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鬼夫
作者:风之璎珞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章 惊梦
    “啊”一声惊叫,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摸了一把额上的汗。又做梦了,一个自小就伴随着我的梦。我的感觉是那样真实,就好象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

    伸手摸到枕头下的小荷包,摸着上面粗糙的针脚,里面一如既往地传出灼热的温度,让我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梦境里的那幕清晰地映在了脑海里。

    乱葬岗上,天压得很低,云俱得黑浓,一片鬼哭狼嚎的景象……

    漆黑的坟丘上浮起憧憧鬼影,无数冤魂伸出惨白尖锐的厉爪,凄凄厉笑着探向那死地中仅存的生命——尚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

    蓦然,包裹婴儿的襁褓由内而外的被血浸得一团模糊,猩红之气如云如雾四下弥漫,十丈之内难见人影。

    “啊——”

    一声凄厉得鬼哭,在襁褓中穿出,震得满岗满野的坟茔都在嗡嗡响动,树上枯叶纷纷跌落,原先那层浓重血气已如过眼云烟般,在那一声厉啸之后忽然消失。

    无数鬼魂似乎被那一声厉啸所吞噬,迷离的黑夜中只剩下婴儿“咯咯”的笑声……,只是那小声比鬼哭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一息的功夫,那无数的鬼魂便被吞噬得一空,坟头瞬间变得空旷无影,留下的是令人莫名的战栗。

    一个佝偻的人影慢慢地由远及近,出现在乱坟岗上,慢慢地走到还在“咯咯”笑着的婴儿身边。老人看着被血浸泡着婴儿,两只小手拽着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却让这诡异的乱坟岗里显得特别渗人。

    老人似是并不受这场景的影响,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伸手抱起了婴孩,然后转身向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走回去。

    最近每夜都做这样的梦,让我心神不宁。每次这样的梦,便预示着有事要发生,这是百试百灵的经验,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这回又有什么事发生?

    我知道接下来再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披上衣服,来到窗边。月正挂着当空,凉风吹过树梢,树上的知了嘶嘶地叫着。夜风吹拂着,院中的槐树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夜啊!

    会不会是老公骆鸿煊?

    他离开已经三年,我们新婚三月,他便离开去了城里谋生。这一去便遥无音讯,多少个午夜梦回,我想起他离去的背影,想起我们唯一相处的那三月,无限惆怅。

    然而时间冲刷着一切,他的人,他的容,都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淡出,是我对他的感情不够深,亦或他离开得实在够久?

    每当午夜梦回,我都在努力回想与他的点点滴滴,努力记住他的一切。

    我想起一句话:你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但是能说不能行,不是真智慧。我就是做不到,因此,我是个愚者,做不了那智者。

    窗外树影摇动,一阵凉风吹过,院中的那棵老槐树被风吹得树枝乱摆,今夜是十五,阴云散去,露出惨淡的月光,如银子般洒落在院中,树影投下斑驳的树影。突然,一个身影闪过,就在老槐树下。

    正站在窗口的我,看到了那抹黑影,心下一惊,“谁?”我喊了一声。披衣提裙便追了出去。这么晚了,是谁还在我家的院子里。

    但那身影很快,我追出院中时,早已不见踪影。空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斑驳摇曳的树影。我将目光投向了那棵高大的老槐树,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摆得更剧了。我看到一团团青烟缠绕着树干,阴气漫延至整个小院。让我不禁地打了个冷颤,伸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外衫。

    老槐树高大粗壮的树干,在这刻显得特别突兀。我隐约感觉到方才看到的那黑影正在树干的后面。心开始“怦怦”地直跳,胆子却在这一刻大了起来,好奇心驱使着我有所行动。

    我慢慢地走向他,正当我靠近时,突然树干后面转出一张恐怖的人脸。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这张血肉模糊的脸。两只眼窝深深塌陷,一颗眼珠子挂在脸上,另一只却空荡荡的,有黑色的液体不断地从里面涌出。鼻子上有数条大白虫在挪动,一边脸皮被剥落,挂在了下巴处,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在月光下泛着森白的光。张开的大嘴黑洞洞的,一股臭鸡蛋般腐败的恶臭迎面扑来。

    “啊,鬼呀!”我一声惨叫,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摇铃声响起,院墙上出现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那身影跃下墙头,身后跟着一只小黑猫也随她跃了下来。

    “大胆鬼物,看你还往哪里跑!”

    那娇小身影大喝一声,手里的摇铃顿时铃声大作。那鬼物见状,立即向后边的老槐树扑去,黑影化作一缕青烟,向着树干而去。

    “哼,以为躲到老槐树里,本姑娘就奈何不了你了吗?”小姑娘摇动摇铃的动作猛然加速,“黑狄,快来帮忙!”

    她招呼着小黑猫,自己的身形不断地变化,竟然在院子中跳起来舞蹈来。小黑猫也在她的招呼下走起了诡异的猫步。

    这一人一猫就在院子里边舞边摇铃,小姑娘嘴里还喃喃有词,似是在做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很快那鬼物化成的青烟又慢慢地从老槐树的树干里冒出来,似是被人纠出来般,向着小姑娘手里的摇铃而去。

    摇铃在慢慢地吸收了青烟后,小姑娘一个旋身收住了舞步,她脚边的小黑猫也就势收了猫步,跳上院中的石桌上,舔着自己的前肢休息去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手里的摇铃,戴着青纱的小脸似是露出一抹欣喜地笑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收拾了这冤鬼,今晚要是收不回这冤鬼,可要被婆婆骂了!还好有婆婆送的招魂铃在!这东西果然是很好用的法器!”

    说着,她那明亮的大眼眨动了一下,开心地将手中的招魂铃收进了随身带着的小布袋,这才看向还倒在地上的人。

    “呀,是花半蕾姐姐!”

    小姑娘看清人后,连忙扶着起来,看着晕迷不醒的人,两只大眼显出着急的神色,伸手探了探脉息,才算放心。

    “原来是被吓晕过去了,哼,都怪那只冤鬼!”她娇嗔了一下,“不能让花姐姐就躺在院中!”

    她吃力地扶起我来,将一只胳膊挂在自己肩上,便向着屋里走去。

    边走还边嘀咕,“婆婆让我好好保护花姐姐,等着鸿煊哥哥回来,却不想被那冤鬼冲撞了,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后果真不可设想了!”

    “喵呜!”她的身后响起一声猫叫,似是不屑她的得意。

    小姑娘将人扶进了屋里躺下看着似是沉睡中的人后,才呼了一口气。

    “花姐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害你被惊吓的,等改天我定向你陪罪!”她说着,抬头看向窗外,“呀,都快天亮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婆婆可要惩罚我了!”

    她纵身跃出窗户,招呼着还在石桌上假寐的小黑猫,很快就消失在院墙之上。留下了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我和一地的银色的月光。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章 回忆
    昏睡中的我,像是回到遥远的过去。

    同样是躺在床上。

    “阿爷,妹妹怎么还不醒来呀?”

    一个清脆的童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是我那个恋妹情结的小哥哥的声音,还在昏睡中的我在听到他那瓜噪的声音其实就醒了,但我却无力张开眼来,我的身体很虚,平常只知道睡觉,很少能醒来。

    我的耳边再次响起小哥哥的声音:“阿爷,你说妹妹都睡了好久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呀?”

    一个和蔼而慈祥的声音响起,“只要你多陪她说说话,她会醒来的。”

    这声音苍老而纯厚,许是被小孩吵得不耐烦了,才抽空回答了一声。我听到他“叭哒吧哒”地在吸着旱烟,他正是捡我回来的老者。

    为什么我会记得这声音,还能清楚知道这一家人的情况,我也说不清。我虽然时睡时醒的,但从他们在我身边说的话可以判断这家人都是很热心的人。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老实的农夫,女主人则是个热心的妇人,现在他们成了我的便宜父母,而捡我回来的老人则是爷爷。当然还有个很瓜噪的小男孩,他没事的时候总是会来我的床前,不断地跟我说话。吵得我有时都无法安睡,直到老人不耐烦地赶他出去。

    但也拜他所赐,我不只了解了这家人的情况,还了解这个村子的一些事情。当然,这也只是通过小男孩的角度而言的。

    这个村子叫葛家村,村子里只有百来户人家,是个深在山坳里的小山村。很少有人能到外界去,他们只会过着自足自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这家的老爷子是个外来户,姓花,几十年前逃荒来到葛家村,在这里安家落了户,他是村子里唯一能给人看点小病,有时也会替人做个法事的人,消病解灾的。他们叫这种人“神汉”,他算是个有本事的人。

    我待在他们家也有大半年了,只是这大半年来,我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时常病重。花老爷子会熬制给很难喝的苦药来给我调养身体,但我睁眼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小男孩的大名叫葛成义,他们都叫他小义,虽然我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每次都看到他陪在我的床头。别的小孩出去玩的时间,他都陪在病床上的我。

    我的病一直是老爷子心头的大石,他每日都会坐在床头“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面沉似水,就连很会闹腾的小义都不敢轻易去打搅他。

    有一天,小义的惊叫再次吵醒了熟睡中的我。

    “阿爷,不好了,妹妹的额头怎么会这么烫啊,她会不会又是发烧了?”小义的声音里充满担忧。

    他的小手放在我的额前,冰凉冰凉的,让我感觉很舒服,也让我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但他的小手很快就拿开了,紧接着便有一只粗糙的大手腹在了我的额上。

    “是发烧了,而且还烧得很严重!”老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其实,我发烧很常见,我都不知道自己烧过多少回了。但这次,似乎很厉害,连我自己都感觉身体像个火炉般在燃烧。

    “那怎么办呀,阿爷,你快想办法救救妹妹,不然她会烧坏脑子的。”

    小哥哥许是跟在老爷子身边久了,也知道发烧会烧坏脑子。

    “你先去打点凉水来,给她擦拭身体降降温!”老爷子吩咐道。

    小义答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很快他就回来了,还带回来这家的女主人,我那个便宜母亲。

    母亲给我张罗着擦拭身体,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农村妇女,她有些畏惧老爷子,在老爷子面前更是不吭声。

    但她的手很温暖,惯于劳作的手显得很粗糙却带着丝丝暖意,让我浑浊的脑子得到一丝丝清明,也让我感受到一股无言的母爱。

    很快,她就将我全身上下都擦拭了一遍,之后便留下还在床头抽着旱烟的老爷子,带着很不情愿离开的阿泽出去了。

    许是我睡得太久了,又刚刚被折腾了一番,身上温度也降了许多,让我稍微好受了一些。我能听到老爷子那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无言的叹气声,我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虽然是发烧,但这不是挺平常的嘛,连我自己都不担心。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我这样奄奄一息的孩子带回家来,还为我这样烦恼着。不过,我知道,没人是天生该为你做啥的,人要懂得感恩及图报。

    许久过后,他起身走到了我的床头,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丫头,你身体里的阴气太重,再不克制,你怕是会被阴气暴体而亡,也罢,既然是我抱你回来,就得为你负责。”

    我朦胧间听到老爷子这一席话,眨巴着大眼看着他那苍老的面容带着一丝绝决,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老爷子所谓的负责是以自己十年阳寿为代价,向天借命来为我续命。

    那天深夜,我只觉得额前一片火烫,张开睡眼看到老爷子正拿着一张明晃晃的燃烧着火焰的符纸在我的额前晃荡。嘴里还喃喃有词,似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老爷子这是在用聚阳符来为我驱散身体内的阴气。

    之后又用自己的寿命来为我换取阳寿,但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很不公平,不是说你拿几年的阳寿就能换到几年来的,而是以十换一,也就是十年换一年。

    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换的,要么是至亲之人,要么就是有术法之人。

    我是捡来的,显然不可能有什么至亲之人在身边,所以老爷子选择了后者。他是术士是不错,但他已是花甲之年,能拿出十年寿命来为我续命自己的也所剩不多了,如此重的亲恩,真真是一世最难报的因果,所以百善孝为先,负了双亲,是为大恶。

    我被火苗烧得开始“哇哇”大哭,但是,我的哭声就如蚊子般,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这时的我早已奄奄一息,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哪里还有力气哭喊。不过,那道符纸的火让我本能地感到害怕,不住地挥舞着小手,试图做出反抗。这也是因为我体内聚集的阴气在反抗阳火的侵袭。

    聚阳符是什么东西,我在后来才知道,这东西乃是采集阳历阳时的烈日之火而得,是极为高阶的符禄。

    而老爷子之所以会有这种高阶符禄也是因为他是道医的后人。所谓道医学是道教在以医传教的宗教活动和追求长生成仙的修炼过程中,通过对生命、健康和疾病的认识和体悟,形成的一套具有宗教色彩或民俗文化性质的心身医学体系。

    道教医学包括服食、外丹、内丹、导引以及带有巫医色彩的仙丹灵药和符咒等,与中国的传统医学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其医学和药物学的精华,为中国医药学的组成部分。

    道医可以说是一种很古老的传承,它的门派没有太大的讲究,只是在民间师徒之间口口相传。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后,老爷子告诉我的。

    事实上老爷子也只是懂得些皮毛,而这张聚阳符则是他师父留给他少数贵重的东西之一。

    老爷子很快就将符纸烧烬,将符灰洒进了一个大碗里,又将符水小心地灌进了我的嘴里。我虽然害怕,却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很快就喝光了那一大碗的符水,小肚子跟着就涨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我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再次醒来还是被小义那稚嫩的童音吵醒。之后,我的身体也慢慢地好转起来。只是当我看到老爷子的样子时,明显觉得他苍老了许多。

    饶是这样,他也只是给我换取了一年的寿命,自此,他便想尽办法来为我续命。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章 鬼屋
    我长到六岁时,我的小哥哥小义此时已经是村里的孩子王了,时常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叫葛忠熊的小胖子,两人都是村子里最会闹腾的熊孩子。葛忠熊人长得很胖,孩子们都管他叫熊胖子。

    我那时很喜欢跟在小义哥的身后,是个名副其实的“跟屁虫”。与我交好的还有村里的葛幼梅及村长家的女儿葛若竹,她们因为我的缘故也喜欢跟在小义哥和熊胖子的身后。

    小义哥和熊胖子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孩子王,同龄的孩子们没有不听他们的。而他俩每日胡天胡地的满山野的跑,我们跟着他们没少挨家里的大人责骂。

    但是我就喜欢跟着小义哥,因为他总能给我找到好吃的。无论山里的野果子,还是村子里种的甜瓜番薯之类的,他总是会给我先吃饱了,然后才轮到他自己。跟着他我能享受到被捧上天似的公主般的感觉。

    而他对我的宠爱也导致了熊胖子他们一大班男孩子们的宠爱,这也让葛幼梅和葛若竹她们羡慕不已。

    熊胖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葛家村里里外外早被他光顾过了。我们山里时兴堆草垛子,每回秋收过后,家家户户都会把稻子的稻杆子晾晒好,垒起一个个草垛子,储备起来做饭引火用。

    那些草垛子成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天堂,熊胖子最喜欢钻的就是草垛子,时常有草垛子被他钻出了个大窟窿而塌陷下去。这时就会有大人们辗着他跑,他也就成了村子里孩子们中跑得最快的娃子。

    一日,熊胖子闲着无聊,出主意说要去钻鬼屋子,实在是那些草垛子被他都光顾过了,再要弄塌草垛子,他就要被他老爸吊起来打了。

    鬼屋子是我们村子里大人们对后山坡上那片老屋子的称呼。那里其实是葛家村最早的原住民的住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葛家村人陆续都搬离了那片山坡子,在山坳里建起了房子。

    致使那里的房子都被空置了下来,大人们平日里都不让我们这些孩子去山坡子上玩,有些甚至吓唬孩子们说那里闹鬼,进去了就会被鬼抓去吃了。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孩子们的禁地,鬼屋子的名头也就传扬开去。

    但熊胖子不一样,他不只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还是个胆子大得跟熊瞎子似的闯窝精。小义哥起初还不同意的,后来被他磨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同意去钻鬼屋子。其他男孩子自然欣然前往,而我们这些女孩子胆子都很小,都不敢去,却被熊胖子一顿蛊惑再加上男孩子们跃跃欲试,我们最终还是同意去了。

    很快熊胖子就组织好孩子们一起行动,我们这群熊孩子就这样跟着他浩浩荡荡地上到了那片山坡子。

    鬼屋子其实并不大,在山坡上露星散落了几处屋子。许是年久失修,又加上很久没人住少了人气,日晒雨淋的,剩下的早已是断瓦残垣。唯一还有屋子模样的是高高在山坡上的那幢木楼。熊胖子带着孩子们要钻的鬼屋子也就是那幢木楼子。

    木楼因为日晒雨淋已经摇摇欲坠了,破旧的木门“吱呀”地被推开,我们一群小孩小心翼翼地踏进大门。旧时的房屋很少有窗户,既使在白天,里面也黑漆漆的。

    一道山风吹过,让我的后脖子一阵阴冷,我打了个冷颤,害怕地拽紧了身旁葛幼梅的胳膊。

    “怎么了,半蕾?”小梅有些害怕地声音传来。

    “幼梅,我害怕,我们不要进去了吧?”我的胆子在这刻小了,害怕地不敢前进。

    若竹也拉紧我的手,我能感觉拽着我的手用力得让我生疼,三个女孩子几乎要缩在一起。

    “别怕,有哥在呢,哥会保护你们的!”这时前头传来熊胖子的声音。

    小义哥这时也走到我的身边,将我们护在了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我突然有了勇气,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也令我稍微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不再害怕。

    熊胖子拿出一盒火柴,“啪”地一声划亮了一根火柴。顿时让屋子亮了起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胖子,你咋还准备了火柴?”小义哥看到熊胖子拿出火柴,不由地好奇。

    “嘿嘿,不错吧,这是我早上在家里偷出来的。”熊胖子得意地笑。

    “原来胖子哥早有准备啊?”幼梅做恍然大悟状。

    有了火柴,我们便开始在木楼里寻起宝来,几个人四下散开。但也不敢离开太远,毕竟火柴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

    我们在房子里转悠,木楼分两层,一层有堂屋正堂,两边是厢房,堂屋的后面是厨房,两边的厢房是住房,里面还有木床在。至于二层,我们想上去时,发现楼梯已经破烂得无法走人了。

    我们很快就逛完了一层所有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正当我们失望得想要回去时,却听到有人喊道。

    “快看这里怎么有个灵位!”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右厢房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小小的四方桌。四方桌上有个灵位,灵位前面有个小香炉,里面插着半截未烧尽的清香。灵位的后方则是摆放着一个黑白相框,里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熊胖子又划亮了一根火柴,我们看到那少年眉目清秀,两眼炯炯地注视着所有人,似是随时都能活着从那相框里下来般。我甚至感到他在冲着我笑,他那笑容感觉很渗人,一点也不像活人的笑。

    “啊,有鬼呀!”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几个孩子顿时炸开锅般四下逃窜。我也慌乱地跟着转身就跑,却感觉脚上被人绊了一下,扑倒在地上,顿时感觉手掌心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我又害怕又疼痛,立时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已经跑出去很远的小义哥听到了我的哭声,立即转回来,一把拉起了倒在地上的我。

    “妹子,你怎么样,还好吗?”

    他扶着我向外走去,等到了木楼外,有了光亮他才停下来,关切地查看着我身上伤势。

    我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只见我的小手上被擦破了皮,上面正慢慢地渗着血。

    “妹子别怕,哥给吹吹,就不疼了!”小义哥低下头轻柔地给我的伤口吹气。

    这时,我才感觉不疼了,但总觉得后面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我甚至感觉后脖子被盯得汗毛直立。

    正当我想开口告诉小义哥时,熊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到我们两个还待在原地,着急地喊道:“哎呀,小义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快跑呀!”

    说着便要去拉小义哥,小义哥回过神来,也要去拉我,可是我哪里还跑得动,两脚一麻便蹲在了地上。

    小义哥无奈,只好蹲下身子让我趴在他背上,他背着我下山。熊胖子这时也没光顾着自己跑,见小义哥背着我,他便在一旁护着。至于其他孩子,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我只觉得后面的那双眼睛正目送着我们离去,但我并没有回头去看,生怕回头就有人追来。

    这时的天已经渐渐转暗了,已是黄昏时分,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已经开始烧菜煮饭。大人们并没有发现我们这群熊孩子跑到山坡子上的鬼屋子里去玩儿了。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也约定好,不再提这件事情,怕大人们知道了会责打我们。

    但是,很快事情就败露了,因为我回去后,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而且烧特厉害。自从老爷子给我烧过聚阳符后,我再也没发过这样的高烧了。

    老爷子见我又发病,便抓着小义哥拷问白天带我去哪里玩儿了。小义哥也吓坏了,生怕我会烧坏了脑子,连忙把白天的事情跟老爷子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老爷子听了后,连连骂小义哥糊涂,不该带我去乱跑。之后,自己就拿着一个破布包出门去了,这一去便是一夜,他在离开前交代母亲好好照顾我,用冷水不断地给我降温。

    而我也就迷迷糊糊地烧了一夜,那一夜我不断地做着恶梦,梦到一个少年郎来找我玩儿。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章 问讯
    老爷子离开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山坡子上的鬼屋子。当他一脚踏进右厢房时,看到那张小供桌上牌位已经翻倒,黑白相框的玻璃也碎成一地。

    老爷子暗道一声“不好!”

    连忙走过去,将牌位扶正,又将相框上的碎玻璃查子扫干净。

    他从身随带来的布包里拿出三柱清香来,用火柴点上,将清香插在了火炉里。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生鸡蛋及一碗倒头饭,在小供桌上摆放好。

    开始喃喃地说道:“娃儿呀,爹好久没来看你了,饿了吧,来,吃吧!”

    说着他又拿出两只白烛给点上。

    “你都去了二十多年了,这些年爹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你是在这屋子里去的,这屋子爹也就一直给你留着,就算你那几个兄弟要来拆了盖新的,我也给拦了。

    你去的早,爹总觉得能不住你,所以才会处处护着你,就算搬了家,还不时来给你上供,就怕你在地下会受委屈。不过,地下有你娘陪着你,这些年你应该也不寂寞了。”

    老爷子边说边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坐下,又拿出酒壶和酒杯来,边倒酒边说,许是想起了往事,他的眼角泛起了隐隐泪花。

    原来黑白相片上的少年是他的大儿子,少年早夭。老爷子一共有六个儿子,其他几个都已经成家立业。这木楼子也是他们的祖业,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搬离了这里。

    “娃儿呀,今天下午你侄儿他们来你这里胡闹,你别介意,他们也就是些不懂事的熊孩子,你也算是他们长辈了,就放过你那侄女儿吧!

    她还小,是我从坟堆子里抱回来了,想着给你那二弟家做个女儿,要是她哪里有冒犯你的地方,爹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别再折腾她一个小娃子了,好吗?”

    原来老爷子入黑来这鬼屋子却是来替我和小义哥他们道歉来了,若是我当时知道这里是我那早夭的大伯生前住的地方,定不敢进来。

    我们冒然闯进来,惹上了大伯。因此当天就找上了我来。

    要说他怎么不找其他小孩,就单单找上我呢?是因为我身体本来就是聚阴,阴鬼喜阴,他附身在我的身上,也是有所求。

    老爷子说了一堆的好话,就是希望大儿子能放过我,他虽然有很多手段能赶走附在我身上的大伯,但他毕竟对早夭的大儿子心有愧疚,不想父子兵戎相见,想着能和平商量解决便和平解决。

    但他低估了大伯的执着,大伯是已经死了多年的老鬼了,哪里会那么好打发的。

    “娃儿,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就晚上托梦给爹,爹给你办,蕾丫头身子本来就弱,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老爷子这也算是委屈求全了,他不想我出事,也不想对大儿子动手,只好来求大伯快些放手。他说了这大半夜话,也是想等着看那三柱清香烧得如何。这上香,香燃烧程度也是有说法的。

    一般认为有二十种,有些全一点的认为是有二十四种。分别为平安香、禄香、大小天真、大小莲花、献瑞香、口舌香、寿香、长生香、天地香、催供香、孝服香、增福香、催命香、催丹香、功德香、极乐香、增财香、贼盗香、疾病香、恶事香、成林香、消灾香等等。

    每一种香都代表着一定意义,其中左边最高,右边低于左边(低于左边3分之一),中间最低,称为恶事香,俗称得恶香。表示七日之内有人来撩事斗非。

    而老爷子点给大伯的香烧到最后就成了恶事香。老爷子看了就知道这大儿子怕是要闹事,看来这事不是能好好商量的了。他正要从布袋里摸出做法用的家伙什,却见那黑白相片里的人眼珠子似转动了一下,清秀的俊脸上竟然露出害怕的神情了。

    看来老爷子在大伯生前的积威还在,见老爷子要动手的样子,大伯的阴魂竟然也有害怕,只见一缕青烟自黑白相片上冒出,飞快地向着屋外飘去。

    老爷子虽说上了年纪,但眼神还是很好,见大伯的阴魂要逃,抬脚就追。却在追出去之时,脚下被门槛绑了一下,身子踉跄地要向前摔倒,连忙扶住了门框。

    要说这门槛今儿个也特邪性,都是门槛保家宅平安的。这会儿却做起了拦路虎来。

    这门槛也是有说法的,它原指门下的横木,中国传统住宅的大门入口处必有门槛,人们进出大门均要跨过门槛,起到缓冲步伐,阻挡外力的作用。

    古时的门槛高与膝齐,如今的门槛已没有这麽高,大约只有一寸左右,除了用木材制作外,也有用窄长形石条的,固定在铁闸与大门之间的地上。

    门槛对阻挡外部不利因素及防止财气外泄均有一定作用,对住宅风水颇具重要性。

    要说这门槛当初还是老爷子亲自安放的,他对风水也是很有研究,本来以他的设计,我们家的门槛能挡灾驱邪,却不想在关键时刻绑了自己。

    当他稳定了身子再追出去时,却看到青烟钻进一条刚刚爬出草丛的小青蛇的身上。那小青蛇“咝咝”地叫了一声,转头就往草丛里钻。

    老爷子眼见着小青蛇往草丛里钻,几步上前探手去抓,手刚刚要碰到时,却被小青蛇滑溜地避开,小东西眨眼就钻进了草丛。老爷子急地一跺脚就钻到草丛里去寻,但是此时的天黑漆漆地一片,饶是他的眼神再好使也做不到夜视的程度。

    他只好转回去,拿了蜡烛在草丛里找,要知道这样他就从家里带手电出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草丛里找了一夜,当天渐亮时,他才回到了家里。

    这时的我已经做了一夜的恶梦,也发了一夜的高烧,母亲也守了我一夜。老爷子一回来,母亲便迎了上去,告诉他我这一夜的情况,老爷子拖着疲累的身子查看了我的状况。眉头便皱了起来,顾不得去休息连忙去开了药,配好,又叫来了父亲,叫他去煎了让我母亲给我服下。

    他对母亲说我这是被大伯的阴魂给缠上了,要想我平安得看大伯要求什么,只有满足了他的条件才能让他离开我的身子。现在是白天,等到了晚上他再开坛做法来问问,让母亲好好照顾我,他自己则要去休息一下,等晚上给他准备好法坛他来做法,交代完他便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章 鬼爹
    等到了晚上,母亲和父亲按照他的吩咐在院子里准备好了法坛,他则是净身沐浴穿上了道袍。他用红绳将我的双手双脚都绑上,这是束魂,为了能将我的魂束缚在身体内,免得一会儿大伯的阴魂闹腾起来将我的生魂给挤出体内。

    他在床头点上了三柱清香,拿出招魂铃在我的额头一阵摇晃。用招魂铃则是要将大伯的阴魂强行引出体外。

    但是,大伯的阴魂可是二十多年的老鬼了,要是能这么容易出体,也不需要老爷子如此周章了。老爷子也知道没这么容易,而是想将他引出来进行谈判。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身体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嘴里不断“呜呜”地咆哮起来。

    “你赶不出我的!”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来。

    “娃儿,你想怎么样才离开蕾丫头的身体?”

    老爷子等的就是这会儿,见大伯出声,就立即问道。

    “阿爹,我在下面太寂寞了,我要这丫头来陪我!”

    “不行,蕾丫头还小,她的命可是我费尽心思保下来的,可不能让你带走!”老爷子断然拒绝。

    “这丫头命本该绝,她是极阴体质,最容易招惹鬼物了,与其便宜了别的鬼,何不让她早点下来陪我!”

    大伯似乎打定主意让我去陪他,竟然寸步不让起来。

    “好,你不离开是吧,休怪阿爹强行赶你出去了!”

    老爷子说着,伸手摸出一张黄符作势要贴到我的额头上。这黄符乃是驱鬼符,能将阴魂驱出体外,然后或打散或收服,就凭他意愿了。

    “阿爹,别,别动手,我答应离开就是,”大伯见老爷子要动真格的,终于害怕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才离开这丫头的身体!”

    “说吧,什么条件?”

    老爷子见他肯妥协,知道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放下手中的黄符。

    “我要你给我配个阴亲,还要让这丫头给我做干女儿!”

    老爷子刚要答话,我的母亲却不肯了,她一下子冲了出来,“不行,她是我家女儿,怎么能做你的干女儿!”

    母亲自嫁进肖家,生了小义哥后,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却没能成愿,老爷子抱回我后,她终于得偿所愿,也不嫌弃我体弱多病,一直费心照料。

    如今却冒出了个阴鬼要抢女儿,她哪里肯。她对大伯可没什么感情,她嫁过来时,大伯已经死了,她也只是听过大伯的名。

    “不行吗,那我就不走了!”大伯见有人反对又开始闹腾起来。

    “好,阿爹答应你!”

    老爷子用眼神示意母亲不要阻止,自己则将黄符收了起来,继续说道:“你容我去给你配八字,寻姻亲!”

    他故意不提认干女儿的事,为的就是要稳定大伯的情绪。果然,姜还是老得辣,大伯见他答应就安静了下来。

    大伯在我的身体里安静下来后,老爷子就让父亲拿着大伯的八字,去十里八村的找与他八字相配的阴亲。

    所谓的阴亲,就是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那时,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还有的少男、少女还没定婚就夭折了。老人们出于疼爱、想念儿女的心情,认为生前没能为他们择偶,死后也要为他们完婚,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其实,这是人的感情寄托所至。另外,旧时人们普遍迷信于所谓坟地“风水”,以为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

    阴婚有4种类型,第一种是已经订婚的男女均病亡,两家父母为其完婚。依然男家送聘,女家陪妆,男家迎娶,男女木主拜堂,作成冥婚。第二种是男女均无婚配,俱幼殇,那么通过鬼媒人作媒,配成阴亲,使之男有家,女有室。男家备轿迎娶女木主,女家也认男木主为女婿,两阴婚者则移棺合葬。第三种是已订婚的女已死而男在,虽男可另外聘娶,但在迎娶前需用花轿抬来女木主,让女木主进过新洞房,上过床,然后再供置庙堂。第四种是娶烈女,系订婚后男的死亡,女的迫于贞操礼教,不敢改嫁,男家就将其迎娶人门。

    父亲在十里八村的找了一天,竟然就找到合适的女方,那时火葬还未普及,人们都实行土葬,因此也能找到配阴亲的对象。老爷子因为要急着救人,送的聘礼也高。选了日子就在第三日便举行了冥婚。

    因为老爷子对大伯的愧疚之情,对于这次阴婚虽然仓促,但办得一点也不含糊,该敬的礼数一点也没少。在举行过阴婚后,大伯虽然满意,但还是不肯离开我的身体。母亲见我几日内已经气若游丝,整日里坐在我的床头抹泪。

    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便对母亲说,认干亲也只是为了让大伯安心,其实有了鬼爹对我来说还是一大好事。因为这样我在阴间就有了保护者,一般的小鬼知道我已经有主轻易不会来打扰。这对于我这样聚阴之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况且老爷子虽然给我续了命,但也只是一年的时间,若是有了鬼爹,或许能驱散我的阴气,改变我的体质,延长我的寿命。

    母亲在听了老爷子的一番劝解后,终于还是答应让我认了干爹。因为之前办过阴亲,这认干爹的仪式相对来说简单得多。大伯在知道家里人都同意后,便离开了我的身体,而我也在小义哥的搀扶下起身,来到摆好香案前,在父母和老爷子的见证下,给大伯的牌位磕了四个头,算是认了亲。

    为什么磕头磕四个呢,当然也是有说法的。所谓“神三鬼四”,即拜神什么都要是三个,拜鬼什么都要四个。据一些老人介绍,画在纸上或放着祭拜的“像”,一般都是“神灵”,而坟地、骨灰、牌位等涉及的则多为“鬼魂”。其中“礼数”甚为复杂,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我,初登“大雅”,难免出错,对此,老人们只知道“笑话”我,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讲“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记住就行了”,或许,是鬼离我们更近些吧。

    无人探究“神三鬼四”起于何时,缘于何故,只是隐约从中体会到,人们对于“鬼”比“神”更加敬畏。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概也是这个意思。“阎王”在天庭任职,应该属于神的范畴。

    听说神三鬼四同样适用于烧纸的时候,给神烧纸要三张三张地烧,给鬼的话就要四张四张地烧,人家说三是阳数,四是阴数,所以有此分别。

    烧香也是,神三鬼四。听说亡故亲人前三年是鬼,你供奉是要烧四支香,过了三年后则是神,祭奠是则要烧三支香。

    至此,我就有了“鬼爹”,也就有了在阴界的保护神。奇怪的是,我自小体弱多病的毛病竟然全好了。自那时起,便很少感冒发烧,也很少再看见鬼怪,做那个奇怪的梦了。这样说来,我或许应该感谢我的“鬼爹”,当然还有“鬼娘”。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6章 封印
    自从有了鬼爹后,我的身体渐渐好转,虽然也有小感冒之类,但总归没再高烧不断了。自那后,我总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有一次我问老爷子,老爷子经不起我的磨功,才告诉我那就是我的鬼爹。

    起初我还挺害怕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的忘性大呢!

    其实是: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成熟是什么,但是也懂得鬼爹的守护和付出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这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你可以白拿,还心安理得的。

    不过,自那次后,小义哥他们再也不敢去鬼屋子了,村子里的大榕树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倒是老爷子变成鬼屋子的常客,只要他在家的时间,总会待在鬼屋子里。我这样说,是因为自那以后,老爷子时常外出,只要他外出,我就会感觉到我的鬼爹也跟着离开了。

    老爷子出去有时一两天,有时会十天半个月。每次回来都是疲惫不堪,狼狈得很,家里人都为他担心,他却什么也不提。

    其实,那时的他是带着我的鬼爹将葛家村方圆百里的鬼都扫荡一空。为的就是不让我聚阴,这也直接造成了葛家村一带没有再出现鬼物,就算是刚死的人,老爷子都有办法直接送魂,让他们早归地府投胎转世。

    可以说他是费尽心力,为我营造了一个“干净”的环境。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去他以前的朋友那里求来了一张封印符,将我的聚阴体质给封印了。

    这些,当然是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的,老爷子为我付出的可算是很多很多,然而留给我的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

    那张封印符只维系了几年,等我到了十岁时,封印符便再也封印不了我的聚阴之体了。

    十岁时,我再次发起了高烧,这次的高烧,直接让我昏迷不醒。父亲当时是村里唯一上过中专的人,那时的中专可不容易,相当于如今的大学生了。他毕业后回到了村子里当起了教书匠,村子里的小学只有他这么一位老师,毕竟我们村地处偏僻,城里的大学生可不愿意来我们这。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唯一不相信老爷子那套东西的人,以他多年在马克思唯物主义的熏陶下,老爷子那可都是牛鬼蛇神。要是换成破旧四那会儿,就得拉出去批斗了。

    好在那会儿,城里刚刚刮起改革开放的风,老爷子也只是以医为名在村子里给人看看病,极少触及白事之类的东西,他也就是在我的身上下多了功夫。

    我发病那会儿,母亲直接找到了还在小学教书的父亲,他听到我烧得快没意识,放下书就往家跑。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有辆破旧自行车,那时叫“老爷车”。父亲让小义哥去求村长,借来了那辆老爷车,和小叔连夜就将我送去城里。

    我说的城里,只不过是比肖家村稍大的县城,离着我们村也有几十里路,那里有个小医院。

    我们这一去却愁坏了母亲,那时父亲一个月才五块钱的工资,还要养活家里一大口子的人。家里根本就没什么余钱,母亲无奈,只得东凑西借地给我借了五十块钱的医药费,让小义哥给父亲送去。

    小义哥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头一次进城,被城里的崭新的楼房,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吸引得找不到北。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住的小医院见到父亲和小叔时,他身上带的五十块钱却早已不翼而飞了。他当场就吓哭了,那可是给我的救命钱。这也造成了他以后对我的百般疼爱,这是后话。

    父亲无法,只得向他在城里的老同学借了钱,交上了住院费。但是,我的高烧连住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好,医生干脆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告诉父亲可以回家准备后事了。

    俗话说,急病乱投医,那时跟在父亲身边的还有小叔,他见医院都没法了,主张将我抱回让老爷子看看。父亲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将已经气若游丝的我抱回了村子。

    老爷子那时刚刚回来,一进村就听说我病了,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他将我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就将父亲、母亲他们关在了门外。

    这时,我的鬼爹也显现出来,看到我的样子直摇头,“阿爹,蕾丫头身上的封印符失去作用了,她身上的阴气都快爆体了。”

    “嗯,要不是我给她身上放了朝阳木,散去了一点她身上的阴气,怕是早就入了阴府了。”

    所谓朝阳木,一般是采经年的老树树冠顶上一段能时时被太阳晒的树枝,这样的木头具有阳性,是阴气的克星。朝阳木以香椿木、枣树、桃木为好,这些木都还有辟邪的作用。

    老爷子拿出放在我身上的朝阳木制的小木牌子,只见牌子已经碎裂,手一碰就化成碎片散开去。

    “阿爹,快动手救治兰丫头,再不救,她怕是真要爆体了。”鬼爹在我的身边急得飘来飘去的。

    老爷子看着床上的我,一愁莫展,犹豫了一会儿,跺了跺脚,终于似下定了决心般。

    “准备布阵吧!”

    说着,就将一张符箓贴在了我的额头,他拿出招魂铃,又掏出一堆东西来开始在我的周身布起法阵来。

    我感觉自己的额上就像被贴了一块冰块似的,让原本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我被有了一丝意识,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来,眼睑就像被胶水给粘上似的。

    我听到老爷子在我身边“唏唏疏疏”动作的声音,还有鬼爹不时着急地催促声。我感觉自己一会儿就像躺在滚烫的开水里,一会儿就像在冰窖里,时冷时热让我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快按住她!”老爷子大喊着。

    既而便有双冰凉的手将我的身子用力按住,我知道这是鬼爹,原来他已经能接触到我的身体。

    我曾听老爷子说,鬼力深的鬼物能化形为体,接触实物。看来这几年鬼爹跟在老爷子身边,鬼力涨进了不少。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身上舒服了些。

    鬼爹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身体,“阿爹,蕾丫头这是挺过去了吗?”

    鬼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放松。

    “还没有,我这只是暂时缓解了她身上的症状,若是要保她平安,看来还得费点功夫,”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苍老了许多,他长长叹了气。

    “你是说,真的需要那样做吗?”鬼爹的声音变得着急:“阿爹,不可以,你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道法自然,我们应该顺其自然。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

    “唉,一句道法自然,说出来何其简单。可是,在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兰丫头就是我一生的执念,这些年,我强行将兰丫头留在世间,早已是逆天而为,因果循环,种下的因总是该还的!”

    “阿爹……”

    “算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在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希望能保蕾丫头的一时平安吧!”

    老爷子的手摸上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那粗糙的大手传来的温暖,我就像个游魂一样,能清楚地看到,听到,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却无法行动。

    我不太懂老爷子与鬼爹对话的意思,但隐隐地感觉到老爷子又要为我牺牲什么。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7章 失恩
    很快,我便被抱出了屋子。

    老爷子将我交给了父母照料,自己则是带着东西去了山坡子上的老屋子。

    这一去便是三天三夜,等他回来时,我已经能坐床吃稀粥了,母亲在悉心地照顾我。

    老爷子来看我的时候,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那原本有些灰白的头发已经变得全白,顶在脑壳上就像白炽灯似的发亮。他的脸苍白而憔悴,走路步履蹒跚,那样子如同行将就木,随时就能倒下似的。

    他的异常连我都看得出,家里的大人们当然也知道,我看到母亲在我的身旁悄悄地落泪,父亲在哀声叹气。小义哥这会儿特别安静地趴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一脸担忧,似是眨眼我就会再生病似的。

    我找不到鬼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去哪儿了?我抬头,看着慢慢走近的老爷子。

    老爷子拿出一个绣得很蹩脚的荷包给我,里面装着的东西发出微弱的红光让我感觉害怕,我不敢接。

    “蕾丫头,这是阿爷能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你要好好地收着,不能让它离开你的身边,知道吗?”

    我只好接了,他对我露出了和蔼的微笑,那笑容就像了却了心愿。

    “丫头,阿爷要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老爷子像是交代遗言般,说完,身形就渐渐淡去,直到消失不见。

    “阿爷,你要去哪儿,别走!”我大声地叫着,伸手想去拉老爷子。

    屋子里的人都被我的声音惊动,莫名其妙地看向我。

    “蕾丫头,你怎么了?”母亲放下手里的饭碗,伸手去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父亲也走向我的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义哥更是跳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这时才知道他们都没看到老爷子,但我手里握着的小荷包证明了老爷子实实在在地来过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爷子在老屋子里整整关了三天三夜,他出来的时候就倒在了老屋子的门槛上。嘴里吐出了好多血,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叔看到了,将他扶进了屋子。

    小叔在老屋子里,也就是我和小义哥他们发现鬼爹的厢房里发现了布满一地的做法用的道具,里面还有卜算用的龟甲。

    老爷子耗尽自己毕生的道行来推演天机,终于找到了救我的法子,就是寻找至阳之体与我配婚。他给父亲他们留下了一道批命符,上书与我命格相符之人的生辰八字,他让父亲去找。他交给我的小荷包却不知是什么,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很重要的东西,要我好好保管好,我便一直带在身边。

    他自己交代完便咽了气,如今他的尸身就停放在老屋子里。

    母亲跟我讲完这些,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原来她伤心全是因为刚刚失了公爹。

    我掀开被子就往外跑,老爷子走了,我不相信,之前还看着好好的啊。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死亡,并没有讯号。

    我自小就跟老爷子亲近,他虽然为人严厉,但对我却是极和善的。还有我那鬼爹,只有我能感觉到他,只要老爷子在家,他就会出现在我的周围。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是我所熟悉的,但是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难道鬼爹也跟着老爷子去了?

    失去了他们,我就像失去了保护伞般,失去了安全感。这时,我才意思到他们对我是多么重要。人都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其可贵之处。

    不,我要去找他们,把他们找回来。

    当我跑到山坡子上的老屋子时,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搭了灵棚,村子里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忙碌着,他们是来帮忙置丧的。我看到了小叔,还有另外几个叔伯们,他们已经穿上了孝服。

    几个婶子已经在老爷子的跟前哭开了,那哭声嘶心裂肺。一时之间,老屋子竟然热闹非常。

    只是,有几个是真心的为失去老爷子而哭泣的呢,他活着的时候除了我母亲会尽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欠俸。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老爷子的生死。

    老爷子的尸身就躺在大屋的正中央,身上已经穿上了寿衣。我一进去,便扑到在他的身边,哭得伤心欲绝。老爷子可算是为我而死,如此大的恩情让我如何来还?世上最大的距离莫过于生死离别,阴阳两隔。

    我小小的年纪第一次尝到了失去亲人的苦痛。在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一个人最难受的状态并不是很难过的状态,而是心事很重的状态,那种沉沉的压抑,一想起有这样那样的事的烦闷,才会把一个人压垮。至少和那种状态比起来,能哭也算一种幸福。

    看着老爷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我才知道真的失去了一个自小疼我爱我的亲人,一个一直默默地为我付出的亲人。我的脑子一下空白了,小小的我是那样孤寂,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柱了般。

    我像是傻了般在跪在一边默默地流泪,回忆起老爷子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就如同一幕幕无声而幸福的电影,放映着我的快乐和他的慈爱。

    我拽紧手里的小荷包,里面传来那温暖的温度,这是老爷子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我紧紧地握着,感受着那温度,就像是老爷子曾经无数次抚摸着我的头,笑呵呵地看着我般。

    很快,小义哥就过了来,他来拉我走,但是被我推开了。我只想能多陪陪老爷子,他就这么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在的时候我陪他的时间就少,他时常外出,在家也总是待在老屋子,我能在他身边的机会真的很少。

    但我知道,他都在为我忙碌着,奔波着,如此大的恩,叫我怎生割舍?

    小义哥很是无奈,只得随我去,但他还是无言地陪着我,在我的身边默默在拍着我的背,帮我顺着气。

    几个婶子哭了一会儿,就一个个偷偷地溜了。到了晚上,灵堂里就只剩下我和小义哥,还有后来进来要守夜的小叔。

    小叔让我去休息,但我执扭地要留下。我总感觉老爷子今晚还会回来的,还有鬼爹,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们。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8章 告别
    当村子里的敲更人巡夜的更声响起,灵堂里的火光闪动了一下,一阵阴风从外面吹进来。我烧着纸钱的手顿了顿,身子跟着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了?妹子?”

    在我对面烧着纸钱的小义哥发现了我的异样,抬头关切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却无法忽略他对我的关心。

    是要来了吗,我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所感觉,对于阴物其实我自小就很敏感的,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尤其是鬼爹在我身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之类的感情波动。

    这或许是我的聚阴体质的影响,只是以前我都害怕鬼物的接近,当然除了鬼爹外。但是,今晚我却是满心期待,我想再见见老爷子,看看他的样子,我有很多话还要没来得及跟他说。

    我满心的期待,却看到小义哥的身子突然缓缓地倒下去,就连一边的小叔也闭目歪在了一边,像是睡过去了般。

    我诧异地抬头张望,看向门外。

    夜色浓重,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夜雾袭来,仲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着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

    我突然感觉到周身的空气都降了不少,像是有东西在靠近,一会儿过后,一抹黑影缓缓地飘进了灵堂。

    是老爷子吗?他真的回来了吗?

    我急切地看着缓缓靠近的黑影,看到的却不是老爷子那熟悉的样子,而是一个年轻俊俏的脸。

    是鬼爹,是他回来了!

    “鬼爹,你去哪儿了?”我惊呼出声。

    那黑影听了先是一愣,既而欣喜道:“蕾丫头,你看得到我了?”

    我点点头,原来只要我愿意还是能看得到的。他的样子跟那张还放在他卧室里的黑白照片里的少年一模一样,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那喊了多年的鬼爹,他看上去跟小义哥差不多。

    老爷子曾说过,人死后鬼魂的样子就停留在他死时的模样。鬼爹死时还只是个少年,他的样子自然保持着当时的样子。虽然也有能幻化的鬼魂,还有保持着死前惨状的,但我想鬼爹这个样子就是他平常的样子。

    想到老爷子,我还是想问问老爷子去哪了,为什么他不回来看看我。

    许是看到我眼里的疑惑,鬼爹叹了一口气道:“蕾丫头,你别等了,老爷子已入地府,不会回来了。”

    “可是……”

    我想说的是人死了不是还有头七回魂的一说吗,还有鬼爹为什么能常留人间,老爷子却是刚死就入了地府。

    “老爷子常说自己泄露天机太多,死后会入地府偿还他所欠下的债,如今是到了他该还的时候了,地府鬼差已经将他带走了。”

    “为什么?阿爷他又没做错?”我急了。

    “蕾丫头,你不用担心,这是他的劫。我也要去陪他了,这些年来,我跟在他身边也种了不少因果,现在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不要!鬼爹,我不要你去,也不要阿爷去!”

    我站起身来,勾倒了一旁正在烧着纸钱的铁盆,纸灰洒了一地。

    “这都是天意,老爷子常说:因果循环,每个人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承受将来的果。万事随缘,不要以自己的本心来偏执地左右任何事情。”

    “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要阿爷,不要他为我在地府受苦,鬼爹,你带我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将阿爷救出来。”

    “蕾丫头,这事你别管了,你阿爷鬼爹会去救的,不管怎样,就算是拼上鬼爹自己,也在所不惜。你只要好好生活就好,你是我们的宝贝,你活着就是我们的心愿!”

    鬼爹慈爱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欣慰和不舍。

    “你带我去,带我去好不好。”

    我哀求着,我不愿失去他们任何一个,我要亲自去将老爷子救出来。

    可是鬼爹去断然拒绝,他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行,我不会带你去的。你收好老爷子给你的东西,以后要好好长大,好好地过日子。鬼爹和阿爷以后都不能再陪着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说道最后,他的语气却缓和下来。

    “不,不要,鬼爹,你别走!你不是说要好好陪着我的吗?你还没看着我长大,还没看到我嫁人呢,你怎么能离开?”

    此时的我已经泣不成声,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知道想法留下鬼爹或者让他带我去地府找老爷子。

    鬼爹摇头,“你有你的路,以后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你,我不能再陪你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要随着自己的心走,不要执着,不要自寻烦恼。”

    他还在耐心地劝解着我。

    我扑上前去,想着求鬼爹带我去救老爷子,可是却扑了个空,鬼爹化为虚影,他不想让我碰触到,我便不能接触,他毕竟是阴鬼。

    鬼爹直直地后退,一脸慈爱地看着我,在他那少年的俊脸里,我看到了长辈对小辈的期待,关爱及不舍,却一点也不突兀。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过了今晚就忘了鬼爹吧!以后鬼爹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过得好好的,离开那些危险!记住,要收好老爷子给你的东西,贴身带好不要让它离开你的身边!”

    鬼爹说着身影就向门口飘去,慢慢地淡化在我的视野里。

    我泪眼婆娑地追了出去,却被那高高地门槛绑倒,倒在了门槛上。

    鬼爹走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了,还有老爷子,再也听不到他苍老而洪亮的声音,看不到他严厉却不失慈爱的容脸。

    我竟然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亲人,老爷子还为了我在地府受苦,这一世的恩让我怎么偿还。

    这样的债都让我背负吗?他们,他们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不,我要去找老爷子,去找他们,去问问,他们怎么就这么舍得,留给我还不清的恩情,萧洒地离去。

    我沉重地想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昏了过去。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9章 结亲
    我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里了,是父亲一早来灵堂,看到我倒在门槛上,便将我抱回了家。

    老爷子就这样故去了,父亲他们为他办了个隆重的葬礼。虽说他走得突然,但村子的人都来为他送行。他在村子里的地位很高,平日里都是他为别人办葬礼做法事,这回倒是轮到他自己,却没人再为他举行法事。

    不过,他的魂早已归了地府,就算做了法事也没什么用了。他在地府受苦,虽然鬼爹也去了,但却不知他能不能救出老爷子。

    这事只有我知道,我也不敢告诉父母,他们都是平常人,就算知道也只能干着急,做不了什么事。与其让他们担心,还不如我一个人受着。

    我那时虽小,却也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再说这种事,若是真说出来,大人怕是也会当成我在说胡话,或许还会被人看成是疯子。

    小义哥和小叔他们在头一天守灵时便睡过去了,醒来时也已近天明。他们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奇妙,但也没有深究,只道是自己太累了,在灵堂上瞌睡了。

    老爷子在家里停灵三天,他的儿子们除了大伯,也就是我的鬼爹外,还有其他五个。他们都住在葛家村,都已成家,有了子嗣,所以老爷子也算是儿孙满堂。至少不会没有人给他送终。

    他的墓就修建在后山上,离老屋子不远处,是他自己生前便找好的穴位,棺木也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我们这有习俗,村里的老人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木,免得到时出了意外准备不及。老爷子也不例外,何况他自己就懂这些,准备得更早。风水不好不坏,依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这辈子做了太多得罪鬼神的事,死后能有个安息之所也就够了。

    老爷子下了葬后,我便觉得家里空荡荡的,他在的时候最常来的就是我们家,总是喜欢坐在院子里“吧哒吧哒”地抽着旱烟,晒着太阳。

    我总是缠着他问这问那的,我对他的事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些抓鬼的经历,总觉得那些如画本传奇似的吸引人。

    但是他似乎不想让我涉足他那一行,总说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学针线,好好嫁人,将来好相夫教子。有时被我闹烦了,就拿一些山野趣事来打发我。

    受他的影响,我的针线活跟母亲学得有模有样的,他的本事我倒是没学到多少。但是,一些术道上忌讳倒是懂得了不少,这也造成我以后一些行事上的小心,不过,这倒是后话了。

    老爷子死前曾交代父亲,要去找与我婚配之人,等办完了老爷子的葬礼三个月后,父亲才想起这事,连忙和小叔一起去找。

    但是光有人家的生辰八字,却没名没姓的,哪里能找到得呀!他们在葛家村方园百里内都打听个遍,也没什么头绪。时间就一点一滴地过去了,父亲他们甚至想要放弃。

    好在这段时间我不再发病,没有高烧不断,似乎有了老爷子交给我的小荷包后,我的身体状况竟然好许多了。

    母亲为此事也高兴不已,觉得我终于不再惊吓她了,顿时给我找了好些补身子的东西,想着能将我养胖些。只是,那个时间家里也没什么钱,能找来的也只是山里产的山货罢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胖了一大圈,熊胖子甚至取笑我跟他一样,要成“小胖妞”了。

    关于那个小荷包,我也给母亲看过,她说不是她绣的。我想也是,那样蹩脚的针法,连我的还不如,怎么会出自母亲那全村闻名的针线好手之手,肯定是老爷子自己绣的。

    想到他一个大老爷子还会绣这东西,我就觉得很感动。只是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我却不知道,只感觉很温热。封口是被绣上的,只是一个方形的小袋子,我便没有将它拆开,只是就贴身带着,从此小荷包我便不离身。

    不久后,父亲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八字上的人,他便离葛家村十里外山坳里骆家村的骆鸿煊,那个我后来的丈夫。骆鸿煊是孤儿,家里没什么长辈,父亲和小叔他们带着媒人上门求亲时,他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也不知道父亲他们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总归他还是答应了亲事。只是,因为我的年龄还小,就先订下了这亲事,商议待到五年后再成亲。

    我的亲事,竟然就这么解决了。那时的我虽然小,但也知道订婚结亲是怎么回事。村子里的小姐妹们还拿这事取笑了我许久,说我订娃娃亲,为这事,我还去吵着母亲去跟父亲说取消这桩婚事。

    然而他们哪里肯听,这可是为了救我命才订的亲事,何况这是老爷子临终吩咐的,他们不敢违背。这一切都好像是冥冥当中注定了的般。

    我在老爷子过世半年后,也渐渐走出了悲伤,又恢复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要说,怎么说孩子忘性大呢!

    但是少女时代的日子对我来说是短暂的,五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期间,小义哥已经结婚生子,开始担当起家里的生计。

    葛鸿煊依约来我家下聘,他带着媒人来的,来的时候村子里的娃子们一路跟着来到我家,跟来了戏班子似的。虽说这时的我才十五岁,但农村里的孩子普遍结婚早,十五岁也已经是大姑娘了。

    葛鸿煊带来的聘礼就只有两头猪,三只羊,几只鸡,他是孤儿,家里很穷,只靠自己打猎卖山货生活,就单是这些,也是他积攒了很久才有的。当然,我的父母也不计较他的聘礼寒酸。

    他们只希望能将我早点嫁出去,因为这时的我,身体状况已经每况愈下,时常卧床。老爷子给我的小荷包已经越来越压制不了我体内的寒气。

    虽说葛鸿煊的聘礼寒酸,母亲给我置办的嫁妆却一点不寒渗。她总觉得因为身体的缘故,自小苦了我。

    在江浙一带,新人结婚的风俗,最典型的婚俗莫过于“离娘肉,送春茶,送马桶,陪丝被,生面条,叫爹妈,压床板,闹洞房”。

    母亲拿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依照风俗让我风风光光地嫁了。当然,葛鸿煊没有爹妈,自然少了许多程序。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0章 山道
    成亲的那天,葛鸿煊拉着一只小毛驴来迎亲,身边跟着的是他们村里的迎亲队伍。锣鼓喧天的喜乐迎来了全村人的观看,他们来了不少人。可见他在村子里也算是有人缘的,一点也不弱了势头。

    母亲送我出来时,已经哭得唏哩哗啦。其实,这个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不好,但还是他扶着门框出来送行。

    父亲已经辞去了村里的教书工作,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我总觉得是我的原因,自己的身体带着寒气,连累了父亲。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这个家,但是这毕竟是老爷子给我找的亲事,难得人家也不嫌弃我身体的病弱肯娶我,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何况,我已经害了老爷子,不想再因为我让父亲受到伤害。或许,这所谓至阳之人,真能克制我体内的阴气。

    我坐在毛驴上,随着队伍缓缓地前进着。山路并不好走,一路颠簸着。我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看不清新郎的面容,但能感觉到身旁之人的沉重呼吸。

    新郎就走在我的身边,牵着毛驴,毛驴一路上直叫唤,似乎连它都感染了喜庆。他很沉默,一路上竟也不曾开过口,只是这样默默地走着。他的气场很足,竟然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着,这就是我的丈夫了吗,我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他长得好不好,脾气怎样?我就像是个怀春的少女,一路胡乱地猜着。这或许是每个待嫁新娘的心理吧!彷徨、不安以及小小的期待。

    山路很崎岖,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去往十里外的骆家村。迎亲队伍行进在山道上,喜乐让寂静的山道上迎来了难得的热闹。

    突然,一阵山风刮起,扬起了我的红盖头,我连忙伸手护住,却听到喜乐停了,迎亲的队伍突然吵杂起来。似是发现了什么,我掀起红盖头的一角,只见山风吹得队伍里的人东倒西歪的。

    我坐在毛驴上更是坐不稳,险险地要摔下去。正当我觉得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地抱在怀里。我感觉到强而有力的怀抱,温暖而结实。

    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抱下来毛驴,“媳妇,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索绕在我的耳际,痒痒的、稣稣的。是骆鸿煊,我的脸顿时滚烫滚烫的,好在有红盖头遮挡着。

    “鸿煊,这怎么回事?”

    另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既而我便感觉到来人来到了身边。

    “我去看看,你帮我照看她!”骆鸿煊回应道。

    继而我便被推到另一个人跟前,我正要转身寻他,手臂却被抓住了。

    “嫂子,鸿煊只是去前头看看怎么回事,你安心在这里等他回来!”那个爽朗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是骆宏彦,是鸿煊的好友兄弟,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似是看出我的不安,自我介绍了后,又将我护在身后,一副要保护的架式,原来是迎亲伴郎。

    我见他如此说,便安下心静静等待,但是禁不住好奇,还是偷偷地掀起红盖头的一角,查看情况。

    只见骆鸿煊此刻已经走到队伍的前面,那些吹奏鼓乐的已经放下手里的乐器,正紧张的四处张望。

    山风已经停歇,骆鸿煊停在一个年轻小伙的身边,低声询问他怎么回事。两人都是背对着我,我只看见两人的后脑勺。只见另一个迎亲伴郎摇了摇头,似是也搞不清状况。

    骆鸿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队伍再次出发。这时,却见又一阵阴风刮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嘎嘎”一声怪笑声传来,回荡在正个山道上,众人听了纷纷紧张地张望,如同草木皆兵。

    “什么人,出来!”骆鸿煊沉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依然是“嘎嘎”的怪笑声,那声音似是由远及近,笑得毛骨悚然。

    骆鸿煊踏前一步,走到了最前头去,后面迎亲队伍里已经有人开始慌乱,有些甚至两腿打颤。我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会不会有鬼!”

    立即被人喝斥,“别瞎说!”

    “我听说这山道上不太平,时常有脏东西!”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在这时显得特别清晰,许是众人都听到了,紧张的气氛漫延开来。我躲在骆宏彦地身后,盯视在前方那个昂然挺力的身影,突然觉得他的身姿如此挺拔,足有担当一面的气势。

    这时,骆鸿煊前方的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慢慢凝实,变成了一道人形。

    “哇噻,大白天的竟然有鬼出来!”

    站在骆鸿煊身边的年轻男子轻叫了一声,但他的声音显然不是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兴奋。

    “留下新娘!”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男鬼,青面獠牙,眼眶突出,全是眼白没有眼仁,没有鼻子,只留下黑洞洞的鼻孔。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腐烂,皮肉腐烂得一块块往下掉,身上不断地流着黑色难闻的液体。

    “我说,你还能长得更丑些吗,长得丑也就算了,不要大白天地出来吓人嘛!就你这样子还敢出来抢新娘,别让新娘看了恶心得想吐!”

    骆鸿煊旁边的男子伸出食指在自己的鼻子下擦了擦,声音里带着一副嫌弃的样子。

    “闪开,去保护好其他人!”

    骆鸿煊却没待他发好劳骚,一把将他推到了后面。自己则上前去,掏出一道黄色符纸来。

    我见了,心道:他还会道术?

    “哼,想要新娘,得先问过新郎!”骆鸿煊大声地说着,扬起手中的黄符。

    “留下新娘!”那男鬼还是那句话。

    我听了不由地心惊,原来是我引的,难道是因为我的聚阴体质?我不禁地伸手摸向怀里的小荷包。

    许是感受到我的紧张,边上的骆宏彦安慰我:“别怕,鸿煊能对付的!”

    “可是那是阴鬼啊!”

    而且那阴鬼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想到阿爷和鬼爹,他们每次抓鬼都会受伤回来,我不想迎亲队伍因为我而有事。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1章 遇鬼
    难道骆鸿煊手里的黄符能击退那男鬼?

    我看着与男鬼对待着的骆鸿煊,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变得高大伟岸起来。这就是我的男人!我一时之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紧紧地注视着那个背影。

    但见他伸手一扬,手里的黄符在空中迎风“裂裂”风动。

    “哼,今日本人大婚,不想杀生,念你做鬼,速速离去,可放你一马!否则休怪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嘎嘎,留下新娘!”男鬼怪叫着,两手成爪,扑向骆鸿煊。

    “啧啧,就只会说这句话吗!”骆鸿煊身后的年轻男子不住的摇头,他已经安抚好其他人,抱着手站在后面看戏。

    “鸿煊速战速决,巫女婆婆说要赶在天黑之回到村子里的!”我身边的骆宏彦突然开口催促。

    “急什么急,难得出来个不怕死的,让鸿煊多玩一下嘛!”那年轻男子突然转过身来,对骆宏彦促狭地说道。

    “宛天,别玩了,正事要紧!”骆宏彦瞪了他一眼。

    我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叫宛天的男子,他一身白衣衬衫,衬着瘦弱身材,眉角弯弯,单凤眼上翘,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凉薄的唇和着高挺的鼻子,配上他此刻促狭的表情,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许是见我盯着他看,他对着我眨吧眨吧大眼,自我介绍道:“嫂子好,我是骆宛天。”

    我偷看被他抓了个正着,顿时觉得脸上一热,赶忙放下了掀起的红盖头。却听到他促狭地笑声,“嘻嘻,新娘子害羞了!”

    “行了吧,你别逗她了!”身旁的骆宏彦喝斥他道。

    方才忘了看骆宏彦了,不过听他的俊美的声音,长相定然不会比那骆宛天差。我的心不知怎么地怦怦地直跳,想到两位迎亲伴郎都生得如此俊俏,新郎一定不会太差。

    “哇!骆鸿煊你小心点嘛,别连累无辜啊!”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里,却听到骆宛天大叫着,接着就有“嘣”地声响传来,我连忙又掀开红盖头来看。只见,山道边的山壁被崩了一角,碎石纷纷落下。骆宛天正在一旁跳脚,那些吹奏喜乐的早已四下逃窜。

    “骆鸿煊,你分明是故意的!干吗要把符纸打到我这边来!”骆宛天嚷嚷道。

    “哼!”骆鸿煊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哼。

    “你们别玩了!小心伤及无辜!”骆宏彦不耐地催促。

    “好了,马上!”

    骆鸿煊再次掏出一张黄符向着男鬼抛去,男鬼正要躲闪,却见那黄符迎风之燃,那火焰直直飞向男鬼。男鬼一声嚎叫,竟然在火焰中灰飞烟灭。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从他掏出黄符到男鬼消失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看起来极厉害的阴鬼,吓得众人四下逃窜的脏东西就这么被骆鸿煊抬手之间就灭了。

    呃,我该说骆鸿煊太厉害还了,还是阴鬼太弱了。

    “切,巫女婆婆给的黄符这么厉害,刚才你还拿黄符扔我!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要像这男鬼一样被你打散了!”骆宛天不满地抱怨道。

    “活该,谁让你竟然调戏新娘的!”骆宏彦啐了他一口。

    呃,我刚才是被调戏了吗?我满脸黑线!

    “行了,去把他们叫回来吧!”骆鸿煊跟没事人一样吩咐骆宛天。

    等到骆宛天将众人都叫回,队伍重新整队出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们进村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村子里灯火通明,许多村民在村口迎接我们的到来。我在鞭炮齐鸣中被迎进了新房里,接下来便是拜堂行礼,然后是我被喜娘扶进了洞房里。

    一切流程都按照旧俗礼节来。

    我坐在新房里,等待着新郎的到来。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外面吵杂的声音传来,喜宴还在继续,人声鼎沸的。人们都在为今天的婚庆而热闹的,新郎还在外面与人喝酒。

    我期待着,不安着,心里惶惶不安,盖在头上的红盖头遮挡了我的视线,不知道房里的摆设,红烛发出微光。

    困顿、疲倦渐渐袭上心头,一天的劳累让我原本就强撑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下去。我的头慢慢靠在了床柱,闭上了双眼。

    太累了,让我先睡一会儿吧!我如此想着,已经入进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凉意惊醒,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如同冰窖。我惊疑地掀开红盖头的一角,看到的是放在桌上的红烛灯芯摇曳了一下,一阵阴风吹进,洞开了房门。

    我害怕地掀起了红盖头,摸出了老爷子给我的小荷包。

    小荷包里的温热让我冰凉的手感到一阵暖意,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吗?

    我环视四周,只觉得寒气萦绕,整个房间都被禁锢了般。外面突然静下来,那些宾客,那些吵杂声都消失了,似乎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般。

    我害怕地抓紧手里的小荷包,警觉地盯视着门口。房门黑洞洞地敞开着,突然一声“咯咯喽”的笑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烛火的光亮却在这时闪烁了一下,暗了下去,顿时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中。

    “谁,是谁?”我打了个寒颤,瑟缩了一下。

    “咯咯,把你的身体给我!”一个尖锐诡异的女声传来,继而门口便出现了一抹红影。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把身体给你!”我虽然很害怕,但对自己的身体的主权可不轻易放弃!

    “千年难遇的极阴之体,啧啧,就连血都这么香甜。”

    我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只冰凉的手攀上我的脖子,继而眼前就出来了一个苍白的脸。这张脸娇媚艳丽,一双腥红的眸子盯视着我,在黑暗中发出的恐怖的光亮,血红的小嘴一张露出两个阴森的獠牙,在黑暗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森。

    天呀,又有脏东西出来了,我真怪自己这聚阴体质了,动不动便吸引不干净的东西过来。白日里在山道的男鬼还不算吗,为何又来一个!难道我手里的荷包失去作用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2章 洞房
    “鬼啊!”

    我一声惊叫,差点要昏死过去,然而脖子上冰凉的手紧紧地掐着,让我就是想昏也难。

    在这一刻,我想起刚刚与我拜堂成亲的骆鸿煊,他不是很厉害吗,那个男鬼在他扬手之间就飞灰烟灭,怎么还不进来。再不进来,我的身体就要成了女鬼的了。

    “救命啊!”我艰难地喊出来。

    但是不管我怎么喊,都没人听见,满院的人突然间消失了。

    我开始不断地挣扎着,伸手想要将掐在脖子上的手挣开,但是女鬼的力量太大了,我根本挣不开她的控制。

    “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女鬼靠近我,用她的舌头添着我的脖子,脖子处传来冰凉的凉意,让我的身体不禁打了寒颤。

    “休想!”

    我歪着脖子,试图躲开那恶心的舌头。

    “放弃吧,你是我的了!”

    女鬼咯咯地怪笑着,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我咬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难逃被咬的下场时,突然一声大喝,惊醒了我。

    “放开她!”

    门口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极具磁性,此刻就如天籁般。

    我抬起头,只见一袭红衣的他飞扑而来,一伸手就将我身上的女鬼扯开,一个扬手就扔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连女鬼都没反应过来。

    我的身上便觉得一轻,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哼,敢坏我的好事,拿命来!”

    女鬼很快就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两只利爪上的指甲如刀锋般泛着幽光,她俯冲过来。

    来人转身挡在了我的面前,毫不畏惧女鬼,昂然挺立。

    “大胆鬼物,敢来我家闹事!找死!”

    他说着,手里一扬一张符纸就袭向俯冲而来的女鬼。

    那符纸在途中便化成一道火光,向着女鬼袭去。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就被打散了。

    又是如此简捷利索,我都还没咳嗽完,他便将女鬼灭了。

    他走到桌前,将蜡烛点亮,转过身来,伸手来扶我,“媳妇,你没事吧!”

    我这才看清来人,男子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左右,蓄著一头短发,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竟然有种高贵与优雅的气息。

    这就是我的新郎,我的丈夫吗,我呆住了,心不由地“怦怦”直跳,他长得真是太帅了!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坐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坐在了边上。

    “让你受惊了!”

    他的声音磁性中带着温柔,让我不禁沉醉其中,方才的惊吓什么的全都被抛在了九宵云外去了。

    “怎么了?是被吓坏了吗?”他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我终于回神,“没,没事!”

    我害羞地低下脑袋,总不能说自己没被吓到,是被他的俊颜所迷。

    他见我没事,便伸过手来要脱我的衣服,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胸口躲开,“你要干吗?”

    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看到他的脸上浮出一抹无奈地笑来,“媳妇,你不会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吧!”

    他的笑,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我羞涩低下头,想到该来的总还是来了。心跳得更厉害了,似是要冲出来般。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会突然没人了?”

    我想到转移他的注意力,没话找话地问起。

    “是那女鬼搞得幻境,放心,我已经将她解决了,她不会再来伤害你了!”

    他顺着我的意,接过话题,答道。

    “呃,那你是道士吗,你会法力?”想到他白日里的神勇以及刚才的英武,我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完全忘了是为了扯开他的注意力。

    “噗”

    他笑了,笑得闪花了我的眼,“媳妇,你看我像道士吗?”

    说着,一个用力就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趴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也在“怦怦”地跳着,头上传来他的闷笑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

    “那只是我求来保平安的符罢了!”

    他说着便开始对我的衣服又动起手来,似是不愿多说。

    我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想到自己已经跟他拜堂成亲了,这种事迟早要发生的,就闭上了眼,随他而为。

    红罗幔帐,烛火摇曳,锦浪翻涌,一夜无眠。

    这夜,我从少女变成了少妇;这夜,我迈上了人生的另一个旅程。而我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等待我的却是不一样的未来。

    我的新婚夫婿对我极为关爱,自新婚之夜过后,便对我百般体贴,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日子在我们如胶似漆的甜蜜中过去,正当以为以后就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时,骆鸿煊突然向我提出要外出谋生的决定。

    他说这话时,我们结婚才刚刚三个月,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他并不喜欢?诸多的疑问萦绕在心中,却开不了口去问。

    他或许看到我脸色的不好,解释说自己外出去谋生是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他们村子里的年轻男子大部分都外出打工的,并不只有他。

    这样的理由,我哪里能拒绝,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让儿女私情绊住了前进的步伐呢?我自然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于是不管心里有多么不舍,我还是放他离开了。

    他离开的那天,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我送他出了村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的脸上冰凉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我总觉得他的离去没有那么简单,难道是因为我的聚阴体质,是被他嫌弃了吗,还是连他都胆怯了,要远远的逃离开去?

    这三个月来,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日子,也没有鬼物再来侵扰,他对我也是千依百顺的。只是为什么要离开呢?

    老爷子说他是我的命定之人,我们的八字是写在生死薄上的,这一生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然而,才三个月,他就离开了我。

    我,成了弃妇了吗?!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3章 来客
    我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清晨时分,昨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好像我半夜醒来,看到了院子里有鬼影,出来查看却看到了一张恐怖至极的鬼脸,之后自己就晕倒了。

    但如今醒来却在床上,是谁将我弄回房间的,还有那只鬼去哪儿了?我好像又回到过去,往事就像刚刚发生在昨日。我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片湿润,看来又落泪了呢!

    他离去已经三年,三年时间晃若一梦,这梦做得太久太久了。

    我抬头看向窗外,夏日的清晨,天还只是蒙蒙亮,村里的公鸡便“喔喔”地叫起来,不一会便听到村里传来狗吠声,和着公鸡的打鸣,此起彼伏。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推开大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我走了出去。

    这是一处破旧的土房,围着一排竹篱笆。院墙内是一处小院,虽然有些破败,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院中摆放了一张小石桌,两旁放着两个树桩作凳子。院东头,一棵高大的老槐树,长着浓密的枝叶,几乎将整个小院落都遮蔽了,也让小院显出一丝幽深来。

    我先拉起了鸡笼,把鸡赶出来,随后走到位于偏屋的厨房,开了门,就着冷水洗脸。洗脸漱口后,我挽起袖子量了把米,从水缸舀水洗净,又将米下到大锅,开始烧火,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没过多久,天彻底地亮了起来,不时有人经过门口,发出沉重的脚步声,那是村里的男人们扛着农具下田劳作的声响。

    我烧好饭,照例来到院中,打开竹篱笆门,向着村口那条延伸至村外的小路张望。

    “小蕾丫头,你又在看你家男人回来没有啊?”

    此时,旁边的院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老妇人来,对着我说道“不用再看了,你家男人是不回来了!”

    我只是回头,对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没有说话,有些落寞地关了篱笆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是隔壁的根婶子,她平常挺照顾我的,虽然方才的话并不中听,但我不怪她,她是心直口快的妇人,对我并没有恶意。

    根婶子见我回去了,“唉”地一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作孽啊……”,也关了院门,回屋了。

    此时,屋里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响起,“老婆子,你管她作甚!”这是根叔。

    “俺是看她可怜啊,结婚没几个月,家里男人就出山,进城里打工,这一去就是三年,连个音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好端端的姑娘家,就这样守了活寡,唉……”

    根婶子的声音不大,虽然隔着一堵院墙,但还是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也只是笑笑,显然听多了这样的话,已经有些麻烦,也无所谓了。

    我在院子里忙碌着,抓了把米糠,喂了鸡后,便开始打扫庭院,虽然那庭院看起来已经非常干净了。

    时近中午,我在院子里晾晒刚刚洗好的衣物。

    只听见一声年轻的男声响起,“请问,花半蕾姑娘是住这吗?”

    我赶忙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走了极远的路,他站在院门外,向着里面张望。

    我走过去,开了篱笆门,有些羞涩地道:“是,我是,请问您是?”

    年轻男子见来人,只见她身材苗条,素颜清雅,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素发轻挽,布衣素裙,衣衫虽然陈旧,不过,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干净利落的样子,让人看了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年轻男子露出一丝亲和的笑容来,“你好,半蕾姑娘,我是骆鸿煊在城里打工认识的朋友,我叫纪明辉,你叫我阿辉就是。”

    “啊,您好,您快请进来。”

    我的心里惊喜万分,急忙打开篱笆墙门,让客人进来。

    迎客人在院子里坐下,自己连忙进屋里拿了茶壶和茶碗出来,倒了茶水,这才坐了下来。

    “您请喝茶,山里人也没什么好茶,这是自家产的今年的新茶,您尝尝。”

    纪明辉见我坐好,喝了一口我递过去的茶,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半蕾姑娘,是鸿煊托我过来带个口信的。”

    “什么口信?他怎么没随你回来?”我有些着急地问。

    “你先慢慢听我说,”纪明辉见我着急,又喝了口水,说道:“鸿煊和我都是杭城梁府里的下人。三年前,我们是一起进了梁府,鸿煊一直想回来看看,可是梁府规定,没有大老爷允许不得擅自离府,鸿煊也就一直没出过何府。”

    纪明辉说到这,看了看对面安静坐着的我,见我面色平静,满脸的期待之色,也就继续地说道:“三年来,我们一直在梁府,鸿煊勤快老实,聪明伶俐,颇得梁府大老爷喜欢,一直留着身边听用,也就一直没得闲回家看看,一直到了上个月……”

    纪明辉停顿了,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上个月怎么了?”我着急地问道,难得有骆鸿煊的消息,我怎么不着急!

    “上个月,鸿煊随大老爷出府了一趟,几天后,回来便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好些天,大老爷也曾吩咐总管去请了大夫,可大夫看了后就说已回天乏术,让准备后事,没过几天,鸿煊就去了。”

    “什么?”我听了惊得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相信,“你是说我丈夫,他他死啦?!不可能,你骗我,这怎么可能?!”

    纪明辉也站了起来,“半蕾姑娘,这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说着,便解下身上的包袱,从中拿出一个小布包和一个白色坛子来。

    先是把布包推向我,道:“这是鸿煊留下的遗物,里面还有梁府给的他三年来的薪资。”

    接着又把坛子推了过去,“这是鸿煊的骨灰。鸿煊临去前曾交代我一定要把他的骨灰送回家,他说他对不起你,让你嫁过来,没给过你一天的好日子。让你不要再等他了,过段日子还是改嫁吧!”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4章 回归
    我闻言,顿时泪如雨下,“不,不可能,好好的人,怎么出去三年回来却是一坛骨灰?你告诉我,他没死,他没死,是不是?”

    我失声痛哭,身子摇摇欲坠,脑子里一片空白。

    纪明辉赶忙过来扶住了我,“半蕾姑娘,你请节哀!”

    这时,隔壁院落听到哭声,根婶赶忙打开院门,一步跨过来,嘴里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她看到纪明辉,面露诧异,却也没空理他,伸手扶过我,着急地安慰着。

    “小蕾丫头,你先别哭,有事好好说。”

    我只是痛哭,无力回应,看着桌上的白瓷坛子,很难相信这是真的,骆鸿煊真回不来了。

    他的样子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温和的笑,那俊美的颜,还有那高大的身材,一切都突然清晰起来。

    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原来他就在我的心底,原来我们已经天人永隔!

    泪,模糊了我的双眼,心,痛得无法呼吸。我不相信他就这样离我而去,心绞痛着,翻滚着,这一刻,我才明白他早已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

    根婶见状,也只好冲纪明辉点点头,说道,“老妇先扶她进屋歇息,您请安坐。”

    纪明辉点点头,根婶便搀扶着我往里屋走去。

    纪明辉看着离去的两人,觉得所托之事总算了结,便起身,悄悄地出了院门,往来时的路走去。

    屋子里,依稀传出我的痛哭声和根婶的劝慰声。

    这时,院子里一阵阴风而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叶片片落下,随风飘落在小石桌上,几片叶子飘落在石桌上的那个白色坛子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院中的老槐树起码也有百年以上,树干粗大,枝叶繁茂,如伞状撑开,几乎遮蔽了整个小院。

    此时老槐树因风而动,似是有人撼其枝干,阴风卷起枝叶,落下“沙沙”的声音。

    放在石桌上的白色坛子,此时摇晃起来,风吹得越发的阴凉。原本密封的坛口,有一股阴气缓缓升起,天空越发阴暗,像是夜幕降临。

    坛口处突然流下腥红的血,如红色的玫瑰在白色的坛上氤氲开来,触目惊心的红在白色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渗人。

    阴气越聚越浓,不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黑黑的人形,浮现在坛口之上。

    “老婆子,”隔壁的小院传来根叔哄亮的嗓音,“这鬼天气怎么回事,刚刚还艳阳高照的。”

    根叔走出房子,看到天阴暗得跟黑夜似的,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天。

    “老婆子,老婆子,”根叔见自家老婆子没应声,越发地喊大声起来。

    “唉,老头子,你叫唤啥啊?”

    还在安慰我的根婶,终于不耐老头的叫唤,走出屋去。

    “哟,这是咋回事啊?”

    见到本来是正午,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间变得漆黑如墨般,她惊讶得不亚于她家老头。

    此时,石桌上的坛子已不再摇晃,风也渐渐停歇,那股阴气跟回镜头似的缩回到坛子里。白色的坛子完好如初,这一切,似乎都在根婶出门时,变回原样,以至于她一点也没发现院子里的异常。

    她抬头看看天,只见阴暗的天空,层层乌云笼罩,一丝阳光慢慢透出云层,照射下来,如同利箭穿透层层黑雾,乌云渐消渐散,转瞬间,就消得无影无踪。

    根婶心中奇怪,却也没当回事,对着院墙外的自家老头喊道,“老头子,俺等会就回。”

    根叔见她应了,也就没再说什么,继而转身回了自家屋子。

    根婶回屋,见到我半倚在床上,脸上挂满泪痕,却已没有眼泪流出,双眼无神,无力地垂着双手,整个人变得毫无生机。

    “唉,”根婶长叹了一声,坐在床沿上说道:“小蕾啊,你想开点,这都是命啊。!”

    根婶毕竟是老实的山里人,也不怎么会安慰人,说完,便陪着她默默垂泪。

    此时的我哪里还能听进任何话语,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觉天都塌了似的。

    根婶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小蕾,你节哀吧,既然人死,你就安心得过日子吧。唉,可怜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她感叹着,慢慢站起身来。

    我回过神来,勉强起身,对着根婶道:“老婶子,您回吧,我没事。”

    根婶摇摇头,知道再劝也无用,便出了屋,回去了。

    我再次无力地靠在床上,脑海里出现男人离家时的背影,那抹齐长的身影如今那么清晰。我后悔当时没有阻止他离去,若是自己肯放下矜持,求着他不要离开,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只是世间最难买后悔药,如今一切皆枉然!一切都是注定的,是我又害死了至亲!若不是我,他也不会离开,也不会克死他乡。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老头子哄亮的声音:“老婆子,咋回事啊?”

    “唉,”根婶直叹气,“命苦啊,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隐隐约约地听到她说,“骆鸿煊没回来,方才有人来传信,死在外头了……”

    我听了,眼泪又下来了。想到自从我出嫁,没过两年,父亲与母亲都相继病故。就算我不在家,父母也难逃一死,难道我真是克亲的命,不只害了家人,还害了夫婿吗?

    原本指望着靠夫婿过活,没想到他新婚三月就离了家,我知道他离家定然另有隐情,不单单只是出外谋生,否则也不会一去三年遥无音讯。

    我苦等三年,日盼夜盼期望着他能平安归来,不指望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就望着夫妇和睦,能生几个娃子,平安过一生就好。

    难道这样的愿望也是奢望吗?

    他身死他乡,叫我以后如何指望?

    外头晴朗的天气又变得阴暗,阴风阵阵,雷声隆隆。

    雷声惊醒了我,突然想到夫婿的骨灰坛子还在外头,强打起精神起身,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槛出了屋子。

    只见院子里,石桌上,那个白色的坛子,阴气缭缭,一缕青烟在阴风中徐徐上升。我睁大了眼,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气,扑向石桌。

    “鸿煊,是你回来了吗?”

    我泪眼婆娑,伸着捧着那白色坛子,激动的摇晃着。

    “鸿煊,你是不是放心不下为妻,真的回来了吗?”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5章 惊魂
    我大声的呼喊着,毫不在意声音渐渐涨大。

    “半蕾,你这是怎么了?”

    隔壁传来根婶惊奇的喊声,只听见“噔噔”地声音传来,没过多久,就见她的人慌张地跑来。

    “婶子,你快看,我男人回来了,骆鸿煊回来了。”

    我激动地向着根婶喊道,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将手里的白色坛子递向老妇人,示意她看。

    根婶看了看一切正常的坛子,怀疑地看向我,“半蕾啊,你是不是疯魔了?”

    她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那眼神感觉就像看疯子般。

    “不,婶子,刚刚这坛子冒出青烟来了,是骆鸿煊回来了。”

    我手捧着白色坛子,低头看着,但哪里还有什么影子,坛口依旧封得完好,我使劲地眨了眨眼,难道刚才真是我看错了?

    “小蕾丫头,你还是先进屋歇着吧!”说着,根婶无限怜爱地看着我,伸手来扶我,引着我回屋。

    “你看,天都暗下来了,看这样子像是要下雨了呢,你还是把这坛子抱回屋吧,”根婶扶着我边往屋里走边唠叨:“先放几天,等到了三七,就将鸿煊安葬了吧!”

    我见坛子不再冒出青烟,不敢相信自己看错眼了,难道真是自己太过伤心了。我将怀里的白色坛子抱得更紧了,顺从地随根婶进屋。

    看到堂屋里的案桌,对着旁边的根婶道:“婶子,你看将鸿煊放在这好吗?”

    老妇人见那案桌,干净整洁,点了点头,“就放这吧。”

    我将白色坛子轻轻放下,根婶替我找来的抹布,将案桌擦了擦,将坛子重新安放好。根婶帮我摆放上了香炉和白烛,上了香。安置妥当了,就扶着我进了里屋,重新将我安置在床上。

    “小蕾,你也该饿了吧,老婆子这就回去给你下碗面去。”

    我拉住她要起身的手,说道:“婶子,不用了,我吃不下。”说着,便又哽咽起来。

    “唉,饭还是要吃的,人是铁,饭是钢啊。”她轻声安慰地说。

    “我知道,根婶还是先回去吧,我想静静!”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现在的我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根婶见我这么说,也只好叹息着回去了。

    我半靠着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的,心里却堵得慌。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雨来,雷雨交加,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木门上,如同有人用小石块敲击般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浓重的悲伤,笼罩在我的心头,心仿佛冷得发颤,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木门般,在雷雨中风雨飘摇。泪,打湿了脸庞,无助,迷惘堆积在心里,沉重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声轻轻地叹息声响起,就如同响在我的心里,却又回荡在整个屋子。我心头一惊,睁开有些酸疼的双眼,四下打量着屋子。

    一道雷光划破天际,透过半撑着的木窗,瞬间照亮了屋子。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我竟然看到有一道人影就站在屋子的一角,看不清人影的具体样子,但我能肯定那是个人。

    “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

    我向那个角落望去,但闪电已经过去,屋子又恢复了漆黑一片,也失去了那人影的样子。

    难道是我看错了?

    不对,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屋子里!

    我下了床,胡乱地套了鞋子,就向着那个角落走去。

    房间里一片冰凉,明明已经到了仲夏,却如同深秋,阵阵凉意袭来。我打了个哆嗦,不只是这突如而来的凉意,还有害怕。

    “你是谁?”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走向角落,就在我缓缓地靠近时,突然“啪啪”地声音响起。直接吓得我跳了起来,紧接着便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

    “嫂子,开门,快开门!”

    有人在外面着急地敲门,木门被他拍得山响。

    我捂着被吓得“怦怦”直跳的胸口,摸着找到了火柴,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拿着油灯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被雨淋得如同落汤鸡的骆宛天,他的身上正滴滴哒哒地淌着水。见我开了门,他就一把推开半隐着的木门,闯了进来。

    “嫂子,鸿煊……鸿煊……他真的死了吗?”

    骆宛天抹了一把脸,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有些无助地看着我,紧紧地盯视着,好象很想从我的脸上得到否定的答案。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慌乱的神色,他是骆鸿煊的好兄弟,我第一次见他还是在我和骆鸿煊上的婚礼上。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诙谐幽默却又带有一点点玩世不恭,哪里像现在这么狼狈。

    “嫂子,你倒是说啊?”骆宛天等急了,跺脚问道。

    我无言地看着他,看到他便想去了骆鸿煊,本来已经干涸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向他点了点头,拿着油灯向堂屋走去。

    堂屋的案几上,摆放着白瓷坛子,还有香炉和白烛。我用油灯点燃了白烛,火光映照着白瓷坛子,射出惨淡的白光。

    骆宛天看到这情景,顿时便傻愣在当场。我抬头,看到他惨白的俊脸上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扑通”地跪在了地上,跪爬着接近案几。

    “鸿煊……”

    他哽咽着,手搭在案几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我想他定也是极伤心的,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深厚也无可厚非。

    这几年,骆鸿煊不在家,骆宛天和骆宏彦不时地照顾着我,否则以我一个弱女子在骆家村里,是无亲无故的外来女子,也是很难生存的。

    骆宛天常说他是骆鸿煊的好兄弟,照顾他的媳妇是天经地义的。等骆鸿煊回来,他定然会在他面前好好邀功一番的。

    只是,如今骆鸿煊身死,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邀功了吧!

    “嫂子……”

    “呃……”

    我回过神来,看到骆宛天已经起身,正同情地看着我。

    “嫂子,你且节哀!”骆宛天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他的眼神却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悲哀。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对于他能来看我,我很是感激。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6章 显形
    骆宛天离开后,我便回里屋睡下,有些心神不宁,两眼酸疼,但疲倦慢慢袭来,不知不觉中竟然也睡着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许是哭得太累,心力交瘁中睡得很不安,像有股绳子紧紧地,牢牢地束缚着我,我不断地挣扎,却徒劳无功般挣扎不开。

    一双冰冷的手抚摸着我的身体,像是如珍宝一样,一点一点地抚着。我的身体感受着那片冰冷,就如同一块冰块触及到温热的皮肤,让我在睡梦中都感觉到战粟。

    突然,我猛然坐起,睁开惊吓过度的双眼,眼里充满了恐怖之色。我终于挣脱方才的梦了!

    迷糊中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迷睁着双眼,有些茫然,意识在混沌中慢慢地清晰起来,感觉到有股阴冷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散。

    我抬头,透过撑开的木窗,看到雷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夜晚的山林静寂得令人发悚,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彷佛销声匿迹。

    只有在空荡荡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

    我惊异地发现月亮是红色的,泛着鲜红的血色!将整个天地映照成一片血色!这场景诡异得让人心惊!

    小院里老槐树在山风中战粟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触及到枝叶,让它们发出颤动的声响。

    屋内,血色的月光投下斑驳陆离的虚影,斑斑点点的,像是被洒了红漆。

    我顾不得这诡异的场景,连忙起身来到堂屋,想看看鸿煊的灵位,却看到堂屋里的案桌上,那个白色坛子前,写着“先夫骆鸿煊之位”的牌位上,此时正汩汩地冒出血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木牌,缓缓地流淌而下。

    白色的坛子轻轻地摇晃起来,一股青烟冒出,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虚影。这虚影,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出阴森森的气息来。

    我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什么!

    我颤抖着声音问:“鸿煊,是你回来了吗?”

    我的声音里有着惊惧和喜悦,白日里我看的虚影果然并不是幻觉。

    只见那虚影动了动,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他的嘴似是张了张,说了句什么,但没有声音,我听不到他讲什么。

    我见状,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鸿煊,你是不放心,回来看看为妻的吗?”

    此时,我的声音里也只剩下惊喜。

    那虚影点头,又摇头。

    “鸿煊,你是有心愿未了吗?你要为妻做什么吗?”

    我见对方未出声,自己又不明白他表达的意思,变得有些焦急。

    此时,我已经不再害怕,只想知道鸿煊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然而,不管我如何询问,那抹虚影都只是点头或摇头,两人的沟通完全无法正常进行。

    片刻后,虚影不再回应我的询问,而是抬起手,慢慢的朝我靠近,一股阴冷的气息落在我的脸颊处,我的眼泪瞬间落下。

    我想到骆鸿煊惨死他乡,且死因不明,想到自己苦苦等待终成一场空,想到以后将孤苦无依,想到将来一切,泪汹涌而出。

    我无声地落泪,让虚影晃了晃,嘴角动了动,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制止。他伸出的手轻轻地在我的脸庞擦过,然而手掌穿透,留下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小脸朝着那抹阴冷靠了靠。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剩下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我停下无声的哭泣,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抬手擦了擦泪花迷蒙的双眼,睁着杏眼想看清楚站那抹虚影。

    然而虚影整个都笼罩在阴暗中,就算此时屋子里透进的月光更加鲜红,更加阴亮也无法让我看清虚影的五官。那抹虚影太虚弱了,似是连维持整个人形都不易。

    我抬起手,想触摸虚影,却见我的手在空中空透了虚影,无法触及到实际的东西。

    两人四眼相顾,近在咫尺,却是阴阳两隔。

    “喔喔喔……”

    屋外传来一阵鸡鸣,紧接着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虚影晃了晃,慢慢变淡,似是即将消失。

    我大惊,“鸿煊,鸿煊,别走,你别走。”

    然而,虚影还在变淡,伸出的手慢慢远去,我亦伸出手,想要拉住即将离去的身影。

    “鸿煊,别走,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死的呢?!”我凄楚地喊着。

    只是,鸡鸣声再次响起,伴随着狗叫声,隔壁院子的开门,人声。

    天亮了!

    “鸿煊,鸿煊!”

    我突然从床上坐起,身上的被子滑落,额头上虚汗淋漓。

    我抬手擦了擦,呼出一口气来,“是做恶梦了吗?”我喃喃自语。

    只是,刚才的那阴冷的触觉是那么清晰,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丈夫回来了!

    我连忙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几步跑到堂屋里。只见那案桌上,安放着的牌位触目惊心,鲜红的血像条条粗大的线,长短不一地垂挂下去。

    牌位前的香炉里的清香已燃烬,残留着香梗,白色的坛子安安静静地放着,却显出一丝诡异来。

    我被这诡异地情景吓了一跳,方才那不是梦境!

    我连连后退几步,“啊”地一声惨叫,惊来了隔壁院子的根婶。

    我大喊,惊动了隔壁刚出屋门的老妇人。

    “小蕾,你怎么了?”根婶隔着院墙喊,“是做恶梦了吗?”

    根婶踉踉跄跄地跑进堂屋。她没抬头看案桌,而是伸手扶住我,焦急地喊着。

    呆愣中的我,被她的触碰惊醒,连忙抓住根婶伸过来的手,道:“婶子,骆鸿煊回来了,他回来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惊喜。

    “小蕾,你许是发梦了,”根婶柔声安慰道,“来,先进屋歇歇,许是你白日里想得太多了。”

    “不,不,不,婶子,你快看。”

    我怕她不信,连忙伸手指向案桌。

    根婶顺着我指向,抬头看向案桌,只见那一切正常!

    牌位,白色坛子,香炉和已经烧得只剩下残梗的清香。

    我也看到了这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刚才明明还是血淋淋的样子的,怎么一转眼就都消失了。

    难道又是我出现幻觉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7章 黑猫
    “喵”

    一声猫叫惊醒了我和根婶。

    根婶走到院子看了看,笑道:“是你家小猫回来了呢!”

    说着她便也向外走去。

    我也暂时忘记了方才的事,走向门口看到一只小黑猫正在篱笆门外探头探脑,向着院子张望,正是我家的“小黑”。

    它一身通体乌黑,没带有一丝杂色,身上的毛柔软细长,身子肥胖,圆滚滚的肚子像吹了气的气球,但个头却很娇小,使得它的头和尾巴像没了生长空间,只剩下圆圆的肚子,跟个小圆球似的。

    此时,它那双琥珀色的猫眼正骨碌碌地转,敲起的尾巴,轻轻地甩动,在篱笆门外显出极为可爱的样子。

    我会心的一笑,看到它,竟然忘记了悲伤,出门向它走去。

    就见小黑小跑了几步,纵身跳上了树桩凳子,停了停,张望了一下。又便轻轻地纵身跳上了石桌,“喵呜”,又叫了一声。

    “小黑,你回来啦!”

    我走近,伸手抱走了它,抬手在小黑猫的身上揉啊揉,又给它顺了顺毛,这才轻声开口说道:“小黑,你这些天到哪去了?都不见你回来,我快担心死了。”

    虽然说担心,但小黑时常这样离开几天又突然出来,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黑是我三年前养的猫,自骆鸿煊离开后,它就出现在院子里。它很乖巧懂事,时常陪着我说话。我一个人住有了它的陪伴倒是消磨了不少寂寞的日子。

    这小家伙极聪明,知道我并没有真正责怪它的意思,在我的怀里,骨碌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窝着,用小脑袋蹭了蹭,像个小孩般撒娇,动作着。

    我被它这个样子逗乐了,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

    “喵呜”,小黑猫叫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正想放下它,突然,怀里的小黑猫“喵”地一声立起身来,小脑袋朝堂屋里望了望。随后,“喵呜”一声厉叫,挣脱了我的怀抱,跳到了石桌上,全身的黑毛根根竖起来,似乎它看到了什么,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

    “怎么了,小黑,你看到了什么?”

    我连忙转身,顺着小黑的视线朝堂屋里看去,然而我什么也没看见,但直觉地让我意识到小黑能看到什么。

    我着急地朝向小黑猫,问:“小黑,你是不是看到鸿煊了?”

    突然想起黑猫属阴性,很容易看到不干净,既然我都能看见,那小黑猫看见鸿煊也有可能。

    只是小猫并不会说话,它“喵呜,喵呜”地叫唤着,像是要马上扑出去战斗般。

    我看到小黑这个样子,突然想起老爷子曾说过:“民间只知狗辟邪,邪物最怕狗牙不过,说是狗牙能咬到魂魄,其实和狗比起来,猫才更为辟邪,只不过因为猫性子惫懒,心思冷漠,不愿多管而已。总的说来,对狗只是忌惮,对猫才是真正的惧怕,尤其怕它的爪子。”

    小黑这个样子,是不是就是说它看到了骆鸿煊?!

    只是,它这是要准备战斗吗,不行!若是它真能辟邪,真能通灵,那它看到的定是骆鸿煊了,我不能让它伤害骆鸿煊,我扑向小黑,正想把它搂进怀里时,却被它闪开了。

    只见小黑转了个方向,向我“喵喵”地叫了两声,琥珀色的猫眼里流露出狡黠的神色,我看得了一愣,就见它已然全身放松下来,解除了戒备,圆圆的身子一纵,敏捷地窜到了老槐树上去了,

    我顺着它的踪迹瞧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或许是我多虑了,摇了摇头,不再管小黑。或许它真没什么发现,也不是什么都通灵的。

    只是我没注意到的是,方才堂屋里有个虚影缓缓显形,一个成年男子的样子,很模糊,只有个可辨晰男女的轮廓。

    小黑猫极通灵性,一声厉呼,让那个虚影晃了晃,又渐渐地隐去。小黑猫在老槐树的枝丫间,悄悄地向着堂屋望去。

    此时,它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竟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像个大人般紧紧地盯视着大门敞开的堂屋。

    在它紧盯着的堂屋里,案桌上,香炉里半燃的清香,此时正呈现诡异的燃法,中间很短,两边齐长,升起的烟似鱼吐泡泡般呈圆形状,一圈一圈地不断地向着房梁上升。

    生长牌位上流下三行血泪,触目惊心的红色像是预示着什么。白色坛子的封口竟然奇异地松开了,一股青烟从白色坛子里缓缓升起,顺着香燃起的烟圈来轨迹形成一道青色的烟雾。

    小黑猫盯着那处诡异地场景,并没有出声,却伸出爪子摸了摸嘴角。它的嘴角竟然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微笑。它在树枝上姗姗地走了几步,飞身一跃,轻松地跃上了屋顶。

    它在瓦砾上走了几步,奇怪的是,原本轻巧的步子显得沉重起来,在瓦砾上发出“啪啪”地声响,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威胁。

    然后,它扒开一片瓦砾,在屋顶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它的小脑袋探了进去。

    堂屋内的青烟,像被惊动了般,竟然像慢动作回放般,缓缓地收进了白色坛子里,而那冒着怪圈的清香也瞬间恢复了正常,像是方才那诡异的景象都只是错觉,但是长生牌位上的三行血泪却清晰地留下了痕迹。

    像是感觉还不够似的,小黑猫尖锐地叫了一声,那叫声似警告,充满了怪异,惊醒了还在院子里的喂着鸡鸭的我。

    我抬头望向小黑的方向,“小黑,怎么了?”

    我听出它叫声里的怪异,小黑从来没有如此奇怪的举动的。小黑见我叫它,跳下屋顶,走到我的脚边,亲昵地在我的脚边蹭了蹭。

    我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弯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道:“你等着,我给你去弄吃的!”

    我进厨房拿出给它留的饭食,招呼着它来吃,然而当我回到院子里时,哪里还有小黑的影子。

    它,又跑没影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将手中的小盆放下!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8章 纸人
    我转身,突然发现刚刚才喂过的鸡鸭都躲到了窝里去了。几只母鸡甚至在鸡窝里“咯咯”地呜咽着,瑟瑟地发抖,鸭子躲在鸭棚里缩成了一团。

    我看到这怪异的一幕不由地奇怪,这些鸡鸭平日里都挺大胆的,在自家小院里每日都悠闲自在地闲庭信步,院子里的篱笆门一时没关住就会跑到外面撒丫子野,不到天黑我不去赶不会归来,怎么这会儿才喂过便躲到窝里去了。

    我走过去,赶着它们出来,但是不管我如何驱赶,鸡鸭仍都不出来。

    突然想起小时,老爷子常说动物是最敏感的,对于危险它们有着天生的敏锐。

    我环顾小院,小院依然如故,老槐树撑着大伞般的枝叶,将半个小院都笼罩着,初升的朝阳投下斑驳的树阴,晨风微凉,仲夏的早晨因昨晚的那场雨格外的清凉。

    但是院子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凉意,我感觉哪里有些不同了。

    就当此时,“啪”地一声脆响从堂屋里传来,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似是木头碎裂的声音,我心头一惊,连忙向屋子里走去。就看到堂屋里,供桌上原本放在香炉后的灵位碎裂成一堆。

    “鸿煊!”

    我快步走上前,细看,就见刚刚制好的灵位如同被劈砍了般碎裂了。

    “这是怎么了?”

    我拿起碎块,环视着堂屋,“鸿煊,鸿煊,是你回来了吗,难道你不愿为妻给你立位吗?你要是不愿就出来啊,出来跟我说清楚!”

    我哽咽出声,对着满屋的空气呼喊,“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又为什么要频频出现,你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你出来告诉我啊!”

    然而回答我的是一片静默,供桌上除了插着半截清香的香炉外就是那个稳若磐石的白瓷坛子,碎裂的灵位很讽刺地躺着。

    骆鸿煊,他,不愿我给他立位!这是为何!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我回神,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堂屋的门槛处,出现了一个小纸人。

    小纸人是一张白纸剪成,人手巴掌大小,没有鼻眼,却能动弹,正趴在门槛上,四肢并用地正要往上爬,似要越过门槛进来。

    我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碰到了供桌,将上面的东西都碰得晃了晃。

    是御物术!我听老爷子说过,有些奇能异士会用术法将物体点化,供自己差使,只是这需要深厚的道行。

    是有人在用术法操控这小纸人!

    只见那小纸人终于艰难地爬过门槛,摇摇晃晃向我走来。我看着这小东西,看那样子,风一吹就能飞走的,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我家的。

    小纸人走到我的跟前,爬到我的鞋面上,站定,昂着头看向我。

    虽然它并没有鼻眼,但昂头的样子,就让我想到了是在看我。这时,我也不再害怕,这只是普通的御物,相反的,我倒觉得这小东西有些可爱的。

    它似乎有事要跟我说,我蹲下身子,看着鞋面的小家伙,只见它对着我抬手指了指门外。

    我会意,“小东西,你是要我跟你走吗?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叫我跟你走?”

    然而小纸人没有嘴,不会回答我的问题。只见它依然指着门口,示意我跟它走。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对着小纸人说道:“既然要我跟你走,那你就带我去吧!”

    小纸人似是听懂了我的话,跳下我的脚面,一摇一晃地向外走去。

    我看了一眼供桌,决定先不管它了,跟小纸人先去看看,我倒想知道是哪个高人要找我。

    小纸人笨拙地爬过门槛,摇晃着向院子外走去,我随手关上木门,跟着小纸人后面走。

    令人奇怪的是,村子里的人好像都看不见这小纸人似的,一路上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都敷衍地应付过去了。

    小纸人摇晃地在村子里穿梭,有好几次有人从它身上跨过,我都担心它会被人踩扁。

    但,我显然多虑了,每次小纸人都很灵巧地躲过踩下来的脚。就算是山风吹过,它都安然地走着。

    想来,这一定是有高人在后面操控着,我对它身后的人更加好奇了。

    我在它身后慢慢地跟着,当走出好久时,越走越偏僻。

    这时,已经没有村人经过了,我才意识到它是向着后山走去的。我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直到看到一个矗立的石碑,用鲜红的繁体写着“禁地”两字。

    这是后山山林,是我们村子的禁地,我自嫁到骆家村来,村长就曾告诫过我,这里是禁地,没有村长的允许不得进入。

    我从没进过后山,村子里人都不敢接近这里。但是,小纸人似乎并不忌讳,一直向着后山走去。它跳过界碑处,向着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去。

    很快,我也到了后山山林的边缘,看着小纸人轻易地跃过界碑,我迟疑了。

    这里是禁地啊!被人知道的话,怕是要受处罚的。

    我停在外面,不敢再前进。许是见我没跟上,小纸人又转了回来,伸出小手,指指里面,示意我跟上。

    “小家伙,这里是骆家村的禁地,我不能跟你进去。”

    我摇摇头,转身就走,比起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族规重要。都说好奇害死猫,我还是决定不要触这个霉头好了!

    我抬脚就往回走,小纸人见我要回去,一阵风竟然闪到我跟前,我都好奇它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它比了比我的身后,又是摇头,又是挥手的,显然是一定要我再跟它走。

    “不行,小家伙,我要回去了!”

    我冲着它摇头,但小家伙竟然爬到我的脚上,扯着我的裙摆,一个劲地往后拽。

    看来,它是一定要将我带到它主人面前了,我抬头看看那幽森森的山林,心想:到底是什么人要我进这里去?

    “丫头,放心进来吧!没人会责怪你!”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女音响起。

    “婆婆,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我对着里面那声音问道,想来这就是小纸人的主人了。

    “你先进来!”

    那声音说完便不再做声了。

    我只好抬脚跟着小纸人走进禁地。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19章 禁地
    我抬脚迈进了禁地,却突然铃声大作,只见林地里到处挂满了小铜铃。一个个如成熟的桔子垂挂下来,我一脚踩进便如同警铃般响彻一片,吓得我连忙把脚给收了回来。

    前方的小纸人见我弄出如此大声响,连忙往回向我这边走来。它来到我的身边,小手指着一条若有似无的痕迹,那样子是让我走这条小路了。

    说是小路,其实只是人踩出来的痕迹,腐朽枯败的枝叶几乎遮盖了那些痕迹。

    树林里的树叉枝干上用红绳系着一个个小铜铃,我方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些铜铃,才会弄出如此大阵仗。

    山林幽暗,只有微弱的亮光,我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不知如何前进,低头一看,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我的脚面上了。

    它用手比划着,示意我蹲下来。我照做,只见它拽着我的衣服要爬上来,我连忙将它举起,它坐上我的肩头,小手指着小路的方向。原来它是要坐在我的身上为我指路。

    我看着潮湿的地面,原来它是怕被水打湿了。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我家里的。我起身向着小纸人指引的方向走去。这条小路很隐蔽,若是没有小纸人的指引,我也绝对找不到这路。

    但这是人为踩出来的,显然这山林里也不是没人来过。也对,毕竟方才出声的老妪就是在这山林里住着,有人走的痕迹也不奇怪。

    只是这里既然是骆家村的禁地,又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呢?还有她大费周章地找我来做什么?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那些枯叶,我的绣鞋在踩进山林时就已浸湿,衣裙也在随后的小道上被树枝勾破。小道难行,我艰难地前行着,就这样行进了多时,好几次我觉得都要迷失在山林中,都是肩头上的小纸人指引着不断转弯前进着。

    “咕,咕,”山林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叫声,使整个山林更显得更阴森恐怖。我一个人在这山林里走着,那些鸟儿也不知在哪里,只是传来声音,还有些奇怪的声音,在山林里索绕。

    有一次我都看到一条眼镜蛇挂着树叉上,丝丝地吐着蛇信,向我示威般探着蛇头。饶是我自小长在山里,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

    走了许多,有了小纸人的指引我也不再碰到那些小铜铃。身处在幽暗的深林,我总觉得如同置身迷宫,若是没有小纸人的指引,我怕是寸步难行,想来这是那老妪布的什么迷阵。

    看来对方果真是个高手,正是如此,我更加好奇她找我来做什么?

    不过,想来人家对我也没有恶意,否则不用会派小纸人来引我,就单是凭她如此本事,想要害我那也只是抬手之事。何况这里既然是骆家村的禁地,想必住着的也是骆家村里的高人。

    好歹我也是骆家村里的媳妇,想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我隐约感觉应该与骆鸿煊有关吧,否则也不会在骆鸿煊出事后引我来此。

    我怀着敬畏之心跟着小纸人前行着,越到深处越发觉得不寻常起来。我感觉到越来越冷,雾气开始弥漫在整个山林,原来还有些微弱地光亮的,走到深处就变得更幽暗。

    我身上的粗布衣裙渐渐被雾气打湿,头发已经贴在头上,垂挂下来的碎发都开始滴水。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发现周遭渐渐出现蓝色的幽火。

    这些幽火有些暗,有些明,一朵朵如同放大的萤火虫,飘荡在林间,也让这幽暗的山林里有些许的光亮。越到深处幽火越多,点点星光般散落在林间。

    有些甚至顽皮地飘到我的跟前,还有个竟然学着小纸人,与它同坐在我的肩头。小纸人似乎与这些幽火很亲密,甚至伸出小手去碰触它们,让我觉得它们都有生命般,在一起嬉戏。

    我伸手去接过一团幽火,感觉入手冰凉,能看出它们的善意。

    这些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好奇之时,突然周围空气更加冷冰起来,如同到了寒冷的冬天,前方的小道瞬间结成了冰霜,向我的脚边漫延而来。我连忙后退,但似是已经来不及了,冰霜漫延至我的脚边就停下了。

    我的前方顿时变得无路走,四周的铜铃声开始响动,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接近。我环顾四周,看到原本还在林间飘荡的幽火此时正四下逃散,就连原来坐在我肩头的那一团也在忽闪忽闪的,似在瑟瑟发抖。

    这些幽火在害怕着正在接近我的东西!

    小纸人发出“嗖嗖”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有风在吹它,但它却四肢并用的趴住我的肩头,努力地挣扎着试图挣脱阻力般。

    我虽然也害怕,但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拿下它来,让它安稳地坐在我的手掌上。我警剔地看着四周,是有什么东西阻止我前进吗?

    很快我就感觉有个无形的力量将我推搡,似是要将我推出山林。我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只得后退着才能站定。

    “煊哥哥,虽然林子里的阴气助长了你的力量,但你也不可如此不计后果地使用魂力,那会让你让你魂魄就此消散的!”

    一个清亮动听的女音响起,我能听出那声音里的着急与关切。

    我却无法关心这人是谁,她口里的“煊哥哥”是指骆鸿煊吗,是他在阻止我进去吗?

    “骆鸿煊,是你吗?你既然来,就出来见见我啊?”

    我激动地对着空气喊,是骆鸿煊来了,但他显然不让我进去,为什么,难道这里有什么危险,?还是说他不愿让我见那位高人?还有那个叫他“煊哥哥”小姑娘是谁,显然他们很熟悉,难道是骆鸿煊的什么人吗?

    “让她走!”

    骆鸿煊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在我的耳边,而是回荡在整个山林里。但他显然是对方才出声的女子说的。

    “不行,婆婆要见她!”小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

    接着便有一股力量将我前面的束缚推开,“煊哥哥,你让她进来吧,婆婆要见的人从来还没人能拦得住!”

    小姑娘不容置疑的声音让我面前的空气都动了动,我看到那团气似是一个人影,很模糊。

    那是骆鸿煊吗,刚才就是他阻止我前进的。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0章 灵媒
    “煊哥哥,你看你乱用魂力,连成形都难了。”

    小姑娘娇慎的埋怨道,但显然她是极关心她的煊哥哥的,只见她的声音落下,继而小道上的冰霜退去,迷雾也渐渐散去,露出一条较为平坦的小道来。

    而我前面的黑雾也慢慢散去,骆鸿煊,他离开了!

    小纸人重新在我的肩头安坐,那些蓝色的幽火又开始聚拢。经过方才的事,更加坚定我进去的决心了。

    骆鸿煊不让我进去,定然是有什么不让我知道的,越是这样越是引出我的好奇了。我抬脚继续向里前行,周围的幽火越来越多,照亮了了整个山林。

    再行了半个时辰,我终于看到密林深处,露出一块空地来,空地的四周用篱笆围成一个圈,中间栋小竹楼突兀地出现在密林里。

    我在篱笆外站定,张望着里面的情况,想来这就是小纸人的主人的所在了。

    这时,小竹楼里的一扇门吱呀地开了,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只见那小女孩,一身黑色布衣,一头乌黑的秀发,只在身后松散的扎着,青纱蒙面,露出一双明净水亮的大眼。

    她很快就来到了篱笆小门处,对着我似是一笑,说着:“花姐姐,你来啦,进来吧,婆婆等你已久!”

    这声音正是在林子里阻止骆鸿煊的小姑娘的,我问,“你是?”

    “我是骆巧雨!”

    她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来,就见小纸人飘落到她的手里,恢复到普通纸片的样子,她侧过身请我进去。

    我见此,与她行了个礼,躬身迈了进去。

    小姑娘带着我走上小竹楼,只见小竹楼的二层一排有三间房,她将我带到中间一间,轻轻地敲了敲竹门,道:“婆婆,她来了。”

    “让她进来。”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

    小姑娘推开竹门,转身对我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这一路过来,甚是狼狈。身上的衣裳已经有些湿,脚上更是粘了些泥污,脸上顿时很窘迫。

    小姑娘见状轻笑出声:“花姐姐,不妨事的,先进去吧!”又在我耳旁悄悄地说:“说话要恭敬,不可惹婆婆生气。”

    我点点头,以示感谢,就极恭敬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青纱帏幔,随风而动,一张矮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映出一片昏黄的光亮,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幽暗。

    矮桌后,一个佝偻的身影若隐若现,显出神秘的样子。

    我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位老妪坐在那里,那身影黑衣裹身,衣服松松垮垮像是挂在身上,头披黑纱,黑纱很长,将她整个身体都遮掩在黑纱中。

    苍老得满是折皱的面庞就像老树皮一样,层层叠叠,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有些阴森。

    饶是我早有心里准备,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但我连忙收回视线,生怕露出一点不敬。

    我急忙向躬身行礼,恭敬地道:“小女花半蕾见过婆婆!不知婆婆引我来此有何事?”

    “嗯,起来吧,不必多礼!”

    她也并不先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让我起身。老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和善,让我倍感亲切,也收回了刚才的心惧。

    此时,“喵”一声熟悉的猫叫响起,一个黑影跳到案桌上,走了几步,在那抹身影前温顺地趴下。

    正是我的小黑,我看着它那惫懒的身子,不由地一惊,小黑怎么会在这里?

    一只瘦削得如同枯枝的手伸了出来,在小黑猫身上轻轻地摸着,显得极为亲腻的样子。

    “老身的这只小黑猫,你倒是照顾得很好呢!”

    “呃,婆婆,小女并不知道小黑是您的?”我诚惶诚恐地问道。

    小黑猫是在我家三年,一直是我的很好的良伴,当初它出现在我家的小院里我还以为是无主的小野猫,便精心地饲养起它来。

    虽然,它时常消失一段时间,但总会归来。我已经习惯它这样神出鬼没的了,有点让我奇怪的是,小黑猫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三年前出现到现在都未曾长大过,但我绝对没想到它是这位的宠物。

    “你叫她小黑?倒是有点像。”

    老婆婆看了看在她手下舒服地眯起双眼的小黑,小黑舒服地呜咽了一声,抬起头来跟我眨巴了一下大眼。

    呃,这是我的小黑吗,怎么让我感觉它像是个小男孩般。

    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站着,有些担心她会生气,这位貌似很厉害的样子,我占了她的宠物,会不会得罪人家了。

    “不必惊慌,孩子,老身是骆家村的巫女婆婆,也是一位灵媒,专职沟通阴阳。你随小辈们叫我婆婆就是。这小家伙既然喜欢你,你就带着好了。”

    我闻言大喜,小黑猫陪伴我三年了,若是离开了,我还真会不习惯。不过,小黑如此有灵性,相信它之前常常失踪也是回这小竹楼里,既然老婆婆同意我,继续养它,我当然乐意。

    我想起巫女婆婆引我来此的目的,有些迟疑地开口唤道:“婆婆……”

    巫女婆婆点点头,道:“老身请你来是为了鸿煊那孩子。”

    她终于开口说出她的目的了。

    “婆婆,鸿煊他……他似乎不愿见我……”我迟疑。

    巫女婆婆点了点头,“嗯,方才他拼了自己消散也要阻止你,你可知道为何?”

    我摇头,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他不愿见你是因为想你离开。这几天他在你那闹腾也是为了这个。”

    “离开?离开哪里去?”我奇怪地问。

    “随便你去哪,只要你离开骆家村就可!”

    “为什么?”我激动了,凭什么叫我离开!

    “鸿煊回到骆家村,已经只是一缕残魂,连简单的人形都难以维持,只有在这个林子里,他的魂力才会加强些。这里有阵法,能维持着他们魂魄形态,也能滋养魂体。你看到外面那些幽火就是都是魂体。”

    但他的情况不一样,他的残魂太弱了,就是这林子,也不能让他恢复。别说成形,他连幽火形态都难。”

    “怎么会这样?”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1章 引魂
    巫女婆婆却没有回答我,而是接着说道:“他不愿连累与你,他说生前不能给你幸福,死后更不想拖累你,他要你和离改嫁!”

    “什么?!不可能!”我睁大了双眼瞪视着巫女婆婆,“我既然嫁到骆家,就是骆家的人了,死了也是骆家的鬼,为什么要与我和离,要我离开。”

    “唉,丫头,他既然已经身死,你也不必守着他了,他放你离开,也是为了给你自由,难道你不想要吗?”

    巫女婆婆抬眼注视着我,我从她双眼里看到了友善,也看到了理解。我相信,只要我点头,她定然也不会为难与我。

    可是我愿意吗?当然不愿意,虽然与骆鸿煊在一直的时日不多,但我也不是朝三暮四之人。

    父亲一直教导我做人要忠诚,从一而忠我已经深植入骨。就算骆鸿煊离开多年,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骆家村,更没想要改嫁。

    “婆婆,我不会离开的,我也不要什么自由。鸿煊身死异乡,他的死因未明,我怎么可以离开!况且他还有残魂归来,我想为他招魂,婆婆您可以帮帮我吗?”

    “唉,你又何必执着呢?”

    “婆婆,你大费周章请我来此,不就是为了鸿煊吗,你定然也不愿他如此受这冤屈对吗?”

    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巫女婆婆,只见她会心一笑,浑浊的双眼里泛出精光,欣赏地点了点头。

    “老身可以试试为他引魂,看看他的意愿。”巫女婆婆盯视着我,“只是引魂对他伤害很大,会让他的魂体更加虚弱。”

    我低头沉吟,许久后,抬起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婆婆,小女想见见他,就算他真要与我和离,我也要当面问问他到底置我何地。”

    巫女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如此,老身便作法,替你引魂。”

    说罢,她掏出一个摇铃,握在手里摇了一下。

    我身后的门便“吱”地被推开,青纱蒙面的骆巧雨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微微侧身,向案几后的巫女行了一礼,问:“婆婆,有何吩咐?”

    “这是老身的弟子小雨,她将是骆家村的下任巫女,相信你们也见过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她。”巫女对我介绍道。

    “花半蕾见过少巫大人。”我连忙正式与骆巧雨见礼,之前没想到这位小姑娘就是下一任的巫女大人。

    “花姐姐,不必客气,你叫我小雨就好了。”少巫对我还礼。

    “半蕾不敢!”我哪敢对少巫大人直呼其名。

    “小雨,”上首坐着的巫女出声打断我们的寒喧,对她吩咐道:“准备法事。”

    “好的,婆婆。”骆巧雨应了一声,对着我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不久后,她便将东西准备好。在案桌前摆上香炉、桃木剑、符纸,点上两支白蜡烛,一切摆放妥当后,骆巧雨退到香案的右侧,小黑被她抱在怀里。

    我也退到了一旁,巫女大人起身开始作法。

    只见她身材矮小,体态瘦削,灰白的长发一起托到了地上,在身后松散地扎着,头上的黑纱披落下来,合着她的长发,垂到地上。

    她拿起案桌上的桃木剑,一手持剑,一手作法,慢慢地绕着香案行走,嘴里念念有词。

    我恭敬地立在一旁,不敢出声,垂着头作虔诚状。巫女绕行了几圈后,放下桃木剑,又拿起摇铃,“叮叮当当”地摇了起来,边摇边念咒,繁琐复杂的咒文,在她嘶哑的声音里显得更加神秘。

    许久过后,巫女放下摇铃,用桃木剑挑起桌上的符纸,在白蜡烛的火焰上点燃。

    咒文再次响起,此时突然间,竹屋里一阵阴风吹过,将黑纱帏幔轻轻吹起,白蜡烛上的火焰“噼啪”作响。竹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似是进入了冰窖。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只见白蜡上的火焰摇曳,阴风阵阵。

    “喵”在骆巧雨怀里的小黑叫了一声。

    我顺着小黑朝着叫的地方看去,只见木屋的一角,有团黑雾冉冉升起,黑雾越聚越浓,慢慢形成一抹人影。

    那身影摇晃了一下,似是连简单的人形都难维持。

    “鸿煊!”我见此,忍不住向前,激动地唤了一声。

    人影轻轻一晃,朝着我看来。

    “鸿煊!”我再次出声,看着那抹虚弱得只剩下淡淡的影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

    “媳妇!”

    一声虚弱的男音传来,他伸出手想抚摸我,却迟疑地停在了半空中。

    “有话快点说,”巫女大人出声提醒我们,“他太弱了,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就会消失,你们要抓紧时间,长话短说。”

    说着,她示意骆巧雨去点香。骆巧雨点头,将怀里的小黑放下,转身点了半支香,插在了香炉里。

    我看了那香一眼,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平复了因相见而激动的心情,轻声地问道:“鸿煊,你是不是有什么冤枉?”

    “媳妇,你别管了!算了!”他缓缓摇头,“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些什么呢?你还年轻,莫再为我守着了,回去再嫁吧!”

    “不,我既已嫁给你,就是骆家的人,怎可再嫁,你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

    “为夫已身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嫁来骆家没过上多少幸福的日子,如今我身已死,很快残魂也会消散,你不必再为我死守了,找个好人家再嫁好好过日子吧。”

    “骆鸿煊,你是要为妻随你而去吗?切莫再说让我再嫁的话了!”

    我怒视着他,“你含冤而死,却不告诉我实情,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是聚阴之体你是知道了吧,是我害了你吗?你要我改嫁是不想再要我了吗?!”

    “不,不是的!”他急了,原本很虚弱的身子因激动而变得更加不稳定起来。

    “那你说你是为何死的?”我咄咄相逼,不是我无情,而是不这样逼他,他就真的要抛下我了。

    “唉,你这又何苦呢!就算告诉你,又能怎样?”

    “我要知道,倘若你确有冤情,我定当竭尽全力为你伸冤。”

    “不用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他日若有遇到合适的人就再嫁了吧。”

    他说着,身影竟然慢慢虚化。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2章 妥协
    “骆鸿煊,”我伸出手,试图去拉他,“你别走,将事情说清楚。”

    然后伸出的手只触到一片冰凉,抓不到任何东西。

    他竟然就这样逃了!

    “时辰到了。”

    此时,巫女开口提醒。

    “巫女大人,求你开恩,让我再见见他!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抛下我了。”我哭求着。

    骆巧雨走过来,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小黑“喵呜”地一声,从案桌上跃下,走到我的脚边,用它滚圆的身子蹭蹭我的脚,似是也在安慰我。

    巫女大人见我哭得凄惨,在案桌后坐下,叹了一口气道:“孩子,莫哭,你若一心想为夫婿申冤,也不是没办法。”

    她停了停,又道:“只是以你的力量,实在太弱了。”

    巫女摇了摇头,不忍再说。

    “婆婆,不管怎样,小女都不忍鸿煊惨死,请婆婆成全小女一片苦心。”说着,我又跪下恳求。

    巫女抬了抬手,示意骆巧雨将我扶起。

    “既然如此,老身就帮人帮到底,教你一种养魂之法,日后让你得偿所愿。”

    “养魂之法?”我惊奇地睁大了眼。

    “这是一种巫术秘法,”巫女缓缓解释,“就是以人的精血来喂养魂魄。”

    “婆婆,这要怎么喂养?”我急切地问。

    “孩子,你可要想好了,以血养魂,不仅要消耗你自身的精元,还会让你日渐虚弱,日久了,鬼气会缠身,阴气越来越重,慢慢消耗掉你的阳气,直至你寿元提前结束。你本来已是聚阴之体,若是养了魂会更加剧你身体的虚弱的。到时怕是……”

    “婆婆,小女不怕,只要能为鸿煊伸冤,就算让我去死,也无所谓。”我很是坚定。

    “唉,何苦呢?你还年轻,听你煊儿的话,改嫁不好吗?你为何明知会死,也要如此义无反顾?”巫女叹息。

    “婆婆,我生是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如今明知鸿煊之死有冤,却不去伸冤,独留在世上,将来有何脸面面对骆家先祖?何况能换来鸿煊相伴,小女就算生命短暂也甘之如饴!”

    “你可想好了,一旦鬼气缠身,鬼气就会让你越来越虚弱,没几日可活,且死后魂魄将会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孩子你也愿意吗?”

    “愿意!”

    我毫不迟疑,我是个果决之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

    “看你如此坚决,老身就帮你一把好了。”巫女也没再坚持,妥协道。

    “多谢婆婆,”我又一次拜伏,“请婆婆告之如何以血养魂。”

    “你且回去,将你夫婿的骨灰取一小包来,老身为他开坛,将其魂魄与骨灰融入此玉盒之中。”

    说着,她取出一个紫玉盒子来。这紫玉盒子三尺见方,色泽鲜润,就昏暗的小油灯下似有莹莹光亮散发,一看就知不似凡品。

    “此物叫紫玉匣,是骆家历代巫女所传,以此物能养魂聚魂,能让魂体寄居于此。煊儿的一缕残魂现下就游荡在这山林里,其它的却不知去向,你可先将这缕残魂收在紫玉匣中,待日后再慢慢收集他的二魂七魄。”

    巫女见我看去,便对我解释道:“引魂后,你夫婿的魂魄会陷入沉睡,你将此物贴身收好,每日以三柱清香,三滴精血供养,七七四十九天后,魂魄会苏醒,切记不可让此物离身,否则他的魂魄将会因无法凝聚而消散在世间,从此再无转世机会。”

    我慎重点头,以示记下:“小女这就回去取骨灰来。”

    “不必着急,老身还需要准备,你可明日再来。”巫女挥手,示意她退下,“小雨,你送她出去。”

    “是,婆婆。”

    骆巧雨应命,带着我退出了竹屋。

    在竹门合上的一瞬间,小黑猫跳上了案桌,巫女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小黑猫说:“你既关心她,想跟她去,就去吧!”

    “喵,”小黑猫叫了一声,竟然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巫女浑浊的眼泛起精光,朝它眨了眨,小黑猫纵身一跃,已消失在竹屋里。

    竹楼外,骆巧雨送我出来:“花姐姐,你且去准备吧!”

    “多谢少巫大人!”我向小姑娘伏了一礼,迈出篱笆小门。

    “喵”,小黑猫从身后跃上她我的肩头,我伸手将它揪下,“小黑,你怎么跟来了,你是巫女大人的宠物,之前我不知道,一直将你带在身边,现在你还是回到巫女大人身边去吧!”

    小黑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花姐姐,不要紧的,它喜欢跟着你呢,你就让它跟着好了。”

    骆巧雨在后头笑盈盈地说道。

    “这样合适吗?“我转身,有些迟疑地道。

    “这有什么,这小东西很喜欢往外跑的,它待在林子里也闲不住的,婆婆从来不管它的,隔些时间,它自己就会回来的。”小姑娘很热心地安慰我。

    我点点头,便向骆巧雨告辞,带着小黑猫走了。

    我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村子里,这回倒少了阻碍,很顺利地出了林子。

    只见自家小院门口,站着隔壁家的根婶,她正仰头张望着。

    我快步走过去,“婶子,你怎么在这?”

    “天都快黑了,俺见你迟迟没回来,就在这等你了。你去哪儿了?”

    根婶许是等久了,见到我才算放心下来。

    我将她引进了院子,老妇人坐下,我进屋拿了茶水出来,给老妇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这才坐下。

    她见我坐下,伸头向院外望了望,见没人经过,这才问:“你可是去见巫女大人?”

    我一愣,自己去见巫女婆婆,她怎么知道。

    “呵,我是看到你向后山走去的,放心不会跟人说的!你是去问你家男人的事吧?”

    我见她如此说,只得点了点头,承认了。

    “巫女大人是我们村子里的守护神,她会帮你的!”根婶脸上浮现出轻松的表情。

    “多谢根婶关心!”我也不将与巫女相见的情景告诉她,只是向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来道谢。

    “这没什么,咱们邻里乡亲的,本应相互关照的。”她说着,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那你先休息吧,俺这就回去了。”

    我起身相送。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3章 作法
    片刻后,我进屋,给鸿煊的牌位上了三柱清香,喃喃地道:“鸿煊,为妻找到养魂之法了,你可愿意与为妻相伴相守?为妻将来定能为你申冤报仇的,你等着我为你洗冤吧!。”

    “喵”,小黑猫跳上案桌,走了几步。香炉里的清香,冒出的青烟向着外头偏了偏。

    我拿来了一张小油纸,将白色坛子打开,伸手抓了一把骨灰,用小油纸包好,收起,准备明日再去巫女那。

    这夜,我睡得很安稳,或许是已见过骆鸿煊,亦或是骆鸿煊被引魂,魂体虚弱,这夜骆鸿煊不再入梦来,小黑猫在我的屋里的房梁上守了一夜。

    翌日清晨,我准备妥当,抱着小黑猫再次踏上后山的山林。这次我不再害怕,不再迷失方向,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小竹楼。

    竹楼外,骆巧雨早已等候着我,“花姐姐,你来啦!”

    她打开竹篱笆门,让我进来。

    “花半蕾见过少巫大人!”我微微侧身,向小姑娘行礼。

    “花姐姐,都说了不必客气嘛!”

    小姑娘的语气带有一丝娇嗔,一双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显出小女儿的娇俏。

    “呵呵,应该的。”我对巫女很尊重,连带着对她的后继者也有一丝敬意。

    “哎呀,人家都叫你姐姐了!”小姑娘跺跺脚,以示娇怒。

    我笑了,觉得这小姑娘很是可爱,很自然地放开了拘束,笑盈盈地道:“那我就叫你小雨妹妹可好。”

    “好呀!”

    骆巧雨开心地笑了,然后引着我走到小木屋外,说道:“婆婆已斋戒沐浴,准备开坛,就等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骆巧雨伸手敲了敲木门道:“婆婆,花姐姐来了。”

    “让她进来。”门里传来巫女大人沙哑而威严的声音。

    我进去,巫女依然是昨天的形象,只是昏暗的油灯下,那枯瘦的老脸显得比昨日更为苍老。

    “花半蕾拜见巫女大人。”

    我上前行礼,巫女微微抬手示意我不必多礼。

    “婆婆,我已将骆鸿煊的骨灰带来。”

    说着,我将怀里的小纸包拿出来,递上。

    巫女颌首,道:“老身这就开坛做法,你且退下,让小雨进来。”

    “是,婆婆。”我退出木屋。

    片刻后,骆巧雨进了木屋。“婆婆,你真要施法助她养魂吗?”

    骆巧雨的语气透着一丝担忧。

    坐在案桌后的巫女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骆鸿煊是我们骆家的后辈子孙,他惨死在外头,魂魄归了骆家村,却一直徘徊在山林中。

    他没有来求老身帮忙,是不想连累骆家村,这是有义,他让妻子离开再嫁实为有情,这样有情有义的后辈,老身身为骆家村的守护者,怎可不帮?”

    “可是,婆婆,昨日你为他引魂已伤了身体,若还要开坛引动秘法,会消耗你的法力和精元的。”

    骆巧雨双眼透出不舍。

    巫女摇摇头,“锁魂入玉,虽是以老身精元之力施展,但以魂养魂却是要损耗那丫头的寿元,甚至生命,与她比起来,老身这又算什么,他日她魂入地狱,将受尽万般折磨,她受的苦可要比我的大呢,此女勇气怎是他人可比!”

    “婆婆……”

    骆巧雨还待要劝。

    却见巫女摆摆手,“准备开坛吧。”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

    骆巧雨无奈,只好作罢,上前准备。

    这次更为繁琐复杂,除了之前的香炉、木剑、摇铃、白烛,骆巧雨还拿了引魂幡挂在木屋内。条条引魂幡合着着青纱帷幔在油灯的映衫下显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骆巧雨将一张张黄色符纸贴在锁魂幡上,又在香案上摆放烛台,在烛台上点上七七四十九根白蜡烛。

    此时,巫女大人已穿上了历代巫女华服,黑纱蒙面,光着双脚。双脚、双腕系有铃铛,叮当脆响,环佩相扣,赤脚踩地,缓缓行来。

    “小雨,准备好了吗?”

    她沉声问道。

    “婆婆,准备好了。”

    “叫她进来吧!”

    骆巧雨点头应下,随后,我便跟着她进了屋里。我站在一旁,看到巫女拿出紫玉匣子,又将装着骆鸿煊骨灰的小纸包打开,将它放在了紫玉匣子旁边。

    又拿起案桌上的桃木剑和摇铃,一手挚剑,一手持铃,准备妥当,转身问骆巧雨,“黑狄呢?”

    骆巧雨正要开口答就听见“喵呜”一声,小黑猫不知从哪儿跳进来,径自跃上了香案。

    巫女大人看了一眼,说道:“黑狄,咱们开始吧。”

    “喵”,黑猫叫了一声,点了点头。

    巫女开始作法,摇铃叮当,木剑飞舞,她跳起了古老神秘的舞姿,繁琐的咒文在她嘶哑的嗓音里唱响。

    引魂幡合着青纱帏幔无风自动,小黑猫在香案上以奇妙的步伐走动,像是跳舞,又像是游庭信步,伴随着巫女神秘的舞姿,合奏出一幅怪异的场景。

    小黑猫不愧是巫女的灵宠,合着巫女的巫舞,竟然也象模象样。

    我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小黑与巫女配合默契,真没想到小黑竟然也有这本事,它果然不同一般。

    骆巧雨静立一旁守护着,时而恭敬垂目,时而抬头张望,但始终未敢出声打扰,她这是认真为巫女护法呢。

    就这样巫女跳了许久,她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突然,巫女加快了步伐,口里念咒的速度也随加快。脚上、腕上及手里的铃铛响得更为欢快,香案上的小黑猫也随之加快速度。

    屋里青纱、引魂幡随风乱舞,烛火摇曳,几欲熄灭。骆巧雨紧张地注视着木屋的一切,眼里显出凝重之色。

    我突然抬头,只见从洞开的窗户上看到山林突然刮起阴风,树枝摇动,风速愈烈,渐渐形成一股旋风,向着竹楼飞速而来。

    我不安地向前两步,想出声却生怕会打扰到巫女大人施法,连忙捂住了嘴巴。

    竹屋内,快速飞舞的巫女突然揭开展蒙面的黑纱,一张口,将一口鲜血扑洒在桃木剑上,只见桃木剑闪过一道金光,照亮了整个竹屋。

    片刻后消失,桃木剑上已经被染红,鲜血顺着剑身滑落,显得触目惊心。

    骆巧雨张口欲出声,巫女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接着巫女再次跳起神秘的舞蹈,只是速度却慢得许多。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4章 代价
    巫女婆婆挥舞着木剑,跳了一段便将木剑一指,一阵强烈的阴风袭来,她快速地将放在香案上的紫玉匣子挑开,又将盛着骆鸿煊骨灰的油纸一掀,将骨灰洒到紫玉匣子里,合着那道阴风一起进入紫玉匣子。

    紫玉匣子迅速吸收,紫色的玉面突然转灰,转暗。在玉面中心出现了一个黑点,迅速凝结。合上盖子,紫玉匣子摇摆不定,似是有东西在激烈挣扎。

    巫女桃木剑一指,打出一道白光,大喝一声,“锁魂入玉!”

    一旁的小黑猫“喵”地一声厉呼,紫玉匣子巨烈地颤抖了一下,片刻后才归于平静。

    行完法,巫女后退了数步,身子摇摇欲坠。

    骆巧雨急忙向前,扶住了巫女,关切地问:“婆婆,你怎么样?”

    巫女摇摇头,样子却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向我招了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我连忙上前,她指了指那归于平静的紫玉匣子道:“咬破中指,将你的血滴三滴到上去,紫玉匣子便会认你为主。”

    我一愣,很快就又回过神来,忍痛咬破自己的中指,将鲜血滴到了紫玉匣子上。

    巫女婆婆虚弱地开口道:“老身损耗了精元,法力尽失,很难恢复了。”

    “婆婆,你这又何苦呢!”

    骆巧雨眼泪漱漱地下来,扶着巫女的手也微微抖动。

    “傻孩子,身为守护巫女理应为骆家村尽力,此事因果天定,我们逃不开的。咳……”

    巫女咳出一口鲜血,血液染红了她面上的黑纱。

    骆巧雨急忙将黑纱取下,伸手用自己的袖口为巫女婆婆擦拭,“婆婆,你先进里屋休息吧。”

    小黑猫跳到巫女的脚边,轻轻蹭了蹭,像是也让巫女婆婆进去休息。

    几乎靠在骆巧雨身上的巫女虚弱地点了点头,我连忙也上前一起扶她进屋躺下。

    巫女婆婆握着我的手,停了好些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丫头,那紫玉匣子你拿回去,记得每日滴三滴精血上去,七七四十九天后便可停止滴血,以后要带着身边,切莫遗失。”

    我连忙点头,问道:“婆婆,方才骆鸿煊是进了那匣子里了吗?”

    “不错,老身已经将他的残魂锁入匣子里,不过,他的魂魄还不完全,人有三魂七魄,他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地魂,其他的都已经散落,需要你去寻找回来。

    这地魂本来也是应该魂归地府的,但是我们骆家村人是受诅咒的一族,死后魂魄都归于这片山林,因此你在外面才会看到那么多蓝火,那便是骆家村人的死后的魂魄。”

    “为什么会这样?”我惊奇地问,“受诅咒的一族?”

    “这事,以后小雨再慢慢告诉花姐姐吧!”在一旁的骆巧雨答道。

    我见状,连忙收回心神继续听巫女婆婆的。

    巫女婆婆有些虚弱,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骆巧雨连忙过来替她顺着气,一边嘱咐道:“婆婆,你先歇会儿吧!”

    我见巫女婆婆如此,也忙道以后的事我会慢慢来请教的。

    但巫女婆婆却抓着我的手不放,说道:“如今我已经油尽灯枯,时日也无多,还是趁我现在还有点力气,交代完吧!”

    我顿时心伤不已,骆巧雨脸色大变,更是哭出了声。

    我满心愧疚,若不是为了我,巫女婆婆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丫头,不必为老身难过,一切皆有因果,”许是看出我的愧疚,巫女婆婆轻声安慰我道:“来,老身先同你说说这紫玉匣子的用法。”

    我闻言,连忙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正襟危坐地听起巫女婆婆的讲解。

    她先是教我如何用,又将开启紫玉匣子的口诀传授于我,末了还不放心,让我多次复述了口诀,以免我出差错。直到我能正确念诵开启的口诀才算放心。

    “好了,你回去吧!小雨会告诉你寻找煊儿其他魂魄的方法,以后就靠你自己去收集齐他的魂魄了。”

    巫女婆婆见我学会了口诀,便摆手让骆巧雨带我退出去,骆巧雨答应了一声,替巫女盖好被子,和我轻轻地退了出来。

    心里有太多的迷团还没解开,比如说骆鸿煊是怎么死的,他死后为什么会徘徊在山林里,还有巫女婆婆为什么说他们骆氏一族是受诅咒的?

    他们死后为什么不能魂归地府,而是被束缚在后山山森里?那岂不是不能投胎转世吗?

    但是看到巫女婆婆虚弱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开口问询,只得暗压疑问和骆巧雨出来。

    我没想到的是,这是我见巫女婆婆的最后一面,在我回去后,巫女婆婆不多久后,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

    只是,当时的我,心里有太多疑问,想着改日再来后山小筑,哪里想到这一离开竟然与巫女婆婆天人永隔。

    后来,我问骆巧雨才知道,原来这次施法是吸取巫女婆婆寿元为代价的。做法时,巫女婆婆吐的那口鲜血竟然蕴含着她毕生的法力和最后的寿命。

    若是早知道这样,我定然不会要求她为我和骆鸿煊做这么大的,这样的牺牲实在太大了。以一人换另一人,这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我如何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巫女婆婆这是因果,但是这样的因果太大了,何况也不应该是她来承受。

    我,再一次欠下了恩情,这一次令骆巧雨失去了至亲,让她承受了失孤的惨痛。

    难道骆鸿煊当初会阻拦我进后山山林,他定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吧?我后悔没搞清楚状况便请求巫女婆婆为我收魂。

    只是,若是真知道了真相,我会拒绝吗?

    或许会犹豫的吧,毕竟对于能让骆鸿煊回归这件事来说,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若是用我自己来换,我定然会毫不犹豫的!

    或许会阻止巫女婆婆以自己寿元来换取,但若是这是唯一的途径,那就另说了,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只是巫女婆婆为什么会这样做,我最后还是不明白。

    后来,就算是问骆巧雨,她都默默摇头,只道这是她们巫女的责任。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5章 养魂
    小竹楼外,骆巧雨送我出来,我魂不守舍地走着,心里全是想着巫女婆婆方才教我的养魂之法。

    “花姐姐!”

    骆巧雨的叫声惊醒了我,我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噗,花姐姐,你就这样走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如何收集煊哥哥其他魂魄的方法了吗?”骆巧雨俏皮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到巫女婆婆交代的事,连忙问道:“小雨妹妹,你快说!”

    骆巧雨点点头说道:“嗯,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煊哥哥的其他魂魄散落到各地,但他的天魂似是被人拘禁了!”

    “什么?被拘禁?是什么人竟然拘禁了他的天魂?”

    我一惊,不由地上前抓住了骆巧雨的手臂。

    “花姐姐,你先别急,这拘禁煊哥哥天魂的人,婆婆说有可能就是害死煊哥哥的人,此人既然有如此本事能将人的天魂剥离且拘禁起来,定然不是一般人,婆婆说以你现在能力还不能去找这人。”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天魂落在这人的手里受折磨吗?”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那人拘禁天魂做什么,不过我们可以先收集齐其他魂魄,最后再去找他,到时相信煊哥哥的能力也会有所恢复,我们就不用怕那人了。”

    “恢复?”

    我听出骆巧雨的言外之意。

    “呃,”骆巧雨察觉自己说露嘴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煊哥哥之前不让告诉你的。”

    我盯着骆巧雨看,不说话。

    原来骆鸿煊生前果然有事情瞒着我,或许这就是他离开我的原因。

    她僵了一会儿,见我盯着她一副不放过的样子,只得将实情说出。

    原来骆鸿煊自幼孤苦,没有亲人,被巫女婆婆悄悄收养,跟在她身边学习巫术,他勤奋好学,很小便尽得巫女婆婆的真传。

    但骆家村历代是有巫女守护的,所以巫女婆婆后来又收了骆巧雨,将她以继承者培养。因此,名义上骆鸿煊和骆巧雨没什么关系,实际上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

    我听了才想到,难怪在结婚当日,骆鸿煊能轻易打败那些鬼物,只是当时他说是求来的平安符的功劳,他大概不想让我知道他会术法吧。

    至于骆鸿煊为何离开骆家村出外谋生,骆巧雨也不知道,这要问骆鸿煊本人了。这个无妨,等骆鸿煊回归,我有很多机会去问他。

    “小雨妹妹,你方才说先找齐骆鸿煊的其他魂魄,你可知道其他魂魄在哪里吗?”

    我决定还是先为骆鸿煊收齐魂魄再谋其它。

    “嗯,有一魄似是就在离此地不远的毒雾林里,不过,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我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花姐姐,你先用婆婆教你的方法为煊哥哥养魂吧,七七十四九天后,等煊哥哥能从紫玉匣子里出来,再去毒雾林也不迟,那时煊哥哥就能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了。”

    我微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等不及了,以骆鸿煊的脾气怕是不愿我去的,他之前固执地想赶我走,就是不想让我掺合这事。虽然跟他相处不久,但我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这次将他的地魂锁进紫玉匣子,也非他所愿,若是他回归怕也会怪罪于我了,别说让他陪我去收集其他的魂魄,没有再赶我走就不错了。

    “小雨妹妹,多谢你了!”

    我看着骆巧雨真挚地道谢。

    “花姐姐,客气了,你做的事可是都为了煊哥哥,煊哥哥自小待我如亲生妹妹,我能为他尽点力也是理所应当呢!”

    “呵,那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

    我见她如此说便不再客套,向她告辞离去。

    骆巧雨目送着我离去,转身回到了小竹楼里。

    “那丫头走了吗?”巫女虚弱地开口。

    骆巧雨点了点头,“婆婆……”她轻声地唤。

    “孩子,别难过,婆婆虽然法力尽失,耗损了精元,不久将辞世,但婆婆养你多年,也教导你多年,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继承婆婆的巫女之位,婆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婆婆,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骆巧雨哽咽着出声。

    我带着紫玉匣回到了骆家村,这回小黑没有跟随我回来,而是留在了后山小筑里,大概是不放心巫女婆婆的伤势吧,我也就随它了。

    我进了自家小院,便关好院门。进房,将一直揣在怀里的紫玉匣拿了出来。

    只见本来紫玉莹莹的盒面上多了一点黑点,那黑点如一块指甲大小,斑点融进了盒面中间,像是盒面上原本就有的一样。

    “难道这就是骆鸿煊的魂魄?怎么会这么小呢?”我喃喃自语。

    我将紫玉匣放在香案上,又给骆鸿煊上了三柱清香,轻轻说道:“鸿煊,未经你同意就将你的魂魄锁在了这紫玉匣中,是为妻不对,请你原谅。

    只是若是事先告诉你知晓,你定然不会同意。我只得出此下策,你千万别怪我才好。

    你等着,等过段时间,你就会恢复神志,就能与为妻相见了,为妻也能与你相依相伴了。”

    我续续叨叨地说了一通,然后将食指伸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食指顿时鲜血直流,我的眉头皱了皱。我将血液滴到盒面中间的黑点上,只见血液慢慢渗进玉佩,被黑点吸收。

    盒面突然光芒一闪,恢复了原样,我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自己滴上去的血已经消失不见。

    我心头一喜,难道这就是养魂?

    小时,也曾听老爷子说过有人养小鬼,就是用自己的精血每日喂养,养成的小鬼就会听从主人的吩咐。

    养小鬼可以用来招财转运,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养小鬼是为了替自己杀人,但总归养小鬼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招来小鬼的反噬。

    只是,我用精血喂养骆鸿煊的魂魄会不会也同养小鬼一样?我可并没有想要骆鸿煊听命于我,之前并没有向巫女婆婆问清楚这层,看来过几天得再去问问了。

    我收好紫玉匣,便回到屋里休息,这两天来往于后山山林,又担惊受怕的,让我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6章 鬼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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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水的夜晚,山风徐徐,清泉悠悠。老槐树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小院里,留下点点暗影,如同交织的网铺洒开去。树下,石桌、小凳在月光下投下墨色的身影,与静寂无声的小院一同编织出无声无息的画卷。

    夜空里,点点星光闪烁着星辉,让这古老的山村频添几许美丽的色彩。各家小院的鸡鸭都归了窝,偶尔不知哪家院子里传出一、两声狗吠声,衬得这寂静的夜格外的安静,祥和、宁静使这个小山村有了世外桃源般美丽。

    屋子里,油灯泛着昏黄的光晕,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传出,让这个老槐树下的小院有了一丝旖旎的色彩。

    里屋的土墙上,油灯投下一个娇美的身影,修长纤细的玉手,柔嫩无骨的娇躯,长发柔顺地披散着。

    哼着不知名的山村小调,我为自己清洗着秀发,土墙上的倩影透出一丝妩媚来。

    清洗了许久,我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着我光滑细腻的肌肤。触手冰凉,那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肩,我的背。

    我感觉那冰凉,透进了骨子里,感觉是那么清晰。我清洗秀发的动作停滞了,身子开始颤抖,我不敢动,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在那手将向下滑去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谁?”我厉声喊出。

    停留在我背上的冰凉的手停下了。

    我伸手抓紧木桶边缘,“鸿煊,是你吗?”

    我听出自己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颤抖,又有一丝惊喜。

    没有回答的声音,那手重新抚摸起我的后背,顺着那光滑的肌理慢慢滑动,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怜。

    我抬眼看向就放在床上的紫玉匣,以精血养魂已有七日,近日来总感觉有人注视着我,似有人在我身边,就连睡觉都感觉有人躺在边上。

    巫女婆婆不是说骆鸿煊要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显形的吗,怎么才七日,我就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这样的感觉,现在是这么清晰。难道是我聚阴体质又吸引了别的什么东西来?

    有人在屋子里,而且正站在我身后,抚摸着我的背。但是,我感觉这手是这么熟悉,熟悉得让我忘了反抗。

    我突然地转身,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人,身后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微弱的油灯,泛着昏暗的灯光。

    “鸿煊,是你在吗?你出来呀,让我看看你!”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激动。

    没有声音,就连抚摸着我后背的手也消失了。

    我的泪怅然落下,难道骆鸿煊不愿见我吗?他是在责怪我不听话,不去改嫁却把他的魂锁进了紫玉匣里吗?明明就在身边,明明对我还关心,却不愿现身,我的心里一阵阵酸楚。

    “骆鸿煊,你真的不愿见见我吗?”

    我喃喃自语,轻声呼唤。

    只是不管我怎么呼唤,骆鸿煊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就连他的气息都消失了。我轻声啜泣着,握着木桶边沿的手用力得有些泛白。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缓缓回过神来。水已经凉透,泡在水里的身子打了个寒战。我只好起身,擦拭了身体,披了件里衣,向着床铺走去。或许是哭得有些累了,倒在床上,随意地拉过被子,抱着紫玉匣子就睡着了。

    许久过后,一阵阴风吹起,屋里的油灯闪了闪,灭了。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团光影。

    搁置床上的紫玉匣上,一团青烟冉冉升起,形成一个修长的身影。与在巫女竹楼里的不同,现在的身影带有一点实体化,有了更清晰的样子。

    只见他,一身白衣,面容俊丽,高额琼鼻,五官分明,修长的身材显出一副俊秀的模样。倘若我还醒着的,看到他这副模样定会很吃惊。骆鸿煊这个样子,与三年前离家时大不相同。

    虽然这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还是未曾改变,但穿着打扮却大不相同,没了山里汉子的气息,倒添了斯文书生的书卷气,城里的三年打工生活让他气质上改变了不少。

    骆鸿煊缓步走向木床,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面容憔悴,眉头紧锁,脸上还挂着清泪。就是睡着了,还有眼泪落下。

    她定是伤心透了吧,做梦都还在哭泣。

    骆鸿煊摇了摇头,她是水做的吗?都哭了一夜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个不停,这丫头身体里到底储藏了多少泪水?

    她身上的里衣随意的披着,露出美艳的香肩,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的玉色,引人无限暇思。随意扯过来的被子只披到腰间。许是独睡惯了,她随意地趴卧着,侧着一张小脸,秀发半湿,还在滴着水,任性地披散着,浸湿了里衣和床褥,样子随意而香艳。

    骆鸿煊的眼眸闪了闪,将视线移开。方才,他就是受不住她的诱惑,才对她出手,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唉,”一声叹息自床前骆鸿煊的口中溢出,“还说会照顾好自己,这样子让我怎生放心,这三年来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他伸出一双虚幻的手,这手在月光下若有似无,莹莹的犹如白玉般光洁。轻轻擦拭床上女子的俏脸,擦干她眼角的泪痕。

    像是感觉到太冰凉,女子的琼鼻皱了皱,无意识地转开脸躲闪,发出如猫叫般地轻哼。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像是还在做梦,却不再有眼泪溢出,熟睡了过去。

    骆鸿煊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布巾,布巾飘然落下,将床上女子的头发轻轻擦拭,直到不再滴水,那布巾才离开,回到了原处。接着被子又缓缓上升,刚好披到女子香肩,遮住了裸露在外的旖旎。

    做完这一切,骆鸿煊伸出手想抚平女子紧皱的秀眉,伸出来的手却虚幻地穿透而过。

    “唉,看来还是太虚弱,方才消耗过多了,”他看了着床上的女子,满心愧疚地道:“媳妇,吓着你了吧,这都怪你太诱人了。”

    他停了停又道:“放心,为夫不会怪你了,事以至此怪你又能如何,只是要苦了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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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7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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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执意要为我聚魂呢,这些事你不该被扯进来。离开再嫁不好吗,平安地过完这一生不好吗?非得扯进来,你可知这以后会有多少危险等着你呢?你这体质若是让那人知道,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吗?”

    骆鸿煊喃喃地说着,“罢了,看来这些都是因果注定,就算我执意将你推开也无法挽回。”

    他的身影晃了晃,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叹息道:“看来还是太弱了,这今晚为夫不能陪你了,你可要好好安睡哦!”

    他怜惜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自从她开始以血喂养他,他就能化形,夜夜陪伴她了。只是刚开始时,他心里很不愿意接受她的喂养,见到她的血却不能自控地吸收。

    他的魂体越来越强化,她却越来越虚弱。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却又被锁在那该死的紫玉匣中,无法阻止她的喂养,只得无奈被动地承受着。

    在她的身边他的魂体会很舒服,能不断地加强魂力,这与她的聚阴体质有关,她能将阴气聚集在身边,让他得到滋养,这相当于魂体在阴间一样,也是他能如此早就显形出来的原因。

    骆鸿煊长叹了一口气,留恋不舍地看着床上女子安睡后的容颜,身影慢慢虚化,消失在空气中。

    静夜的屋子,月华如水,木窗虚掩,卧榻上的女子安然而眠,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金鸡报晓,旭日东升,我缓缓睁眼,只见屋子里已照进阳光,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欲掀被下床,却感觉自己身上一阵清凉,低头一看,里衣滑落,身上未着寸缕,脸上顿时一阵羞红。

    我想起昨晚,自己在洗澡的木桶里哭了一夜,哭累了就起身,随意地扯了件里衣披了,倒头就睡。是谁给她盖的被子?难道昨夜太冷,自己扯被子盖了?摇了摇头,她也没多想,找了衣服穿上。

    给自己简单地梳洗了一下,随手将紫玉匣拿在手里,便来到堂屋,净手点香,对着牌位三拜。

    “鸿煊,我起晚了,你莫怪!”

    上了清香,拿起放置一旁的一柄小刀,掌心上一划,血就从伤口上流了出来。

    “嘀嗒,嘀嗒”,滴在了紫玉匣上,三滴过后,盒面的中心那块黑色的斑点,迅速吸收血液,亮光一闪,盒面恢复原样,似乎方才的血液,并未曾落在它身上一样。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这些天来一直这样喂养,盒面上的斑点吸收了血液后,像是会长大的一样,变得越来越大,慢慢地向四周漫延,原来紫色的玉面已有一半被黑色斑点覆盖。

    我拿纱布将手包好,手抚着紫玉匣子喃喃地唤,“鸿煊,你何时才能真正地出来在我的面前?好想,好想你……”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小黑猫慢悠悠地跺步进来,我俯下身,将它抱起。

    “小黑,你可回来啦!”我惊喜地道:“这么多天不见,小黑你又胖了,这几天你都在巫女婆婆哪里吗?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我抱着它往外走,嘴里问个不停。

    这些天,小黑猫一直没回来,我挺担心的,一是担忧巫女婆婆的伤势,二是担忧小黑猫无人照顾。后来想到小黑这是在它原主人那呢,它原来就是巫女大人的灵宠,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会儿看到小黑,我又想起巫女大人的伤势了,那日匆忙离开,骆巧雨说巫女婆婆损耗过大,需要静养。我便什么也没做,先回来了。

    原想再去探望的,却想到骆巧雨吩咐过不可打扰巫女婆婆静养,也就按耐住自己,不再踏进后山山林。

    “喵,喵,”小黑叫了两声,又在我的怀里蹭了蹭,算是回答。

    “小黑,你还没吃吧,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去。”

    于是,我开始忙碌,给小黑猫喂了食,又给院子里的鸡、鸭喂食。

    正喂着呢,就听见,“嫂子,在忙着呢!”

    一个轻悦的男声传来,我抬头,看到两道人影矗立在院门前。就见那两人走进院子,正是骆鸿煊的兄弟骆宏彦和骆宛天。

    “你们来啦,快请坐!”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用围裙擦了擦手,请他们在院子里坐下,自己则是转身进屋拿茶水。

    “嫂子,你别忙,我们来说完事就走的!”

    骆宛天喊住了我,但既然是客人,哪有不招待的,我没管他的客套,给他们倒了茶水。

    骆宏彦看着我不说话,眼里闪过一抹疼惜,我错愕,很快就忽略他的眼神,说道:“你们来是……”

    “呃,是这样的……”开口的还是骆宛天,骆宏彦本来就是沉默的人,我住在骆家村里,他们虽然时常照顾我,但有事情都是骆宛天出面说,骆宏彦总是沉默着。

    骆宛天沉吟了一下,象是在酝酿语句,接着才道:“嫂子,你也知道我们是鸿煊的兄弟,鸿煊他生死异乡……”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他骨灰被人送回,我们就想着给他立个墓,也好入土为安,嫂子你看?”

    “不行!”

    我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立马站了起来。两人看到我果断拒绝,都是怀疑地看着我。

    是啊,人们都说死后要入土为安,骆鸿煊的骨灰既然已经被送回来,他们当然想要把他安葬了。但是,我现在为他养魂聚魂,以后他会回归,哪里肯为他立墓。只是,这又该如何拒绝他俩呢。

    “呵呵,嫂子,你不用担心费用问题,我们身为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定会出钱出力为他办个风光的葬礼的。”

    骆宛天以为我拒绝是担心钱的问题,连忙解释道。

    “还是不行!”

    我摇头,但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强硬了。我在想着该如何拒绝他们。

    “放心,安葬了鸿煊后,你还是骆家村的媳妇,我们不会赶你走的!”

    这时,骆宏彦开口说道。

    我诧异,他怎么想到这层,是了,他以为我丈夫身死又没有子嗣,怕被族人赶回娘家去。没想到他一大老爷们倒是细心地为我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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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8章 葬礼
    只是,他们虽然为我考虑,但是我想到的却是骆鸿煊怎么办,他现在的地魂虽然被锁在了紫玉匣子内,但他若是出来会不会要寄居的他的骨灰坛子里?

    若是将他安葬了,那他不是只能寄居在他的坟里。不行,我得阻止他们为骆鸿煊举行葬礼!

    只是,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呢?

    我还没想出什么借口就听骆宛天道:“嫂子,你放心,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视你如亲嫂!”

    他这是也明白了骆宏彦的意思了,接着他的话头说的。我看着他们两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诚挚的表情,那样子似是生怕我不相信他们一般。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解释道:“骆鸿煊身死还未过七七,我想让他在家停灵至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来商议此事,你们看?”

    我终于找到了借口,虽然这个借口也只能拖延一时,到时怕又会引来他们。但是,此时也只能先拖一时算一拖了。

    我没想到的是,就算拖这一时都未能如愿!

    就听到骆宛天呵呵一笑说道:“嫂子,我们理解你对鸿煊的感情,你想多陪陪他也是应该,只是他身死他乡,我们做兄弟的气愤难平,就想着给他安葬了后出外去查询他的死因。等这事妥了,我们俩也好启程去。”

    我闻言睁大了眼睛,惊奇他们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其实我何尝不想知道原因,我为骆鸿煊招魂不就是想知道他的死因吗?

    如今骆宛天提出来,正中我心思,于是便说道:“多谢你们了,只是葬礼的事能否缓缓,等他过了七七再说,到时也请你们带上我一起去,可好?”

    “这个……”骆宛天迟疑了,他看向一旁的骆宏彦。

    只见骆宏彦缓缓地开口道:“带上你也可,只是你得同意先让我们为鸿煊办了葬礼。”

    骆宏彦这个条件开得让我犹豫了,一方面是要寻找答案,一方面是要让骆鸿煊入土为安,我左右为难。

    就在这此,一声猫叫传来,小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脚边,就见它跳上了我膝头,在我怀里蹭了蹭,“喵喵”地叫了两声。

    “同意他们!”一声稚嫩的童音在我的心里响起,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顾寻找,但院子里除了我们三人,哪里有小孩。对面的两人疑惑地看着我的举动,我只得抱一笑,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似的。

    看到骆宛天正满眼期待地盯着我瞧,等着我的答案,于是我下意识地答道:“那好吧!”

    此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就同意了呢,那我之前的顾虑怎么办?

    只见骆宛天和骆宏彦相视一笑,都是露出了轻松地表情。

    “那好,既然嫂子答应了,那我们兄弟就着手去办了!”

    说着,便拉起骆宏彦向我感谢地一笑,连忙起身。

    我想到他们这也是为骆鸿煊好,既然都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也只得陪着笑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或许到时骆鸿煊并不会受限制呢,就算有限制,到时我也能想办法将他挖出来。

    “不麻烦,不麻烦!”骆宛天连连摆手,拉着骆宏彦就向院子外走去,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骆宏彦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为复杂。

    我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被他看出来了,他在怀疑吗?

    不过,我可管不了这了,方才那童音是怎么回事?我赶紧四下找寻,但院子里除我自己就只有怀里抱着的小黑了。

    我将狐疑地眼神投向小黑,就见小黑叫了一声,跳上了石桌,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随后趴在桌子上准备睡懒觉,那样子与平常小猫无异。

    “小黑,方才那声音是你吗?”我轻声地问了一句。

    小黑却毫不理会,自顾着睡了起来。

    “呃,难道真是我幻听了?”

    我摇着头起身,向屋里走去。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转身后,小黑抬头张开眼看着我,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在骆宛天他们离去后的不久,我家便迎来了村子里的人,他们都是来帮忙办理丧事的。我们山里人都很热心,谁家要是有个红白之事,全村老少都会来帮忙。东家拿锅碗瓢盆,西家拿桌椅板凳,自家有种蔬菜瓜果的,也会捎带些过来,总之都会尽心尽力来帮忙。

    以前我也会出去帮忙,这回轮到自已,也只能看着他们热情地带着自家的东西过来。好在,有骆宛天和骆宏彦两人张罗着,一时也不会乱。

    只是,没有法事,他们没请道士或和尚来超渡亡魂。这是骆家村的习俗,治丧不做法事。这是骆家村独有的习俗,我们葛家村及其他山里的村子都不会。这是我嫁到骆家村后才渐渐了解的。

    骆家村的葬礼除了没有法事,其它都与另村一般无二。村子里几个平日与我交好的女人过来帮我换上了孝衣。灵堂很快就搭起来了,骆鸿煊的牌位和骨灰坛子就放在堂中,我披麻戴孝地跪着为他烧纸钱。

    我不知道骆鸿煊看到自己的葬礼会怎么想,他被锁在了紫玉匣子里。近日我能感觉出他的气息了,就如同当初感觉鬼爹在身旁时的样子。鬼爹最后还是让我看到他的样子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鬼力增强还是他因为要入地府的缘故。

    最近我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冰凉。或许等到骆鸿煊出来,我会比他还像鬼。只是不知道何时能见到骆鸿煊?

    我边烧着纸钱边想,想到骆家村人死后魂归后山山林,并不会入地府,巫女婆婆说这是骆氏一族受的诅咒。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受这样的诅咒?

    若是不得投胎,那不是永远成为孤魂野鬼。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骆家村里的丧事才会不用道士和尚来超渡?这得去问问少巫骆巧雨会有所答案。

    想到骆巧雨便想起了巫女婆婆,不知道她怎样了,上次她耗尽法力倒下后,我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她。等办完了丧事还是先去后山看看巫女婆婆好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29章 鬼闹
    正当我想着骆巧雨和巫女婆婆的时候,就听到骆宛天的声音传来:“村长大叔,您来啦!”

    我抬头向院外望去,就见村长柱着拐杖缓缓而来,身旁还跟着他的儿子骆宏泽。是了,骆家村里的丧事向来都有村长来主持,想来是骆宛天他们请来了他。

    村长走上前来,对着骆宛天沉声道:“开始清场吧!”

    骆宛天点点头,对着院中忙里忙外的众人大声宣布道:“今晚守夜,十六岁以上的男子留下,其他老少妇人都请回吧!”

    于是,便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退场,我看着他们离开,心道:“看来正场要开始了!”

    往常我都是随着大家离开,心道这回是自家治丧,应该能留下来一观骆家村特殊的葬礼了。正当我如此想时,就见骆宛天和骆宏彦向我走来。

    开口的还是骆宛天,只见他笑盈盈地道:“嫂子,您辛苦了,晚上守夜便由我们兄弟来吧,您请先回房休息!”

    我一愣,道:“我不能留下来吗?”

    骆宛天摇头,“嫂子,这是我们骆家村的规矩,女子不得参加守夜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我见状也只得起身,“那辛苦你们了!”

    向他们微微一点头,向着里屋走去,后面传来骆宛天的声音。

    “嫂子,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出来!”

    我迈步的脚停顿了一下,暗压心中的好奇,进屋休息去了。

    我看着摆在床头的紫玉匣子,喃喃地说道:“骆鸿煊,这是你的兄弟为你举行的葬礼,你会出来看看吗?”

    我家的院子很小,就算在里屋,门窗紧锁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骆宛天对村长道:“叔,已经清场好了!”

    “他家媳妇没问题吧?”村长的声音。

    “没事!已经进去了!”

    “那就开始吧!”

    院子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来留下来的男人们也都没了动静,接着便传来村长似念咒般的声音。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魂兮,魂兮,归来兮,魄兮,魄兮,思归兮,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

    是招魂咒,村长竟然在招魂!

    我心惊,看到紫玉匣子怱然剧烈地摇动起来,连忙扑过去牢牢地抱住。心里直喊道:“别出来,骆鸿煊,别出来!”

    我不知道村长竟然会招魂!他们为骆鸿煊举行葬礼竟然只是为了招骆鸿煊回来!

    但是骆鸿煊的地魂是巫女婆婆好不容易锁进紫玉匣子中,若是现在让他就这样出来,巫女婆婆为我们所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紫玉匣子,心里不断地呼喊着不要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阻止起了作用,只见紫玉匣子渐渐归于平静。

    屋外,村长的咒语也已经进行了第二遍,随后就听得“碰”地一声,是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

    接着便听骆宏彦说道:“叔,没招到!”

    村长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许久后才道:“等会再试,或许是他死在他乡,魂魄难以回归。”

    “可是我前段日子明明感觉到骆鸿煊的魂归来了!”骆宛天道:“后来却不知怎么没了他的气息。”

    原来是这样,他们才会想借着治丧来招魂!但他们招骆鸿煊回来要做什么?

    “不管怎样,都要将鸿煊的魂招回来!”骆宏彦说道。

    “不错,我们骆家村的人,死后都得归于后山山林!”骆宛天应和。

    “要不,老爹,你再试试!”这是村长的儿子骆宏泽的声音。

    “也罢,老汉就再试试!”村长应道。

    紧接着,又响起村长念咒的声音,我紧紧地抱着紫玉匣子,心里不住的祈祷骆鸿煊不要出来。不能让他们打乱我的计划!

    只是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周围似乎突然间冷起来,自己的身体也不住地颤抖,就像突然到了深冬般。我躲到了床上,抱着紫玉匣扯来薄被盖在身上,紧张地看着紧闭的窗户。

    “怎么感觉很冷啊!”骆宏泽嚷道。

    “就是,好像突然转冷了。”

    外面突然吵杂起来,我很想出去看看,只是怕出去了,里面的骆鸿煊就被招出去。

    “不好了!”

    “老爹,快停下!”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声惨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桌椅倒地声响成一片。我再也忍不住,跑到窗户边,悄悄打开窗户一条缝隙往外张望。

    只见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村民们倒地的倒地,惨叫的惨叫,原本摆在院中的桌椅已经倒成一片,整个院子狼藉不堪。

    院子里涌现出许多蓝火,似是我在后山山林里看到的那些蓝火,此刻就在院子里四处飘荡,村民们东躲西藏地躲避着它们的攻击。

    “这怎么回事啊,村长大叔?”骆宏彦大喊,他在忙着驱赶。

    “好像是村长大叔招魂将后山的那些东西给招来了!”骆宛天也在忙碌!

    “快,快将院门打开!”村长急喊。

    但是早有人涌到院门处了,只是这会儿已经被堵在院门口了,更多的蓝火涌到院子里。

    “阿泽,快去请巫女大人!”村长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已经扑满蓝火。

    “老爹,出不去啊,怎么请?”骆宏泽扑过去扶村长,顺手去驱赶蓝火,但是这些蓝火似是疯狂了般,不断地攻击着他们。

    “怎么会这样?那些不是骆家村的先祖们吗,怎么会攻击骆家村人?”我躲在窗户后,害怕地看着院中的一切。

    就在此时,那些蓝火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直直地往我这方向涌来。

    “啊!”我一声尖叫,跌坐在了地上,接着便感觉身上一股股冰冷涌来,就见那些蓝火不断地向我挤来。

    我连忙往回爬,但是蓝火就像是有生命般,不断地涌到我的身上。我的身体越来越冷,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寒冬里的冰窟窿。

    “不好!”就听到外面骆宛天一声大叫,接着就有脚步传来。

    但是我已经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瞬间,似是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0章 晕厥
    我不知道自己晕厥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来,便看到床前站着三道人影。朦胧间我动了动,惊醒了床前的三人。就见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搭上了我的额前,轻声道:“看来是醒了!”

    我张开双眼才看清眼前之人竟然是少巫骆巧雨,慌忙要起身,却被她按住了,“花姐姐,你先别起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呢!”

    我只得躺下,看着她,“小雨妹妹,你怎么来了?”

    骆巧雨依旧她那青纱蒙面的装扮,一双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的胜是可人。

    只见她灵动的大眼露出一抹轻松,道:“我要是不及时赶到,花姐姐怕是要被他们折腾死了!”

    说着,冷哼了一声,转头瞪着床前的另两位。我这才看清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骆宛天和骆宏彦

    只见两人对于骆巧雨的埋怨表情不一,骆宏彦一脸愧色地低下了头,道:“都怪我们没问清楚。”

    骆宛天却咋呼道:“这怎么能怪我们呢,是她不说清楚!”说着手一指,就指向了骆巧雨。

    骆巧雨被他这一指,人就霍然站起,一手拍开了他,气呼呼地道:“这种事能到处乱说吗,你们打算为煊哥哥招魂就不能先到后山问问吗?”

    “我们倒是想去问呀,可是巫女婆婆突然启动了后山的防御大阵,我们村子里的人谁都进不去,我们怎么问?”骆宛天理直气壮地说道。

    骆巧雨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黯然神伤,整个人就像萎靡了般。

    骆宏彦见状以为是骆宛天说话太重了,一把扯开他向骆巧雨道:“小雨,你别听他的,他就是心直口快,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应该等大阵关闭,却请示了巫女婆婆后再做决定的。”

    “哼!”骆宛天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但显然也看到了骆巧雨的样子,不敢多说话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吵架,他们几人似乎都很熟悉,也总算知道了骆宛天他们是没有经过巫女婆婆同意,擅自请村长来为骆鸿煊招魂的。

    我想到了骆鸿煊,连忙去寻找紫玉匣子,就见它安然地放置在我的床头,连忙抱起它紧张地检查。

    “花姐姐,放心吧,煊哥哥在里面安然无恙呢!”许是骆巧雨看出我的紧张,出声安慰我道。

    我抬头向她投去一抹感激地笑,道:“多谢小雨妹妹了,对了,之前那些蓝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骆家村的先人们,怎么会攻击村民的,还有村长他们呢,没事吧?”

    “村长大叔他们没事,已经都回去了!”骆宏彦答道。

    “这个还不是得怪他们!”骆巧雨说着又回头瞪了一眼骆宛天。

    骆宛天被她这一瞪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跳起来又要回击,却被骆宏彦一把拉住。

    骆巧雨也不管他,而是继续说道:“他们让村长来招魂,可是煊哥哥的魂被锁在紫玉匣里自然招不出来,于是村长就多试了几次,后山山林最近阵法的不稳定而让蓝火们的负面情绪爆涨,村长一招魂被都招出来了。”

    “那我昏迷前怎么感觉蓝火都涌向我身体里去了?”我问,那种全身冰冷的感觉到现在还在呢!

    “呃,这是因为你的聚阴体质,你吸收了全部涌出来的阴魂,要不是我及时阻止,又喂你吃了药,花姐姐你怕是要因阴气过重而爆体了!”骆巧雨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哼,也不说清是聚阴体质!”骆宛天嘟喃道。

    “还说呢,要不是你们莽撞会这样吗,你们不只害了花姐姐,还差点害了煊哥哥养魂!你们知不知道婆婆为了煊哥哥养魂的事已经……”骆巧雨说道这声音嘎然而止。

    我们都诧异地望着她,“小雨妹妹,巫女婆婆如今怎么样了?”我拉起骆巧雨的手紧张地问道。

    果然还出事了吗?当初我看到巫女婆婆做完法事后便虚弱得那样子,心里一直很担忧。

    “婆婆……婆婆她已经过世了!”骆巧雨抬头抹着泪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骆宛天不淡定了,上来就一把将骆巧雨纠起来。

    骆宏彦急忙将他拉开,“你听小雨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

    骆巧雨这才缓缓说出来了实情,原来巫女婆婆在我离开后的第二日便过世了。不过,骆巧雨说她去得很安祥,像是完成了心里的大事般。

    我知道,我这是又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若不是为了我,为了骆鸿煊,巫女婆婆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我的心像是沉重得被压了一座山,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花姐姐,你别难过了,婆婆说了,这些都是因果天定,她也算是为骆家村做了最后的奉献了。”

    “可是……”我抬起朦胧地双眼,愧疚无限地望着她。

    “别可是了,等找个时候我们一起去拜祭巫女婆婆吧!”骆宛天抹了一把脸,装着很镇定地说。

    “也是!”骆宏彦附和着点点头,脸上也有难过的神情。

    “对了,嫂子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哪里不舒服就找小雨这丫头,反正她现在是我们骆家村的守护巫女了。”骆宛天倒是恢复地很快,这么快就想到我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我身上有老爷子给的荷包,现在正在我怀里缓缓地流出暖意,温暖着我的冰冷的身子,这会儿的功夫,我倒是舒服了不少。

    “那就好!”骆巧雨也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拉平方才被骆宛天拉扯的衣服,道:“既然花姐姐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我叫住了她,着急地问道:“小雨妹妹,骆鸿煊有事吗?”

    我担忧骆鸿煊经过之前那一番招魂会不会养魂受影响。骆巧雨看到我一脸担忧的样子,明眸一笑道:“没事的,煊哥哥恢复得很好呢!怕是因为你的聚阴体质,他能得到很好的滋养,不用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出来了呢!”

    “那就好!”我这才放心,只要骆鸿煊没事,自己受点阴气算得了什么!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1章 心疼
    “花姐姐要是不放心就再滴几滴血上去!”骆巧雨看向放置在我床头的紫玉匣子,俏皮地说。

    她象只是无意地一说,我却二话不说,解开手上的纱布,拿起一旁的小刀就在伤口处轻轻一划拉,血就大颗大颗地滴在了紫玉匣的盒面上。

    动作之闲熟,就像那不是自己的手般。其实这已经是我习以为常的事了,当然不会生疏。但身边却有人不淡定了,就见我的眼前一花,便有人闪到我的跟前。

    一只大手已经把我的手握在手里,“你这是干什么!”

    一声大喊在我的耳边响起,随后就拿起边上的纱布开始为我包扎。我奇怪地看着正在为我包手的骆宏彦,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了。

    “咳咳,”两声干咳响起,骆宛天疑惑地拍了拍骆宏彦,“阿彦?”

    骆宏彦抬头,这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慌忙地放开我的手,尴尬地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我收回手,看着已经被包扎好的手,只觉得脸上热热的,这还是除骆鸿煊外第一被其他男人如此亲密接触。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嘻嘻,花姐姐,这是止血药,对止血很有奇效的,你拿着!”骆巧雨打破僵局,笑嘻嘻地递来一个小瓶的药膏。

    我连忙接过,道了一声谢。

    “那嫂子先休息吧,我们就先走了!”

    骆宛天拉过骆宏彦便往外走,我回过神,对着他们的背影道:“多谢两位了!你们慢走!”

    骆宛天挥了挥手,两人走出了我家,像是没有发生刚才的那事般。

    骆巧雨这时也道:“花姐姐,那我也先走了,有事尽管来后山找我!”

    说着,便从敞开的窗户跃了出去,外面传来她的声音:“我会让黑狄来陪你!”

    我闻言心里一暖,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么细心,知道我经过昨晚那一场惊吓会害怕,竟然让巫女的灵宠来陪我。

    我回头,看到紫玉匣,伸手将它拿起,盒面上的黑点已经扩大,本来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现在已经是小孩子拳头大小了。看来,这真会随着喂养而不断涨大的。

    就在我此时,只见紫玉匣上缓缓地升起一股青烟,那青烟渐渐化实,竟然显现出一道人影来。

    “骆鸿煊!”

    我被吓了一跳,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床前的人影。

    “媳妇!”他伸出手,慢慢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只感觉右边的脸夹接触到一片冰凉,眼睛就模糊起来,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终于见到他了,这些天的担忧,昨晚的惊吓,竟然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我闭上眼,细心地感受脸上传来的冰凉,一切都像是在梦中般,我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存在我的内心深处。

    他的出现竟然是如此突然,突然得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些天来日日盼望能再次见到他,如今见到了却不知道如何面对。

    “傻瓜,怎么哭了,难道不想见到为夫吗?”骆鸿煊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声音是如此悦耳,如同山涧清泉缓缓地流进我的心田,清凉了我澎湃的心湖。我张开眼,看着他那张完美的俊脸,再次确认了他的存在。

    “你,你怎么出来了?婆婆不是说要七七四十九天你才能显形吗?”

    “这还要感谢媳妇你!”骆鸿煊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闪亮我的眼。

    呃,好帅!我心里突然涌出这话。

    “感谢我?”

    “嗯,你吸收了蓝魄,身上的阴气爆满,滋养了我的残魂,又加之方才你滴的精血,加深了我的鬼力,我的显形自然不在话下!”

    “蓝魄?你是说昨晚涌到院子里来的蓝火,也就是后山山林那些骆家村的先祖吗?那我吸收了他们,他们是不是不存在了?”我疑惑地问。

    骆鸿煊点头,“是后山的那些蓝火,但那不是真正的骆家村先祖,只是些骆家村人魂体的残魄罢了。给你吸收了也无甚影响!”

    又问道:“媳妇,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会意,他这是问我吸收了这么多阴气后对身体的影响。

    “好多了!”

    我的身上有老爷子的小荷包,已经慢慢地缓和我身上的冰凉,我已经逐渐感觉小荷包的妙用了。

    “那现在是不是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骆鸿煊突然靠近,将他的俊脸贴近我的眼前,人也随之出现在床上。

    我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向床里缩了缩,“算账,算什么账?”

    我看着眼前的俊脸,高耸的鼻梁,轻薄的唇,还有深邃的明眸,竟然让我一时忘了呼吸,只觉得他的气息充盈着鼻尖。对于自己的问题,却早已抛之脑后。

    “当然是这个!”他说着,拿起我的左手,举到我的眼前。

    我低头,看到的是骆宏彦为我包扎的伤口,呃,他该不会生气了吧?我让别的男人碰了自己的手,还放任他给自己包扎。这对于自己这个有夫之妇好象不应该,他该不是要跟我算这个吧?

    “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如此毫不在意地伤害自己,我有多心疼?你的血有多珍贵,知道吗?明明婆婆交待每天只需要三滴,你却要割开这么大的伤口,滴下一堆的血,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吗?”

    骆鸿煊抬起头,双眼瞪视着我,他的眼里充满心疼还有不满。

    这是对我行为的不满吗?

    我笑了,原来他是为了这个,他不怪我骆宏彦的事就好,毕竟我想骆宏彦也只是一时心急才会那样。

    “你还笑?!”骆鸿煊的声量有些提高。

    但我知道他这是虚张声势,笑道:“这是因为我想早点见到你啊!我发现只要我滴血,盒面上的黑斑就会扩散,然后感知你的气息就会加强,就想着多滴些,你就会快些出现。你看,果然是这样的,不是吗?”

    我高兴地看着他。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他抬手在我左手的伤口上一抹,伤口上的疼痛竟然就消失了。我惊讶地抬头,竟然看到他慢慢地淡出我的双眼。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2章 委托
    我看到骆鸿煊渐渐淡出我的视线,心中大急,扑身向前想去抓他,却扑了空。只见他化成一缕青烟缩回了紫玉匣中。

    “骆鸿煊,你怎么了?”

    空气中留下他的一声叹息,“唉,看来还是太勉强了,鬼力才恢复了一点啊!”

    我捧着紫玉匣,有些无语,难道是因为他用鬼力为我疗伤,让他连显形都维持不了吗?

    想来也是,他的魂体毕竟还很虚弱,方才还为我使用鬼力,唉,还说我呢,他自己不也这般不在乎自己!

    我叹气,收好了紫玉匣子。

    几天后,我坐在小院里,拿着一只鞋面绣花。这些天来,我也算休息够了,这日难得天气好,便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做些活计。

    院门外,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鸿煊嫂子在家吗?”

    我抬头,篱笆门外,站着一名村妇。只见那妇人二十多岁年纪,穿着朴素,瓜子脸,柳叶眉,身材瘦削。手里挽着一个竹篮子,笑盈盈地站着,向着院子里张望。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她走去,“原来是二嫂子,你怎么来啦,快请进来。”说着,我打了篱笆门,让她进来。

    这位是同村骆四爷家的媳妇儿,也是外村嫁来的。她家的夫婿骆宏良与骆鸿煊同辈,在家排行老二,自小被骆四爷宠坏了,整日在家游手好闲,是骆家村有名的闲汉,平日里没少欺侮邻里乡亲的。但这骆二嫂子倒是个敦厚老实之人,常替自家夫婿收拾些烂摊子,给人赔礼道歉的事也没少做。

    这些都是隔壁根婶平日里跟我闲话家常,东家里短地闲扯时说的。我跟这位二嫂子极少接触,不知她突然来找我做什么。

    我给二嫂子倒了茶水,请她坐下。

    “鸿煊嫂子,俺听说你是村里绣工最好的媳妇儿,俺想请嫂子做件夹袄子,不知可不可以?”二嫂子喝了口水,面带羞涩地开口。

    “呵呵,最好可不敢当,二嫂子若不嫌弃,就将布料留下,我有空就替你做。”我谦逊地说,平日里喜欢缝缝绣绣的,偶尔也会给人做做针线,但若说是村里最好的,倒也真称不上。

    “不嫌弃,不嫌弃,俺自己绣工不好,平日里缝缝补补也没什么,但要赶上动真格的,就不行了。这不,俺家那大丫头要与人说亲了,俺就寻思着给她做件体面点的衣裳。”二嫂子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竹篮子放下,拿出里面的衣料。

    “说亲?”我诧异,“二嫂子家的大丫头今年才十岁吧?”

    “过了年就十一岁了,不小了呢!家里的老爷子说了,反正也是个丫头,养着也是赔钱的货,不如早点说出去,也好让家里好过些。”说着,她神情黯然,面露不舍。

    “……”我无语了,我嫁进骆家村才十五,已觉得早了。十岁的丫头,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说嫁人了,这骆四爷也太不尽人情了。

    “二嫂子家里其他孩子多大了?”我对这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

    “老二八岁,老三五岁,最小的三岁,上面三个都是赔钱货,老爷子说要这几年就找人家都说出去,好让最小的弟弟有个好的成长环境。”说着,二嫂子长叹了一口气,她也舍不得,毕竟都是她十月辛苦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

    只是她在这家里根本说不上话,夫婿又是个不务正业的主。整日里不着家,回来就喝酒打骂小孩,有时甚至连她都打,公婆对此都不管。

    婆婆甚至于怪她不会照顾夫婿,他们家的媳妇不好当,他们家的女儿更可怜,是她无能,只能忍气吞声,让孩子们受苦,她只期望老爷子能给孩子们说门好亲,早点脱离这家。

    “都还很小呢!”我摇头叹息,却也不再说什么,毕竟那都是他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可不好管。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也难为这二嫂子了。

    这骆四爷,我也常听隔壁老婶子说,是个为人跋扈,极不讲理的狠茬子,自家孩子在外欺侮邻里,从来不是自家的错,都怪人家出来给他欺负。

    他家的婆娘也是如此,自家孩子总是对的,别人就是千般不是,万般错,搞得村里的人都不敢惹他们一家。倒是这个二嫂子为人和善,是他们家唯一能明理的人,却也总被欺侮。

    “二嫂子,你将布料放我这吧,我这几天就给你做,你有什么要绣的花样吗?还有什么时候要呢?”我翻看着布料,问二嫂子。

    “花样嘛,鸿煊嫂子你就看着办吧,俺也不怎么懂,时间倒也不急,半个月后要。”

    “那好,二嫂子十天后来取,我给绣些好看的花。”我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来。

    “那敢情好呀,俺求的就是这个呢!”二嫂子闻言喜笑颜开,站起来,理了理衣裙,道:“那俺就把东西搁你这了,不打扰你了。”

    “二嫂子不再多坐会儿吗?”我见她要走,起身挽留。

    “不了,俺还得回去为公婆做饭呢!迟了会被责骂的!”她有些怯懦地说道。

    我见此也不再多作挽留,送她出了院子。我看着她离去,心里一阵惆怅。

    回到石桌旁,伸手抚摸放在石桌上的紫玉匣,喃喃地说:“鸿煊,比起二嫂子来,我还是很幸福的,是不是?自嫁给你,上没有公婆要侍奉,下没有孩子要抚养,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过了三年,是不是很幸福呢?”

    我轻柔地抚摸盒面,最近一直这样说着话,似是有无数的话要说,想将三年来,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

    自从见过骆鸿煊出现后,我总期待着他再出来,可是他自那日后就再没出现。尽管我每日还是滴血在盒面上,也听话的只滴三滴,但他还是没出来,看来,那日对他的损耗也很大。

    我不担心,随着我的精血的滋养,他总会强大起来,总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

    我很期待呢!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3章 恶讯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小黑猫慢悠悠地跺步进来,我俯下身,将它抱起。骆巧雨果然还是让小黑来陪我了。

    “小黑,你回来啦!”我惊喜地道:“几天不见,你又胖了!”

    我抱着它往外走,嘴里问个不停。

    “喵,喵,”小黑叫了两声,又在我的怀里蹭了蹭,算是回应。

    “小黑,你还没吃吧,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去。”

    我起身进屋给小黑拿了吃的,正喂着呢,就听见隔壁根婶提着竹篮子过来,“半蕾,喂猫呢!”

    我回过身,“是婶子啊,快进来!”

    连忙去给她开门。

    “俺家老头子刚从地里回来,摘了好些新鲜的青菜,俺们两口子也吃不完,就给你送些过来。”

    根婶边说边将篮子放在石桌上,自个儿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用衣角擦了擦手,有些羞涩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拿你们家的东西吃。”

    “客气啥,都是邻里乡亲的。”

    根婶笑盈盈。

    我也不再跟她客气,将菜收下,“婶子,你等会。”

    说着,便自己进了屋,一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一双新纳的鞋底。

    “婶子,我前些天给根叔纳了双鞋底,你拿回去,看看合不合适。”

    “哎呀,你咋又给俺们纳鞋了呢,上回给俺纳的新鞋,俺都舍不得穿呢!你看多不好意思,俺们给的不过是些地里种的小菜什么的,你倒总是费心费力地给俺们绣东西。”

    “呵,没什么的,婶子你眼睛不好使又做不了针线,我做得快,也是顺便的。”

    “那俺就不客气啦,这就收下了。”

    根婶接过,放到了一旁,又顺手拿起菜篮子里的青菜,开始摘了起来。

    我也坐下,和根婶一起摘。新鲜的小青菜,嫩绿的叶子上还带着晨露,显然是隔壁根叔一大早就去摘来的。

    “半蕾呀,你最近脸色咋就这么难看啊?瞧瞧这小脸,苍白苍白的,没一点血色,跟鬼似的。”

    根婶手里边摘叶子,边盯着我瞧,眼里满是担忧。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许是没睡好吧!”

    我敷衍地说,其实我知道是最近放血有些大,失血过多了。

    “哎呀,你这手是咋了,咋包成这样?”

    根婶突然见我抬起的手包着纱布,连忙抓过我的手瞧,只见纱布里还有血迹。

    我赶紧抽回手,“没什么,是方才做菜时,不小心伤到的。”

    骆巧雨给的止血药用完了,这血竟然渗出来了。

    “咋就这么不小心呢!”

    根婶还待说些什么,就听见隔壁院门外有人喊,“根婶儿,根婶儿。”

    “哎,俺在这儿呢。”

    根婶站起来,向院外走去。

    不一会儿,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很快就见到了一位妇人,端着木盆,里面盛着刚洗好的衣服。

    “哟,是四嫂子啊!”根婶迎上,招呼道。

    此妇人,夫家叫骆宏熊,排行老四,人称“四嫂子”,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人,饶是我极少出门也知道她的种种事迹。

    “鸿煊嫂子在呢!”四嫂子看到我,热络地笑笑。

    呃,无语,这是我家的院子,我不在自家里在哪?

    “四嫂子,快请进来。”

    我连忙请人,又去屋里搬了张小凳来。

    “不用忙活了,俺说会儿话就走。”

    四嫂子见我又是搬凳又是端茶倒水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就快坐吧!”

    根婶拉着她坐下,这时我也忙好了,跟着坐下。

    “根婶儿,俺方才在溪头洗衣服,听到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四嫂子喝了口水,便打开了话题。

    “啥事儿了不得呀,瞧你说得!”

    根婶继续摘着菜叶子,不肖地撇撇嘴。她可知道这位可是能说会道的主,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经过她的嘴的话都要大打折扣的。

    我这会儿拿了衣料做着针线活儿,也抬头朝四嫂子笑了笑,示意她有话快说。

    四嫂子见我们都来了兴致,也不卖官子了,继续道:“听说骆四爷家出事了,他家的二丫头快不行了。”

    “你听谁说的?”根婶啐了一口,“昨儿个,俺还看见二丫跟着他们家几个丫头、小子在村里撒丫子跑呢!”

    “俺可是听她爹亲口说的。”

    四嫂子见根婶压根不信,有些急了。

    “四嫂子,你慢慢说,这怎么回事儿?”

    我这回也开口了,我手里还拿着他们家大丫头的衣裳在缝制呢!

    “听说昨儿个,那二丫头贪吃,在谁家里头摸吃了地瓜,那地瓜可能粘了耗子药,这丫头吃了后回家就上吐下泄的,到晚上就快不行了。这回儿她大伯正去城里找医生呢!”

    “这话说得谁信啊!”根婶直摇头,“莫说那二丫鬼机灵的很,人家给她东西吃都不拿,说她娘教的,不要乱拿人家的东西吃,就算二丫肚子饿偷吃了东西,但谁家的地瓜里会洒毒药?还这么不巧让他们家的二丫给吃了?”

    “俺也觉得这事儿怪呢!”四嫂子露出狐疑的神色,“可这是她亲爹方才在溪头亲口说的,可不只俺一人听到了,还有其他好几个媳妇呢!”

    “呸,”根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骆二那个闲汉的话也能信啊,满口跑油,游手好闲,欺压乡里,村里哪个不记恨她啊!”

    “四嫂子,二丫头现在咋样了?”

    我关心的是那可怜的娃,平日里没少挨她家亲爹的欺虐,现在还落得个这样。

    “那丫头病情估计是真的,俺方才进村遇到她大伯了,见他行色匆匆地正往城里赶呢!俺叫了几声,都没顾得上应俺。”

    “唉,作孽哟,这人八成是遭她亲爹亲爷毒害了。”根婶倒是看得透彻。

    “嘘,”四嫂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连忙阻止道:“根婶儿,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啊!你还不清楚骆四老爷子那股狠劲儿啊!谁要是说话得罪了他们家还不得让他打上门啊!就是单他那老婆子也让人受不了,没骂个三天三夜不罢休的!”

    “唉!”根婶直摇头,“可怜了那娃啊!”

    “谁说不是呢!”四嫂子也跟着叹气,说着,她站起来,端起木盆就要走。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4章 惨死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时有人在村子里喊。

    很快,各家各户都开了门,有人跑出来问,“出啥事了?”

    “快去骆四爷家看看吧,出事了!”方才大喊的那人着急地道,说着就往骆四爷家跑。

    其他屋子里出来的人也都跟着往骆四爷家跑。我家的小院,三人听了喊话,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跟着跑了去。

    没过多久,骆四爷家的院子便挤满了人,村里的老少爷们,大媳妇小娘子的都聚到了一处。

    “咋回事儿啊?”有不知情的着急地问。

    “他们家二丫头快不行了,要断气了。”有人答。

    “昨儿那丫头还好端端的,今儿咋就要断气了呢?”

    “听说是吃了什么毒药!”

    院子里被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快让让,快让让!”四嫂子占着人高马大,用她肥胖的身躯硬是挤出一条路来,我和根婶一起随她也挤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骆四爷正蹲在角落里,“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家婆娘正坐在地上干嚎着。

    “作孽哟,谁家杀千刀的啊!要害俺家二丫啊!他们家都不得好死啊!这么小的孩子也下手啊!俺诅咒他们家十八辈儿啊!”

    那婆娘边嚎边拍着大腿,唱作俱佳地作着秀儿,我却看到她连眼泪都没有。

    “哼,谁家会这么狠心害他家二丫,还不是他自个家干的好事!”

    我听到旁边有人悄悄嘀咕,我转头望去,正是四嫂子的男人骆宏熊。

    四嫂子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赶紧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话。熊四撇撇嘴,不肖地转头了,不再开口。

    这时,那婆娘见有人围观,在地上干嚎得更起劲了。

    “四婶子啊,你诅咒人家十八辈儿,不是连你自家也骂进去了吗?别忘了咱可都是同一祖宗啊!”有好事人看不下去了,在人群里喊道。

    这话一出引来一阵哄笑,说得也是,大家都是骆家村的,别说往上数十八辈了,就是同辈的,都有点拈亲带故的。

    那婆娘见有人起哄,干嚎得更响了,哭得那个叫惊天动地,熟不知大家都瞧见她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我不再去看地上作戏的婆子,抬头往屋里瞧,只见他家媳妇坐在床头,悄悄地抹着眼泪。

    大丫头站在她身旁,怯懦地抓着她的衣角,角落里还有三丫头陪着小弟,怯生生地望着这一满院子的人,茫然得不知所措。

    骆二站在床角,一脸悲切的样子,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光着脚丫,穿著破烂,这会儿,嘴角挂着血,面色青灰,双眼狠瞪,怒视着站在床头的骆二。

    骆二见她一直朝着他看,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却见那女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跃起,拉过骆二的一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骆二吃痛,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那女娃跌倒在床头,顿时咳出一滩血来。

    这个意外惊呆了所有人,骆二媳妇连忙起身查看二丫,却见她咳了几声便断了气,两眼暴突,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

    骆二媳妇顿时放开了顾忌,大声地哭喊起来,“二丫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叫阿娘可怎么活啊!”哭声凄烈悲怆,让众人都为之动容。

    我转过眼,不忍再看,那孩子的样子太凄惨了,七窍流血,那样子分明中毒而亡,真是残忍,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下得了手?

    “听说最近骆二在外头欠了赌债,被催债催得紧呢,是吧?”我听到身后有人悄悄地说。

    “哪是赌债啊,我听说他偷了城里有钱人的钱包,被毒打了一顿,还被勒令他赔钱呢!”

    “他们家哪有钱赔啊!”

    “有没有钱赔谁知道啊!总之欠了不少钱。”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这时外头有人喊。

    大家自觉地让开道,让村长进来。

    “都围在他们家做什么?”村长颤颤威威地进来,挥了挥手,喝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听村长发话,也都慢慢散去,各自归家。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还有趴在孩子身上失声痛哭的骆二媳妇,摇了摇头,扯了扯身边的根婶,示意她回去。

    “唉,真是作孽哟,老天会报应的!”根婶痛惜地拍了一下大腿,转身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走在我他们前头的两个男人,正是方才在我身后说骆二欠钱的人。我认得他们,叫阿象和阿西。

    “阿象,你咋知道卓二偷钱被抓的事?”阿西扯着阿象问。

    “那天我见骆二从城里回来,被打得鼻清脸肿的,便拉着他问咋回事儿,起初他还不说。”

    “后来呢?”阿西继续问。

    “后来我就拉着他回家喝酒,他便告诉了实情。”

    “那么说是真的喽!这事怎么发生的?”

    “事情是他当日在街上撞到了一个富家少爷,那少爷就说他偷了钱,将他暴打了一顿,还要他拿钱赔礼,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他哪有钱啊,卖了他都拿不出!”

    “可不,后来他也无法,只好哀求着,立了字据回筹钱。”

    “那这跟他二丫啥关系啊?”

    “也不知他家天杀的谁出了主意,说将二丫毒了,再出来让大伙儿筹钱,说给二丫治病。

    “呸,这哪还用得着治啊,分明吃了砒霜,一命呜呼了,这样歹毒的计,亏他们想得出来!”阿西啜了一口,愤愤然道。

    “谁说不是呢,就算卖了那丫头,都好过毒了呀!”

    “这是啥话,卖了娃就好吗,你当人家没想过啊,一个小丫头还能值几个钱,何况现在谁还卖小孩,他们打的是赚大钱的主意呢!”

    “唉,可就害苦了二丫啊!”

    “会遭老天报应的。”二人边说边走,渐渐走远了。

    我和根婶在后头听着,心里一阵唏嘘。根婶牙根紧咬,恨得直痒痒,“作孽啊,这还是人吗?”

    “婶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扶了她一把,摇摇头,这世上不平的事还少吗?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5章 警察
    清晨,曙色遍布时,田野,河流,丛树,屋舍,显现在淡青色的寒冷而清冽的大气里;小鸟开始不疾不徐地叫;早起劳作的人们发出种种声响,汇合成跃动的人籁。

    鸟儿清鸣,清风微凉,老槐树下,小黑猫趴在石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我在自家院子忙碌着,洒扫庭院,清扫落叶。

    不久,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城里来人啦,城里来人啦!”

    喊声一声大过一声。

    我忙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院门外,朝着大路上张望。这时,隔壁的根婶听到动静也出来了。

    “咋回事儿?”根婶见我正张望,便问。

    “不知道,刚听见有人喊城里来人了。”我摇头。

    正巧,四嫂子端着木盆过来,根婶忙拦住她问怎么回事儿。

    “这不城里来人了嘛!”四嫂子很乐意有人拉着她问事儿,这显得出她消息很灵通。

    她的脸上露出知道事情真相的得意神色来,接着说道:“前天四爷家的老大不是进城请人了吗?”

    根婶点点头,“是啊,是啊!”根婶很乐意配合她,谁让这事纠着心想知道呢!

    “后来,他是请来了一位医生,可人到的时候,二丫不是早死了吗?”她说着,面露悲切,也替那丫头可怜。

    “这俺们都看到了,”根婶想起那惨死的二丫,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泪后,又催促她快讲。

    “那医生见到二丫,断定是中砒霜而亡的。”四嫂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

    “还真是中砒霜死亡的?!”我喃喃地道。当时就看出来了,七窍流血,脸色发青,手指乌黑,症状很明显。

    “城里的医生说了,中砒霜死亡,这是命案,须得报警。”

    “报警?”根婶惊诧。

    “是啊,这不,警察都来了,现正在骆四爷家呢!”四嫂子终于将真相接晓了。

    “走,去瞧瞧。”我转身关上门,提裙就走。

    根婶伸手一把将我拉住,“你去干啥,人家警察办事呢!咱怎么能去打扰!”根婶有些怕见官,民不与官争,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怕啥,好多人都去了。”四嫂子开口,“走走走,咱去瞧瞧。”她热络地挽着我向骆四爷家走去。

    根婶见我们都走了,她也只好关了自家的院门,跟着去了。

    到了骆四爷家,院子里果然聚了好些人,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过来了,连村长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屋门口,等候着问话。

    只见两名警察正在屋里搜查,一个法医正给二丫的尸体检查,骆四爷一家老小都站在院子里,垂着头。

    平时里喳呼的老婆子,此刻也安静地守着自家老头子,时不时地低头,装着抬手擦眼泪的样子。村里的众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悄声地议论着。

    “呸,这回要遭报应了。”有人在人群里嘀咕。旁边立刻有人扯了他一下,劝阻道:“嘘,别乱说话,小心被听见后有你好果子吃!”

    “哼,自个干得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还不许人说啊!有本事堵了全村人的嘴,谁不知道这事里的猫腻啊!”刚才开口的那人愤愤不平地说。

    “你知道就行了,大伙儿心里都明白着呢!不用说出来!”旁边之人劝。

    “警察都来了,看他们怎么遮掩。”

    “警察来了又能干啥,难不成将老二给抓啦?”

    “这可难说,看他们怎么处理。”

    这时,警察已从屋里出来,法医也验尸结束,正在收拾东西。为首的警察走到法医旁边,问了一句什么,法医轻声地跟他说。

    那警察听完,便转身大声地对村长说:“法医验尸,初步判断为砒霜中毒而亡,村长叫上这家之人跟我们去一趟城里吧!”

    村长唯唯诺诺地应下,连忙转身叫过老大,让他随他们一起进城去。

    很快一伙人就要往外走,老村长颤颤悠悠地走过去跟警察打着商量:“同志,你看老汉都一把年纪了,走路都不利索,老汉就不要去了吧!”

    警察仔细地打量了老村长一番,只见他白发苍苍,站着都摇摇欲坠,需要人扶,确实是走不了那么远的山路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叫个人随我们去一趟。”

    村长连忙叫来了熊四,吩咐道:“熊四,你随警察去一趟城里,要小心应话。”

    熊四点了点头,应下了。

    警察见有人去了,便喊道:“让开,让开!”

    两名警察一前一后迅速出了四爷家的小院,法医随后跟着,跟上的还有骆四爷家的老大和熊四。

    等他们走后,有人悄悄嘀咕:“怎么只带走了老大?”

    “你还想带走谁啊?”有人质问,“老二吗?警察那只是带去问话。”

    “问话咋不叫当事人过去?”那人不服气,又道。

    “什么当事人,老大不是他们家的人啊,叫谁去了都一样。”另一个不肖地说。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聚在这干啥!”这时,村长发话了。

    众人见没了好戏看,便都散了,各归各家。

    我也随根婶离开卓四爷家的院子,她回头看了一眼骆四爷家人,只见那婆娘“卟嗵”一声坐到了地上,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看来被吓得不轻,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后悔来。老二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两只脚颤颤发抖,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二嫂子则是搂着大丫和三丫,默默地垂着泪,无声地哭泣着。我摇摇头,没有再看下去。

    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小黑还在石桌上打盹,我伸手抱起它,小黑“喵”地一声,在我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我摸着小黑的身子,唉叹道:“二丫真可怜!”

    突然感觉一阵冷意袭来,我的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抬头张望,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早已入夏,怎么会突然冷起来,却见老槐树上枝叶微颤,就如清风吹过般,一丝丝青烟从树后冒出。

    “什么人在那?”

    我正要站起向那树靠近,怀里的小黑却警觉地站了起来,挣脱了我的怀抱,朝着老槐树狠厉地叫嚣。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6章 闹鬼
    “听说了吗?”

    “听说啥子?”

    “骆四爷家的老大和熊四昨儿个回村了。”

    “是吗?警察问过话啦?”

    “可不!”

    我正拿着针线活在院子里做,就听到两个妇人从她院门前经过,悄声地议论着。我放下针线活走出院门,抬头望了望。

    只见两个妇人正端着装了衣服的木盆往溪头走,我隐约地听到他们正议论着,骆四爷家的老大和熊四去城里听询的事。

    这时,熊四媳妇已洗好衣服从溪头回来了。见我站在门口,便与我招呼:“半蕾妹子看啥呢?”

    她满是肥肉的脸堆着和善的笑,只露出一排牙齿,看不到眼睛。

    “四嫂子好!”我向她点头行礼。

    “瞧瞧,识字的人就是知书达礼。”四嫂子见我向她行礼,乐得啧啧称赞。

    “四嫂子见笑了”,我对她的称赞也不为意,“听说熊四哥回来啦?”

    “回了,昨儿个就回来啦。”

    “那可有问什么了?”

    “还不都是那些,他们问孩子怎么死的,哪里来的砒霜。”四嫂子见有人问,便来了兴致,唾沫横星地说开了。

    “他家老大原是回答,‘是二丫摸了哪家灶头上的地瓜吃了才中毒的。’却被警察一喝斥就吓得不也乱说了。”

    “他们知道他那是乱说?”我问。

    “可不,人家那是警察呢!”熊四媳妇一阵吹嘘,接着说道:“你想啊,谁家地瓜乱放砒霜的,他家老大想说谁啊,他家东边的骆大爷,还是西边住的骆三爷,虽说他们家老爷子厉害,可这两位也是不好惹的主呢!”

    “那后来呢,警察怎么问的?”我见她要跑题,赶紧将话题扯回来。

    “后来,他家老大被吓得只好说是自家的老婆子为了杀老鼠放的,不小心被二丫吃了。”

    “有放砒霜杀老鼠的吗?”我压根不信这样的鬼话。

    “可不,谁家会拿砒霜杀老鼠?可偏偏人家警察还信了!”

    “什么,信了?”我睁大眼睛。

    “是啊!”四嫂子端着木盆,神神秘秘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靠近我悄悄地说:“俺家男人看见他家老大偷偷警察说了什么,后来就相信了,还让俺家男人做了证人,两个做了笔录就回来了。”

    “就这样结案了?”我惊讶地问她,难以相信竟然这样糊涂地结案了。

    “那还能怎样?这案子又没个苦主,又没人去告状。”

    “不是有二嫂子吗?而且这还是个人命案!”

    “你还能指望老二媳妇会告他们家男人不成?就算她敢,骆四爷他肯让吗?”

    “那……那……”我还真无话反驳,但总觉得该做些什么吧,那个孩子难道就这样冤死了吗?

    “警察见没有苦主,没人告状,也乐得轻松,就这样结案了。”

    四嫂子续续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见我并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她也讪讪地收了口和我告辞回家去了。

    我回到了院子,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活,“唉,可怜的娃!”我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开始绣花。突然,我眼角似乎撇进一团黑影,就在老槐村底下。

    我抬头望去,只见老槐地下,蹲着一个小小的瘦削的身影,那是二丫,我在骆四爷家见过,还是那身破布衣裳,头发乱蓬蓬的,正用手里的树枝挖着树下的泥土。

    我正要起身走过去,那小身影却突然消失了。我眨了眨眼,仔细再看,老槐树下,确实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下意识捂胸口,“方才那是二丫吗,我没看错吧?”

    “喵呜”一声猫叫,小黑猫从屋顶跳到老槐村的树枝上,在树枝上慢悠悠地跺了几步,又跃到我的肩上。

    它这一跳,将我吓得回过了神,“小黑,你吓到我了!”

    我一把把小黑猫扯下,在怀里揉了揉,直揉得小家伙“喵喵”直叫,我因此也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次日,我提着一篮子的衣服去溪头洗,小黑跟在我身旁。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小鱼悠闲地游着,小黑见到小鱼,“卟嗵”地扑进了溪水里,我也不管它,让它自由地跟小鱼玩耍去。自己则是挑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洗起衣服来。

    旁边也有几名村里的媳妇在洗衣服,我与她们不熟,并没有过去与她们一起洗。只听见她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哎,琼花妹子,你见到了吗?”一位穿着花衣的妇人问旁边的女子。

    旁边的琼花问:“见到啥啦,春嫂子?”

    那春嫂子向后望了望,凑近琼花低声地说:“就是鬼影子啊!”

    “什么鬼影子啊,春嫂子,你可别吓唬人啊!”另一边的妇人问,春嫂子虽然装作很轻声的样子,她的声音还是让其她人都听到了。

    “还不是二丫的鬼影!”春嫂子见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也不低声了。

    众人听了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春嫂子你可别吓我们啊!”

    “是真的,起初是俺家丫头回来说的,他们平日里一起玩的几个丫头小子在林子里玩,结果二丫也跟着他们身边玩,等玩了一会儿,其中王嫂家的丫头发现了她,就叫了起来,他们几个娃子这才发现那是二丫,都吓得往家跑。”

    众人唏嘘,其中有人眼尖的看到王嫂也在她们当中洗衣呢,便问:“王嫂,你家丫头回来可有说啥啊?”

    王嫂点点头说:“昨儿个回来有说起呢,俺还道那死丫头胡说八道,骂了她一通呢!”

    “那是真的喽!”有人问道。

    “俺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嫂突然收了衣服,拿着木盆就往回走。

    其她女人见她走了,也不敢再洗下去了,纷纷装好衣服走了,只剩下春嫂子。

    “哎,哎,你们咋都走了!”春嫂叫唤,见她们都走了,她转身看到不远处也在洗着衣服的我,讪讪地笑了笑,也收拾了东西,端起木盆赶上她们,回去了。

    “小黑,你说她们说得是真的吗?”我问玩耍累了回到我脚边,懒洋洋趴着的小黑。

    小黑抬了抬眼,“喵”了一声,做出懒得回答我的样子。

    “看来,我看到的真是二丫,只是她怎么喜欢来我们家老槐树下玩呢?”

    我倒是不怕二丫,就是有些可怜那丫头死得惨,何况我自己身上还带了一只鬼呢!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7章 小鬼
    我再次见到二丫的时候,是在她头七的晚上。

    我听隔壁根婶说骆四爷家的老大出来募捐了,说是要给孩子找块地安葬,找人做场法事超渡,往各家各户里筹钱。

    村里人一方面畏惧他家多年积威,另一方面可怜那孩子凄惨,也都多多少少地拿钱捐了。后来老大来到我院子时,我拿了一点钱给了。

    但是骆四爷家随后就给那孩子在后山林子里找了个坑埋了,又在头七晚上请人来念经超渡。所谓的请人,也只不过是老婆子请了同村的几个婆娘来家里一起念段往生经,以骆家村办白事的习俗,哪里能真正请和尚道士来。

    只是头七的晚上,我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二丫。她站在老槐树底下,瘦瘦弱弱地站着,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旧的衣衫,头发乱糟糟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倒了的样子。

    不过后来倒是真的一阵风吹来,她的身影就消散在风中了。我站在屋里,抱着小黑,透过窗户看着消失在老槐树下的二丫,觉得她甚是可怜却无能为力。

    不远处,骆四爷家传出“咚咚”敲木鱼的声音,伴着几名老妇人,若有似无的念经声。各家各户都关紧了门窗,不再理会他们家的动静。他们家如此折腾,与其说是心里不安还不如说做出来给村里人瞧的,只是人们再也没了看戏的心情,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

    “唉,谁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何必做出这样掩耳盗铃之事呢!”我摸着小黑毛绒绒的身子问道:“小黑,你说是不是呢?”

    小黑没有出声,两只猫眼一直盯着老槐树下。今晚的它显得格外的急躁,我一直抱着它,却显然无法安抚它的情绪。

    终于,“喵呜”,小黑一声厉叫,从我的怀里窜出。

    我一声惊呼,“小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还没喊完,小黑早已跃上墙头,很快就消失在黑夜当中。我追赶了出去,这么晚了,小黑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的月亮渐渐地被乌云遮盖,山风呼啸,夜枭哀啼,显出恐怖异常的寂静,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之感。夜雾迷离,山影依稀,山林像一只雌伏的野兽,随时都要扑将过来般。

    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的身后,慢慢显出一个俊美青年来,正是骆鸿煊。

    骆鸿煊不紧不慢地跟着,远远地看着。

    此时的小黑猫,正奔跑到骆四爷家的院子,它没有进院,而是跃上了墙头,在墙头踱了几步,悄无声息地趴下,双眼紧盯着院子里,我见状连忙也躲在院门外往里瞧。

    骆四爷家院子里,现在正灯火通明。院子中央,二嫂子正在一个火盆里烧衣服,那都是二丫平常穿的,也没几件,都是大丫小了、旧了,留给她的。

    “二丫呀,阿娘对不起你,没能好好保护你。”

    二嫂子低声哭泣着,小声地诉说着:“你别怨娘,娘也是没办法,你去了也好,省得留在这家里遭罪。”

    二嫂子给自己抹了抹眼泪,烧完了衣服,又拿起一个破布娃娃,扔进了火盆。

    “二丫,阿娘将你最喜欢的娃娃烧给你,以后,小弟再也不会跟你抢娃娃了。”

    这边二嫂子默默地烧着东西,堂屋里,骆四婆娘带着几个老婆子,口里念念叨叨地念着往生咒,摇头晃脑的,好不热闹。念着念着,骆四婆娘向前一磕,差点儿载倒,惊得其她婆娘都停下了念经,往她那瞧,原来她睁着眼睛念着,没多会儿就瞌睡着了。

    大家面面相觑,“呵呵,继续念,继续念。”骆四婆娘重新坐好,强打了精神,催促着大伙儿继续念。

    此时,骆二摇摇晃晃地拿着酒坛子出来,见院子里正烧着火盆呢,上前一脚踢翻了。

    “哭,哭,哭啥子哭!你个贼婆娘,烧什么东西,你还嫌家里不够穷啊!”

    他看到媳妇头上戴了白花,上前一把扯下来。

    “老子还没死呢,你这贼婆娘,给谁戴孝呢!”

    二嫂子不敢反抗,倒在地上,任他踢打,咒骂。很快,她的头发散乱,嘴角挂血,只是没有落泪,她的泪都留给了女儿。

    我看到二嫂子那个样子,心里有股冲动想冲上去,真想给骆二一巴掌。然而,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又能管得了什么呢?

    骆四婆娘听到动静,从堂屋里赶出来。

    “哎哟,我的乖宝啊,你咋又喝酒了,快进屋歇着去,别让这婆娘触了霉头啊!”

    她上前,忙扶着儿子,往里走。

    “娘,你看这败家的贼婆娘,竟然烧了咱家的东西!”

    骆二指着地上的媳妇,还欲再上前踢两脚。

    “俺没乱烧,只是给二丫烧点旧衣服。”二嫂子怯懦地回应。

    “说你了还敢顶嘴!”

    骆二挣脱他娘的拉扯,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二嫂子顿时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流得更多了。

    突然,院子里阴风乍起,门窗顿时“啪,啪”作响,屋里头的灯都灭了。阴风呼呼的声音,在这原本静得可怕的夜里特别响亮,天上乌云遮住了月光,剩下一片漆黑。这股邪门的风吹起火盆里的灰烬,在院子里旋转,点点星火忽明忽暗。

    院子里正在打骂自家媳妇的骆二现时觉得后脖子一凉,打了个寒战,感觉到一股阴森可怖的寒意窜上来。身旁的骆四婆娘颤颤惊惊地伸手拉扯儿子。

    “老……老二啊,这……咋……回事儿啊!”她已吓得有些结巴了。

    骆二这回也胆怯了,停下打骂的动作,躲到她娘的身后。

    “阿娘,天怎么突然黑了?”

    倒在地上的二嫂子这会儿半撑起身子,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血,看向已被骆二一脚踢翻了的火盆。此时院里院外一片漆黑,唯有火盆里还有零星的火光,还有那个烧了半截的破布娃娃。

    在屋子里的几个婆娘此刻正缩成一团颤威威地出来。

    “快瞧!”其中一个婆子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骆二背后。

    大家寻声望去,只见骆二的后背上挂着一个小孩。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8章 报负
    那孩子七窍流血,眼睛暴突,头发乱蓬蓬,借着地上火盆的微光,可以看出她两只黑色的手正掐着骆二的脖子,整个身子都挂在了骆二的脖子上。

    她凄凄惨惨地喊道:“阿爹,你好狠心啊,你还我命来!”

    几个婆娘顿时乱成了一团,一阵尖锐地喊声传出,惊醒了全村的人。纷纷打开窗门,有些人已开了门出来张望了。

    只见几个婆子从骆四家院门里跌出来,四下逃散,经过我身旁的时候那喊声震耳欲聋。

    “了不得了,闹鬼了,闹鬼了!”

    “二丫来寻仇了,来寻仇了!”

    几个婆娘一边慌不择路地乱跑,一边四下叫嚷。

    此时的骆二已吓得尿了裤子,“不是俺,二丫,你别找俺啊!”

    他说着将身前的老娘推了出去,“你要找,找你阿婆,都是她出的主意,是她按住你,让俺灌你砒霜的,都是她,你找她吧!”骆二已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老婆子吓得跌坐在地上,“二丫,二丫,你别……别吓阿婆啊,阿婆年纪大了,经不起你吓的!”

    没说两句,她就倒头昏了过去。

    “二丫,是你回来了吗,你是来看阿娘的吗?”

    二嫂子双眼紧盯着还在骆二脖子上挂着的二丫。

    “二丫,你放过你阿爹吧,虽然他对不起你,但他好歹也是你爹啊!你要报仇,朝娘来吧!是娘对不起你,没好好保护你啊……”

    二嫂子说着,伸手去拉骆二的衣服。

    二丫没有管地上的两人,只是掐着骆二的脖子,“阿爹,你好狠的心啊,你赔我的命来。”一声厉叫,响彻天际。

    骆二只觉得脖子上越来越紧,张大了嘴,透不过气了,没过多久,他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骆二,你怎么样?”二嫂子扑过去,摇晃着骆二。

    他脖子上的鬼影慢慢地消失在院子里。

    一直趴在墙头的小黑猫,“喵”地一声,跃进了骆四家的院子。

    而我在这时也冲进了院子,看着摇晃着骆二的二嫂子,连忙去扶她。

    “二嫂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半蕾妹子,俺没事,你快来帮俺把骆二和阿娘扶进屋里去吧!”

    二嫂子一把拉住我,慌乱无助地看着我。

    我为难地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骆二,又看了看骆四婆娘,很不想去帮忙,刚才听到二丫的指证,觉得他们这是罪有应得,甚至认为二丫只是将他们吓晕实在是手下留情了,就算她将他们一起带走都不为过。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根本不值得同情。

    只是,看到二嫂子这样无助的眼神,我还是心软了,连忙点了点头,帮着她一起将骆二先扶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大喝响起,就见骆四爷柱着拐杖站在屋门口,对着我们怒目而视。

    二嫂子见到公爹如此模样,已经吓得哆嗦起来了,结结巴巴地道:“刚,刚才二丫回来了,她,她来找骆二报仇!”

    “胡说!二丫都死了怎么会回来,再说老二是她阿爹,她怎么会回来找他麻烦,你这婆娘不懂别乱说!”

    骆四爷将拐杖敲得“嘣嘣”乱响,瞪视着的双眼满是怒火。二嫂子被他的样子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你男人扶进去!”骆四爷用拐杖指着二嫂子骂,“真是没用的东西!”

    我被这场面镇住了,想开口却也被骆四爷怒视着。

    二嫂子连忙示意我帮忙,先将骆二扶进去。我无奈,只好先帮着一起进屋。

    屋子里,几个小孩躲在角落里呜咽着,根本不敢大声地哭泣,却在看到他们母亲进来全都扑上来,抱着二嫂子的大腿大声地哭出声来。

    “阿娘,阿娘,我怕!”大丫哭喊着,整个人都在瑟瑟地发抖。

    几个小孩的哭声顿时将场面弄得鸡飞狗跳的,我也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在床上,披头散发的二丫正坐着冲着我们“呵呵”地傻笑着。

    她的手里正拿着那个只烧了一半的破布娃娃,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她的嘴里,眼里都还流着鲜血,看到我们进来,就冲着我们扑来。

    “你,你别过来!”我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向一边闪去。

    哪知道,她根本不是冲我而来的,而是冲着还有昏迷中的骆二来的。就见她扑上了骆二的身子,眨眼就不见了,即而,骆二便张开了眼。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骆二像是突然醒来般,甩开了还扶着他的手的二嫂子,嘻嘻地笑着:“嘻嘻,阿爹二丫回来啦!”

    他用着骆二的声音说着二丫的话,顿时将围着他的众人吓了一下,四下散开去。

    二嫂子急忙护着几个小孩退到了一旁,惊恐地注视着骆二,“二丫,你就放过你阿爹吧,你要什么跟阿娘说,阿娘都烧给你,你放了俺们行不行?”

    二嫂子苦苦地哀求着,期望能引起二丫的良心发现。

    “嘻嘻,不要,阿娘,我要弟弟妹妹们来陪俺,俺一个人好寂寞,好无聊呀,俺要他们陪我玩儿!”

    说着,骆二的大手就一把拉过他家的小弟,掐上了他的脖子,“俺最喜欢小弟了,就让小弟先来吧!”

    “不要,你快放开他!”

    二嫂子扑过去,却被骆二一脚给踹了回来。二嫂子哪里肯放弃,又冲了上去。

    我见状,连忙也上前去,“二丫,你快住手!你这样会掐死他的!”

    我说着,也去掰扯骆二掐着他家小弟的脖子的大手。然而被上身了的骆二力气何其大,我们两个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屋子里其他孩子已经抱成一团,大声地哭泣着了。

    骆四爷这时也冲了进来,举起拐杖要打下来,却在看到骆二的脸时愣住了,他哪里还吓得了手。

    骆二却已经反应过来,抬起一脚就已经踢向骆四爷了,骆四爷拿自己的拐杖一挡,踉跄一步,坐在了地上。

    骆二踢完了一脚就向着旁边的我踢来,我眼见那脚而来想躲却也躲闪不及,却听到耳边一阵阴风而起,就见骆二随着那阴风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39章 纠纷
    “喵”地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我定了定神,看到小黑气定神闲地跺步走了进来。

    “小黑,是你救了我们吗?”

    我缓过气来,看着小黑。

    小黑却是慢悠悠地走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骆二面前站定,我定眼看去,就见它的身旁慢慢地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高大的背影,齐长的身材,短而利落的头发,都是那么令人熟悉。

    “骆鸿煊!”

    我惊呼,那不是骆鸿煊是谁?!

    原来方才那阵阴风竟然是骆鸿煊来了。要不是他,我怕是要被骆二那记飞腿给踢个正着了。

    然而,骆鸿煊却并没有回头,而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骆二。

    “是你自己出来呢,还是我帮你出来?”

    说着,他已经抬右手来,他的问话根本不是等着骆二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来宣告。

    “煊叔,我,我这就出来,你别杀我!”

    二丫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青烟从骆二的身体里冒出,在他的边上慢慢浮现出二丫的模样。

    “煊叔……”二丫似是很畏惧骆鸿煊,怯生生地站着,她的模样也恢复到生前的样子。

    骆二在二丫出来时便已经倒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二嫂子这时也扑到骆二的身上,查看他的伤势去了。

    “小鬼,你要报仇我不管,但别找不相干的人,尤其是我媳妇!”

    二丫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哪里还有刚才那嚣张的气焰。

    “骆鸿煊!”

    我呼喊,骆鸿煊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我,“快些回去!”

    他的身影就在他的话语中慢慢消失。

    我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走,急吼吼地扑过去,却扑到了团空气。

    泪,滑落在我的脸腮上。

    “喵”一声猫叫在我的身边响起,小黑用它肥硕的身子挤到我的怀里。

    我低头,抱起来,看着骆鸿煊消失的地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消失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不过,是他救了我呢!我的心里有一丝丝的甜蜜涌现。

    几天后,骆家村里,村子中间的大榕树下,坐着几名老人在闲聊,几个孩子围着大榕树欢笑地追逐着。

    几名小媳妇围坐在一处,做着针线活。我这会儿也跟着坐在这里,手里还拿着二嫂子托我做的针线活。

    这里是骆家村人白日里聚集休闲娱乐地场所,白天的时候总是热热闹闹的。

    “哎,听说了吗?骆四爷家二丫的头七晚上回来闹了。”熊四嫂子说。

    “那还用得着你说啊,有人都亲眼看到了。”搭话的正是春嫂子,“琼花妹子,你说是不是?”春嫂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琼花。

    琼花抬起头点了点,“俺婆婆那天就在他们家院子里帮忙念经呢!”

    “那你说说咋样子的?”四嫂子赶紧问,她那日睡得太熟了,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听俺婆婆说,血淋淋的,恐怖极了。俺婆婆回来,好几天吃不下饭,都不敢睡了呢!”琼花继续说道。

    “可不嘛,”春嫂子接着说:“听说他们家这几日还在闹呢!那小鬼厉害着呢,这是缠上他们家了。”

    “呸,活该,”四嫂子啐了一口说道,“这是他们家的报应呢!”

    “嘘,别说了,”这时琼花眼尖,看见骆四爷正拿着旱烟杆子,背着手向着这边走来。

    几名媳妇都纷纷闭上了嘴,低头做自己的针线活。我抬头,正巧看到了来人。

    只见骆四老爷子慢慢踱步来到大榕树底下,在那班老爷子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抬起脚,将旱烟杆子在鞋底下敲了敲。

    这时,几位老爷子原先看到他停下来的话题又继续了,聊得又热络起来。

    其中有一个老汉向着骆四爷问道:“老四啊,你家婆娘咋样子了,听说被吓得不轻啊!”他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骆四爷拿眼瞥了他一下,悠悠地开口道:“俺家婆娘咋样,关你老三啥事儿啊?用得着你烂好心吗?”

    骆三爷被他这话一顶,满脸通红,反驳道:“你当谁还关心那黑心的婆子啊!连自家的亲孙女儿都下得了黑手,吓死了都活该!”

    “你说什么?”骆四爷立马不干了,愤然地站起身来。

    骆三爷还待要说,被身旁的另一名老汉立即拉住,“老三你少说两句吧!”

    “老大,你别扯着俺,”骆三爷也是个火爆脾气,立即站了起来,“他们自个做的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来,还怕人家说道吗?”

    “老三,你凭什么这么说,有凭有据吗?连城里的警察都没定什么罪,你瞎扯什么?”骆四可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警察受了你家的钱,官字两个口,有钱好办事,全村谁不知道你家那点儿猫腻啊!你还想瞒着谁?!”

    “老三,你再胡扯,当俺不会揍你吗?”骆四脾气早已上来,将旱烟杆子往腰带上一插,抡起衣袖就要向前。

    旁边立刻有老汉将他一把拉住,劝道:“别动气,别动气!老四,你也知道,老三那嘴就爱胡咧咧,就是乱说的,听他的话做堪!”那老汉一边说,一边将骆四爷往外托。

    此时,一旁的小媳妇们被阵势吓住了,都是大气不敢喘,几个小孩子这会早已跑到自家阿娘身旁躲着了。

    “村长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伙儿都朝村长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老村长在自家儿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来。

    “这是干什么!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小孩儿打架闹事吗?”

    村长一声断喝,成功地引来正火昌三丈的二人的注意,他们也都讪讪地放下怒火。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瞧的,都回家去吧!”村长挥挥手,让大伙儿都散去。

    大榕树下的众人,立时作鸟兽散。

    那些大媳妇小娘子的也都带着自家的小孩走了,大榕树下就剩下老村长和他的儿子以及骆四老爷子。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商量什么,故意走得有些慢。

    “老四啊,坐吧!”老村长招呼着骆四坐下。

    此时的骆四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样,脸上的面红耳赤的神色也都消减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在老村长身边坐下。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0章 相处
    “唉,老四啊,你说你这事儿办得真是不地道啊!”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你家要有什么困难,找我商量一声,我不得给你想办法不是?”

    “哎,老村长,其实之前俺也不晓得啊!”骆老四也叹了口气,“都怪家里婆娘,脑子给门夹了,这事他们瞒着俺悄悄做的!之后,俺也骂了他们了!”

    “哼,骂他们有啥用,你怎么就不去阻止啊!若是早点发现也不至于丢了二丫那条命啊!这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老村长吹胡子瞪眼里指责骆老四,骆老四只得低着头,乖乖的受着。哪里还有之前那嚣张的气焰。

    许久,等到老村长终于骂够了,他突然起身朝老村长跪了下来,“老村长,求你救救我家老二吧!”说着老泪纵横。

    “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老村长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跪下,连忙要扶他起来,可骆老四虎背熊腰的,哪是他拉得动的,老村长转身对身后的儿子吩咐道:“阿泽啊,快扶你四叔起来。”

    骆宏泽点点头,急忙去扶骆老四,“四叔,你快起来吧!别这样!”

    骆老四摇头,“老村长,你先听俺说。”他顺着骆宏泽伸过来的手,起身说道:“如今这事也只有您老人家有办法了。”

    老村长道:“你说吧,要俺做啥?”

    “请老村长出马,去请后山的巫女大人来,为俺家除鬼!”骆老四将头一低,轻声而肯定地说。

    “请巫女大人?”村长意外。

    “是啊,只有请巫女大人来为俺家二丫做场法事,超渡了她。这事才能解决!”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道。

    “这些天那丫头天天来家里闹,老婆子已经被吓出病来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她那个不争气的阿爹也快被吓疯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这些都够了,难不成还真要他们两个给二丫赔命吗?”

    说着,骆老四用袖口抹了抹眼泪。

    “唉,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老村长叹气,“看来也只有请巫女大人出手了。”

    “是啊,是啊!”骆老四见村长答应,立时喜上眉梢。

    村长跺了跺手上的拐杖道:“这要是交给巫女大人定能顺利解决。明儿个俺就去一趟后山林子,请巫女大人来,你先回家去吧!”

    “阿爹!”骆宏泽在旁边想劝阻,却看到骆老四的神情,又将嘴上的话给咽了回去。

    骆老四连忙起身向村长道谢,乐颠颠地走了。

    我原本已经起身的,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就想着能听听他们到底竟是着什么。

    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急急地往家里赶。回到自家的院子里,看到老槐树底下与小黑猫正玩着欢的二丫。

    现在的她,正穿着我刚给她烧的新衣裳,头发也不再乱蓬蓬的了,而是梳了两个小辫子,脸上虽是黝黑削瘦,但也干净简洁。正拿着一根小树枝逗弄着小黑。

    早上出门时,我终于逮到又在院子里出现的二丫,问她为什么总喜欢来我的院子里。

    “婶儿,俺没地方去,他们都不跟俺玩,”她指的大概就是村里平日里跟她玩儿的小孩们吧。

    二丫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我,“俺喜欢这老槐树,它让俺很舒服,你让俺待这里玩会吧!”

    我看了看树萌旺盛的老槐树,槐树属阴,最容易招来阴鬼。她会喜欢待在老槐树底下也正常。

    我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这孩子虽然在骆四爷家里闹得凶,但对于其他人倒也没什么伤害,我也且暂时收留她好了。

    我见孩子总是穿得破烂不堪的衣服,就自己动手用彩纸做了几件小衣服,烧给她。

    她穿着很高兴,似乎这才是她第一次穿新衣服,她也就更喜欢待在老槐树下玩了,我不再赶她,她喜欢就让她待着好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二丫,你快走!”我走过去,对着和小黑正玩得开心的二丫说道。

    “怎么了,婶儿?你不喜欢俺在你院子里玩吗?”

    二丫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不是,是你阿爷要请人来收你了,你再不走就会被收了。”

    “不要,俺还没报仇呢!”

    二丫一改温和的样子,显出暴厉的一面。她,还是个冤死的鬼!

    “别报仇了,你斗不过巫女大人的,你还是快些去地府报道吧,早点去投胎,下辈子找个好人家,也不用这么受苦了。”我苦口婆心地劝道。

    呃,我好像忘了,骆家村里死的人是不会去地府的。不过,不管了,只要让二丫放弃报仇,不要让她与骆巧雨对上就可以了。

    “不行,等俺报了仇,就算被收了俺也不会后悔。”二丫大吼着,跑出了院子。

    我连忙去追,“二丫,你要去哪儿?”

    但是,哪里还有二丫的影子。

    “喵!”

    小黑的叫声惊醒了我,我连忙回身来到小黑的身旁。

    “小黑,你去跟小雨妹妹说,让她不要收了二丫好不好,二丫她好可怜的!”

    我伸手去摸小黑那肥硕的身子,小黑被我摸得一阵舒爽,趴伏在地上,很是享受的样子。

    “唉,我是不是傻了,怎么跟你说这些呢,你虽然是巫女的灵宠,但也不会转达我的意思啊!”

    我摇头叹息着。

    没想到,小黑却忽然站了起来,朝着我“喵喵”地叫了两声,身子一跃,三两下就跳上了石桌,接着就跃上了院墙,跳出了院子。

    “小黑,你要去哪儿?”

    我在后边喊,但哪里还有小黑的影子。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下子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看着巫女大人来收了二丫?

    我在石桌边坐下,拿了针线活做了起来。其实,就算村长真是请了巫女过来,以骆巧雨的个性也不一定真收了二丫,或许她也会同情二丫呢。

    不过,二丫闹得也够了。她已经将全村搞得人心慌慌的了,或许骆巧雨来了倒能解决这个烂摊子。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1章 继任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东方才开始发白,黑色的天空渐渐在褪色,空气里还充满着夜的香气。后山山林,鸟儿啼鸣,阴暗幽深的小路上,迎来了一位访客。

    他的头发、胡子全白了,如银丝一般,闪着晶莹的白光。他步履蹒跚,柱着拐杖。老人的脚步声在润湿的,铺满枯枝败叶的小道上发微微声响。他艰难地行走在密林小道上,嘴里发出粗喘声。

    许久后,他行致密林空地处,在山林小筑前停下,他伸出干枯瘦削的手,推了推篱笆门,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篱笆门上的铃铛被老者触动。

    竹楼的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位青纱蒙面,黑色衣裙,长发飘逸的清秀少女,她长眉弱肩,身材窈窕,眼光如星子流转。这少女正是骆家村下任巫女骆巧雨。

    骆巧雨走到篱笆门前,那老者见有人出来,俯身微微一礼,“少巫大人,老汉有礼了!”

    骆巧雨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打开小门,“骆老爹,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你来此可是村里出了事?”

    这老者正是骆家村的村长。

    “正是,村里有小鬼闹事,老汉特来请巫女大人出手除鬼。”

    “骆老爹,还是请回吧!婆婆无法作法了。”

    “这……”

    骆老爹面露诧异,巫女大人守护骆家村近百年,从来有求必应,从未拒绝过村人的请求,现今怎么会突然推拒?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骆巧雨见骆老爹面有疑惑之色,便坦诚相告:“骆老爹,你还是先请回吧,婆婆其实已经仙去了。”说着,便眼里已有悲戚之意。

    “怎会这样?“骆老爹踏前一步,不敢相信地问道。

    “骆老爹,你先请进来吧!”

    骆巧雨退开一步,让老村长进去。

    骆家村历代巫女受村民供养,虽不是神明般的存在,村民对巫女却有着对神明般的尊崇。历代巫女因此也为村民尽心守护,每任的巫女都能守护村子百年。

    巫女的传承都是由村子里挑选出适合习巫术的女娃自小跟着巫女身边培养,直至上任巫女传位。骆巧雨自小没有父母,被巫女婆婆带在了身边,她的继位早已顺理成章。

    只是巫女婆婆仓促离世连传位都来不及。

    村长在问明了巫女婆婆的死因后,一阵感叹,他问:“少巫大人,不知何时举行继任之典?”

    “就明晚吧,我已经算过,明晚阴气最重。”骆巧雨此时已不得不承担起巫女的职责来。

    村长点头,“少巫大人,老汉这就告辞,回去准备,明晚定带人过来。“说着,弯腰恭敬一礼。

    骆巧雨点了点头,眼里含泪,满脸悲戚。

    村长有些迟疑地开口:“少巫大人……”

    骆巧雨却已经知晓他的来意,道:“骆老爹,骆四爷家的事,等继任后我会处理!”

    “那就好!”村长心下轻松。

    骆巧雨也不欲多说,径直送骆老汉出去。篱笆墙内设有阵法,没有主人允许不得随意进出。

    骆老汉走后,骆巧雨站在篱笆门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夜,木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几名穿着古老的民族服饰的老人围在火堆旁,又跳又唱,他们有男有女,皆是上了年纪,德高望重的骆家村的老一辈。

    他们跳着有着古老传承的祭祀之舞,戴着各式各样的妖鬼面具。拿着各种乐器,吹拉弹唱样样皆来。火堆中央,骆巧雨穿着巫女正统服饰,头披黑纱,黑纱垂面,长裙及地,如仙女临世。

    她的双腕、双脚皆系铃铛,随着古老繁复的舞步,铃铛清脆,伴着各式乐器演奏的古老乐曲,演绎一场远古的祭祀之礼。

    林子里乐声阵阵,这奇异的舞蹈,伴随着一阵阵阴风袭来,林子深处“沙沙”声传来,渐渐地有鬼影出现,偶尔还绿幽幽地鬼火悬浮林间。那一条条白色的鬼影,慢慢地从林子四面八方聚拢,借着空地上火堆的光线,可以看出那些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骆巧雨一手握剑,一手持铃,舞步加速,身姿轻盈,腾挪旋转间尽显婀娜,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似巫女,倒似仙女临尘。

    林子四周的鬼影此时已逐渐靠近木屋的篱笆墙边,各个伸着长臂,无意识地抓取着。篱笆墙内有阵法禁制,使得他们裹足不前。“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小黑猫临空而降,落入了火堆空地上。

    骆巧雨抬手抹了一把香汗,“黑狄,你可算回来啦,来得可真晚啊!”她连声抱怨。

    黑狄“喵”地一声,轻蔑地瞥了一眼骆巧雨,仿佛在说:“你连个继任大典都搞不定,真是没用!”

    骆巧雨知道被鄙视了,也不恼,继续跳着祭祀之舞。有了黑狄的加入,她仿佛轻松了许多。此时舞蹈已进入高潮部分,空地上响起骆巧雨清亮悦耳的声音,唱起了古老神秘的的祭祀之歌。

    外面的阴鬼在她的歌声中,渐渐平息,不再躁动,纷纷垂下高举的双臂,静静地伫立四周,仿佛聆听着高深的教义,围着木屋的篱笆墙,乖顺地站成一排排。白色的鬼影重重,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阴森诡异。

    几名跳着舞蹈的老人看得两脚不禁发悚,显出胆怯的样子。此时,黑猫“喵”地叫了一声,唤回了几名老人的注意力,重新继续跟着众人又跳又演奏。

    突然,骆巧雨停下舞蹈,对着火堆,做出复杂古老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吾乃卓家第四十八代少巫,现奉天命,继承巫女之位,尔等阴魂须认吾为主,听吾号令,不得扰村,不得损人,违令者,杀!”

    话音落下,繁复的手势打出,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爆开一朵青色光晕,如青莲盛放,光芒落下,化成星辉落入每个阴魂之身。

    阴魂纷纷跪下,顶礼膜拜,一时间呈现出万鬼朝圣的盛况。四周的老人也随之跪下,高呼“参拜巫女大人!”

    喊声震天,唯独黑猫静立场中。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2章 守护
    翌日清明,我的院子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黑色衣裙,青纱蒙面,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在身后用发带束着,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手端我亲手泡制的香茶,笑眯眯地盯着我。

    我怀抱着刚从她肩头跃进她怀里的小黑,嘴角抽了抽,对着对面的少女道:“所以你告诉我,前任巫女身死后你已继任了巫女之位了?”

    “是啊,花姐姐。”少女揭起青纱一角,喝了一口清茶,继续拿那双灵动的大眼盯着我。

    “我怎么没见你半点伤心之色?”

    我要不是见过她为前任巫女伤心落泪的样子,真会怀疑她是不是老早就盼着前任巫女身死,好让她顺利继位了。

    “嘻嘻,这要从我昨晚的继任说起了!”骆巧雨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才说道:“我接任以后,才知道能统辖这片山林的所有阴鬼,而且婆婆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林子里,继续与我守护骆家村呢!”

    “没有离开?”我闻言站起,

    “是呀,所以我当然可以不用伤心啦!”她俏皮地眨眨眼,最终开心地宣布。

    “所以有了前任巫女的守护,你就可以随意离开林子,而且还要住在我家?”

    我的左眼皮直跳,可以遇见这位现任巫女大人要是住进了我家,准没有好事。

    “是啊!我应村长老爹的邀请来替骆老四家捉鬼。”说着,她那灵动的美目,瞥了瞥老槐树下,然后继续道:“我又不想住村长家,这村子里我跟你最熟,当然要住你家啦!”

    我在她看向老槐树时,便心头一惊,这位新任巫女大人该不会能看见老槐树下的二丫吧?难怪自从她进来,二丫便怯生生地站着,不敢离开也不敢动弹。

    “你……”,我有些迟疑,“小雨妹妹,你该不会真要收了二丫吧?”

    “呵呵,”骆巧雨笑嘻嘻,“她闹得有些过了,村长都求到我们那儿了。”

    “能不能不收啊!”我想向骆巧雨讨个人情。

    “嘻嘻,花姐姐答应我住一段时间,好不好?”骆巧雨并没有正面回答,却狡黠地换了话题。

    “呃,那好吧,你想住就住吧!”

    我妥协了,为了可怜的小二丫!只是,我怎么觉得她不只与我熟识,与骆宏彦、骆宛天他们更熟识呀!

    不过算了,貌似他们是男性。好吧,我只能勉强接受她的理由了,况且也不能赶这位巫女大人走。

    “耶,我就知道花姐姐最好啦!”骆巧雨兴奋地站起,完全没有初任巫女的威严。

    “我今晚将会开坛做法,花姐姐可要转告那位小妹妹,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待在她该待的地方哦!”

    我眼睛为之一亮,“你是说……”

    “嘘!”骆巧雨竖起食指,朝她眨眨眼,“不要告诉村长哦!”

    我的嘴角抽了抽,她这是打算瞒天过海了吗?不过只要她肯放过二丫,我是很乐意配合。

    骆巧雨突然朝我伸出手来,掌心摊开,一个墨黑色的匣子出现在她的手心。

    正是紫玉匣!

    我大惊!

    下意识地想伸手拿回,却被骆巧雨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没想到黑斑这么快就要全部覆盖了,”骆巧雨收起嘻笑,严肃地看着我,“看来花姐姐一直精心喂养呢!”

    我见状,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有用自己的精血来细心的喂养。只期望能再度见到骆鸿煊,只是,自那天看过后,他又没再出现了。可能他的鬼力一直无法令他维持成形吧。

    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只要带着紫玉匣在身边,他的气息就能萦绕我的周围。这样就够了,我的渴求并不多,有他的陪伴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知不觉地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骆巧雨的声音唤起我的注意。

    “花姐姐可要想清楚了,等这匣子彻底变成黑色,就表示他的魂魄塑形成功,到时你的精血将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

    “那……他不会去害人吧!”

    我有些担心起来,若是只是为了我的一已之私而令村子里的人受害,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这要看你的了,他与花姐姐将会有生死契约,也会认你为主,听你号令,到时花姐姐把持住原则,不可伤人哦,否则小雨也会很难做的呢!”

    我连忙点头。

    骆巧雨朝我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接着说,“到时姐姐需要每日以活鸡和清香供养,等他日益强大能独立觅食,便可慢慢断了。”

    “我不需要他认主,他是我夫君,我只要与他相依相伴就好了。”我急切地说。

    骆巧雨却只是望着我笑,并没有回答。她将紫玉匣移至我的面前,我的目光看向那紫玉匣。

    或许现在它叫墨玉匣更合适,只见原来通体泛着紫色光泽的玉匣,现在已经变得如墨般漆黑,莹莹的,有光泽流动。

    骆巧雨说的是不是很快就实现了呢,好期待啊!

    “嫂子在家吗?”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

    我和骆巧雨的目光都转向了院外,只见骆宛天和骆宏彦正一前一后地推门进来。

    我急忙起身相迎,“原来是二位兄弟来啦,有事吗?”

    “哼,他们能有什么事呀!”骆巧雨端起茶,慢悠悠地喝着。

    “嫂子,我们来找她!”骆宛天说着一指骆巧雨。

    骆宏彦还是没开腔,冲着我憨厚地一笑。

    “干吗,你们找我做什么?”骆巧雨连头都没抬。

    “听说你已经继任巫女之位了?”

    骆宛天拉着骆宏彦在骆巧雨的跟前坐下,我连忙进屋去准备茶水。

    “嫂子,您别忙,我们坐一会儿就走的!”骆宛天在我的后面喊。

    但我哪里能怠慢了客人,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进屋去了。身后传来骆巧雨与骆宛天吵嘴的声音,看来他们俩只要碰面就会吵啊!

    等我出来时,他们却已经停歇,我看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了,出啥事了?”

    “这事等过了今晚再说吧!”骆巧雨却显然不愿我知道似的,一语定音地道。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3章 施法
    骆宛天见骆巧雨如此说,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也好,等骆四爷家的事解决了,我们再做商议好了!”

    说着,他看向了骆宏彦,骆宏彦点了点头,也起身。

    “等你忙完了我们再来找你!”骆宛天看着骆巧雨正经地道。

    骆巧雨点头,“我会在花姐姐这里住几天的。”

    我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想来方才他们也并不是全然在吵架,应该是骆宛天找骆巧雨有事商议的,看来他们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你们不多坐坐吗,先喝口茶再走吧!”我见他们起身向外走,挽留道。

    “我们还是先走了,不然小天和小雨可就要吵起来了!”骆宏彦开口说出来自进院子来的第一句话。

    这话一出却令两个当事人炸了毛,只听得骆巧雨豁然起身,指着骆宛天道:“谁要跟他吵啦!”

    “阿彦,你别叫我小天好不,恶心死了!”骆宛天说着就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做出嫌弃状。

    骆宏彦却不以为然地露出他那憨厚的笑来,拉着骆宛天就院外走。

    “你们真不再坐吗,上次骆鸿煊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们呢!”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

    “不用了,嫂子哪天有空给我们做顿好吃的就行了!”骆宛****后摆了摆手道。

    “哼,想得美,还给你们做吃的,做梦的吧!”骆巧雨不失时机的奚落道。

    “又没让你做,你做得就算请我来吃我也不吃!”院外传来骆宛天不屑一顾的话。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骆宏彦劝阻的话也跟着响起。

    我无奈地看向已经坐下来给自己添水的骆巧雨。

    “你们俩怎么就这么不对盘呢!”

    骆巧雨耸肩。

    这天夜里,骆巧雨在骆四爷家举行了她自继任巫女来第一场法事。全村的老少村民都去围观这场****。自此,骆巧雨的巫女形象顿时在村民的心目中成了光辉圣洁的化身。

    只是这位光辉圣洁的化身的第一场****做得却是敷衍了事,忽悠大众的戏码。我守候在自家的院子里,等待着骆巧雨的归来。二丫在老槐树下害怕的抱膝坐着,把头埋进膝盖里。

    小黑在石桌上自顾自地地打着盹,我则是点着油灯,做着针线活。我是很想去骆四爷家看看,却不放心二丫独自在院子里,万一真被收走,到时我可会内疚死的。

    “二丫,别害怕,不会有事的。”兰出声安慰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女娃。

    “煊婶儿,俺怕……”二丫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我,“那位巫女姐姐会不会真收俺啊?”

    “不怕,她答应了不收你的,”我轻声安慰,“只要你不离开老槐树,不出这个院子就会没事的。”

    二丫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她的眼睛睁大,惊惧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也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阴冷,急忙回身,却看见一名儒雅俊秀的男子,正温和柔情地看着我。正是我的鬼夫骆鸿煊。

    “鸿……鸿煊!”我激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终于又见到他了。

    骆鸿煊并没有作声,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小脸。我能感觉脸上一片冰凉,似有真实的触觉。我伸出手想抚上那只手,却穿透而过。

    骆鸿煊对我摇了摇头,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我的心神为这个笑而沉沦。

    他转过头,严厉地看向老槐树下的二丫,那眼神似警告,似威胁。

    二丫连连后退,跌坐在树干前,“煊……煊叔……”二丫怯懦懦地开口,“俺……俺不会伤害煊婶儿的,你……你别吃我。”

    “鸿煊,”我见二丫害怕,也怕骆鸿煊误会而对二丫下手,连忙挡在二丫的面前,开口求情道:“二丫是个好孩子,你别动她!”

    骆鸿煊依旧没有开口,似乎有什么让他开不了口,他的魂体还是太弱了吗?

    这时,院外一片吵杂声传来,是骆老四家的法事散场了,很多人经过院门外。骆鸿煊的身形晃了晃,慢慢地消失在空气中。

    “鸿煊!”我轻声呼唤,但骆鸿煊方才站的地方已经一片虚无。

    “唉,你可别说,这巫女大人就是厉害啊,一出手就把那小鬼镇住了。”有人经过时,大声地宣传巫女的本事。

    “可不是吗,连骆四老婆子都坐床起来了,骆二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也好了一大半呢!”

    “要不怎么说巫女大人厉害呢!”

    几人说着话,走过我家的院子。

    不多久,一身巫女盛装打扮的骆巧雨回来了,一进门便毫无形象地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唉,可累死我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

    “都好了吗?”我坐到了她的对面。

    “那是当然。”骆巧雨停下动作,看了一眼老槐树下的二丫,二丫被她看得哆嗦了一下。

    “别怕,今晚既然不收你,以后也不会收你了。”骆巧雨正式面对二丫说道:“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去骆老四家闹,而且不可打扰村里的其他人,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我就放过你,都不收你。”

    我看向骆巧雨,她果然看得到二丫,那之前来的看不见也是装的。

    “真……真的吗?巫女姐姐,俺保证,俺以后再也不出去吓人了。”二丫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好了!”骆巧雨拍拍手,站起来,“花姐姐,那我就回去了!”

    “怎么,你不是说要住段时间吗?”我有些意外,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唉,还不是因为这法事闹的吗,现在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我是巫女了,以后怕是麻烦不断呢!我还是赶紧回林子里去好了!”说着,她揪起石桌上的小黑猫,“黑狄,走了,我们回去了。”

    “喵!”小黑猫反抗。

    “哼,你可是巫女的灵宠也,怎可老是在花姐姐这里偷懒,跟我回去!”骆巧雨向我挥了挥,说话声已经渐渐远去。

    “可是,骆宛天他们不是找你有事吗……”

    我的话她似乎已经听不到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4章 求救
    山林里的夜晚是静寂的!有着它特别的气息,雾气朦胧的山林透着一丝丝诡异的色彩。群山变成了一只只巨兽的影子,蠢蠢欲动的埋伏在四周。

    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颇像荒江野渡的光景;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藏着无边的黑暗面。

    骆家村的后山坡的山林里,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那黑影跌跌撞撞的,不时还被横生的树枝绊倒。

    但她像是管不了那么许多,只顾着拼命地奔逃,似乎后面有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

    “不要,不要!放过俺吧!”那小黑影边跑边不时地向后望去,嘴里还拼命地哀求着。

    这小小的身影竟然就是二丫!

    在她的身后,一团黑烟如同笼子里刚刚放出来的巨兽,带着呼呼的风声猛烈地扑将过来,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小丫头如同惊恐的小鸟,在山林里奋力地挣扎着。她看到追赶着她的东西已经是越来越近,恨不得脚下生风,能瞬间离开这片可怕的山林。

    然而,她人小脚小,不管她如何拼命,却始终逃不出这片山林。这片原本她很喜爱的山林此刻也成了那团追逐着她的黑烟的帮凶,帮着它来逐杀她。

    突然,她的脚绊倒一块突起的树根,顿时,她被摔出了老远,整个身子向前扑倒在地上。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想再次重新站起来,只是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难以支撑起疲倦的小身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地上匍匐着前进,伸着血肉模糊的小手,艰难得前行着。

    她嘴里喃喃地念着:“对了,煊婶儿!她会救我的!”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般激发出对生命的最后渴望,加快了手脚的动作向着树林的外围爬去。

    “煊婶儿,救俺,救救俺!”小丫头努力伸着手臂求救着。

    她能感觉到后面追赶着她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

    “二丫!”

    我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了身子。脑子里还有方才梦里的情景,是二丫,她在被什么东西追杀!

    我张开双眼,迷芒地向四周看了看环境,烛影摇动着光波,像水晕一样在黑暗里浮荡。黑夜的帷幕犹如一个魔鬼,正露着狰狞的面孔。

    片刻后我才恢复过意识来,这是自己的屋子,家具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

    “原来是在做梦啊!”我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安下了心来。

    我的手摸到了枕边的紫玉匣子,拿起来凑到眼前,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端祥着。此时的紫玉匣子已经通体黑色,如墨般的黑色晕染了原来紫色的玉身。

    “快了,很快就能全部是黑色了。”

    我爱怜地抚摸着匣子,意识到很快就天天见到自己的夫婿了,心里的高兴如同蜜汁般甜蜜。

    我想起刚才的梦,抚着匣子问道:“鸿煊,方才为妻梦到二丫了,她向我求救,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放下紫玉匣,伸手掀开了被子,下床穿了鞋子。顺手拿过挂在床头上的衣服披上,走到窗边,推开窗门,向院子里望去。

    小院内,月光铺洒下来,照着老槐树,投下斑驳陆离的树影,石桌、树桩安静地站立着。我抬眼仔细看了看老槐树底下,并没有如期地看到二丫那瘦弱的身影。

    “二丫没在那,那是去哪里了呢?”我喃喃地道:“方才的梦难道是真的?二丫她是在向我求救?”

    我越想越不对,关了窗,走出了房。

    “小黑,小黑!”

    我在堂屋里叫着小黑,片刻后就听到小黑轻巧地从房梁上跃下的声音。

    小黑缓步走向我,纵身一跃就跃进了我的怀里。

    我伸手抱住,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光滑地皮毛道:“小黑,二丫没在院子里,可能出事了,咱们去找找,好吗?”

    “喵!”小黑猫乖巧地应了一声。

    我抱着小黑猫,走出房子,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月光如水,冰冰冷冷地,像是在院子里洒了一层寒霜。山里的夜本来是如水般的清凉的,但今晚又似乎比往常的温度更低了一些。

    “喵!”

    我怀里的小黑愤怒地叫了一声,浑身黑毛都矗立起来,做出一种戒备地姿势。

    我以为小黑害怕了,连忙伸手摸了摸小黑猫,安抚道:“别怕!”

    我安抚着怀里的小黑,抬脚向着院子外走去。只是,怎么感觉院子里的空气又降了几度呢?我迟疑着,心里却因系着二丫的安危,还是坚定地向院门走去。

    我伸手想去推开篱笆门,却在伸手之际,一股青烟冲入我的鼻子,只觉得有一股晕炫袭来,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我怀里的小黑猫“喵”地叫了一声,跳了出去,全身戒备,黑毛倒立,两只碧绿色的猫眼泛着幽绿色的光,紧紧盯着突然冒出的青烟。

    那股青烟慢慢地形成了一个修长的人影,正是骆鸿煊。

    骆鸿煊举起右手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小黑猫不要出声,然后弯下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

    “媳妇,这事你可管不了的,你去了也只会涂增危险!还是回去继续睡吧,那个小丫头有为夫呢,放心吧!”他轻轻地说着,张开嘴吹了一口气,使地上的人睡得更深。

    他直起腰,回头看一眼屋子,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摇头叹息:“媳妇,本想将你抱回屋里,无奈我现在还不是实体,无法碰触到你,只能委屈你了!”

    “黑狄,你在这好好守护她!”骆鸿煊对着还在对他呲牙裂嘴的小黑猫吩咐道,也不等小黑猫答应,自己化成一股青烟向着后山的山林飘去。

    院子里,在他离去后,温度又恢复到原来的温度。小黑猫望了望已经远去的,又看了看地上还在晕睡中的,无奈地摇着尾巴,守候在院子中。

    不久,传来了鸡鸣的声音,终于,要天亮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5章 疑惑
    次日,我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小黑,一只手抚摸着小黑光滑的皮毛,低声轻轻地说道:“小黑,你说二丫去哪了呢?我在整个村子里找遍了,都没找到她。唉,又不能去问骆宛天他们,真是急死我了!”

    小黑被我顺毛顺得舒服地半眯着猫眼,打着盹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叫着搭腔。我皱着眉头,还是很在意昨晚令我惊醒的梦,那个二丫向我求救的梦。

    二丫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我心神不宁地想着。可是她是小鬼,而且还是个冤死的厉鬼,有什么能危险到她呢?还有,那里好像是后山的那片山林,那不是骆家村人死后归去的地方吗?

    难道是二丫没有回归山林而引来骆家先祖们追杀吗?看着又像不是,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又怎么会昏迷在院中?我记得昨晚自己分明是想出去寻找二丫的,却在清晨发现自己倒在了院子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站了起来,“小黑,我们还是去找小雨妹妹吧,看看她知不知道二丫的下落!”

    我抱着小黑猫,便向着院外走去。我怀里的小黑猫听到我的话,“喵呜”地叫了一声,瞬间来了精神。

    我顺着通往后山的小路,走向那片小山林。对这条路已经很熟悉了,很快我便来到了山林小筑前。

    此时,小筑外的篱笆门紧紧地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并没有进去,而是向着里面望了望,小竹楼的门紧闭着。

    “小雨妹妹!”我轻轻地呼唤,里面并没有人回答,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不在?她去哪了呢?”我疑惑。

    突然,我的肩头被拍了一下,惊得我将怀里的小黑猫扔了出去。

    “喵呜!”

    小黑猫发出一声尖叫,跳到了院子里去了。

    “噗”

    一声轻笑从后面传来,紧接着就是嘻嘻的笑声。我拍着胸脯转身去,两眼瞪着吓着我的骆巧雨。

    “花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骆巧雨嘻嘻笑地赔不是,但她显然在为自己的小小恶作剧而得意。看来这小姑娘独自住在林子里也是够无聊的。

    “小雨妹妹,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此时,我才注意到骆巧雨身上血迹斑斑,蒙面的青纱垂挂在一边,露出娇俏可人的小脸,头发零乱地披散着,却有别样的风情,身上的衣服也有划破的痕迹,似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唉,别提了,花姐姐,你先进来了吧!”骆巧雨越过我,伸手推开竹篱笆门,引着我进了院子。

    “是怎么回事?”我见她神情憔悴,关切地问道。

    “没事,花姐姐,最后这里不大太平,你还是少往这里跑!”骆巧雨似是不愿多说,对我嘱咐道。

    “哦,”我答应着,想起昨晚的事,自己无端地睡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看来,真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花姐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骆巧雨问道。

    我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便对骆巧雨道:“小雨妹妹,二丫不见了,像是失踪了,我在村子里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你不用找了呢!”骆巧雨闻言,皱起眉头道。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了?”我见她神色沉重,不解地问道。

    “二丫她已经魂飞魄散了!”骆巧雨说着,解下自己挂在发边的青纱,又接着说道:“最近后山的山林里的蓝魄逐渐减少,我起初还不堪在意,可这两天越来越厉害,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吞噬这些蓝魄。”

    “什么?”我闻言大惊,没想到鬼魂也会被吞噬,“那二丫呢,也是被吞噬了吗?”

    骆巧雨点了点头,“我也在找二丫的踪迹,我在山林里发现了她的踪迹,便顺着她的气味追踪而去,却发现天地之间已没有她的魂魄的存在,显然已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怎么会这样!”我低头沉声地道,想起那个苦命的孩子,身前没过过好日子受尽家里的虐待,死后连魂都保不住,真是可怜。于是我将自己昨晚的梦境与骆巧雨详细地说了。

    “唉,也怪我!”骆巧雨懊恼地道:“我要是早点收了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怎么能怪你呢,是她自己不愿的!”我安慰地道。

    我原想让二丫留在自己院子里,等过段时间再劝劝她,让她早日归了山林,也算给了她一个安息之所。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可能也是这孩子的命吧!

    我还正在感慨着呢,却听到骆巧雨又说道:“花姐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山林不太平!”

    她这是催促着我回去了!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阻止了。

    “你身上的紫玉匣子这几日千万别离开身,期限也快到了。”骆巧雨边推着我往外走,边嘱咐道。

    “嗯,好吧,我记住了!”

    我被她推搡着,无奈只好先走,“那你一个人住这也危险,不如到村子里住吧,跟我一起!”

    “呵呵!不用不用!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巫女!守护这片山林可是我的职责。”骆巧雨笑着摇头:“再说这里周围可有婆婆设置的结界,很安全的!”

    我闻言,也只得往回走了。

    “那好吧,我把小黑给你留下,或许它会帮得上你!”我看了一眼还在院子里的小黑道。

    “不行,黑狄还是先送你回去吧!”骆巧雨转身唤来了小黑,“花姐姐,让它送你回去,你再让黑狄回来。”

    我听她这么安排也就没再推迟,抱着小黑从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骆巧雨看着我离去的背影,轻声地说道:“煊哥哥,多谢你了!昨晚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她的身边,慢慢地浮现出一道人影来,正是骆鸿煊。

    “没什么,你不用谢我,只要你快点把这事解决了就行!”

    “嘻嘻,煊哥哥,我发现你比以前话多了呢!”

    骆巧雨转过身对着骆鸿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骆鸿煊却是冷哼一声,化作一阵青烟而去。

    “什么嘛,人家才说一句就跑了!还是那个臭脾气!”

    骆巧雨无奈地跺脚,但已经没人再听她废话了。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6章 约定
    我回到了村子里,远远地就看到了骆宛天和骆宏彦站在我的院子前。我急走几步,骆宛天他们迎了上来。

    “嫂子,你去哪儿了?”

    “我,我就在村子里转转!”

    不知怎么的,我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去了后山山林。那里毕竟还算是骆家村的禁地,我这样随意出入,被他们知道了怕也有什么说词吧。

    骆宛****我的身后瞧了瞧,似是看出了我是从后山过来的,但他也没点破,而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小黑还跟在我的身边,见到骆宛天他们,它叫了一声就转身就往回跑了。我知道它这是送我回来,要赶着回林子里去,也就没再叫它,而是随它去了。

    “你们是在等我吗?”我走向院门,推开院门,看向骆宛天他们问道。

    “是呢,我们找嫂子有点事!”骆宛天点头。

    “那进去说吧!”

    我请他们进去,在院中坐下,自己则是去屋里拿来了茶水,给三人都倒了一杯。

    骆宛天见我坐下,才道:“嫂子,上次给鸿煊招魂的事真是抱歉,吓着你了!”

    “哪里,我还得感谢你们呢!”

    我连忙摇头,说实话也亏得有了他们,我才能再次见到了骆鸿煊,虽然着实也被吓得不轻。

    “嫂子,我们想去找找鸿煊的魂魄,你知道他是在哪儿死的吗?”骆宏彦突然问道。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他们还没有死心,仍然要去找骆鸿煊的魂魄。只是,该不该告诉他们呢?骆巧雨之前有告诉过我,骆鸿煊的一缕魂魄就落在了毒雾林里,我本来打算自己去寻找的。如今他们两个找上门来,我是不是该告诉他们?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鸿煊魂魄的下落?”骆宛天见我沉默良久,也开口问道。

    我抬头,看到他眼里的一丝了然,知道以骆宛天的聪明,我想瞒也瞒不过,何况以他们与骆巧雨的关系,想去问自然也能问到,我也没必要瞒着他们。

    于是,我说道:“我知道鸿煊的一缕魂魄就在毒雾林里,只是,毒雾林在哪儿我并不清楚。”

    骆宛天与骆宏彦两人面面相觑,“毒雾林?”

    “对,就是毒雾林,你们知道吗?”我问。

    两人皆是摇头,“或许问村长大叔会知道!”骆宏彦道。

    “嗯……等等,我好像听说过。”骆宛天做沉思状。

    “怎么,你听过,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让我想想!”骆宛天用食指敲打着脑袋。

    许久,他的俊脸上闪过一丝亮色,道:“我知道了,毒雾林就是傩林,就是我们后山的那片林子。”

    “什么?”

    我和骆宏彦一听都惊异。

    “怎么可能?”骆宏彦大叫。

    “就是,毒雾林就是后山的林子,小雨妹妹怎么没告诉我呢?”

    “呵呵,你们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骆宛天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两人坐下来。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这傩林可是大有来历。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傩吗?”

    我和骆宏彦摇头,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接着便听骆宛天解释道:“傩是神秘而古老的原始祭礼。远古既有傩。度朔山大桃树上的神荼、郁垒二神人捉恶鬼喂虎,皇帝依此办法立桃人于门。夏代帝相时,商族首领上甲微发明杨,杨用于葬礼,也用于傩。”

    “这跟你说的傩林又有什么关系?”骆宏彦急了,打断他问道。

    骆宛天却继续说道:“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经历过原始社会阶段,有过信仰原始宗教的历史,并产生了本民族的宗教职业者——巫。巫师为驱鬼敬神、逐疫去邪所进行的宗教祭祀活动,称为傩或傩祭、傩仪。傩师所唱的歌、所跳的舞称为傩歌、傩舞。傩戏又是在傩歌、傩舞的基础上出现的。”

    “你是说,骆家村的巫女就是傩师,而骆巧雨她们跳舞的巫舞就是傩舞?”我有些明白了。

    “对,我们的巫女也是傩师的一种,中国巫文化的起源与史前社会的图腾制有关,在中国的古文献中有很多关于傩文化的记载。傩的宗旨是驱鬼逐疫。这与我们的巫女有着很大的相同之处。巫女所崇拜的也就是傩神,她们住的林子自然就是傩林。”骆宛天最终总结道。

    “可是,为什么我们骆家村人自己不知道那就是傩林?”骆宏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呀,而且后山的林子我来来回回也去过好多次了,哪里有毒雾啊?”我也置疑骆宛天的结论。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我曾听村长大叔说过,后山林子分两部分,巫女婆婆她们住的只是前山,真正的后山还在林子的深处。”

    “那么说,真正的毒雾林还在林子的深处?”我问。

    “我分析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了。”骆宛天点头。

    “与其我们在这里瞎猜,不如去问问小雨那丫头好了!”骆宏彦大手一挥就要起身,却被骆宛天一把拉住。

    “你傻呀,那丫头要是肯说,还不跟嫂子明说,还等着你去问啊!”

    我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不错,小雨妹妹只是说骆鸿煊的一魄在毒雾林里,并没有告诉我毒雾林就是傩林。”

    “毒雾林肯定是很危险的,她才不愿意多说,既然知道那里有鸿煊的魂魄,我们两个就去一趟好了,嫂子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吧。”骆宛天说道。

    骆宏彦也跟着点头。

    “不行,你们去了也收不回他的魂魄的,我要去。”我说着便拿出了紫玉匣子,并将巫女婆婆曾教我收魂的事与他们说出。

    事到如今,我需要他们俩与我一起去找骆鸿煊的魂魄,只得将事情都与他们说了。

    两人听完后,都露出一抹了然。

    “我说小雨丫头那天那么生气是为什么呢,原来是这样!”骆宛天紧盯着紫玉匣瞧。

    “那好吧,明天我们来找嫂子,一起出发去毒雾林!”骆宏彦站起身。

    骆宛天也说:“也行,我先去村长大叔那里再打听一下傩林的具体情况。”

    “我们也得去准备准备!”骆宏彦接着说道。

    “那就辛苦你们了!”我说。

    “哪里,这是应该的,嫂子,明天一早我们来找您!”骆宛天回头冲着我说道。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7章 出发
    他们俩走后,我也开始准备了。准备些干粮自是必要,要去毒雾林必定要准备一下如何防止毒雾,我们山里人,自小就跟林子里的打交道,常常会采些草药晒干了制成香料涂摸在身上,不只可以驱虫也可以防止毒蛇。我还特地用这些干草药制成了香囊戴在了身上。

    这次去或许需要些时日,三人同去,我自是要多准备些干粮带在路上。于是这一天就光顾着准备这些东西了。等到骆宛天他们过来找我时,我看到他们也自是带了些入山的东西。

    “嫂子,我打听到了。”骆宛天一进门便说道。

    “打听到什么了?”我知道他是去向村长打听有关傩林的消息了,看来是有所收获了。

    “原来这傩林还有另一条路,我们可以绕过后山那片山林了。”骆宛天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喝。

    骆宏彦也跟着进来,在边上坐下了,我们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村长大叔起初还不愿说,不过经我软磨硬泡终于还是告诉我了具体的路线。”骆宛天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从后山过呢?”我提出疑问。

    “呃,还是不要让小雨那丫头知道好了!”骆宛天尴尬地说。

    “为什么?”我更好奇了,“骆巧雨现在不是巫女了吗,经过她,她或许还能告诉我们更多的情况,不是吗?”

    “这个……”

    骆宛天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被骆宏彦接口道:“还不是他死要面子,总是要跟小雨一争高下!”

    “哪有!”骆宛天反驳。

    “我觉得还是先去跟小雨妹妹知会一下比较好,你们看呢?”我笑笑,不去管他们之间的抬杠。

    “那就先去林间小筑一趟好了!”骆宏彦也赞同。

    骆宛天看我们两个如此说,也只得同意。于是,我们各自带好所需的用品,向着后山进发。当然,我还带上了紫玉匣子。

    只是很快我们就受了阻挠,当我们来到了后山的入口处,原来通往林间小筑的小道消失了,整个后山一夜之间竟然笼罩在迷雾中,就像失去了踪迹般。

    “怎么会这样?”我望着原本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道的方向,不相信它就这样消失了。

    “是小雨启动了防御大阵!”骆宛天蹲在地上观察了半天,才站起来说道。

    “为什么呢?”我问。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她有什么事不想让人干扰。”骆宛天看向迷雾重重的林子,面容严肃地说道。

    “呃,对了,昨天她跟我说林子里不太平,让我最近少去林子里找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啊?”我想起了昨天骆巧雨的告诫。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启动了防御阵。”骆宏彦也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不要进去吗?”我问。

    骆宛天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启动大阵,我们是进不去的,看来还是得绕道而行。我果然聪明,向村长大叔打听到另一条道的路线。”

    我无语,这家伙还真自恋。

    骆宛天说完转身就走,我看了看还在迷雾中的山林,也只得跟上。

    “小天,另一条道怎么走?”骆宏彦急走几步跟上骆宛天。

    “别叫我小天!”骆宛天甩开骆宏彦搭上来的手。

    “那你告诉我怎么走啊!”

    “你跟我走就是!”

    我看着他们两人,慢慢跟上。

    很快,我们就知道所谓的另一条道,是什么样的了。

    “你说的另一条道,就是要翻过南山?”骆宏彦看着高耸矗立在眼前的大山,脸色很不好看。

    我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我们跟着骆宛天已经走了半天,也开始有些累了。

    这座南山村里人都知道,是我们方圆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平时我们别说翻过这座山了,能到达半山也属不易了。就算是常年上山打猎砍柴的山里人,也极少会翻过南山走向另一头去。原因无它,实在是太高了,没有必要是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你确定要从这上去?这么高!”骆宏彦看同骆宛天想从他的表情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惜,骆宛天令他失望了,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瞧了一眼骆宏彦,就率先径自向着山上而去。

    我也跟着上去,“天已经有些晚了,再不走,怕是到不了山顶呢!”我在经过骆宏彦时说道。

    “你们等等我!”骆宏彦只得跟上我们。

    三人急步向山顶而去,好在我们都是自小生长在山里的孩子,对于爬山还是很熟悉的。一路上也是无惊无险,等我们翻过南山,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站在山顶,入目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骆宛天指着远处的山谷道:“越过山谷便是傩林的另一端了。”

    “我们要下去吗?”我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村子,此时也已经灯火点点。

    “或许我们应该在山顶住上一晚,”骆宏彦看着四周的环境道:“现在下到山谷里太危险了。”

    他是个有经验的猎手,对于山里的情况很了解。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再进山谷。”这回骆宛天没反驳他的意见,果断决定便开始寻找能扎营的地方。

    骆宏彦也不含糊,开始去帮忙了。他们都是经常入山的人,对于在山上露营自是有经验。

    我身上也带了露营的东西,本来这样的情况早有遇见,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在外露宿,心里有着小小的新鲜感。

    骆宛天他们很快在一片干燥的地方升起了一堆篝火,又在周围洒了些驱虫粉,骆宏彦还细心地为我铺了一处干草堆。

    “嫂子,来这里!”他对我招呼过去。

    “呃,不用了,我还是坐在火堆边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一大男人这么细心。

    骆宏彦大概没意料到我会拒绝,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说话。

    “别客气,嫂子你是女子,过去睡吧,我们来守夜,委屈你跟我们来受苦了。”骆宛天替骆宏彦解围。

    骆宏彦终于露出他那憨厚的笑。

    我见如此,也不好再拒绝,向他们表示了感谢,便过去睡了。走了一天的山路,我也累了,很快就睡下。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8章 傩林
    骆宏彦和骆宛天则是轮着守着火堆守夜。山顶上的夏夜,有一丝丝的凉意,我盖着自带的薄毯,缩了缩身子,沉沉地睡去。

    清晨,我在一阵清脆的鸟鸣中醒来,张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不远处的篝火已然熄灭,正冉冉升起青烟。火堆边上的骆宏彦正用着水袋做着简单的清洗,见我醒来,他将水袋递了过来。

    我道了声谢谢后,便转过身去洗脸。身后,听到他起身走向骆宛天叫他起来,我看着四周的景物。昨晚因为天黑而没看清,这时山顶,早晨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站在山顶极目远眺,正好能看到山谷里的全貌。那里郁郁葱葱,早晨的阳光透射下来,将原本被雾气萦绕的山谷逐渐展露在眼前。

    果然,白日的景色与夜晚大不相同!

    三人再次整装出发,向着山谷进发。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山顶上看似很近,走起来,却是远不可及。

    我们走上了半天,几近中午,才远远地看到山谷的入口出处。

    这一路上过来,我身上的衣服被勾得破烂,头上带有些许露水的痕迹,头发散乱的披着,路上也无暇去整理,但我知道自己这样子是极其狼狈的。

    好在骆宛天他们也是埋头赶路,对我也不甚注意。只是,骆宏彦一路对我挺照顾的,不时为我披开挡在身前的杂草丛荆,一路殷勤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我在不知不觉中与他保持着距离,心里想着快些到达傩林。

    骆宛天倒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讲解着许多趣闻。我终于发现他的知识挺丰厚的,这路上总能找到他感兴趣且都能说上话的东西,比如草药,比如古树。

    这也解了我一路上的尴尬,光顾着听他的讲解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山谷的入口,细心的骆宛天很快就发现在入口处被杂草灌木丛所覆盖着的石碑。

    上书着“傩林”两字,古朴而苍劲。

    三人都为之一喜,“进去吗?”我问。

    “当然要进去啦!”

    骆宏彦一把拨开挡路的灌木,抬脚就要进去。

    “先等一下!”骆宛天拉住了正要进去的骆宏彦。

    “怎么了?”我也上前,却看到了骆宛天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林间阴暗处徐徐显形一个身影。只见一袭白衣徐徐而来,脚踩实地,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第一个感觉,这是一个人!一个人能实地行走的人!

    “你们来啦!”一个优雅的男音传来,声音里带着戏谑和愉悦,“欢迎来到傩林!”

    我抬头,看到的是一张令我错愕的俊脸,那眼眉是如此的熟悉!

    “骆鸿煊!”我和骆宏彦一同惊呼出来。

    不,不是骆鸿煊,那是与骆鸿煊一模一样的脸,但却没有骆鸿煊的沉稳和内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顽世不恭和闲情淡漠。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表情,却展示在那张令我熟悉的俊脸上,令我在片刻的愣神中就分辨出来他不是我的鬼夫骆鸿煊!

    “看来,你还是分辨出来了!”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了然,有自信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令我再次迷惑,我似乎没见过这人吧?他是谁,为什么会有着跟骆鸿煊一模一样的脸。

    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人替我问了出来,只听得骆宛天上面两步问道:“你是谁?”

    他也看出眼前之人的不同吗?

    本来还在惊喜的骆宏彦挠挠头,嘀咕:“他不是鸿煊吗?”

    骆宛天不屑地瞥眼瞧了他一眼,“白痴!”

    “又骂我!”骆宏彦不满!

    “呵呵,我是骆鸿煊的弟弟骆鸿业!”

    那人适时地给出了答案。

    “我没听过鸿煊有弟弟啊!”骆宏彦睁大了眼,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欢迎来到傩林!”那人并没有回答骆宏彦的问题,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突然嗅到一股阴谋的气息,感觉只要我们踏进傩林,就是踏进了人家已经埋伏好的陷阱里去似的。而我们却不得不踏进去,因为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进到傩林里找到骆鸿煊的残魄。

    这是明摆着的陷阱,这是阳谋!

    “走!”骆宛天突然出声。

    此时他俨然成了我们三人的核心,我和骆宏彦相视一眼,也跟随着进去。骆宛天显然也看清了人家的不怀好意,但他也知道这是我们不得不前进的方向。

    我们行进了一天一夜,眼见着傩林就在眼前,不可能不进去。对方显然也知道我们的目的,因而将陷阱大大方方地摆在了面前。

    我在经过那人的身边时,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来。我再次确信这人不是骆鸿煊!骆鸿煊不会露出这种在设计人后而得意洋洋表情,他不会有这样腹黑的一面。

    然而,当我们踏进傩林时,发现并没有想象的困难。

    “不是说,这里是毒雾林吗,怎么会没有毒雾?”骆宏彦第一个提出疑问。

    “这是因为欢迎你们的到来而散去了,想要见吗,很容易的!”骆鸿业的声音悠悠地从我们的后面传来。

    似乎他很乐意看到我们的窘境。这样的人果然很腹黑!

    “呃,不了,我就随口说说!”骆宏彦连忙摇着头否定。

    “里面请吧!”骆鸿业越过我们走在前方,给我们带起路来。

    丛林里,阴暗幽深,骆鸿业那抹白影成了唯一的光亮。越往深处,便有一团团白影浮现,我甚至在里面看到去年骆家村里去逝的四阿婆,六老爹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

    “这里是骆家村的灵魂归息地!”我轻声自语。

    “被你发现了!”我的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我被惊得跳开了一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竟然是骆鸿业,他什么时候靠近我的!明明我是走在队伍的最后,而他在前头带路的啊!

    我惊悚的表情引来了其他两人的侧目。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49章 交易
    “呵呵,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骆鸿业对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一口白牙差点闪亮我的眼。

    但我却不敢大意,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他的靠近别有企图似的。

    “走吧!”他转身前头带路去了。

    我抬头,看到骆宏彦一脸关切的神色,还有骆宛天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也看出了那人的异样了吗?

    几人再度出发,方才的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让众人遗忘。就在我以为相安无事时,一直在前方的骆鸿业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吗?”我四下张望,却看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露出诡异的笑来。

    “快闪!”骆宛天突然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拉了我就跑,原来他一直在防备着骆鸿业。

    骆宏彦反应更快,在骆宛天喊声的同时他已经钻到一处灌木丛中逃了。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骆宛天拉着躲闪开去,就见一团火光在我方才站立处亮起,瞬间照亮了周遭。

    我惊魂未定地跟着骆宛天躲藏在一棵大树后,想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却被骆宛天一把按了回去。骆宛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自己则是悄悄地探出头去察看情况。

    “你们别藏了,你们是逃不掉的!”骆鸿业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骆宛天却并不上当,回过头来对我摇摇头,示意我稍安勿动。我无法,只得保持着躲藏的姿势。

    果然,还是有陷阱等着我们的吗?

    骆宛天似乎并不意外,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拿在手里。我看着他手里的黄符,意外他竟然也会有这东西。

    外面,骆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可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你们的行踪一直在我的计划中!是我把这里的路线泄露给村长的,利用他引来你们来傩林。”

    我意外,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而且还会通过村长来打听路线。我看着骆宛天的表情,他却镇定自若。

    显然骆宛天早就知道,看他这样子有点胸有成竹的意思。

    骆鸿业的话还在持续:“你们别躲了,这里是傩林,是骆家村人灵魂的聚集地,也是骆家村先祖的安息之地。而我,是这里秩序的维护者也是能操控骆家村人魂灵的人!这里由我来掌控!”

    我不敢相信,他说的难道是真的?我将怀疑的目光移向骆宛天,显然他也很意外。骆宛天那张堪比女人的俏脸上闪过一抹不确定。我们用眼神交流着,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确切的答案。

    骆鸿业却在此时给了我们答案,我只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转冷,不稍片刻四周就起了层层寒霜。

    我在骆宛天身后探出头去,只见骆鸿业此时正念念有词,在他的身边正慢慢地聚集着阴灵。他说的是真的,他真能操控骆家村死去的魂灵。

    我看着那些不断靠近的阴灵,认出了很多相熟的面孔。骆宛天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他也得到了答案。我相信他的心情比我还复杂,毕竟他也是骆家村人的血脉,那些残魂中也有他的亲人。

    骆鸿业不断聚集着残魂,吸收他们身上的魂力,将能量释放。地上的寒霜在不断凝结,很快就漫延至我们的脚边。

    我紧张地注视漫延而来的寒霜,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我不由地拿出老爷子给我的暖玉,小小荷包里不断散放出暖意,帮我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尽管如此,我的身子还不住的颤抖,不稍片刻已经能看到我的身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骆宛天终于注意到我的情况,转过头了,诧异地看着我。我的牙齿已经在打着寒颤,但却坚定地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知道这是因为骆鸿业聚集了太多的阴魂,我的聚阴体质开始抑制不了阴气的侵袭了。骆宛天看到我的情况有异,终于将手里的黄符抛出。黄符离手后窜出一团火苗,急急地向着骆鸿业射去。

    还有吟诵着咒语的骆鸿业不得不停下,扬手一挥,挥开了靠近的火球,扬声说道:“竟然还有骆家灵符!”

    “不错,你能利用村长引我们来此,我又怎么不能向不知情的村长求来骆家灵符。”

    骆宛天终于开口答话了,但也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他索性也不隐藏,直接拉着我出现在骆鸿业的面前。骆鸿业看到我的样子,俊脸上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来。

    “果然是聚阴之体,竟然对阴气如此敏感!”他挥了挥手,聚集在他周边的残魂也停止了聚拢,都垂手而立,安静地站在一边。

    “你们走吧!”骆鸿业突然说道。

    “你肯放我们走?!”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过,你留下,是他们走!”骆鸿业指着我说道。

    “哼,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我不屑地撇了撇嘴。

    骆鸿业呵呵一笑,微微地靠近我,道:“你的聚阴体质对我的修炼很有用呢,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我睁大眼看着一脸自信的他,他是哪来的自信啊!

    “不用!”我还没回答,骆宛天却挡在我的面前,断然拒绝道。

    “难道你们来傩林不是为了我兄长的残魄而来的吗?”他竟然在这时抛出了诱饵。

    是的,骆鸿煊的一缕魄落在了这里。这是骆巧雨之前告诉过我的,而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收回他的魄!

    我发现这个诱惑我竟然拒绝不了,明知他不怀好意,可我又怎么能放弃!

    “好,我答应!”我推开骆宛天站在了骆鸿业的面前。

    “你都不问问我要交易什么就答应吗?”骆鸿业问。

    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真的很欠抽!

    “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我坚定地点头。

    “不行,不能答应!”骆宏彦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原来他一直没有离远,就藏在那处灌木丛中。

    骆宛天的神情也很凝重,他向我坚定地摇头。

    “我要你留下来,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兄长的魄,以及他们的安全离开。”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0章 相争
    第50章相争

    “好,可以!”我说。

    “不行!”骆宏彦与骆宛天异口同声。

    两人一前一后上前来,将我拉了回去。

    “你怎么能答应呢,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骆宏彦说着,就将我护在了身了。

    我看着他们两人这样挺身相护,说实在的挺感动的。但是明知道骆鸿煊的一魄在骆鸿业的手里,我又怎么不拿回来。

    我推开他们道:“谢谢你们,不过我一定要拿回骆鸿煊的魂魄的!”

    我坚定的态度令骆宏彦愣立当场,把目光投向了骆宛天,寻求他的意见。

    骆宛天看向我,道:“嫂子,你不必如此,鸿煊的魂魄我们可以另想办法的。”

    “是呢,我们不能为了鸿煊就把你留在这里,这样就是鸿煊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骆宏彦见骆宛天有劝解的意思,连忙也反应过来。

    “鸿煊塑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能拿到他的一魄,可以使他的塑形更加完整。”

    我摇摇头,知道他们的好意是一回事,接不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对骆鸿业说道:“我同意了,那你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呢!鸿煊的魂魄在哪里?”

    骆鸿业一直在等着我们商量,见我心意已决的样子,他露出一抹胜利的笑,抬手一招,手里便出现一团蓝火,那火苗跳动的样子如此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燃烧。

    我顿时感到一股熟悉之感,上前两步想靠得更近些,却见骆鸿业的手微微一躲,对我轻笑地摇头,“可不能这样给你!”

    “那好,你先让他们离开!”

    我也不强求,人家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交给我。抬手一指,指向骆宏彦他们两人,要骆鸿业先放人。

    “他们要离开,随时可以!”骆鸿业抬手一挥,围在他周身的阴魂们缓缓散开,林间立时亮起一条通道来。

    只见一团团蓝火组成了奇异的通道,一直延伸至林外,如同一盏盏亮起的蓝色灯笼,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山林。

    我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这就是他控制阴灵的能力吗?当初小纸人带我入山林时都没有这样整齐划一的场景,他难道比巫女婆婆还要厉害?

    显然,这也是骆鸿业给我们的下马威,意图很明显。

    “哼,我们怎么知道你拿出来的就是鸿煊的魂魄。”骆宏彦这时却较起劲来。

    “是不是他的魂魄你问问她的感觉就知道了!”骆鸿业看着我说道。

    众人都望向我,我点了点头,那种熟悉感不会有错的,好像骆鸿煊就在我的身边般。

    骆宏彦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骆宛天拉开了,就听得骆宛天道:“嫂子,我们先离开,等我们带人来救你!”

    “想要叫那个小巫女过来吗?”骆鸿业却看出了骆宛天的意图,直接道破:“她现在与我的兄长一起都被困在了山林小筑里呢!”

    “你是说是你制造了后山的混乱,才令小雨那丫头开启了防御大阵?”骆宛天闻言,眉头皱起。

    我也很快想起骆巧雨之前说过这几日后山有点乱,让我不要去的话来。难道这混乱就是骆鸿业造成的?

    “呵呵,我只不过让蓝魄们稍微骚动一下而矣。”骆鸿业不以为意地说,“他们就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了。”

    “你……”我恶狠狠瞪视着他,他那张与骆鸿煊一模一样的脸此时却让我有冲过去扁他的冲动。

    “怎么,你们不愿走吗?”骆鸿业却丝毫不理会我的怒视,看向骆宛天他们。

    “我们不走!”骆宏彦坚定地说。

    却被骆宛天拉走,“白痴,走了!”

    骆宛天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去。我知道,他定是又有主意了,一时间竟然有种安定的感觉。

    我转头,看到的却是骆鸿业移开的视线。他,这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现在你可以给了吧!”我看着他那只一直托着蓝魄的手,那就是骆鸿煊的魄!

    我拿出紫玉匣,朝他走近了两步。骆鸿业这回没有阻拦,很是大方地向我伸手。

    我急忙打开紫玉匣,嘴里默念巫女婆婆教我的收魂咒,蓝魄挣扎了一下,便朝着紫玉匣飞来。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骆鸿煊的残魂,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丝小小的成就感,要是骆鸿煊就在这多好呀,可惜他被禁锢在了山林小筑了。

    “你就这么喜形于色的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回神,看到的是骆鸿业一脸嫌弃的样子。

    “真讨厌,干吗用鸿煊的脸做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可恶!”

    我小心地嘀咕着,他此时的神情让我产生了错觉,好像自己被骆鸿煊嫌弃了似的。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会让我的心跟着痛起来。

    “走吧!”骆鸿业显然听到我的话,收敛了表情转身离去。

    蓝魄们发出的幽光还在,我看了看骆宛天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应该会找骆巧雨来救我的吧?

    算了,就算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逃的,反正骆鸿煊的残魂已经收到了。

    我如此想着,却听到了骆鸿业的声音再次响起:“再不走就扔你在这里,到时迷路了可别哭鼻子!”

    哼,真恶劣!谁会迷路哭鼻子!又不是小孩子!

    跟骆鸿煊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了,干吗连声音也一模一样。要不是想到他这样腹黑,我还以为他就是骆鸿煊了。

    他的话让我的心情坏透了,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阶下囚,连收到骆鸿煊的残魄时的那抹高兴都烟消云散了。

    我跟着骆鸿业的脚步,向着傩林深处走去,蓝魄似路灯般组成两排,整齐地列队着。我的注意很快就被他们吸引了,这些就是骆家村的残魂吗?

    亮度却没有骆鸿煊的亮,还是我的鸿煊好,就连蓝魄散发出的能量也是与众不同的,我开始自鸣得意起来。

    “白痴!”骆鸿业突然停了下来,一脸鄙夷地瞧着我。

    我连忙也跟着停下脚步,我可不想跟他撞上。

    “干吗停下来,还有干吗叫我白痴!”我愤愤然,这人真是越看越不舒服了。

    “到了!”骆鸿业转身离去,“兄长的蓝魄不一样是因为他就要塑魂成功了!”

    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所想的!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1章 错觉
    “喂,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所思的!”我紧追几步,意图叫住骆鸿业。

    但他却加快了脚步,我小跑都离了一段距离。无奈,我只得先放弃自己的问题。

    我随着骆鸿业来到傩林深处,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令我惊奇不已的场景。

    这是宫殿吗?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让人咋舌!我真没想到在这个如同原始森林的深处,还会有这样如梦似幻的建筑。

    难道我一个恍惚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吗?

    大门缓缓开启,骆鸿业大步流星地迈入,许久后才发现我还站在原地呆望着这座宫殿般的建筑。

    他一个皱眉,冷冷地说道:“进来!”

    我回神,连忙擦了擦似要流下来的口水,跟着进门。

    “我说,这里真是傩林吗,你别是带我到了古代吧?”我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紧走几步跟上骆鸿业,巴巴地问道。

    “白痴!”他回我的就只有两个字。

    顿时让我郁闷地想撞墙,我真不该指望这家伙到了自己的地盘就会放下对我的成见的。

    对的,我已经感觉到他对我敌意了,这一路上过来,他都不再搭理我,好象他留我下来就是为了打发骆宛天他们走似的。

    我气结,这都什么人啊!明明是自己巴巴地让我留下来的,转眼就换成了一副厌恶的嘴脸。不喜欢看到我干吗留下我,让我跟骆宛天他们走就是了。

    我气愤难当地走在他的身后,在心里不断地报怨这个恶劣的人。真恨不得自己转身就离开,周围如梦似幻的楼阁亭台也吸引不了我的注意了。

    “别在心里骂人!”突然骆鸿业冷冷地抛来一句。

    他怎么又知道我的心思了。我抬头,怒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白痴,自己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让人不想知道都难!”他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什么嘛,你不看我怎么会知道!”

    我在他身后挥拳,这人怎么随便一句话都能惹得我生气呀!

    不行,不能再让他左右我情绪了。我深呼吸,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突然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紫玉匣子,顿时将注意力转移紫玉匣子上。

    盒身的浓墨又黑了一层,看来收到残魄又加强了一分呢,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前方似是传来骆鸿业的声音,“果然是个白痴,这么容易满足!”

    我不管,自动忽略他的话。

    “你就住这里!”

    很快他就带我到了一间厢房,我抬眼扫视四周,环境清幽,雾气缭绕,四周飘荡着许多蓝火,将整个庭院装点得如同仙境。

    这里应该是蓝魄栖息之地了吧?

    原来,所谓的魂灵之地就是这样的!

    我突然意识到,若这里就是骆家村人死后的归息之地,是不是说这里其实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空间,如同地府九幽般的存在呢?

    只不过这是个小世界,一个属于骆家村人的世界,而骆鸿业就是这里的主人。

    我抬头望向骆鸿业,看到的却是他一如之前的不屑表情,“白痴!”

    他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走了。

    呃,又被鄙视了,我怎么老是忘记了他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呢!

    算了,下次一定注意,在他面前不要想事情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就见他穿墙而过,进了隔壁的一间房。

    我目瞪口呆!他,他不是人吗,怎么会穿墙!是我看错了吗?我指着他消失的背影,没人来回答!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好吧,不管了,先去休息。我抬起脚,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里面的摆设眩花了我的眼,宽大的木雕花床,薄如蝉翼的青纱幔帐,红漆镂空的花雕木桌,镂空圆凳,花雕茶几,雕花立柜,凤纹镜台。

    典型的古代闺阁小姐的房间!

    我这是真的来到了古代吗?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我这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转头又在四周望了望,蓝魄依然飘荡在周围,骆鸿业进去的房间依然紧闭着房门。

    想到去问他也是无果,还会换来“白痴”的称谓,想了想还是再次抬脚进了房间。

    这房间比起我的家还大,咱也算是享受了一回了。

    我如此安慰着自己,找了个圆凳坐下,顺手拎起放在桌上的青瓷茶壶,倒了一杯,却见热气升腾。顿时又一惊,我这刚进门呢,怎么还会有热茶?

    难道还是有人事先准备好了的,这里貌似除了我和骆鸿业,没有其它人的样子啊?

    正当我惊奇之际,就见敞开的房门外涌进层层青烟,寒气随之扑面而来,在我的四周形成了一股股寒流。

    我感觉到寒意倾袭全身,冰霜随之而来,立时覆盖了房间里的家具。手里之前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也瞬间结成了冰块,冰面都能照出我的影子。

    我看着自己手上一层冰霜,立刻放了手中的茶盏,向门外扑去,却在门前突然停下了。

    此时,庭院里的蓝魄如潮水般涌向我隔壁的房间,那原本紧闭着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洞开。蜂拥而至的蓝魄正源源不断地挤向那敞开的房间里,阴风卷起层层波浪,呼啸着在庭院里盘旋。

    我身边的寒意越发的浓重,就这么片刻时间,我的身体已经结上厚厚的冰霜。我感到自己如同被冻结的冰块,搭在门框上的手已经抬不起来,张嘴也发不出声音,唯一能动的双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冻在了当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魄们还在不断地涌向隔壁的房间,许多蓝魄还在从外面涌来,整个山林在咆哮,在呐喊!狂暴了的阴风呼啸着,盘旋着!

    “轰!”一声巨响响起,隔壁房间里冲出一道身影,停留在庭院的上空,长发飞舞,白衣飘飞,如同神祇降临。

    这,是骆鸿业吗?

    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双眼瞪视着空中的白衣人,难以置信!

    许久,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了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惊讶、恍然、愧疚,还有怜惜。

    是的,怜惜!

    是我的错觉吗?!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2章 聚阴
    骆鸿业的那神情一闪而逝,他俯身冲了过来,看着我,久久才吐出两个字,“白痴!”

    什么意思!我气愤!怒视!方才的那点疑惑也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手中燃起一团幽火,轻轻划过我被冻在门框上的手,我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灼热,手便脱离了门框。

    接着身子便被他一把抱起,朝着房里走去。

    “你,你要干吗?”我惧惊,无奈口不能言,只得在心中呐喊!

    骆鸿业却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径直将我放到了床上。我身上的阴气越发的浓重,寒意在心底冒出,整个人如同冰人。但身体的状况却比不上心中的惊慌,他不会要做什么吧?

    骆鸿业俯身看着我,半晌才道:“果然是聚阴之体!”

    他说着,抓起我的手,两手相握的瞬间,我只觉得体内的寒气顿时向着手心流去,源源不断地流向了他的手。

    我睁大了双眼,诧异地看着这个诡异的一幕。他却似是很享受般,闭目静心地感受着寒气的流动。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体内的阴气被他吸收了!”

    这是怎么回事?!

    须臾,我的手渐渐恢复正常,接着便是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知觉,身上的寒气也渐渐消弥,身上的冷霜消失不见。

    我诧异这转瞬的变化,他竟然吸走了我身上的阴寒之气,他到底是不是人?!

    缓缓地,骆鸿业张开了眼,在他的眼里我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微微一笑,道:“不错,与我料想的一样!”

    “什么意思?”我问,太多的疑惑想要答案,却只归了一句话。

    呃,我能开口说话了!但这个惊喜并没解除我心中的疑惑。

    “你的聚阴体质能助我修炼!”他也不隐瞒,直接给了我答案。

    “修炼?”我诧异。

    他却不答,似不想让我知道太多。

    “刚才你是从我身上吸走阴气,正是因为修炼?”我继续问,对于自己能开口也不再吃惊。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傩林是极阴之地,你自进入林子便阴气入体,来到这里后更是吸收了太多的阴气。”

    “这么说你还是救了我?!”我很快就会意他的意思。

    “你可以这么想!”他扬眉,起身。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受益得更多似的!我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但他却已转身不理我,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好好休息!”他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身体,感叹:“唉,聚阴之体……”

    自小我便被这种体质所烦恼,老爷子为我想尽了办法,最后还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鬼爹也随他而去。原以为老爷子留下的暖玉能管用,现在看来关键时刻还是会掉链子。

    对了,紫玉匣子!我连忙起身寻找,抬头就看到它正放在桌上。之前进屋时,随手放在了边上,好在骆鸿业没注意到。

    我抚着紫玉匣子,感受着骆鸿煊残魂的气息,开始担忧起他来。

    “鸿煊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被困在山林小筑里了吗?”

    “也不知道骆宛天他们回去了没有?能不能找到骆巧雨来救我?”

    我胡思乱想着,渐渐地觉得倦意袭来,折腾了这么久,又是跋山涉水,又是担心害怕的,再好的体力也支撑不下。我趴在了桌子上,眯上了双眼,怀里还是抱着紫玉匣子。

    院外,蓝魄们重新飘荡在院中,恢复了常态。星星点点的,似是装点着庭院。雾气缭绕的院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长发飘飘,白衣似雪。他看向伏案而眠的女子,长叹了一口气,飘浮着靠近。

    “虽然修炼有你在事半功倍,但看来对你损耗却是巨大。留你下来到底对还是错?”他喃喃地说道,摇了摇头,将女子再次抱起。

    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通体泛着黝黑光泽的盒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兄长,看来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呢,千年的等待就为了这一刻,究竟值不值得?”

    他的目光从盒子上移开,抱着女子向床边走去。轻轻放下,盖好薄被,人便消失在原处。

    空留下一地的寂静!

    不久,他的身影就出现在傩林的入口处。

    “你还是来了!”骆鸿业冷冷地开口,语气里却带有一丝惊喜。

    “放了她!”站在他面前的,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一份疏离和不悦。

    “兄长,你见到我难道就一点也不意外吗?”骆鸿业上前两步,眼里的惊喜犹在。

    是的,来者便是骆鸿煊!

    “放了她!”骆鸿煊却还是那句话。

    骆鸿业的惊喜被恼怒代替,再上前两步,怒视着骆鸿煊,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一下?”

    “你再走两步就离开傩林范围了,我随时可以击杀你了!”骆鸿煊冷冷地说道。

    骆鸿业一怔,停止了前进,愣愣地看着眼前之人,眼里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骆鸿煊却像是刺激得还不够似的,火上再浇了一把油。

    骆鸿业回神,退了几步,回到了原地,道:“你杀不了我的,在傩林我就是主人!”

    “所以,我才这么好言相告!”骆鸿煊不以为意地说道,他的手却已成爪,做出随时要进攻的姿势。

    “你是自己把她交出来,还是我亲自进去找?”

    骆鸿煊似是完全不认得眼前的人般。是的,在这之前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兄弟的存在,直到他见到了骆宛天他们。他们告诉他有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自称是他的兄弟,却留下了他的小妻子作为交易而放了他们安全离开。

    他恼怒,气愤,完全没了认亲的打算,只想着能带回他的妻子。

    “哼,想要她吗?那你就自己进来找吧!”骆鸿业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过,我可以事先告诉你,进了傩林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骆鸿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子腾空,便冲进了林子。

    骆鸿业在他后面,气愤地一跺脚,跟着也进了傩林。骆鸿煊似乎很熟悉傩林,径直向着傩林深处冲去,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在傩林深处留下了片片残影。

    傩林中四处飘荡的蓝魄们却被惊吓得四下逃窜,一时间惊起无数浪花。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3章 反目
    骆鸿业也跟着进了傩林深处,很快他就停了下来,就见已然到了傩林深处。高耸巍峨的宫殿前,站着一抹黑色身影。紧闭的大门,两个威严的石狮子矗立在门前,更显威严。

    骆鸿业进前,来到骆鸿煊的身边站定。

    “开门!”

    骆鸿业愣神,敢情他在这里等自己只为了让自己开门,亏得他还高兴了一下。骆鸿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骆鸿煊的脸色,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副不耐烦的架式,连忙手一挥,一道劲风拂过,大门这才应声而开。

    里面蓝魄蜂拥而出,犹如放学后的孩子,一起涌向了门外的两人。比起骆家村后山的蓝魄,这里更显繁多。骆鸿煊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骆鸿业见他面色不好,也不耽误,只是将手抬了抬,就见蓝魄顿时如同安静了的士兵,整齐地列成两队,守候在两旁。骆鸿业做了个请的手势,骆鸿煊却一点也没领情。

    身子化一股白光,径直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房间里,床上的人正受着恶梦的侵袭。

    我挣扎着,反抗着,想从恶梦中逃离,但却无能为力。多次的经验让我知道自己这是身处在梦境中。寒夜,深谷,幽林,还有一遍遍的追逐,多么熟悉的场景。就连那团黑雾,还有挣扎中的二丫都是我熟悉的。

    我看着二丫不断地奔逃,想出手帮她一把,却不管怎么呼唤,都无法令她听到。只得眼睁睁着看着她挣扎,在死亡危险中徘徊。二丫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再逃再爬起,最后被无情地吞噬。

    那团黑雾如同黑夜里存在的恶魔,二丫在它面前如同毫无反抗的蝼蚁,一遍遍被戏耍,被玩弄,最后成了它的食物。

    我想帮忙,却只能看着事情的发生,泪不知多少次落下,抹干,眼前的景物依旧如实的发生。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骆巧雨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我无法阻止,也无法脱离梦境的束缚。

    这梦境如此真实,如同影幕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我的挣扎变得徒劳无力。

    朦胧间,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在做恶梦!”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就在咫尺。

    “我来叫醒她!”着急急切的声音,两个声音很相近。

    “不行!”前者断然拒绝。

    “为什么?”后者疑惑,却也没有行动。

    我很想他有所行动,因为我的意识渐渐已经开始清晰,眼皮随着跳动了一下,但还是睁不开来。

    “我要带她离开!”沉稳的声音没有回答而是如此说。

    “休想,既然进来了,你们都别想离开!”另人拒绝,态度坚硬。

    是谁,来人是谁,熟悉的声音,是骆鸿煊来了吗?我挣扎着,眼皮终于在不断努力下缓缓张开。

    看到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表情却各有不相同。惊喜和诧异,两种不同的表情却出现在相同的脸上。

    “蕾儿,你醒了!”

    “鸿煊?”我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意外他的到来,他不是被困在后山山林里了吗?

    “是我,蕾儿,你没事吧?”他惊喜的表情换上了担忧。

    “没事!”我说。

    “那好,跟我走,为夫带你离开这里。”骆鸿煊点头,准备起身。

    一道人影一闪,挡在了他的面前,“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怎么,你想拦我?”骆鸿煊眉头沉声道。

    “兄长……”

    “别叫我兄长,我不认识你!”骆鸿煊冷冷地说。

    我看到骆鸿业的脸上闪过一抹一抹伤痛,心有不忍,弱弱地开口叫道:“鸿煊……”

    骆鸿煊转过身来,以为是吓到我了,连忙出去安慰,“蕾儿莫怕!为夫这就带你走。”

    “兄长,难道你一点也没有千年前的记忆吗?”骆鸿业尤为不死心,干涩地问道。

    “千年前?”骆鸿煊上下打量着骆鸿业,脸现不解,但很快就抹去,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你放我们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骆鸿业脸现怒容,道:“好,不客气,你要怎样不客气?”

    骆鸿煊挑眉,“试试?”

    我连忙拉住,“鸿煊,别打!”我哀求着,不想两人就此开战。

    骆鸿煊回身对我温柔一笑,“蕾儿在这等我,好好休息,很快就好的!”

    我被他的笑晃了眼,愣神间他便转身离去。骆鸿业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到了院中。我连忙下床跑到门边,就见他们已经开打。

    两人化身两道流光,一黑一白在空中激烈交战。嘣嘣声不绝于耳,两人飞快地较量着,我不屑片刻已看得眼花缭乱。没想到他们这么强悍,难道还真是兄弟?

    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幼稚,呃,若是兄弟如此反目,还是为了我这样的女子,顿时有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看到两道交错的身影,我开始担忧,着急,害怕了。不想两人受伤,伤了谁都不好,若是伤了骆鸿煊,我会心疼,若是伤了骆鸿业,怕他会报负。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把他逼急了会不会出险招来对我们下手。

    我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四散的蓝魄,感觉到阴气渐渐浓郁起来。空气中流动的气息逐渐增强,身体里的阴气也开始聚集。是因为他们交战吗?

    我抬头,想开口阻止他们,却在张口之际,看到众多的蓝魄向我袭来,隐约还看到后面有众多的游魂随之而来。

    “啊!”我一声惨叫,跌坐在地,终于成功惊醒了两个在半空中打斗的身影。

    “糟了!”骆鸿业大叫地朝我冲来。

    骆鸿煊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一个闪身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将我掠过便闪至一旁。骆鸿业已近到我们身前,抬手一挥一道气流轰出,便已打散向我散了的众蓝魄和游魂。一阵风而过,随继便驱散了四周的阴气。

    骆鸿业抬头看向我,道:“没事吧?”

    我心有余悸,将身子缩到了骆鸿煊的怀里。

    “管好你的手下!”骆鸿煊瞪视,语气很不善。

    “他们不是我手下。”骆鸿业轻声反驳。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4章 停战
    两人终于停火,我也就安心地闭上了眼。这一睡便是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自己都要醒不过来了。总感觉有人守在身边,虽然迷迷糊糊,但能感觉他人的气息,一个令我陌生的气息。

    身体的状况由不得自己控制,总是在睡睡醒醒中反复,很想离开这里,但总因为阴气的侵扰而无法张开双眼。身上带着的暖玉终于在关键时刻还是发挥了作用,那股温热之气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流入体内,与不断增强的阴气作着微弱的抗挣。

    虽然微弱,但也不至于让我彻底失去意识。那人一直陪在身边,令我庆幸自己还是有人关心的。只是急于想离开傩林,急切的心情让我的意识渐渐增强。这里阴气对我来说实在太强了,羸弱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如此强悍的阴气。

    当我再次张开眼时,那人也发现我醒来,惊喜的神情一闪而逝。

    “白痴,你终于醒来!”骆鸿业收拾了心情,瞪视着我。

    “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发觉是他,我有些失望,难道不应该是骆鸿煊的吗?

    “哼,我才没这么空闲!”骆鸿业转头,别扭地嘟喃。

    “哦,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也不纠结,问出自己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骆鸿业不悦,扭头,瞪眼。

    “这里的阴气太厉害了,小蕾在这里不能久待!”我枕边的紫玉匣子里一股青烟冉冉升起,骆鸿煊的身影缓缓浮现。

    “鸿煊!”我惊喜,双眼注视着他,不忍离开。

    他对我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在我的床边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我,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柔情。

    “哼,想要离开,打赢我再说,不然就都留下!”骆鸿业气恼地打断我们的对视。

    “为什么要我们留在这里?”我也生气,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

    “没什么,只要你们留下,这里随便你们住!”骆鸿业执扭地转过脸去。

    “怎么,连我都想留下,”骆鸿煊瞪眼,“你太高估自己了。”

    “高没高估可以试试,反正傩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骆鸿业毫不退让。

    骆鸿煊豁然起身,我去一把拉住,“你们别打!”生怕他们再打起来。

    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骆鸿煊,骆鸿煊无奈了,他妥协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又坐下。

    我又转向骆鸿业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离开?”

    “除非……”

    “除非什么?”我见有商量的余地,心下一喜。

    却见他捌开了头,道:“我还没想好……”

    骆鸿煊立马转身瞪眼,双手成爪,做战斗状。我连忙安抚,拉着他的衣袖,对他摇头。

    骆鸿业转头向外走去,“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在这之前,你们先留下!”他甩下这话,穿墙出去了。

    骆鸿煊怒,欲追,我连忙拉住。

    “我们再想办法,明着走不了,我们可以暗的来嘛!”我劝道。

    骆鸿煊只好先放弃,在我的身边坐下。搭上我的手腕道:“让我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你,你能接触到我了!”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呵呵,收了那缕残魄后,能勉强维持一会形体。”骆鸿煊解释说。

    我大喜,任他搭脉,双眼更不肯离开他的俊脸,“没想到我的鸿煊还会看诊。”我笑脸对他。

    骆鸿煊俊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只是略懂……”说着,他静心诊脉。

    “体内的阴气过胜,不过有一股暖流在缓慢的压制,这是什么回事?”骆鸿煊显然早已发现,现在才问。

    “是这个东西。”我拿出老爷子给的小荷包。

    骆鸿煊接过,顿时如触电般扔还给我。

    “怎么了?”我惊诧,连忙要检查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怎么会这样,这东西我自小带着都没事的。”我关切地看着他。

    “这是至阳之物,里面的阳气对我有克制作用。”骆鸿煊说着摊手,只见他的手被灼烧得一片焦黑。

    我伸手过去想要碰触,却扑了个空,就见他的身子晃了晃,渐渐虚化。

    “鸿煊……”我大惊。

    “没事,是时间到了……”他轻声安慰,但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化。

    “该死,你这个白痴!”骆鸿业突然闯了进来,又是穿墙而来。

    他扑向骆鸿煊,但骆鸿煊已经化作青烟,继而缩向紫玉匣子。

    骆鸿业一把抢过紫玉匣子,着急地检查紫玉匣子。

    “怎……怎么了?”我看他如此着急,也慌了。

    “你这个笨女人,竟然让他受伤,你知不知道他的塑形很难很难!”骆鸿业恼怒地瞪视着我,对我大声的吼道。

    我顿时有股委屈,刚才的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暖玉会让骆鸿煊受伤。

    骆鸿业却丝毫没察觉到我委屈,在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对我命令,“把手伸出来。”

    “你,你要做什么?”我惧,把手藏进被子里。

    “只是要你一点血,怕什么!”骆鸿业瞪眼。

    好吧,我妥协在他的淫威下,伸出手去。

    他一把拉过,很快就在我的手心划拉了一刀,血便汩汩地冒出来,他拉过便滴到了紫玉匣子上。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我的泪也跟着落下,心里的委屈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虽然是我的错,但他这样真的好过分好过分!

    他看着血在紫玉匣子上晕染开去,直到都被吸收,才放开我的手。抬头,看到我的泪,他一怔,愣住了。

    我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现在好了吧!”

    “你……我帮你把手包扎一下。”

    “不用了,一会就好的!”我扭头,躺回床上,转身不想再看到他。

    “……”他无言,在床边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我回首,正好看到他穿墙出去。

    “哼,恶劣的家伙!”

    我挥舞的拳头,朝他的背影打去。

    “噗!”

    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呃……”

    再次躺下,扯过被子抚脸。

    他,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5章 离开
    房间的木门被悄悄打开,我探出头去,左右张望,院子里悄然无声。蓝魄们早已退下,隔壁房间的门依然紧闭,空旷的院落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显寂寞。

    很好,没人更是离开的好时机!

    我悄悄踏出房门,紧了紧怀里的紫玉匣子,回头再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很好,依然如故。

    夜已入深,想来那人定是熟睡,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更加自信,踮着脚尖,放轻脚步,慢慢地摸向院外。行动虽缓,心里却着急,恨不得脚下生风能早点离开这里。

    “一步,两步……”心里默数着离院门还有多少距离,离那道门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也是越来越紧张,手心都已冒汗,离成功就只有一步,怦怦跳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

    “这样就想离开了吗?”一道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抬起的脚还在半空,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脸悠闲地环臂靠在门上的骆鸿业。

    “呵呵,你还没睡呢?”我打着哈哈,回身对面他,唉,看来是走不了,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白痴女人!”他直身朝我走来。

    “喂,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放我走?”我也不装了,索性摊开了说。

    “想离开傩林,想都别想!”骆鸿煊漫不经心地说。

    “你……”我气结,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还顶着与我的鸿煊一模一样的脸,我想恨都生不起。对他真是没脾气了!

    “花姐姐!”就在这时,一声亲切至极的声音传来,听得我真是浑身振奋。

    “小雨妹妹!”没有比这声让我更觉得亲切了。

    接着便是一阵铃铛脆响从院外传来,很快便来到了我面前,一身火红的巫女装束让骆巧雨的小脸更加娇嫩,也让我喜出望外。

    骆巧雨的到来,却并没有引起骆鸿业的意外,他仅仅只是皱了皱眉,现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呀,业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骆巧雨进来却没看我,而是直直的扑向骆鸿业。

    骆鸿业一个闪身躲开了她的拥抱,眉头皱得更深,“你来这里做什么,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嘻嘻,业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过你不只拘留了花姐姐,还留下了煊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这里适合煊哥哥的合魂塑形,但花姐姐可是常人,这里的阴气对她来说可是很大的伤害,你可不能只为了煊哥哥而不考虑花姐姐呢!”

    骆巧雨披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脸上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显然骆巧雨与骆鸿业很熟络,而她的话也让我明白了骆鸿业的目的,我吃惊地望着他。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和愧色,很快便瞪视着骆巧雨,“这些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是!”

    “那不行,花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还关系的煊哥哥,”骆巧雨坚定地摇头,继而又露出一脸哀求的样子道:“业哥哥,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骆鸿业摇头,“不行!”

    “那,那你别怪我不客气哦!”骆巧雨这话明显底气不足,却装着一脸威胁的样子,连我看了都不相信。

    但是她却已经拿出她的招魂铃,摆开了架式。不过她变脸变得倒是很快,方才还一副亲近的样子,现在却已经一副战斗的模样了。

    “哼,你不妨试试!”骆鸿业双手环臂,对她毫不在意。

    “花姐姐,你快走,我拦住他!”骆巧雨转头对我喊了一句,便向骆鸿业攻去。

    我刚刚看着他们对话,已然悄悄向院外退去,听到骆巧雨的喊声更是一个转身向外奔去。我看骆巧雨对骆鸿业那股亲近,知道相信她不会有事,我留下反而违了她来的目的。

    但是,我想得似乎太简单了,就在我刚跑出院外时,又被堵了回来。因为在我面前的是一团团蓝魄组成的火焰,而且蓝魄越组越多,外面还有不断向这里涌来的蓝魄。

    顿时,我的前方成了蓝色的火焰海洋,但却没有热浪袭来,只有不断的阴气向我涌来。我的身体开始反应,寒意一波一波地涌起。

    “钉铃铃!”一声脆响,驱散了我周遭的寒意。

    我回头,看到的是骆巧雨朝我投来的着急的目光,“花姐姐,你快走,我来驱赶蓝魄!”

    “好,你要小心!”我没有太多的犹豫,也不管如海洋般的蓝魄,低头直冲。

    许多蓝魄被冲散,等他们重新再聚拢时,我已经冲出他们的包围圈。但是我却没来得及高兴,便被抛了回来,重重地砸向骆巧雨,骆巧雨敏捷一动,想要接住我,却被我的冲击力击到,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我们被摔得七荤八素。

    我好不容易爬起却看见骆鸿业缓缓地靠近。

    “哼,以为傩林就这么好来好去吗?”

    “业哥哥,你难道真的不肯放了花姐姐?”骆巧雨强撑起身子,她的嘴角已泛了血。

    “小雨妹妹,你怎样?”我连忙扶她,她对我摇了摇头,双眼却注视着骆鸿业。

    “留下她我自有用处!”骆鸿业冷冷地说。

    “既然这样,那别怪小雨了!”骆巧雨终于开始认真。

    “小雨!”我伸手想去阻拦,心想不如妥协算了,这个骆鸿业很不简单,我不想骆巧雨为了我而受到伤害。

    骆巧雨却推开我,说道:“花姐姐,今天我一定要帮你出去!”说着,她便站起,抬手擦了嘴角的血迹,突然喊了一声“黑狄!”

    就见院墙处跳下了小黑,我心下一喜,小黑来帮忙了!它可是巫女灵宠,定会是骆巧雨的一大助力。

    “笨蛋,还不快走,我们拦住这家伙,你就逃出去,能逃多远是多远!”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我的心底响起,我瞪大了双眼,四下寻找,“这是谁跟我说话!”

    “笨蛋,别找了!”那声音鄙视,接着便看到骆巧雨和小黑一起向着骆鸿业扑去。

    “快跑!”那声音催促,我再也顾不得是谁在跟我说话了,连忙向院外冲去。
第一卷鬼夫归来 第56章 期满
    这回,骆鸿业再也无暇顾及我,我在这座宫殿似的建筑横冲直撞。当初进来时,我就留心观察路线了,这几日更是反复地在心里练习,凭着记忆,我终于顺利地找到了大门的方向,冲出了那房子。

    我向着来时的路冲去,傩林里再次被雾气笼罩,这些雾气带着阴寒之气,令我浑身战栗。身体的不适让我的脚步越来越慢,然而我又怎能浪费骆巧雨和小黑给我争取来的时间,努力坚挺着,向前迈着步子。

    但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朦胧间,看见两道黑影向我奔来。那熟悉的身影,令我的脚步更加缓慢下来。是骆宛天他们吗?

    最后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强烈的阴气令我的身体更加沉重,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几日过后,我终于恢复了正常,但却总感觉有人在身边,无论我什么事,洗衣做饭或睡觉,都似有人跟着,而且那感觉在夜里尤为明显,以至于我都不敢睡着,每每都张着眼等着天亮。

    我知道,骆鸿煊的期限快要到了,当初巫女大人就说过,紫玉匣子以我的精血喂养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到今夜子时,便是这七七四十天之期满。我对此期待已久,今夜终于可以与骆鸿煊面对面了,我的心里即有期待与兴奋,又有害怕和担忧。

    期待的是终于能见到骆鸿煊了,终于可以夫妻团聚了,担心的却是从傩林出来,骆鸿煊的合魂塑形被打断不知道有没有事。

    不过,事以至此,该来的总是要面对。于是我便这样忐忑不安地期待着,等候着。

    夜半子时,天黑漆漆地没有一丝亮光,阴郁的天气使得夜更黑更静。整个山村都沉睡在黑暗里,四周没有丝的声响。这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天地,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只有骆家村的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的院子里,一丝昏暗的灯光秀过紧闭的窗门,顽强地钻到院子里,让这无边的黑暗有一丝光亮。

    这是我为骆鸿煊的归来留下的光亮,也是七七四十九天辛苦守候的最后期待。我合衣坐在床上,看着那个放在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的灯火。灯火下照着的是那个已经彻底变黑的紫玉匣子,如墨般的玉身再也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我紧紧的地盯着匣子,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会错过骆鸿煊出现的时刻。心在“砰砰”地直跳,周围静寂无声,只剩下了我的心跳声。

    “嘭,嘭,嘭”,外面终于传来三声敲更的声音,三更到了!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吹开了窗户,桌上的油灯忽闪了一下,灭了。窗门在阴风下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大惊,连忙起身去关窗户,回到桌边摸索着放在桌上的火石,点燃了油灯,但明显感觉房里似是多了一个人。

    昏暗的灯火再度燃起,照亮了屋内。我低头看到油灯旁的紫玉匣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然变了样儿,恢复到原有的紫色,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幽光。

    我大惊,伸手正要拿起紫玉匣子却感觉身后,有一双手缓缓地从我的腰穿过,搂住了我的身子,紧接着我的后背触及到一阵冰凉。

    “唔,终于可以抱到你了,小蕾。”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鸿煊,是你吗?”我颤抖着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傻丫头,是我,为夫回来了。”

    骆鸿煊缓缓地转过我的身子,我的泪不知何时已落下,片刻便已模糊了双眼。

    他抬起手,温柔地替我拭去泪水,“瞧你,不是一直期盼着与为夫相见吗,怎么,见了还不高兴吗?”

    我摇头。

    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柔情,“真是水做的一般,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他边擦拭着边似报怨地道。

    “鸿煊,终于能真真切切地抱到你了,真好!”我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感叹着。

    虽然触感依旧那么冰凉,却让我心底升起一阵温暖。这久违了的感觉,时隔三年多,让我再次感受到,紧紧抱着,贪婪地汲取着来自鸿煊身上的温情,再也不愿放开。

    之前虽说有相见,却总是不能触及到他,那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捞月般,让人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傻丫头,这些天真是难为你了。”

    骆鸿煊拿起我的手腕,解开包在手腕上的布条,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条条划痕,那都是我每日给他喂食精血时留下的。

    “还疼吗?”他轻轻地问。

    他的声音柔得像能拧出水来,我的心都跟着要化了。

    我轻轻地摇头,睁着一双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生怕错过他每个细微的表情。

    他伏下身子,在我的手腕上轻轻地舔,伤口处传来酥麻般电流的感觉,我的脸顿时滚烫滚烫的。完了,我的心彻底沉沦了。连忙转移注意力,低头一看,却见手腕上的伤痕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惊讶地抬头,看到的却是他认真的表情。这张脸虽然此刻在油灯下略显苍白,却抵不住那股英气,精巧的五官,精致的眉,高挺的俊鼻,紧闭的双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润色。低垂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柔情,正温柔无限地注视着我的手腕,脸上闪过一丝心痛之色。

    骆鸿煊似是感受到我注视的目光,微微抬眸,看到我正傻傻地注视着他,一副痴迷的神色。骆鸿煊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俊美至极的笑。那笑顿时对昏暗的室内变得熠熠生辉,也令我更为痴迷。

    鬼使神差般,我轻轻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印在了那抹笑的上面。冰凉的触感顿时让我惊醒,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的我,脸上立时染上了一层红霞。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将自己埋进了那个冰凉却舒适的胸膛。

    胸膛上传来一阵起伏,骆鸿煊闷笑出声,“就只是这样吗?”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覆盖上了我的,深深地吻住了我。

    “鸿煊!”我一阵惊呼,却令他有了机会,吻得更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