主在甄子裴心里的地位确实不一般。然后赵轻玄确定，他更加需要在林黛玉面前好好表现了，若是能够得到林黛玉的认可，他追求甄子裴的路想必会好走许多。

    因为甄子裴是皇权意识比较单薄的江湖中人，林黛玉并没有让他把礼行全就把人叫了起来，赐了坐。注意到赵轻玄在落座之前看了看甄子裴，林黛玉微微一笑，确定了寒江夜跟她说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子裴也坐吧，没有外人在不需要如此拘谨。”

    “谢主子。”甄子裴谢了恩，落座之前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赵轻玄，什么时候在赵轻玄在林黛玉眼里就不是外人了？纠结归纠结，甄子裴在林黛玉面前还是很有智商的，他没有傻到说出心里话，这话最多也就是等回去之后跟赵轻玄说说。

    “赵公子，本宫听子裴说那个指环的主人在江湖中地位非同一般，他的死必定会在江湖上掀起巨大的波澜，有这回事吗？”虽然实际上对那个叫做关卓的人不太感兴趣，但林黛玉还是选择这件最近发生并且让她和赵轻玄产生联系的事情作为突破口。

    听到林黛玉这样说，赵轻玄就知道正戏开始了，他谨慎地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答道：“不错，正是如此。”林黛玉笑了笑，并不在意赵轻玄的态度，只是继续说道：“本宫还听说此人与你们蓬莱剑宗关系密切，是这样没错吧？”

    赵轻玄稍稍纠结了一下，这不就是他告诉甄子裴的嘛，能有什么错？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选择了最简单的肯定回答。“那本宫就有点好奇了，江湖上一向都是如此混乱吗？蓬莱剑宗作为武林大派，就连与你们关系非凡并且本身就在江湖中有一定地位的人的安全都没有保障？”

    赵轻玄愕然，他大概有点明白林黛玉见他的目的了。犹豫了一下，赵轻玄说道：“我蓬莱剑宗虽是江湖中人，但江湖之事素来纷乱，非人力所能及。未知公主有何以教我？”赵轻玄确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需要这么费尽心力地和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说话！

    林黛玉没有正面回答赵轻玄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本宫听说，这江湖也有正邪之分，可是如此？”赵轻玄有些拿不准林黛玉的意思，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没有第二个答案，哪怕他告诉林黛玉江湖只有正派林黛玉也不会相信，所以他回答地很干脆，“正是如此。”

    林黛玉笑了，“本宫不知道江湖是如何区别正邪两道的，不过对本宫来说，江湖中人无论是正是邪都一样。韩非子有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无论是正派人士替天行道，还是邪派魔头滥杀无辜，在本宫看来都是犯法，没有任何区别。”

    赵轻玄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他从中听出了林黛玉隐晦的威胁。尽管武林中人不受朝廷的束缚，但赵轻玄很清楚，就算整个武林加起来也未必能够和朝廷抗衡，更何况，武林中人是不可能团结一致的。不能说内斗是他们的爱好，但武林确实从来没有停止过内斗。

    “公主的意思是？”尽管对林黛玉大致的目的有了猜测，但林黛玉到底想怎么做，又想做到什么程度赵轻玄心里也没底，只能试探地问道。“合作。”林黛玉轻声吐出了这两个字，“本宫和父皇对蓬莱剑宗都非常欣赏，如果你们愿意合作，就再好不过了。”

    赵轻玄苦笑，那么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们不愿意合作，结果可能就不会那么美好了？沉默了好一会，赵轻玄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赵轻玄自然是愿意与公主合作的，只是轻玄人微言轻，这样的大事还做不了主，一时半会恐怕无法给公主答复……”

    林黛玉微笑道：“这样的大事，本宫自然不会要赵公子立即给出答案，赵公子尽管回去和闻宣真人商议一番，短时间内本宫还是等得起的。”说完她叫来一旁的侍卫，让他去吧关卓的尸体送到赵轻玄暂住的地方，也就是甄子裴在京中的一处房产。

    “关卓的遗体本宫本来打算让他们找个地方掩埋了，既然他曾经是赵公子的好友，又和你蓬莱剑宗关系非凡，本宫就把他的遗体交还给赵公子了。”林黛玉深知以势压人不是长久之道，在威胁的同时也不忘展现出自己的诚意，当然她亲身相见其实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果然，赵轻玄的表情放松了许多，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林黛玉仅仅只是想要利用蓬莱剑宗，或者干脆把蓬莱剑宗收归自己所有，完全没有必要特意出宫见他。这又是交还关卓遗体又是亲自出宫接见，对林黛玉虽然都不是太麻烦的事，但也可见林黛玉的诚意了。

    和朝廷合作，这是赵轻玄以前虽然从来没有想过，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毕竟虽然他认识了甄子裴呢。真正让他心里没底的是，林黛玉是真的想要合作，还是仅仅只是想要利用蓬莱剑宗，如果仅仅只是利用的话，他就不能不谨慎起来了。

    和甄子裴一起离开京郊别院回到暂住的地方，赵轻玄看着关卓的尸体心里惆怅的同时竟然也有一些放松。无论如何，这种也是过去的一种终了，而且有了这具尸体，他对闻宣真人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而且有了这具尸体，想必闻宣真人也会认真考虑合作的可能性。

    赵轻玄看着被保存在冰棺里的尸体，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就只等着闻宣真人来了，有华阳公主免费赠送的冰棺，想必等上几天尸体也不至于腐烂。离开地窖回到屋子里，赵轻玄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几天那么累，身体不累心累！

    而被赵轻玄惦念着的闻宣真人此刻正在树林里发飙呢。原来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闻宣真人居然很不凑巧地遇到了碧煞的人！七年前闻宣真人对碧煞没什么感觉，毕竟杀手组织什么时候都是有的，而关明轩的死让闻宣真人彻底恨上了碧煞这个组织。

    或许没有追杀到天涯海角这么夸张，如果闻宣真人遇到了碧煞的人，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而闻宣真人身为蓬莱剑宗的宗主，他的实力能差吗？所以所谓的不死不休，基本上都是碧煞的人不死闻宣真人不休，碧煞的人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是不能给他造成多少威胁的。而这回，闻宣真人不仅又解决了四个碧煞的杀手，还救了一个被碧煞追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定了，好困，本座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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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宣真人带着被他就下来的倒霉鬼李御道,一路跋山涉水穿过了森林和草原终于见到了京城的护城河。看着碧波荡漾的护城河水,闻宣真人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看到至交好友唯一独子遗体的准备，他原以为不会有这一天。

    其实关明轩死后，闻宣真人是希望关卓能够留在蓬莱仙岛的，虽然他始终没能查出雇凶杀害关明轩的人是谁,但为好友的独自提供庇护的能力他还是有的。可是关卓对关明轩身怀芥蒂,根本不愿意在蓬莱仙岛停留一刻,闻宣真人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放人。

    和同样年轻气盛的赵轻玄不同,闻宣真人始终对关明轩的死充满愧疚，对关卓的冲撞也丝毫没有介意。关卓离开蓬莱仙岛隐居之后,闻宣真人也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保护。关卓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平平安安地呆在隐居地，闻宣真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可就算闻宣真人再小心谨慎，在不能让关卓知道的情况下，他依然做不到周全，这才有了这次关卓的死。关卓到底为什么离开隐居地闻宣真人暂时也不知道，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关卓死了。闻宣真人心里充满痛苦与愧疚。

    至交好友死在蓬莱仙岛，他自己的地盘上。而好友留下的唯一的后人，他居然也没能保护好。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他该如何面对好友？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闻宣真人才用蓬莱仙岛的特殊讯号联系赵轻玄，让他来接人。

    而跟着他一路来到京城的李御道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进他。能够被碧煞追杀，李御道自然也是在江湖有点能量的人，不过这个有点能量的并不是李御道自己，而是他的父亲青城剑派的三长老李诺。闻宣真人久不出江湖，李御道自然不会认识他，所以他至今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

    李御道看到闻宣真人不走了，有些纠结要不要问问接下去怎么办，可是看到闻宣真人严肃的表情，想想他解决那些杀手时的狂放，顿时萎了。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决定等等看，于是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赵轻玄赶到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师父。”赵轻玄先和闻宣真人做了短暂的交流，然后才把目光放到了李御道的身上，“师父，这位是？”赵轻玄纠结，门中的师弟还有他不认识的吗？就算是闻宣真人朋友的后辈，这么大年纪他也应该都见过才对啊，难道这个是闻宣真人刚刚捡到的？

    赵轻玄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闻宣真人作为正道大派蓬莱剑宗的宗主，不能说心慈手软，但绝对可以说乐于助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闻宣真人顺手捡人的事情，如果那人还没有去处，闻宣真人有时也会带回蓬莱仙岛，甚至他有一个师弟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次，赵轻玄真的是猜错了，闻宣真人现在满心都是关卓的死，哪有心思注意别的事情啊。只见他看来一眼李御道，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路上看到他被碧煞的人追求，我就顺手解决了碧煞的杀手救下了他，然后他就一路跟着我来了京城。”

    赵轻玄默了一下，所以闻宣真人的意思是，他们两人同行了一路，居然就没有交流过，甚至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赵轻玄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平时的闻宣真人绝不是这样的，可见关卓的死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来看和华阳公主合作或许真的是个好选择。

    七年前关明轩死的时候，蓬莱剑宗丝毫查不出幕后黑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想必这次闻宣真人绝不会愿意就这么算了。华阳公主虽是女子，但绝不是一般的女子，借助她手中的势力，或许能够帮助闻宣真人解决这个在七年没能解开的心结。

    不过目前最迫切地还是先把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解决了，赵轻玄拿出了蓬莱剑宗首席大弟子的气度拱手问道：“在下赵轻玄，未请教兄台是？”李御道泪流满面地看着赵轻玄，太感动了，这些天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透明人呢，“赵兄有礼，在下青城剑派李御道。”

    他简直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碧煞的杀手追杀到走投无路，好不容易被人救了，救他的人居然还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他当然想过独自离开，可是他不确信碧煞会不会另外派人来追杀他，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觉得还是跟着恩人安全。

    当然了，这几天除了完全理他之外，闻宣真人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这些天他虽然不得不跟着闻宣真人风餐露宿，为了跟上闻宣真人的脚程每天耗尽内力，但也正因为这段经历，他达到瓶颈的功力居然出现了突破的迹象，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吧。

    虽然其实心里没啥感觉，但表面上赵轻玄还是满脸歉意地对李御道说道：“原来是青城剑派的李兄。家师这些天遭逢巨变，一时心神恍惚，失礼之处还请李兄见谅。”没有办法，师父不在状态，身为蓬莱剑宗首席弟子的赵轻玄虽然不爱这一套但不得不把礼节做全。

    李御道连忙说道：“赵兄说哪里话，前辈久了在下一命，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呢。”赵轻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都没给李御道询问他们身份的机会，就抢先说道：“李兄，如今到了京城你应该也能联系上同门了，在下和家师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其实赵轻玄也纠结啊，作为蓬莱剑宗的宗主和首席弟子，他和闻宣真人遇到江湖中人故意隐藏身份肯定是不好的。但此时他们在京城的事情确实不好暴露出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给李御道询问道机会，谁让李御道不认识他们呢？

    李御道有点发愣，这么快就要分开了？这些天他虽然过得不算好，可跟了闻宣真人这么几天了，突然说他可以回家了，他还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赵轻玄可没准备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趁着他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转过弯的时机，留下一句道别的话就和闻宣真人飘然而去。

    直到连闻宣真人和赵轻玄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李御道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没有问恩人的身份呢！不过现在想这个显然已经晚了，李御道纠结一下，看看四周荒无人烟的样子，觉得自己呆在这个地方实在不太安全，也赶紧运转真气施展轻功飞快进了城。

    而比他更早进程的赵轻玄和闻宣真人已经到来了甄子裴在京中的宅子，看着冰棺里关卓毫无血色的脸，闻宣真人的表情非常沉痛。七年前他也是这么看着关明轩的一体，如今轮到了关明轩的独子关卓，这件事情对闻宣真人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独自和关卓的遗体呆了许久，闻宣真人和赵轻玄一起花了一天时间在赵轻玄早就已经选好的地方埋葬了关卓。那时候的人虽然讲究落叶归根，但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对这事倒比较看得开。埋葬了关卓之后，闻宣真人又祭告了关明轩，发誓一定要为他们父子报仇雪恨。

    赵轻玄站在闻宣真人身后看着，口中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蓬莱剑宗和华阳公主的合作几乎已经是不和改变的了。七年的事情已经证明，仅仅依靠蓬莱剑宗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查出幕后黑手的身份，而对报仇已经有了执念的闻宣真人，这次绝不会轻易放弃。

    江湖虽然游离在朝廷的管辖之外，但作为正道大派的蓬莱剑宗很清楚朝廷的力量有多大，这只有那些不入流的门派才会以为朝廷无力管辖他们。等闻宣真人极高完关明轩，赵轻玄一言不发默默地跟闻宣真人一起回到了甄子裴提供他们暂时的宅子。

    也是直到这时，闻宣真人才收拾好情绪听赵轻玄说起了事情的全过程，包括林黛玉想要合作的事情赵轻玄都没有丝毫隐瞒。闻宣真人听完赵轻玄的叙述也是沉默良久，这次的事情线索比七年前还少，他知道凭蓬莱剑宗的力量想要调查太过艰难了。

    和朝廷合作？这闻宣真人以前自然没想过，但既然林黛玉自己先提出来了，闻宣真人也不是那种固执地非要和朝廷划清界限的人。唯一让他忧虑的是，据他所知，朝廷和江湖不同，几乎没有女子掌握权柄的，林黛玉虽然贵为公主，又能够给他们提供多少帮助呢？

    闻宣真人的这种怀疑赵轻玄也曾经有过，所以面对闻宣真人的疑问，他很肯定地说道：“这点师父可以放心，徒儿已经调查过了。华阳公主虽然是女子，而且只是今上的义女，但实际上掌握的势力并不比今上那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小。”

    “实际上，当年信阳大长公主也曾经以女子的身份参与朝政，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在朝中并不是秘密。现在的华阳公主想必也是和当年的信阳大长公主一般。”为了打消闻宣真人的疑虑，赵轻玄搬出了信阳大长公主的例子。既然要和朝廷合作，华阳公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最近被世界杯玩坏了……咩咩，看卡教练被灌进去五个球，本座乐坏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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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进入了炎热的七月,林黛玉和蓬莱剑宗的合作非常顺利，不过关家父子的死因为关明轩的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关卓那边线索又不多,所以调查进行的不是非常顺利。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林黛玉还特意找寒江夜借了锦衣卫的人参与调查。

    无论如何,这一群查案子的正主去调查这事,收获总比蓬莱剑宗那群业余的家伙要好许多。而闻宣真人都已经等了七年了,自然不会才这么点时间就失去耐心。林黛玉除了定时听取下面的汇报之外并不过问这事,毕竟她这段时间事情不少,而且她向来为夏天所苦。

    今年虽然因为前段时间的调养好了许多，可胃口变差之类的小问题还是不可避免。再过四天就是七夕了,皇后看林黛玉这样便想着举办一个七夕宴会邀请宫外女眷一同入宫过节,也让林黛玉放松一下心情，或许感觉会好一些。林黛玉虽然兴致不高，但也不会拒绝皇后的好意。

    筹办宴会的事情有皇后全权负责林黛玉除了提供邀请的宾客名单之外不需要操心，不过皇后让人给林黛玉新做了几身衣服，她还是要自己试一下选一套宴会上穿。此时，她正穿着一条淡白色镂花折枝牡丹绿叶裙，披着雪青暗花薄纱广陵，站在等身的西洋镜前。

    秋实看着觉得这身不错，不过也还可以再试试别的，“公主，要不要试试那身翠绿色的？”林黛玉并不反对，懒洋洋地任由她们摆弄。秋实拿来那条翠绿色刺绣镶边连珠团花锦纹百合裙帮林黛玉换上，和夏荷几个人一起围着林黛玉讨论穿哪套最好看。

    虽然林黛玉穿哪套都很漂亮，但是她们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换了几套才最后定了下来。七夕的宴会安排在晚上，不过那天的下午女眷们就要入宫了。所以用过午膳小睡了一会，林黛玉就起来梳妆打扮，作为宴会的主角之一，她要提早去永和宫在和皇后一起去御花园。

    林黛玉换上了米白色百蝶穿花纹薄衫，下系兰花紫彩凤纹绫裙，身披浅啡底刺绣镶边彩凤纹碧霞罗提花绡。这就是那天秋实几人商量后的结果，她们觉得果然还是要彩凤纹的比较能突显出林黛玉的贵气和霸气，嗯，没错，就是这样。

    腰上选了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香袋是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缎鞋。头上梳的是涵烟芙蓉髻，因为林如海孝期未过，头上只插了簇珠绿叶青玉钿花，手上也只戴着简单的翠玉镯子，便是绝世佳人遗世**。

    林黛玉看她们摆弄完，便起身淡淡地说道：“走吧。”如今的她，早已对梳妆打扮这些一般女孩子爱不释手的东西没什么感觉了，每次都是秋实她们几个兴致勃勃地摆弄，她自己却不会对此发表太多意见。既然秋实她们兴致这么高，便让她们尽兴就是了。

    这次宴会林黛玉只邀请了贾家的贾探春、贾惜春和史家的史湘云。贾迎春和古欣自然是和她一同出席的，王熙凤跟着贾琏去了江南来不了，李纨寡居也不方便出席这种场合。至于其他人，自然有皇后邀请，这些林黛玉都不是太在意。

    林黛玉和皇后一起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女眷们都已经来齐了，这是，这种场合哪有让主子等她们的道理。女眷们行礼过后，林黛玉在皇后的右手边落座，坐在皇后左手边的是三公主。隔着皇后两人此刻也不方便交谈，只是相互笑着眨了眨眼。

    坐在林黛玉下手的是徒景宸的胞弟忠顺亲王的嫡长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儿现年十三岁的徒兰仪。徒兰仪也在兰芳馆读书，因为徒景宸和忠顺亲王关系不错，所以徒兰仪和林黛玉、三公主的关系也很不错。此刻坐在林黛玉身边，徒兰仪也能和林黛玉有说有笑。

    坐在第一桌的是公主郡主们，后妃们并不在皇后邀请之列，第二桌坐的是王妃和公侯夫人，贾家姐妹和史湘云也因为是林黛玉邀请的缘故有幸做到了第三桌。不过坐在一群位高权重的公侯或重臣千金之中，尽管贾家和史家也是公侯之家，三姐妹此时却不是太自在。

    这一桌上，除了她们三个人，其他人好像都相互认识，很快就说到一起去了。她们所说的那些话题都是贾探春她们插不进去了，这让她们难免感到尴尬，也只有素来冷淡的贾惜春还能继续淡定地坐着，她也从来试图加入别人的话题中去。

    “简直是不知死活！”正好贾探春和史湘云纠结着的时候，突然一个高昂的女声把她们吓了一跳。不仅是她们，和她们同桌的其他女孩也好奇地看过去。发出声音的人正是徒兰仪，虽然自己突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但她显得毫不在意。

    徒兰仪挥舞着手臂问道：“区区江湖草莽，居然敢如此张狂，那华阳妹妹你后来抓到那些人了吗？”徒兰仪问的正是关卓在林黛玉的京郊别院附近被杀害的事情，林黛玉笑了笑，道：“还没呢，不过这是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姐姐不用担心。”

    作为忠顺亲王的嫡长女，徒兰仪也是所有郡主之中唯一一个能够不顾尊卑礼仪和林黛玉、三公主姐妹相称的人。其他女眷们看到说话的是徒兰仪，也很快转回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徒兰仪被忠顺亲王当做儿子养，从小性格就比较外放，大家都习惯了。

    其实就算她们不习惯也没用，在她们这一辈当中，除了林黛玉和三公主，地位最高的就是徒兰仪了，再加上她还有一个宠女儿宠到令人发指的父亲忠顺亲王，其他人的想法还真不被徒兰仪看在眼里。徒兰仪自小的愿望便是当个女将军征战天下，忠顺亲王表示无条件支持。

    不过所谓的无条件支持也是忠顺亲王知道这事是绝不可能的，军士们全都是铁血男儿，让一个女子去率领这些人不是笑话吗？不是他觉得女子注定不如男儿，问题是男女之间的种种差异，注定了身为男子的军士们无法和女性统帅达成像男性统帅那样的默契。

    当然，故事性女将军也不是没有，但那些人无一不是作风强悍、精通谋略的奇女子。不是忠顺亲王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他很清楚，他的兰仪虽然也很优秀，但和那些人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徒兰仪真的混到军营里。

    在看到徒兰仪的同时，贾探春和史湘云她们也看到了坐在徒兰仪身边的林黛玉。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女们点燃了宫灯。精致的宫灯照亮了整个御花园，林黛玉姣美的容颜在火光里越发显得红润动人，她裙装上的凤凰纹样在火光也翩然欲飞。

    也是她们太过炽烈的目光引起了林黛玉的注意，林黛玉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随即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贾迎春和古欣招了招手，“迎春，探春、惜春和湘云也来了，你就不用在这伺候了，去和她们说说话吧。古欣也是，那一桌应该也有你的闺中好友。”

    有了林黛玉的例子，其他人当然也不好把自己的侍读拘在身边，也都让她们去找自己的闺中密友说话，这样一来倒让宴会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许多。贾迎春和古欣都去了第三桌，那一桌原本人就没坐满，看到她们过来女孩们赶紧给她们腾出了两个位置。

    别看贾迎春和古欣只是宫中女官，甚至她们坐着的时候贾迎春和古欣还要站着伺候，可同时她们也是林黛玉的身边人，是能够在宫中说上话的，她们谁都不想得罪。再说了，贾迎春她们虽然不熟悉，但古欣却是她们中很多人的闺中密友。

    “三妹妹、四妹妹、湘云妹妹，近来一切都好吗？”看到贾探春、贾惜春和史湘云似乎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样子，贾迎春笑了笑和她们打了声招呼。虽说她和贾探春、史湘云的关系谈不上亲密，但此刻肯定不能把她们撇在一边，毕竟也是亲戚呢。

    “我们挺好，老祖宗和爱哥哥也好。二姐姐你和林姐姐……”没等贾探春和贾惜春回答，史湘云就炮仗似的开口了，而她说的话也让同桌的女孩子们目瞪口呆。“湘云妹妹，慎言！”没等史湘云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贾迎春连忙喝止了她。

    也许是贾迎春跟在林黛玉身边多少也养成了一些威仪，一时之间史湘云竟然有些被贾迎春吓住，讪讪地住了嘴，虽然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仅仅她说出口的话已经够让人吃惊了，一个□□岁的女孩子，张口闭口把什么“爱哥哥”挂在嘴边，也实在是……

    那些名门千金可不会知道史湘云咬字不准的毛病，自然也不会知道史湘云所谓的“爱哥哥”其实是“二哥哥”。不过就算她们知道也没差多少，别说贾宝玉不是史湘云的亲哥哥，就算是她也应该在女眷们面前提起，更别说她居然还叫林黛玉“林姐姐”。

    别管林黛玉以前和史湘云是什么关系，现任人家已经贵为华阳公主了，史湘云就应该识趣一点改口。没看到除了徒兰仪，就连其他郡主们见到林黛玉也是恭恭敬敬的吗？史湘云就算想要表现和林黛玉的亲密也私底下去啊，当着她们这些人的面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准备熬夜，三场比赛都不忍放弃，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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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的烈火像是要烧尽整个天地,火光的映衬下闻宣真人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面对一群不是很专业的江湖中人,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锦衣卫终于查出了幕后真凶青冥阁,之后便是闻宣真人自己的事情了。

    江湖事江湖了,闻宣真人原本也只是想要借助林黛玉的势力查明真相，报仇他不打算假他人之手，蓬莱剑宗有这个能力。拿着锦衣卫提供的证据,闻宣真人很快重出江湖公布了这件事情,同时宣布了蓬莱剑宗的绝杀令，青冥阁不灭,他誓不罢休。

    蓬莱剑宗的绝杀令一出，看着闻宣真人毫不掩饰的怨恨和杀意，许多对传说中的绝世刀谱心怀不轨的人退却了。当年关明轩虽然被称为武林第一高手，但真要说他的实力比闻宣真人强那还真不一定。蓬莱剑宗素来神秘，就算行走在江湖中也没几个知道这就是蓬莱剑宗的弟子。

    公布这件事情之后，闻宣真人没有给青冥阁转移的时间，除了原本就在他身边的赵轻玄，他甚至连蓬莱剑宗的弟子都没有带就直接杀上门。不，其实就连赵轻玄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闻宣真人一个人就解决了青冥阁上下满门。

    这样的实力让远处藏在暗中围观的各门派的探子心悸不已，而让他们惊讶又失落的是，灭门之后闻宣真人直接一把火烧了青冥阁的一切。也就是说，如何青冥阁真的把那本刀谱放在总部的话，那本刀谱现在应该已经被火焰焚烧殆尽了。

    虽然遗憾不能得到那本绝世刀谱，但更加让他们庆幸的是，没有人得到的他，武林的格局也不会因为这本刀谱而改变。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闻宣真人放火之前，林黛玉的人早就已经席卷了青冥阁中有价值的东西连夜赶回京城，这也是林黛玉和闻宣真人合作的内容之一。

    闻宣真人的身材并不算高大，但在赵轻玄的心里一直是一个稳重的大山，既不可逾越同时又是他最坚强的依靠。此刻看着面白如纸表情却比较放松的闻宣真人，赵轻玄的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此事一了，闻宣真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多年的心结了。

    对友人逝去的感伤肯定不会消散，但却没有必要继续耿耿于怀，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赵轻玄陪着闻宣真人站了一夜，直到火光中的青冥阁成为断壁残垣，他才扶着闻宣真人离开。回到蓬莱仙岛好好修养一番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后闻宣真人怕是不会再轻易出山了。

    而直到闻宣真人和远处围观的武林中人离开后许久，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赶到此地，看着高楼华府变成满地狼藉，他控制不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过了许久，男子站了起来，仰天发出一声满含痛苦、悲愤和杀意的嘶吼：“蓬－莱－剑－宗！”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就是最真实的江湖，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比较显赫罢了。也许以后他能报仇，也许不能，毕竟蓬莱剑宗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就像闻宣真人也不知道，终究有一个漏网之鱼。

    不过这些林黛玉并不关注，此时她和皇后正围着徒行北看呢。时间进入九月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徒行北发现自己下巴上多了一些刺刺的东西，也就是传说中的胡须。于是他就遭到了皇后和林黛玉惨无人道的围观。

    皇后是高兴徒行北长大了，林黛玉却是纯粹的好奇。长胡子的男人她见过不少，但男人长胡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在皇后和林黛玉灼灼的目光下，徒行北显得有些尴尬，他弱弱地说道：“母后、华阳妹妹，你们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吧……”

    皇后和林黛玉对视一眼，轻咳一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皇后对徒行北说道：“行北你长大了，以后要像个大人一样了。”嘴上这么说着，皇后心里想的却是是不是要给徒行北放两个房里人了。她心里也矛盾，一来徒行北才十一岁，她担心徒行北年纪太小亏了身体。

    也怕徒行北控制力不够，沉迷女色。可是不放吧，她有担心徒行北得不到良好的引导会被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勾着学坏。皇后皱眉想着这事是不是先和徒景宸商量一下，让徒景宸来拿主意，这种事情徒景宸应该比她有经验才对吧。

    皇后的想法林黛玉全然不知，她虽然参与政务许久了，但是对男女之事却还是没什么概念。皇后所说的长大了，她也就纯粹认为是徒行北从小孩变成大人了，虽然她其实不是太理解为什么长了胡子就突然从小孩变成大人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附和皇后的话。

    “母后说的对，四哥哥你已经是大人了，以后要像大人一样，对妹妹要更好才可以。”林黛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徒行北失笑，心里的彷徨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他笑着对林黛玉道：“华阳妹妹放心，四哥哥会保护你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其实是郑重的承诺。

    皇后和徒景宸一样乐于看到他们兄妹情深的样子，笑着等他们两人贫完，这才拉着徒行北叮嘱了一堆这个时期需要注意的事情。徒行北听得迷迷糊糊，林黛玉只觉得神奇，原来长个胡子还需要注意这么多东西啊。嗯，幸好她不会长胡子。

    不过，我的好姑娘啊，你虽然不会长胡子，但你以后会遇到比长胡子还麻烦的事情呢。当然这事林黛玉现在不会知道，皇后虽然想着私下里也可以先和林黛玉说说这方面的事情，但不可能当着徒行北说这些女儿家的私密话，所以林黛玉目前还在幸灾乐祸中。

    好不容易徒行北脱离苦海，皇后又拉着徒行北的奶嬷嬷开始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嘱咐，让徒行北和林黛玉听得眼冒金星。两人对视一眼，心有余悸，怎么他们以前都不知道皇后居然能一次说这么多话……这次经历让他们刷新了对皇后的认识……

    林黛玉不知道的是，等会皇后还要拉着她进小黑屋好好念叨一番呢。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早早找借口开溜，而不是和徒行北在一边嘀咕。等皇后和徒行北的奶嬷嬷念叨完看向她的时候，林黛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这预感显然来得有些迟了。

    被皇后灌输了一堆惊人的知识，林黛玉晕晕乎乎地回到宁锦宫就听到汇报说南安郡王已经进了京城了。这句话让林黛玉马上转换状态打起精神，接过冬令手里的报告，翻阅了一遍。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南安郡王的情况呢？原来也和徒景宸的下一步计划有关。

    虽然徒景宸刚刚坑了南安郡王一把，但正所谓“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相同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有合作的可能的。据林黛玉所知，这些年像吴家那样依靠后宫的兴起新兴世家的崛起极大的挤压了四王八公等老牌势力。

    而贾家等四大家族虽然也是四王八公那一群的，但因为在站队问题上首鼠两端，也大大坑了四王一把。林黛玉有理由相信，四王的势力会很乐意和皇室合作，打压新兴世家和四大家族。现在北静郡王和南安郡王都在京中，他们两人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京中四王的实力。

    上次七夕晚宴的时候，皇后虽然没有邀请后妃，但是贾元春还是借故到御花园转了一圈，偶遇贾探春。吴贵妃等人在宫中经营多年，想要给自己的家族传消息更是易如反掌，完全不需要像贾元春这么麻烦。事情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南安郡王终于回京，等待了近两个月的大戏终于可以开场了。林黛玉放下手里的笺纸，站了起来，“摆驾，本宫要去见父皇。”说完，她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春梅，“春梅，给贾琏夫妇去一封信，让他们告诉贾赦，这事别去掺合。”

    “是，公主。”春梅恭敬地应道。林黛玉挺直身板慢慢往外走，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四大家族尾大不掉，早就已经成为了帝国核心的一颗毒瘤，不得不除。但她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大家就是她给贾家留下的一条生路，二房的李纨母子她也不会动。至于贾宝玉，反正他本来没担当。

    现在贾琏在江南为官，处事能力非常不错，为官也算兢兢业业，只要贾赦管好自己，想要保住对她来说问题不大。怕就怕贾赦没事干就喜欢惹祸的毛病又犯了，不过有贾琏和贾迎春的前途为威胁，想必贾赦也不至于那么没脑子。林黛玉眸光一闪，不，谁说贾赦没脑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还有一章或者两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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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宫中又开始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这一天，林黛玉依然和三公主一起去给皇后请安,正好后妃们也还没散去，就随口聊了几句,却突然听到贾元春说道：“又是合家团圆的好日子,至少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生母一面。”

    突然静下来的气氛让贾元春感觉有些难堪,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挽回的时候，突然听见林黛玉笑着说道：“贾才人这是想家了吧？也难怪,毕竟入宫多年了。其实这些日子，父皇原本正打算着让妃嫔们回家省亲，既然贾才人也想回家看看,本宫到是可以跟父皇提提。”

    这句话瞬间让妃嫔们,尤其是低位妃嫔们看贾元春的眼神从看白痴变成了羡慕嫉妒恨。从林黛玉的话语里就可以听出来，徒景宸虽然打算让妃嫔们回家省亲，但肯定不会是所有妃嫔都有这个荣幸，很有可能只有少数几个高位妃嫔有这个权利。

    原本吧，低位妃嫔们也没什么想法，谁让自己不得宠混不到那个高位呢。可问题是，贾元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原本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如果贾元春平时和林黛玉的关系就很好也就算了，问题是以前她们也没见贾元春去继续宁锦宫，而林黛玉就更不会去凤藻宫了。

    甭管林黛玉事后会不会真的和徒景宸说这件事情，也甭管徒景宸会不会同意让贾元春回家省亲，总之就连几个平时和贾元春要好的低位妃嫔此时看贾元春的眼神都不同了。别看她们平时关系不错，但本质上她们还是情敌，别指望她们对彼此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贾元春一时有些懵了，她说那句话其实只是一个头脑发热，也是想要提醒林黛玉她曾经承诺过王夫人什么，完全没想到林黛玉居然会这么回答她。此时她是骑虎难下，推辞吧只会被人认为是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推辞吧又坐实了其他人邀宠的想法。

    而且，如果真的能够回家看看，贾元春心里其实是极为愿意的。除了刚刚被封为才人那会，意识到徒景宸其实对她没什么兴趣之后，贾元春一直极为低调，从来不和人妃嫔争执，平常和默默地呆在凤藻宫中修身养性，好像真的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是她真的与世无争吗？别开玩笑了，一个认为自己还年轻还有资本的妃嫔，怎么可能甘心在才人的位置上终老？贾元春只是没有找到机会，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而已。她之所以想要回家，一是真的有些思念亲人，二也是想要和母亲祖母商量一下对策。

    于是看在其他妃嫔眼里，贾元春的神态也就是变成了暗自窃喜。不仅仅是低位妃嫔心里不舒服，就连高位妃嫔也看不惯她的“轻狂”。这些贾元春心里是有准备的，可是除了默默承受后果外，她什么都做不了，这是说话不谨慎的代价，也是林黛玉想看到的结果。

    离开永和宫后，林黛玉与徒行北一起陪同徒景宸来到了钦天监。随着林黛玉和徒行北越发深入地介入朝政，很多事情徒景宸都不会忘记带上他们。三人一同站在钦天监的观星台上，现在是白天他们看到的只有天边飘摇的云朵，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三人都默默遥望天际，谁都没有说话。站在不远处的钦天监监正左决小心翼翼地悄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纳闷这三位大白天跑到观星台看站着发呆做什么。钦天监自成立以来历朝历代都是一个略显神秘的部门，因为钦天监本身就带着神话的色彩。

    而钦天监的监正，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世袭的位置，或者父子相承或者师徒相承，这似乎更加为钦天监增加了一抹神秘色彩。但只有左决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只有左决自己知道钦天监在徒景宸心里又是个什么位置。钦天监是帝国不可或缺实际上又不那么重要的一个部门。

    这时徒景宸转过身，挥了挥手示意左决可以退下了，他有话单独和徒行北、林黛玉说。左决离开之后，徒景宸走到石栏边，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突然问道：“行北、黛儿，你们听说过龙脉吗？”他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闲聊。

    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他们并不觉得徒景宸今天突然带着他们来钦天监只是为了闲聊。不过在徒景宸面前，他们也不需要太过于小心谨慎，徒行北说道：“儿臣听说，每一个王朝的兴起，背后都有一条龙脉气运支持，父皇指的是这个吗？”

    徒景宸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相信龙脉真的存在吗？你们真的觉得帝国的兴盛或衰败是因为龙脉的缘故吗？”对神秘事物的迷信，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的特征，但徒景宸绝不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也是一个帝王必须拥有的自信。

    作为一个掌握着帝国万千子民命运的是王者，如果不能理智地面对一切，那么绝不是万民之福。而今天，徒景宸之所以会带着徒行北和林黛玉来这里，也正是为了这个。礼佛拜神，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是为了安定民心，但王者的心里必须对神佛有着清醒的认识。

    林黛玉突然笑了，“女儿觉得，如果传说中的龙脉真的存在，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反正不管我们做什么，一切都已经决定了，决定帝国未来的不是我们的努力，而是龙脉的存在。”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并不相信龙脉的存在，也不相信是龙脉确定了帝国的兴盛于衰败。

    停顿了一下，林黛玉继续说道：“女儿小时候经曾经历过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父皇可能是知道的，但四哥哥大概不清楚。女儿小时候体弱多病，有一天，突然有一僧一道来到府中求见，对父亲说要化女儿出家，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女儿命中的劫数。”

    “这样的无理的要求父亲自然不会同意。那一僧一道见无法说服父亲，边对父亲说女儿一辈子都不许见哭声，更不能见外姓亲戚，方可平安一世。子不语怪力乱神，父亲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而母亲去世之后，女儿也曾经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时间。”

    林黛玉的话到此打住，但徒行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时间，但进宫之后，在徒景宸的调养下，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能和自小习武的徒行北相比，但也与一般的女子无异，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可见，怪力乱神之事不可信。

    “华阳妹妹的意思是，怪力乱神之事都是无稽之谈？”徒行北虽然对这些事情也不是深信不疑，但半信半疑还是有的，他显然不太认同林黛玉的意见，“我记得华阳妹妹外祖家的那个贾宝玉天生衔玉而生，这事又怎么解释呢？”

    林黛玉笑了，贾宝云衔玉而生这事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四哥哥，我并不是说怪力乱神之事都是无稽之谈。也许神佛真的存在，但我绝不相信神佛能够左右苍生的命运。神佛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神佛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正如先师所说敬鬼神而远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黛儿说得对，神佛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依赖于神佛，更加不要迷信神佛。”徒景宸指着远方说道，“如果神佛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慈悲且无所不能，那么饥荒灾难便不会存在，这人间也便是西方极乐世界了。”

    林黛玉和徒行北默然，是啊，如果神佛真的无所不能，真的慈悲为怀，这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污秽苦难。人的能力有限，他们只能做他们能做的事情，至于神佛，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如果神佛能尽一份力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就别来干扰他们！

    见到目的达成，徒景宸很快转开了话题，“既然黛儿今天已经把话传出去了，我便也趁着年关将至的喜庆下旨了，嫔位以上的后妃和贾元春可以出宫省亲。”顿了一下，徒景宸对徒行北说道，“到时候皇后也可以回家看看，行北你陪你母后一起去吧。”

    “是。”徒行北低头答应下来。和皇后感情很好的徒行北清楚，虽然嘴上没说，皇后其实很怀念宫外的生活，很怀念儿时的家。就算皇后的娘家人，每个月都可以递牌子进宫请安。可这仅限于女眷，皇后的父亲和兄弟却是不可能进宫的。

    林黛玉突然说道：“父皇，不如女儿到时候也和贾元春一起回去吧。”虽然她是皇后的养女，但因为参政的缘故，林黛玉不准备接触皇后娘家的势力，那是徒行北天然的支持者。而她自己，除了徒景宸交给她的那些，林家的人脉也是她在朝中的触角。

    而她之所以突然想要和贾元春一起回贾家省亲，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与她这个经常出宫的不同，妃嫔回家省亲自然是极为隆重的，而她如果和贾元春一起必然是会喧宾夺主的，谁让她的地位比贾元春高呢。而且有她在，贾家建园子的时候也不用顾虑逾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好今天更新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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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外望江边上有一座山叫做青雾山,青雾山乃是皇家禁地,建有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虞园，每年秋天青雾山上霜染红枫的时候,徒景宸都会移驾虞园小住。他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住在虞园去，一般都会带上几个正得宠的妃子以及一些子女。

    而此时林黛玉就住在虞园内的御江小筑里。御江小筑和徒行北居住的经纶院分别在徒景宸居住的沧海阁两边,林黛玉进宫之前御江小筑一直空着,因为良好的地理位置一直被一些高位妃嫔觊觎,现在这些人都可以消停了。就算没有林黛玉,徒景宸也不会让妃嫔住在自己旁边。

    今年，徒景宸已经在虞园里住了小半个月了，不出意外的人再过两三天就要回宫了。而住在虞园的这段时间,林黛玉也一直在关注着京中的事情。自从去年年末徒景宸下旨宫中允许妃嫔回家省亲而且特别提到了贾元春后,贾家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改建园子。

    因为林黛玉的事先提醒，贾赦并没有参与进去，甚至为了避开这件事情，他和邢夫人一起去了江南贾琏那小住。以前贾赦也是自暴自弃，自己的本事他自己知道，贾琏纵情声色在科举没什么作为，反正他是觉得贾府已经没什么指望，干脆也就那样了吧。

    直到贾迎春进宫，贾赦的心思才有一些变化，但其实也没有太多想法，他和贾家其他人不同，他从来不觉得靠一个后宫里的女人能够给贾家带来荣耀。当时他想的只是，既然贾迎春想上进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以拖累了女儿，仅此而已。

    真正让他改变想法的是贾琏去江南为官，也让他猛然想起年轻时候听说的信阳大长公主。信阳大长公主贾赦只在贾代善在世的时候见过一面，但那一面就足够给贾赦留下深刻印象了，一个女子居然能够有那么大威势。而现在的林黛玉，隐隐就是未来的信阳大长公主。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贾家的承嗣子，贾赦真的对权势对贾家的未来没有一点野心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又自知之明而已。而贾琏的出官让他看到了希望，如果林黛玉能成为下一个信阳大长公主，那么早早投靠了林黛玉还有贾迎春从中斡旋，贾琏的前途还怕没指望吗？

    原本贾赦还没发现什么，后来从贾琏和贾迎春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让他猛然发现，皇家这事想对贾家下手，或者说是对荣国府大房之外的贾家下手。贾赦也纠结了一阵，毕竟是自家亲戚，可转念一想，就算他掏心掏肺，他那些兄弟族房兄弟也未必领情。

    至于唯一值得他挂心的贾母，其实也不需要他担心。贾母曾经是先皇乳母，又是先皇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无论如何今上都是不会对她下手的。至于弟弟贾赦一家，他这个正经的贾家当家人已经被挤兑到花园子里了，他的儿子和儿媳妇更是被当成打杂的用，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信纸，这张纸上详细地列出了贾家建园子的钱财来源，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来源便是甄家秘密送到贾家的那些财物。说实话，林黛玉还真没想到贾家居然会这么大胆，那些原本应该深深埋藏起来的钱财都敢拿出来用。

    沉吟了一会，林黛玉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道：“玄魁，你让人调查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整个贾府都这么大胆敢欺上瞒下，还是二房或者王夫人的主意。”林黛玉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就闪出了一个人影，他单膝点地答了一声“是”就再次消失。

    林黛玉面无表情地看着玄魁消失的地方，虽然话是这么对玄魁说的，但林黛玉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即使不是贾母的决定至少贾母也是默认的。甄家送到贾家的东西有不少御赐之物，作为当年先帝的乳母，贾母会连贾家有多少御赐之物都不知道吗？会连御赐之物都认不出来吗？

    此时林黛玉心里充满了矛盾，贾母毕竟是她的外祖母，即使动机不纯，也不能改变贾母曾经非常疼爱她的事实。但另一方面，作为帝国权柄的维护者，林黛玉是绝对不能容忍贾家如此明目张胆挑衅皇权的行为的。而且从决定对付贾家开始，就注定了要伤害贾母……

    林黛玉叹息一声，还是软了心肠。贾母毕竟年事已高，没有多少日子了，至少在贾母去世之前，她不会赶尽杀绝。虽然贾府的衰落必然会让贾母难过，但相比有贾琏那一支在，贾母还不至于绝望。反正贾家哪些人，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早几年晚几年也就那样。

    除了贾家之外，这段日子京中其他有资格省亲的妃嫔家人的声势气焰都不低，所幸再过一个月就是省亲的日子了，也时候打压一番了。庄子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但林黛玉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们的膀臂一一斩落。

    把手里的纸张交给夏荷收好，林黛玉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梳妆打扮准备出去走走，不过她到底没走成，在她出门之前春华进来通报说李氏求见。林黛玉皱了皱眉说道：“让她进来。”这个李氏是三个月前皇后给徒行北挑的侍妾，让林黛玉不喜的是，李氏总喜欢往她这跑。

    李氏今年十三岁，原也是刚刚进宫的女官，因为出生官宦之家又生的貌美，便被皇后看上给了徒行北。因着只是一个侍妾，也上不了宗室玉牒，皇后便只是让人查了一下，确定李氏身世清白便是了。这个李氏其他方面看着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似乎心有些大了。

    跟了徒行北一个月后，发现徒行北和林黛玉关系亲厚，便开始变着法子讨好接近林黛玉。如果只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是这个李氏几乎每天都要来林黛玉这里报道一次，林黛玉又不是那些反正闲着没事干的后妃，哪有这个时间和她周旋。

    林黛玉也不是没赶过人，问题是这个李氏脸皮出人意料地厚，每次都装作没弄明白似得继续凑上来。毕竟人家也是徒行北的屋里人，林黛玉也不好说的太直接撕破脸，省得她和徒行北见面尴尬。这也导致她不得不每天忍受一次李氏的打扰。

    “婢子给公主请安。”李氏堆着笑意轻车熟路地走进来，盈盈行礼。“嗯。”林黛玉一如既往表情冷淡地点头回礼。李氏却好像没有感觉到林黛玉无言的拒绝，依然堆着笑容巴巴地凑在林黛玉身边，说着一些趣闻琐事，丝毫不在意林黛玉冷淡的反应。

    站在林黛玉身边伺候的冬令对天一翻白眼，要她说这李氏也真是精神可嘉，但真要讨好一个人似乎用错了方法。李氏这哪里是在讨好林黛玉啊，根本就是想让林黛玉更讨厌她吧？当然了，也许李氏是想用坚持不懈来感动林黛玉？反正，李氏的心她不懂……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一直微微闭着眼睛好像根本没在听李氏话说的林黛玉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李氏冷冷地问道。李氏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端坐的上座的林黛玉，心里莫名有些着慌。这两个月来，她一直都觉得林黛玉是个很好对付的小女孩，现在的林黛玉却让她感觉心悸。

    在林黛玉目光的逼视下，李氏慌忙说道：“婢子刚刚在花园看到昭仪娘娘和三公主在一起，好像聊得很开心……”没等李氏接下去，林黛玉转过头对秋实说道：“秋实，你去把小狮子抱过来，我们也去花园看看吴昭仪什么时候和三妹妹这么要好了。”

    在李氏愣神的时候，秋实很快从里屋抱出了一只“小猫”，起码在李氏眼里这就是一个名字叫做小狮子的小猫。当然实际上，这真的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幼狮，今年夏猎的时候，徒景宸无意中捡到了这只和父母失散的幼狮就抱回来给林黛玉养。

    因为是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幼狮，被林黛玉养了几个月之后，很快就和林黛玉与冬令他们几个亲密了起来。因为一直没有想到要给它取什么名字，林黛玉就暂时小狮子小狮子地叫着了。不过因为小狮子小时候特征还不明显，所以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一只猫。

    注意到李氏的表情，林黛玉也懒得解释，反正很快李氏就会明白小狮子到底是不是猫了。如果这次能把李氏吓跑，也算是额外的收获了。林黛玉从秋实手里接过小狮子抱在怀里逗弄着，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忘李氏看到吴昭仪和三公主的地方走去。

    这回李氏就算不想跟着也必须负责带路，更何况其实李氏心里很好奇，林黛玉到底想要做什么，居然还要特地带上一只“猫”。在去花园的路上，李氏心里想了很多，在宫里见识过的那些阴谋诡计还有在家的时候见过的后宅争斗的手段一一在她的心里回放。

    虽然到最后李氏也没能得出结论，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是，从今以后，李氏再也不会觉得林黛玉只是一个好对付的小女孩了。别的不说，刚刚林黛玉身上那种威势足够让她明白，在宫里没人敢惹的华阳公主可不是仅仅仗着徒景宸和皇后的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说我这个月要全勤你们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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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站在不远处大树后面,看着和三公主有说有笑的吴昭仪,冷冷一笑，拍了拍小狮子的头把它放到了地上。在李氏不解的目光中,已经初露锋芒的小狮子三两步跳到了吴昭仪面前，对着花容失色的吴昭仪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作势就要扑到吴昭仪身上咬她。

    在危险之中,吴昭仪的本能反应就是伸手把距离自己最近三公主推了出去当自己的挡箭牌,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林黛玉冷笑。小狮子和三公主认识，自然是不会伤害三公主的，它从三公主的身上跳过,继续张大嘴试图向三公主身后的吴昭仪咬去。

    吴昭仪大惊,但反应也够快,马上抽出藏在身上的防身的匕首，小狮子虽然马上改变了方向，但因为惯性的缘故还是被划伤了后腿。林黛玉一惊，看到吴昭仪还想动手，连忙从暗处走出，“吴昭仪，你手里拿着凶器想要做什么？”所谓恶人先告状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吴昭仪原先根本没有发现林黛玉的存在，此时被她的声音下了一跳，手中的匕首顿时脱手掉在了地上。“妾见过华阳公主，公主金安。”宫中妃嫔携带利器可是大罪，没有想到会被林黛玉撞到这一幕的吴昭仪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三公主她可以糊弄过去，但林黛玉可不是好糊弄的。

    冬令很快上前把吴昭仪掉落的匕首捡起来，防止吴昭仪凭借匕首伤人。原本冬令以为吴昭仪手里拿的应该只是普通的匕首，但匕首一入手，冬令就发现这把匕首出奇地轻，但从它能够轻易划伤小狮子来看，应该不会是凡品。她默默收起匕首，最后事后再研究。

    林黛玉没有理会吴昭仪，上前扶起被吴昭仪推倒在地上的三公主，同时夏荷也上前把伤了后腿的小狮子抱了起来，默默地开始为小狮子处理伤口。三公主一时还有些发懵，其实从在花园偶遇吴昭仪开始，她就觉得吴昭仪对她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她向来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直到刚刚小狮子突然跳过来。因为小狮子经常这样和她玩闹，所以三公主根本没想到别的，只是以为小狮子是像往常一样来找她玩。但还没等她有反应，她就被吴昭仪推了一把，就算她再单纯也知道吴昭仪这是以为小狮子会伤人，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呢。

    而小狮子后面扑上去要咬吴昭仪的表现，也被三公主当成了因为吴昭仪把它推倒了，所以小狮子才会要去咬吴昭仪。更加让她震惊的是，吴昭仪居然随身带着匕首这样的利器。为了皇帝的安全，后宫中除了侍卫和皇子公主，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携带利器。

    吴昭仪身为近身伺候的徒景宸的妃子，更是如此，否则万一她趁着徒景宸没有防备伺机弑君又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哪怕是善良的三公主，也对吴昭仪完全没有了好感。她是善良没错，但她没有善良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更不会对一个对自己的父亲有威胁的人有好感。

    三公主思绪万千，吴昭仪想得比她更多。看到夏荷熟练地给小狮子处理伤口，而小狮子虽然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却没有丝毫反抗她就觉得自己知道了点什么。她的本能反应是自己又掉进了林黛玉设置的圈套。“华阳公主，这只……是您养的？”

    林黛玉扶着三公主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让夏荷给三公主检查一下有没有伤着，听到吴昭仪的话，她只是冷冷地看来吴昭仪一眼，“没错。小狮子是父皇送给本宫的，昭仪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她丝毫没给吴昭仪攻击她在宫中饲养危险动物的机会。

    “这，妾当然没有意见。”吴昭仪无奈地答道，徒景宸都没有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不过这下她又要发愁怎么把她随手带着匕首的事情盖过去了，这事说大不大，毕竟在徒景宸身边的时候她确实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但是说小也不小，完全可以成为林黛玉攻击她的把柄。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林黛玉就开始秋后算账了。“你擅自携带利器之事，本宫会亲自向父皇禀报，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昭仪还是呆在狂澜居里不要出来比较好。来人，送昭仪娘娘回回狂澜居。”林黛玉丝毫没有给吴昭仪辩解的机会直接把吴昭仪软禁了起来。

    其实林黛玉原本没像要现在就在吴昭仪动手，至少要等到省亲之后，但奈何吴昭仪主动把把柄往她手上送，她若是不笑纳是，岂不是枉费了吴昭仪一番心意。吴昭仪走后，夏荷告诉林黛玉三公主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摔倒的时候扭脚，静养几天就好。

    林黛玉闻言转过头看着三公主。“三妹妹，我现在去跟父皇禀报这件事情，你先回去宣个太医好好检查一下，好好休息。”顿了一下，林黛玉继续说道，“吴昭仪内里藏奸，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别和她接触，省得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三公主点点头，“我知道的，华阳姐姐，吴昭仪太坏了，我以后再也不和她接触了。对了，华阳姐姐，父皇那边需要我一起去吗？”虽然和徒景宸接触不多，甚至对徒景宸有些惧怕，但是在三公主看来，这件事情她也是当事人，还可以给林黛玉作证。

    林黛玉笑了笑，虽然知道肯定没有这个需要却没有直接拒绝三公主的好意，“三妹妹，你受伤了还先回去好好检查一下，父皇那边我先去说。如果父皇不相信我，我再找你来作证。”这话谁都知道只是个托辞，但三公主一定不会这么想。

    果然，三公主信以为真地点点头，“那好吧，如果父皇不相信你，华阳姐姐你一定要来找我哦。”这话说得三公主身后的宫女都忍不住想要扶额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徒景宸对林黛玉有多宠爱，林黛玉说的话徒景宸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也就她们三公主会这么正儿八经地回答。

    林黛玉忍不住薇薇一笑，摸了摸三公主地头，轻声说道：“我会的。”说完，她看着跟着三公主的宫女太监，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了起来，“送三公主回去休息，好好伺候着，若是三公主有什么不好，本宫唯你们是问。”宫女太监连忙收敛了情绪，规规矩矩地应是。

    三公主走后，林黛玉一行人也往徒景宸居住的沧海阁走去，而此时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的李氏依然跟在林黛玉身后。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巴结林黛玉的轻松，满心惊涛骇浪。那只她以为的“猫”没想到居然是一只狮子，还是一只很可能伤人的狮子。

    更加让她没想到的，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交锋，吴昭仪就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到自己从前对林黛玉的轻视，李氏就满心惶恐不安。而林黛玉软禁吴昭仪举动更是让她忍不住发抖，她只知道林黛玉受宠，在徒景宸和皇后面前都说得上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的权力。

    吴昭仪虽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地位，但她依然是一宫之主，在宫中的势力依然盘根错节。即使这回被抓住了把柄，李氏也绝没想到，林黛玉居然说软禁就软禁了，而吴昭仪居然也像是认命一样没有丝毫反抗就被林黛玉的人送回了狂澜居。

    林黛玉没有理会心思复杂的李氏，路上反倒是问起了冬令那把匕首的事情。听到林黛玉问题，冬令连忙把匕首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给林黛玉看，“公主，这把匕首虽然锋利异常，却比一般的匕首要轻上许多，婢子怀疑是特殊材料打造的。”

    林黛玉闻言来了兴趣，定睛看去，之间这把匕首刀身是银色的，虽然轻巧锋刃处却泛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林黛玉有心想要拿过来把玩一番，冬令连忙说道：“公主，这匕首太过锋利了，您小心划伤了手。等回去婢子给它做个刀鞘再给您。”

    林黛玉闻言也不坚持，反正她原本对舞刀弄剑这事就不太感兴趣。缩回手，林黛玉饶有兴趣地问道：“冬令，刚刚本宫的手伸过去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了匕首上的凉气，是我的错觉吗？”现在天还算热，但也不冷，刚刚林黛玉明显感觉到了温度降低。

    “回公主，您没有感觉错，这把匕首确实隐隐散发着寒气，婢子怀疑也和打造它的特殊材料有关系。”冬令把匕首收了起来，恭敬地答道。她们这毕竟是在大路上，拿着一把匕首也不算是个事，既然林黛玉已经看过也感觉过了，还是先收起来比较好一些。

    林黛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她的想法和冬令一样，既然是还不知道的材料，肯定是要好好研究一番的，但现在还有李氏在，有些事情不便多说。事发的地方距离徒景宸居住的沧海阁不算远，林黛玉一行人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沧海阁。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徒行北也在，似乎正在和徒景宸讨论政务，看到跟在林黛玉身边的李氏两人便停了口。徒行北更是皱眉看着李氏，李氏每年去找林黛玉的事情林黛玉没有和她说，李氏也不可能和他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此刻若不是顾忌着徒景宸在，他已经出口训斥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能不能全勤……看本座能坚持多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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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儿,这么匆匆忙忙地过来可是有事？”看到林黛玉,徒景宸笑容满面地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不过转头对着李氏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徒景宸脸上的笑容完全收敛了起来,只剩下面无表情，目光森寒地看着李氏,“李氏,你是来找行北的？”

    虽然在徒行北身边放人是徒景宸同意的,毕竟适当的发泄是必须的，但这绝不代表徒景宸希望看到徒行北沉迷女色，更加不希望看到李氏对徒行北有影响力。哪怕李氏真能影响到徒行北,他容忍的底线是李氏必须有分寸识大体,现在的李氏显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哪怕是徒行北正经的皇子妃,真正的皇家儿媳妇，也不应该找人找到他这里来，更别说李氏只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而如果让徒景宸知道李氏是主动去找林黛玉的，那只会让徒景宸对李氏更加不满，林黛玉是她可以算计利用的人吗？

    “婢子……”在徒景宸森寒的目光中，李氏被吓得软倒在地，完全说不出话来。林黛玉悄悄看了眼徒行北的表情，发现徒行北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满，也没有对李氏的怜惜，顿时林黛玉放心了，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徒景宸也放心了。只要徒行北没被迷住，李氏留着也不要紧。

    “父皇，李氏是和一起来的，等会儿女儿还要女儿给女儿作证呢。”既然无所谓留不留人，而且也觉得经过这次的教训，李氏应该会收敛了一些了，林黛玉也就不介意开口解围了。当然，所谓作证也就是说说而已，徒景宸还能不相信她的话吗？

    逃过一劫的李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一边，林黛玉也让冬令拿出那把匕首，说了事发的经过。当然，她故意去找吴昭仪麻烦这事肯定是不会说的，就算她和徒景宸再亲密，也没有必要这么事无巨细的。而且，她去找吴昭仪麻烦是为了三公主，徒景宸未必感兴趣。

    而徒景宸也没有细问，听了林黛玉的话之后，他心里也非常震惊，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吴昭仪居然随身携带着这样的利器。他根本没有去找李氏佐证，直接起身走到冬令面前接过匕首，匕首过轻的重量和带着寒意的感觉让他目光一凝。

    他没有在细问吴昭仪的事情，只是说道：“吴昭仪的事情朕知道了，黛儿处置地很好，朕会马上派人调查此事，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吴昭仪就不要离开狂澜居了。黛儿、行北、冬令，你们三个跟朕来，其他人都可以退下了。”徒景宸挥了挥手，率先走进内室。

    早在徒景宸起身的时候就跟着站了起来的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心想莫非是那把匕首有什么问题？走进内室之前，徒行北不悦地对李氏说道：“还不快点回去？没事就呆在经纶院里，别到处乱走。”说完他没再看李氏一眼和林黛玉一起走进内室，冬令紧跟在他们身后。

    李氏愕然地看着徒行北的背影。跟着徒行北以来，虽然她感觉到徒行北对她一直淡淡的，但是一直以为徒行北对她还算比较尊重的。她以为，徒行北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只要她努力争取说不定能够为徒行北生下长子，以后至少也能得到一个侧妃的位分。

    却没有料到，她只不过是跟着林黛玉来了一回沧海阁，徒行北就对她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来。李氏还在发呆的时候，春华她们都已经默默退下了，当她回过神来，幽暗冷寂冷寂的大殿只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是真实的寒意还是心里的寒冷让她打了一个冷战。

    她始终没有意识到，她想要利用林黛玉的想法才是最让徒行北不能容忍的。她更加没有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她和贵为华阳公主的林黛玉之前巨大的身份差距让她去找林黛玉的目的变得那么明显。在宫中经营人脉是必然的，但死缠烂打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内室，徒景宸把匕首放在桌子上问道：“你们谁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林黛玉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徒行北上前看了看，同样摇了摇头。冬令则是答道：“回皇上，婢子猜测这把匕首可能是用寒山铁铸成，至于其他的，婢子也是一无所知。”

    “寒山铁啊。”徒景宸感慨似的说了一句，然后说道：“你再说说这寒山铁的来历。”寒山铁的事情徒景宸自然是知道的，但林黛玉和徒行北却依然是一脸茫然，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徒景宸这是让冬令给林黛玉和徒行北讲解呢。

    冬令蹲了蹲身，“是，皇上。所谓寒山铁其实还和十五年前的一桩怪事有关，十五年前，帝国北方一座名为寒山的山上突然天降灾祸。那是傍晚时分，寒山上的山民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往家里赶，这个时候，原本平静无波的天空中突然落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铁块。”

    “有一些落在远处，有些就落在村民们身边，甚至当时还有三个村民被铁块砸死。这件事情很快就报告了官府，官府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这些铁块的重量明显比一般的铁块轻，而且还隐隐散发着寒气，便立即向上汇报了这件事情。”

    “那个时候还是先帝在位，当时因为先帝龙体违和，朝廷对这件事情也不太重视，这留下一块铁块很快就揭过了这事。因为这种铁块掉落在寒山，所以被命名为寒山铁。寒山铁得到朝廷的重视是在圣上登记两年之后，朝政大致稳定下来了，才重新开始研究寒山铁。”

    “负责打造兵器的匠人发现，只要在刀剑之中加入一点寒山铁就能大大增加刀剑的质量。直到这个时候，朝廷才开始重视起寒山铁。但是当朝廷派人再去寒山寻找掉落的寒山铁的时候，却听说已经被一群身份不明地人抢先把寒山铁都带走了。”

    听冬令介绍完，林黛玉和徒行北心里顿时有了明悟，徒景宸这是怀疑吴昭仪和那伙带走寒山铁的神秘人有联系啊，否则她手里怎么会有用寒山铁铸造的匕首？说起来，当时吴昭仪的父亲就已经在朝中为官，发现了寒山铁的厉害之处，进而趁着朝廷不重视的时候悄悄带走也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吴家的野心可就不小了？作为朝廷命官，他们偷偷取走并且藏匿铸造兵器的材料是想要做什么？莫非也和甄家一样有造反之心？林黛玉和徒行北对视一眼，心知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回他们可没有丝毫默契的笑意。

    “你退下吧。”徒景宸对冬令挥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父子三人讨论就可以了。“看来你们也想到我刚刚想到的可能了，吴家或许没有我刚刚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这是事实，那吴家就未免太可怕，一直以为他都以为吴家只是仗势欺人的庸才。

    经过最初的波澜，林黛玉很快平静了下来，“也未必，父皇，或许这事和吴家没有关系，吴昭仪只是从别的渠道得到了这把匕首。”要她相信就没干过一件漂亮事的吴家有这样的心机实在太过于艰难了，一把匕首暂时还说明不了什么，这件事情肯定需要进一步调查。

    徒行北闻言也点点头说道：“是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排除吴家有反心的可能，这件事情需要调查清楚。父皇，现在就处置吴昭仪会不会惊动吴家？”虽然现在吴昭仪已经被林黛玉软禁在狂澜居，但毕竟只是林黛玉的命令，还没有传扬出去，如果徒景宸下旨，那一切就不同了。

    徒景宸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所以朕不会下旨，反正没有朕和黛儿开口，没有人敢把吴昭仪放出来。这件事情还是先暗中调查，若是吴家真的和寒山铁的事情有关，那就别怪朕不讲这么多年的情面了。”原先他虽然也准备对吴家下手，但从没想过赶尽杀绝。

    三人达成一致，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黛儿、行北，今年秋祭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所谓秋祭祭的是月神，所以也被成为月祭，又因为是在晚上举行，所以又叫夜祭。祭祀的时间是在每年的八月末，祭祀地点是在京城西郊的月坛。

    秋祭也是皇家大型的祭祀活动之一，每年徒景宸都会亲自主持，除了随祭的大臣们，皇子公主自然也是有资格参加的。不过自从徒景宸登基以来，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位皇子或者公主参加这样的这个大型的祭祀活动，今年徒行北和林黛玉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他这才带上他们。

    相信这次活动之后，大臣们和宗室都会明白，只有徒行北才是他意属的继承人，而林黛玉在他心里又有怎么样的地位。这也是他变相地巩固徒行北和林黛玉在朝中地方的办法，毕竟支持其他皇子继位或者反对林黛玉参政的大臣也不是没有。

    林黛玉和徒行北看了看对方，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激动，他们齐声答应。他们虽然已经跟随徒景宸参与朝政一年多了，但是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祭祀于朝政上而言或许不是大事，但参与这样大型的祭祀代表着他们真正在朝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最后一分钟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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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驾又在虞园停留了四日,之后便回到了宫中,吴昭仪也和御驾一同回去，不过她的禁足令并没有解除，只不过软禁的地点从狂澜居变成了景仁宫而已。而林黛玉和徒行北即将随同徒景宸祭祀月坛的事情,自然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隐瞒着群臣。

    不过中立派和偏向他们的大臣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即使其他皇子各种嫉恨,即使其他皇子的死忠们委婉地提出了反对，这件事情依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即使是其他皇子的支持者,也不会为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触徒景宸的霉头,他们和皇子们也不过是互利的关系。

    没有足够的利益回报，他们中也很少有人会为了皇子们的利益而豁出自己的利益。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地被决定了。偏向林黛玉和徒行北的大臣们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而中立的大臣们也开始盘算站队的可能，就算不想站队的，也不会为难他们。

    秋祭之前，所有参与祭祀的人都需要斋戒三天，林黛玉和徒行北自然也不例外。三天之后，御驾从皇宫无尽门出发，横穿半个京城浩浩荡荡地前往月坛。除了最前面徒景宸、林黛玉和徒行北的车架之外，后面还有随同祭祀的文官的轿子和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

    虽然月祭的事情和百姓关系不大，但是每年这个时候，京城的普通百姓都会出来围观御驾出城的盛景，而一路上自然也少不了维持秩序的官兵。林黛玉坐在銮驾之中闭目养神，对车外的山呼声充耳不闻，这种虚荣早就已经不能影响她的心境了。

    车驾一直走了三个时辰还要多才来到了月坛，而此时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銮驾停下，身穿厚重华阳公主朝服的林黛玉在秋实和冬令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所幸现在已经是秋季，否则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一整天非得把一向娇弱的林黛玉热病了不可。

    来到月坛之后，又等了将近三个时辰，准备工作才全部完成，祭祀的时辰也正好到了。负责秋祭准备工作的是礼部，但负责主持祭祀仪式的却是钦天监的监正左决。祭台之前，林黛玉和徒

    行北一左一右地站在徒景宸身后，而在他们身后便是依次排列的文武官员。

    祭坛上站着的便是左决。只见左决手里拿着一碗黑色的墨汁，在祭坛上画着一圈圈诡异的黑色螺旋状弧线，直到墨汁见底他停止了这一动作。放下装墨汁的碗，左决转过身来面对他们，脸上的表情竟然和平时完全不同，让林黛玉看着多少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祭祀仪式已经开始了，在满朝文武面前，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所幸其实也不复杂，基本上只要跟着徒景宸做就可以了。饶是如此，整整一个时辰的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林黛玉依然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祭祀结束之后，他们自然不可能在月坛过夜，于是林黛玉又匆匆上了銮驾，队伍在御林军在护卫下回城。车里夜色朦胧，星空闪耀，但如斯美景林黛玉却无心欣赏，整个人昏昏欲睡。秋实见状连忙铺好软榻，让林黛玉现在车上休息一下。

    虽然就连朝服都不能换下，车上又颠簸，注定林黛玉不可能好，但也聊胜于无了。御驾走了一个时辰就已经接近城门了，护卫御林军们都有些放松了警惕，这时异变突生。夜色之中一个人影突兀幽灵般地靠近了徒景宸的车驾，侍卫们一瞬间的惊慌过后马上高喊：“护驾！”

    陷入了浅眠的林黛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她坐起身询问地看向春华。春华已经把随身在兵器拿在手中，护卫在林黛玉的身边，轻声说道：“公主，好像是有刺客。现在外面的情况有些乱，您暂时呆在车里别出去，婢子们会保护您的。”

    林黛玉皱着眉头，她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一点状况就惊慌失措的小女孩了。而且她身边四个大宫女都有不错的身手，冬令更是个中高手，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父皇呢？”更加让她担心的反倒是很可能是刺客刺杀目标的徒景宸，毕竟有心算无心。

    冬令护卫在林黛玉的另一边，冷静地说道：“公主不用担心，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侍卫也已经发现了刺客的行踪，不会有意外的。”当然，这只是一个概率问题，有很大的可能性，徒景宸不会有意外。但总会有例外出现，谁都不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而冬令现在最主要的是安林黛玉的心，因为就算担心也是没用的，林黛玉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她贸然出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给护卫工作添麻烦。这点平时的林黛玉自然不会想不到，但冬令可不确定慌乱之下的林黛玉会怎么样。

    在冬令的劝说下，林黛玉很快下来。不是她真的肯定徒景宸和徒行北不会有任何危险，而是她知道就算她出去也只能帮倒忙。而此时，车外确实是险象环生，被发现了行迹的刺客并没有立即远遁，而是以一种飘忽的路线和身法继续靠近徒景宸的车驾，似乎是要把刺杀进行到底。

    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难道徒景宸的车上会没有武艺高强的护卫吗？眼见刺杀不成，想退走又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外围的侍卫们已经封锁了他能够逃离的路线。刺客目光一扫，看到了距离徒景宸的车驾最近的林黛玉的銮驾。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林黛玉的銮驾距离最近，也许也是因为林黛玉的銮驾一看就是女子的銮驾便觉得这是最好突破的，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着林黛玉的銮驾疾驰而去。车内，护卫着林黛玉的冬令也没有忘记透过缝隙观察车外的状况。

    此时听到刺客奔跑时发出的风声就大概知道了情况，她飞快组装起一把小小的手弩，锋锐的铁质箭头对准了刺客的方向，看准实际松开了紧绷的弦。弩箭飞驰而出，发出尖锐的啸声在刺客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没入了刺客的身体，刺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知道他倒下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而看到这一幕，原本紧绷了神经的护卫们也放松了下来，赶紧跑上前去确定刺客是否已经死亡。他们可是很清楚徒景宸对林黛玉的宠爱程度，如果因为他们失误导致林黛玉受伤甚至……他们就可以准备陪葬了。

    所幸，林黛玉身边也有高手，他们或许会受到责难，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冬令射出的弩箭正好刺进了刺客的心脏，刺客绝对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收拾好尸体，这次侍卫和御林军们没有再次放松警惕，飞快地护送着御驾进城，直到回到宫中，众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明，远方的天空中血色的朝霞刺人眼目，让刚刚经历过刺客事件的人们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因为出了刺客这事，现在又已经到了朝会的时间，徒景宸便没有让众人回去休息，直接移驾离尚殿。

    秋祭之后的第一天本来是没有朝会的，所以徒景宸也没让通知其他人，只让参加秋祭的这些人参与了这次朝会，这也是林黛玉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会上。实际上别说林黛玉了，就算是以前的信阳大长公主虽然参政多年，实际上也从来没有在朝会上出现过。

    哪怕徒景宸一向乾纲独断，为了保护林黛玉，也从来没有在群臣面前提过这个想法，这次却是恰逢其会。徒景宸相信，有了这么一次，以后他想让林黛玉出现在朝会上，阻力便会小很多。别小看这个列席朝会的权利，这不仅仅是一项权利，也是一个象征。

    现在林黛玉能够列席朝会，就代表以后她能够做更多事情，也会更多的大臣愿意心甘情愿地追随她。而若是林黛玉不能在朝会上出现，大臣们对她在敬畏就会小很多。当然，这不是今天应该关注的重点，甚至秋祭也不是，真正重点是刺客。

    朝会上，林黛玉站在文官那列的最前面，而徒景宸则站在武官那列的最前面。林黛玉是不知道徒行北现在是什么想法，但她自己最初的惊喜过去之后现在又恢复了昏昏欲睡，毕竟身体太差了一些。而此时，徒景宸在站在高台上对着负责安全护卫工作的大臣喷口水。

    那个被喷地狗血淋头的大臣此刻正跪伏在地上连连请罪，大臣们纷纷眼光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装雕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徒景宸大概是有些口干了才住口，喝道：“滚回去，等事情查清楚朕再处置你！”接下去便是布置调查刺客身份和整件事情经过的任务。

    在徒景宸大发雷霆的情况下，整个朝会的气氛都比较沉闷，大臣没谁想去触徒景宸的霉头，而唯一不担心徒景宸发火的林黛玉又一直在昏昏欲睡。朝会结束徒景宸离开之时，大臣们顿时感觉好像是刚刚从地狱里出来升到了天界一般美妙，不能更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全勤第四天~感觉自己萌萌哒~

    ps：晚上我德和搞基队比赛，我德战车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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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没有休息,回城的时候又出了刺客那档子事大家都已经很累了，朝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休息。林黛玉和徒行北打头众臣鱼贯而出,在经过站在后面的文官列队的时候,林黛玉看到了同样列席朝会的贾赦，对他略微一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贾赦微微一愣,随机掩饰住心里的激动跟着前面大臣的脚步走出了离尚殿。当林黛玉和徒行北的步撵不见之后,群臣们各自打了声招呼，也无心讨论什么,纷纷往宫外走。贾赦也混在这些人中间，他的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这一番折腾下来可够他受的。

    走出宫门上了等候多时的官轿,贾赦这才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只怕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回去之后贾母还要找他去问话，依然不能休息。虽然坐在轿中不是那么舒服，但是

    贾赦确实太累了，回贾府的路上直接就睡了过去，直到回府才被小厮叫醒。

    刚刚醒来，贾赦就听到贾母叫他马上去她屋里。贾赦苦笑，他这是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吗？他能理解贾母的急切，可是贾母又能理解他这么一天一夜下来的疲惫吗？贾赦叹了一口气，强撑起精神去了贾母屋中，无论如何贾母都是他的母亲，孝道还是要讲的。

    看到贾赦的脸色不太好看，贾母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竟然忘记了贾赦现在应该已经很累了。但现在人都已经来了，再说先让贾赦回去休息也太过于矫情了，干脆便揭过这事，这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贾赦的身体。贾赦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很累，想要回去休息了。

    于是贾母也就顺势问起了昨天的情况。贾赦想了想徒景宸也没有说遇刺的事情需要保密，而且昨天那么多人看到也不可能保密，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贾母听后倒是没有关注遇刺的事情，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你们所有人都去参加了朝会，那林……华阳公主也去了？”

    母亲果然很关注华阳公主的事情啊，从她刚刚差点忘了改称呼来看，平时说起华阳公主的时候恐怕没有那么恭敬，而且这是把他当成外人了吗？贾赦微微敛眸，点头答道：“这是自然，华阳公主和四皇子位列文武官员之首。”这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也瞒不过去。

    贾母微微失神，口中喃喃道：“华阳公主这是要成为年当的信阳大长公主吗？”这些年贾府的影响力渐渐衰微，虽然林黛玉参与朝政在朝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但也不是谁都知道，起码像贾家这样的家族是不会有人主动跟他们提起的。

    去年贾赦去江南做官是事情，他们虽然知道是因为林黛玉的缘故，却只以为是林黛玉在徒景宸面前说话，完全没有往林黛玉自己身上去想。所以直到今天从贾赦口中听闻林黛玉居然列席朝会了，贾家其他人这才知道，林黛玉在朝中居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

    听闻此事，贾家其他人反应各不相同，比起贾母，贾政的反应更大。“华阳公主身为女子，怎能列席朝会参与朝政？！”贾政入工部做官的时候信阳大长公主已经去世，而信阳大长公主在世之时贾政不过是次子，贾代善一心让他读书，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信阳大长公主的事情。

    面对贾政的反应，贾赦只对天一翻白眼，一句话都不想说。他这个弟弟也真好笑，要说他比他这个哥哥好吧，起码有一个实际的官职，从不花天酒地。可是，真这么好会连帝国律法都没研究透彻？连有封地的公主有权参政都不知道？会毫无愧疚地占据属于哥哥的东西？

    真要说起来，反倒是贾宝玉那个想说什么又因为贾政在场而不敢说话的表情更逗趣。其实贾宝玉现在非常震惊，他的心理活动了，他冰清玉洁的林妹妹，居然沦为和那些世俗污浊之人一样了，这简直太让他心碎了。他急切地想要进宫唤醒他的林妹妹！

    除了他们，隐身在帘后的邢夫人、王夫人、贾探春和贾惜春的表情也各不相同。邢夫人还好一些，毕竟有贾琏和贾迎春在，她还是知道一些林黛玉的情况的。只是这些朦胧的了解，并不能让她想象到林黛玉居然能够出现在朝会之上，位列百官之前。

    王夫人的表情就复杂了，既有嫉恨又有不屑。林黛玉手掌大权能够做普通女子不能做的事情王夫人心里自然不可能一点都不嫉妒，但同时在她的观念里，女子就应该安分地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怕是位居朝堂之上，在她看来也是不守妇道的表现。

    而王夫人的好女儿贾探春眼里却只有羡慕。她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子，只恨不是男儿身，只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却没有想到，一向孤高傲世鄙弃世俗的林黛玉实现了她的梦想。贾探春眼中光芒闪烁，林黛玉能够列席朝会，是不是就说明女子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

    贾惜春的眼里却是了然，她想她总算明白贾迎春跟她说的林黛玉早就不是以前的林黛玉的意思了。居庙堂之高大权在握的林黛玉，怎么可能还会是以前那个甚至有些软弱的少女？听说这次贾元春回家省亲，林黛玉也会一起回来，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新的林黛玉了。

    这时外间，贾赦正慢悠悠地教训贾政，“二弟慎言，公主的尊贵皇上的旨意岂是你能批评议论的？再说，二弟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信阳大长公主的事？公主参政并不是没有先例，而且我朝律法明明白白地写着，有封地的公主有资格参与朝政。”

    “信阳大长公主……怎么了？”贾政茫然而又震惊地看着贾赦，贾政虽然熟读圣贤之书，但朝廷的律法他还真没有系统地读过。在他看来，这是刑部需要做的事情，君不见他在工部这么多年，那些具体操作的书籍他都一本没读过，律法……呵呵。

    贾母看着贾政，暗暗摇了摇头。贾政虽然比读书比贾赦好，但对庶务实在是一窍不通。她转头去看贾赦，却看到了贾赦眼里鲜红的血丝，心里一惊，连忙便让邢夫人先扶贾赦回去休息。为了以防万一，还吩咐人去请了御医过来给贾赦看看。

    虽然对贾赦关心不够，但贾母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这个儿子，毕竟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如果贾赦因为她叫他过来问话而出点什么事，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有碍，这种自伤羽翼的事情，除非必要贾母绝不会去做。

    贾赦和邢夫人走后，贾母让其他人也离开，只留下一个贾政，这是为了跟他说说信阳大长公主的事情。毕竟省亲之期就快要到了，若是林黛玉和贾元春回来的时候，贾政一个脑抽以下犯上的话，贾母就真的要脑溢血晕过去了，贾家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而回到自己院子的贾赦已经一点精力都不剩下了，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邢夫人连忙指挥着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帮贾赦脱了衣服，这才退出房间，让贾赦安静休息。不过因为等会御医会过来，所以邢夫人也没有走远，只是带着自己的心腹王善保家的在外间候着。

    两个女人呆在一起，能够什么都不说的实在很少。而她们闲聊的话题自然逃不开贾赦，说了一会自然就提到了贾赦为什么晚归。邢夫人倒是没有说徒景宸遇刺的事情，只是说回宫之后徒景宸召开朝会，贾赦不得不等到朝会结束才能回家。

    以前这是邢夫人唯一能够在二房面前得意的东西，因为虽然没有实权，只有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但这个爵位保证了贾赦有资格列席朝会。而贾政呢，虽然说是贾家最有出息一个，但是一个五品芝麻官显然是没有资格出现在朝堂之上的。

    当然了，就连最后出息的一个也只是以前了，现在贾琏成了实权的地方官。邢夫人也随着贾赦去江南住了一段时间，知道贾琏在地方上的威风，比起贾政那个在工部完全说不上话的职位可是好多了。拿贾琏炫耀了一阵，邢夫人又感慨地说起了林黛玉列席朝会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琏儿能有现在的出息也多亏了华阳公主，今儿朝会上华阳公主也列席了呢。这说出来谁相信，之前在我们府上那个可怜见的小姑娘居然现在这样的大造化。”邢夫人感慨万千，她倒是不嫉妒林黛玉，就是给她林黛玉的地位，她也做不到这些事情啊。

    王善保家的也是连连惊呼，“这女子也能列席朝会吗？”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接受着三从四德的教育长大的？女戒又有谁没有读过？女子能够当官做宰，这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就是戏本子里也都是前朝的事情，看看就过，没人当真。

    “可不是吗。”邢夫人应和了一句，随即卖弄似得说道，“不过咱，咱们公主可不是本朝第一个参与朝政的公主，以前的信阳大长公主也和咱们公主一样呢。”其实这是，邢夫人也是在贾母那里听贾赦说了才知道，不过反正王善保家的又不知道她怎知道的，也不可能追根究底。

    作者有话要说：全勤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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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寒山铁的事却先有了眉目,线索来自于赵轻玄。原来原先决定调查寒山铁的来历的时候,徒景宸他们只想到了朝中可能有人泄密，也没有想到江湖中人,而这次的主角却偏偏正好是江湖中人。赵轻玄也是从甄子裴那里知道林黛玉正在调查这事。

    寒山铁是朝廷给那种天降神铁取的名字,而江湖中人称之为九天陨铁。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那个时候赵轻玄还很大,但这件事情却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实在是太惨烈了。对江湖中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无外乎是修行的功法和手中的兵器。

    所以当年他们才会为传说中关加的刀法疯狂，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十五年前的惨事。九天陨铁也就是朝廷所说的寒山铁,对江湖中人来说,就是打造绝世兵器的最好材料，所当当年寒山上天降陨铁的消息走漏之后，几乎整个江湖倾巢而出。

    不管是江湖中的独行侠，还是各大门派都对九天陨铁势在必得。别说那些武艺高强的顶尖高手了，就算是二三流的高手也不甘心错过盛宴，期待能够捡漏。而这个一次就来连一向不理世俗之事的蓬莱剑宗也坐不住了，九天陨铁的魅力太大，就连超然物外的蓬莱剑宗也不能免俗。

    毫无疑问，聚集在寒山上的各路高手谁都不肯想让，哪怕实际上寒山上的九天陨铁数量不少，却依然无法让他们息事宁人。那是一场大混战，虽然赵轻玄当时不在现场，在时候听他的师父闻宣真人说，那一夜厮杀过后，一流以上的高手死了五十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二三流的高手，也许其中真有捡漏的，但更多的都做了炮灰。其实，就算他们真的侥幸得到了九天陨铁，除非自己就会铸造兵器，否则他们也不敢拿出来用。那次寒山之行，蓬莱剑宗带队的便是闻宣真人，而那次，蓬莱剑宗也是死了两个人，八个人重伤。

    重伤的人当中就包括闻宣真人，那是当年小小的赵轻玄第一件见到自己认为无所不能的师父受伤，而且伤的那么重。时候调养了三年时间，闻宣真人才恢复了巅峰状态。而那次损失的两个弟子也让闻宣真人一直耿耿于怀，蓬莱剑宗宝物不少，原本没必要执着于九天陨铁的。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闻宣真人处事便变得稳妥了许多。同时，这件事情也在赵轻玄心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也许正是因为小时候的这个经历，让他对身外之物并不执着，也造就了他现在这种洒脱的性格。和宝物比起来，他更珍惜眼前人。

    甄子裴没有理会赵轻玄暧昧的暗示，他提笔把赵轻玄叙述的事情从头到尾写下来，让人马上给林黛玉送去。他知道这件事情涉及徒景宸对吴家的计划，而省亲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必须马上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决定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应对。

    赵轻玄无奈地一笑，随即说道：“公主应该还需要当年参与此事的豪侠和门派的名单，以及当初得九天玄铁最终的分配方法。这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问问我师父。”甄子裴还真是油盐不进，果然是在尘世中打滚多年的人呢，不过谁让他就是喜欢呢。

    甄子裴转头看了赵轻玄一眼，似乎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些说出来对你们蓬莱剑宗没有影响吗？”赵轻玄觉得他油盐不进，其实甄子裴又哪里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真是应该在尘世中打滚多年，见多了虚情假意，所以赵轻玄的真是纯粹对他来说便特别有感染力。

    只是要他现在就接受赵轻玄，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毕竟他们都是男子，而甄子裴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他看得出来赵轻玄同样如此。他是绝对不能接受他们彼此相爱，却又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看着的自己的爱人和别人同床共枕的。

    他相信，赵轻玄同样不能接受这点。他不知道赵轻玄的情况如何，但是他的父亲恐怕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打算和一个男人长相厮守。在这个时代，男子之间相互倾慕不是奇事，甚至可以说是风流韵事，但若是两个男子打算终身不娶厮守一生，就是绝对的异类了。

    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想法，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世人的想法，可是他不能连之间的父亲都不在意。他从小特立独行，虽然从来没有让父亲失望，却也一直没能在父亲膝下尽孝，对此他已经自觉愧疚了，岂能再拿别的事情让父亲伤心烦扰？

    他不是没有被赵轻玄打动，也不是不愿意接受赵轻玄，而是他不能接受。既然不能接受，何必表现出对赵轻玄的情意，让他们两人都为此烦扰？何不装作从未被打动，让赵轻玄知难而退。但他终究没有做到，因为赵轻玄确实让他感动了。

    果然，赵轻玄粲然一笑，答道：“没有关系，当初参与进来的人太多了，这份名单很多人都能拿出来，不会有人想到我们蓬莱剑宗头上。而且，我们蓬莱剑宗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再说了，就算没有你的缘故，我们和公主本来也是合作关系，这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甄子裴点点头没有说话，打开门把写好的信交给了林黛玉安排在他身边负责联络的玄珠，让她马上把信送到林黛玉手中。玄珠走后，甄子裴没有回房间，而是准备去湖边吹吹风。说到底，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和赵轻玄的关系。恢复以往的态度对赵轻玄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可若是接受赵轻玄，对他的父亲又何其不公平？别说父亲了，就算是赵轻玄的师父闻宣真人也未必能够接受吧？甄子裴侧坐在湖边的石栏上，看着湖中无忧无虑游动的锦鲤，此刻他多么想要纵身一跃，成为湖中锦鲤中的一条，不用再被尘世的烦扰困住。

    这时赵轻玄来到他的身后，仿佛看出了他的渴望，突然拉着他一起跳进了湖里。甄子裴毫无准备之下大惊失色，满以为这次要喝上两口湖水的，也没有想到落水的时候赵轻玄细心地把他的头托出了水面。甄子裴很快冷静下来，他的水性原本就不错，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镇定下来之后，甄子裴莫名其妙地看着赵轻玄骂道：“你发什么疯？”虽然刚刚是他自己想着要跳进湖里的，但那只是想想，他从来没有想过把想象变成现实。这也是世俗中很多人的共同点，会做很多设想，总会觉得如果怎么怎么样就好了，但是从来想过是实现它们。

    赵轻玄并不生气，他认真地看着甄子裴说道：“你很像跳下来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跳下来试试看？不跳下来的话，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样做什么感觉，在湖水里又是怎么样的。这里是你的家里，你需要顾及太多东西，也不会有人攻击你不成体统。”

    甄子裴微微一愣，为了赵轻玄少有的认真的神情，也为了赵轻玄说出口的话。赵轻玄这么说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矛盾了吗？是因为赵轻玄看出了他心里其实也已经生出了对赵轻玄的情意吗？甄子裴犹疑不定，他没法做到向赵轻玄这样洒脱，想做什么就去做，但这就是甄子裴。

    就在甄子裴纠结着的时候，赵轻玄突然凑到了甄子裴面前。真的是面前，他们的脸之间的距离只能放下一根手指，甄子裴完全能感觉到赵轻玄鼻腔中呼出的热气。他的心脏突然跳动起来，脑子也开始有些迟钝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没办法组织语言。

    “你不冷吗？”凑近甄子裴并且盯着他看了好久，赵轻玄才往后靠了靠，一本正经地问道。现在已经的秋天了，他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没啥感觉，对秋天的湖水对甄子裴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凉的吧？难道在水里泡了这就，甄子裴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

    而且，因为他们一直没怎么动过，刚刚被他们入水时的动静吓跑的锦鲤又回来了，一直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他注意其中还有几条在用嘴啄着甄子裴的衣服，这么大的东西甄子裴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甄子裴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那么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听到赵轻玄的问题，甄子裴才反应过来，确实是有些冷的样子。还有那些锦鲤，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他不是食物，不可以吃，再说了，他这么大，锦鲤那么小，就算能吃锦鲤也吃不下去啊！好吧，这不是重点。他恼羞成怒地对赵轻玄吼道：“知道会冷你还不把我弄上去？”

    赵轻玄笑了，看来他猜得没错，甄子裴对他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而已。“遵命，我的……”赵轻玄低声说道，抱着甄子裴的腰把两人都弄上了岸。不管甄子裴是因为什么愿意不愿正视自己的感情，但赵轻玄相信，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回到岸上之后，甄子裴没等赵轻玄说话，马上表示自己要回房沐浴更衣，实际上是逃之夭夭了。刚刚赵轻玄轻声说的那句话，最后几个字声音太清，甄子裴没能挺清楚，但仅凭猜测就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极力隐瞒的东西已经瞒不住了。此刻，他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

    作者有话要说：咩，跟基友们在玩一个游戏，如果我德拿不到冠军，窝就要写分院帽的c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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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期待的妃嫔省亲之日终于到了,确认寒山铁失踪之谜和吴家没有关系之后，徒景宸很快宣布了吴昭仪私自在宫中携带利器之事，此事一出吴昭仪自然是不可能回家省亲了。而这一天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贾元春了，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以才人的身份得到省亲资格的人。

    虽然徒景宸对外说的是林黛玉想借着省亲之机回贾家看看，贾元春不过是顺带,但那天在永和宫中的妃嫔们,有谁不知道真相是什么？贾元春就好像是一个捧着稀世珍宝却没有持有稀世珍宝的实力的小孩子,让原本和她一团和气的妃嫔们对她虎视眈眈。

    省亲那一天,贾元春自然是不可能像其他妃嫔一样有自己的仪仗风风光光地回去,毕竟明面上她不过是沾了林黛玉的光，而且以她才人的身份排场也有限地很。话虽如此,林黛玉的仪仗却是仅次于皇后的，所以贾元春也可以说是风风光光地回家了。

    到了贾家，林黛玉的仪仗直接进了大观园，贾家的众人早就已经列队等候。见到仪仗过来，都是世家老人了，自然也不需要人提醒，立即跪伏行礼，“臣（妾）参见华阳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见过贾才人。”贾元春若非身份特别，贾母、贾赦都邢夫人都不用向她行礼。

    “平身。”林黛玉睁开微合的双眼说道，话语中自有威仪。在场的都是她的亲戚，她就连朝中大臣都见过了，朝会都去过了，自然不会避讳这样的场合，直接在贾迎春的搀扶下下了銮驾。倒是贾元春，作为徒景宸的女人就连父亲和兄弟都不能随意相见，此刻也是蒙着面纱。

    下车之后，众人先进了屋里，林黛玉便让贾迎春先和母亲姐妹说说话，她自己对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是没什么兴趣的，倒是坐在外间和贾赦说了一些贾琏夫妇的事情。贾母、贾政和贾宝玉也都在一旁听着，贾母倒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贾政和贾宝玉就难受了。

    贾政是完全不能接受女子能够参与政事的事实，若不是经过了贾母多次的警告，想到贾元春和贾宝玉的前途，这会还不定会说什么呢。至于贾宝玉，他是真真切切地觉得以前冰清玉洁的林妹妹不见了，以前的林黛玉哪里会和人谈论这些污秽的世俗之事。

    但是在贾政面前，他是万万不敢说他的那些理论的，所以只能郁闷地坐在一边听着林黛玉和贾赦说话。而贾政自然也不愿意说话，倒是贾母听着突然插了一句，“公主，琏儿夫妇何时能够回京？”贾赦闻言眉头一动，有些不明白贾母的用意。

    要说贾母思念孙儿夫妇吧，可平时也没怎么听贾赦念叨贾琏夫妇啊，就连偶有提起也没有很急切地想要他们回来的样子，今天突然在林黛玉面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贾赦一时想不明白贾母的用意，也就暂时观望，没有就这事发表意见。

    林黛玉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人不用着急，贾琏毕竟资历尚浅，又不是科举出身，回京之后若是出任重要职位难免为人诟病，对他的发展不利。而且现在京中也没有适合他的职位空缺，他还是在江南多锻炼几年，之后本宫自有安排。”

    贾母原本也不是想说贾琏的事情，听了林黛玉的话便不再深究此事，说道：“既然琏儿暂时回不了京城，公主在朝中可需要别的助力，若有拥有贾家男儿的地方，公主只管开口。”贾母从来没有放弃振兴贾家的想法，林黛玉若是进入朝堂，可不就是贾家最好的选择吗？

    不过她这么想，林黛玉却未必肯按照她的想法去做。贾家那群都是些什么人林黛玉还能不知道吗？没几个成器的，个个都是酒色之徒，愿意拉扯一个贾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她当然不会这么跟贾母说：“若是有需要本宫自然不会客气，不过……”

    “若是贾家男儿想要出仕，最好还是走科举之路，毕竟‘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像贾琏这样以后成就也是有限的。”林黛玉自然地带开话题，她也不担心贾母会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因为她知道，贾母一直把贾宝玉看成贾家唯一的未来。

    果然，听林黛玉这么一说，贾母马上想到了贾宝玉身上，“公主，老身有个不情之请，将来可否让宝玉进国子监念书？”国子监作为帝国的最高学府，当然也是万千学子梦想能去学习的地方，贾家原本有一个去国子监读书的名额，但已经给了贾珠。

    林黛玉挑了挑眉，心里只觉得好笑，贾宝玉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自己考进去？“老夫人，依本宫看靠关系进去毕竟不是那么好听，以贾宝玉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自己考进去嘛。本宫可以承诺，只要贾宝玉靠近国子监，本宫一定为他指定一位名师。”

    顿了一下，林黛玉继续说道：“这个承诺对贾家其他人同样有效，除了贾宝玉，贾家其他人中第一个考进国子监的，本宫同样可以为他指定一位名师。”在这个时代，能够有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业师，对有从政理想的年轻人是非常重要的。

    出了老师能够教导他的东西之外，还有老师的人脉也是学生能够利用的。所以，听到林黛玉的承诺之后，贾母果然不再纠缠于让贾宝玉免试入学的事情，和免试入学比起来，显然林黛玉的承诺更加珍贵。而林黛玉之所以敢于许出这个承诺，自然也是相信贾宝玉考不进去的。

    贾宝玉聪明倒是聪明，只可惜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念书上，而且三观显然不太正。至于贾家其他人，如果有能够考进国子监的，显然还是有救的。再加上在林黛玉指定的老师那里学个几年，害怕洗脑不成功，还怕他不会死心塌地为林黛玉效忠？

    而听了林黛玉的承诺之后，就连一直别扭着的贾政神态都正常了许多，可见在他眼里什么礼教还是没有儿子的前途重要，或者说还是没有利益重要。不顾此时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琢磨着之后该怎么督促贾宝玉念书。可以想象的是，贾宝玉的苦难就要开始了。

    过了不久，贾元春她们终于从内室出来了，贾元春虽然还是蒙着面纱，但可以看出双眼通红的样子，可见是哭过一阵了。林黛玉挑挑眉不做评价，只是起身和众人一起游大观园，大观园里的院落都没有取名，贾赦和贾政便请林黛玉和贾元春来命名。

    林黛玉原本就文采斐然，自然不担心这些，信手拈来取了几个，其中就包括她看着环境清幽很是喜欢的潇湘馆。看到林黛玉似乎很喜欢潇湘馆的样子，贾母连忙说道：“既然公主，不如这潇湘馆就给公主留着，公主若是有空过来玩，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黛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一年也没有多少时间过来一次，没必要给本宫留着这地方。”她知道贾母不过是想加深贾家和她的联系而已，不过确实也没什么时间玩耍，便婉拒了。贾母却并不放弃：“公主此言差矣，大观园原本就是为公主所建，留着潇湘馆又有什么？”

    既然贾母这么坚持，林黛玉自然不好再拒绝，便点头说道：“既然居然，就留着当做本宫的书房吧。不羁放些什么书，杂谈志怪也好，经史子集也罢，本宫得空的时候若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看书，也是一种不错的放松和享受。平时姐妹们若是想来这里看书，也是可以的。”

    反正不过是一个地方罢了，谈不上影响徒景宸的计划，林黛玉也无所谓收下不收下，再说了这里名义确实就是为她建的，只不过她说空着可惜可以让姐妹们搬进来住而已。等徒景宸对贾家动手之后，大观园不是给了贾赦就是回到她手中，也就更加无所谓了。

    过了潇湘馆，大家继续往前走，林黛玉取了几个名字之后便把取名的机会交给了贾元春。贾元春虽然也熟读诗书，但她最擅长的还是琴，对文墨不过稍通，取名一事自然也不如林黛玉精通了。当贾元春给一处院落取名叫做“怡红院”的时候，林黛玉脸上面无表情。

    王夫人、贾政、贾宝玉和姑娘们脸上的表情也很正常，贾母和邢夫人的脸色稍微有些奇怪，而贾赦的表情可以说和林黛玉一模一样。贾元春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还没长成就进了宫，她自然不会知道京中有一个地方叫做八大胡同，八大胡同里也有一个院子名叫“怡红院”。

    林黛玉心里暗笑一阵，未免姐妹们住进这个院子，说出去也不太好听，便开口说道：“这院子本宫看着不错，宝玉若是也想和姐妹们一同住在大观园里，倒是可以住在这里嘛。”当然她也就随口一说，反正她这么一说之后姑娘们是肯定不会住怡红院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后来贾母竟然真的让贾宝玉住进了怡红院。听闻此事之后，林黛玉久久无语，她简直不知道贾母真的喜欢贾宝玉还是想毁了他。贾宝玉原本就贪花好色，不会读书，想要贾宝玉考进国子监，居然不仅仅不督促他读书，还把他放进姑娘们住的大观园……

    作者有话要说：咩，本座去睡觉了，凌晨三点爬起来看世界杯，没有立场的卿卿都为我德加油吧！

    距离省亲只是又过了几个月,这一天天空昏暗地让人好像置身地狱，距离甄家抱吵架问斩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有一个大家族轰然倒下。而致使吴家倒下的导火索，正是吴昭仪私自在宫中携带利器之事，起码在不明真相的大臣看来就这样的。

    吴家抄家的这一天,天空中飘着雪花,给原本就凄凉冷寂的吴家更增添了几分哀戚的感觉。不远处的大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仿佛害怕惹火烧身。街角之处,唯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林黛玉，她是来看吴家的下场的。

    因为林如海的死,也有吴家一份。吴家虽然是支持徒景宸，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也支持林如海。因为林如海在京中的时候，就看不惯吴家的飞扬跋扈，多次在朝会上打吴家的脸，所以吴家一直对他怀恨在心。林如海去了江南之后，吴家也趁着各方势力对他动手的时机推了一把。

    吴家虽不是林如海之死的主谋，但说是帮凶绝没有冤枉他们。林黛玉一直坐在马车上看着，直到锦衣卫给吴家大门贴上封条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走吧，去灵泉观。”虽然有第一次去就遇到了王夫人他们的经历，但林黛玉还是常去灵泉观祭拜父亲。

    今天也是报了一部分仇，林黛玉自然不会忘记去祭告父亲的。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地一层，马车从雪上压过，留下一条浅浅地车辙印。没过多久，车辙印又被落下的雪掩盖，大地上恢复了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干干净净。

    而宫中，一向飞扬跋扈的吴昭仪这次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三皇子徒行安也被迁到了皇子们居住的赤林宫，甚至在知道吴家倒台后没有来看吴昭仪一眼。吴昭仪面无表情地站在梳妆台前，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罗司正，以及站在罗司正身后分别捧着白绫和毒酒的宫女太监。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吴昭仪以为已经死了的碧痕和背叛她之后便不知所踪的季玄。而这次，她之所以毫无辩解的余地，碧痕和季玄就是最主要的原因。如果说碧痕的背叛她还能理解，但季玄就真真切切让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

    “季玄，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宫？”吴昭仪美目中投射出惊人地怒火，那滔天的烈焰仿佛能够将季玄焚烧殆尽。不过季玄是什么人？这样不痛不痒的眼神攻击，他可是一点都不在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娘娘，奴才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

    “季玄，你好！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吴昭仪咬牙切齿地瞪着季玄，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季玄已经被杀死千万遍不止了。看到季玄还是一个油盐不进地样子，吴昭仪转过头看着碧痕说道：“碧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保证从没想过要杀你，都是季玄背着本宫做的。”

    没等碧痕开口，季玄就抢先阴阳怪气地说道：“娘娘，您可别血口喷人啊，奴才做的哪件事情不是您亲口吩咐奴才去做的？当初让碧痕去顶罪不是娘娘您开的口，奴才怎么敢对最得您宠爱的大宫女碧痕下手呢？”季玄开始可没想到碧痕在林黛玉身边居然混得也不错。

    虽然知道碧痕现在对自己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季玄也不愿意再往死里得罪碧痕，所以听到吴昭仪的话，他第一时间就顶了回去。碧痕只是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事到如今，那些饭菜是谁送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季玄还是吴昭仪都想她死，这是肯定的。

    碧痕没有说话，罗司正也无意再看他们攀扯，冷冷地说道：“昭仪娘娘，您该上路了。”吴昭仪身体一颤，顿了一会才伸出颤抖的手从季玄端着的托盘上拿起毒酒。吴昭仪一生害死过不少人，但她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轮到她自己去喝这杯毒酒。

    想到已经不复存在的吴家，吴昭仪苦涩地一笑，扬起手把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倒地之前，吴昭仪怨毒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季玄，让季玄无处逃避。而天生和别人不同的季玄呢，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压抑不住地兴奋，折让罗司正看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

    就算罗司正这样专门负责刑罚的，也没有心理扭曲到看着别人不好就高兴的地步。不过季玄毕竟是太监，身体有残缺心理难免出问题，这也是宫中的具体事务大多交由女官们负责的原因。罗司正没有多想，看到吴昭仪不动之后，她马上让太医进来。

    确认吴昭仪已经死了之后，罗司正留下几个人负责善后，自己带着其他人去永和宫复命。两年时间，朝中倒下了两个庞大的家族，宫中也倒下了两个高位妃嫔。世事如棋，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宫中的妃嫔们很快又进入了潜伏期，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过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朝中的风暴，而是战争。帝国疆域一直没有太平过，这不北方游牧部族再一次南侵，现在北疆的驻军正在与之交战，今天朝会上讨论的便是增援和后勤的问题。增援和增加后勤补给都是不容置疑的决定，主要问题是派谁增援。

    本朝文物并重，朝中能够带兵打仗的武将不在少数，而且愿意去人也不少，争论自然也在所难免。听着朝臣们的争辩，站在武将队列之首的徒行北微微皱着眉头，他有一个适合的人选，只是这个人是他母家的舅舅，他实在不适合开口啊。

    林黛玉见此微微一笑，在前面发言的大臣说完之后走出队列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杨玉青将军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此时正值天寒地冻之时，一般人恐怕不能适应北方极寒的天气，但杨玉青将军少时就在北方征战，不仅熟悉北方的天气，对蛮族也非常熟悉。”

    果然，徒景宸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中安安感激林黛玉的援手。这段时间，两人在朝会之上并没有表现出一唱一和的默契，甚至往往各自为战，让大臣们相信他们并没有形成合力。但在这种时候，他们却不会吝惜对对方的帮助，杨玉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由林黛玉提出不会有质疑。

    看到林黛玉说话，文臣便不再说话，反正不管是谁去，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利益牵扯，而且杨玉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何不卖林黛玉和徒行北一个面子。武将之中虽然有不同意见，但也确实谁都没有杨玉青熟悉北方的情况，最后也都一个个闭口不言了。

    “既然如此，玉青，你是否愿意领兵前往北疆增援？”徒景宸心里也看好自己的大舅子，见到众臣都没有别的意见，便询问起杨玉青自己的想法。当然，这也就是走个过场，正常情况下杨玉青都不会拒绝这个为国效力的机会，毕竟作为武将大多都是希望能够征战沙场的。

    杨玉青当然也不会有特殊情况，他走出队列行礼如仪，“臣愿为陛下效力。”徒景宸也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如此甚好！朕封你为北征军副统帅，即日起立即整合兵马，十日之后率领八万兵马押运粮草一同北上！到了北疆，你部可见机行事。”

    “臣遵旨！”杨玉青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是一个有能力也有抱负的武将。待杨玉青回到队列之后，徒景宸看着殿中众臣说道：“如今领兵的人选有了，众卿有谁愿意负责筹措粮草？”这是一个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的任务，单看个人能力如何。

    这次徒行北倒是没了顾忌，直言说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效力。”原先因为杨玉青是他母家的舅舅，他才不好开口举荐，如今杨玉青的地位已经稳固了，他自荐倒是没有问题。毕竟在十天之内筹措足够的粮草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帮舅舅的忙也没人有话说。

    徒行北虽然年龄尚幼，但他的能力却是没人有话说的，听说他要负责筹措粮草，也没有有意去争这个弄不好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于是徒景宸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次增援工作，基本上成了徒行北一家人的事情了。不过徒景宸都没意见，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

    其他皇子们纵然不甘心，但是直到此刻他们才惊讶的发现，竟然他们列席朝会的时间比徒行北早上许多，在朝中的势力居然还不如徒行北。没有群臣附和，徒景宸又已经下了定论，他们要是再不识趣，那就是找抽了。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好集体失声。

    朝会结束，林黛玉和徒行北依然带头往殿外走，两人默契地用眼神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随着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增加，他们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随意会面交谈了，很可能会引起朝臣的猜疑。但他们的默契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梳理，朝中的势力分布两人都已经基本明朗了，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哪些人是其他皇子的死忠，哪些人是墙头草，哪些人是只听从徒景宸的中立派，他们心里都有底。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手段了，当然，林黛玉不会选择在朝中培植过多的势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我德赢得好爽~就看今晚鹿死谁手了~

    霜叶楼二楼雅间,林黛玉和徒行北相对而坐，他们旁边的窗户正对着京中对热闹的街道，街上商铺云集人来人往。[燃^文^书库][www].[774][buy].[com]{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草莓小说网，.cmxsw.com]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则是放着一个木质的水车模型，这也正是他们今天见面的目的。这是林黛玉下属的器字部研究出来的改良水车，他们讨论的是试用的问题。

    把水车放到一边,徒行北为林黛玉倒了一杯茶,讨论完正事,他们也要顺便叙叙旧。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天天见面,却不得不和彼此保持距离,也着实有些辛苦。林黛玉端起茶杯看着窗外，却意外地捕捉到一个让她觉得眼熟却又陌生的身影。

    徒行北顺着林黛玉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心里也有些讶异，按理说林黛玉应该是没有机会接触这样的人才对。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另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人走进了他们的视线，看到他林黛玉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

    林黛玉转过头对徒行北说道：“四哥哥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一僧一道吗？就是他们。”因为见到这两人的时候林黛玉还太小，对他们的长相记忆并不深刻，所以只有僧人的时候她没有认出来，直到那道人也出现才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

    就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那一僧一道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就往人潮密集的地方走去。林黛玉略微一皱眉，沉声说道：“玄魁，让人跟着他们。”原本林黛玉也并不是那么在意这两个人，但他们躲避举动却让她心下生疑。

    “是。”玄魁并没有现身，只答应了一声就飞快去传达命令了。很快，两个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悄悄跟上了这一僧一道。不过这一僧一道也不是好相与的，尽管暗卫跟随的动作非常隐蔽，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感知，他们加快了速度在人群中穿梭，也可见身手之敏捷。

    林黛玉和徒行北居高临下，远远看着飞快逃离的一僧一道，徒行北感叹道：“原先听你说起他们的时候，只以为是江湖骗子，看来也是深藏不露啊。不过这两人来历不明，朝中显贵之家又处处有他们的影子，只怕是心怀不轨之徒，不可大意了。”

    林黛玉点头，“四哥哥所言甚至，原先我也并没有像这么多，如今看来，这两人确实疑点颇多。这件事情，四哥哥暂时不用操心，我会派人仔细调查他们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我前段时间提到的事情，四哥哥有什么看法？”

    “出海的事情？”提到此事，徒行北显得有些犹豫不定，“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海外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近乎一无所知，发生海难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若是将士们在外面发生点什么事情，帝国想要救援也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四哥哥，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我们才要主动去了解。今天我们对外界产生了好奇，自然有一天人家也会对我们产生好奇。帝国从来不推崇用武力去统治别人，但谁能保证人家也想息事宁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需要早作准备。”

    林黛玉说的徒行北自然也想过，只是他对拿那么多人的命当赌注狠不下心。林黛玉看他还在犹豫，便继续说道：“四哥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没有什么事情是没有风险的，我们能做的便是把风险降到最低。在出发之前，我们会做最充足的准备确保将士们的安全。”

    徒行北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其实他心里也是赞成这件事情的，只是缺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既然华阳妹妹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回去我便与你一同联名上书。父皇原本就有出海的想法，应是不会反对才对。”

    林黛玉微微一笑，“我计划一个月后亲自去天津港看看，海运和河运不同，海船也要重新建造才好。另外，蓬莱仙岛高悬海外，对外边的事情应该有些了解，我可以找他们要些情报。同时蓬莱仙岛也可以作为一个接应点，让出海将士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徒行北皱起眉头，“你亲自去天津港？不行，这太危险了。”其实皇子公主出巡的不少，基本上也没谁出事过，但当对象变成林黛玉，徒行北第一反应就是不放心。林黛玉失笑，“四哥哥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一个出去？而且我身边高手不少，总能保护我平安的。”

    徒行北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小狮子嗷嗷叫了起来，两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小狮子正不停地原地起跳，试图够到霜叶楼养在玻璃水缸里的鱼。看到这一幕，徒行北心里莫名地放松了一些，无奈地一笑，“华阳妹妹，你还是真是把小狮子当猫养啊。”

    林黛玉也笑了，她看着的确实养着鱼的玻璃水缸。玻璃也是从遥远的西方传来的东西，经过了中间商人之手，在帝国卖出了天价。哪怕不为了战略目的，只要能够和西方直接通商，帝国也能省下不少财富。若是能够学到制作工艺，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坐了一会，林黛玉便辞别了徒行北去了一趟贾府。她去的时候，正好贾母正在招待带着地里的土产来感谢王熙凤的刘姥姥和板儿。林黛玉手里抱着小狮子，便让夏荷扶起贾母，在上位坐下之后才对跪了一地的众人说道：“都平身吧。”

    林黛玉很少来贾府，但随着她在朝中地位日渐稳固，每次众人见她也只觉得威严日盛，就连贾宝玉也不敢太过随意了。待众人都起身之后，林黛玉看向穿着粗布衣裳的刘姥姥和板儿，扬眉问道：“这两位本宫到是没见过，不知从何而来？”

    王夫人虽然嫉恨林黛玉，但她知道，就算是为了宫中的贾元春她也不能得罪了林黛玉。听到林黛玉问话，王夫人连忙答道：“回公主的话，这两人是妾身娘家的亲戚，都是在地里讨生活的庄稼人。今天原是来见凤哥儿的，因凤哥儿不在，妾便代为招待了。”

    “哦。”林黛玉听说刘姥姥和板儿是庄稼人，倒是来了兴致，温和地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日常生活的和农事的。刘姥姥原先有些紧张，毕竟这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说不准一句话答错都能要了她全家的小命，不过林黛玉温和的语气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来刘姥姥并没有攀附富贵的心，而林黛玉又不像那种性格暴虐的人，刘姥姥心里便去了几分忐忑。二来林黛玉问到的都是刘姥姥熟悉的东西，人们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总是会多出几分自信来。而且，刘姥姥发现林黛玉对农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心里便多了点亲切感。

    贾母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林黛玉果然和以往不同了。她暗暗看了眼贾宝玉，心下叹息，算是彻底断了撮合他们的念头。并不是觉得贾宝玉配不上林黛玉，而是她认为林黛玉这样一位实权派公主的驸马在朝中恐怕只能当个摆设，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幸这些日子，看到林黛玉的变化之后，贾宝玉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痴了，否则贾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断了他的念头。林黛玉问完话，贾母便提出了原先的计划，带刘姥姥去游赏大观园。林黛玉想想那个潇湘馆自从省亲之后她还一次都没去过，便也欣然同意了。

    园子里李纨已经准备停当，看到她们过来忙让人送了一盆各色鲜花来，先捧到林黛玉面前。林黛玉看着，伸手拈起一枝嫩黄色的菊花凑到鼻尖轻嗅，对李纨微微点头，“你有心了。”然后便让人把鲜花捧到贾母等人面前，让她们各自把玩。

    笑闹一阵，众人继续游园。因着林黛玉也在，便先去了潇湘馆。潇湘馆环境优雅，在两旁翠竹之中只有一个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小道的两边布满青苔不好走人。林黛玉自然在春华和冬令的搀扶下走在前头，后面刘姥姥把路让给姑娘们，自己走土路。

    土路虽然湿滑，但刘姥姥在乡下什么路没走过，一路稳稳地进了屋子，让姑娘们啧啧称奇。因为林黛玉留下的话，贾母让人搜罗了许多书把潇湘馆布置起来，书籍虽然称不上珍贵，但也是齐整，摆设也很有书香之气。林黛玉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贾家倒还算尽心。

    倒是刘姥姥，看到满屋的书香便笑道：“这么多书，想是哪位哥儿的书房吧。”林黛玉闻言便笑了，看她没有介意，其他人便也笑了。冬令笑着说道：“这你却是猜错了，这可不是什么哥儿的书房，而是我们公主的书房。这些书算什么多，公主在宫里的书房才是搜罗群书呢。”

    刘姥姥脸上是非常惊讶的样子，心里却想难怪林黛玉懂那么多东西。贾母又问林黛玉对潇湘馆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再让人改。林黛玉摇了摇头，潇湘馆虽然比起宁锦宫和她的公主府都相去甚远，但反正不是久居的地方，不必太过讲究。众人说了会话，便又离了潇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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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贾惜春的藕香榭用了膳,正在里屋说着闲话,突然秋实匆匆从外面进来报道：“公主,皇上派人来传话,让您即刻回宫呢。”众人立刻便安静下来，也不知时好时坏,毕竟伴君如伴虎。就连刘姥姥也在心里念佛,原本遥不可及的帝皇今天也算变相靠近了一次。

    倒是林黛玉不慌不忙地问道：“哦，父皇可有说所为何事？”“这……”秋实迟疑地看了众人一眼，快步走到林黛玉身边,俯身在林黛玉耳边说了三个字,“太极晕。”所谓太极晕是风水堪舆的概念，堪舆家有所谓龙穴之说，太极晕便是其中的一种。

    秋实声音虽然轻,却没有瞒过坐在林黛玉身边的贾母的耳朵。一听这三个字，贾母就知道徒景宸急召林黛玉回去是为了什么了。自古以来别说帝王之家了，就算一般的达官贵人也会提早准备死后的墓穴，林黛玉贵为华阳公主，她的陵寝也确实应该动工了。

    但这事贾母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她明智地保持沉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林黛玉闻言略微点头，起身说道：“既然父皇有事相召，本宫也不便久留，这便回宫了。春华，赏。”贾府中一应大小主子就连刘姥姥都没落下赏了东西后，林黛玉便浩浩荡荡出了贾府。

    从贾府正门出来的第一个路口，谢静茹躲在角落里紧张地观察着贾府的动静，没有别的目的，只为了拦车驾告状。她知道就算告状成了，她也未必能落得好，可是来京城已经近一个月了，却始终告状无门，除此之外她也是别无选择了。

    实际上，就连这次拦驾也是早上偶然看到林黛玉的车驾经过，听说这就是非常得宠的华阳公主的车驾才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为了能够成功拦下林黛玉的车驾，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了，就连午饭都忽略了。尽管饥饿难忍，但为了最终的目的，她什么苦都能受。

    就在她饿的有些头晕眼花的时候，林黛玉的车驾终于从荣国府出来了，尽管速度有些快，但谢静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扶墙稳了下＆身子，当即就冲了出去。前头开路的侍卫一惊，连忙勒住缰绳停下马，怒喝道：“大胆，何人竟敢惊扰华阳公主车驾？”

    听闻此言，谢静茹的心反倒放了下来，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唯一担心的就是拦错了车驾。她抬起头大声喊冤，求林黛玉为她做主。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安静了下来。马车里的林黛玉对侍卫们的沉默有些疑惑，掀开车帘一看，顿时也呆住了。

    林黛玉虽然自小养在深闺，但到底也随着徒景宸去过灾区，人间的惨状也见过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这人的丑倒不是天生的，从脸部的轮廓来看，这人从前说不定还是个美人，只可喜脸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让原本精致的脸蛋只剩下丑陋了。

    但林黛玉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若有冤屈为何不去衙门递状纸，反倒来拦本宫的车驾？”林黛玉虽然心怀天下，但她深知凡事不能没了规矩，若是人人都来她面前状告，她每天也不用处理别的事情了。

    看到林黛玉出现，谢静茹也知道自己面容可怖，连忙跪倒在地俯身低头，大声回道：“公主殿下，民女谢氏静茹，原是山东西河府新庄县商贾之女。虽不敢称慈善之家，但家父谢林一向诚信经营从无欺诈犯法之事，新庄县上上下下无人不知。”

    “怎奈去岁赴任的知县赵长德垂涎不知何时见到民女从前的容貌，心生垂涎，欲强纳民女为妾。民女家族虽然微贱，但父亲膝下只有民女一人，不愿攀附这等富贵，更不愿民女为人婢妾。那赵长德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竟巧立名目将父亲下狱。”

    “为了救出父亲，家母四处明鸣冤却状告无门，反而被赵长德报复，头部遭受重创，至今昏迷不醒。见民女家中无人做主，那赵长德更是气焰嚣张闯入民女家中欲行不轨，民女为保清白之身便……”谢静茹泣不成声，“便用簪子划花了自己的脸，这才逃过一劫。”

    “民女并非有意惊扰公主，只是民女这幅样子，不论到了哪个衙门都被差役赶出来，根本无处受理民女冤情。民女惊扰凤驾，自知罪该万死，但请公主为民女伸冤，就出父亲，还新庄县一个朗朗乾坤。至于惊驾之过，民女甘愿领罪。”

    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的脸，别说是林黛玉了，就算是心肠最硬的人此刻也不禁动容。像这样的案例，帝国肯定不止这么一桩，甚至谢静茹家也不会是最惨的。但一个正当妙龄的花季少女，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有谁能够狠得下心肠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要知道，若是选择妥协，谢静茹不仅能够救出父亲，自己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只是需要委身侍奉仇敌罢了。或许就连赵长德也没有料到，谢静茹不过一介商贾之女，竟然会刚烈至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知道这幅可怖的容貌可是会随着她一辈子的。

    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求救无门，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就算如愿为父亲伸冤，有着这样一幅容貌，她的一辈子也算是毁了。这些谢静茹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做了，没有犹豫，只有决绝。

    林黛玉叹息一声，她无法评价谢静茹的行为是对是错，但她的气节和不下于男子的果敢确实让她动容，也难免起了爱才之心。不过这些暂时都还只是谢静茹的一面之词，虽然林黛玉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却也不可能不去查证就做出承诺。

    沉吟片刻，林黛玉对谢静茹说道：“你所说的，本宫已经知道，本宫自会派人前去查证，若你所言属实，本宫自然不会任由这等奸臣窃据一县父母之位。眼下本宫赶着回宫面见圣上，你且暂居华阳公主府，待查证明确，本宫自会处置。”

    虽然心急如焚，但谢静茹也知道林黛玉不可能轻易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林黛玉愿意派人去查证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只有按下心里的焦急，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林黛玉看她知情识趣，心里更是欣赏了几分，吩咐冬令亲自去处理此事，车驾重新上路了。

    回到宫中，林黛玉来不及换身衣服便匆匆赶去面见徒景宸，“参见父皇！儿臣见驾来迟，请父皇恕罪！”徒景宸连忙扶起林黛玉，“原也不是什么急事，黛儿何罪之有。来来来，随父皇一起来看看这幅地图。”徒景宸所说的是一幅山脉走势图。

    林黛玉依言起身，心里明白这幅图画的应该就是徒景宸命人勘定的风水龙穴太极晕了。本质上，林黛玉对风水之说抱持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不过寻龙点穴之处古已有之，徒景宸为了她的陵寝如此大费周章，她自然不会不领情。再说，就算抛开风水之说，此处也是山清水秀。

    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后被葬在穷山恶水、不毛之地，总的来说，林黛玉对此处非常满意。注意到林黛玉的表情，徒景宸微微一笑，“风水之说自然不可尽信，不过古人历来如此行事，我们也没有必要特立独行。朕观此处群山峻秀，也是难得的好去处。”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笑，自然也是赞同的。不过对她来说重点并不是这个，关键是她准备以勘定陵寝为借口，出去走一趟。林黛玉看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发言的徒行北一眼，示意他们原先商定的事情可以提出来了，出海与出巡一气呵成。

    徒行北苦笑，奈何他说服不了林黛玉，此刻也只能被她拉上贼船了。听了林黛玉的计划，徒景宸对出海的事情倒是很赞同，只是对林黛玉出巡的打算有些迟疑。这和上次巡视灾区不同，上次有他甚至身边，守备力量也要强上许多，让林黛玉一个人出去，他就不那么放心了。

    只是把林黛玉一辈子关在京中也非他所愿，一时之间徒景宸竟然下不了决心。犹豫了一回，他对林黛玉和徒行北说道：“出海之事，你们拿一个详细的计划给朕。至于黛儿出巡之事，让朕再行斟酌一番，待出海的计划定下来之后再做决定吧。”

    林黛玉心下一琢磨，也知道徒景宸没有立时拒绝依然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这说明徒景宸其实不是那么坚决反对，她还是有希望的。她也知道这事不宜逼得太紧，便同徒行北一同应声。之后三人又讨论了一些别的事情，林黛玉和徒行北便告退了。

    回到宁锦宫，林黛玉心情不错，想要达成的意图基本上都达成了。出巡之事虽然还有一番波折，但林黛玉相信徒景宸最终会同意的。不过徒景宸亲自为林黛玉的陵寝勘定吉穴的事情在宫中传开之后，可不是人人都为她高兴，那几天宫中的瓷器碎了不少。虽然都说是粗手粗脚的宫女打碎的，但事实如何，宫中又有谁不明白呢？对此，林黛玉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尽管万分担忧，但最终徒景宸还是同意了林黛玉出巡之事。此次出巡，林黛玉的目的主要有三个，第一是调查谢静茹所陈冤屈是否属实，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巡视出海港口长虹港，第三就是亲自去看看自己的埋骨之地。而这第三，也正是对外发布的出巡的理由。

    身后之事，是这个时代的人最在意的事情之一，公主陵寝的修建也是一件当之无愧的大事，林黛玉想亲自去看看这个风水宝地也是常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招来自己的心腹交代了朝中之事后，林黛玉便带着全副华阳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上路了，这第一站便是向着山东而去。谢静茹的事情，林黛玉也对徒景宸说过，知道她打算趁着这趟解决此事，徒景宸便下旨给了她处置地方有罪官吏的权力。公主出巡自然是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山东西河府，在西河知府准备的庄子下榻之后，林黛玉就带着自己的心腹人马轻装简从来到了西河府所辖的新庄县。这新庄县的县城看着倒是不甚热闹，尤其是客栈酒楼更是宾客寥寥。

    看到林黛玉她们一大群人进来，客栈的小二显得十分热情。林黛玉她们直接包下了客栈的两个院落，又要了几个雅间准备先吃饭。趁着店小二进来端茶送水的当口，冬令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二哥，我听说这新庄县是行商的必经之地，怎么你们这没什么客人的样子？”

    小二抬眼一看，这雅间里人数不少，但桌边却只坐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小姐，其他站着的几人也是气度不凡的样子，便知道他们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他也没多想，只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以前我们这新庄县倒确实非常热闹，可从去年开始，行商们便宁愿多绕些路也不肯打这儿过了。不止如此，就连本地的商人很多也都迁走了。我们这开客栈的，可不就是靠着来往商旅吃饭嘛？现在外地行商不来了，本地商人也走了，生意自然就萧条了起来。唉，这不知道这客栈还能开到什么时候。”

    说了这些，多的小二便不肯再说了，冬令也没有再追问。虽然小二没有明说，但是他们这些人却听得分明，去年这新庄县发生的变化不外乎就是新县令上任，商贾不愿意再来这新庄县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因为新县令，若果真如此，一个小小的客栈小二自然是不敢多说的。不过这些还只是林黛玉他们先入为主的猜测，具体是不是因为这新县令做了什么不得人心的事情，还需要调查一番，这个林黛玉已经让玄魁派人去做了。小二走后，林黛玉看了看站在角落同样蒙着面纱的谢静茹说道：“此事本宫已经派人去调查，若你所言属实……”

    停顿了一下，林黛玉继续说道：“若你所言属实，本宫自会秉公处理，将那赵长德下狱。至于你父，本宫也会遣御医为其医治。”不过，据谢静茹所说，谢林伤势很重，又拖了这么长时间，能不能治好还真不好说。但这话林黛玉暂时不打算跟谢静茹说，人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何必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扫兴的事情呢？而且，林黛玉仔细看着谢静茹的脸，虽然有夏荷为她精心诊治，但毕竟她遇到林黛玉的时候距离毁容已经过去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连伤口都有些结痂了，想要完全去除疤痕是不可能的。一个女子，脸上有着那么显眼的疤痕，又是商贾出身，这段时间又一个人东奔西跑，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是不容易了。当然，林黛玉有心将她收入麾下，心里倒觉得这样的谢静茹为她办事反倒会更加尽心也说不定。

    当晚，玄魁就拿着收到的情报来找林黛玉了，而那时谢静茹也在林黛玉院中。玄魁看了眼谢静茹，眼神中少有的微带怜悯，当他转过头对着林黛玉的时候已经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眼里也恢复了古井无波。“公主，谢姑娘所言非虚，那赵长德确实德行有亏，他欲强抢谢家女之事整个新庄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另外……”

    玄魁又看了谢静茹一眼，才继续说道：“在谢姑娘上京告状的这段时间，赵长德因为目的没能达成，又找不到谢姑娘，恼羞成怒逼死了谢林夫妇。如今，谢家其他人已经不知所踪，而谢家产业也被赵长德收入囊中……”玄魁话还没有说完，谢静茹便已经目眦欲裂，口中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黑，竟生生被气晕了过去，众人顿时一阵忙乱。

    夏荷指使着几个粗使婆子把谢静茹抬回房中，又自己为她诊治开了药方让小宫女去煎药。林黛玉出巡，药材之类自然是准备地齐全，倒也不用特特出门去抓药。而玄魁则继续为林黛玉汇报今天得到的情报，除了谢静茹所说，今天店小二口中隐晦的暗指果然也是说的这赵长德。除了谢家的事情，赵长德上任之后做的孽还真不少。他横征暴敛，又和本地有权有势的士绅相勾结，逼得不少普通的百姓和商贾家破人亡。只是不是人人都有谢静茹那般的勇敢和毅力敢反抗赵长德，就算偶有想要去上面告状的，多数也被赵长德罗织罪名处置了。正所谓“天高皇帝远”，知县在整个帝国虽然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在这新庄县却可以一手遮天，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整个新庄县家有薄产或者有俏丽女儿的人家，都是惶惶不可终日，有能力离开的人都悄然离开了，没能力的人家也只能暗自忍耐。

    林黛玉越听面色越是冷峻，最后更是一拍桌案，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她不是什么热血小青年，“水至清则无鱼”这点徒景宸对他和徒行北说过许多次，官员有点什么小毛病，甚至收些钱财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赵长德做的已经超过了林黛玉可以容忍的范围，作为一县父母不思报效朝廷，反而鱼肉百姓，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官，甚至不配为人！

    这个赵长德的履历林黛玉来山东之前就已经查过了，他是农家子弟出身，可以说是全家供着他一个人读书，就指望他有了出息能够庇护家人。在他三十有八将近不惑之年时，终于考上了二甲进士出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任职表现地相当清高。去年新庄县前任知县任期已到，便让他补了缺，却没想到这人一到新庄县便原形毕露。赵长德初来新庄县时是孤身上任，如今家中便已经有了六个美妾，其中四个是被他强抢进门的良家女子，还有两个是当地士绅所赠的贱籍之女。刚刚上任之时，赵长德两袖清风，如今家中却已经有了四万两纹银的家财。俗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赵长德一个小小的知县去岁刚刚上任，如今便有了巨额家财，便可见他平时是如何盘剥百姓的。

    正当林黛玉发火的时候，夏荷过来回报了谢静茹的情况。原来谢静茹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吐出胸口淤血之后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便没有大碍了。

    被夏荷这么一打岔，林黛玉心中的怒火也平静了下来，她让夏荷好好照顾谢静茹，后对玄魁说道：“继续调查，集齐赵长德的罪状。”

    玄魁躬身应是，虽然林黛玉没说，但他知道，罪状集齐之时，赵长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至于他能不能多活几天，就要林黛玉是想就地处决，还是押解回京交由刑部处置了。想着，玄魁忍不住摇摇头，辛辛苦苦考上进士也不容易，就这么被自己断送了。

    这世间的诱惑何其多，而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无论如何风光，都头来也是一场空。

    赵长德的段数自然是不够资格和林黛玉对弈的，林黛玉的新庄县停留了四天，将赵长德的罪证收集齐全之后，便把他就地革职下狱，并在整个新庄县公布了赵长德的罪行。将赵长德押解回京的那一天，新庄县万人空巷，各种臭鸡蛋烂菜叶都往赵长德身上脸上招呼。事后，新庄县不少百姓的家中供奉起来林黛玉的长生牌位。

    而这时，林黛玉已经离开山东，重新上路了。这次，她没有带上谢静茹。知道父母已经去世之后，谢静茹万念俱灰只求报仇，而赵长德下狱后，她更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这时，林黛玉提出了让谢静茹为她效力的邀请，谢静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看着谢静茹了无生趣的样子，林黛玉心中叹息，对赵长德也更加忿恨。事了之后，林黛玉让谢静茹留在新庄县处理父母的后事，之后再去她下属的集字部接受训练。

    解决了谢静茹的事情，林黛玉来到了位于帝国南方的长虹港，检阅刚刚下水服役不久的舰船和水兵。这一批下水的舰船中，装备有舰炮的主力战舰共有9艘，其他都是辅助舰船。林黛玉来到长虹港，登上舰船亲自检查了各项设施，尤其是武器装备。之后，又检阅了水兵的海上作战能力和陆上作战能力，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又和负责这项工作的池博讨论了一番出海的注意事项，然后才放心地离开了长虹港。

    离开长虹港后便是林黛玉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位于西南兴业县大山之中的太极晕了。而解决了心里压着的事情之后，后面的路程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气氛更像是游山玩水。

    西南地区正是林黛玉的食邑，可以说林黛玉就是这片土地名义上的主人，虽然这里实际上还是由徒景宸任命的官员管理，但是其中大部分的赋税是要交给林黛玉的。这里的许多地方虽然山高路险，但同样也有土地肥沃人民富饶的天府之国，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林黛玉的封地，也体现出了徒景宸对林黛玉的宠爱。来到西南，又是无事一身轻，林黛玉当然不会忘记带着侍从宫女出门游玩，寻访当地的名山大川。

    兴业县的县令陈塘也是一个醉情山水的文人雅士。兴业县民丰物富，民风也比较淳朴，陈塘平时的公务并不繁忙，休沐之时便喜欢约上当地的学子士绅一同游山玩水、吟诗作画，颇有文人意趣。听闻林黛玉的打算之后，他便主动介绍了一个地方。

    兴业县西侧有一座大山名为白马山，白马山上有一个山洞名叫*洞。这个*洞颇有一些不凡之处，有人曾经在洞内的石壁上看到过一个老人的头像。乡民们传言，*洞大有来历，说是从前曾有一位名为*真人的仙人在此隐居修炼，那石壁上的头像便是*真人的头像，*洞也是因为*真人而得名。

    当然，这些乡野传说肯定不能尽信。除了传说带来的神秘色彩，这*洞的景色也是不同一般，洞内遍布如竹笋一般生长在地上的光滑莹白的石头，还有石花、石帘等等不一而足。不说*洞，这白马山上的景色也是值得一观。

    林黛玉闻听便有些意动，她久居深宫内宅，陈塘所说的景象她虽然也在游记上看过，却一直无法想象那到底是怎么样美轮美奂的景色，如今有机会，她还真不想错过。思索了一番，林黛玉对陈塘说道：“既然如此……陈大人，本宫此次前来除太极晕之事外，也有为父皇巡视四方、遴选人才的意思。本宫听说，陈大人经常和当地士绅、才子一同游玩，不若这次也替本宫邀请一些才德兼备之士同游。届时我等曲觞流水、吟诗作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陈塘先是一愣，随机躬身回道：“是，公主，臣这就去准备。”

    退出厅堂，陈塘心里思量着这个任务。他原本只是出于为君分忧的忠心，除了推荐一个适合游玩的地方并无它意，不过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游玩这么简单了。

    在他的治下，兴业县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唯一一件引起波澜的大事就是太极晕的发现了。不过当时就是乱了一阵，就算有被选为公主陵寝的可能，兴业县的士绅学子们也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华阳公主这个名字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

    后来知道华阳公主会亲自前来，也只是添加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因为华阳公主虽然地位尊崇，但毕竟是女子，想靠上去的当然有，问题是没有这个资格和机会啊。

    哪怕是他们家中的女眷也不好冒然拜访，除非华阳公主设宴邀请。

    不过，华阳公主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身后之事，会不会设宴还真不好说。

    于是，大家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兴业县自然也就平静了。

    但是不抱希望不表示不想，陈塘可以想象，一旦林黛玉邀请士人同游白马山的消息传出去，会有多少人蜂拥到他家里。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这位公主不走，他逍遥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陈塘估计，他应该是整个兴业县最不想升官发财的人了。

    摇头归摇头，陈塘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虽然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终老，不过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林黛玉交代的任务他还是要好好完成的。

    想着林黛玉强调的“才德兼备”四个字，陈塘清楚，不管她刚出发的时候有没有选才的想法，现在应该确实有这个意思，如此他就明白哪些人可以邀请哪些人不应该出现了。至于那些被拒之门外的人会不会有想法，陈塘眼神幽深，作为兴业县的县令，他只是喜欢游山玩水，可不代表他对自己的治下没有掌控能力。华阳公主在的时候，那些人就算有意见想必也不敢闹，至于公主走后，呵，作为一县之长，他怕谁？

    一番斟酌之后，陈塘很快选出了十一个有上进之心的士人送出了请柬。

    林黛玉只稍微了解了一下没有发表意见，这些人具体如何，见面之后就清楚了。

    邀请的名单确定下来之后，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行人就从县城出发了。考虑到路途不近，大家都起了一个大早，林黛玉的侍卫加上陈塘带来的人，整个队伍还是比较庞大的。一行人或乘车或骑马往白马山而去，林黛玉的车驾自然被拥簇在中间。直到前方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山路，一行人才下车弃马步行前进，只留下几个衙役、侍卫看守马车。

    白马山风景绝好却山势险峻，虽然他们走的是经过修葺的山路，行走间依然非常耗费体力。所幸，这段时间林黛玉的身体强度比起以前上升了一个层次，已经和同龄的普通人差不多了，不然这一番行动还真是为难她了。

    这也得益于徒景宸花费许多时间精力为她寻来的那一套锻炼技巧，说来也是奇妙，那套锻炼技巧并不复杂，相反动作非常简单，只是做起来有些费力，不过非常有效。虽然坚持锻炼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但林黛玉也清楚，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即使又苦又累，她还是一直坚持了下来，而上天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努力，效果看她现在走这么远的山路依然只是有些轻喘就知道了。不过就算林黛玉感觉自己还能坚持，负责安排行程的陈塘却不能真的累着她。

    翻过一个小山头，陈塘找到了一个风景独好的溪谷让众人停下休息。

    宫女们穿花蝴蝶一般很快布置好现场，放好桌椅，端上瓜果点心，接下来就是文人们赋诗取乐的时候了，这也是这次游玩的重头戏。陈塘邀请的大多都是年轻的秀才，只有两个年纪大一些的是正在准备科考的举人。

    他们之中有寒门出身，自然也有乡绅地主或者书香门第出来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有青云之志。甚至还有一两个出身不错的年轻秀才隐约抱着尚主的想法，当然这只是他们心里的一点念想，是谁都不敢告诉的。

    除此之外，大多数人都相当清楚自己的分量和身份，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华阳公主的赏识，进而青云直上。无论他们心里想着什么，今天他们都卯足了劲在林黛玉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和风度。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尽管心里恨不得把对手踩在脚底下，嘴上却一个个都相当谦逊地恭维着对方。

    林黛玉端坐在不远处，正被夏荷服侍着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有趣地看着这场好戏。她自己在诗词一道上也是相当有建树的，自然不太看得上眼这些学子的诗词，在她看来这样的诗作工整有余却灵气不足，实在称不上是好诗。

    不过帝国选拔人才看的又不是诗词，所以她倒也没有就这样判他们死刑。

    而且，除非有非常让人惊艳或者厌恶的表现，她一般也不会一天就给人下个定论。今天找这些人过来，不过是希望有个初步的了解罢了。另外，她确实希望能够选出良才，不过如果没有适合的她也不会太遗憾，毕竟这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看到春华走过来，林黛玉撇下那边的热闹大戏，问起了谢静茹的近况。

    想到那个倔强坚毅的女孩，春华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这个人倒是没有让她们公主失望。

    “公主，谢静茹才刚刚接受训练没多久，成果嘛，暂时还看不怎么出来。”

    随即，春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她的身体和精神强度的进步还不错。”

    “哦？”林黛玉挑眉，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春华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她毕竟刚刚接触这些东西，技巧方面的进度慢一些也是正常的，还算差强人意吧。”

    “唔。”林黛玉应了一声不再追问。虽然春华并没有说什么夸赞谢静茹的话，但她听得出来，春华对谢静茹还是比较满意的。既然春华这么说，想必谢静茹确实有成功的毅力和潜力，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这颗种子开花结果就够了。

    白马山热闹非常，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颇有些一成不变的感觉。虽然主人不在，但宁锦宫却一如往常锦绣繁华、戒备森严。此时正值侍卫交接班的时候，一夜未眠的侍卫强忍着瞌睡和同僚完成了交接事宜，这才打着哈欠匆匆离去。前来换班的侍卫显然非常理解他的感受，毕竟大家都是值过夜班的人，他看着不顾形象的同僚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随即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另一位中年侍卫一同驻守。

    站在不远处树丛后的徒行北看着这一幕只微微一笑。他常常听到一个论调，说皇宫是一个冰冷无情的地方，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个精准的傀儡。但他知道并不是，人就是人，不管是在哪里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生活。

    就像那个打着哈欠的侍卫，就像人前高贵端庄人后却总不忘关心他的饮食起居的母后，就像一心教导他们的父皇，还有时常对他露出笑颜的华阳妹妹。也许是习惯了和林黛玉一起学习的日子，林黛玉离宫之后，徒行北总感觉宫里冷清了许多，便时常来宁锦宫看看，偶尔看到这样微小的细节，心情便会好上许多。

    那一日，众人同游白马山*洞，可谓宾主尽欢。随后几日，林黛玉依然在陈塘的陪同下在兴业县四处游玩，士人们依然随同在侧。

    如此考察了七八日，同游的众学子虽然没有让林黛玉惊艳，却也有几个可造之材，林黛玉选了一个寒门学子一个士族学子共两个年级较小的秀才举荐入北监进学。寒门学子名叫鲁城字子邑，士族子弟名成双字独之，两人都不过弱冠之年，可算少年有为。

    以秀才身份能入国子监进学的整个兴业县也没有几个，这可算是兴业县的一件大事，鲁家和成家都相当高兴，两位学子也不磨蹭很快就收拾行李准备上京了。临行之前，林黛玉召见两人勉励了一番，又把自己亲手所写的举荐信交到两人手中。

    两人接过信函，激动的同时他们心里也明白，今后一入国子监不仅代表了自己的前途，也表明他们已经被绑上了林黛玉的战车，从此以后就是华阳公主的门生了。

    两人稳定了心神，连忙拜谢道：“谢公主大恩，学生定当日夜苦读，以期他日金榜题名，不负公主恩德。”见两人识趣地表了忠心，林黛玉抿唇一笑，“你二人上京之后，若有什么难处，可去公主府。即便本宫不在，也可求助于府中管事。”事已至此，两人也算是认了林黛玉为主，闻听此言自然又是一番感谢的话。

    林黛玉不再多言，转而赐下许多金银财帛之物，都是平时能用的物件。这主要是考虑到鲁城家境贫寒，若无这些赏赐恐怕上京一路所花费的钱财对鲁家都是一大负担。至于成双，虽然家资殷实，然而林黛玉既然同时收下两人，赏赐上自然要一视同仁，正所谓“不患贫而患不均”，而且这对成家也是一件长脸的事情。

    接下赏赐之后，鲁城果然非常感激林黛玉的细心。他已经成家，家中有妻有子，他留了一部分金银在家里，另布匹之类的赏赐也都留下，自己带了一些钱财便和成双一同上京了。

    两人离开后，兴业县复又安静了下来，林黛玉没有再出游。她暂居于陈塘家中，考虑到要居住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就没有让陈塘一家搬出去另找住处。这几日，随行的钦天监监副邹文生日日前往太极晕福地勘察，林黛玉便留在陈府批阅公文，朝中奏折自然不可能千里送来，然而她手下暗部的事务却也不能耽搁。

    这日，处理完堆积了几日的公文，林黛玉起身离开书案，漫步于陈府花园之中，不觉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槐树历来是官员和学子非常喜欢的一种树，象征科举吉兆与宰辅之位，这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看起来年份已经不小了，想来倒不是陈塘这个无心仕途之人种下的。

    槐树的不远处是一座绣楼，陈塘的独生女儿陈萍就居住在绣楼之中，前些日子因为林黛玉诸事繁忙，虽然住的进，又同时女子，陈萍却只在林黛玉初来时拜见过一次。

    见林黛玉来到绣楼之下，陈萍的大丫鬟静儿、云儿连忙向她禀报了此事。

    陈萍闻言一惊，连忙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了林黛玉的身影，略有些慌乱地起身下楼迎驾。不管林黛玉是不是为她而来，既然她看到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走出绣楼，陈萍就看到林黛玉站在院内的一棵老槐树下，宫女们远远地站着。阳光透过槐叶稀疏的地方照射在林黛玉的身上，远远地看去她周身像是有一层光环，不似人间的凡夫俗子。也许是发现了绣楼里的动静，此时林黛玉正面对着陈萍，灿烂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如春日的花朵一般尽情地绽放。

    陈萍快步走到林黛玉面前，蹲身行礼，“妾拜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她虽然不是大家族出身，但陈塘生性洒脱，对女儿的教育也不拘一格，并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因此她也是表现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林黛玉虽然越发威严厚重，却也无意对一个14岁的女孩子摆什么威仪，想来今日无事，便叫了起，只让陈萍陪着她在园子里逛逛。

    陈萍连忙称是，心里却斟酌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要说一般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无外乎闺中秘事、女工之类。

    然而林黛玉不同，陈萍想着能聊的话题也就只有诗词之类了，所幸她也算粗通文墨。

    想到这里，陈萍心里暗自好笑，看来伺候公主这活，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陈萍说自己粗通文墨倒也不是谦虚，她虽然读过书，却没有深研，于诗词之上也不过能做几首在格律韵脚之上的诗词，水平却算不上高。不过林黛玉原本也就是因为对陈塘比较有好感，所以才想着和陈萍多接触一些也无妨，倒不强求她有多少诗才。

    两人相谈虽说不上投机，倒也没有什么尴尬。此后几日，林黛玉不时会召陈萍来陪伴片刻，对陈萍来说虽然疲惫，却也是天大的体面，于她今后说亲都是有好处的。

    如此林黛玉又在兴业县盘桓了七八日，钦天监监副邹文生落实了太极晕之说，还点出了吉穴所在，就等着一切安排妥当开工建造陵寝了。林黛玉又接到器字部来报，说□□的研发有了进展，无心继续停留，便准备启程回京了。临行之前，她以伴驾有功为名赏赐了陈萍一番，又命人召来陈塘，说是有事相嘱。

    林黛玉召见陈塘倒不是为了拉拢他，她虽然欣赏陈塘的性格，但这个人淡泊名利无心仕途，拉拢来了没用。陈塘到了之后，林黛玉也不卖关子，直接切入正题，“陈卿，本宫召你前来乃是为了陵寝之事。陵寝建造父皇虽会另派主事之人，但到底是在陈卿辖下。建陵本是一件好事，本宫不希望好事变成坏事，陈卿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虽然林黛玉没有明说，但陈塘这样久经官场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林黛玉的言外之意，连忙回道：“请公主放心，既然公主建陵之地在微臣辖下，微臣自当为圣上、为公主尽心。”他虽然没有投靠林黛玉的意思，但华阳是林黛玉的封地，林黛玉又是在兴业县建陵，他必然不能让这中间出什么差错，否则即使非他之过，他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林黛玉闻言颔首道：“如此便好。”她倒不担心别的，只怕这样的大工程难免劳民伤财，若是中间处理不妥就是一件可能引起民变的大事，现在谨慎些倒好。

    林黛玉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冷，眼看就要入冬了。向徒景宸汇报过此行的收获之后，林黛玉立即赶往器字部的驻地，据器字部的负责人墨南传来的消息，经过改造的火铳已经通过了初步的实验，威力远胜从前，使用也更加方便快捷。

    因为火铳的种种局限，帝国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对它的研究，然而黛玉却不信邪，从徒景宸手中接手暗部之后，便命器字部重启了这项研究。墨南的想法和林黛玉不谋而合，他也认为火铳作为一种武器大有前途，经过一次次改进之后火铳在战争中能够发挥的作用一定会超过□□，所以他私底下一直都在偷偷进行相关的研究，有了林黛玉的命令之后，就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研究搬到了台前。

    这也是火铳的研究能够这么快出成果的原因，这是经过了长时间积累的。

    虽然说是请林黛玉去观看改进后火铳的威力，但如此危险的东西在实验的时候墨南自然是不敢让林黛玉靠近的。而林黛玉也深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按照墨南的安排远远地站着观看器字部的演示过程。

    具体的原理之类林黛玉是不懂的，但是效果她还是看得明白的，墨南改进之后的火铳比起原来的装填弹药的速度、射击的速度还是射击的准确性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如果说原来的火铳在战争中只能锦上添花，那么现在的火铳已经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了。

    演示结束之后，林黛玉说道：“墨南，明日朝会之后，你带着新的火铳和能够演示之人进宫，本宫要把你们的成果献给父皇。另外，本宫以为火铳的威力绝不会仅止于此，你等切不可骄傲自满，还须继续钻研改进之法，本宫期待你等下一次的成果。”她奖赏了一番所有参与研究的人，这才带着宫女侍卫们兴致高昂地回宫了。

    回宫之后，林黛玉兴致不减地去永宁宫找徒行北，想要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却不想在永宁宫被一个宫女拦住了，说是徒行北暂时不方便见她。林黛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她看看那个陌生的宫女，再抬头看看头顶的青天白日，这大白天的，徒行北是在干什么才不方便见她？别说在处理政务，政事上就连徒景宸都不避着她。

    林黛玉打量了那个宫女一会，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看着倒是挺面生的，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伺候？”那宫女低头回道：“回公主的话，婢子唤作棋茗，是李侍人身边的宫女。”“哦，原来是李侍人身边伺候的啊，那你倒是跟本宫说说，这青天白日的，本宫的四哥哥在做什么不方便来见本宫？”林黛玉脸上带笑，看着棋茗的眼神却冷冷的没有温度。

    棋茗正想回话，平时在徒行北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华珍走了过来，见此情形连忙向林黛玉行礼：“婢子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见到华珍，林黛玉的表情好看了一些，说道：“华珍啊，刚刚不见你，本宫还以为四哥哥身边伺候的人换了呢。”华珍连忙笑着回道：“公主说笑了，您是来找四殿下的吧，您先稍坐片刻，婢子这就去为您通报。杜鹃，还不快给公主上茶？”华珍一边向林黛玉行礼告退，一边把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棋茗拖了出去，就看刚刚那场景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棋茗一定是惹祸了。

    棋茗是林黛玉出巡的时候新进来的宫女，又是和林黛玉不对付的李氏身边的人，自然不清楚林黛玉的身份地位与她和徒行北的关系，以为林黛玉只是徒景宸的养女，拦了她也没有关系。华珍却不敢这么想，且不说林黛玉和徒行北关系亲密，单单徒景宸对林黛玉的宠爱就让她心惊，若非林黛玉只是养女，说不准帝国将来就要出一位女皇了呢。这样想着，华珍来到李氏的房前敲了敲门，大声道：“殿下，华阳公主来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一僵，随即华珍听到徒行北用略带疲惫地声音说道：“进来吧。”华珍闻言推门而入，利索地伺候徒行北梳洗更衣，对床上衣衫不整的李氏视而不见。虽然对李氏拉着徒行北白日宣淫相当不满且不齿，然而主子的事情不是她能够置喙的，华珍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跟在穿戴整齐的徒行北后面出了房门。

    两人走后，棋茗这才凑到李氏的跟前，把林黛玉来找徒行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李氏说了。李氏听了一阵心惊，她未尝不恼恨林黛玉，然而在宫中多年，她相当清楚林黛玉不是现在的她招惹的起的。心烦意乱的李氏斥责了棋茗几句把人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想着徒行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便随手收拾了一下狼藉不堪的床榻，坐在床沿思索着对策。

    李氏知道林黛玉在徒景宸和皇后面前都很得宠，和徒行北的关系又好，刚刚棋茗冒犯林黛玉的事情若是被徒行北知道了，等徒行北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她想了很多，包括徒行北回来之后可能会说什么话，自己又要如何回应之类，都想了好几种可能。想着想着，李氏不由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喝，都怪棋茗那个没用的丫头给她找麻烦。

    李氏这样想倒也没错，出了房门华珍就小声地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徒行北，徒行北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加快脚步来到了林黛玉所在的侧厅。看到林黛玉正在喝茶，表情上也没有特别恼怒的样子，徒行北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华阳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怎样，此行可还算顺利？路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林黛玉起身，似笑非笑地对徒行北说道：“出行倒是顺利，只是回宫之后妹妹差点以为我离京这么点时间，哥哥就和我生分了呢。”

    徒行北知道她是说棋茗的事情，连忙玩笑似的作揖赔礼，“是我的错，这就给妹妹道歉。”

    林黛玉大袖一挥，嗔道：“哪里有宫女犯错，倒让主子道歉的道理了呢。”

    徒行北和林黛玉一同坐下，道：“妹妹说的是，那宫女我定然要教训一番给妹妹出气。”

    林黛玉笑笑，“好在那宫女今天只是得罪了我，若是得罪这宫里其他的主儿，恐怕还要牵连到哥哥身上呢。”徒行北回以一笑，“妹妹放心，我会处置妥当的。”

    徒行北房里的事情林黛玉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方便多说，若非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就连刚刚那句提醒，她都不会出口，现在既然说过了也便是过去了。

    揭过此事，徒行北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正色道：“妹妹刚刚回宫就来我这儿，想必是有事吧？”林黛玉的动向徒行北虽然不会特意去打听，却也瞒不过他，以林黛玉的身份，她一回京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端看她愿不愿意让人知晓她的行踪罢了。

    见徒行北先开了口，林黛玉也不隐瞒，把火铳改进的事情告诉了他。徒行北闻得此言，颇有些吃惊的样子，帝*中虽设有火铳营，然而作用到底不如□□，反倒是在火炮方面破有些建设。这些年帝国对火器的研究多往火炮方面发展，对火铳却不怎么重视。

    若是林黛玉麾下器字部改进的火铳确实有如此效果，恐怕帝国在火器研究方面的方向都要有一个大的改变，对帝国未来的影响也是不可小觑的。徒行北又就改进后的火器同林黛玉讨论了一番，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明日朝会之后如何向徒景宸汇报此事，之后徒行北又跟林黛玉简单地说了一下她离京这段时间京中和朝中发生的事情。

    说完正事，徒行北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便挽留林黛玉一同用膳。林黛玉笑道：“我回宫后，诸事繁忙，竟还未得空去向母后请安，哥哥若是无事，不若一同去母后宫中用膳？”徒行北想想林黛玉离京这么长时间，他们母子三人确实很久没有一起用膳了，也觉得林黛玉的提议甚好，便起身说道：“如此甚好。妹妹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便来。”

    林如海去世之后，徒景宸便很少踏足后宫，就是皇后的永和宫他也是只有初一十五才来，而且就算来了也未与皇后同房，这两年后宫便越发地清静了。

    永和宫也只有早上妃嫔和皇子公主们来请安的时候才热闹那么一小会。

    林黛玉和徒行北到的时候宫里已经快用晚膳了，永和宫中并无外人。

    不过此时的永和宫却并不安静，才到门口林黛玉和徒行北就听到了小狗愤怒的叫声，两人惊讶地抬头看去，却见一只看着还没有断奶的狗崽子正歪歪斜斜地向他们爬过来，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吼叫。两人惊奇地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小悦子匆匆忙忙跑过来向两人行了一礼，迅速地把狗崽子抱到了一边。

    “四殿下恕罪，公主殿下恕罪，这小东西刚来，还不认识二位。”

    知道徒行北和林黛玉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小悦子虽是请罪语气却不慌张。

    林黛玉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小狗，看起来就连徒行北也还不知道这事，不过这只狗崽子刚刚以为他们是入侵者了吧，虽然还小，看得倒是忠心护主的，她自然不会怪罪，只摆摆手放过了这事。徒行北的想法也和她差不多，两人越过小悦子进入了永和宫内殿，皇后此时正和宫人们说着今年上贡的银丝碳如何分配，虽然尚未入宫，但此时京城的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大户人家都开始用碳，宫中也是如此。

    见林黛玉和徒行北进来，皇后便止住了话头，把人打发出去做事。

    林黛玉和徒行北行了礼，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后身边。徒行北看了眼被小悦子抱进来的狗崽子，笑道：“母后您什么时候养了只狗崽子，也不告诉皇儿一声，今儿我和妹妹可是被这小东西吓了一跳呢。”这只狗崽子从外表看倒不是什么凶悍的品种，兼之身形幼小，与其说凶悍不如说可爱，不过它在门口的表现确实给徒行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后斜了徒行北一眼，道：“这是你舅母今天送进来给我解闷的，你自然不知道。前段时间黛儿出京，你又忙于朝政，你舅母怕我闲得慌，就寻摸了这只小东西。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平安。”皇后伸手从小悦子手里结果小狗抱在怀里逗弄着。

    徒行北摸了摸鼻子，林黛玉不在的时候，许多政务徒行北找不到商量的人，难免忙碌了一些，确实少了很多陪伴母亲的时间，也难怪母亲觉得寂寞。“这小狗看着倒是可爱，只是不如妹妹的小狮子威武。”皇后顿时被徒行北逗笑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说的什么怪话，黛儿的小狮子可是真正的狮子，哪里是小狗能比得上的。”

    说着，皇后有仔细瞧了瞧林黛玉，“黛儿看着消瘦了许多，出门在外哪里有在宫中舒适，等回就留下来和母后一起用膳，可要好好补补。”

    林黛玉笑着应承下来，徒行北见皇后居然没说留他用饭，于是主动厚着脸皮表示要留下来蹭饭。皇后不由笑出声来，无奈道：“真该让别人看看你这幅样子，这宫里难道还少了你一口饭不成。”话虽然是这么说，晚膳的氛围还是相当温馨的。

    火铳的事情进行地相当顺利，徒景宸果然被改进之后火铳的威力所打动，很快就批准改良火铳投入生产。配备了改良火铳，神机营所能发挥的作用更胜从前，徒景宸马上把神机营派到北疆，一来协助杨玉青作战，二来也是为了试验火铳在战争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和神机营的战斗力。结果没有让他失望，杨玉青率领的大军在神机营帮助下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徒景宸也看到了轻便容易携带的火铳在机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

    火器的威力，徒景宸在火炮上深有体会。然而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不是火铳能比的，但却太过于笨重，无法随身携带快速转移，只能作用于阵地战或者装备在舰船上。若是遇上马上作战来去如风的草原民族，火炮就没有作用了。

    火铳却不同，它的杀伤力不逊于□□，却比□□更小巧方便携带，正好适用于对草原骑兵的战斗。北疆大捷之后，徒景宸下定决心加大在火器研究上的投入，除了林黛玉手下的器字部继续研究改良方法之外，朝廷也专门成立了研究火器的部门，无论是威力强大的火炮还是方便携带的火铳，徒景宸都很看重。

    此后，前朝后宫都很是平静了一段时间。又是一年过去，林黛玉又长了一岁。最初的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徒景宸也开始偶尔临幸后妃，每月大概两三次。

    转眼间到了夏天，今年的夏天虽然称不上凉爽，却也不算特别炎热，由于林黛玉体质较弱，宁锦宫便没怎么用冰。处理完暗部送上来的公函和徒景宸布置的功课，林黛玉惬意地躺在葡萄架下，春华为她打扇，古欣和贾迎春也在一旁同她说话逗趣。

    这时，冬令匆匆走了进来，看了贾迎春一眼，对林黛玉回道：“公主，婢子刚刚得到消息，贾才人有身孕了。”宫中沉寂了这么久，却没见到第一个怀孕的竟是贾元春。

    “哦？”林黛玉挑眉，“若是本宫没记错，父皇只临幸了她一次，她倒是好运气。”徒景宸偶尔临幸后妃的事情林黛玉心里虽然感觉怪怪的，但她也清楚，徒景宸能为林如海守这么久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不可能要求他守一辈子。这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哪怕发妻去世，丈夫说是守一年的，也不过是一年不续娶，万没有一年不宠幸妾室的。

    林黛玉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这件事情和她关系倒不大，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生不生的出来，宫中不缺这么一个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横竖威胁不到她。“本宫知道了。春华，这事你让人知会母后一声。”贾元春怀了身孕却没有上报，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皇后总不能被蒙在鼓里。

    “是，公主。”春华把手里的扇子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自己应声退下。

    古欣和贾迎春肃立一旁，神色不动，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如今她们也算是林黛玉的心腹了，虽然并不让她们办事，但若是有什么事情正好遇上的，一般的小事也并不避开她们，两人也都清楚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春华走后，林黛玉打量了两人一番，对贾迎春说道：“这话本宫本不好开口，不过如今没有外人，本宫也不忌讳这些。你如今也有16了，你的亲事家中可有安排？”名门贵女年过15而未许嫁的，除非家中有变，否则还是比较少见的，贾迎春已经16，眨眼就要17了，再不考虑亲事就要变成老姑娘了。林黛玉自己到不在意约束女子的规矩，然而她知道贾迎春是在意的，姐妹一场主仆一场，她总要给贾迎春安排一个归宿。

    贾迎春闻言，神色黯然地道：“回公主，家中未曾有安排。婢子上次休沐，母亲只说婢子如今是公主侍读，亦是宫中女官，婚姻之事家中也不可专擅。”贾迎春如何不知，她虽然是林黛玉的侍读宫中的女官，但作为公主身边的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成为后妃或入皇子后院的，贾府若是有心早该去皇后面前询问一声了。

    她年已16岁，林黛玉如今又不是很需要侍读，她和古欣在宫中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读书，家里若是有人问了，皇后和林黛玉都没有不放人的。之所以不肯走这一步，不过是担心她出宫之后淡了和林黛玉的联系罢了。可她和古欣不同，古欣才13岁，还能等，她还等得起吗？再等个2年，她就18了，到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姑娘家本不应该考虑这些，可她不为自己想，谁又来为她想？

    林黛玉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说道：“既然你家中未有安排，不如便由本宫来安排如何？本宫门下倒有几个青年才俊，年岁与你相当，亦未定亲。只不过，这几人家世都算不上显赫，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林黛玉说得直白，听得贾迎春当即羞红了脸，古欣更是一脸调侃地看着她。羞涩归羞涩，贾迎春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当即跪下道：“婢子全凭公主安排。”她相信林黛玉不会害她，至于家世不显赫，她不是贾探春，也没有那样的野心，倒不在意这个。

    林黛玉略微点头，说道：“既如此，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本宫出宫，本宫让你看他们一眼再做决定。他们都是人品端方之人，不过终身大事还要看个眼缘，你若瞧上了和本宫说，本宫再去问他。放心，不会让你难做。”

    解决了贾迎春的事情，就有小太监来通报说徒景宸召见她，林黛玉心知应该是为了丹阳国来使的事情，匆匆结束了这半日偷闲坐上步撵往云昕宫而去。到达云昕宫，林黛玉只见到徒景宸、徒行北和几位大臣正围着一只有些像猫的生物看。

    “参见父皇，见过四皇兄。”林黛玉独自一人走进内殿。“皇儿免礼。”徒景宸连忙亲自扶起她。和大臣互相见礼后，林黛玉才看向那只奇怪的生物，问道：“这是何物？”徒景宸清咳一声，不语。大臣们互相看看，也没有出声。无奈，徒行北面带尴尬地说道：“华阳妹妹有所不知，此物乃是此次丹阳国上贡的贡品之一。”

    林黛玉闻言一愣，诧异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丹阳国的使臣尚未到达京城，这丹阳国的贡品如何就到了宫中？”若是说徒景宸派人偷出来的，这有什么意思？横竖是贡品，终究是要送进宫来的，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于帝国的名声未免有碍，如此行事似乎不太妥当。

    徒景宸又是一声清咳接过了话头，“无妨，像这样的贡品丹阳国准备了很多只，这只是自己跑出来的。”徒景宸毫无压力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总之他堂堂一国之君，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让人去偷附属国的贡品的。林黛玉心里自然不相信他的说法的，不过表面上还是很给面子地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父皇让女儿和诸臣工过来，可是此物有什么蹊跷之处？”否则偷了人家的贡品总是要藏起来不让人发现才好啊。

    徒景宸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若说此物的蹊跷之处朕倒还没有发现，只是……据朕了解到的消息，丹阳国准备的贡品中，但是此物的数量就有七百之数。往常倒也不是没有附属国上贡珍禽异兽的，可你们谁见过上贡的珍禽异兽数量达到几百只的？”

    林黛玉等人闻听此言，神情也开始困惑起来，别说几百只了，一般附属国上贡珍禽异兽数量没有超过个位数的。数量稀少罕见的才叫珍禽异兽，这一下子出来几百只算什么鬼？难道说丹阳国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可是，这小东西又能对帝国造成什么伤害？几个人都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只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几人讨论了许久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是加强防范见招拆招了。大臣们走后，林黛玉迟疑了一下，说道：“父皇，贾才人……有孕了。”不管生母是谁，孩子终究是徒景宸的骨肉，林黛玉想着无论如何总是要让徒景宸知道的。徒景宸闻言一愣，皱起眉头，神色不悦，看起来这个孩子并不在他的期待之中。

    实际上，徒景宸不高兴还真是有理由的，这几个月他虽然偶尔宠幸妃嫔，却并不想再要孩子，所以宠幸过后都会让嫔妃们喝下避子汤，贾元春自然也不例外，这个孩子来得可是有些蹊跷。更别说，临幸贾元春那天，徒景宸其实并不打算宠幸后宫，然而“偶遇”贾元春之后莫名其妙就来了兴致，作为帝王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于是贾元春就这么初次承幸了。

    事后徒景宸虽然也察觉除了不对，但这事说出去实在不雅，于他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贾元春始终也是他的后妃之一，除了继续把她当透明人，徒景宸也就放过这事了。如今看来，贾元春为了龙嗣，真可算是处心积虑了。

    查出怀孕之后，贾元春没有上报的原因徒景宸也差不多可以猜到。不过是因为孩子来得不光彩，贾元春担心月份还小的时候，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或者其他嫔妃有什么小动作罢了。目前宫中后妃只有贾元春一人有孕，确实打眼了一些。

    “此事朕知道了，黛儿无需理会。”徒景宸沉默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让林黛玉和徒行北退下了。他虽然不期待这个孩子到来，但到底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也不会丧心病狂地让贾元春落胎。

    不过，初次承欢就有孕了，徒景宸可不认为贾元春只是运气好。虽然这在宫中是个忌讳，但民间各种禁药可是不少，只是那些药物在增加女子受孕几率的同时对胎儿和女子的身体都有所妨害，哪怕没人出手贾元春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又能活多久。

    身为帝王，却被自己的嫔妃如此算计，徒景宸的心情自然称不上美妙，对贾元春更是厌恶至极。既然贾元春不愿意上报，那他就且看着吧，那个孩子是死是活，端看贾元春的能耐和那个孩子的造化了。

    徒景宸挥手让宫人把那只小兽带下去，自己则俯首于桌案上批阅奏折。

    虽然徒景宸让林黛玉不用理会，但他异样的神色还是让林黛玉把冬令叫过来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避子汤和事情和贾元春承幸之事的蹊跷。

    虽然徒景宸中招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林黛玉也无从知晓，可是从其他的迹象也可以窥见一些端倪。一来徒景宸每月只有两次宠幸妃嫔，时间很有规律，都是每月初七和廿五，而贾元春那次并不是这两个日子。二来，徒景宸宠幸的都是刚进宫没多久，尚且年轻的低位妃嫔，而贾元春虽然是低位妃嫔，在年龄和进宫时间上却对不上徒景宸的喜好。

    如此种种再加上徒景宸方才的表情，林黛玉就知道贾元春怀孕的事情并不是意外，只是不知道贾府中的哪些人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毕竟贾元春已经在宫中沉寂了这么久了，若是没有人撺掇，她应该不至于突然如此行事才对，贾家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玩死。

    次日一早，林黛玉便带着贾迎春出宫了，古欣不想回家就留在宫中。

    虽然入夏之后天气慢慢变得炎热了起来，但如今的京城依然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一派生机。林黛玉的车驾穿过街市来到了她常去的霜叶楼。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酒楼为她预留的雅间，贾赦和邢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看到她进来连忙诚惶诚恐地行礼。林黛玉受封华阳公主之后，夫妻二人尤其是邢夫人也见过她不少次，本不应该如此惊慌才是，不过这次林黛玉突然召见他们，原因又不明免难让他们赶到慌乱。林黛玉也不叫起，她带着贾迎春径自越过两人在窗边自己惯常坐着的位置坐下，端着春华倒好的热茶看着夫妻二人半晌不语，让贾赦二人更加紧张起来。

    林黛玉不开口说话，雅间里的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开口说话，沉默压抑的气氛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起来吧。”林黛玉放下茶杯，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谢公主。”贾赦和邢夫人如蒙大赦地爬起来，脸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贾元春是怎么回事？”虽然叫了起，林黛玉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和缓。贾赦闻言一愣，又是“扑通”一声跪下了，“回公主的话，贾才人虽然是臣的侄女，但才人居于宫中，她的事情臣实在是一无所知啊。”邢夫人先是表情一僵，见到贾赦的做派，也连忙跪在他身边附和着。

    林黛玉把他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邢氏，你当真不知？”

    见林黛玉看出来了，邢夫人心中惊慌，一想这事自己当初也是极力反对的，便不敢再隐瞒，“公主明鉴，此事妾虽然知情，但妾当时是反对的，也并未参与其中啊。”林黛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果然是贾家在幕后推手，而且既然邢夫人知道，事情就不可能是王夫人自作主张，贾母也至少是知情并且同意的，当即命邢夫人把事情说清楚。

    邢夫人不敢隐瞒，当即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个主意是王夫人想出来的，她和贾母商量的时候邢夫人也在，贾母考虑了一会就同意了。

    邢夫人心里清楚贾琏是林黛玉的人，虽然她和贾琏关系不算亲厚，但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贾琏就是她以后的保障，她担心牵涉进宫廷纷争进而贾琏的前途，当时极力反对，然而并没能说服贾母。

    至于王夫人，本来就和她不对付，说服她更是空谈。最初王夫人似乎还想拉邢夫人参与其中，说什么等贾元春生了皇子之后如何如何，邢夫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她胆子也小，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参合，王夫人也拿她没办法，只威胁了她一番让她别说出去。

    之后王夫人和贾母如何操作，邢夫人就一无所知了。林黛玉心知邢夫人说的应该不假，冷笑一声挥手让贾赦夫妇起来。站在她身后的贾迎春心里已经是一阵惊涛骇浪，她昨天就知道贾元春有孕了，却没有想到她的怀孕背后居然有如此多的算计。

    林黛玉神色未免有些阴郁，看在贾敏的份上，她一心想给贾家留下一个存身之地，却没料到贾家这么上赶着找死，所幸这事大房没有参与其中。她冷着脸扫了贾赦和邢夫人一眼，“此事你们没参与最好，今后离二房远一点，这些龌龊事，最好听都不要听到。”

    罢了，反正二房原本也是救不得的，至于贾母，将来徒景宸总会给他留一个体面，只要大房还在，她就能安享晚年。想起外任的贾琏，林黛玉的神色好转了一些，贾琏以前虽然混账，如今在任上做得却不错。就算是在私生活上，贾琏虽然纳了三个小妾，好歹没去乌七八糟的地方胡混。

    “坐吧。”请贾赦夫妇坐下上了茶，林黛玉才开始说正事，“本宫这次让你们过来，是为了迎春的婚事，她已经16了，耽搁不起。本宫听说，你们心里还没有成算？”林黛玉语气不算严厉，贾赦夫妇却是面露尴尬之色，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邢夫人看了看盈盈侍立一旁的贾迎春，再看看贾赦，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公主，并不是妾不尽心，实在是妾在府中地位尴尬，平时也鲜少有机会出门交际，对京中适龄的公子也并不了解，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邢夫人说的这些倒都是真话，但要说她不尽心也是真的，若是她真为贾迎春着想，平时就该多更贾母提提，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林黛玉哪里不知道邢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此时也无心跟她计较，只摆摆手道：“行了，这些本宫都知道。既然你们心里没有成算，本宫这里到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贾赦和邢夫人对视一眼，起身行礼道：“但凭公主做主。”

    对贾赦和邢夫人来说，贾迎春只是一个和自己并不亲近的庶女，目前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她是林黛玉身边的人。至于血脉亲情，贾赦对贾琮这个庶子尚且不重视，更何况贾迎春这个庶女，也许除了贾琏这个嫡子也只有贾琏嫡出的孙女巧姐儿在他心里有点分量了。

    邢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没有自己的骨血，贾迎春平时和她又算不上亲近，还是个女儿，嫁出去之后将来也不能给她什么保障，她如何会在意？若是他们对贾迎春还有一点骨头亲情，此时至少会问问林黛玉看上的是什么人，人品家世如何，而不是一口答应下来。在贾赦看来，反正贾迎春是林黛玉身边的人，前程已定，倒不如用来卖林黛玉一个情面。

    既然他们不问，林黛玉也懒得跟他们多说，挥挥手就让两人退下了。贾赦夫妇走后，林黛玉回到公主府换了一身浅蓝色暗花水草纹曲裾深衣，往凤凰渠边的天玄阁而去。凤凰渠是引望江水而来的一条人工运河，天玄阁位于凤凰渠边，是京中文人雅士常去的书阁。

    林黛玉到达天玄阁的时候，她门下的文生之中，除了已经走入仕途并且外派的几个，其余皆在河边齐整迎驾。天玄阁如今也是林黛玉的产业，她并不打扰其他人，径自带着门生和宫人们走上并不对外开放的天玄阁顶层，也就是三楼。凤凰渠水面宽广和清澈，渠边风景独好，这也是吸引许多文人雅士前来的原因，如今在三楼俯视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虽然身份有别、礼仪严谨，但门生们在林黛玉面前到并不拘束。

    因为林黛玉有言在先，今日便只谈风月诗词不说其他，文生们吟诗作赋好不开怀。

    时间虽有女子笔墨不可外传的说法，于林黛玉如今的身份来说确实无伤大雅的小事，兴致起时，她也赋诗一首留在天玄阁，贾迎春为她伺候笔墨。和从来在贾府的时候比起来，林黛玉如今的诗词比起从前少了几分愁绪多了一些霸气，就连她的字也比从前要锋锐了许多。

    聚会结束后，林黛玉独独留下了一个名叫李裕寅的文生，让他把刚才自己所作的诗词用贾迎春研好的磨写下来才让他离开。贾迎春低着头面色酡红，这样做派显然已经让她明白林黛玉所说的人应该就是这个李裕寅了。她不敢多看，却也在递墨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确实是一个年少英俊的风流才子，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得上她。

    “这个李子敬，你觉得如何？”林黛玉手上拿着李裕寅刚刚写下的诗词，略带调侃地问道。方才其他文生们都叫李裕寅子敬，贾迎春便知道这就是他的表字了，此刻她的脸更红了，微垂着头，细声细语地说道：“公主选的人，自然没有不好的道理。”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笑，随后把手上的宣纸递给贾迎春，“赏给你了。”

    “谢公主。”贾迎春双手接过，脸上越发娇艳欲滴。林黛玉摆摆手，心道李家和别人不同，相比将来就算贾家败落，李家也不会亏待了贾迎春。

    林黛玉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凤凰渠水不疾不徐地向东流逝，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案件。李家算是书香门第，但祖上并没有出过高官，在朝中根基也不深。到了李裕寅的父亲李远那里，李家已经落魄了，所幸李远是个争气的，第一次科举便高中榜眼。只可惜当官没有读书那么简单的，李远为人不算迂腐，却是个直肠子，和他同届的同窗关系一般。

    原本这也不算大事，作为金科榜眼，李远中规中矩地成为一个翰林院的正七品编修。

    7年过去了，李远从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变成了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学士，依然是一个官场的边缘人物，做着文史的编撰工作。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最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自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敌意。然而去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李远同届的探花当时已经官至正五品通政使司右参议的林楚臣被杀了。不巧的是李远和林楚臣关系不好，更不巧的是他们是邻居，李远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李远就是凶手，就连和他同届几个走得和他比较近的进士也声称李远一直对明明只是探花仕途却走得比他顺畅的林楚臣心怀妒忌和不满。

    别看通政使司右参议只是正五品，似乎比起李远的从五品也没差多少，但哪怕同是五品不同的官职差距也是巨大的，每天和徒景宸商讨政事的内阁大学士还只是正五品呢。通政使司掌管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权力远不是翰林院能比，林楚臣的地位也不是李远能比的。

    说得再直接一点，本朝官员人数不少，除了少数几个帝王心腹的奏折能够直达天听，其他官员的奏章都要先送到通政使司，最后这些奏折能否送到皇帝的面前就由通政使司决定，由此便可以看出来这个部门的威能和职责。而翰林院，清贵是清贵，却是个没有实权的部门。

    别看本朝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头甲三人进士及第入翰林院任职确实是极荣耀的事情，可一般人在翰林院也就是混个资历，在翰林院呆个三四年也就差不多可以谋求外任或者调到京中其他实权部门任职了。

    而李远呢，七年了还在翰林院里，旁人听闻也只能摇摇头叹一声“会读书不表示会做官”了。而林楚臣呢，他是李远同届的探花，如今在官场可算平步青云，和李远想必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说李远不喜欢林楚臣也是正常的。其实，虽然榜眼是头甲第二名，探花只是头甲第三名，但论起受到的关注，身为探花的林楚臣是远高于李远的。

    这样一算，李远除了名次比林楚臣稍高，别的地方竟然处处不如他。所以当有人指出李远对林楚臣心怀怨恨欲杀之而后快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了。

    也怪李远太不会做人，那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正当李远几乎被下狱查办的时候，是林黛玉站了出来，在她看来，无论李远是不是凶手，办案都要讲求证据。

    说是李远杀了林楚臣，谁有占据？不过都是凭空猜测罢了。

    在林黛玉的坚持下，案件被重新调查。开始的时候，林黛玉其实也觉得李远确实很可能是凶手，不过随着她对李远的了解加深，便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远为人方正耿直，虽然缺乏变通，但绝不是心胸狭窄手段阴狠之辈。

    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凶手居然是他们同届的状元方真。

    当年，方真、李远和林楚臣三人同时进入翰林院，除了李远一直没有得到调离的机会，方真和林楚臣一前一后被调离。方真被外放到了地方上任职，而林楚臣则被调到了礼部，礼部这个部门权利不算大，当时方真还自觉压了两个同窗一筹。

    然而几年过去，方真回京述职，一直没有找到再进一步的机会。

    反倒是当年被他压了一头的林楚臣飞黄腾达了，他心里如何能好受？这倒也罢了，更加放方真心里不舒服的是，在和同窗同僚的聚会智商，他听到了一种传言，说林楚臣的文采学识比方真好，当初之所以被点为探花郎纯粹是因为长得好，若不是因着那长相他们那一届谁是状元还说不定呢，这种传言让方真肝火具焚。

    那么这种说法是真实的吗？皇帝的想法方真自然是猜不透的，不过要真的说起来，林楚臣的学识还真就比他高，这点方真也无法否认。可正因为传言有其真实性，方真对林楚臣才会更加怨恨嫉妒，不过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蓄谋杀害林楚臣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楚臣是死是个意外，方真也是在两人私下相聚的时候一时激愤才出手伤人，结果就造成了林楚臣的死亡。事情发生之后，方真仓惶逃离，第二天才恢复了理智开始考虑如何善后，之后李远就成了他推出来的替罪羊。

    那一届的科举也是让人唏嘘不已，状元杀害了探花陷害榜眼，这样的事情别说本朝了，自古以来都是没有的。事后，方真被除以极刑，李远虽然没能离开翰林院，却也得到了安抚和赏赐。不过比起这次，李家上下更加感激林黛玉的出手相助。对林黛玉来说，这不过是为了查明事实真相，而对李家来说林黛玉所作的何尝不是一种袒护。

    就算一向一根筋的李远这回也开窍了，火速把李家上下卖给了林黛玉。

    让林黛玉颇感意外的是，李远自己不通人情世故，他的儿子李裕寅确实个手腕灵活的，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必有大用。所以再给贾迎春挑人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李裕寅。

    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黛玉做媒两家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贾迎春是林黛玉的伴读，身份上配李裕寅是绰绰有余。

    而贾家虽然是个糟心的岳家，但大房有林黛玉辖制，出不了大问题。

    至于贾母和二房，林黛玉眸光一冷，反正他们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再者，贾迎春虽然木讷了一些，但胜在安分守己，和李家的家风倒也合宜。

    林黛玉收回视线，转身道：“回宫吧。”回到宫中，一切又恢复了风平浪静，林黛玉也没有再理会贾元春的事情，倒是贾迎春的婚事很定了下来。贾迎春很快就被放回家备嫁，林黛玉身边便只剩下古欣一个伴读了，不过她也没有要补全的意思。

    如果过了两个月，夏末的时候，贾元春的身子终于瞒不住了，宫中又开始了暗潮汹涌。林黛玉不想搅合进后妃之间的争斗，便回了徒景宸带着三公主徒行芸出宫小住。这还是徒行芸第一次出宫，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贤妃也是相当紧张，足足准备了三天才放人。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虽然不能轻易离开公主府，徒行芸依然玩得很开心。林黛玉受到她的感染因为繁杂的政务而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一些，又想到了另外一位闺中姐妹忠顺王的嫡长女徒兰仪。

    恰好最近事情不多，府中又有一株昙花将要盛开，林黛玉便写了帖子请徒兰仪过来。

    另一边，忠顺王府里，接到林黛玉的帖子，徒兰仪的大丫鬟似锦高高兴兴地捧着帖子去找她们家郡主。此时徒兰仪正坐在自己院子里的水榭中发呆，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似锦的声音。似锦走近徒兰仪身边，见状不免有些担忧，小声叫道：“郡主，郡主？”

    徒兰仪这才清醒过来，如梦初醒似得回头看着似锦，问道：“是你啊，似锦，什么事？”虽然担心徒兰仪，但似锦还是第一时间把帖子递了上去，“郡主，华阳公主殿下送了帖子过来，请您去公主府赏花呢。”徒兰仪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准备起来吧，我去同母妃说一声。”

    “是，郡主。”似锦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徒兰仪，这才行礼退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徒兰仪轻叹了一口气，她又如何不知道这些时日身边人的担忧，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她贵为郡主也无法随心所欲，似锦她们就更加做不了什么了。

    昙花只在夜间开放，徒兰仪虽然早早到了公主府，却也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昙花的风姿。因为徒兰仪的到来，林黛玉便让人把晚饭摆到了临水的北冥阁。

    徒兰仪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此时竟不由地盯着手上精致的缠枝莲纹小碗发起呆来。同桌的三公主徒行芸毫无所觉，林黛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徒兰仪一眼，笑道：“这是我府中刚换的一套影青瓷餐具，仪姐姐若是喜欢，我让他们送一套去忠顺王府。”徒兰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如此，就麻烦公主了。”

    天真烂漫的徒行芸可听不出两人话中有话，闻言也闹道：“我也想要，华阳姐姐府中的这套影青瓷比我以前见过的影青瓷都漂亮。”林黛玉这回是真笑了出来，道：“放心吧，少了谁都少不了我们三公主的啊。”饭后，徒行芸兴冲冲地去守着昙花想要看到开花的那一幕，林黛玉和徒兰仪在花园中散步消食。此刻没有别人在，林黛玉说话也就没了顾虑，问道：“仪姐姐可是有心事？”

    徒兰仪叹息一声，面带愁容道：“公主也知道，我今年十五了，可……”虽然林黛玉比她还要小上四岁，可是徒兰仪一直觉得林黛玉很可靠，什么事情都愿意向她倾诉。说起来除了林黛玉，她也没有别的可以倾诉的对象。

    她家中虽然还有一个嫡兄两个庶弟两个庶妹，可是嫡亲的兄长毕竟是男子有些女儿家的事情不好跟他说，两个庶妹不算计她就算了，更别提说什么贴心话了。宫里徒行芸年纪尚幼懵懵懂懂，有些话和她也说不了，只有林黛玉，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难得的知心人。

    林黛玉听她这么说显得有些惊讶，“可是为了亲事？不过我记得仪姐姐已经定亲了啊？”她和徒兰仪关系好，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事，更何况这事还是徒景宸跟她和徒行北说的呢。徒兰仪的亲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政治考量，是忠顺亲王向徒景宸表忠心之举。

    徒景宸这一辈，除了忠顺亲王，几个兄弟都在夺嫡之争中死了个干净。忠顺亲王虽然和徒景宸关系好，却也不敢试探徒景宸对他的信任程度和亲情。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为了表明自己确实没有野心，尽管可以选择的对象很多，忠顺亲王却给自己的嫡女定下了空有名头却无权无势的勋贵世家许家的嫡长子许辞。

    “可是许家那边出了什么差错？”林黛玉想想，近些日子她的注意力虽然都放在政务和宫中，但也确实没有听说许家和顺忠王府又在准备婚礼，毕竟成婚可是一件大事，更可况是郡主大婚，宫中是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的。

    徒兰仪苦笑一声，“一言难尽啊。”她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出了实情，“原先我身边的大丫头叫的璃安的，年纪大了嫁给了外面一个铺子的掌柜。前些日子，她来给我请安，说……说是看到许家大公子悄悄进了一个独身妇人的宅子，那妇人就快临盆了……”

    林黛玉先是一惊，随即马上明白了徒兰仪话中之意，大怒道：“竖子安敢如此？！仪姐姐放心，我立即让人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若此事不假，定不让他好过！”她马上招来春华如此吩咐一番，春华闻言立即领命退下了。

    徒兰仪感激道：“又劳烦公主了。近日母妃一直为许家没有来商议婚事而烦恼，我虽然心里有所明悟却什么都不能说，心中也是苦闷不已。再加上家中两个庶妹也蠢蠢欲动，想要拿这事做文章，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了林黛玉出手，她算是放心了，她知道林黛玉的能量，调查许辞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调查清楚事情之后该怎么办，徒兰仪心里也没有决断，在她心里，若许辞果真和别的女子无媒苟合、未婚先孕，她是不愿意委曲求全的，可婚姻大事她又如何做得了主。

    所幸林黛玉也没有追问，旋即转开话题说起了府中那株昙花。

    等到昙花开尽，夜已经深了，林黛玉换了衣服散了发髻躺到柔软的大床上。她试图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放空脑子，什么都不去想。以前看着林如海为了政务忙忙碌碌，她就知道这有多累人，但也只有自己亲身体验，她才明白其中的艰辛是想象不出来的。这当然不是指思想上的疲惫，而是精神，每天都身心俱疲的感觉常人无法想象。

    当然也不是只有疲惫，否则这天底下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着想要进入帝国的权力中心了。大权在握的感觉，看着这个帝国在自己手底下一点点改变的感觉同样让人迷醉。

    所以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怀着满腔热血进入官场，最终却迷失在权力之中不可自拔，忘记了责任。而林黛玉，时刻不忘提醒自己坚定最初的信念，保持清醒的头脑。

    这也是她感觉到深深疲惫的原因吧，想要成为像徒景宸那样的下棋之人，她还差太远了。

    也因此，林黛玉在睡前，常常需要让自己的心神放松下来，忘掉日间的烦扰。

    但这并不容易，有时候甚至是一种奢望。有时候，当人努力地不去想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件事情反而在你的脑子里越发的清晰起来。林黛玉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这回她倒是想要难得糊涂一次，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清明地很，清明地只剩下一件事情。

    这事还和贾元春之事不同，贾元春那事她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看不见，不去理会罢了。实际上，贾元春那事她也确实不需要去管，但看贾家自己作死便是了。可徒兰仪不同，她和徒兰仪的感情是确实不错，不同于在贾家认识的几个姐妹，彼此之间充满了利益关系。

    徒兰仪和林黛玉相交真的只是纯粹把她当成志趣相投可以说体己话的姐妹，在政务上林黛玉可以和徒行北商量，一些女儿家的私事却只能和徒兰仪说。至于徒行芸，这样一个毫无心机天真可爱的小妹妹，像她这样生活中充满了算计的人怎么能不喜欢呢？

    徒兰仪这事，林黛玉可以管，但按理来说不应该管的太深。

    毕竟事关徒兰仪的婚事和名声。如果许辞之事，是假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非如此，许家为什么迟迟不提亲事，这显然说不通。若许辞之事是真，那么无论怎么处理对徒兰仪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也还要看忠顺亲王的意思。如果将此事隐下不表，依然让徒兰仪和许辞成亲无疑是委屈了徒兰仪。

    可就算把这事揭露出来，亲事作废，徒兰仪的名声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以后再想说上一门好亲事也不容易。虽然配给许家的许辞也算不上什么好亲事，但至少可以称得上门当户对，说出去倒是比较好听的。林黛玉是不在意这样的名声，也不愿意让徒兰仪受那样的委屈，可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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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林黛玉来说，想要取消徒兰仪和许辞的婚事当然轻而易举，问题在于徒兰仪自己愿意吗？她能够承受婚约取消之后众人的非议吗？更别说顶着这样的名声，对徒兰仪再次说亲影响很大。林黛玉当然能请徒景宸赐婚，可结亲不是结仇，若是男方心不甘情情不愿，对徒兰仪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她不想徒兰仪将来反而恨她。

    思虑一夜，第二天早上林黛玉和徒兰仪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徒行芸依然精力充沛。吃过早餐，等徒行芸去玩耍，林黛玉才拿出暗部递上来调查结果。她拆开信函看了一遍，心中暗怒却没有发作，而是把信递给了徒兰仪。

    徒兰仪那个叫做璃安的丫鬟果然没有猜错，许辞确实是在外面有人了，而且那个叫做羽宛的女子还出生风尘。虽说羽宛跟着许辞之前是个清官人，现在还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但许家这样的家族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风尘女子进许家大门的，就算做妾也不行。

    更何况，许辞也还没有成亲，又和忠顺王府嫡出的郡主有了婚约，许家是绝不会让一个这样一个女子先给许辞生下庶长子的。这也是许辞把羽宛养在外面的原因。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信函中的内容，徒兰仪依然是又惊又怒。看到羽宛已有八个月身孕的时候，徒兰仪就明白了许辞为什么一再拖延亲事了。若是羽宛刚刚怀孕，她还能名正言顺地让她打胎，可如今人都已经快要临盆了，打胎就是一尸两命。

    再等上一段时间，孩子生出来了，也大了，她若是事先不知情，嫁过去之后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就算是私生子，到底也是许家的血脉，她总不能弄死他。当然，若只是个私生子倒也不足为惧，毕竟这样的孩子连族谱都上不得，怕就怕孩子生出来之后许辞会抱回家放在别的侍妾名下。

    若是个女孩倒也罢了，横竖不过是一幅嫁妆的事情，若是个男孩，就是许家名正言顺的庶长子。如果被这样一个孩子占据了长子的名分，将来她的孩子要立于何地？哪怕忠顺王府没什么实权，她徒兰仪也是堂堂皇家郡主亲王嫡女，许家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别说这是许辞私下所为，许家毫不知情，她就不相信，许家对许辞这个承嗣子一点都不关注。别的小事也就算了，羽宛的肚子都八个月大了，许辞又常常去探望，许家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更别说，许辞当初为羽宛赎身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

    徒兰仪冷笑一声，恐怕许家是瞧不上孩子的母亲，对孩子却想要的很。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给过她这样的难堪。难道真的要嫁进这样一个家族？她不甘心。

    林黛玉抬手覆上徒兰仪的手背，轻轻安抚着她，问道：“事已至此，仪姐姐有什么打算？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些日子，关于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徒兰仪也想了很多。

    她很清楚，这件事情父亲忠顺亲王不会帮她，母亲帮不了她。而林黛玉虽然有这个能力，也愿意帮她，可日子总是要他自己过的，还能事事靠别人不成？纵然她有太多的身不由自，身为皇家郡主，她命运到底不像底层的百姓那般任由别人摆布。下定了决心，徒兰仪咬咬牙，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公主，此事我也不知当不当问。若我下嫁齐家，于皇上、于公主，可有益处？”也是林黛玉下定了决心，难道身为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吗？显然并不是。

    林黛玉一愣，随即摇摇头道：“仪姐姐无需如此。”她没有想到从小养尊处优的徒兰仪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若徒兰仪为她所用，嫁到齐家自然对她和徒景宸的运作大有好处。不过林黛玉是真心把徒兰仪当成好姐妹，并不希望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四王八公徒景宸是必然要除掉的，而许辞只要安分守己，看在徒兰仪的面上自然会让他一生无忧。

    可如今看来，许辞绝非良配，林黛玉自然不希望徒兰仪嫁给这样一个龌蹉之人。毕竟，想要除掉四王八公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徒兰仪的决心非常坚定，看林黛玉反对，她突然起身跪在林黛玉面前，把远处伺候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公主，从前妾也以为，一个女子嫁一个好丈夫，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便是生命全部的意义了。直到公主出现，是您让妾明白，女子并不是只能呆在后宅里相夫教子。妾是真心愿为圣上和公主尽忠，求公主成全。”

    林黛玉没想到徒兰仪会说出这一番话，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忙道：“仪姐姐先起来说话。仪姐姐才学不下于男子，若是你有心，本宫自然希望你能有机会为国出力。只是，即便如此，也并不需要牺牲仪姐姐的终身大事啊，此时不若容后再议吧。”

    徒兰仪依言起身，却没有坐下，摇摇头道：“妾知道公主是真心为我，只是公主如何不明白想妾这样的身份，怎么样的夫婿才算好？终究不过盲婚哑嫁，求得相敬如宾便是难得的佳话了，可这样真的就是幸福了吗？妾心意已决，求公主成全。”

    林黛玉沉默了半晌，见徒兰仪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也真的是下定了决心，终于点点头，“既然如此，仪姐姐明日随我进宫一趟面见父皇吧。”说着，她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只希望将来仪姐姐不会后悔才是。”这时间，纵然是男子尚且希望能够娶到可心的妻子，更何况女子。徒兰仪现在这般坚决地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做筹码，焉知将来不会后悔？她现在才十几岁，将来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去考验她的心志呢。

    “谢公主成全。”徒兰仪欣喜谢恩。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心里是非常挣扎的，可是当林黛玉答应她的那一刻，却只剩下喜悦了。徒兰仪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但无论如何，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一切的后果她也会自己承担。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就带着徒兰仪进宫了。【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这一天恰好朝会，林黛玉去离尚殿上朝，徒兰仪则先去永和宫向皇后请安。退朝后，徒景宸、徒行北和林黛玉三人一同前往永和宫见徒兰仪。此时其他嫔妃已经离开，三公主还没回宫，永和宫里只有徒兰仪陪着皇后说话。

    见三人进来，皇后和徒兰仪连忙起身相迎，行礼过后，皇后借口处理宫务先行离开了。过来的时候，林黛玉已经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徒景宸和徒行北，看着身量娇小的徒兰仪，徒景宸心里也有些惊讶。虽然徒兰仪是他的侄女，不过徒景宸并没有见过徒兰仪几次，每次见面也多是在宫廷大宴上，看不了几眼，更没什么了解。

    对忠顺亲王徒景宸还是了解的，这个人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野心。也许被当年的夺嫡之争吓破了胆子，一门心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徒景宸忘了他这个兄弟才好。忠顺亲王从来不结交朝臣，就连嫡女的婚事也不敢选择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给徒兰仪定亲之前，忠顺王妃倒也进宫问过皇后的意见，就是怕徒景宸不高兴。皇后也向徒景宸转述了一番，不过徒景宸从来没把忠顺亲王放在眼里，对徒兰仪也没有感情，自然并不在意。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许辞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这事要解决其实也容易，他虽然不太在意忠顺王府上下，可许家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自然会为徒兰仪做主。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徒兰仪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徒景宸打量了徒兰仪一番，若有所思道：“你倒是比你父亲有胆识的多了。”这话是真心，其实若是忠顺亲王愿意为国效力，徒景宸也不会刻意打压他，毕竟徒景宸还真从来没觉得忠顺亲王是个威胁。不过既然忠顺亲王没有这个胆子，徒景宸也由着他，因为他的王朝还真不缺这么个人。所以如今面对徒兰仪也一样，徒景宸从来不觉得女子就一定比男子差，否则他也不会扶持林黛玉。既然徒兰仪想要为他效力，他就给她这个机会。

    “谢皇上成全。”徒兰仪拜倒谢恩。她的神情在平静中带着几分踌躇满志，活了十几年，今天是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明确的规划。徒兰仪的存在属于他们计划中的变数，此刻徒景宸也没有什么任务可以交代给她的。林黛玉见状，便对徒兰仪说道：“我与父皇、四皇兄还有事相商，仪姐姐或者在宫中陪母后说说话等我一同出宫，或是先行出宫去我府上和三妹妹一同玩耍都可以。”这事具体要如何运作，他们三人还要商讨一番。

    徒兰仪忙道：“三公主单独在宫外恐有不妥，妾还是先行出宫吧。”

    林黛玉自无不允，对徒兰仪略一颔首，便和徒景宸、徒行北一起出了永和宫。

    等林黛玉回公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用过晚膳，林黛玉对徒行芸说道：“三妹妹今夜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出府游玩。”“真的吗？”徒行芸双眼发亮，面露惊喜之色，随即又疑惑地看着林黛玉，“华阳姐姐明日不用上朝吗？“徒行芸对前朝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在华阳公主府住了这么多天，却知道林黛玉每日都要早早起来，进宫议政，所以有此一问。

    林黛玉笑着解释道：“今日恰好早朝，按照我朝五日一朝的规定，接下来四天都不用上朝。另外，我朝官吏十日一休沐，明日恰好我休沐。”所谓五日一朝、十日一休沐自然是一般规定，并不是绝对的，不过正常情况下，都会按照规定来。徒行芸听完林黛玉的解释，高高兴兴地回去休息了。

    林黛玉目送她离开，又对一旁的徒兰仪说道：“仪姐姐也在我府上多住几天吧。许家的事情虽然定下来了，但也不能委屈了仪姐姐真去给一个贱籍女子养孩子。”林黛玉目光微冷，她并不是不知道风尘女子之中也多有可怜之人，但哪怕那个羽宛有再多的无奈，她也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风尘女委屈了她的仪姐姐。好人家的女孩儿沦落风尘自然值得同情，可也没有让别的无辜女子牺牲自己成全她们的道理。

    徒兰仪眸光一闪，连忙屈身道谢。对这门婚事，她虽然已经没有任何幻想了，可到底不愿意养一个那样出身的孩子。这事，只要想到就膈应的慌。不过徒兰仪虽然贵为郡主，手底下上指使的动的只有府中的侍女和护卫，哪怕想也做不了什么。林黛玉就不同了，只要她愿意，让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在京城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次日，徒行芸起了个大早，林黛玉和徒兰仪见状相视摇头。林黛玉带着徒兰仪和徒行芸先在郊外游玩一番，又在城中集市逛了一圈，待天色暗下来，才带两人去霜叶楼用餐。

    此时，距离霜叶楼不远的一户民居里，许辞正和羽宛相会。

    许辞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而羽宛出身风尘，对许辞这种人的性情最是了解不过了。怀了许辞的孩子，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不过羽宛很清楚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哪怕生了男孩母凭子贵的事情也轮不到她。

    羽宛想要正正经经地被抬进许家，最重要的不是孩子，而是许辞的宠爱。当然，如果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最好，多少也是个筹码。所以哪怕是在怀孕期间，羽宛也要想尽办法把许辞留下来。虽然因为身子重了，许辞又一心想要孩子，所以不能行房。不过风尘女子嘛，哪怕不能行房，也总有办法为许辞纾解，让他舒服的。

    所以今天许辞一来，两人先浓情蜜意地说了会话，又聊了聊孩子，羽宛就给许辞抛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身姿款款地走进了浴房。

    许辞心猿意马地坐在外面等着，不时朝浴房看上几眼。等了大约两刻钟，许辞发现浴房里的水声停了，他想着羽宛应该收拾地差不多了才对，就急匆匆地站起来，关上了房门，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走进浴房，想要来个突然袭击，欣赏一番美人出浴图。

    进了浴房，许辞见里面的东西整齐地摆放着，伺候羽宛沐浴的婢女晕倒在地上，却不见羽宛的身影，顿时大惊失色，大声叫道：“来人啊！”接下来他会怎么折腾林黛玉并不在意，一个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能有多少能量，羽宛和那个孩子又是见不得人的存在，许家是绝对不会允许他闹大的。

    林黛玉三人吃过饭，春华悄然推门进来在林黛玉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林黛玉听完笑了笑，对徒兰仪和徒行芸说道：“今儿也玩了一天了，该回府了。”徒行芸有些好奇春华说了什么，不过出宫之前，贤妃就叮嘱过她，不要多问林黛玉的事情。

    贤妃很清楚徒行芸的性格是做不了林黛玉的事情的，既然没有这个能力，那么朝政上的事情徒行芸最好不要知道。这次放徒行芸出宫，贤妃也不过是希望徒行芸能加深和林黛玉的感情，顺便也能好好玩玩。而徒行芸虽然并不了解母亲的用意，却最是乖巧听话不过了。

    看着徒行芸先上了马车，林黛玉轻声对徒兰仪说道：“那个羽宛我已经带回来了，要不要见一面，又准备如何处置，你尽可以好好考虑。”说完，林黛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登上马车。徒兰仪尽管在春华出现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真正确定的时候心情还是相当复杂，她心不在焉地跟在林黛玉身后。要说她恨羽宛吗？徒兰仪仔细想想，还真不恨，因为羽宛的身份连让她恨的资格都没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而且，羽宛的所作所为，她虽然不耻，却也知道，对一个风尘女子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堂堂皇家郡主和社会最底层的风尘女子之间，原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归根到底，让徒兰仪有这番难堪的是许辞和许家，让她怨愤，也有资格让她怨愤的同样是她们。说的不客气一点，在徒兰仪面前，羽宛算什么？哪怕有许辞的维护，徒兰仪如果下定了决定要羽宛甚至那个孩子死，许辞一点办法都没有，许家甚至站在徒兰仪这边支持她。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徒兰仪豁出去名声颜面不要，甚至还会带累顺忠王府的名声。徒兰仪倒是可以不在意她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但是她母亲和嫡亲的兄长的处境她不能不考虑。所以，哪怕思考了那么久，她也从没有想过直接和许家走到鱼死网破的境地。

    回到公主府，完了一整天的徒行芸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林黛玉便让人带她回房休息。徒行芸走后，徒兰仪才道：“公主，羽宛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不见也罢。她和那个孩子该如何处置，但凭公主做主便是。”自从做了决定，徒兰仪整个人都通透许多。

    “这样也好。”林黛玉略微点头。对羽宛那个孩子的处置方式，她早就已经有了想法。她不是滥杀之人，而且羽宛和那个孩子横竖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那个羽宛若是识趣一些，等孩子生下来再远远地打发了她便是，若是她不识趣地非要凑上来找死，林黛玉也不介意成全了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至于那个孩子，若是能平安出生，生下来之后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抱给没有孩子的农户也就行了。如果没有意外，那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许辞的面，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将来，也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林黛玉不会刻意关注。

    这些，林黛玉都没有告诉徒兰仪的意思，她知道徒兰仪虽然说并不把羽宛和孩子放在心里，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膈应的。倒不如就让她以为羽宛和那个孩子都死了吧，其实对徒兰仪和许辞来说，这两个人确实和死了差不多，反正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当然，羽宛就要临盆了，这段时间确实不适合远行，所以在孩子出生之前她还是要留在京城的。在许辞用来藏娇的宅子里，羽宛是被打晕带走的，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陌生的院落里。就羽宛的眼光来看，这个院落无论是布局还是里头的布置都比许辞给她买的那处小宅子要雅致多了，可见院落的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其实这也是废话，能够在许辞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她的人，能是简单的人物吗？这个时代的风尘女子无论是才华还是眼界都不低，羽宛知道许辞的出身在藏龙卧虎的京城也是属于比较出挑的那种，那么能够不把许辞放在眼里的人，有必要这么费尽心机地对付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吗？

    羽宛猜测掳走她的人会不会是许家的人。从被许辞赎身开始，羽宛就一直担心许家会来找她麻烦。高门子弟纳妾自然不算大事，可在许家这样的人家，未娶妻先纳妾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纳的还是她这样出身的。

    许家为了保全许辞的名声，悄悄处理了她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羽宛不能不怕。知道自己怀了许辞的孩子之后，羽宛的心情更加复杂。她一边想着或许许家会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她，一边又担心许家容不下一个这样出身的庶长子反而加速自己的灭亡。

    随着月份渐渐大了，也没见许家有人来找她麻烦，羽宛的心才渐渐落地了，想着许家应该还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暂时算是安全了。不过就算如此，羽宛心里也很清楚，哪怕想要孩子，许家恐怕也不会让她这个孩子的母亲进门。所以就算是在孕期，她也不浪费每一次讨好许辞的机会，只有许辞才是她以后生活的保障。

    让羽宛万万没想到的是，风平浪静了快一年了，就在她快临盆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也让她不仅怀疑，是不是许家终于按捺不住打算去母留子了，这种手段在大宅门里可不少见。只是，若真是许家动的手，有必要这么隐蔽吗？

    纵然羽宛一直扒着许辞，她心里却很清楚，许辞就是一个只能事事依靠家族的窝囊废，若是许家真的要她死，许辞就算再喜欢她也不会为她多说一句话。所以，如果掳走她的人是许家，根本没必要瞒着许辞。羽宛心烦意乱地在院子里转着圈，院子外面有护卫看守，她出不去，那些护卫也不会同她搭话。所幸院落主人似乎只想囚禁她，日用饮食之类一应俱全。

    直到晚饭时见到了代林黛玉来见她一面的春华，羽宛才明白过来自己得罪的人是谁。春华走后，羽宛跌坐在床上捂脸苦笑，她算计了许多却没有料到许辞竟然有一个身为皇家郡主的未婚妻。“低门娶妇、高门嫁女”算是一种风俗，若许辞将来的妻子娘家不如许家，面对庶长子也只能捏着鼻子人了。可堂堂皇家郡主，又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羽宛垂眸，恨只恨当初选错了目标，叹只叹不能回到当初重来一次。

    羽宛失踪之后，许辞只是伤心了一阵，在家族的弹压下，他很快就明智地选择了妥协。。没有羽宛和她肚子里的庶长子，许家很快就把许辞和徒兰仪的婚事提上了日程，频频去忠顺王府探问。忠顺王妃原本就为此担忧，见许家如此自然高兴。徒兰仪贵为郡主，她的婚事还要上报给徒景宸和皇后，经徒景宸同意之后才能交由礼部操办。

    徒兰仪的郡主府并不是新建的，只是休整了一番，符合郡主府的规制罢了，弄起来到也快。到了年末，六礼已经过得差不多，只等着年后迎亲了。

    腊月二十四祭灶，京中家家户户煮起了灶糖，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冬日的冷风里就带了丝丝甜味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飘扬。宫中的御膳房里蒸了馒头，徒景宸带着众皇子祭灶神，林黛玉也在其中。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传统，宫中却不一样。

    摆过灶神，御厨房的馒头也蒸好了。其实这馒头大家并不都吃，不过是个传统，不仅御膳房要蒸，各种嫔妃的小厨房里也要蒸上许多。徒景宸带着众子女吃了一个馒头，其余全部赏给了朝中大臣们，不过大臣们收到馒头是要供起来的，显然并不会吃。

    过年对百姓来说是个放松的机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很累的，大家都还要许多事情要忙。祭灶完毕后，已经建府的皇子们拜见过皇后和各自的生母，就陆陆续续出宫回府了。林黛玉先回宁锦宫吩咐了几句，然后也回了公主府。

    过年的时候，她肯定是要宫中的，所以要趁着这段时间把公主府里的过年的事宜吩咐下去，总不能她不在府中下人就不过年了。尤其是正月初一大朝会过后，晚上还有一场家宴，她肯定不能出宫，预备来客拜年的留名的簿子之类总要先准备好。

    腊月二十五，林黛玉便在公主府中写好了春联和福字，只等着除夕贴上了。另有门神之类春华她们也都准备妥帖了，林黛玉另写了准备正月初一呈上的祝词表章以及两首祭奠父亲和母亲的悼亡诗。腊月二十六，徒景宸正式封笔、封玺，王公大臣们也同样如此。腊月二十七，林黛玉带着侍卫前往灵泉观烧了那两首悼亡诗，拜祭父亲和母亲。腊月二十九，宫中举行国宴，文武百官并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臣都要参加，林黛玉也不例外。

    国宴摆在月华殿，林黛玉和徒行北随着徒景宸最后到场。贾家的贾赦和贾珍都来了，贾政只是小官，却是没有参加国宴的资格的。百官行礼之后，徒景宸三人在首席落座。国宴开始后，朝臣们觥筹交错，却又秩序井然。贾赦和贾政坐在一起，距离林黛玉不远不近。

    虽是过年，贾赦的脸上也带着笑容，眉宇间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完全苦大仇深。自从贾琏投到林黛玉门下之后，贾赦也开始收敛了自己的行为，不太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了，就连贾珍也许久没有和他见面了，见他如此做派不由吃惊。

    两人恰好坐在一处，贾珍便转过头悄声问道：“赦叔，贵府琏兄弟在外为官，听说很得华阳公主殿下看中。二妹妹又曾是公主伴读，如今更是由公主亲自做主说了门好亲事。宫中才人又怀了龙种，贵不可言。府中如此形势，赦叔何以愁眉不展？莫不是想念琏兄弟了吧？”

    贾赦轻叹一口气，道：“正是为了宫中才人的事儿愁呢。”说着，他摇了摇头，“此时且不好多说什么，回头再与你详叙。”贾元春啊贾元春，贾赦如今算是恨死这个大侄女了。初时用了那种法子怀孕，害得他夫妇二人被公主一番敲打。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快临盆了，府中那位越老越糊涂的老太太居然听了王夫人的挑唆，让他去找公主说情，想要进宫看顾，说是担心贾元春被人暗害了。哎呦喂，这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就算皇后怀孕，也没见娘家人这么要求的，更何况贾元春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一个小小的才人，安敢如此托大？有时候贾赦都不明白，这王夫人到底是爱这个女儿呢，还是恨不得贾元春过得更艰难呢？

    本来作为宫中唯一怀有身孕的妃嫔，贾元春过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个时候她恐怕恨不得谁都别注意到她，偏偏她母亲上赶着拖后腿。

    一直到国宴快结束的时候，贾赦才找到机会和林黛玉说了这事，当然了，他只是如实地传达了贾母和王夫人的话，自己是半点没有掺合进去的意思。林黛玉听了之后只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让贾赦退下了，因为很快又有其他人上来敬酒了。至于贾赦说的事情，林黛玉嗤笑一声，她们当后宫是她们家啊，还想长住看顾贾元春，呵呵。

    大年三十晚上，宫中举行家宴，皇室宗亲包括内命妇都能参加。

    林黛玉虽然也是内命妇（后妃和未出嫁的公主都属于内命妇），不过她一向是属于皇子那一挂的，所以这次家宴没有跟女眷坐在一起，而是和国宴一般与徒行北一左一右占据了徒景宸身边的位置，让其他皇子们狠得牙痒痒。

    贾元春因为即将临盆行动不便，皇后特意让她可以不用来参加家宴。贾元春虽然有心露露脸，不过她现在的情况出来确实比较危险，毕竟今晚人太多，鱼龙混杂的，万一出事她都没处哭去。对贾元春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孩子。

    明天早上还有大朝会，那对徒景宸和大臣们来说都是一场硬仗，所以家宴早早就结束了。徒景宸和皇子宗室们早早回去休息，林黛玉也是那时退场，她也是要参加明早的大朝会的。后妃们看完烟火也各自散去，不独大朝会，内外命妇明天也要去朝见皇后。

    大朝会是朝中最盛大的仪式，每年只在正月初一举行一次，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并各国来使都要在这一天朝见皇帝。大朝会是一种礼仪性质的朝会，实际上并不理事。

    ...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黛玉就起身在春华等人的服侍下洗漱梳妆，换上了全套朝服，后乘坐轿撵来到午门外。此时，午门外已经集聚了众多等候朝见徒景宸的皇子、宗师、朝臣和外国使臣，林黛玉从轿撵上下来，走进人群之中与众人寒暄问候。

    没过多久，就听得鼓声响起，这就是标志着朝会开始的头通鼓了。众人分为左右两列整齐列队在午门前，待听得一声钟声，文武百官已经列队完毕，右侧首位正是林黛玉，左侧首位则是忠顺亲王。

    随后，二通鼓响起，百官由左右掖门进入，分别于丹墀东西两侧，朝北肃立。然后是三通鼓响起，执事官前往侧殿请驾。而林黛玉等人，只听得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中和乐”，便知道徒景宸已经起驾了。没过多久，正殿之中明扇打开，珠帘卷起，徒景宸已经端坐于御座之上。

    “中和乐”停止，四名鸣鞭者手持净鞭鸣鞭报时。

    净鞭三响过后，赞礼官员面对百官高喊：“排班！”林黛玉和忠顺亲王兀自肃立，他们身后的官员们纷纷规整身形，整齐排列于他们之后。

    赞礼官员再次高喊：“鞠躬！”同时，教坊司乐队开始演奏韶乐。这些步骤林黛玉早就烂熟于心，听得韶乐只剩，便跪伏于地行四叩首礼，百官皆是如此。礼毕，官员们各地起身，只听典礼官高喊：“进表！”

    只见两面给事中来到文案之前，引导着序班官员手捧放置着表目的案几从东门进入大殿之内，没过多久，就听得韶乐停止。内赞官员高喊：“宣表目。”宣表官来到珠帘之外高声朗读表目，林黛玉与忠顺亲王带领百官跪聆。

    表目内容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每年都差不多是那些话，不过是官话套话罢了。宣表结束后，林黛玉与百官拜倒，口中山呼：“万岁！”然后，林黛玉等人再次起身。就听外赞官员再次高呼：“众官皆跪！”百官再次跪倒，林黛玉则到来丹墀之中跪下，今年是她代表百官致辞。

    林黛玉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林黛玉，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这个差事对林黛玉来说有些辛苦，她向来体弱，如今虽然好了很多，声音却一直不怎么洪亮，这也是女子的一个弱项。致辞完毕，林黛玉起身回到原先的位置，百官也都各自起身。此时，教坊司乐队再次演奏韶乐。

    听到韶乐的声音响起，林黛玉和忠顺亲王再次带领百官下拜，行四叩礼，礼毕再次起身，音乐停止。这时，虽然天空中依然寒风凛冽，林黛玉的身上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穿着厚重的朝服这样起起跪跪的，实在是折磨人，不过大朝会还是要继续下去。传制官从大殿东门出来，来到丹墀之前，朝东而立，高喊：“皇帝有旨！”赞礼官也高喊：“跪！”

    林黛玉与百官再次跪倒，只听传制官高声朗读旨意：“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宣旨完毕，赞礼官高喊：“山呼！”林黛玉等人齐声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山呼！”林黛玉与百官再次齐声高呼：“万岁！”赞礼官再喊：“山呼！”百官再呼：“万万岁！”

    行礼完毕，林黛玉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暗自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了。之后，便是外国使臣上前献上本国国主的贺词与贡品，徒景宸也要回已问候和赏赐。而文武百官和皇子们的折子则交由通政使司上达天听，林黛玉也不例外。好不容易，大朝会的所有的仪式结束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目送徒景宸的御驾离开，林黛玉等人才松了一口气，也依次离开。回到自己的轿撵上，林黛玉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然而不要以为大朝会结束之后，正月初一一天的辛苦就结束了，林黛玉、忠顺亲王和众皇子们还要随徒景宸前往奉先殿、奉慈殿祭祀祖先。所幸的私祭之前，她还能回到宁锦宫休整一番，换下一身朝服。

    私祭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忠顺亲王和已经出宫建府的皇子们各自出宫回府。而林黛玉、徒行北和其他尚未出宫的皇子们与徒景宸一同用午膳。饭后，众人各自返回。林黛玉回到宁锦宫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以为这一天的忙碌这就结束了，那就太天真了，下午她还要去妃位以上的嫔妃宫中拜年。

    所幸，今天嫔妃们都要去各处拜年，一般情况下她去拜年也是碰不到人的，只需要在各宫嫔妃准备的留言簿上留下祝词，记下名字就行。

    而早先准备好留在公主府的留言簿就是给朝中去她府里拜年的官员们还有她门下的人准备的，让他们留下名字和贺词，这也是京中的传统，剩下了寒暄的时间和年礼。另外，她也在宁锦宫里准备了一本留言簿，以备皇子公主和妃嫔们来拜年。

    如此这般折腾一番下来，眼看新年后宫中的第一次家宴就要开始了，林黛玉只能再次回到宁锦宫梳洗更衣，一边翻着留言簿，一边在心中暗叹，“这年过得也是够累人的。”晚上的家宴并不邀请普通宗室，除了徒景宸的直系血脉，只有郡王以上的王爵和他们家人有资格参加。因为人数比较少，所以虽然有皇后的特许，贾元春还是来了。

    林黛玉只看了一眼和地位嫔妃呆在一起的贾元春一眼，便和徒行北一左一右拥着徒景宸和皇后坐下了，今晚这一桌只有他们四人。另外，皇子们占据了一桌，高位妃嫔们占据了一桌，如今落单的公主只有三公主一人便她母妃一起坐了。

    王爷们也占据一桌，皇子妃和王太妃王妃们一起坐了。皇孙目前只有皇长孙徒止语一人，年纪尚幼，便和他嫡母大皇子妃华氏在一起，徒止语的生母大皇子侧妃颜氏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场家宴的，实际上徒止语也一直是由华氏教养的。

    虽然是皇宫，不过过年的习俗到处都差不多，今晚的主题自然是吃饺子。在民间，百姓们在包饺子的时候，会在其中包上几枚铜钱，假如谁吃到了铜钱，就代表了今年一整年都会交好运。而宫里的饺子稍有不同，是包进了一些小竹牌，竹牌上写着各种金银玉器之类，谁吃到了包有小竹牌的饺子，竹牌上写了什么，徒景宸就会赏他什么，也是讨个好彩头的意思。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徒行北和林黛玉先给徒景宸和皇后个夹了一个，才自己吃了起来。林黛玉今年运气不错，才吃了第二个就吃出了一块小竹牌。因为知道他们这桌的饺子里肯定有不少竹牌的缘故，她吃的很小心，自然也没有磕到牙。小心地吐出竹牌，一边伺候的冬令先帮她把竹牌擦干净才又递了过来，林黛玉拿起竹牌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皇后探头一看，之间竹牌上写着“建窑银兔毫”五个字，顿时就乐了，“前段时间还见黛儿眼馋皇上那套兔毫盏呢，今儿就如愿以偿了，可见这一整年黛儿必定要事事如意。”皇后这话说的吉利，徒景宸听着也高兴，笑道：“皇后说的极是。戴权，回头把朕那套银兔毫给华阳公主送去。”“谢父皇。”林黛玉起身，笑吟吟地谢恩。

    见到林黛玉拔了头筹，其他人也不甘，一时之间家宴的气氛变得热闹了许多，不时有皇子妃嫔宗亲们吃出小竹牌，徒景宸也面带笑容一一赏了。当然，作为家宴的绝对主角，徒景宸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吃出来，不过东西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所以也就是图个吉利。宴行将酣，许多人都已经有了酒气，贾元春虽然没有沾酒，却觉得小腹处隐隐有些坠痛。因着痛感不强烈，贾元春又清楚徒景宸并不待见自己，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她就想先退场回去休息。

    贾元春毕竟月份不小了，此时退场说要也没人有意见，很快就放行了。

    她扶着贴身大宫女抱琴的手慢慢往外走，她位分太低，是没资格在宫中坐轿的。

    “啊！”一声略带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家宴上祥和的气氛。

    徒景宸皱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其他人都也停下了筷子凝神屏息，别看今晚气氛这么热烈，实际上在场没有一个人忘记了身份之别。

    皇后也皱着眉头，略带迟疑地说道：“听声音，好像是贾才人……”

    众人确实都知道贾元春提前退场的事情，想到贾元春毕竟还怀着他的孩子，哪怕徒景宸自己对孩子和贾元春本人都不在意，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地太凉薄，便起身道：“朕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继续吃。”

    虽然徒景宸说了让他们继续吃，但在场只要情商正常的人都不会真的继续坐在原地，纷纷起身跟在徒景宸身后去查看情况。刚走出一小段距离，众人就看见贾元春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滩鲜血。抱琴的脸色也是白得可怕，她跪坐在贾元春的身侧不知所措。

    在她们身前，南安郡王的郡主霍真正张牙舞爪地说道：“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你们别赖我！”虽然声音很大，但她的语气并不凌厉，反而带着一种紧张无措，显然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理直气壮，而她这句话也让众人对事情的经过有了猜测。

    霍真的祖母南安太妃、父亲南安郡王和母亲南安郡王妃也在其中，听到霍真的话差点没晕过去。“住口！”到底还是南安太妃经过的风浪多，当即果断地在嬷嬷地搀扶下走出人群，一边厉声呵斥霍真，一边跪下向徒景宸请罪。南安郡王和王妃见母亲如此也很快反应过来，一同走出人群跪下请罪，霍真见此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闯大祸了，也惊惶无措地跪倒在地，却说不出话来。皇子、妃嫔们俱都屏息敛神不敢多言。

    皇后深吸一口气，作为后宫之主，这事她不能保持沉默。飞快地评估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对徒景宸道：“皇上，贾才人眼前这个情况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地上躺着，凤藻宫也太远了，附近的九华宫还空着，不如先把贾才人挪到九华宫偏殿去吧。”见徒景宸同意，皇后又对宫人说道：“把御医和稳婆都叫道九华宫来。”

    见半死不活的贾元春被人挪走，徒景宸扫了眼地上对着的四个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口中却厉声道：“将霍真关进宗人府，待贾才人产后再行审问。南安郡王府闭门思过。”南安郡王府中众人除了霍真之外，闻言都松了一口气。既然徒景宸没有马上处置，那么只要贾元春能够平安生下龙嗣，那么徒景宸就很有可能网开一面。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指望能够救下霍真这个总是给他们惹麻烦的女儿了，只要能够保全南安郡王府，任何牺牲都是值的。徒景宸甩袖而去，霍真被押走，南安郡王府的另外三人也默默地回府闭门思过，家宴匆匆结束。

    皇子们假惺惺地说着担忧的话语，实际上他们心里比谁都高兴，哪怕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毕竟也是个有继承权的，在夺嫡的道路上自然是最好能少一个威胁就少一个威胁。高位的妃嫔们都去九华宫守着了，就算心里并不待见贾元春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关注和担心的。

    这种事，林黛玉和三公主作为未出阁的公主自然不好参与。因为贤妃暂时不能走，就把三公主托付给了林黛玉照顾一晚上，对此林黛玉也是轻车熟路。

    这一夜林黛玉和三公主睡得都挺安稳，但宫里宫外的某些人可就没这么悠闲了。好好一个年，却遇到了这种事情，大家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哪怕不那么迷信的人，在这种氛围下心里也多少不太舒服，迷信的人就更觉得这是不好的预兆了。

    第二天早上，把三公主送回贤妃的长信宫，秋实就向林黛玉回报了昨晚的情况。“贾才人到底没熬过去，听御医说贾才人身体本来就虚，再加上早产，生产时又血崩了，雪上加霜，无药可医。贾才人腹中的小皇子还没出来就成了死胎，更可怖的是，小皇子居然只有一只眼睛一条腿，看着可吓人。”

    林黛玉闻言一愣，只有一只眼睛一条腿，这不就是怪胎吗？她摇了摇头，心知恐怕这就是贾家所使用的禁药的副作用了，哪怕贾元春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也逃不过一死。不过，霍真这么一幢，倒是给了徒景宸一个对南安郡王府下手的机会。

    从前南安郡王手握兵权，徒景宸要动他还要掂量一下，担心军队哗变。如今南安郡王成了没牙的老虎，徒景宸要动手，便只差一个借口了。

    却没料到，还没等他们罗织罪名，南安郡王的好女儿先把刀子递了上来。

    徒景宸只看了那个死婴一眼就下令直接烧了，不过后妃诞下怪胎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外传的，贾元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她的大宫女抱琴也被以照顾主子不利为名赐死，产婆和伺候杂役的宫人都被毒哑了，御医和当时在场的后妃们都被下了禁口令。

    霍真被废除郡主封号，流放三千里。南安郡王降爵为南安侯，府中诰命除太妃之外于南安侯同。贾家那边，因为贾元春生出怪胎的事情不能外传，所以并没有处置。不过林黛玉知道，徒景宸对贾家动手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没有了贾元春肚子里的孩子，徒景宸出手就更加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林黛玉敲了敲手指，思索一番，如今贾琏外任也有一段时间了，在任上做的不错，也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但现下的时候，确实不好让贾琏回京，免得贾家那些破事牵连到他的身上。当然，她所谓的不好回京是指回京任职，调任之前贾琏和古溪肯定是必须回京述职的。

    古溪的话，林黛玉打算让他留京，至于贾琏该如何安排她还要再思索一番。不过，她也没有太过烦恼，向徒景宸和皇后请安后，就带着人出宫回了公主府。回到府中，管家立刻送来了留言簿。今时不同往日，今年来向林黛玉百年的官员比往年多了许多，尽管林黛玉准备的留言簿挺厚，依然写不下，管家只好临时增添了一些。

    “你做的不错。”林黛玉对此表示满意，随手赏了他一件和田籽玉挂饰。

    管家退下后，林黛玉仔细地翻看了一边留言簿。昨日来百年的多是朝中大臣和她门下的门生，勋贵之家多数都只是派遣家中子弟前来，倒是贾赦亲自上门了。贾家二房没有动静，恐怕是贾政拉不下脸，王夫人不想让贾宝玉想到她，而贾兰太小，贾环又上不得台面的缘故。对此，林黛玉也不在意，当年的那点情分，早就磨得差不多了。

    年后朝廷重新开始运作起来，堆积了几天的工作，事务也比较多，林黛玉也没有时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接替贾琏和古溪的官员年前就已经上路，如今应该交接完毕了，贾琏和古溪想来也已经上路了，不过等他们到达京城差不多也要上元节前后。

    上元节，宫中灯火通明，各色花灯让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宫殿更多了几分别样的趣味。林黛玉如往年一般写了几个灯谜，又猜了几个，就坐在徒景宸身侧安静地看烟花。

    上元节的烟花多是花朵的样式，各色齐备，今年也不例外。宫廷上空百花齐放，争相斗艳，也让难得有机会自由来此观看的妃嫔们目不暇接。

    第二天，贾琏和古溪就抵达京城了。他们两人都没有进宫面圣的资格，回家梳洗休整一番后，立即上门拜访林黛玉，林黛玉知道他们回来也特意留在公主府。

    林黛玉问了两人在任上的一些情况，才说了对他们各地的安排。古溪倒是简单，横竖他是要留京的，怎么安排都方便。贾琏就比较麻烦了，林黛玉倒是有几个去处，不过具体怎么安排她想问问贾琏自己的想法。“守承（贾琏的字，曹大大没给他取字，愁死人了），贾元春的事情贾将军应该跟你说过了，近几年你最好不要留在京城。”贾琏连忙点头称是，没办法，贾元春的事情贾赦从头到尾跟他说了，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的贾琏可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了，这事严重后果他心知肚明。

    来公主府的路上，贾琏也是一直忐忑不安，如今林黛玉这么说，倒让他松了口气。

    “关于你的去处，你自己可有想法？”林黛玉又问道。贾琏躬身道：“但凭公主做主。”林黛玉见他如此，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本宫这边有几个去处，你自己看看想去哪里。”林黛玉一连说了几个去处，都是主政一方的官职。

    这些去处有些是富庶之地，有些是贫苦之地，不过各有特色，总之是只要贾琏做的好就能出漂亮政绩的地方。说完这些，林黛玉话锋一转，“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地方。你若能在这处做好，父皇也会记住你的姓名，到时贾家出事，也绝对牵连不到你和你父亲身上。”

    贾琏闻言心头一喜，但随即又冷静下来，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已非以往可比。虽然林黛玉说的诱人，但他知道想要做好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他并未喜形于色，林黛玉略微点头，继续说道：“你可知善水州？”“公主说的可是去岁发生善水弊案的善水州？”贾琏闻言当即就是一惊，作为一个官员，除非是偏僻地方的小官，否则去年引发官场大震动的善水弊案的善水州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起来善水州倒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在去年弊案发生前，恐怕大多数人都没听过这个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说富庶称不上说贫穷也不是最贫穷的州，发生了我朝开国以来最大的考场舞弊案。虽然处理了一些为首的官员，但想要彻底改变善水州的风气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徒景宸倒是有心把善水州的官员从上到下换一遍，问题是没有那么操守值得信任的官员啊，而且许多官员现在是闻善水而色变，根本不敢去趟这个浑水。

    “不错，正是那个善水州。”林黛玉点头，肯定了贾琏的话，又道，“守承也不妨回去好好想想，此时的善水州确实不是善地，你若不想去，本宫也不会怪你。你们明日还要去吏部述职，尤其是守承，很该好好尽尽孝道这样把，五日之后，你再给本宫答复。”“是。”贾琏躬身应是。林黛玉起身说道：“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守承，你心里不要有压力，无论你选择哪里本宫都是高兴的。只要你真心为本宫效命，日后本宫自然会尽力保全你们一家老小。”

    贾琏心下一宽，虽然他心知林黛玉所说的一家老小里或者有贾母，却绝对不包括二房那些人，不过他们大房和二房也差不多已经撕破脸了，贾琏自然也无心为他们奔波。至于他的忠心，贾琏心知自己靠着林黛玉出官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只能效忠于林黛玉。

    回到贾府，贾琏找到贾赦，说了林黛玉的意思，希望贾赦能够帮他参详一番。其实贾赦也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军师，然而在京城，贾琏也只有贾赦这么一个能说这些事情的人了。他和古溪这些年来虽然交情不浅，但这事事关林黛玉，古溪绝不会掺合的。

    经过慎重的考虑，贾琏还是决心去善水州赴任。【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他心知，以前林黛玉还是有些看不上他的，他这几年在任上的表现让人林黛玉对他稍有改观。如今，给了他这个选项既是嘉勉也是考验。若是他去了善水，有表现出色，回来之后必然能够得到重要。若他选择了别的地方，林黛玉虽然还是会用他，但是看中的程度和他将来在林黛玉所属势力中的地位自然和前者差距甚大。贾琏以前背靠贾府，没什么野心，如今大厦将倾便只能自己去拼搏了。

    当然，前往善水赴任只是个开端，他能有什么样的前程还要看他在善水的表现如何。

    很快朝廷的任命就下来了，贾琏没在京城停留太久，就匆匆带着妻儿赴任了。善水那个地方绝非善地，贾琏私心里其实不想带着妻儿去，可想想京城的形势比善水更加危险，就下定决心了。想到二房做的那些事情，贾琏就恨不得带着父亲一起走，奈何贾赦有爵位在身，非经允许轻易不得离京，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二月，京中的各项事务又回到了正规，而被任命为善水知府贾琏带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在林黛玉的嘱托下披星戴月地赶赴善水州。他自己从前虽然酒色过度，但经过这几年的修身养性之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有些疲惫，反倒是王熙凤和巧姐儿受不了了。

    不过王熙凤爱吃醋是一回事，却是一个相当坚强的女子，哪怕自己和女儿都很不舒服，却依然强撑着照顾巧姐儿，丝毫不给贾琏拖后腿。王熙凤没有念过书，后宅阴私她门儿清，前朝的时候却是丝毫不懂的，这些年倒是越发肯听贾琏的了。

    到达善水之后，贾琏有心想先摸摸底，也没有大肆张扬，先安置了妻儿，自己带着几个亲信和侍卫直接就去了知府衙门。善水州称不上富裕，不过眼前这个知府衙门贾琏看着倒是比江南的衙门更加富丽堂皇，不过这也是心里早就有底的，贾琏也没有多说什么。

    知府衙门的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衙役，原先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贾琏出示了印信，才变得紧张起来，而且贾琏看着感觉这两人似乎有些紧张过头了，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他现在虽是善水的父母官，然而作为州府衙役，若是没做亏心事也没必要如此惧怕吧？

    心中思量着，贾琏阻止了两人进去通报的动作，在侍卫的护卫下大步走进了衙门。一踏进内堂，贾琏的脑子就先晕眩了几秒，这走进来的这段时间，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决没预料到会见到这等香艳刺激的场景。他琏二爷从前也是个荒诞的纨绔子弟，可他再荒诞也从没幻想过在府衙重地行这等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护卫贾琏一路走进来的几人也是瞠目结舌，想必这样污秽不堪的场景他们梦里都没见过。而两个守门的衙役此刻已是面如土色，几个正在办事的任见他们的表现也猜测到了贾琏的身份，一时之间丑态百出，屎尿齐流。贾琏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气味，只想呕吐，脸色铁青地道：“全都穿好衣服滚出来！”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了庭院之中，他的随行人员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出来。呼吸了几口庭院中的新鲜空气，贾琏脸色稍好了一些，对身侧的鲁城说道：“子邑，来之前就听公主说过这善水州的种种荒诞之处，却没想到居然荒唐至此。”鲁城的脸色比贾琏更加不自然，“大人，这些人恐怕不能全部处置了。”

    鲁城是原是兴业县寒门士子，后以秀才功名经林黛玉举荐入北监进学，如今已经考上了举人。这回是林黛玉让他以幕僚的身份和贾琏通往善水州，锻炼几年之后，再回京参加会试。鲁城出身贫寒，房中只有妻子一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此时依然很不自在。

    贾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这些如果真要处理，一句“府衙重地，聚众宣淫，德行有亏”就足够了。然而他遇到的问题正是徒景宸无法下死手处置善水州官员的原因，处理了这些人容易，可处理了他们之后，他上哪去找一批人做事？尤其有些官吏的任免不是他所能够决定的，他总不能让善水州的州府变成一个空壳。

    贾琏心中暗叹，事情果然不是这么好办的，上任第一天他就真真切切认识到了这一点。郁闷归郁闷，事情还是要做的，秉承着抓一批放一批的原则，贾琏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这事。安置下来之后，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了，贾琏伏案书了两份折子，一份是递给徒景宸的，另一份密折自然是递给林黛玉的。

    京中，百姓照常生活，官员们照常扯皮，哪怕是死了女儿的贾家二房也恢复了平静。贾政和王夫人甚至贾母，素来都把贾元春当成家族复兴的希望，哪怕贾琏出官在任上还做得不错也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

    如今贾元春死了，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小皇子也没能活下来，而事后徒景宸也丝毫没有加恩，草草就下葬了。贾政等人心里固然失望，伤心肯定也有，但也就那么回事，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重新开始算计着该搭上哪条关系。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而就算有人死了，其他人还是一样生活。而对贾政等人来说，这条路断了，自然要想办法走别的路，至于女儿的可怜，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于是这些日子，林黛玉便频频接到贾家的拜帖。

    不过林黛玉如今哪有这个闲工夫搭理他们，看都不看就随手扔到一边了。

    秋实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便笑道：“公主，每天看到这东西也着实烦人，不若让管家以后就别把这东西送到您面前来了，省得您心烦。”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略微点头道：“可。你告诉管家，以后贾家二房的帖子，就别往本宫这里送了。”看到秋实应声出去，林黛玉又问春华：“明日本宫就要和四哥哥去庄子上游玩踏青了，东西准备地怎么样了？”

    此时正是初春，大地已经冒出了新绿，恰是游玩踏春的好时节。

    春华微微屈身，笑答道：“请公主放心，该准备的东西婢子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这两年来，随着林黛玉和徒行北越来越多地接触政务，已经很少有时间一同游玩了，更别说他们明面上还要保持不冷不热的关系，免得引起其他皇子的警觉。这一天恰好休沐，天气又是难得的晴朗，郊外绿草茵茵花香怡人，两人白日便踏青野游，体会山水之乐。

    晚上也没有休息，在别院的花园中设了酒宴，饮酒赏月，作诗以自娱。两人一直玩乐到深夜，还是一旁伺候的春华见他们都已经醉得不轻了，担忧地提醒道：“公主四皇子，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儿还要早朝呢，不如歇了吧。”此时两人都已经喝得不甚清醒了，林黛玉略带含糊地说道：“春华别吵，以后却是没有多少机会和四哥哥这般饮酒作乐了。”

    徒行北的状体也没有比林黛玉好多少，同样迷迷糊糊地回道：“华阳妹妹说哪里话，妹妹什么时候要喝酒，哥哥哪有不奉陪的道理？”林黛玉嗔道：“等四哥哥娶了嫂子就再不会说这话了，前儿母后还说我对宫外的事情比较熟，让我帮你看看哪家的女孩儿比较温良贤淑可当四哥哥正妃之位呢。”

    说着，林黛玉吃吃地笑了，“四哥哥可要好好讨好我，这样我才肯帮四哥哥找个好嫂子。”冬令等人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用尽各种方法才哄得两位主子消停了。

    第二天还要早朝，两人都是很早就醒了。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两人坐在餐桌前揉了揉额角，想起昨晚醉酒后的种种，也是乐不可支。

    笑过后，林黛玉正色道：“昨晚虽是醉话，不过也不全是胡话，母后确实已经在帮四哥哥物色皇子妃了，想来明年或是后年，四哥哥就该大婚了。”林黛玉这话却是别有深意，徒行北今年已经13岁，身边已有两个侍妾李氏和黄氏，虽未有子嗣却也算大人了。等徒行北正式大婚，那便算是成年**了。

    按照一般的规矩，皇子大婚之后变该迁出皇宫，建府别居了。也并不是所有皇子都必须遵循这个规矩，比如太子就能一直住在宫中，若是皇帝特许，也能如此。当然，若是皇帝特许某个皇子大婚后仍住在宫中，基本就是看中他作为继承人的意思了。目前为止，徒景宸虽然一直把徒行北作为隐形太子来教养，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却没有明确说过，林黛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现在，她说起这个问题，也是想知道徒行北的打算。住在宫中自然好处很多，徒行北本来就是徒行北唯一的嫡子，若是能留在宫中，大臣们自然会更加认同他的正统地位。虽说立嫡立长，但皇位的交替，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意，朝臣哪个不是人精，除了某些死脑筋，自然是谁更有胜算就选择谁。

    不过留在宫中也不全是好处，若是徒行北大婚后仍然留在宫中，徒景宸的想法也就昭然若揭了，到时候其他皇子必然会集中力量对付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家各自防备，互相拆台，基本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而出宫建府，固然能够维持住这个平衡，但徒行北手中力量的扩张肯定会比留在宫中困难许多。

    徒行北倒是阔达，他浑不在意地笑道：“我大婚之后就该轮到妹妹了，不知道华阳妹妹有没有心仪之人？”他戏笑一句，见林黛玉瞪他，这才正色道：“我心知妹妹的意思，只是此事自有父皇做主，无论结果如何于我都不是坏事。更何况，父皇虽然意属于我，但父皇毕竟正当壮年，我也不好太过于急切了。”

    林黛玉闻言也觉得他说的不错，便不再纠结于此。今日还有早朝，不能迟到，两人匆匆用了早餐，换了朝服坐车赶回城中。休沐一天，正堆积了许多公务，等到林黛玉终于处理完事情，回到公主府，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刚到府中，管家林诩就快步上前禀告道：“公主，贾家二房的贾宜人来拜见您，正在厅中等候。”林黛玉闻言就是一皱眉，“怎么让她进来了。”林诩无奈道：“老奴也说了公主上朝不在府中，奈何贾宜人呆在门口不走了，老奴看实在不像话只好让贾宜人进来等候。”

    林黛玉眼角一抽，却没想到王夫人竟能这般不要脸面。

    她摆摆手，说道：“你做得不错，让她继续等着吧，本宫先去梳洗更衣。”今儿有早朝，她现在还一身沉重的朝服朝冠压身上呢，实在不舒服。至于王夫人，既然她想等，那就让她等着吧，林黛玉可没有心思去迁就她这个包藏祸心的舅母。

    等林黛玉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王夫人正坐在外厅的小桌旁，似乎是等了很久，面色不太好看，看到林黛玉出来先是一愣，而后起身笑道：“公主……”

    走在林黛玉身后的夏荷拧眉喝道：“放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王夫人表情一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不过依然按照夏荷的话屈膝行礼，“拜见华阳公主殿下。”林黛玉一脸淡然地越过王夫人，走到主位坐下，这才说道：“免礼。”

    王夫人压下心里的不满，起身道：“谢公主。”虽然她已经努力克制了，不过脸上难免还是带出了几分。在王夫人看来，林黛玉如今虽然贵为公主，到底从血缘上，自己是她的舅母，今天自己有屈尊降贵亲自来公主府求见，无论也该对她有些尊重。可林黛玉不仅让自己等了这么久，还一见面就摆谱，实在不像话。

    林黛玉一看她表情就差不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心里只想冷笑。

    她今日虽然让王夫人等了这么久，但难道是她求着王夫人上门的吗？再说了，今日早朝，王夫人难道不知道，自己来早了倒埋怨她回来的晚了，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至于她让王夫人行礼，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一个从前只想着算计她的舅母，现在倒想起自己的身份了，想在她面前摆舅母的谱，还是省省吧。以前在贾家的时候，下人都说王夫人慈悲有成算，邢夫人拎不清，现在在她看来，邢夫人却是比王夫人更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是优越感的缘故，邢夫人如今对她倒是恭敬地很。

    林黛玉看着王夫人一身黑底绣红花的衣裙，漫不经心地问道：“贾宜人今日来本宫府中所为何事？”黑底红花，这事为了贾元春？也真亏她想得出来，面上也倒也没见她有多少失去爱女的悲伤嘛。还有，居然穿着这一身上她的公主府，倒真真是有趣得紧。

    虽然心里不知道在骂着什么难听话，表面上，王夫人却是学乖了，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公主的话，妾身也知道公主事务繁忙，本不欲打扰公主。只是家中老太太许久未见公主，甚是想念，所以斗胆请公主过府一叙，以慰老人家思念之苦。”王夫人满以为她这么一说，林黛玉无论如何也要答应去贾府探望贾母，毕竟百行孝为先嘛。

    林黛玉心里冷笑一声，贾母现在是什么状态她还能不知道吗？什么思念之苦，是苦苦想着如何才能把她和贾府绑在一起吧。她这个外祖母的，在她刚来的时候，一向想要做成什么双玉姻缘，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在。等她父亲病倒，那真心就去了几分了。

    再后来她成了公主，外祖母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利用她的身份地位去为贾家服务了。终究是个外姓人，能像徒景宸这般的也是少见，要说她如何仇恨贾母倒也没有，只是心里到底厌恶满是算计的所谓关心和亲情罢了。

    为着贾母曾经对她付出的几分真心，也为了生母的那一份血缘，所以她保下贾家的承嗣嫡枝，将来贾家倒了，她也会保证贾母能够继续锦衣玉食地生活下去。至于别的，抱歉，她可没有亲自送上门给人家算计的兴趣。“本宫知道了，得闲的时候回去府上看看，贾宜人平时也多劝着些，别让贾老夫人多心。”林黛玉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林黛玉的语气让王夫人听着感觉有些心里发毛，不由想到莫非她和贾母算计的那些事情林黛玉都已经知道了。王夫人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她想到了同样知道一些事情的邢夫人，林黛玉和大房的关系很近，该不会邢夫人泄露了秘密吧？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发慌，也想快点回去找邢夫人问清楚的王夫人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讪讪地笑道：“是，妾身知道了。”

    林黛玉也懒得管王夫人在想些什么，招手唤来秋实，道：“秋实，你收拾一些药性温和的药材让贾宜人带回去给贾老夫人。”昨晚宿醉一夜没睡好，早上又早早起来上朝，接下去又要集中精神处理公务，林黛玉已经很累了，完全不想和王夫人周旋。

    “是，公主。”秋实也看出了林黛玉的眼中的疲惫之色，很有眼色地应了一声，随后对王夫人说道：“贾宜人，请随婢子来。”

    要说秋实四人虽然只是宫女，但却是徒景宸调#教好给林黛玉的，后来又成了林黛玉身边最得用的四个大宫女。随着林黛玉的地位水涨船高，宫中哪怕是后妃见着她们也是客客气气的，而那些不得宠的低位妃嫔对她们的态度简直就是恭敬了。不过王夫人却没有这种想法，她对林黛玉都不恭敬，更别说林黛玉身边的宫女了。

    秋实倒也没指望王夫人态度有多恭敬，只是面对林黛玉的赏赐，王夫人居然就那么接了，然后转身就走，一句谢恩的话都没有，这种张狂的样子也让她大开眼界。

    秋实对着王夫人的马车啐了一口，这才转身款款地往回走，洽遇上出门的春华，忍不住拉着她吐槽了一番。春华听她说完，笑道：“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倒和她计较什么，没看公主也不想搭理她吗？”秋实想想也是，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说起来，他们家的人脸皮也真厚，看公主根本不搭理他们的帖子，居然这么堵上门来了，而且还赖着不走了。虽然只是个宜人，到底也是诰命在身，这般行事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冬令伺候林黛玉睡下，留了夏荷在外间守着，自己也出来了，听到秋实的话，便说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贾家可有趣着呢，除了什么四大家族四王八公，从来不和别家交际。而他们交际的那几家，行事可不都是这个调调嘛，哪来的别人笑话？可怜了她们家姑娘，长到十几岁，出门的次数恐怕用手就能数的出来。”

    看见冬令出来，春华、秋实连忙压低声音问道：“公主睡下了？”冬令点点头，也放轻了音量，“可不。昨儿个折腾了一个晚上，今儿事情又多，公主身体底子又不好，也该累了。”秋实想了想，说道：“喝酒到底伤身，朝中那些事情又伤神，我去做些药膳给公主补补。”春华、冬令俱都点头。

    在秋实几人的调养下，林黛玉又恢复了精神，贾家的事情也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

    那次之后，贾家二房的目的虽然没有达成，却也没有再来打扰林黛玉，不仅没有人再上门，就连原先一直没停过的帖子也不再送了。林黛玉猜测，或许王夫人已经知道贾元春的事情败露了。不过林黛玉并不太在乎他们的想法，依然该上朝上朝，该做事做事。

    这日早朝刚刚结束，徒景宸的御驾离开之后，朝臣也该退下了。林黛玉转身正要走，就看到身后的大皇子徒行浅双目无神一脸憔悴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大兄这是怎么了？”徒行浅作为徒景宸的长子原本也应该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奈何他生母早逝，母族又没有能耐，本人又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能力不足，所以在众皇子其实比较低调。

    虽然如此，这个大皇子就某些意义上来说确实个妙人，非常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平时看来都是乐呵呵的样子，今日这般实在是奇怪。林黛玉不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莫不是昨夜终于过度了吧。”若是几年前，这些事情林黛玉想到就能脸红，现在却完全无所谓了。

    见林黛玉动问，徒行浅苦笑道：“昨日语儿突然发病，御医说怕是不好了。”徒行浅在女色上虽然见一个爱一个，然而对自己这个长子也是目前的独子却非常宠爱，若是因为徒止语病重的缘故才这般形容也是正常。目前徒景宸的孙辈只有四人，其中只有皇长孙徒止语一个是男孩，听闻徒止语病重还没有离开的皇子们全都停下了脚步，纷纷过来询问劝慰。

    林黛玉也说道：“大兄先不要着急，我与太医院院正相熟，这便请他去你府上瞧瞧。”

    徒止语是目前唯一的皇孙，又是皇长孙，他的病重牵动着宫里宫外许多人的心，就连徒景宸也被惊动了。不过徒景宸不懂医术，听说就连院正也是无能为力，表示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之后，徒景宸除了宽慰徒行浅一番，也是无计可施。

    而有些皇子虽然心里巴不得这个生在大皇子膝下的皇孙早点去了，表面上却还是要做出关心侄子的样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经出宫建府，俱都抽出时间前世探望安慰。而还住在宫中的皇子们虽然不能轻易出宫，却也都送了礼过去，表现一番自己的关怀。

    林黛玉平时对大皇子没什么好感，不过稚子无辜，她也不像其他皇子那样觉得徒止语这个皇长孙的存在是大皇子争位的筹码。她很清楚，以徒景宸的心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皇长孙把皇位传给徒行浅这样一个酒色之徒。

    别说徒景宸早就意属徒行北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了，哪怕没有徒行北，也轮不到徒行浅，徒景宸绝不会这般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负责任。正因为没有这份忌惮，当林黛玉知道才刚刚三岁的徒止语病危的那种，心中的爱怜之意就比别人多了几分。

    而且，当年林黛玉的弟弟差不多就是在这个年纪去的。

    所以，虽然不喜徒行浅的为人处事，但看到他因为爱子的病如此伤心憔悴，林黛玉心里对他也多了几分感同身受。这天恰好无事，林黛玉就想去大皇子府上探望一番。她正在永和宫和皇后说起这事呢，一旁的三公主也说道：“那我也和华阳姐姐一起去吧。”徒行芸和徒止语这个小侄子没见过几面，不过她很喜欢小孩子，而宫中好多年没有小皇子出生了。

    来给皇后请安的贤妃走进来正好听见了这话，急忙阻止道：“三儿，华阳公主是去做正事，你别给她添乱。”徒行芸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母亲，“母亲，女儿没有添乱，女儿只是想去看看大侄子。”贤妃先行了礼，然后坚决地对徒行芸说道：“现在大皇子府上乱的很，你去了大皇子妃还要分心照顾你，这不是添乱是什么。如果你关心皇长孙，可以挑些礼物请求华阳公主帮你带给皇长孙。”事关皇长孙的生死，贤妃可不能让自己懵懂无知的女儿掺合进去。

    现在皇长孙的病情多少人关注着？有多人想他活，就有多少人想他死。

    贤妃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她现在恐怕也就知道徒止语病重生命垂危，至于别的，恐怕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脑子里过。徒行芸可不是林黛玉，有权势有计谋，敢主动掺合进去，自然也有能力全身而退，而是从中获得好处。

    皇后和林黛玉一眼就看出了贤妃的想法，林黛玉但笑不语，心里也并不在意。她和徒行芸关系好，和贤妃却没多少接触，其实就算徒行芸跟着她去了大皇子，她自然也有能力保全徒行芸。不过贤妃这般紧张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徒行芸是她唯一的女儿。

    见徒行芸脸上还有些不乐意的样子，林黛玉也开口劝道：“三妹妹，贤妃娘娘说得对，你去也别帮不上忙，反而还要劳烦大嫂分心照顾你。如果你相见侄儿的话，等他病好了一些，我再带你去看他，这次你还是别去了。”

    听到林黛玉也这么说，徒行芸只好答应下来，又说道：“那华阳姐姐可要帮我带礼物给小侄儿。”林黛玉笑着答应下来，又说道：“那你可要快一些把礼物送到宁锦宫去，我等会儿就要出宫了。”徒行芸一听，急忙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徒行芸说完，对皇后行礼告退，就匆匆忙忙出了永和宫。

    贤妃见女儿这般莽莽撞撞的样子，不仅无奈苦笑，连忙向皇后告罪。

    皇后笑着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徒行芸这般性格确实太过于莽撞了一些，不过她莽撞却不无礼，只是单纯没有那么多罢了。皇后倒巴不得宫里的人皇子公主都是这种性格才好呢，也就不用担心将来夺嫡之争兄弟倪墙了。

    担心林黛玉走了，徒行芸的速度果然很快，而林黛玉自己早就让人备好了礼物。林黛玉到达大皇子府的时候，是大皇子妃华氏接待的她。看着容颜憔悴的华氏，林黛玉送上了两份礼单，一边宽慰道：“这是我和三妹妹给侄儿的礼物。大嫂也别伤心太过了，侄儿吉人自有天相，定会转危为安的。如今这大皇子府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你打点呢，千万保重自己。”

    华氏接过礼单也没细看，就递给身后的丫鬟，虽然面带愁容，却依然强打起精神回道：“承华阳妹妹的吉言了，也谢谢华阳妹妹的关心，我还撑得住。”

    “那就好。大嫂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客气。”林黛玉看出华氏的言不由衷，不过她也不好深劝，只叮嘱了一句，转而问道，“如今我那侄儿如何了？”徒止语虽然不是华氏所出，却从小在华氏膝下养大，华氏对徒止语还是很有感情的。不过她如今的憔悴倒也不全是担心孩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承担不起照顾皇长孙还是目前唯一的皇孙不周的名。若是徒止语真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徒景宸不说什么，徒行浅也不会罢休。

    别说华氏本身就不得徒行浅的宠爱，哪怕是他宠爱的妻妾，在徒行浅眼里也没有子嗣重要。尤其，徒行浅身边还有一个擅长搬弄是非的侧妃颜氏，颜氏还是徒止语的生母，她若是在借着徒止语的借口在徒行浅面前哭上几次，华氏就更没活路了。

    当然，华氏毕竟是徒行浅的正妃，徒行浅不可能休了她，更加不可能杀了她。可只要徒行浅一心让她没脸，华氏这个正妻以后就没法当好这个家了，只能沦为摆设。

    虽然如果徒行浅这么做了，他自己也会沦为笑柄，甚至彻底和皇位无缘。不过徒行浅这个人吧，确实有可能这么做，而且他本身也和皇位扯不上多少关系。

    “语儿现在正睡着呢，华阳妹妹可以去看看他。”华氏轻声说道，一路上又和林黛玉说了徒止语的病情，太医的诊断还有徒止语这段时间的症状之类。

    林黛玉仔细地听着，她知道华氏无非是想借她的口向徒景宸传达自己照顾徒止语很用心的意思，不过她确实关心徒止语的病情，所以也无所谓华氏小小的利用。等华氏说完，她才说道：“我从灵泉观求了一个和田玉挂坠，放在侄儿枕边或有些用处。”

    林黛玉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精美的和田籽玉挂坠，当然玉坠本身的价值还是其次，关键是这个挂坠是经灵泉观的道长开光过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有驱邪保平安的效果。

    其实林黛玉这些并不太相信，不过都这种时候了，求医问药这方面她帮不上忙，也不适合多插手，求个心安也是好的。两人在徒止语的房门口停下了脚步，这边伺候的丫鬟下人不少，不过都非常安静，行动之间轻手轻脚，轻易不发出声音。华氏也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太医说要给语儿一个能够安静休息的环境。”

    林黛玉略一点头，也不开口，在丫鬟小心地打开房门之后也放轻了脚步走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瘦的几乎脱了形的男孩，林黛玉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弟弟，在心里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玉坠放在徒止语的枕边，也不多打扰就离开了房间。房门重新关上之后，林黛玉才叮嘱丫鬟们好生伺候，别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走远了一些，林黛玉这才说道：“大兄现在何处，怎么没见到？”

    听林黛玉提起徒行浅，华氏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啊，叹息道：“我带妹妹去见他。”

    随着两人的远去，徒止语的屋子内外又安静了下来，而这一切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沉的徒止语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觉。虽然她的感觉并不清晰，但他确实有所知觉，林黛玉进来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还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他身边。那个东西被放下来之后，徒止语觉得自己的感觉似乎清晰了一些，他甚至能够清楚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还有林黛玉出门之后那声轻微的关门声，然后就又是一片宁静了。

    贴身伺候徒止语的丫鬟见他虽然还在沉睡，在原本皱着的小脸却舒展开了，心里顿时有些惊喜。她正想要去向华氏禀报，但想到毕竟徒止语的病情看起来并没有明显好转的样子，又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准备等晚些时候华氏派人来问再说这事。想完，她忍不住看了眼林黛玉拿来放在徒止语枕边的玉坠，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和慎重。

    这个时代，多数人还是笃信神佛的，而现在林黛玉刚刚把玉坠放下，徒止语的神态就祥和了几分，她自然觉得这是道长开光的玉坠的功劳。也因此，她对庇护徒止语的神明和送来玉坠的林黛玉都非常感激，因为不能打扰徒止语的缘故，便无声地对着虚空拜了几拜。

    这些，大皇子府的主人们暂时一无所知，而林黛玉也不清楚那块玉坠还有这样的功效。此刻，徒行浅正抱着酒壶在买醉呢。对现在的徒行浅来说，有着催眠一般作用的酒真是个好东西，能够让他暂时忘记爱子病危的痛苦和烦恼。不过小小的酒壶显然转不了多少酒，所以其实现在徒行浅喝得并不多，不过也足够他麻痹自己的神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之一，更别说徒止语从呱呱落地到现在已经三年了，相处的时间每增加一天，徒行浅对长子的疼爱就增加一分。这种情况也一度让原本挺喜欢徒止语的华氏心中忌惮，她现在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她还年轻，谁说以后就不能有了呢？徒行浅对这张这般宠爱，华氏心里难免担心徒行浅会威胁真正嫡子的地位。

    不过华氏到底不是狠毒的人，而且徒止语也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感情也不浅，这才没起什么狠毒的心思。徒止语病危之后，心情最复杂就是华氏，反倒徒行浅只有哀痛和绝望。这段时间，徒行浅几乎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一边想着徒止语好了，一边又梦到徒止语去了。

    在这种煎熬之后，徒行浅本人几乎都要撑不下去崩溃了。现在倒是好了，喝了酒的徒行浅整个人都变得迷糊起来，也就不会继续胡思乱想了。

    正林黛玉和华氏过来的时候，徒行浅已经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徒行浅也没有注意到林黛玉和华氏的出线，就歪倒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其实徒行浅本来只是想躺一会儿修养精神，再起身去看看徒止语的情况，可是人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一合上眼皮，徒行浅整个人就迷糊了起来，直接睡着了。林黛玉看得啼笑皆非，这个徒行浅在众皇子之中也真是一朵奇葩了。

    华氏不好意思地对林黛玉说道：“让华阳妹妹见笑了，他这几天精神一直不是很好。”

    林黛玉摇摇头，说道：“无妨，大兄精神不好也是正常的，大嫂平日里多劝劝他吧，别侄儿的病还没好，他也倒下了。”林黛玉虽然不喜欢徒行浅的性格为人，对他疼爱儿子的心还是赞同的，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事实话，若是徒行浅自己倒下了，徒止语还能靠谁？

    对此，华氏只能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如今她说的话徒行浅哪里听得进去啊。

    看到华氏的表情，林黛玉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兄长房里的事情，她这个未出阁的妹妹实在开口的道理，只能当做不知道。看了眼睡得很熟的徒行浅，林黛玉说道：“大兄这段时间也累了，便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我也该回宫了。母后也很关键侄儿的情况，我还要去跟母后回话。”

    若是平时华氏肯定要挽留一番，但如今府里乱糟糟的一团，也是在不适合招待客人，便点头道：“多谢母后的关心，如今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方便进宫，劳烦华阳妹妹代我们向母后请安。”“自当如此。”林黛玉和华氏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闲话，到了二门口才停下，“大嫂留步。”

    出了二门便是外院了，华氏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叮嘱道：“华阳妹妹路上小心。”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林黛玉才辞别了华氏，坐上车驾返回宫中。

    林黛玉到的时候，恰逢用餐时间，徒景宸、徒行北和徒行芸都在。林黛玉简单地几人说了下大皇子府如今的情况，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叹息。

    饭后，林黛玉和徒行北跟着徒景宸去了云昕宫。屏退左右之后，徒景宸问道：“黛儿，你手下暗部可有回报？”徒景宸所说的正是徒止语病危之事，原来当时太医院院正看过徒止语之后当场虽然没说什么，回来之后却求见了徒景宸，说徒止语只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而且是一种相当罕见离奇的毒，一般的御医都不知道。

    那毒是一种香料，名为荼芜香，是从南洋一种名为荼芜的植物中提取制作而成的。因为这种香料的气味和沉香相似，所以常常被故意掺杂进沉香之中用来暗害他人。

    这种□□毒性极为诡异，只要连续吸入三天就能让人毒发，且毒发的症状和疾病类似，很难查出来。一旦毒发之后，中毒之人就会连续缠绵病榻十几日，日渐衰弱而死。这种毒刚刚被研制出来的时候，流传十分广泛，后来被清缴成了禁忌，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甚至很多医者都没听说过。这种毒的解药制作起来十分麻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

    太医院的院正倒是会配置解药，问题是时间来不及了，等解药配置出来，徒止语早就一命呜呼了。为今之计，只有找出幕后的下毒之人，他们的身上或许有解药。再者说，无论是什么人，敢对帝国的皇长孙下手，就必然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林黛玉回道：“此事幕后势力错综复杂，暗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其中牵扯到了诸多国家……”林黛玉报出了许多国家的名字，有道：“这些国家当中，哪些是被人推出来的挡箭牌，哪些是确实参与其中的，哪些是幕后主使暗部还在研究之中。”

    停顿了一下，林黛玉继续说道：“解药的事情也没有好消息传来。不过，我想当初荼芜香如此盛行，说不定也流入了江湖，便派人去蓬莱剑宗跑了一趟，蓬莱剑宗向来行事谨慎有备无患，说不准就存有荼芜香的解药。”

    徒景宸缓缓点头，若是幕后主使下定了决定要徒止语死，那边必然不会留着解药。距离徒止语病发已经过去5天，时间不多，或许蓬莱剑宗便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希望蓬莱剑宗真的存有解药，也希望去蓬莱剑宗的人能及时回来。

    徒景宸平时其实并不怎么关注徒止语，哪怕这是他的长孙，奈何皇长子徒行浅本身就不受他的重视，而徒止语偏偏还不是徒行浅的嫡子，所以即使是皇长孙论起尊贵也差了一些。但就算徒止语再不受宠，也是帝国的皇长孙，容不得其他的算计，幕后之人的做法等同于挑衅帝国的尊严。不过现在既然查出了这么多国家，徒景宸肯定不可能一个个讨伐过去，帝国没有这个人力物力财力，最终肯定是要找出幕后主谋和主要参与者，其他国家便轻轻放过。

    这是一个无奈的妥协，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因为帝国不可能和所有国家为敌，哪怕那些国家只是帝国的附属国也一样。而且，只要以雷霆手段解决了主谋和主要参与者，也足够对其他心存侥幸的国家形成一种震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又过了7天，眼看徒止语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暗部的折子终于递了上来。粗略地看了遍折子，林黛玉就腾地站了起来，匆匆赶往云昕宫求见徒景宸。幕后之人终于查出来了，至于徒止语的解药……林黛玉叹息一声，蓬莱仙踪孤悬海外，哪怕有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而她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徒景宸看着折子也是又惊又怒，这事之前虽然没有查清，但他们心里都是有所猜测的。徒景宸他们都是倾向于南洋诸国或者西域诸国所谓，却没想到尚未开化且一直对帝国执礼甚恭的倭国才是幕后黑手，南洋某国只是提供了□□，西域诸国全然不知内情。倭国、瞿越国，徒景宸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很好，他记住了。

    徒行北随后才道，看了折子之后也是相当愤怒，不过随即他又皱起眉头，道：“这瞿越国还好说，南边的驻军就能平了他们。可倭国孤悬海外，如之奈何？”论实力，帝国确实能够分分钟灭了倭国，可问题是，那也得士兵们倒得了倭国境内啊。帝国当然也有水兵，不过多是在内河作战训练，到了海上未必能够发挥多大作用啊。

    徒景宸闻言一时也没有为难，要他放过倭国那是绝不可能，可和倭国的这场仗该如何打，突然之间他也没有太多想法。这时，林黛玉笑了，道：“看来父皇和四哥哥是当真忘记了。谁说帝国没有海师，你们莫要忘了，当初我组建的那支出海的船队，如今已经回来了。”

    徒景宸和徒行北一愣，其实也不知道忘记了这支船队，关键在于远洋航行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从来没人做过，他们其实没有想过林黛玉能够取得成功，徒景宸当初也不过抱着让她试试的想法罢了。如今从林黛玉的口吻看来，这支船队，可堪大用。

    在徒景宸的追问之下，林黛玉说道：“女儿也刚刚收到消息，船队刚刚抵达港口，正往京中而来。只说了这几年他们游历了几十个国家，那些国家仰慕帝国威仪，俱都派遣了使臣带着贡品前来朝贡，愿为帝国附属。”

    徒景宸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顿时喜形于色，道：“好！”

    林黛玉又详细地向徒景宸汇报了船队随行海军的战斗力，主要是战船本身的战斗力和战船上转载的火#炮的威力。她的船队，远洋都去过了，区区一个倭国算什么。更何况有火#炮这个大杀器在，她就不信还能打不死一个小小的倭国。

    要知道，在穿越远航的途中，遇到的国家怎么可能真的轻易就称臣纳贡，当然都是打出来的。那些国家之中不乏凶悍善战者，还不是都臣服火#炮的威力之下，林黛玉并觉得倭国能比那些国家强大，“犯我帝国者，虽远必诛”。

    有了决策，帝国很快就进入战备状态，大军频繁调动自不必说，徒景宸也发出国书斥责倭国和瞿越国图谋不轨暗害帝国皇长孙。虽然倭国和瞿越国的使臣大叫冤枉，不过帝国这边证据确凿，他们叫嚣得再欢也没用。原先和他们走得近甚至清楚内情的国家此刻自保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帮他们开脱，以免引火烧身。

    而徒行浅在得知爱子并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暗害之后，更是彻底和倭国、瞿越国杠上了，不灭了他们誓不罢休。不过他不会行军打仗，徒景宸也断然不会让他领兵，所以徒行浅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后方协调粮草调动，做好后勤保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徒景宸是一个相当雷厉风行的君主，和倭国、瞿越国的这场仗说打就打，毫不拖沓。&乐&文&小说{}.{}{xs}.{}而徒止语的命在蓬莱剑宗派人日夜兼程送来解药的情况下也终于保住了，不过因为中毒过深难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以后会比常人体弱一些。

    但这般情况也已经让徒行浅大大松了一口气，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战争的后勤准备工作之中，让他的几个兄弟心里难安。对其他皇子来说，徒止语留下后遗症以后恐怕难当重任，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如今看来，徒止语的事情似乎刺激了徒行浅，以后的小透明徒行浅最近在朝堂上的存在感未免也太强了一些，让他们心里不能不产生危机感。

    仗一连打了几个月还没打完，京中的日子还是要造过。

    五月初五端阳节，也是徒兰仪出降的日子。前些日子因为徒止语病危，徒兰仪的婚期被拖了下来，之后又是兵荒马乱的战争，这么一拖就一直拖到了五月。徒兰仪出降，林黛玉自然要去添妆。徒兰仪身为忠顺亲王府唯一的嫡女，嫁妆自然丰厚，再加上宗室的旧例，许家的聘礼，徒景宸、皇后以及一众公主皇子和其他宗室的添妆，十里红妆都不足以形容。

    林黛玉看着徒兰仪的大红花轿被抬往郡主府，心里多少有些复杂，毕竟再多的嫁妆也无法改变这桩婚姻中的政治目的。许辞绝非良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哪怕是忠顺王妃，也只是哭了几次就放弃了挣扎，任由女儿出嫁了。

    也不是说忠顺王妃不疼爱徒兰仪，只是她心里还有比徒兰仪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忠顺亲王，比如徒兰仪的嫡兄。在忠顺亲王坚持要把徒兰仪嫁给许辞，而徒兰仪自己也同意的情况下，忠顺王妃这样传统的女人注定不会站出来为女儿去反抗。

    林黛玉叹息一声，不过选择是徒兰仪自己做出的，她也不能说这样的选择就不正确。而且，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婚后徒兰仪有自己的郡主府，可以不和许辞住在一起。规矩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哪怕许家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徒兰仪的盛大的婚礼有那么一段时间成为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随着天气渐热也很快被人淡忘了，因为徒景宸又要每年一度地带着后妃儿女和朝臣们去避暑了。

    暑气将尽的时候，新建立的帝国海师班师回朝，倭国降了。

    这个时间倒是巧，恰好徒景宸也差不多准备回京了，于是就趁着这个时机干脆地带着朝臣回去了。南边瞿越国还在负隅顽抗，倭国倒是光棍地很，被打残之后，倭国所谓的皇帝干脆直接地上了降表，并且来送降表的还是倭国太子。

    朝会之上，徒景宸看着俯首称臣的倭国太子，表情高深莫测。对于如何处置倭国，大臣们各有见解，此刻也没有达成一致。徒景宸不置可否地听众臣引经据典地辩论了一回，点名道：“华阳，你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林黛玉出列行礼，后才回道：“皇上，臣以为，这倭国本就是我附属国，此番倭国战败若依然以附属国相待，与战前有何差别？若倭国真心归降，不若将其并入帝国版图。”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不仅大臣们被这个提议震住了，就连一直跪在阶前装小透明的倭国太子也绷不住情绪，忍不住震惊地抬头看着说出这般言语的娇小女子。

    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林黛玉面色平静，这番话自然不是她的临时起意，而是她和徒景宸、徒行北事先商量好的。无论是倭国还是瞿越国，都不能让他们继续保持独立了。

    沉默片刻之后，徒行北也站了出来，道：“臣附议。皇上，华阳公主所言在理，倭国此番罪孽滔天，若依然以附属国相待，其他附属国当如何自处？不若将其纳入帝国版图，徐徐教化倭国民众。至于倭国谋害皇长孙一事，当另行处置。”注意到几乎控制不住怒气的徒行浅，徒行北不由提醒众人，帝国之所以讨伐倭国正是为了皇长孙中毒之事。

    这样的结果倭国太子自然不会同意，不过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不同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说了，这样大的事情，哪怕他身为倭国太子也是无法做主的，还需要倭国皇帝开口。不过说实话，帝国也不在意倭国同意不同意，反正不同意就继续打。到时候直接占领了整个倭国，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到驿馆，倭国太子和随行的使臣说了朝会上的情况，他的表情相当苦涩。其实这事吧，倭国皇室还真挺无辜的，因为目前倭国国内的情况，掌权的并不是皇室而是将军府，皇室说白了就是个摆设。将军府想要做什么事情，自然不会和皇室商量，所以有关谋害徒止语一事，皇室确实是一无所知，然而现在东窗事发，站出来代表倭国承担后果的却是皇室。

    所谓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倭国太子真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啊。这次来送降表，将军府的人是一个都没出现，摆明了是想要撇清干系。这样一想，倭国太子又觉得哪怕倭国真的被并入帝国版图也无所谓了，反正哪怕倭国独立他们皇室也没有丝毫权柄。唯一可虑的是，不知道徒景宸打算怎么安置倭国的皇室成员。

    毕竟作为皇室成员，以前哪怕没有权力，至少生活上是相当奢侈的。想到这里，倭国太子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次来帝国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呢。他很清楚，被选中来帝国送降表的他其实就是皇室和将军府妥协之下的弃子，他是倭国皇帝的长子却不是独子。倭国太子这个身份，哪怕没有权力，他的那几个弟弟也是很乐意取而代之的，而今恐怕国内也没人希望他活着回去。

    而林黛玉和徒景宸、徒行北其实也非常清楚倭国的情况，毕竟行军打仗怎么能不搞清楚对手的情况呢。谋害徒止语的主谋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的，将军府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下。至于皇室，皇帝和太子之类的称呼肯定要废止，不过选出一个代表授予爵位还是没问题的。

    反正帝国空有名头的勋贵多的是，而倭国刚刚吞并手段肯定不能太激烈，对倭国原来的皇室表现出一定的安抚姿态还是很有必要的。爵位是要降级承袭的，几代之后，帝国不再需要这个活招牌了，倭国皇室的爵位也应该降得差不多了。

    距离上次停战已经过去很久了，然而此刻无论是帝国还是倭国都不平静。本文由　。。　首发帝国要求将倭国并入版图，天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最终选择了同意。然而他同意却不代表将军府也愿意妥协，他之所以选择投降，是以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对倭国的统治。

    如今发现着一切已经成了梦幻泡影，又如何肯甘心。然而天皇已经决意臣服，哪怕将军府是倭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到底名义上天皇才是最高领袖，才有资格代表倭国。在威逼利诱都无法改变天皇决定的情况下，将军府选择了挟持皇室，如今倭国国内已经乱成了一团。虽然实际统治者是将军府，但天皇再倭国国内一直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倭国大部分民众无法接受将军府的所作所为。而将军府哪怕知道自己的玩火，也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

    消息传回帝国，朝堂一片震动。认为帝国不该过于逼迫的自由也有，但在徒景宸的铁腕手段下，没有几个人如此无脑敢直接说出来。

    虽然帝国还没有正式将倭国并入帝国版图，但再倭国天皇被将军府囚禁，倭国太子又身在帝国的情况下，帝国完全可以以接受倭国太子请求的名义出兵清缴倭国反叛势力。

    徒行浅更是直接请求随军出征，徒景宸思虑良久还是同意了。他自是不反对徒行浅给徒止语报仇的心思的，也并不担心徒行浅会趁此机会与军队连结起来，此次攻打倭国的队伍可不是普通地方军，哪里是徒行浅能够控制得了的。

    徒景宸所担心的恰恰是徒行浅没有丝毫行军作战的经验，贸然出征，恐怕有所不测。但他思虑再三，知道徒行浅此次执念甚深，也不愿意长子因此留下心结，这才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心里依然担忧不已。

    非但是他，就是徒行北和林黛玉对长兄此行也是充满担忧。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们的担忧也算是成真了，还没有到达港口就传来了徒行浅失踪的消息。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林黛玉甚至失手打碎了手中的兔毫盏，那是她最喜欢的福建建窑兔毫盏。

    秋实连忙上前检查林黛玉的情况，一边吩咐小宫女赶紧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林黛玉愣了回神，才反应过来挥挥手道：“我没事。”她低头看了眼碎的彻底的兔毫盏，也没空去心疼自己心爱的茶盏，连忙命人摆驾。

    她现在得赶紧去见徒景宸，大皇子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是在行军途中失踪的，更是需要重视。这次徒行浅随军前往倭国，因为一路与大军随性，又有亲卫保护，林黛玉自觉应该也没人这么大胆敢对帝国大皇子动手，并没有另外命暗卫随性保护，却没料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此刻，徒行浅的感觉比林黛玉还要懵。全身疼痛的徒行浅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一个个光球浮现，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浮动在他眼前的光球，微微皱起眉头。倒不是这些光球对他来说有事吗危险性，而是刚刚睁开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突然而来的光亮，感觉有些难受。而等他的意识清醒一些了，才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地上。

    他努力回忆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依稀记得自己遭到了贴身侍卫的背叛，行军途中被骗离众人的视线，又被“发狂”的战马甩下了山坡。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幕手黑手应该是他那几个“亲爱的”弟弟之一，当然徒行北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不是被大军寻到安置好接受救治，就是呆在山坡下无人问津的某个沟壑里躺着等死才是。可是，虽然徒行浅此刻无法起身，但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被救，而稍稍转个头也能发现，身边并没有他滚下来的那个山坡。

    他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死寂，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别说树木了，就连杂草都不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唯有眼前依然飘着的蓝色光球让人毛骨悚然。

    徒行浅好不容易积攒力气爬了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些泛着诡异的蓝色光晕的是一个个小火球，蓝色的火球本就诡异，在此时的气氛下更平添几分恐怖。

    饶是徒行浅并非见识浅薄之人，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拖着一身伤痛，艰难地走出了这片恐怖之地。等进了这片空地旁边的林子，徒行浅仔细一想，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身处的其实是一片乱坟岗。他摸摸身上，果然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不由一声苦笑，离开京城之前他满心只有愤怒和复仇，是绝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的。不过，仔细再一想，他的心里反倒是安定下来了。

    他身上别的东西到时不要紧，只有一件徒景宸在他出生的时候亲赐于他，代表他皇长子尊贵身份的玉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只要他的玉佩对人找到，想必要找到他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无论他的弟弟们中间有几个想要他死，他相信，至少徒景宸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现在正是晚上，徒行浅思索一阵，就听到远处传来狼嚎，他也不敢在无遮无拦的地方久留，若是还等徒景宸派人找人到，自己就成了狼群的美餐那可就不好玩了。徒行浅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进去，此刻又累又饿又痛，但也只能就这么将就着过了一夜再说。

    虽说徒行浅也曾习武，武艺称不上好，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只是现在他身受重伤，身体又虚弱，确实是没有力气去找食物了，只能祈祷救兵尽快找到自己。今天绝对是徒行浅最狼狈的一天，他倒是没有因此生出夺位的心思，“嫡长”二字，他占了“长”字，说起来也是众皇子之中除了徒行北之外最有资格争那个位置的。

    然而偏偏他比其他皇子更有自知之明，一来他清楚自己的才能不足以承担一国之重任，二来他也通透的知道最终能够登上那个位置看的还是他们的父皇徒景宸的意思，众皇子之中徒景宸最看重谁，这还不明显吗？

    虽然无心夺嫡，但徒行浅也不愿意这事就这么算了，等他脱困，一切走着瞧吧。

    ow_d;今天早朝在一片压抑之中开始，徒行浅失踪的消息已经在朝中传开，众人都料定徒景宸的心情不虞，哪怕是心中的暗喜的几位皇子们也装出了担忧焦急的神态，免得让徒景宸认为他们不悌兄长，那他们距离皇位就更加遥远了。『可*乐*言*情*首*发()』pbtxt

    哪怕如此，徒景宸看着二皇子徒行复和三皇子徒行安的眼神依然相当凌厉。和徒行浅一样，对于徒行浅的失踪，徒景宸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徒行复和徒行安身上。徒景宸能够容忍几个儿子平时勾心斗角，却绝不能容忍他们在这个时候出手。

    徒行浅此行，是代表他徒景宸，代表帝国出征倭国的，对徒行浅出手就是对徒景宸的挑衅，对帝国利益的损害。更何况，从这次的情形来看，幕后之人是真的想置徒行浅于死地。尽管对几个儿子，徒景宸都是放养，没怎么管过，但手足相残的惨剧，他始终是不希望看到的。若让他知道是谁，徒景宸眼中闪过暗沉之色。

    看着争执不已的众臣，和沉默如鸡的宗室们，徒景宸突然开口说道：“不必再争执了，此事朕已全权交由华阳负责，众卿还是把精力放到倭国之事上吧。”听闻此言，众臣顿时安静下来，这事交给林黛玉确实再适合不过，她是所有临朝皇子、公主之中唯一和徒行浅没有利益冲突的，因此也就可能是最公正的。

    退朝之后，林黛玉一如往昔独自一人当先走出大殿，还没走上步辇就听到徒行复的声音，“华阳皇妹，请留步。pbtxt”林黛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一向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二皇兄，“二皇兄？”若论起来，徒行复再几位皇子之中出身也算不差，他的生母是德妃，母族潘家在朝中也是个不小的家族，真要说起来徒行复其实是众皇子中最有希望和徒行北争皇位的。

    不过在已经临朝的四位皇子中间，徒行复反倒是最低调的一个，朝中几乎没有任何他的传闻。而且他已经成年出宫建府，和林黛玉的交集也不多，所以林黛玉对他了解也不多，不过是下面的人打探到的一些资料。这次徒行浅始终，虽说徒行复和徒行安都有嫌疑，但无论是林黛玉还是徒景宸，对徒行安的怀疑都要更深一些。

    “华阳皇妹，有个消息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京城边上有个南湖，昨天下午一个半时辰之内，听说就溺死了三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徒行复意有所指地说道。林黛玉眯起眼睛，虽然徒行复一向低调，但她从来不敢小看这位二皇兄，如今看来他果然不简单。

    “多谢二皇兄的提醒。”林黛玉笑道，忌惮归忌惮，她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徒行复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留下一句“不必客气”就飘然而去了。林黛玉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潇洒离开，这才转身上了步辇，对随行在侧的冬令吩咐道：“南湖的事情，让人去查清楚。”

    她当然不会徒行复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尽管让人去调查核实，实际上对徒行复的提醒，她已经信了七分了。徒行复也不可能追上她就为了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显然南湖之事，一定和徒行浅的失踪有关，杀人灭口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徒行安回到府中，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早朝时徒景宸的眼神，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了。“从容，那几个人都处理好了吗？”徒行安努力从自己镇定下来，声音中却还是透露出了些许惊慌不安。

    一个面容妖艳的男子从帷幕后走了出来，低头掩饰住内心的不屑，恭顺地答道：“殿下请放心，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男子也就是徒行安口中的从容其实是吴贵妃或者说吴家留下的人，尽管他对徒行安极其看不上，但为了给旧主报仇，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依靠徒行安。

    得到这个答复，徒行安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嘱咐道：“你亲自去确认一遍，一定不能留下丝毫线索。”以往对从容的美色垂涎不已的他，这次却没了丝毫旖旎的心思，可见徒景宸积威甚重。从容虽然心里不耐，却也没有反驳，恭顺地应了下来。

    出来之后，从容并没有按照和徒行安说的去做，他不像徒行安，心已经乱了。他很清楚，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去做这件事情，否则就是往林黛玉手上送把柄。至于他们的善后工作到底做得怎么样，从容自觉不会有问题，哪怕真的有问题，现在他也不能再去处理，放任不管反而更安全，毕竟那几个人明面上和三皇子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黛玉看着摆在书案上的三名溺水者的情报，凝眉沉思。这三人分别叫做廖为、谢星、钟高，表面上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可疑，三人虽然都是京城人士，但彼此的家住的很远，互相之间又不认识，怎么会在同一天死在一起？

    尤其，南湖这个地方，和三人的生活轨迹都没有丝毫交集，三个人同一天出现南湖这个地方就已经足够可以了。或许是幕后之人太过于自信了，以为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地方不会被人注意到，却没想到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想到这里，林黛玉对徒行复这个有心人更加警惕了。如果没有徒行复的提醒，她的人要查到南湖这边，少说也要三四天的时间，而徒行复居然这么快就留意到了。

    暂时放下心里的疑虑，林黛玉对玄魁说道：“你继续调查这三人的行踪轨迹，要详查一切和他们有关系的人，任何可疑的情况都不要放过。本宫绝不相信，这三人同时死在南湖只是个巧合。另外，让人深入调查二皇子。”“是，公主。”玄魁连忙应道。

    放下手里的情报，林黛玉转而问道：“大皇兄那边有消息了吗？”算起来，徒行浅失踪已经有三天了，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出身宫廷的皇子，哪怕身具武艺，但从小娇生惯养，想必哪怕侥幸保住了性命，也吃了不少苦头，林黛玉心里实在乐观不起来。玄魁连忙答道：“回公主，影部的人已经找到了大皇子殿下的随身玉佩，只要大皇子殿下还存活于世，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他。”

    林黛玉精神一振，吩咐道：“要快！”“是，公主。”玄魁会意地闪身消失。

    “皇上，华阳公主求见。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樂︾文︾小︾说|”此时徒景宸正与几位大臣商议出征倭国之事，潘得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找了个几人谈话的空隙插口道。

    按说这样重要的场合，作为徒景宸身边最受信任的太监总监，向来有眼色的潘得一是不会进来打扰他们的。但林黛玉深受徒景宸的宠爱和倚重，这位公主潘得一可不敢拦。

    “宣。”看到潘得一进来徒景宸原本还有点不悦，听说是林黛玉求见，他立即舒展了眉眼，和颜悦色地说道。待这个养女，他素来是与旁人不同的。

    “父皇圣安。”林黛玉快步走进殿中，屈身行礼。几位大臣连忙避让开来，又向林黛玉行礼。待双方互相见礼后，徒景宸问道：“看我儿满脸喜色，想是有什么好消息吧？”几位大臣也露出关注的神色，这段时间林黛玉负责的事情也就只有搜寻大皇子的下落并调查他失踪之事了，要说有什么好消息，莫非是徒行浅找到了？

    林黛玉笑道：“父皇果真料事如神，女儿刚刚得到消息，大皇兄已经找到了。他虽然受了些苦楚，但精神还好，大夫诊断过后也说并无大碍。”

    “好好好！果然是好消息！”徒景宸也是大喜过望。徒行浅失踪以来，徒景宸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徒行浅被找到，而且平安无事，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场的大臣们见此情景，也连忙下拜恭贺。

    待大臣们告退之后，徒景宸才问起了林黛玉调查的结果。林黛玉在徒景宸面前也不隐瞒，说道：“父皇，前日女儿在二皇兄的提醒下发现了几个可疑之人，只可惜这几人都已经被灭口了。目前，女儿正在调查这几人的联系，还没有太多的收获。”

    “行复？”徒景宸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看来他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儿子也不能小看了啊。徒行复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跳出来是觉得时机成熟、羽翼丰满可以争一争了，还是怕徒景宸怀疑到他的身上想要自证清白呢？

    略微思索了一下，徒景宸便没有深究，徒行复还不足以被他当作对手郑重其事地看待。至于徒行复到底是什么心思，且继续看下去吧，心怀叵测之人总有图穷匕见的一天。若徒行复确实没什么野心，那当然更好，也无需太过于在意。“既然如此，黛儿便继续调查吧。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是。”

    林黛玉刚回到宁锦宫，就见到春华表情怪异的应了上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黛玉坐到梳妆台前，一边让春华给她换个轻便的发型，一边说道：“怎么了？有事儿就说吧。”

    春华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回公主，今儿婢子接到底下的回报，廖为、谢星、钟高三人确有联系，他们三人都经常出没于……”停顿了一下，春华才红着脸说出了下面的话，“出没于……凤阳楼。”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春华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林黛玉神色莫名，她虽然执掌暗部，但这凤阳楼她还真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春华也意识到这一点，顾不得羞涩，连忙补充道：“这凤阳楼乃是京中有名的烟花之地。”

    这等腌臜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轻易跟林黛玉提起，她不知道也是正常。

    林黛玉闻言一愣，心里也是一阵尴尬，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不管牵涉到什么地方，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是，公主。”春华抑制住内心的羞意，肃容应道。不管如何，连日来的调查总算是有效果了，这是好事。

    玄魁接到通知的时候，只略一沉思就有了主意。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男人在床上往往是最不设防的，青楼妓子虽然身份低微，但暗部还真也有渗透，只是林黛玉对这部门没有详细了解过而已。不过，现在时机敏感，未免打草惊蛇，玄魁也不敢让人明目张胆地调查。

    玄魁微微一笑，这种时候，就需要将池水搅浑，扰乱背后之人的视线，然后他们才好浑水摸鱼。没过几日，京城的花柳巷中便人心惶惶，不要说姑娘们不敢开门接客，就是经常去寻欢作乐的达官显贵们也轻易不敢往烟花柳巷去了。

    原来这几天，有多名在门口迎客的姑娘被泼了一种不明液体。

    姑娘们被液体泼到的皮肤出现了像是被烧焦的症状，用了许多药都没用。

    这事看起来挺大，但是实际上却又不大，因为受到伤害的都是花楼里的姑娘，贱籍女子的生死素来是不被人在意的，唯一让人不安的就是客人可能会受到伤害。姑娘们固然身份低微，但有能力光顾他们的客人却往往非富即贵，所以当官府以保护居民安全为借口，封闭了整条街道进行调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客人们当然希望能够尽快找出事情的真相，早日恢复秩序，说的大义凌然一点是恢复京城秩序，说得直白一点是恢复花街秩序。

    别看这些人中间的某些人自诩风流才子、怜香惜玉，但真正在乎那些受到伤害的女子的人还真没几个，多数人的想法简单粗暴，那就是希望早点恢复秩序，不要影响他们寻欢作乐。正所谓“多情女子薄情郎”，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也没有完全没有想要阻止的，比如徒行安府上的从容就从这件事情上看出了些什么，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什么都不能做。徒行安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廖为三人存在，但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对这三个人甚至整个行动的细节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因为他也没有必要了解。

    别说廖为三人和凤阳楼之间的关系了，徒行安就连廖为三人的名字和长相都没有记全，哪怕他们三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认得出来。从容知道他们很可能已经露出了破绽，但他不敢让徒行安知道，不是怕徒行安灭口，而是在他眼里这位三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同时，花街被封锁之后，生性谨慎的从容也开始给自己安排后路了。他是想要为旧主报仇，但可不希望仇还没有报成，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于徒行安，反正又不是他主子的亲儿子，管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