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木好雕
看到半躺在干草丛中双手抱腿却咬紧牙关闷哼的男人,宋青着实被吓了一跳,两只脚本能的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背篓里刚挖到草药也险些掉出来。
不过,随即她又连忙的走了过去,凭借着她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问都不用问,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被蛇给咬了。
“嘴唇发乌,看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宋青自言自语道。
自己若是再晚来一会,恐怕这男人就性命不保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拿出背篓里刚刚挖到的金茶匙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蹲下身子伸手就去掀那脸上满是虚汗的男人的裤腿。
“做什么?不想死就滚远点!”男人强忍住痛苦才蹦出这几个字。
嘴里的草药已经嚼出了汁液,宋青呸的一口把草药吐在手心里,无视男人的威胁,伸手在他头顶上拍了一巴掌,戏谑道:“都快死的人了,还这么横行霸道,信不信本神医见死不救!”
“滚!”还是脸色铁青,简单明了。
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眼前的人毛头小子一个,顶多也就是个江湖郎中,还自称是神医,随便拿棵草就能解他身上的毒蛇的剧毒!
他能拿自己的命陪他用棵草开玩笑。
初春的天,骄阳已似火,宋青看着手中的金茶匙,无奈的叹口气,摇头道:“哎,滚就滚,怪我多管闲事,本以为是你命不该绝,没想到你自寻死路,真是可惜了我这棵金茶匙。”
宋青瞥了一眼已经躺在地上的赵卓远,低头寻了片大树叶,把手里已经嚼碎的草药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这金茶匙金贵着呢,只有南方湿润的环境才适宜它的生长,刚刚看到这棵顶着露珠的金茶匙嫩芽时,她险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能在这干燥的京郊见到它。
“刚才我拍你一掌多有得罪,愿你吉人天相在这荒郊野岭半个时辰内能遇到大罗神仙下凡。”
话一说完,宋青拿起背篓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就回过头问:“真的不用我救你?”
医者仁心,师父从小就拿这四个字来教导她,就这么走了很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已经被咬了大半个时辰,杨飞那小子怎么还没追上来,这小子说的没错,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自己的命了。
“你那破草真能解蛇毒?”赵卓远再次确认。
即使是命悬一线,他也还是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命悬一线那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如果自己点头同意,那命可就真交在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江湖郎中手里了。
万一被治死了,他溜之大吉,那他可就白死了。
“当然不能!”宋青看那家伙语气变软,心里知道他是同意让自己救他了,只是还有些不放心,心知如此她才打算戏谑他一下。
反正他还有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活,小小的逗他一下是死不了人的。
“你……”
听到宋青这么说,脸色稍有缓和赵卓远立刻就又铁青起来。
果然是个谈不上医术的江湖骗子。
“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延缓蛇毒发作,它可是小能手哦!”宋青拿着包裹着金茶匙的树叶在赵卓远眼前晃了晃。
“用不用?”
如果不是此时自己浑身虚脱,赵卓远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油嘴滑舌的郎中。
想说用,嗓子疼的却又发不出声音来,赵卓远知道蛇毒又在自己体内蔓延了几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看这个骄傲到几乎蛮横的男人终于服软,赶紧蹲下掀开他的裤脚,挤出乌血把草药敷在了已经有些溃烂了的伤口处。
蛇毒蔓延的极快,一旦攻心,任谁都无回天乏力的本事了。
不过她也没有骗他,这金茶匙确实不能完全解了这蛇毒,人体内的蛇毒,它只能控制住九成,剩下的那一成,也只能通过药膳食疗慢慢的排除体外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能控制住九成,这人的命就已经保住了。
看着男人发乌的嘴唇已经渐渐变的红润起来,宋青知道他这是没事了。
明显的觉着自己体内的蛇毒得到了控制,赵卓远不得不对这油嘴滑舌的小郎中另眼相看。
“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赵卓远眼神中的敌意退去,宋青连忙说:“公子别误会啊,本神医救人只收钱财,从来不要求别人以身相许什么的,况且咱们都是大男人。”
听到宋青的话,赵卓远抬手就想拍死他,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他堂堂武阳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会对他一个小郎中以身相许!
呸!什么以身相许,他的脑子都被这臭郎中气的乱了逻辑。
不过,使了两次劲,胳膊却纹丝不动。
“别费劲了,你身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个差不多,但是你浑身的肌肉却还在蛇毒麻痹中,所以呢,暂时你的腿脚是动不了的。”
宋青上下打量着赵卓远,眼睛盯着他腰间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说:“看你这一身锦袍,肯定是富贵人家,这块玉佩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就拿它当做你的诊疗金吧。”
伸手一扯,那玉佩便乖乖的到了宋青的手中,又仔细打量了两眼,笑眯眯的说:“嗯,不错,应该挺值钱的,就它了。”
说完便要把玉佩放入囊中。
什么不错,什么挺值钱的,她压根就看不出来这玉佩质地到底好不好,值不值钱。
自小她哪里有什么功夫研究玉佩,净跟着师父研究草药了。若是问她什么草药的药性她倒是真能张口就来。
拿这块玉佩只是因为他身上一眼能看到的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这块玉佩了,再说医界无男女之别,那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随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翻找钱财。所以就顺手取了这块玉佩。
她想着,能天天戴在外面招摇不怕贼惦记的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玉佩不值钱,还给我,我给你十锭黄金!”赵卓远着急道。
“十锭黄金!哇,公子你的命还真值钱,本神医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的出身富贵人家。”
“少废话,快拿来!”
宋青看到赵卓远的手指动了动,知道他被麻痹的肌肉是要恢复了,如果她再不离开,恐怕眼前这暴虐的男人是要恩将仇报。
管他什么十锭黄金还是十锭白银,还是小命要紧,况且她也不缺银子,看病收钱只是她多年行医的规矩而已。
看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宋青收拾好拔腿就走,殊不知她小命是保住了,可她准备平平淡淡的做一名不怎么身名远扬小小名医的梦想也因为那块价值十锭黄金的玉佩而改变了。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杨柳吐絮,万物复苏。
经过了一个寒冬积累,镇子里这些年轻男人女人们的精力也充沛了起来,受孕的女人忽然就多了起来。
宋青的小药铺门前也热闹了起来。
“宋神医,我家娘子最近浑身乏力,食欲不振,你能否给诊看一下?”一个文质彬彬的穿着白衣长衫的男人搀扶着他的爱妻,满脸的焦急。
宋青抬眼看了那女子一眼,随即扬起嘴角笑了笑,心说,这年轻男女还真是没有经验,这明显的是有了身孕。
“先在那边长凳上坐上一坐。”不是什么着急的病症。
包扎好那不小心烫伤的孩子,宋青才款款来到那小娘子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脉象。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滑脉。寸脉搏动剧烈,儿子,最近来诊脉的怀男胎的多啊,恐怕以后不好讨老婆啊,男女失衡是会给社会带来不利因素的啊。宋青面带难色。
这可吓坏了那对夫妻,男的开口道:“怎么了宋神医,我娘子是得了什么重症么?”
知道自己有心天下的胸怀吓坏了这对夫妻,宋青连忙笑着安慰:“没有,没有,你家有大喜事啊。”
“什么喜事?”
“你娘子这是有了身孕,已经有四十天了,赶紧回家好生伺候着吧。”
听到宋青这么说,那对夫妻立刻喜上眉梢。
只听那男子说:“娘子,你有了身孕,我们有孩子了。”
“夫君。”女子只是轻轻唤了声夫君,满脸的娇羞,嘴角微含,想必心里也是极其高兴的。
宋青见多了这样的情形,知道这对夫妻定是相爱的。
“这是给你娘子开的安胎药,健胃开脾,注意休息,头三个月切记禁房事。”宋青安嘱的面面俱到。
付钱道谢后,那男子搀着他妻子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药铺。
宋青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
最近安胎药开的出奇的多,白术已经用尽,黄岑芍药也剩的不多了,看来明天要进城采买些回来。
翌日,宋青起了个大早。
先给自己那头采买专用的小毛驴放了粮草,自己也备好了路上吃的干粮。
这不进城不知道,一进城才知道自己住的那小镇消息这么闭塞。
才三天功夫,她就已经成了京城的名人,一号通缉犯。
那城门口贴着的画像,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块玉佩,画像虽然没有自己好看,看起来不怎么像,可那块玉佩,却画的很是逼真啊。
那不就是三天前自己采药时收的诊金么?
是那男人来头大,还是那块玉佩真的很值钱?
竟然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把那玉佩随身带着,那画师的画技也并不怎么高。
宋青笃定守城门的官兵认不出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轻轻拍了下毛驴的屁股:“驾。”
宋青牵着毛驴缓缓的随着人流往城门走去,准备蒙混过关。
面色笃定,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的忐忑,毕竟那通缉令上画的可就是自己呀。
刚一到城门,宋青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
“哎,哎,干什么的?”
“回官爷,小的进城买些粮食。”
士兵上下打量了宋青一会,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像,抬头问:“叫什么名字?”
“回官爷,小的姓王,名二,您叫我王二就行了。”心里有鬼,宋青哪敢报真名。
“王二?”那士兵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确定不像,才说:“进去吧。”
宋青心中窃喜,她就知道那画像画的一点都不像自己。
“谢官爷,官爷辛苦了。”说完宋青赶着小毛驴就要走。
只听旁边的另外一个士兵说:“站住!”
宋青一愣,感觉大事不妙,难道自己又被认出来了?
“官爷还有什么事?”
“大哥,我怎么闻着他身上有股草药味。”
宋青竖着耳朵听那俩士兵嘀咕。
“上头可是说了,我们要严查身上有草药味的年轻男子。”
“我没闻到他身上有草药味。”
“大哥,你难道忙晕啦,前几****染了风寒,今天早上吃饭还食不知味呢,哪里能闻得见什么草药味。”
“哦,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那士兵如梦初醒般。
他走到宋青身边,厉声道:“你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宋青故作惊吓道:“衙门!官爷,小的可是良民!”
“是不是良民,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就知道了。”
“啊,我不能去啊,家里已经断粮了,我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吃饭呐,还请官爷放行啊。”
那机灵点的士兵走到宋青毛驴跟前,低头闻了闻搭在毛驴背上的布袋,皱着眉头说:“这么重的草药味,你敢说进城是去买粮?”
宋青无奈,看来今天是被发现了,哎,都怪自己心存侥幸。
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明天医馆又要关门歇业了。
虽然那通缉令是一级通缉令,但宋青却没觉着有多严重,不就是一块玉佩吗,还给他就是了。
况且自己还就了他一命呢,他不能恩将仇报吧。
“好,好,好,我跟你们去。”
正当宋青要跟他们走的时候,只看到那俩士兵朝着自己嘭的一下双膝跪地。
他们这一跪,可把宋青弄晕了。
自己只是同意跟他们去衙门,他们干嘛要向自己下跪。
哎,亏自己还想着蒙混过关,宋青顿时心生愧疚,连忙伸手想扶他们起来。
却听到那俩人异口同声的说:“参见侯爷!”
侯爷?宋青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们根本跪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位爷,侯爷。
心中叹气,看来自己这次是惹祸上身了,以为那天救的人也就是个富贵人家,没想到竟然是当朝王爷。
她不光抢了侯爷随身戴的玉佩,还在堂堂侯爷的头顶上拍了一巴掌。
顿时宋青悔青了肠子,她真不该手贱拍了那一巴掌。
更不该手贱,救了他一命。
如果让他一命呜呼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宋青不厚道的想。
转念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随即心里就释然了。
算啦,算啦,大不了伸着脑袋让他拍过来喽。
想起三日前那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而那个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宋青顿时觉着毛骨悚然。
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到底要不要回头?
会不会还没等自己回头,就已经被那个人给拍死了。
当朝侯爷拍死她,就相当于碾死了一只蚂蚁。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青心想,还是诚恳的先认个错再说吧。
宋青回过头,看到的竟然是一副暖洋洋的笑脸。
“大神医,好久不见了。”赵卓远戏谑道。
天下之大,人更是多如蝼蚁,宋青根本没想到会和赵卓远再次相见。
她略显尴尬:“气色不错,看来侯爷是调理的很好。”
赵卓远鄙夷的笑了笑,他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油嘴滑舌的江湖郎中,这一开口就提醒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哼,就算他不提,看在救命之恩的面上,自己也不会把他大卸八块。
不会大卸八块,但是小有惩戒还是必须要有的。
“哟,大神医不说,本侯爷倒是忘了大神医的救命之恩呐。”
“哪里,哪里,侯爷客气了,草民祖坟上得冒多大的青烟,才能有缘救侯爷您呐。”宋青见这个人也不是和当日那样霸道,说起话来也放松了几分。
“走吧。”
“啊?走去哪里?”宋青没跟上赵卓远的思路。
“武阳侯府。”
宋青连忙拒绝道:“侯爷,您府上草民就不去了,您那块玉佩实在是太过贵重,草民不敢随身戴在身上,明日一定送到府上。”
宋青想,眼前这个人把自己带到什么武阳侯府不就是为了要回那日的玉佩么?
什么侯府,她可不想去,去了万一要吃苦头呢。
她还是采买了草药赶紧回家的好。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再要回的道理,那玉佩你好生留着吧。”赵卓远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面带尴尬。
就连站在他旁边的杨飞,都掩着嘴偷偷笑出声来。
被赵卓远狠狠瞪了一眼后,他才困难的收住了笑容。
这玉佩是侯爷的定亲信物,太后规定他从小必须佩带在身上的,上至皇宫,下至武阳侯府谁人不知。
侯爷的婚配对象没找着,这玉佩竟然落到了一位翩翩公子身上。。。
想到侯爷迎娶这位公子的浩大场面,杨飞怎能忍住笑意。
这一级通缉令也不是侯爷下的,是太后她老人家急切的想见见她未来的儿媳,才向皇帝的施压。
“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要还给侯爷草民才心安呐。”
见赵卓远不说话,宋青继续说:“侯爷有所不知,因为侯爷的那块玉佩,草民真是寝食难安呐。”
“寝食难安?为何?那不是向本侯收取的诊疗金吗?按理说应该心安理得才是,怎么会寝食难安?”赵卓远说道。
往事被重提,宋青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
“是要收诊疗金没错,只是侯爷的玉佩实在太珍贵,这么贵重的东西,草民不知道要藏在什么地方,生怕被心怀不轨的贼人给偷了去,自从知道了这玉佩贵重之后,草民就打定主意这玉佩日后是一定要还给侯爷的。”
油嘴滑舌!日后还,若不是有这一级通缉令,他们还能再见?
赵卓远不再接宋青的话,只是盯着她的脸瞧了又瞧,两到剑眉一会舒展一会又紧皱的。
看的宋青心里是一阵轻松一阵惶恐的:这家伙阴晴不定,到底要搞什么鬼?
赵卓远脸上的表情,不只是宋青看不明白,就连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杨飞也是看的云里雾里。
“按照他的尺寸去准备一套女装。”赵卓远对杨飞说。
这次轮到杨飞皱眉了:“女装?”
“嗯。”赵卓远笑着点头。
“准备女装做什么?”杨飞匪夷所思的追问,但话音未落,他好像就想明白了什么,但是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吧。
呃,不过,这也像是赵卓远以往的做事风格。
杨飞想明白后便不再多问什么,翻身跨上马背,只听他驾的一声,身下的那匹骏马便朝着城门里侧狂奔而去。
只留下宋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装?莫非自己的身份被看穿了?
如果是真被看穿了,这赵卓远也真是太厉害了吧,简直是火眼金睛啊,为了继承父亲衣钵,她可是从小都穿男装的啊。
这十八年来,即便是生活在一起的邻居也没有发现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啊。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即便自己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宋青还是随赵卓远来了武阳侯府。
宋青站在武阳侯府门口,抬头看着那金灿灿的门匾,再看看门两旁威武的石狮,纵然是一身男装打扮,此时的她显得也是无比的娇小。
呵,这武阳侯府的排场够大的啊,一看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主人平日里没少搜刮了民脂民膏。
“进去吧,大神医。”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总是让赵卓远有种戏谑的冲动。
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况且,她说不的话,他就能如她的愿吗?
刚一进门,就看到杨飞站在院子左侧的凉亭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也是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拼命的往前赶呐。
想到自己的小毛驴,宋青不禁有些心疼,平时她可不舍得骑它的,最多也就是让它替自己扛些草药,今天可真是委屈它了。
随即扭头看着赵卓远说:“侯爷,麻烦让您的家仆多给我那头小毛驴喂些草料。”
“他们会把你那头笨驴照顾好的。”
什么?笨驴?
她那头小毛驴虽然不能和他的骏马相比,但是这可是她亲手接生并且养大的小毛驴啊,感情好着呢,十匹骏马都不换。
见赵卓远宋青近来,杨飞起身迅速的走了过来,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慢,我在这等到花儿都快谢了。”
赵卓远瞥了瞥宋青,笑道:“这要问咱们大神医了。”
看着宋青脸上那不服气的表情,杨飞突然想到在城门口宋青手里可是牵着一头小毛驴的。
顿时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慢了。
“衣服置办好了,首饰没有置办,我想你府上应该不缺这些。”杨飞把衣服塞到宋青手中。
杨飞说的没错,这武阳侯府虽然没有女主人,但女人用的饰品却是不缺,都是平日里太后为了催促他赶快成婚而赏赐的。
为了让这位小儿子成婚,太后她老人家也真是操碎了心。
宋青看着手中被强行塞过来的女人衣服,心中顿时一阵慌乱。
完了,完了,看来是真被识破了。
赵卓远看着呆头鹅一般的宋青,不禁觉着好笑。
随即在她头顶上拍了一下,道:“还不快去换上。”
换上!原来真是要自己穿。
“侯爷,我想您是搞错了,草,草民乃是男儿身,怎能穿这女子服装。”
“大神医,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草民知道这是侯爷您的地盘,可,可。。。”宋青被惊的一头汗,即便是他的地盘,也不能有这么无理的要求。
况且,她现在只欠他一块玉佩了。
头顶上那一拍,自己刚刚也挨了。
欠个玉佩而已,男女有别吗?为啥非得让自己穿上女装?
完全想不通。
赵卓远像是看穿了宋青的心思,笑道:“想不通是吗?”
宋青点点头。
“想不通的事还多着呢,你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以后?什么以后?她还给他玉佩之后,他们还有什么以后,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见宋青没有要动的意思,赵卓远厉声喝到:“你是自己换还是我找人帮你?”
呃,找人帮?还是算了吧。
宋青拿着衣服,连忙进了内室。
厅内茶几上侍女已经沏上了热茶。
赵卓远杨飞这么一左一右的坐着。
泯了一口茶,杨飞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你没看到那小子眉清目秀的,扮个女人应该不成问题。”赵卓远嘴角得意的上扬着。
“可瞒得了一时,你也不能瞒一世啊,”杨飞顿了顿继续道:“到时候太后赐了婚,那可是会更麻烦的啊,难道你堂堂武阳侯要娶个男人进门不成?”
“有和不可?”只要能让母后放心,娶个男人摆在家也未尝不可啊,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他武阳侯府粮食管够。
内室里铜镜前,宋青一身大红牡丹金丝纹短衫配翠绿纯色罗裙,虽然颜色搭配的俗不可耐,但是衬托的自己不施粉黛的脸越发的精致淡雅。
冲着镜子笑了笑,宋青几乎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原来自己穿女装的样子这么美呢。
哎,再美又怎样,当初可是答应父亲不穿女装的。
正当宋青对着镜子里另外一个自己叹气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赵卓远的催促声。
“好了没有,换个衣服这么磨磨蹭蹭的,像个女人!”
像个女人?
前面的话就算宋青没听清楚,可后面的那四个字,她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
他说她像个女人!
那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女人。。。
不过,这下自己却更疑惑了?不知道她是女人,却让她穿女装?到底用意何在?
宋青还在皱眉苦思。
可是赵卓远却不愿意再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推门进来。
“我说你。。。”我说你怎么这么像个女人!
没说完的话卡在了赵卓远的喉咙里。
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黛眉宽细如竹叶,眼眸似秋水盈盈,虽不施粉黛,却是肤如凝脂,这活脱脱的就是个女人啊,哪里是什么像个女人。
赵卓远被眼前的宋青惊呆了。
一身女人打扮的宋青,是真的把赵卓远震慑住了。
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宋青这样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正对着镜子感叹的宋青也被忽然进来的赵卓远吓了一跳,双手抱胸,满脸敌意:“啊!你怎么随便进来了!”
见到宋青这幅紧张的模样,赵卓远倒是觉着有趣的很。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别以为穿了女装,自己就真是女人了。”
“……”这话说的宋青竟无言以对。
“矫情!”赵卓远转身的时候又补这么一句。
宋青朝着赵卓远撇撇嘴,心说:就是矫情了,怎么着,人家头一次穿女装,矫情一下又怎么了,哼!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可是那尊瘟神的地盘。
见宋青换好了衣服,赵卓远又在那一堆饰品里随手捡了一支淡黄银边迎春花型发簪,递给她:“把头发重新梳一下。”
宋青错愕的看着手中的发簪,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
“发什么呆,还不赶快去。”赵卓远催促道。
恐怕这会宫中的老太太已经等了小半天了,他若是不赶紧进宫的话,没准再过一个时辰,她老人家就等不及出宫到他的武阳侯府来了。
“可女人的头发,我,我不会梳啊。”身为一个女人,宋青竟然只会梳男式发髻,说来实在惭愧。
眼前的宋青实在是太像女人,赵卓远着实有些忘了他的男儿身份。
是自己急昏了头,大男人哪里会梳什么女人的发髻。
不过他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女人的头发又有什么好难,你不是大神医么?”
大神医和梳头发,在逻辑上有什么关系么?宋青知道这是赵卓远故意奚落自己。
哎,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这是人家的地盘呢,谁让人家是皇亲国戚呢。
最终宋青的发髻是武阳侯府的丫鬟帮着梳好的。
没等宋青来得及照镜子,就被赵卓远杨飞二人塞进了马车,一路狂奔的往前赶。
没听赵卓远说这是要去哪里,宋青心里倒是有些没底。
迟疑了几次,想问,到嘴边的话,却被赵卓远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算了,索性还是不问了。
他让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总不能是去断头台,随他去哪里吧。
宋青便歪了身子靠上镶着黄色蜀锦的车厢,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大概是最近医馆太忙了,又或者是上午从镇子上一路走到京城的缘故,她着实有些累了,这一眯眼睛,竟然睡熟了。
“下车。”
宋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问:“到了?”
“嗯,等会说话小心点,看我脸色行事!”赵卓远嘱咐到。
这富丽堂皇的地方,宋青虽然不止一次的来京城,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每次进城前,师父都是再三嘱咐不要在这里多加停留,所以她每次都是采买完草药就匆匆出城。
虽没见过,但她心中也猜出个大概。
比武阳侯府还要气派百倍的地方,不是皇宫又会是何地。
宋青随着赵卓远一路来到了一座宫门口,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金灿灿的寿祥宫三字,心里了然。
赵卓远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宋青杨飞二人紧跟其后。
三人都没有说话。
不过宋青心里却在寻思赵卓远刚刚那句说话注意点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和当朝太后到底能说上什么话?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走过雕刻精致的长廊,向右一拐,他们就进了一个开阔的大厅,厅中间放着一扇绣着牡丹花的屏风,屏风前边是一张雕刻着一对龙凤呈祥图案的黄花梨高桌,桌子上摆着个精致的紫金香炉,袅袅的香烟从炉内漂浮而出。
宋青一闻便知道这香料是有五月的紫藤,六月的玫瑰,八月的桂花和着百花花蜜制成的。
香气四溢,清香逸人。
刚坐下片刻,就听到有人喊道:“太后驾到。”
三人连忙起身,虽然自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宋青随师父见的那些人都是有病需要看病的平民百姓,像今天这般的场面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宋青没有抬头,只听到赵卓远和杨飞同时出声。
“母后。”
“参见太后。”
“嗯,免礼吧。”
宋青听到的是一位慈祥老人的声音,心里的紧张减少了几分。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知道太后是对自己说话,宋青连忙抬起头,道:“太后吉祥。”
果不其然,眼前太师软椅上坐着的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除了服饰华丽一些,与邻居孙婆婆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太后笑着对着宋青只点头。
看样子对她是一百个满意。
不对,太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赵卓远问道:“城门口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是位男子么?怎么远儿带来的却成了个姑娘?”
赵卓远嘴角抽了抽,解释说:“母后有所不知,她精通医术,平时多外出采药,女儿身有所不便,所以经常穿着男装。”
宋青看道了赵卓远暗示的眼神,连忙点头道:“是,是,草民是常穿男装上山采药。”
宋青的回答让赵卓远很是满意。
哦,原来是这样,魏太后心想,刚听到传来的消息得到她远儿玉佩的是个男人,她还惊了一身汗呐,以为他不肯娶亲是因为。。。
嗨,都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啊,这一上年纪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太后笑着摇摇头,看着眼前如水的人儿,她总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草民姓王名二。”宋青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想了想没敢报出真名。
听到宋青报出名字,太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
一个姑娘家,爹娘怎么给取个这么糙的名字?
宋青看出了太后的疑惑,连忙解释:“草民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便给取了这么个名,说是好养活。”
“嗯,这哀家倒是听说过。”魏太后虽然认同宋青的说法,但对这个名字心里还是有几分的介怀。
以后就是武阳侯府的王妃了,怎么能叫王二呢,她抽空得好好琢磨琢磨,在大婚之前,赐她个雅致些的名儿。
太后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赵卓远先回答,宋青在旁边点头附和。
没一会,宋青就看见有个身姿婀娜的姑娘,带着一行人朝这边走来,她灵敏的嗅觉问道了甜甜的点心的栗子糕的味道。
那可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心中不禁一喜,这皇宫就是不一样啊,在这三月里竟然能吃上九月才有的栗子糕。
远远的宋青只看到那领头的人是个身材婀娜的少女,这走近一瞧,才看清少女的长相,鹅蛋脸,柳叶眉,明眸皓齿,身上的袍子是淡黄色丝锦面的,领口处秀着一只含苞待放的春梅,很是别致。
袍子恰到好处的淡黄,衬的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明艳,宋青心中不禁赞叹,这女子生的真是漂亮。
看她这打扮,却不像是普通的宫女。
果不其然,只听到那女子朝太后微微屈膝道:“姑母。”
姑母?原来是太后的侄女。声音真好听,如林子里的百灵鸟般清新婉约。
先不说这女子是不是太后的侄女,只听这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就知道这女子是出身有教养的人家。
“灵儿,过来了,快坐下吧。”
“灵儿谢谢姑母。”在没坐下之前,灵儿对身后的人说道:“把点心放下,你们先退下吧。”
旁边桌上栗子糕的香味勾着宋青的魂,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她竟然走神了。
“这就是未来的表嫂吧?”
宋青竟然点头应声:“嗯,是,是。”
表嫂?啊,不对!宋青又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赵卓远补充道。
赵卓远看着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人,差点没笑出声来。
宋青这次没有附和,她瞪着身旁的赵卓远,这哪跟哪,虽然自己思维敏捷,却也跟不上这节奏哇。
这也太跳跃了。
她只知道他是武阳侯府的侯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可他叫什么名字自己都不知道呐。
更何况,在这位侯爷眼中,自己可还是个男儿身呢,怎么,怎么就成了他未过门的媳妇。
这跳跃的逻辑,再加上旁边桌上的栗子糕的香气,宋青此时脑子乱做一团麻。
一旁没怎么说话的杨飞,真是替宋青捏了一把汗。
这赵卓远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弥天大谎,他竟然事先也不知会别人一声,看把他给吓成什么样了。
听说这个小郎中还救了赵卓远一命,他这明显的是恩将仇报,这人太坏了。
灵儿怎么会一心喜欢这么个坏家伙,看见灵儿看赵卓远款款的眼神,杨飞心中便一阵怅然。
“啊,我不。。。”宋青正要否认,却被赵卓远一道寒冽的眼神更瞪的僵住了。
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这才刚刚找到的媳妇,可别再给吓跑了,太后连忙说:“这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我这寿祥宫也冷清了些日子了,你们几个今日都留下用晚膳吧。”
宋青心中一阵窃喜,心想自己这惶恐了那么久,能在宫中吃上一顿饭也是值得的。
可谁知旁边却听到了让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了,母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改日再陪您用膳。”赵卓远果断的拒绝了。
宋青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一掌拍死这说话的人。
被人驳了面子,宋青以为太后会生气,没想到她却更加高兴的点头说:“嗯,也好,抓紧准备准备,择个黄道吉日就把婚事办了。”
把人娶进府里,她的心才能放下啊。
“那儿臣告退,刚刚入春乍暖还寒,母后您要多注意身体。”
宋青杨飞和太后告别完正要走时,赵卓远又回过头对伺候在旁边的宫女说:“把那两盘栗子糕给我装上。”
听到赵卓远的话,眼睛一亮,连忙走上前来,弯腰在门口的高桌上拿起一黑色做工考究的食盒:“灵儿早就备好了。”
赵卓远没有应声,笑了笑,转身离开。
灵儿手里的食盒是杨飞接过来的,她交代杨飞:“回到府里就吃,栗子糕趁热吃才软糯可口。”
宋青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之间的情谊不一般。
杨飞喜欢灵儿,灵儿心里的人却是侯爷,而这位侯爷,大概谁也不喜欢。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如名字一般水灵的姑娘,真是可惜,不过,这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清呢。
一出寿祥宫,宋青就追了上了赵卓远,本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但转念一想,他叫什么名字又与她何干,莫不是自己还真想问清名字嫁给他不成,随即改成了:“我说侯爷,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赵卓远没有理会她。
见赵卓远不搭理自己,宋青只能问身边的杨飞:“这玩笑开大了啊,我只不过是拿了他一块玉佩而已啊。”
杨飞笑道:“恰是因为这块玉佩。”
“一块玉佩而已,我已经说要还给他了。”
杨飞不再搭话,赵卓远什么都不说,摆明了有他自己的用意,他可不会这么不解风情的把谜底揭开。
杨飞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宋青心里却是了然了。
这事还真不简单,没准在哪个黄道吉日,那冰山侯爷还真就骑着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她了。
她心想着,还是牵了自己的小毛驴出去避避风头吧。
马车上,宋青直勾勾的盯着杨飞身旁的食盒,隔着食盒她依然能闻到栗子糕的香味,很是想吃。
看到赵卓远的黑脸,她随即打消了念头,还是少和他有牵连的好,为了一口吃食,断送了自己,着实不值得。
打定主意后,宋青便紧紧闭上眼,不让自己再看那食盒一眼。
她这表情却逗乐了赵卓远,伸腿踢了踢宋青,问道:“栗子糕,吃吗?”
“不吃!”宋青使劲摇头。
“方才看你一直盯着看,还以为你喜欢吃,不吃罢了,拿着也费事,杨飞把那食盒扔出去。”
“别啊,我吃!”宋青连忙睁开眼睛阻止。
皇宫的饭没吃上,这皇宫的栗子糕她可不能再错过了啊,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就会错过一辈子啊,扯上关系就扯上吧,就是含着泪,她也要把这些栗子糕吃完。
“王二?”看着宋青正吃的香,赵卓远皱皱眉头,这么甜腻的东西,有这么好吃么?
听到赵卓远叫王二,宋青连忙抬起头,虽然这是自己临时想的名字,但是,她可是时刻警惕着的。
赵卓远想趁其不备找出破绽,哼,只可惜,机警如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侯爷叫草民何事?”
“你可真够大胆的,竟敢随便拿个名字期满太后!”
“没有啊,草民确是王二啊,从小就叫王二,叫了十几年的确没错。”宋青语气坚决。
打死她也是叫王二。
赵卓远单方面的定了良辰吉日,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大晴,宜嫁娶,还真是黄道吉日。
这天京城内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武阳侯府要办喜事。
京城郊区的小清河镇却是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除了镇南头的小医馆一夜之间匆匆关了门之外。
赵卓远带着迎亲队伍来到宋青的医馆门口,见到的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而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大觉的侍卫。
跑了!这小子竟然给他跑了!
赵卓远眯着眼睛,扬着嘴角笑了笑,这游戏似乎更有趣了。
“侯爷,王妃不在里面。在桌上只发现了这个。”侍卫把玉佩双手递给赵卓远。
赵卓远并没有发怒,只是点点头,说了两个字:“回府。”
这京城的消息传的的确够快的,短短一天的功夫就知道武阳侯未过门的王妃跑了。
还是小清河镇的民风比较质朴,那里的人还以为是迎亲队伍走错了路又转去别的路迎亲去了呢,只是稍稍议论了几句便没人再提起了。
六月的天很是炎热,当头的烈日几乎要把贴在各个镇子驿站的通缉令上的人给晒化了。
没错,宋青,再一次的被通缉了。
这次不是京城附近了,而是举国上下。
有提供线索者重赏十万两白银。
白银足足十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出一月,宋青就被送到了京城武阳侯府。
再见时,赵卓远已经知道她叫宋青,而宋青也知道了武阳侯府的侯爷叫赵卓远。
“宋神医,别来无恙。”
“赵侯爷气色不错。”宋青不卑不亢,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一个月来,不光赵卓远忙,她也没闲着,把他的底细打探的是一清二楚。
并且,她还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侯爷老大不小的不成婚,是因为他有那方面难以启齿的隐疾。
这种病,自然是难不倒她。
“我看过了,八月初八是黄道吉日,回家等着,我去娶你。”赵卓远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明日天气很好有空一起喝个小酒一般。
可是在宋青听来却是如波涛汹涌般的挑衅,他是料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此轻狂!
这次逃跑失败完全是因为自己太大意了,低估了这次画师的画技,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
再给一次机会,她一定让他永远抓不到她。
直到宋青回到住处的时候,她才知道,赵卓远这是封死了她的后路。
“小青啊,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大娘真是对不住你,竟然让你帮忙扛粮食。”孙大娘满脸愧意的拉着宋青的手,仔细看那眼中似乎还泛着泪花。
“孙大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浑身的力气,扛个粮食很轻松,以后您老有事就说话。”
“孩子啊,女儿家可不要做扛粮食这样的重活。”
轰!
女儿家!!!!
宋青的脑子被炸开了似的。
拉着孙大娘的手,低声说:“大娘,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孙大娘笑着拍拍宋青的手背:“孩子,咱们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前几日,你那夫君还给咱们镇上的人挨家挨户送了喜饼呐。”
啥?
夫君?
全镇人都送了喜饼!
赵卓远你这个卑鄙小人。。。
宋青在心里把赵卓远骂了上千遍。
宋青的出现,让这个安静了几十年的小镇热闹了起来。
“青青,这是王奶奶给你秀的手绢。”
“青青,这是大娘给你秀的绣鞋。”
“青青,姐姐教你梳头化妆。”
……
宋青真是被叫昏头了,喊了多少年的宋大夫怎么都成了青青了呐。
嫁衣,绣鞋,胭脂水粉,头饰。。。这一个月里,她不光收齐了嫁妆,就连女式发髻描眉化妆的技术她都练得炉火纯青了。
就连她出个门,都会有人问:“青青,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采些草药。”
“什么草药,我去帮你采,八月初八就快到了,可别采药时不小心挂花了脸,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王大娘,草药你不认识的。”
“没关系啊,你可以画在纸上啊,大娘照着你画的样子去找!”
“呃,王大娘,看我这脑子,那草药还有很多呢,根本用不着采,您赶紧去忙吧。”
宋青只好悻悻的回去。
在这一个月里,这样的情况每天都会发生。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出不了门。
阴谋,这绝对是赵卓远的阴谋,真是像狐狸一样的狡猾。
上次那些侍卫被她一招搞定,赵卓远才用这阴招。
他料定宋青不会对她的这些热心的邻居们下手。
八月初八,如约而到。
这次不只是京城,小清河这个京郊的小镇也是热闹非凡呢。
锣鼓喧天中,宋青被送进了赵卓远带来的八抬大轿上。
在远方远游的陆明风的眼角跳了跳,心中有些不安,这世上他唯一牵挂的人也就是宋青他的小徒儿了,莫非是她出了什么事不成。
那鬼丫头机灵着呢,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这样想着,陆明风便放下心来。
。
等送走各路宾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武阳侯府已经掌起了灯,廊上两侧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摇晃晃,灯光忽明忽暗,灯笼上的喜字印在地上的灯影也是朦朦胧胧的。
看着这一切,赵卓远不自觉的笑了,今日竟然是自己的大婚,他竟然娶了亲,娶的还是个男人。
这次他倒相信起姻缘天注定了,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婚房他就没必要去了吧,去做什么,难道是和另一个男人喝交杯酒不成。
抬头看了看亮着灯的婚房,赵卓远转身去了书房。
宾客陆续离开,热闹的侯府渐渐安静下来,宋青在这房里也等了大半天了,却不见赵卓远的影子。
他不来她倒是清净。
即便这婚是场闹剧,可再怎么说也是她人生中的大日子,新郎官都不见个影子,这么一想,宋青又有些生气。
桌上的糕点她已经吃了好多块,甜到嘴巴已经发酸了。
也没个人来伺候,看来她这王妃的日子以后可不好过呢。
算了,算了,好过不好过的,一有机会,她可是要离开这地方的。
小清河镇回不去,她可以学师父去云游四方。
洗漱罢,宋青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
“睡了吗?”赵卓远问道。
“睡了。”宋青没好气的答到,心说这人也是知道敲门的啊。
“嗯。”
赵卓远嗯了一声后没再说话,宋青竖着耳朵听,脚步声越来越远,确定他走远后,才熄了灯。
八月里,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香气被早晨的清风送进屋子里。
宋青本就有早起的习惯,闻到这桂花怡人的香气,她就更加清醒起来。
舒服的伸个懒腰,自然是一夜好眠。
不得不说,这侯府就是不一样,新被新褥里的棉花带着阳光的气息和小医馆里她用了十多年的棉被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哎,想到这心里不免又责怪起师父的抠门小气了,一副新被褥又能用的了多少钱呢,这老头。。。
床头上扔着的是昨晚脱下的红艳艳的嫁衣,今日是不能再穿了,宋青穿上鞋子移步来到自己陪嫁过来的大木箱前,心中不由感叹,镇子上的乡亲们真是贴心,竟然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
伸手掀开木箱的盖子,她弯腰在里面翻找。
红色,粉红色,绿色,墨绿色,黄色,淡黄色。。。全都是色泽鲜艳的女装。
宋青摇摇头,只好选了套不是特别明艳的墨绿色。
收拾妥当后,宋青开门出屋,准备在这侯府里转转,顺便看看哪里的墙壁比较低矮,选个风黑越高的夜晚好趁机脱身。
只是一出门便遇上了赵卓远从西厢房里出来,一袭白衣,伟岸挺拔。
赵卓远显然也是看到了宋青,看到她一身难看的墨绿,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侯爷早。”宋青走上前去,礼貌的招呼了一声。
“……”赵卓远没搭理他,只不过却眼睛却是一直打量的着宋青。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宋青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觉着并无不妥,才又抬起头问道:“侯爷,草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换身红的。”赵卓远简单明了。
“为何?草民觉着这墨绿挺好的。”
“刚过门的新妇不应穿成这样。”如若不是今日还要进宫请安,他才懒的管她。
宋青也上下把赵卓远打量了几遍,回应道:“侯爷不也穿成这样?”
一身白衣裳,可比她离谱多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刚办了丧事呢。
“本侯晨练只穿白衫。”赵卓远冷哼。
宋青笑了笑,说:“侯爷,真是不巧,草民晨练也只穿墨绿衫。”
宋青没有想和赵卓远过不去,她只是看不惯他的霸道,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
赵卓远果然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宋青往他跟前拽了拽。
等他推开宋青后,她的脖子上便多了一块玉佩,那块熟悉的玉佩。
这玉佩,宋青断然是不能再要的,好不容易还给了他。
她伸手就要取下,赵卓远却说:“这是本侯的定亲信物,那天你拿走了它,就注定要戴一辈子。”
定亲信物?她才算是明白杨飞那日说的话,恰是因为这块玉佩。
原来都是这玉佩惹的祸。
“侯爷,我想这真的是场误会啊,草民并不知道这玉佩的意义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
“草民是个男儿身。”
“你这女相不是扮的也挺好?”
……
宋青不再言语,心里只是快速的盘算着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只听嗖的一声,赵卓远抽出宝剑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宋青见此地已不宜久留,也赶紧四处查看去了。
晨练后,出现在膳房的两人各自换了衣衫。
赵卓远一身藏蓝色秀了腾云蟒纹的长袍,脚上是一双银线镶了鞋口的黑色长靴,看着虽没有喜庆之色,却也是风流倜傥英俊非凡。
其实,他那身白色长袍穿在身上也是没什么不妥的,男人的衣服来来回回不就这么几个颜色么,宋青那么说,只是为了抬杠而已。
宋青也脱下了那身让赵卓远皱眉的墨绿色衣服,换上了一身浅粉秀了荷花的薄短衫,配了淡绿纯色百褶裙,清丽脱俗,像极了她衣衫上的那朵出水芙蓉。
对于宋青这身衣服,赵卓远显然也是满意的。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似是都没挑出什么毛病,便默契的同时坐下开始用膳。
桌上摆的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简单的清粥小菜。
粥是紫米红豆粥,菜是凉拌黄瓜条,外加一叠花生松子仁,旁边碟子里搁着的是两个水煮红皮鸡蛋,看着虽然清单,搭配倒也合理,对于这样的早饭,宋青还是很满意的。
饿了一夜的她,无论此时眼前是什么样的早饭,想必她都会满意的。
这样的菜式,应该是没什么规矩的,况且这餐桌上也就只有她和赵卓远两个人而已,即便是有什么规矩,也是没什么的。
宋青实在是饿坏了,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作响了。
伸手先拿了一个包子,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肉香菇馅的,咬在嘴里鲜嫩多汁,宋青满足的眯着眼睛。
咽下了口中的包子,宋青又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条,竟然是酸甜口味的,酸甜适中,很是可口。
就连那叠简单的花生松子仁都是别有风味,里面竟有虫草花的香味。
虫草花,那可是专治腰膝酸软阳。痿。早。泄的啊。
突然宋青噗嗤笑了出来,看来自己花了重金买来的消息却是真实可靠的啊,侯爷确实有那方面的隐疾。
能做出这样的菜式,也真是辛苦了这武阳侯府的大厨,就连早饭都要记得帮自家侯爷调理身体。
看着吃着饭莫名的笑出声来的宋青,赵卓远说:“不怕噎着。”
“啊,哈哈,是侯爷您家的饭真是太好吃了,吃的草民很是感动,所以才开心的笑了出来。”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话赵卓远说的倒是真心的。
昨晚上兵书看到一半,才忽然想起新房里的那人好像还没有吃饭,才好心敲门想去问他饿不饿,没想到他却要睡了,觉着他应该是不饿。
看这吃相,看来昨晚上就是饿着肚子睡下的。
吃饱餍足后,时候尚早,赵卓远起身要走,被宋青叫住:“侯爷,您这是要去哪?”
“书房。”
“哦。”
书房,她就暂时不去了,刚吃过饭就去书房坐着可不好,她要去走走,顺便捡拾一些桂花做个香囊封存,等十月里就可以拿出来做屋里的熏香了。
赵卓远等了一会,见宋青没有要跟来的意思,便迈步离开。
他原以为她会觉着无事可做,自己书房倒是有许多珍藏的医书可看,既然他没有这意思,那便罢了。
知道他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小郎中,那日救了自己的命,应该只是个巧合罢了。
转眼已经倒了十月里,掐指算算,宋青来到这武阳侯府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她找了无数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在自己脑海里侯府低矮的墙壁处实施了脱逃计划,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侯府的下人真不愧是赵卓远亲自调教出来的,都猴精猴精的,聪明如宋青,竟然真的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直到这一天,宋青发现自己扒在墙头上的手有些干燥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然到了寒冷干燥的冬天了。
脱逃计划也该往后缓缓了,她最怕冬天的寒冷了,还是等过完这个冬天再走吧。
从此,她便开始着手于保湿效果极强的寒冬保湿霜了。
宋青自己制作的这个寒冬白雪保湿霜是有当归,白茯苓,白芍药,玫瑰油几种材料按照特定的比例调制而成的,不但保湿效果好,而且还能美白呢,冬日里最适合涂在手上。
师父老是笑她乱捣鼓,直到这保湿霜在镇上大受欢迎,师父才算是勉强点头认可。
这天赵卓远从早朝上回来,见一群丫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本想装看不见从旁边绕过的,可谁知其中一个眼尖的丫鬟却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说:“侯爷回来了。”
听到赵卓远回来了,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丫鬟瞬间朝四面八方散去,只剩下了坐在中间的宋青。
“哎,你们跑什么啊,这寒冬白雪保湿霜效果这么好,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宋青对着那些早已跑远的身影喊道。
“喊也是白喊,她们是不会回来的。”熹微的晨光中,赵卓远竟然微微的笑了起来,甚是好看。
宋青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抱怨道:“都怨你,净坏我的大事。”
这个冬天,她虽然暂缓了逃脱计划,但是她可要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筹备些银子。
整天待在这侯府,又不能替人珍病,自然没有收入可言,这刚刚发现的商机,竟被下几天不见一面的赵卓远给吓跑了。
“什么大事?”赵卓远问。
“什么大事?当然是赚银子的大事!”
“赚银子?赚什么银子?”
“自然是能买东西的银子!”
“府里不缺银子,你若缺了什么东西,吩咐下人买来便是。”
宋青摆摆手说:“哎,算啦,算啦,说了你也不明白。”
赵卓远见宋青并不领情,转身正要走,却又听到身后的人叫自己。
“等等!”
“何事?”赵卓远回过头看着宋青问。
宋青站起来,走到赵卓远身边,迅速的拉住了赵卓远的手,低头看了看,呵,粗糙又干燥,也对,这男人天天舞剑弄棒的,不粗糙才怪。
赵卓远不习惯别人的碰触,要把手从宋青手中抽出。
宋青却抓的更紧了:“侯爷,冬天干燥,您这手整天握剑多辛苦,可要好好保养一番。”
“保养?”赵卓远皱眉,心说这小骗子骗骗那些丫鬟还行,竟然行骗行到自己头上来了。
宋青练练点头说:“对,对,保养。”
“怎么个保养法?”赵卓远倒是来了兴致。
宋青从荷包里掏出了刚刚那个小盒,呈现在赵卓远眼前:“就是这盒寒冬白雪保湿霜,它不仅能让侯爷您的手光滑细嫩还让侯爷您的手像这冬日里的白雪一样白。”
看宋青这吹嘘的模样,赵卓远忍俊不禁。
宋青见赵卓远不信,连忙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若是不信的话,您看我这手。”
“是不是很嫩?”
赵卓远点了点头。
“是不是很白?”
赵卓远有点了点头。
“哈哈,这就是寒冬白雪保湿霜的作用,我可是天天使用的。”
“嗯,多少银子?”
宋青高兴,连忙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赵卓远皱皱眉,铜钱般大小的盒子竟然要三两银子。
刚刚那些叽叽喳喳的丫鬟会买,她们是疯了吗?
宋青摇摇头。
看到宋青点头,赵卓远便掏出了三钱银子放她手中。
看着手中那一点点银子,宋青差点被气到喷血,连忙说:“侯爷,侯爷,我想您是搞错了,这盒保湿霜的价钱不是三两,更不是三钱,而是三十两!”
“什么!三十两?”
“嗯,没错,三十两,只要三十两。”宋青笑的很甜。
价格是因人而异的,同她看病收诊金一样,穷苦的百姓她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些,可是家境富裕的呢,就按正常来收,像赵卓远这样蛮横不讲理的,她可是要加收的。
她收那些丫鬟三钱没错,可是对于赵卓远那可就是三十两了。
“怎么样,不贵吧?”宋青觉着区区三十两,对于赵卓远来说,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贵!”赵卓远丢下一个字转身走了。
留下宋青在原地,低声骂他小气。
一直走到膳房门口,赵卓远脑子里都是宋青又白又嫩的手,十指纤细,漂亮又秀气,这哪里是男人该有的手。
在他看来,只有女人才能生的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差不多到了早膳的时辰,宋青看看手里卖不出去的保湿霜,耸耸肩,心想还是等吃了饭空闲的时候再找那些丫鬟们说道说道。
她们平时做粗活,双手总是更需要保护的。
宋青来到膳房的时候,赵卓远正在低着头洗手。
铜盆里的水冒着袅袅的水雾气,水气荡荡,竟衬的赵卓远的脸有几分朦胧的仙气,眼前这水墨画般的场景,宋青忽然觉着很是好看。
“愣什么呢,水热着呢,还不过来一起洗。”赵卓远语气平常。
相处的两个月里,两个人虽然每次的见面都以小小的不愉快告终,赵卓远竟也习惯了宋青这奇怪的存在。
宋青不客气的把手伸到铜盆里,赵卓远就又看到了那双好看的像女人的手。
铜盆里荡漾的水波下,他觉着那双手比刚才还好好看很多。
盯着宋青的那双手,赵卓远竟然走神了。
宋青却没有发现,径自洗完坐下吃饭去了,留下赵卓远自己盯着铜盆发呆。
早饭还没有吃完,就听到杨飞的声音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的英俊公子,他比杨飞还要高出一些,身形和赵卓远差不多,此人正是当朝相国谢兆坤的公子谢云行。
宋青已经不是头一次见了,她冲谢云行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这么早就来了。”赵卓远对杨飞说。
“可不是,今天不是要去狩猎么,好久没有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我这一身的骨头都快僵了。”说话时杨飞还夸张的摆动着双肩。
“恩,先去前厅等会,我马上好。”
“也好。”
说完,侯府的家仆就带着杨飞谢云行二人去了前厅。
听到杨飞说是要去狩猎,宋青眼睛里波光闪动,话说她也在这侯府憋了太长时间,骨头也快僵了,是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不过她对狩猎可没什么兴趣,杀生的活动,她一向不热衷。
杨飞谢云行走后,赵卓远也没在吃什么,起身漱口擦手,在他正想走的时候,宋青连忙叫住他。
“侯爷,侯爷。”
“何事?”
“你们这是要去狩猎?”
“嗯。”
“呀,这可是项危险的活动。”宋青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快步来到了赵卓远跟前。
“危险?有何危险?”赵卓远皱皱眉,这活动他们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每次也没见有什么危险。
要说危险的话,也是山林里的那些动物。
“你想啊,你们看到了远处的动物,就会骑马狂追吧,这万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可不就受伤了吗。”
赵卓远点点头,接话:“嗯,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们去狩猎的时候带上我,带上我这问题不就解决了么,我是擅长救死扶伤的郎中啊。”
赵卓远就知道他是想去,在听到杨飞说去狩猎的时候,他就看见宋青眼中光芒闪烁了。
不过,他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点头同意。
不知为何,最近这些日子,他竟十分热衷和这个小骗子拌嘴。
他想,大概是这侯府太无趣了的缘故。
“宋神医是多虑了,我们几个眼神都还好。”说着赵卓远就要走。
宋青连忙追了一步。
“我知道你们眼神好,可是什么都有万一啊,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见赵卓远狐疑的看着自己,宋青又肯定的点点头,降调说:“嗯,有备无患。”
看着宋青认真的模样,赵卓远竟差点笑出来,只不过他把那笑容连忙压住,低声说:“你身板这么瘦弱,寒冬十月的,林子里可是很冷的,不如你去找那些丫鬟聊聊你的什么白雪霜去。”
见赵卓远是在打趣自己,宋青心中一喜,知道今天自己是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多谢侯爷,我这就去换衣服。”
话音还未落地,宋青便一溜烟的朝西院跑去。
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背影,赵卓远摇摇头,这小子也太瘦弱了,等有空时,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法。
心里这样想,宋青那笨手笨脚练拳的模样已经出现了自己眼前,赵卓远竟莫名的笑了起来。
不过,这鬼机灵,才短短两个月,就已经能吃透自己的想法,这可不好,随即收起了笑意,朝前厅走去。
在前厅等了一会的杨飞谢云行二人,见赵卓远走来,就起身说:“我们走吧。”
赵卓远却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说:“再等等,还有一人随我们同去。”
杨飞谢云行二人相视一下,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解,平日里可都是他们三人同去的,并无他人。
再说这侯府中,也什么人能跟着同去,都是些丫鬟仆人,即便是要带仆人同去,也没有主子等下人的道理。
忽然,杨飞心中一惊,莫非是宋青?
“还有一人?”谢云行没有压住心中的好奇,先杨飞一步问了出来。
“嗯。”赵卓远只是点头应了一声,知道这不是谢云行想要的答案,他却没打算要补充明白。
想知道是谁,等上片刻不就知道了,他以为依云行的性子,不应这么问。
问这个问题的该是杨飞才对。
“莫非是王妃要与我们同去?”果然,杨飞安奈不住心中猜想。
赵卓远笑而不语,只是低头轻啜了一口茶,上好的云南普洱,香气扑鼻,喝了通体更是暖烘烘的。
杨飞是个直肠子,赵卓远越是不说,他就越是想知道,追问道:“侯爷,您别卖关子啊。”
谢云行笑着喝茶,脸上倒是轻松自在。
杨飞见谢云行也是这般悠闲模样,便把话题转向了他:“云行,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自然是好奇。”
“好奇你还不一起问问。”杨飞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问什么问,你不看咱们大侯爷不想说么,与其在这煞费口舌,倒不如品茶等待答案揭晓。”
对啊,既然是一起同去,那人等会自然会来,到时候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老狐狸。”杨飞这么评价谢云行。
果不其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正是宋青。
只不过一身男装的她,倒让谢云行吃了一惊。
杨飞知道其中的原委,并没有表现出惊诧,只是有些担忧的问宋青:“王妃,狩猎是要骑马的,您不会骑您那头小毛驴同去吧?”
他可记得清楚,那小毛驴慢的很。
宋青的笑僵在了脸上,对啊,她可从来没有骑过马,难不成真要像杨飞说的那样骑自己的小毛驴去。
虽然自己的那头小毛驴走的起来快的很,但和膘壮的骏马比,可是相差甚远。
好不容易同意自己一同前去的赵卓远,不会再反悔吧。
说话间,宋青的脑子已经快速的转了一圈,应声道:“当然不是,我可是会骑马的。”
宋青想骑马和骑驴应该差别不会太大,便逞强说自己会骑马。
“你会骑马?”杨飞仍然质疑。
“骑马有什么好难的!本王妃当然会!”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宋青口中骑马好像真和骑驴一样简单。
杨飞还想说什么,却被放下茶盏起身的赵卓远打断了:“会骑自然好。”
“去给王妃牵马。”赵卓远吩咐下人。
“是,侯爷。”
几个人走到门口时,四匹骏马已经准备好了。
赵卓远杨飞谢云行三人各自上了马,只留下宋青一人和一匹纯白色的马儿。
马儿通体雪白色,阳光洒在它白色的鬓毛上,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的伸手摸上一摸。
真漂亮,宋青心中暗叹。
宋青完全被眼前这匹白色骏马给吸引了,她伸手爱怜的摸着马儿的鬓毛,柔亮顺滑,和女子的三千青丝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
“上马。”赵卓远对宋青说。
“哦,好,好。”宋青点头如捣蒜的答应。
伸手抓住缰绳,一只脚踩着马镫翻身就上了马,稳稳的坐在了马鞍上。
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骑马,可这个动作,在刚才打量这匹马的时候,已经在她心里演练了数十遍了。
果然,聪明如她,这上马的动作,果真如自己想象般的潇洒。
看着宋青上马动作娴熟,赵卓远倒是有几分好奇,他已经打算带他共乘一匹马了,看来真是自己多虑了。
“走吧。”宋青冲杨飞扬了扬下巴,这小子竟然敢瞧不起自己。
宋青挑衅的神情,杨飞只能耸耸肩,他承认,还真是自己小瞧了她。
倒是宋青身旁的谢云行,大方的夸赞:“王妃好身手,云行倒是没料到。”
宋青冲谢云行笑了笑,心说,你没料到的事情多着呢。
赵卓远率先挥了鞭子,他身下那匹棕红色的骏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杨飞谢云行二人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宋青心中有几分害怕,却也不甘落后,轻轻的挥了挥手中的鞭子,身下的马儿似乎知道她是第一次骑马似的,起步竟然不似那三人一般狂野。
宋青心中暗喜,真是匹温顺的马儿。
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已经狂奔到了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处山林。
时值寒冬十月,林子里大部分树叶已经掉落,只有一些常年绿色的松柏屹立在那里。
一直走在宋青前面的三人相继下马,一路虽然颠簸,宋青却颇为高兴。
在这山林里,她仿佛才真的活过来了。
这个月份正是采挖地黄的时节,她别在腰间的小铲已经跃跃欲试了。
“今天什么规矩,还说最后打到猎物者请客么?”杨飞伸展着手臂,挑衅的看着仍然坐在马上的宋青。
如果不出他所料,今天的最后一名应该是马上这位了。
宋青摇摇头:“你们玩你们的,我可不参与。”
“不参与?那这么大冷的天?”
“你们这些杀生的活动,本王妃可不喜欢。”
“不喜欢?王妃不会是来挖草药的吧。”杨飞想起了宋青的老本行,只是开玩笑的说了那么一句。
“没错,本王妃就是来挖草药的。”说话间,宋青已经把小铲子从腰间掏了出来。
生锈的铲子上有多道摩擦的痕迹,明显是打磨过的,只是没有打磨的太锋利。
“啊!”杨飞惊诧一声,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现在地上连根草都没有,王妃要挖什么草药?”杨飞继续问道。
“哈哈,要说打猎,本王妃可能不如杨兄你,可要说采挖草药,杨兄可就是门外汉了,隔行如隔山,你们打你们的猎,我挖我的草药。”说着宋青小心翼翼的下了马。
和自己的小毛驴比起来,这马还真是高,下起来着实有些心里没底。
下马后,宋青先找了棵落叶较多的大树,把马儿拴在树干上,卷了袖子就开始低头寻找。
完全无视那三位英俊非凡的男人。
“侯爷,您看?”谢云行语气中略有担忧的看向赵卓远。
赵卓远云淡风轻的说:“随他去。”
赵卓远没打算管宋青,就他那小身板,料想他也不会打猎。
定下了规矩,三人便麻利的翻身上马,只听到三声鞭响,那三匹骏马便带着各自的主人朝山林伸出狂奔而去了。
留下宋青一人,埋头找寻。
。
日头已经走到了正南,眼看着就到了正午,劳作了一上午的宋青摸摸已经饿扁的肚子,叹气:“哎,怎么还没回来,饿死本王妃了。”
在听到自己称呼自己为本王妃时,宋青暗自惊叹,才短短的俩月,她竟然已经习惯这王妃的身份了。
掂了掂手中刚挖到的地黄,少说有二斤,炮制好至少也要剩下半斤左右。
心中盘算一番,她眯起眼睛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宋青寻了一处高地,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冬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加上一上午的劳作,此时的她有些累了。
眯着眼睛竟差点没睡着,听到头顶上鸟儿的叫声,她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起来。
日头已过正南,显然是正午已过,她等的有些不耐烦,起身走到马儿旁边,先把挖来的地黄搭上马背,在她正要上马离开时,又想到了什么。
拿出小铲子在一棵树干刻下‘已回府’三字,她又怕这三个字不够显眼,在地上扯了几根干枯的藤蔓系在树上。
做完这些后,她便骑马离开。
说来也巧,宋青刚走了没多大会功夫,赵卓远三人便骑马出现。
三人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宋青的影子。
赵卓远眉头皱了皱。
杨飞倒是沉不住气先说:“王妃呢,怎么不见了踪影,啊,不会是被狼给叼了去吧!”
谢云行说道:“这林子距离京城这么近,附近又有镇子,怎么会有狼。”
“谢兄说的有道理。”
谢云行分析的是有道理,可是这大活人却没了踪影,怎能让人不匪夷所思。
倒是赵卓远是个明察秋毫的,指着那绑了藤蔓的大树说:“杨飞,过去看看那棵树。”
“驾。”马鞭一扬,杨飞便朝那可大树走去。
不一会的功夫,杨飞就回来了。
“侯爷,王妃已经回府了。”
听到杨飞这么说,赵卓远拧着的眉稍稍舒展了些,而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两道剑眉又皱了起来。
“王妃可能是等太久了。”谢云行说道。
“回去吧。”赵卓远说。
杨飞提了提手中的野兔,说:“谢兄,今日你我二人可有口福了,可以去侯府饱餐一顿了。”
早就听说侯府的大厨手艺了得,只是赵卓远不开口相邀,每次以饭局打赌,他又都会赢,所以杨飞谢云行二人却一直也没在侯府吃过饭。
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向所向披靡的侯爷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落后于他们二人猎到猎物。
“走,走,我倒也要尝尝武阳侯府的菜式。”谢云行笑着附和。
和杨飞相比,谢云行是心思缜密了些,却也没看出赵卓远和往日有什么异样,今日会输,想必只是意外。
心中似有担忧,赵卓远一路并未说话,只是飞快的朝侯府奔。
还没进府,府上的仆人便迎了出来,问好后,接过三人手中的马,正要去马棚,却听到赵卓远问。
“王妃可曾回来?”
“回侯爷,王妃未曾回来。”
“嗯。”赵卓远朝那小童挥了挥手。
没回来?可是又让他逃了去?
这些日子见他安分下来,不再每日费尽心思的想着逃跑,他以为他是放弃了逃走的念头,看来还是自己太大意了,竟让那小骗子单独在林子里。
看到赵卓远阴森的表情,谢云行对杨飞使了个眼色,杨飞马上会意。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我府上还有些事,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不等赵卓远回应,两人便一溜烟的跑了,马都没顾上牵。
赵卓远看着眼前的侯府,青砖红瓦,锃光瓦亮,园林式的院落,住着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却一心想着逃走。
等自己捉到他,一定不再心软,好好惩罚一下这小骗子。
正在赵卓远心中盘算着等找到宋青后如何收拾她时,只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侯府门口传来。
“侯爷回来没?”宋青问那来牵马的小童。
“回王妃,侯爷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侯爷一回来就问王妃您呐。”牵马小童低声说道。
“问起我?”宋青语气中满是质疑。
“嗯,侯爷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那边凉亭里,还时不时的朝这门口看,想必是在等王妃您。”
“等我?”听到说赵卓远在等自己,宋青就更是不信了。
他要是有这么好心,自己还用饿着肚子等他那么久。
就算他是真的在等自己,宋青想那也是赵卓远心中有愧。
幸好她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先吃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宋青心中有气,不管凉亭里的赵卓远是不是在等自己,她都打算无视他。
只是赵卓远却没有允许她这么做,大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扯向自己,责问道:“不是说早就回府了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早就回府了?”
“那大树上字,莫不是自己长出来的!”
“你看到上面我留的字了?”
“不然呢?”故意弄的那么显眼,不就是想让他看见的么?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肚子里的气倒是消去了大半。
她还以为他们是丢下她先回来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想着自己的。
看来是自己把赵卓远想的太不近人情了。
“呃,呵呵,我是先回来了,不过,走着走着迷路了,所以回来的晚些。”宋青可不好说自己是拐弯吃牛肉面去了。
否则赵卓远又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掂掂手里的地黄,她盘算着还要好好给赵卓远做一桩生意呢。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逃走?”问了赵卓远又有些后悔,好像自己很在意似的。
“逃走?逃去哪?这大冷天的,嗝!”宋青竟然打了个嗝。
迷路了,迷路还把肚子迷饱了。
大冷天的,不逃走,那就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还是会逃走了。
看看眼前的宋青,赵卓远真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宋青赵卓远二人一同用了午膳,似是心情好,赵卓远比往常多吃了些,倒是一向贪吃的宋青吃的比往常少了许多。
赵卓远知道宋青肯定是吃了东西又回来的,这鬼机灵,倒是不会亏了自己的肚子。
“侯爷,今日赌局是谁输了?不是说谁输了就请客吃饭的么?”看着埋头吃饭的赵卓远,宋青忽然想起来今日的赌局。
赵卓远抬头看了宋青一眼,并未搭话。
“难不成是打个平手,各回各家吃饭?”
“本侯。”赵卓远云淡风轻的说了俩字。
“啊,我还以为侯爷会赢。”宋青一直觉着赵卓远是他们三人当中最厉害的。
没想到输的会是他。
“那杨飞云行怎么没来侯府吃饭?”
“不合他们口味。”
“哦。”宋青应了一声,心说侯府的饭好吃的很,这俩人,真是挑剔。
饭还没有吃完,就见下人来通报:“侯爷,灵儿郡主来了。”
“嗯,带她去前厅等候。”说话时赵卓远头都没抬。
倒是宋青,笑着说:“呵,今日这侯府真够热闹的啊。”
灵儿对赵卓远是一往情深,赵卓远对灵儿却是异常冷淡。
那么温柔如水的姑娘,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一点也不为所动。
宋青想,或许赵卓远是喜欢灵儿的,对她冷淡或许是故意的,他可能是怕自己患有隐疾,耽误了灵儿的幸福。
如此一想,忽然觉着赵卓远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她心里盘算着,最近挑个合适的时候,和他商量一些诊金,开始替他诊治调理,让他能做回个正常的男人。
赵卓远依然是坐在那里细嚼慢咽,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宋青倒是着急起来:“侯爷,灵儿姑娘在前厅等着你呢,这大冷的天,怎好让她久等。”
“厅里有暖炉,冻不着。”
“哎,”宋青长长的叹口气。
男人真是不懂女人的心,身体冷了可用暖炉来暖,倘若是心冷了,再热的暖炉也是没用的。
“既然王妃你这么着急,不如先去前厅替本侯招呼着。”赵卓远打趣道。
“我?算了吧,我还是赶紧去炮制今日得来的地黄吧。”话音落地,宋青急忙起身离开膳房。
她才不要蹚这浑水呢,灵儿不知实情,必定会把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宋青越是不想蹚浑水,却依然是躲不过。
“灵儿见过王妃。”远远的她就听到了灵儿那百灵鸟般的声音。
自己一身男装,都能被轻易的认出来,看来灵儿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嗯,灵儿郡主来了。”宋青微笑着点点头,举手投足竟也带上了几分端庄。
看来这些日子在侯府还是没有白待的。
“太后姑母最近一直对灵儿念叨有日子没见王妃了,灵儿也是好久没见王妃了,今日天好,便过来侯府和王妃说说话。”
今日灵儿虽然打扮的素淡雅致,却也能看出来侯府之前,她也是精心装扮了一番的。
说话的声音婉转动听,可语气却是咄咄逼人,想来侯府却还拿着太后做幌子。
这样的灵儿让宋青有些不喜欢。
纵然宋青有些不喜欢这个灵儿,她也没怎么表现,反正自己和她也是没什么交集,索性应付几句罢了。
“是我疏忽了,过几日就去母后那请安。”
其实不用灵儿提醒,她最近几日也想去皇宫一趟呢,只是这几日赵卓远看似有些忙,自己还没来得及和他商量。
“王妃言重了,是灵儿失言了。”
“今日阳光纵然是好,风却有些大,郡主还是去厅内小坐,侯爷饭后便会过来。”
“是。”灵儿应了一声,就和宋青并肩朝前厅走去。
路上宋青灵机一动,对灵儿说:“郡主的玉手可否让我看上一看?”
见灵儿不解的看着自己,宋青解释说:“哦,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府内闲来无聊,便调制了一款护手的霜膏。”
说着宋青还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灵儿看:“前几日这手还是干燥无比,自从用了那霜膏,手真是柔嫩了不少。”
灵儿果然被宋青的双手给吸引住了,她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觉着自己的一双手保养的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和宋青的想比,竟逊色了许多。
“王妃的手保养的这么好,看来那霜膏还真是管用!”灵儿眸中波光闪动。
见灵儿反应,宋青不紧不慢的从囊中掏出早上的那个精致的小盒,拿到灵儿跟前:“就是这个了,寒冬白雪保湿霜,效果奇好!”
“寒冬白雪保湿霜,这霜膏的名字都这么好听。”灵儿称赞道。
看灵儿一脸想要的表情,宋青说:“几日郡主喜欢,那就拿去吧。”
灵儿自然是不肯要,推脱说:“这么好的东西,灵儿怎好轻易拿去。”
“拿去用便是。”宋青大方的把小盒朝灵儿跟前凑了凑。
灵儿想要,却又不想欠宋青的人情,为难之间,她从手上摘下白玉手镯,递给宋青:“灵儿知道侯府不缺这些,只是这是灵儿的一片心意,还望王妃不嫌弃。”
“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宋青推脱。
“王妃若是不肯要,那灵儿也定不能拿这盒霜膏了。”
宋青只好故作难为情的接过了那玉镯:“郡主非要这么客气,实在是不好意思。”
“是灵儿要谢谢王妃才是,能拿这么好的霜膏给灵儿分享。”
两人这么有说有笑的,就到了前厅。
宋青又给灵儿说自己正在研制一款敷脸的棉巾,如果效果好的话,一定拿给她用之类的话,便找个理由脱身。
她刚走,就听到灵儿身边的侍女春桃说:“郡主,你那么好的镯子就换了这么一小盒什么膏,也太不划算啦。”
灵儿瞪了春桃一眼说:“你懂什么。”
她自认哪里都比宋青有过之而不无不及,只是双手却比不上她的白嫩。
她能成为武阳侯府的王妃,没准正因为这双手呢。
若是因为这而输给宋青,灵儿自是不甘心的。
“是,奴婢不懂。”
主仆两个没再说话,或是各有心思。
大概是春桃一直在心里盘算一个上等玉镯只换那么一盒霜膏太不值,灵儿却是想着自己的双手什么时候能和宋青的一样白嫩。
直到赵卓远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种静默。
灵儿看到赵卓远出现,赶忙起身笑着迎了过去,很是亲昵的叫了声表哥,而不是像称呼宋青王妃一般叫他侯爷。
“何事?”赵卓远一向冷淡,能少说一字,绝不会多说。
“灵儿新做了点心,特地送来让表哥尝尝的。”
赵卓远从来没称赞过她做的点心好吃,可灵儿却是从来都乐此不疲的隔三差五的送来。
只是在他娶了宋青后,这还是头一次来。
“嗯。”赵卓远应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了。
反正他也不爱吃,她硬要送来,他也没有办法,拒绝了几次,她依然要来,索性随她去了。
“表哥怎么都不问问灵儿为什么这么久灵儿都没有送点心来?”满是少女撒娇的语气。
赵卓远只是淡淡的抬眼看她一下,算是问过了。
“灵儿最新发现了一种食材,紫色的红薯,和普通的红薯相比,口感真是要好出不少。”灵儿说的有声有色。
赵卓远却想着,宋青这家伙,竟然真的没来,炮制什么地黄,满屋子的草药味。
江湖小郎中能治个伤风着凉足矣,这还真潜心研究上了,莫不是真想成宋神医啊。
想着,想着,赵卓远嘴角竟微微的翘了起来。
他的表情自然是没有逃过灵儿的眼睛,见他高兴,灵儿便说的更加绘声绘色了。
“灵儿觉着这紫薯拿来做点心,一定是极好的,只是在家尝试了几十次,都没有做出满意的来,今日做的这紫薯核桃酥,香甜酥脆,口感却是最好,所以拿来给表哥尝尝。”
“嗯。”赵卓远点点头,又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灵儿知道这是赵卓远又下逐客令了,她也不在这赖着,只是又提醒了一句:“表哥别忘了吃啊。”
灵儿走后,赵卓远便提着食盒出了前厅,朝后院走去。
院子里,宋青正在仔细的清洗着树根状的东西,想必是刚挖来的地黄。
走近一看,那早上还让他出神很久的双手已然被冻的青紫。
赵卓远喝道:“这大冷天的,你洗这个做什么!”
宋青头也没抬,不假思索的回道:“还不是为了你!”
这地黄的炮制可有讲究了,火候差了分毫,药效可就会大打折扣,不是她吹嘘,即便是御药房里最上等的熟地黄也不及她师父炮制出来的,而自己又是得了师父的真传。
能不能治好赵卓远的隐疾,就看这些熟地黄了。
“为了我?”
地黄还没有炮制好,显然还没到时候,宋青话锋一转,盯着赵卓远手中的食盒问道:“又是灵儿郡主亲手制作的糕点吧。”
赵卓远没说话。
宋青继续问道:“这次是栗子糕还是桂花糕啊?”
赵卓远依然没有搭话。
宋青不气馁,又提议道:“不如打开瞧瞧?”
赵卓远竟破天荒的噗嗤笑了出来,把食盒递到宋青跟前:“想吃拿去便是。”
宋青也没客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就接过了食盒,谢谢没说,倒是没好气的抱怨:“早这么慷慨,我还用说这么多废话。”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拿着食盒进了屋子。
自从上次吃了灵儿做的栗子糕后,不得不说,她的手艺真是好。
一盒紫色的糕点,先不说味道,光是这玲珑的造型,就已经让宋青惊诧不已了。
迫不及待的捏了一块放入口中,软糯香滑,紫薯特别的口感,核桃仁特有的香甜,还有鲜牛奶的奶香,一下子让宋青浑身上下充满了幸福感。
如不出她所料,灵儿制作这盒点心,绝对不比她研制那款寒冬白雪保湿霜下的功夫少。
只是她们的目的却是完全不同,她是为了挣从这侯府逃出去后的生活所需,而灵儿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心仪的男子。
只不过,那男人完全不领情,倒是便宜了贪吃的自己。
吃着好吃的点心,宋青在心里倒是责怪起赵卓远来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样想着,宋青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
“哎。。。”
谁知赵卓远也跟着进来。
“怎么?不好吃?”
听到赵卓远的声音,宋青还真是有些吃惊。
从成婚之后,这卧房他还真是头一次来。
“好吃。”
“那你这又叹气又摇头的,是为何?”
“就是因为太好吃了。”
赵卓远皱皱眉,完全听不懂宋青的逻辑。
“我是替侯爷您叹息啊,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知不可能而执意为之,是她白费心思。”
宋青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灵儿对侯爷是上心,可侯爷却让灵儿伤心。”
话说到这,宋青忽然发现今日倒是可以先探探赵卓远的口风。
“灵儿这般美若天仙的姑娘都入不了侯爷您的眼,那侯爷您到底喜欢什么样姑娘?”
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你打探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还想帮本侯寻个女人不成?若是本侯说喜欢你这样的,难不成你还能变成女人伺候本侯?”
“啊,哈哈,若是侯爷您需要,我是可以考虑替你寻找的,只是生成男儿身无论如何也是变不成女人的啊。”宋青尴尬一笑。
“那就少管闲事,安心做你的悠闲王妃!”赵卓远还故意着重强调了王妃二字。
“若是侯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倒是可以给我说道说道,我可以做到绝对保密哦。”好不容易把话说到这,宋青不肯放弃机会,继续追问。
赵卓远看着宋青试探的眼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不再言语,只是伸手捏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这点心还真是好吃,你若是不吃,本侯就拿书房去了。”赵卓远作势就要提走食盒。
宋青连忙按住:“我吃,我吃。”
灵儿送来的点心,就这样便宜了宋青的嘴巴。
赵卓远转身要走,宋青又叫住了他:“侯爷等等!”
“还有何事?”
宋青连忙掏出从灵儿那得来的玉镯,给赵卓远看:“侯爷帮我看看,这玉镯能值多少银子?”
赵卓远看了一眼宋青手中的玉镯,戏谑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喜欢这个,如果喜欢,侯府多的是,你拿着戴便是了。”
宋青呸呸两声:“谁说我喜欢戴了,这是我拿寒冬白雪保湿霜换来的!我看不懂这些,让你给把把关罢了!”
“和灵儿换的吧。”
“你怎么知道?”
赵卓远笑了笑,说:“你今日见过的女人,除了灵儿也就只有府上那些丫鬟了。”
“嗯,对啊,那也也不能断定这玉镯就是灵儿的,丫鬟就不能有玉镯了?”宋青反驳。
“价值三百两的玉镯,哪个丫鬟能戴的起?”
三百两!宋青惊诧,她那盒霜膏一下子换了三百两这么个好价钱,内心的激动真是难以言表啊。
得知灵儿给自己的玉镯价值三百两,惊诧之余,宋青更是笃定了心中的主意。
她笑眯眯的对赵卓远说:“侯爷,您是有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吧。”
“没有多久,隔日本侯都会去问安。”
早朝隔日一次,下朝后,赵卓远都会去问安。
“哦,那我是有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自初一那日吃了家宴后,便没再去了,今日已经十四了,仔细一算,竟有小半个月了。”
“请安就不必了,你能有这份心就够了。”
“为何不必请安,今日听灵儿说太后还念叨我了。”
赵卓远知道一向对进宫不感兴趣的人为何突然千方百计的想进宫了,他当即泼她冷水:“你以为宫里那些女人的银子好挣?”
宋青自知什么都瞒不过赵卓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宫里的女人们那可都是有钱的主,随便一出手可能就是价值几百两的物件,到时候我就发啦。”
“侯府里缺你银子花?”赵卓远不知道宋青哪来的这么大的挣钱的愿望。
“侯府当然不缺我银子花,只是侯爷您不懂啊,把银子挣到手的那种快乐,啧啧。”想着那哗啦哗啦的白银,宋青乐的嘴都笑开花了。
看她这幅模样,赵卓远不再言语,他是不懂那种快乐。
“那你多备些白雪膏,后天随我进宫。”说完赵卓远转身走了。
。
果然和宋青预料的一样,宫里的妃嫔真是出手大方。
那些妃嫔一听说这白雪霜的效果这么好,当即出手买下,有的还买了两三盒。
带进宫的霜膏全换成了各种珍珠项链,黄金玛瑙首饰。
回侯府的马车上,宋青打开小箱子,拿出一串色泽亮丽,大小匀称的珍珠项链问赵卓远:“侯爷,您给看看,这项链能值多少?”
“五百两。”
“五百两!”宋青瞪大了眼睛,又拿出一个镶了祖母绿宝石的黄金头钗问:“这个呢?”
“四百两。”
“这个呢?”
“一百两。”
“这个呢?”
“六百两。”
……
把箱子里的东西都一一过了一遍,宋青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我的天,这箱物件,少说也值八千两白银。
而且那些妃嫔给自己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自己的国家这么富庶么,她怎么见到的都是些被沉重赋税害的生活艰难的贫苦百姓。
“哎。”宋青长叹一口气,盖上了盛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挣了这么多银子,竟又不快乐了?”赵卓远问。
“快乐,快乐,别提有多快乐了。”宋青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模样,哪里有一丝快乐。
赵卓远不再说话,眯着眼睛靠上了车厢。
他正在想方才御医的话‘皇上已病入膏肓,最多只有三个月可活了’。
又听到身旁的人叹气:“侯爷可知道,这寻常的霜膏在寻常百姓那里,最多只能卖三钱银子是为何?”
“本侯知道。”赵卓远说话时并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他确实在心里对宋青有些刮目相看了,行骗江湖的小郎中都有心怀天下的胸怀,而他的皇兄身为堂堂一国之主,却不能体恤百姓仁爱天下。
想起每月家宴前,皇兄给自己吃的药丸,赵卓远的心就隐隐作疼。
皇位当真是魔鬼,能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皇兄即位这十五年来,竟然变的越发多疑,他都快认不出了。
若不是看在当年同为皇子时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赵卓远断然是不会忍受他对自己这般提防的。
想必是上天的惩罚,他越是贪恋这皇位,越是爱惜生命,生命却越是快到了尽头。
想想也真是可悲,赵卓远对皇兄赵卓立的怨恨也削减了不少,一个快死的人,他当真是不该与他多计较的。
。
自从宋青来到府里后,赵卓远满是兵书的书房里又增添了许多医书。
宋青平日里除了捣鼓些草药,其余的时间便耗在赵卓远的书房里。
不能不惊叹,他这里的医书绝对都是上乘,有许多她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名字而已。
转眼到了年关,武阳侯府的书房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一早起来,外面就开始飘雪花,到了这会雪已然越下越大,房顶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宋青赵卓远两人在书房内远远的相对坐着。
赵卓远手执软笔,批阅着早朝时带回来的奏章。
时值寒冬,皇上的的身子越发不行了,几乎连批阅奏折的力气都没有了。
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把朝堂的事物交于了唯一的亲胞弟赵卓远。
自小赵卓远就比赵卓立有才华,先皇也是有意让位于赵卓远,只是碍于大臣们的立谏立长不立幼,他才把皇位传给了生性多疑的皇长子赵卓立。
先皇临终时仍不放心,安嘱赵卓立但凡大事定要与赵卓远商议。
只是赵卓立从来没有遵守过先皇的安嘱。
赵卓立一登基,便把赵卓远差到了西北偏远的地方做了个守边将军。
为了地方赵卓远起谋反之心,只给配了两千军士。
西北边陲,本就西临西夏,北临北蛮,两国人野蛮粗鲁,可谓是两虎狼之国,对他大邑国本就是虎视眈眈,只是碍于赵卓远的威名才一直不敢来犯,却也是时长跃跃欲试。
皇上见自己身子每况愈下,这才急急把赵卓远招回了京城。
腊月初三,西夏人犯边滋事,打伤了我三名百姓。
腊月初五,北蛮人抢夺我黄牛两头,山羊十只。
赵卓远盯着奏章的眼神此刻阴郁无比,捏着奏章的手也是被他攥的关节发白。
这些西北蛮人,定是得到了他回京的消息,才敢在边陲滋事。
眼下又是冬季,正直西北粮荒之时,西夏北蛮两国更是如两头饿狼,每年临近年关的这两个月都是边陲最敏感危险的时期。
赵卓远临来京城的时候特意安排副将朱威严密监视西北两国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只抢了大邑国一根铁针也要快马报到京城。
赵卓远叹了口气,西北战事将起,看来这年关是过不安生了。
但愿皇兄的身体能撑到年后,只有他在京城,才能保证恵儿安稳的登上皇位。
西北,西夏北蛮两国对大邑国是虎视眈眈,而京城,那些皇子背后的势力也同样视恵儿为肉中刺。
惠儿是赵卓立和皇后唯一的子嗣,只要除掉他,等皇上驾崩,皇位就是。
到时候,京城也会是骨肉相残腥风血雨。
西北战事铁定是要爆发在年关前,他又不能保证皇兄能撑到年后,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想好一个两全之策。
这些年,赵卓远虽远离朝纲,相国谢兆坤大司马杨景汝对他从来都是马首是瞻。
在谢兆坤杨景汝看来,赵卓远才是大邑国皇上的最佳人选。
当年见太子虽才华平平,却是宅心仁厚,才立谏先皇立长不立幼,传位与他,没成想,这些年。。。
这些年赵卓立的所作所为是让两位老臣对当年的劝谏后悔不已。
朝中有谢兆坤杨景汝在,他是不用担心,皇上立下遗嘱,惠儿自能稳坐皇位,他担心的确是遗嘱昭告之前。
朝纲之上,两位老臣是能护的惠儿周全,只是这后宫之中,他们二位却是鞭长莫及。
十二皇子赵昂的生母江贵妃心机颇深,做事手段又阴狠毒辣,就连她背后的势力都让人不寒而栗,大邑国上将军江城,江氏之兄,手握军权,号令天下。
赵卓远虽有心诛之,却奈何江城根基太大,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竟让他一时不敢贸然行动。
。
见赵卓远连连叹气,宋青放下手中的医书,问道:“侯爷,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赵卓远看了宋青一眼,明知道说来也是无用,却还是告诉她:“内忧外患!”
内忧外患!区区简短四个字,却是把大邑国当前的局面表述的淋漓尽致。
宋青当然明白这内忧外患是何等的严重。
起身走到赵卓远案几前,坐下,皱眉问道:“可是皇上大限将至?”
堂堂当国侯爷所说的内忧,自然是和皇宫脱不了干系,眼下皇上身子虚弱不堪,那这内忧,自然便是接下来的皇位之挣了。
宋青这样问,赵卓远倒是不吃惊,她懂医术,皇上的身体状况自然是瞒不过她。
“嗯。”赵卓远点了点头。
“那这外患?”宋青知道西北边陲两国对大邑国虎视眈眈,这些年却也是没有生出多大的事端,她有些吃不准。
“前几日两国分别在边境小镇抢夺了牛羊粮草。”赵卓远答到。
“可有杀人?”宋青追问。
“杀人倒是没有,有几人受伤。”
“他们只是抢夺了牛羊粮草,并未杀人,那侯爷怎知这西北战事将起呢?”宋青问道。
“西夏北蛮两国是游牧国家,靠天吃饭,今年西北下了几场大雪,大雪覆盖草场,牛羊也冻死饿死不少,日子难熬,自会打我大邑的主意。”
稍稍顿了顿,赵卓远继续说:“眼下年关将至,以他们的行事,此举必定是穷途末路,我不得不防。”
宋青咬了咬唇,赵卓远说的是不错,只是有另外一种可能,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想过。
身为一介布衣,对于内忧外患这些国家大事,宋青本是不想多言,只是见一向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赵卓远如此惆怅,才忍不住的多言几句。
“侯爷,严加提防自然是上上之策,只是,还有一种可能,侯爷您可曾想过?”
“什么可能?”
“侯爷,我只是一介布衣,只是擅长替人诊脉看病,军国大事自然是一窍不通,今日之言,只是站在百姓的立场。”说话间,宋青有些迟疑。
赵卓远却说:“但说无妨。”
“侯爷您想过没,眼下年关,上至一国之主,下至黎民百姓哪一个不希望过个安乐祥和之年?”
见宋青说的有理,赵卓远点点头。
“纵使西夏北蛮两国民风彪悍,却也同为凡人,也注重亲情,若是两国交战,必然会有死伤,试问,有谁愿意让亲人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候去上战场送命?”
一直以来,赵卓远眼中的宋青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江湖小郎中,没想到,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实在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那依你之见?”
“若是寻常时候,也便罢了,他们若胆敢来犯,我大邑国定是不会任人欺辱,坐以待毙,方才侯爷也说,此时是内忧外患,两国发动战事对我大邑必然不利,倒不如息事宁人,大家都过个安乐祥和的年。”
“息事宁人?”赵卓远眉头皱上紧皱,虽有些不赞成宋青的说法,眼下却是没有什么妙策。
“嗯。”宋青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肯息事宁人,只怕那群饿狼不会领情。”
“正因为他们是饿狼,眼下才好对付。”
“如何对付,莫非要把他们喂饱不成?”
“有何不可?饿狼吃饱了,还会随意乱咬吗?”
宋青一席话,却是让赵卓远觉着如醍醐灌顶。
先给那群饿狼喂些肉食,缓上一缓,等朝局稳定,再拿他们开刀也是不迟,到时候便没有内忧之说。
如此一想,赵卓远心中豁然开朗,心情大好。
把批阅完成的奏折往桌边一推,对宋青说:“看来对你的称呼要改上一改了!”
改称呼?宋青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改什么称呼?”
“今日听你一番高谈阔论,我倒觉着宋大军师比宋大神医更适合你!”赵卓远嘴角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侯爷过誉了,过誉了,我的医术那可是术业有专攻,厉害的很,侯爷您忘啦,您的命还是我救的呢!”宋青打趣赵卓远。
“依你这么说来,我的命也算的上是你给的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卓远和宋青说话时竟把本侯换成了我。
面对这个自己举国通缉后强行娶来的男儿身王妃,他竟觉着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注定自己一辈子要与这个小郎中有瓜葛。
只是这种关系此刻还犹如一团乱麻,很难理清,待一切安顿好之后,他定当好好梳理一番。
“侯爷言重了,侯爷言重了,那日侯爷刚好是病患,而草民我恰恰是路过遇到您的郎中。”宋青却和赵卓远不同,这么长时间,她却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武阳侯府大院里家丁都在忙着清扫积雪,那一番热闹劲,站在膳房门口的宋青满脸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劲。
赵卓远扫她一眼,说:“想去玩去便是了。”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扭头看着他问:“真的可以么?”
“可以。”
“谢侯爷!”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已经飞奔到院子里,加入了扫雪的队伍中去。
宋青和小丫鬟们玩的很欢乐,刚刚打雪仗太激烈,她额头前的头发都被不小心落在头发上然后又融化的雪水打湿了。
此刻她正躲在一墙角处,避上一避,顺便团几个雪球,好反击她们。
这时她听到从身后的雪地上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脚步一下一下,不紧不慢,抑扬顿挫。
心想,这是哪个小丫头,还挺沉的住气,管她是谁,先扔了再说。
又过了片刻,等来人靠近后,宋青两手抓住雪球,猛的回身,两臂同时发力。。。
伴随着她大喝一声,雪球飞了出去。
只是看清来人后,宋青却尴尬的低下了头。
那人一袭暗灰色丝绸锦袍,不是刚刚和自己一起吃饭的赵卓远又会是谁。
她竟然,竟然用雪球击中了他,那个每天拿着剑在院子里飞来跳去的人,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击中了。
除了尴尬,宋青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高兴,还是该自认倒霉。
“你,”赵卓远显然是没有料到宋青会来这么一下。
雪球撞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碎成了很多半,溅了赵卓远满脸。
宋青连忙跑过去,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想着赵卓远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她故意在快跑到他跟前时,狠狠的摔了一跤。
趴在地上,费了好大劲才抬起头的宋青,满脸是雪,比赵卓远惨多了。
“呸。”宋青吐出刚刚啃的满嘴的雪,连忙向赵卓远致歉:“侯爷,侯爷,您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以为是哪个来偷袭我的小丫鬟。”
拍拍手,宋青赶紧拍去掉在赵卓远肩头上的雪,赵卓远没说话,也没动,任由宋青在他跟前折腾。
宋青偷偷的看了赵卓远一眼,她竟然没看到一点怒意,是真没生气,还是怒火爆发前的平静?
“好了,好了,侯爷,雪都拍干净了,赶紧回屋去,我伺候您洗把脸。”宋青对赵卓远说。
看着宋青满脸的歉意,再看看她一脸的雪,赵卓远真是有气也发不出来。
抬起手,不是想要拍宋青,而是想替她擦擦脸上的雪。
赵卓远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而宋青也是吓得不轻。
她双手护住脑袋,求饶道:“侯爷别动手,人家都道歉了。”
她以为赵卓远是要打自己。
赵卓远看看自己抬到半空的手,本想收回,可右胳膊却没有听从自己,满是温柔的拂去宋青脸上的雪。
“害怕什么?我说过要打你了么?”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宠溺。
宋青把抱住脑袋的手放下,再看看眼前的赵卓远,试探的眼神又充满疑惑,觉着今天的赵卓远很奇怪。
赵卓远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把手收回,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说:“去换套衣服,半个时辰后随我进宫。”
“进宫?”宋青很吃惊,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为何要进宫。
“进宫探望皇上。”提到皇上,赵卓远刚才的宠溺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铁血的冷峻。
“嗯。”宋青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之前除了去探望太后,赵卓远却从来没有刻意带她见过皇上。
今天有此要求,必定是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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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宋青二人还没到皇上的寝宫,却遇见了也往凌霄殿去的江贵妃。
赵卓远没说话,倒是江贵妃先开了口,却是话中有话:“这凌霄殿武阳侯最近是来的勤呐。”
赵卓远阴着脸,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此时正是关键时期,皇上说不准哪个时辰命就归天,关心自己利益的人,恨不得日日首在跟前。
“这几日皇后一直夜不成寐的伺候皇上,皇上身子是好了不少,可皇后也不能累垮了啊,平日里说着侯爷你和皇后走的近,你可要劝劝她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江贵妃笑意绵绵,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皇后的关心,可字里行间却是暗藏杀机。
就是不善于攻心计的宋青听得都是倒抽一口气。
江贵妃这是有意污蔑赵卓远和皇后啊。
这皇宫里谁人不知赵卓远和当今皇后乃是青梅竹马,可最后她却被赵卓立用八抬大轿娶进了太子府。
宋青虽不是有意打探赵卓远的往事,事情总是这样,你没有兴趣知道的事情,却总是有那么几个好事的人要说给你听。
“皇上和皇后那是伉俪情深,自不是我等能说上话的,江贵妃若是真担心皇后的身子,倒不如常住凌霄殿替她分担分担。”宋青慢条斯理的说。
平日里江贵妃倒没怎么注意过宋青,长的是有几分姿色,几次家宴上,她也是只闷头吃东西,没怎么说过话,即便是皇上太后问话,也都是武阳侯先说,她再点头附和的,一直以为这武阳王妃是个绣花枕头。
今日能说出这样的话,江贵妃着实没有想到,便忍不住的扭头多看了她几眼,眉宇间竟有几分熟悉。
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了。
“呵,好一张伶俐的小嘴,本宫倒是小瞧你了。”江贵妃轻蔑的扫了宋青一眼,扭着腰肢扬长而去了。
压根没把赵卓远放在眼里。
皇后身后的势力也就只有这刚从西北边陲回来的徒有虚名的武阳侯赵卓远,而江贵妃身后,却是手握大邑兵权的上将军江城,腰杆自然是挺的直。
看着江贵妃走远后,宋青对赵卓远说:“看来江贵妃已经是胜券在握了,侯爷您可已经打算好了?”
赵卓远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笑道:“胜券在握?别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才好。”
“嗯。”宋青点了点头。
听赵卓远这样说,宋青心里已经有了底,她知道赵卓远也已经有了计划。
还没踏入凌霄宫,便听到了皇上的咳嗽声,和前几日相比,这咳嗽声也是弱了不少。
“微臣参见皇上,见过皇后。”虽说亲兄弟,赵卓远却从没有越礼数半分。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宋青也屈膝问安。
赵卓远是当今侯爷,宋青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而江贵妃虽是贵妃,却无论如何是妾,按道理是要先向他们行礼的。
而此时的她俨然没有把赵卓远这个侯爷放在眼里,端坐在那里,并未起身。
皇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没说话,咳嗽却是更剧烈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酿的苦果。
眼下江城已然是权倾朝野,朝中大臣纷纷附庸,就连这深宫之中的江贵妃都已经变的这么蛮横,连祖制都敢藐视。
“你们都先下去吧,朕要与武阳侯说说话。”赵卓立伸手招呼赵卓远过去。
他觉着自己浑身虚弱,连说话的气力都快没有了。
赵卓远朝宋青使了个眼色,宋青会意后,随着皇后一道出了凌霄宫。
江贵妃虽不放心皇上要与赵卓远说什么,却也不敢忤逆,虽不情愿,还是出了凌霄宫。
赵卓远坐的离皇上近了些,却仍然保持着距离。
皇上冷冷的笑了笑,似是悲哀的自嘲:“看来这些年我是把你伤的不轻。”
“臣没有放在心上。”赵卓远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还说没放在心上,你是彻底的和我划清界限了,如果可以连兄弟都不想做了。”
“……”赵卓远没作声。
“可到了最后,我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赵卓立眼神中透着绝望。
惠儿昂儿都是自己的骨肉,皇位传给谁都没有什么不妥,若是上将军江城忠心辅佐昂儿,自己也是放心,只是这江城图的却是取而代之。
赵卓立再怎么荒唐,也不会把赵家的江山拱手送给江氏。
“皇上放心,臣自会竭尽全力。”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赵卓立心中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能交代的还是今早交代,免得到了最后自己突然咽气,京城会乱成一锅粥。
赵卓立虚弱的抬起胳膊,指着床头下面的木盒说:“把这个盒子打开。”
赵卓远起身走了过去,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让赵卓立放在床头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果然,盒子里竟然是玉麒麟。
这玉麒麟可是大邑国的兵符,有了它就等与拥有了整个大邑。
看着晶莹剔透的玉麒麟,赵卓远还是吃了一惊,他惊诧的看着哥哥赵卓立。
赵卓立笑了笑,说:“可悲吧,朕玉麒麟在手,可军权却实实在在的落到了江城的手中。”
赵卓立脸上的笑,如黄连一般,可以苦到骨子里。
这些年,他真是太荒唐了,一味的宠信江贵妃,没想到,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到了一个不能控制的局面。
把盒子递给哥哥赵卓立后,他又回到了刚刚自己坐的位置,而赵卓立却又招呼他坐到床边。
赵卓远虽不想靠哥哥这么近,心里却明白他要做什么,起身坐到了他旁边。
赵卓立把那玉麒麟放到赵卓远手心里:“眼下这玉麒麟虽是左右不了什么,或许在最关键的时候,它还能发挥些作用。”
赵卓远也不推让,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收进囊中。
这或许是皇兄能给他的最后的支持了。
。
出了皇宫,赵卓远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思考。
宋青知道他肯定是在思虑大事,不敢扰乱他的思路,只是扭着脸静静的瞧着外面的雪景。
车厢内很安静,耳边净是马蹄哒哒的声音。
在马车快要到武阳侯府的时候,赵卓远突然开口:“去将军府。”
“是,侯爷。”车厢外赶马小厮立即应声。
马车便掉头,朝着将军府疾驰而去。
走到将军府门口,家仆见是赵卓远,连忙招呼。
“将军可在府上?”赵卓远问。
“回侯爷话,将军在府里,老奴这就去禀报。”
“嗯。”
“侯爷,您先随老奴到前厅歇息。”
老家奴亲自带赵卓远到了前厅,招呼丫鬟倒茶端上点心后,才匆匆的转身去找江城。
不一会的功夫,江城快步赶来。
双手抱拳的对赵卓远说:“末将不知侯爷大驾,有失远迎,还请侯爷不要见怪。”
“上将军军务繁忙,本侯事先没有知会,还望上将军不嫌本侯唐突才好。”见江城谦虚客气,赵卓远也是彬彬有礼。
“侯爷请上座。”
“上将军请。”
赵卓远江城双双落座后,寒暄客套几句,江城问道:“这么大冷的天,侯爷亲自来找末将,定当是有要紧的事,还请侯爷明示。”
手握军权的江城,对于一切基本上算是胜券在握了,只是这武阳侯赵卓远却是唯一的不确定因素。
武阳侯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在他跟前露出什么破绽。
“上将军觉着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呢?”
江城迟疑了一会,又皱眉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说:“恕末将愚钝,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哎,实不相瞒,眼下朝中之事,真是弄的本侯焦头烂额。”
江城面露疑惑,看着赵卓远问:“哦?不知侯爷所指何事?”
“对于西北边陲之事,不知上将军有何见解?”
“西北边陲?那里不是有侯爷您一直镇守,这些年和西夏北蛮两国都是相安无事,末将倒真是没怎么揣摩过。”
“哎,上将军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近几日,西北两国突然变的很不安分起来,在我大邑西北肆意滋事,我看这是战事将起的千兆。”
“战事?西夏北蛮那两弹丸小国,胆敢触怒我大邑的国威么?”
“那西夏北蛮虽小,却个个都是英勇善战,以一敌百,上将军知道我大邑却在西北驻扎仅仅两千军士。”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江城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晌才问:“那依侯爷您的意思?是要往西北曾兵?”
江城何其聪明。
听到江城这么说,赵卓远哈哈大笑两声,说:“上将军果然是足智多谋!”
赵卓远江城说到往西北边陲曾兵之事,江城虽有几分不情愿,却是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应允。
答应出兵十万,只是这十万军士也不是说出就能出,需要十天准备粮草的时间。
从将军府出来,赵卓远依旧是没有声响,宋青心中很是疑惑。
两日前,赵卓远还和自己谈论着要把西北边陲的战事缓上一缓,怎么进入就突然要上将军江城出兵西南。
想到赵卓远刚刚从凌霄宫出来时阴沉的脸色,宋青心想,可能西南的情况不单单是侵略抢夺物资这么简单。
腊月十五,已经到了江城允诺的出兵西南的日子。
这天京城城外十里最大的练兵场上锣鼓喧天,午时上将军江城祭天后,十万大军宣誓后队伍整齐的出了练兵场朝西南流河镇奔去。
此时,赵卓远和一身男装的宋青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浩浩荡荡如长龙一般的队伍。
“侯爷,今日是腊月十五,这些兵士到流河镇少说也要两个月,若是年前西北两国真有侵犯之心,到时候远水可是救不了近火。”
赵卓远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倒没指望他们能救上什么火。”
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宋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指望他们救火,那赵卓远必定是在抽调江城的军力,削弱他的势力。
没错,赵卓远不单单是在削弱江城的势力,同时也在增强自己的兵力。
半月前,他传送给西北的消息不只是缓兵之计,与此同时到达的还有一则调兵令。
那是一支只有自己和此时留驻西北的副将朱威才知道的一支秘密军队。
这支军队是赵卓远和朱威二人亲自选出的十万青壮特别组建起来的,分散在西北大山的深处。
粮草完全自给自足,练兵也是按照他亲自编写的强军新法秘密教战。
组建这支军队的初衷是保护西北边陲,没料想,今日却用在了皇权之争上。
虽是不情愿,眼下赵卓远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京城内外几乎都是江城的势力,仅供他号令的也只有皇宫的一万禁卫军。
这和江城想必,无疑是卵与石,纵使是他用兵入神,鸡蛋始终是碰不过石头。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十万人已然是全速赶到了京城附近。
赵卓远命令他们乔装成百姓,驻扎在京城周边三十里附近,只有一万作战能力顶尖的一万军士乔装成商人陆续进京。
“侯爷,去掉这十万军士,眼下江城手中还有多少兵力?”宋青好像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从皇后那里得知江城几乎已经掌握了整个大邑的军力,心中不免忐忑。
“九十万。”
“那侯爷您有多少?”
赵卓远只说了两字,语气却是胸有成竹:“十万。”
宋青瞪大了眼睛,一时惊诧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十万,九十万,悬殊如此之大。
“侯爷可是要战?”宋青眉头紧皱。
“嗯。”
“几成把握?”
“五成。”
十万敌九十万,竟能有五成的把握,这十万军士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
只是,五成的把握,对于战争来说,未免太低。
五成的把握,无疑是拿生命在赌博。
沉思了一会,宋青问道:“仅有五成的胜算,如此也能开战吗?”
赵卓远没有应声,黝黑的眼眸望向远方,似是沉思又像是筹谋。
“侯爷,明知不可战硬要去战,是匹夫之勇,是自取败亡。侯爷,成王败寇,到时候皇后和太子的命可就难保了。”
赵卓远仍旧没有说话。
宋青不知道赵卓远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还是即便听明白了,也要一意孤行?
两人就这么在城墙上站着,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宋青仿佛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京城,尸体横七竖八,污血四处流淌,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身为医者,最见不得的就是杀戮。
只是自己太渺小,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自己能阻止的了。
赵卓远扭头看了看身边若有所思的宋青,突然问了一句:“你可愿与我共生死?”
“不想!”不想二字宋青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自己逃还逃不掉呢,又怎可能与他共生死。
听到宋青的回答,赵卓远眼神中的希冀一闪而逝。
是他想太多了,他与自己有何干系,刚刚问那样的话,是有些太唐突了,也有些太贪心了。
这个小骗子一心就想着逃离自己了,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与自己共生死。
随即,赵卓远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下大战在即,他脑子里想的不是如何取胜,竟然是关心一个江湖小郎中愿不愿意与自己共生死。
“呃,侯爷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比较贪生怕死。”宋青尴尬的解释。
赵卓远却岔开了话题:“天快黑了,回去吧。”
“嗯。”
赵卓远走在前面,宋青有些心虚的跟在他身后,刻意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回府的马车上,见赵卓远面带不悦,宋青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便试探着缓和紧张的气愤。
试了几次,都没有得到赵卓远的回应,也只好作罢。
回到侯府,赵卓远径直去了书房,连晚膳都没有来膳房吃。
来侯府这么些日子,只要是赵卓远在府里,都是来膳房吃饭,今日偌大的膳房只有宋青一人。
菜式虽丰富,宋青竟吃的索然无味。
她心里也有些生气,不就是没同意与他共生死么,怎么就生气了,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
草草的吃了几口,宋青也直接回房了。
房里的炭火噼噼啪啪的,屋里暖烘烘的,仅是一门之隔,屋内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宋青习惯的坐在软塌上,拿起书看了两眼,书籍被她翻了一页又一页,几十页过去,她却不知道自己刚刚都看了些什么。
既然心思不在书上,宋青就合上书放到一边,洗漱洗漱,准备睡觉。
刚刚坐到床沿,她就看见了自己已经炮制好的熟地黄。
她本计划年后一开春,就着手治疗赵卓远的隐疾,哎,这草药,到时候用的上用不上看来是不一定了。
宋青收拾妥当,刚刚躺下,就听到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她以为是屋里的丫鬟来熄灯,便没有理会,转个身面朝里侧。
宋青又感觉脚步声好像不对,丫鬟都是轻手轻脚的,不像今日这般,猛的直起身子,一转脸,就看到赵卓远正在掀架子床的纱幔。
宋青吓的啊了一声,嗖的一声连忙躺下,拉住锦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侯,侯爷,您怎么来了?”宋青说话时结结巴巴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成婚以来,赵卓远第三次来房里。
第一次是拜堂司仪喊完送入洞房后,第二次是灵儿拿点心那次,今晚这是第三次。
“歇息。”赵卓远丢下歇息俩字,就坐到了床边上。
“歇息?侯爷怎么突然要在我房里歇息?”
赵卓远看她一眼,淡淡的说:“你没来之前,这间屋子是我的,是我一直睡在这张床上。”
宋青顿了顿,赵卓远这逻辑,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往里面一点。”说着赵卓远就躺了下来。
“可是侯爷,现在我已经来了,而且这屋子打从我一来,就住着,还有这张床也是我一个人独享的。”
“噗!”赵卓远只是吹灭了床头处的蜡烛。
屋内顿时剩下了一片黑暗,还有蜡烛刚熄灭时的气味。
宋青裹着被子,身子紧紧的贴着最里侧,生怕赵卓远碰到自己发现自己的秘密,怕他兽性大发。
转念一想,赵卓远是有隐疾的,即使他有兽性,也是有心无力,顿时心中的紧张就消失了大半。
不过,黑暗中,她还是努力的使自己睁大眼睛,竖着耳朵,听着赵卓远的一举一动。
然而,没过多久,耳边竟只剩下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试探的叫了叫:“侯爷,侯爷。”
见赵卓远没有回应自己,宋青又伸出手,用食指戳了戳,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佯装的。
宋青还是不敢懈怠,睁着圆圆的大眼。
。。。
呼呼呼,不知什么时候,她自己也熟熟的睡了过去。
等宋青惊坐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赵卓远的身影,如果不是外侧的床褥有些压过的褶皱,她真的觉着这一切大概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低头看看自己,衣衫完好无损,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天还没有亮,只是有些微微的开始泛白。
时辰还早,宋青却没有了再睡的念头,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直到那是赵卓远在练剑。
洗漱穿戴好,宋青也出了门。
一抬头,就看到赵卓远把手中的一把宝剑舞的上下翻飞,一片光影。
宋青看了片刻,说:“好剑法!”
赵卓远练的入神,并没有立即停下来,而是等练完最后一个招式,才完美的收住了宝剑。
宝剑入鞘,他才走到宋青跟前,说:“天色还早,怎么就起了?是我吵到你了?”
宋青赶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醒来的。”
“侯爷,您先练着,我也去慢跑一圈,伸展伸展。”宋青左右摇摆了几下手臂转身要走。
赵卓远却叫住了她:“等等。”
“嗯,侯爷有何事吩咐?”宋青停住脚步。
宋青停住脚步,赵卓远走到她跟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摇摇头说:“太瘦弱了,要加强锻炼。”
胳膊被赵卓远捏了几下,宋青警惕性很强的抱紧双臂,后退几步,嬉笑着说:“我这正要去锻炼呐。”
赵卓远还是摇头,他见过宋青锻炼,围着花园悠闲的走两圈也算的上锻炼?要不说这么瘦弱。
“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怎么锻炼。”赵卓远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最近太忙,忽略了。
“啊,侯爷教我锻炼?怎么锻炼?”宋青第一反应就不是太好。
果然,赵卓远径直走到院落东南角的吊着的大沙包处,伸出胳膊,攥上拳头,在沙包上重重的捶了两下,然后迅速的把手臂收回,蜷在胸前,两个拳头护住脸部。
这个出拳的动作,赵卓远连续重复了几次,扭头看向宋青,说:“看见了吗?”
宋青点点头:“嗯。”
“照着我刚才的样子,捶上三百下。”
宋青伸手摸了摸那沙袋,又硬又冰,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说完赵卓远就在她不远处练起了拳脚。
宋青缓缓的伸出拳头,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沙袋,又连忙缩回。
三百下,她这又白又嫩的玉手,还不得废了,她才不想练。
见宋青那应付的架势,赵卓远说:“好好练,按照刚才我给你示范的姿势练,力道要大。”
宋青实在是下不去手。
“侯爷,在晨练上,咱俩各有各的方法,您是习武之人,我自然是比不上您,您的方法实在是不适合我。”
“你的方法能保命吗?”赵卓远冷哼一声。
“晨练只是为了让身体更健康,再说了,我一个小郎中,谁会来要我命。”宋青反驳道。
“那是以前,现在随时会有人来取你性命!”赵卓远嘴角微微翘起。
宋青一想,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别人又不知道她和赵卓远的关系,以为自己真是他的王妃呢。
如此一想,性命还真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虽是不情愿,打在沙袋的拳头上还是增添了许多力气。
“再用力!”赵卓远虽然练着自己的拳脚,眼睛却时不时的扫宋青一眼。
宋青没吭声,只是拳头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
三百下下来,宋青的双手是又青又紫,关节处还破了皮。
吃饭的时候,她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赵卓远看她一眼,心中竟有几分心疼。
宋青略微抬起脸,刚好撞上了赵卓远深深的眼眸,他的眼底如湖水般清澈,浮现出一抹温和。
此时宋青竟有些心跳加快,生怕自己脸也会变红,她赶紧低下了头,专注在自己夹菜很费劲的手上,以分散注意力。
脸红?为何自己会脸红?莫非是喜欢上了赵卓远?
宋青此时的思维很混乱。
每次吃饭都在找话题的她,突然变的沉默了。
宋青见夹不住菜,索性用手拿个包子,专心的吃了起来。
赵卓远似是看不下去,吩咐身后的丫鬟:“去给王妃拿个汤勺。”
“是。”丫鬟应了一声跑去内间拿汤勺去了。
觉着赵卓远是在关心自己,宋青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了。
在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赵卓远先说:“别把力气都花在吃饭上,省着点力气,明天留着捶沙包。”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心跳也没那么快了,刚才还觉着发烧的脸,此刻也凉飕飕的,甚是舒服。
“我今日有事,这药膏你今先用着,等明日有空再去御药房上药。”
宋青打开瓷瓶闻了闻,上等金疮药。
盖上盖子,宋青把药瓶还给了赵卓远。
“谢谢侯爷好意,这上等金疮药只有侯爷您才配的上用,我这点伤势,自己配点药膏随便抹抹就好了。”
宋青竟能闻出这是上等的金疮药,看来还真有两下子,并不是自己一直认为的小骗子。
“拿去用,手都成这样了,还自己配药,逞什么能!”说着赵卓远又把药膏塞给了宋青。
见拒绝不了,宋青只好说谢谢。
并在心里安慰自己赵卓远这绝对不是在关心自己,他只是想让她明天能继续捶沙包而已,嗯,仅此而已。
。
这个冬天冷的出奇,只是一个腊月,就下了三场大雪。
屋檐上挂着的冰琉璃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尖锐无比,仿佛能击穿这世间的一切。
眼下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还有两日就是除夕夜了。
宋青一向怕冷,这些日子她白天净躲在书房看书打发时间了。
和自己相比,赵卓远仿佛是忙了许多,白天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只是每到深夜他必定出现在宋青的身边。
宋青也有开始的防备慢慢的放松警惕,再到后来的渐渐习惯,现在已然对赵卓远有了几分依赖。
差不多已经到了子时,却还是不见赵卓远回来。
宋青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回来的路上被江城的人给暗算了?
赵卓远最近这么忙,想必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容易出事。
正在宋青忐忑不安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青连忙起身,看向门口,是赵卓远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宋青的语气,俨然像个等待久久未归丈夫的少妇。
“嗯,路上遇到点岔子。”
赵卓远语气很平淡,但是眼尖的宋青还是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鲜红刺眼。
“快坐下,我替你包扎伤口。”宋青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吃惊。
只是沉着冷静的命令赵卓远坐下,拿出医药箱开始替他清洗伤口。
宋青的冷静,却是赵卓远意料之外的。
“你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赵卓远凝神盯着认真替自己处理伤口的宋青问。
“还用问吗,肯定是遭人暗算。”说话的时候,宋青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伤口,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
被人暗算,这种可能早就在她脑子里出现过无数遍了,今日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宋青并不觉着太吃惊。
宋青处理着赵卓远的伤口,伤口很深,出血很多,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缝合好伤口,又涂上她随身携带的止血白药时,宋青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长吁一口气:“好了,快躺下歇息。”
宋青收拾好她的医药箱,抬起头,就看到赵卓远递到她眼前的一把短匕首。
匕首很精致,手柄上镶嵌着深蓝色的宝石,就连剑鞘上都镶满了黄金宝石,只看外形,就知道这肯定是价值连城。
“拿着。”赵卓远嘴唇有些泛白,显然是失血不少。
宋青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问:“给我?”
“嗯。”赵卓远点了点头。
宋青接过赵卓远递过来的匕首,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眼中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说:“侯爷,莫非……”
没等宋青把话说出口,赵卓远就点了点头,说:“嗯,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这把匕首你拿着防身。”
虽然整个侯府已经犹如建了铜墙铁壁,但是江城也不是一般的人,赵卓远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可是我从来都没杀过人。”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说这话的时候,赵卓远不止是语气冰冷,就连眼神似乎都冷的能把人冻僵。
宋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历朝历代,皇权之争可都是血淋淋的。
本来自己可以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小郎中,不曾想,只因为一块玉佩,竟卷入了残酷的皇权争斗中,性命堪忧。
现在自己也是手持刀刃的人了,为了自己的性命,可能还会杀人,只是想想,宋青就觉着不寒而栗。
那块小小的玉佩,被赵卓远做成了项链,戴在了胸前,平日里温润的玉,此刻宋青竟觉着冰凉。
现在逃走,显然是晚了,有可能前脚刚踏出侯府的大门,就被乱箭射死,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侯府,是赵卓远的身边了。
本不想和他共生死,此刻却成了一条绳上上的蚂蚱了。
。
腊月三十,除夕。
皇宫内的宫人们都在忙碌的准备着今晚的年夜饭。
太后爱听戏,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宫内都要唱上一场精美绝伦的大戏。
皇上这两日的身子是越发的虚弱,连熬的软烂的肉糜都吃不进了,只能勉强喝些药汤。
和以往一样,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皇宫赴宴。
天还没有黑透,受邀之人都已经到齐。
相国谢兆坤,大司马杨景汝,上将军江城坐在一桌寒暄。
赵卓远和宋青并肩坐在主座右侧的矮几旁。
其他的几位侯爷和王妃也是坐在右侧,宫中的妃嫔则是都坐在左侧。
主座有左中右三个座位,分别是太后,皇上,和皇后。
在一片喧杂声中,只听到一声宫人高喊:“太后驾到!”
朝臣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从座位上起身,齐声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和以往一样,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摆摆手,说:“免礼,免礼,都坐下吧。”
“谢太后。”
道谢过后,朝臣们又都坐了下来,却是都没再说话。
皇上的身体状况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不会出席晚宴的时候,却出奇的听到宫人喊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听到声音后,朝臣们脸上的表情无疑是惊讶的。
皇上如此虚弱,怎有精力来参加晚宴?
在朝臣们的质疑中,皇上已经有皇后搀扶着走到了中间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精神抖擞,乍一看上去,竟看不出他是久病之人。
旁人不知道,这种现象却是瞒不过宋青。
见赵卓远也是有些吃惊,宋青倾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皇上恐怕撑不过今晚。”
听到宋青这么说,赵卓远就更是吃惊,只不过他脸上表情却没有任何的起伏,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在眼里。
赵卓远不动声色的开口,声音却很小,只有宋青他们二人能听到:“当真?”
“嗯,如不出我所料,皇上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嗯,人将死之时神志会忽然清醒,身体状况也会突然转好。”
觉着宋青说的有道理,赵卓远没在作声,只是凝神看了已经落座的赵卓立一眼。
坐在皇上左侧的皇后上官蓉,虽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却是难掩脸上的倦意。
这些日子伺候在皇上左右,怕是熬坏了身子。
相比之下坐在左侧第一位的江贵妃则显得明艳动人许多。
一片安静之中,赵卓立突然发话:“朕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众位爱卿近来可好?相国大人,身子骨可硬朗?”
被皇上点到名的谢兆坤立刻起身,回道:“老臣多谢皇上关爱,我这把老骨头硬的很。”
“哈哈,你可要保重你这把老骨头,这大邑的江山需要你。”
“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好,好,快坐下吧。”
谢兆坤谢过皇上之后,就坐了下来。
赵卓立的眼睛又看向大司马杨景汝,叹口气:“大司马近来可是瘦了不少。”语气里无不透着心疼关爱。
这一切都看在赵卓远的眼里,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杨景汝看着今日的皇上心中那是五味陈杂,当初先皇把皇上托付给自己,自己却是没能力辅佐他走上正道,没能阻止他听信江湖术士,才三十出头的身子,竟让他折腾成这幅模样。
“老臣多谢皇上抬爱。”
“大司马可要保重身体,上了年纪就别太逞强,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就别费心了。”赵卓立说话的时候摆手让大司马杨景汝坐下。
赵卓立又看向上将军江城,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大将军,这保家卫国之事就劳烦你了。”
“末将万死不辞!”江城话说的雄赳赳气昂昂,却注定要辜负赵卓立的嘱托。
皇上赵卓立似乎是在和众人一一告别。
对于弟弟赵卓远,却只是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却包含了无数种情感,愧疚,自责,信任,希望,似乎是把他此生未完成又放心不下的事都全部交给赵卓远来继续完成一样。
赵卓立一口气说了不少的话,和朝中重臣们分别说话之后,稍稍歇息了一会,又说:“好了,时候不早了,也到了开宴的时刻了,在开始之前,朕宣布一件事情。”
此时,赵卓远看了江城一眼,只见他眸中寒光闪烁,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他的计划。
赵卓立朝身后的宫人摆了个手势,那宫人便上前一步,展开早就捧在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因朕身体久病不愈,命不久矣,”
圣旨还没念完,所有在场的老臣皆面带恐色,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的圣旨,古往今来,可是头一次见到。
“不要打断,继续念!”赵卓立此时的状态已不如初来时,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
那宫人继续念道:“故,吾今将皇位传于太,”
太字刚出口,子字都没来得及念,那双手捧圣旨宣读的宫人就被嗖的一声利箭射穿喉咙,嘭的一声,应声倒地。
只听大内侍卫高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随即赵卓立被十几名侍卫团团围住保护了起来。
刚才还一番祥和的晚宴,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毕竟都是在官场数年的人,此时朝臣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并没有慌乱的到处逃窜,只是原地不动的待着,只是心思却是各有不同,有的是明哲保身,有的是观察局势,审时度势。
宋青扭头看着赵卓远,他似乎早就料到一般,端起酒杯轻泯一口,而远处的江城却显得有些不安。
而被侍卫层层保护起来的赵卓立却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江城他还是动手了,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人今日来要自己的命,抢夺自己的江山。
想到这里,赵卓立一时觉着气血涌动,只听噗的一声,鲜血从他口中喷射出来。
赵卓远虽是不惊慌,可宋青却是心里没底,握住剑柄的右手又紧了紧。
整个晚宴会场异常的安静,静的似乎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
只听到头顶嘭的一声响,大家纷纷抬头看到一道耀眼的白光,随即就听到了远处噼噼啪啪的刀剑碰撞的声响。
外面打起来了。
而眼前,仍旧是一片寂静,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保持沉着冷静,而没见过世面的,此时则吓的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概是半个时辰,就见到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是血,跪在江城面前说:“将军,”
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江城制止了,不用说江城也已经知道结果了。
眼下只是小岔子,他手中可是有九十万大军,对于今日,江城是势在必得。
刚才眼中的不安也并不是对胜利没有把握,而是因为自己在弑君夺权,此乃天下之大恶大奸之臣才干的事。
江城轻蔑的看了赵卓远一眼,心中却对他佩服有余,他手上也只有区区一万禁卫军,没想到战力如此了得,竟然击败了自己留在京城的三万甲士。
如果没有精心巧妙的安排,一万禁卫军不可能取得胜利。
外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从宫外吹过来的寒风中竟带着刺鼻的血腥气。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三个士卒每人各提两个盒子匆匆进了殿。
看到这三人,赵卓远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端起眼前的酒杯,杯中酒仰头而尽。
那三人来到赵卓远跟前,跪在地上说:“侯爷,您要的东西属下带来了。”
赵卓远点点头,吩咐道:“这是本侯要送给上将军的礼物。”
听到赵卓远吩咐,三人连忙把盒子送到江城跟前。
江城不知道赵卓远搞什么鬼,并没有理会。
“替上将军打开。”
除了赵卓远之外,场中所有人都对这六个盒子充满了好奇,此时拿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连宋青也是好奇的瞪大眼睛。
盒子打开,所有人都惊得愣在了那里,是人头,六颗血淋淋的人头!
有的还睁着眼睛!
盒中人头上都是血,旁人不知道是谁,可江城却能认清,那是他手下六十万大军的主帅。
知道大局已定,江城看向赵卓远问:“想必那三人已经投降归顺?”
赵卓远拍手称赞:“看来上将军真是位好将军,深知下属品性。”
江城不再言语,成王败寇,他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刚才还得意万分的江贵妃此时已是吓的花容失色,魂不守舍。
此时的江城紧皱眉头,思量片刻,朝空中伸出胳膊,似乎是要扔什么东西。
只是胳膊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又重重的落下。
他看着赵卓远,道:“成王败寇,但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赵卓远却不怕他的威胁,淡淡的说:“只要上将军舍得令妹死于乱箭之下,本侯愿意奉陪。”
赵卓远早就料到江城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千方百计想要保护的妹妹没有听他的劝阻非要来参加晚宴。
说起来这江贵妃能来,还是多亏了宋青的激将。
今晚江城做了两手准备,这红色信号就是第二种,同归于尽,埋伏在皇宫四周的五千弓箭手,看到红色信号,不管谁在里面,箭必离弦。
江城扭头看着早已失魂落魄的妹妹,眼神中情绪复杂,在他几乎要狠下心来时,江贵妃突然起身扑到江城跟前,哭喊道:“哥哥,我不想死,哥哥,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是哥哥无能,害了你,留你一人在这,哥哥实在是放心不下。”江城搂着妹妹痛心的拧紧眉头。
每个人都有柔软的地方,即便是杀伐无限的江城,心中竟也有如此柔情。
可以看出,他平日里是多宠爱自己的妹妹。
“哥哥,我死了昂儿怎么办,他就没娘了啊,哥哥,我不能丢下昂儿不管。”江贵妃苦苦哀求,此时已经是哭的撕心裂肺。
江城终是认了输。
转身走到赵卓远面前,双膝跪地,此时的他俨然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大将风范,而是像一只摇尾乞求可怜的流浪狗。
他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连磕三下,抬头对赵卓远说:“罪臣心术不正,罪该万死,还请侯爷放昂儿一条生路,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昂儿是我赵家骨血,本侯自会好生照顾,只是江氏平日里作恶多端,藐视祖训祖归,罪可致死!”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江城,赵卓远面色冷峻。
眼前的这个人不光有某国之心,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还勾结西夏北蛮,试图挑起战乱,死一万次都不够。
不灭九族,难解心中之恨。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哭喊着冲了出来。
“母妃,母妃。。。”
来的小孩正是只有八岁的赵昂。
江贵妃见到赵昂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昂儿,快给你皇叔磕头。”
赵昂听话的跪在赵卓远跟前,小孩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生在皇家,天生带有一种危机感,即便是只有八岁的孩童,心中也明白一些。
“皇叔,皇叔,饶了我母妃吧,饶了我母妃吧。”或许是平日里见的多了,赵昂学着大人的模样像赵卓远求情。
赵卓远咬咬牙,问道:“是谁带他来的?”
只见一个宫女普通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说:“是奴婢。”
赵卓远明明见到这婢女明明是听了江贵妃的吩咐后才匆匆离开的,没想到她竟如此忠心。
“当真?”赵卓远又问了一句。
那侍女点头如捣蒜:“回侯爷话,千真万确!”
“好,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本侯就成全了你,”顿了顿,赵卓远大声喊道:“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好残酷的刑罚。
听到要把自己的侍女乱棍打死,江贵妃连忙爬到赵卓远跟前求情:“侯爷,侯爷,是我让她去叫昂儿的,与她无关,与她无关,请侯爷饶了她吧,饶了她吧。”
赵卓远一脚踢开江贵妃,大声喝道:“拖出去!”
“是!”侍卫应了一声,便把那侍女拖下去。
那侍女只是说了句‘娘娘保重’,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如此有心机的人,赵卓远早就想除掉了,江贵妃平常是飞扬跋扈了些,却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这些年做出种种害人之举,恐怕背后也是听了这贱婢不少的谗言。
将来昂儿跟在这么一个人身边成长,自然也会心如蛇蝎。
“江城谋反夺位,勾结外贼,满门抄斩!”
江城听到宣判,一下蹲坐在地上,浑身瘫软。
“贵妃江氏打入冷宫,皇子赵昂有皇后带为抚养。”
……
赵卓远一一宣判完,就吩咐宫人重新宣读未读完的圣旨。
宫人声音刚刚落地,就有宫人匆匆走到赵卓远跟前,小声说:“侯爷,皇上驾崩了。”
赵卓远吩咐他去鸣钟。
片刻后,就听到了鸣钟的声音,钟声深沉,绵长,九下钟声完毕,一切尘埃落定。
太子赵惠为先皇守孝三个月,守孝期间无法即位,期间国事都有武阳侯赵卓远代为处理。
三月十九,吉。
太子守孝结束即日登基。
新皇尚且年幼,武阳侯赵卓远,相国谢兆坤,大司马杨景汝辅政。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赵卓远更是大刀阔斧的革新,轻赋税,重弄桑,奖军功。农民劳动性更高了,商人做起生意来也更加积极,军队士气也是极其高涨。
大邑举国上下,无不举手称赞,一片欣欣向荣。
身为辅政大臣又同是当朝皇帝皇叔的赵卓远可谓是权倾朝野。
朝中事务繁忙,时长脱不了身。
而武阳侯府中的宋青却成了个悠闲王妃,整日种种花锄锄草。
这天,天气晴好,她正拿着锄头在花园里翻地,准备种些花草,赵卓远却破天荒的出现了。
“去换身衣服,随我去趟皇宫。”
宋青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三月里,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
“侯爷,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我夜夜回来。”
赵卓远虽夜夜回来,可每次都是早出晚归,宋青每次都睡死过去,偏生赵卓远每次都轻手轻脚的,即便是同睡一张卧榻,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吩咐丫鬟侯爷回来时一定叫醒自己,可第二日丫鬟就吞吞吐吐的说自己也睡着了。
宋青也是无奈。
“侯爷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赵卓远想了想,说:“今晚吧,今晚我会早些回来。”
宋青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迅速换好了衣服,就随赵卓远进皇宫去了。
把她丢到太后的寿祥宫,赵卓远转身就走了。
宋青心想,赵卓远这厮,这是大权在握了,无所惧怕了,竟然敢让她自己在这与太后独处,他难道就不怕她说漏嘴什么吗?以前不都是在旁边盯着自己么?
想着想着,太皇太后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赵惠的生母皇太后上官蓉。
行过见面礼之后,三个女人就开始坐着聊家常。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孩子。
太皇太后的眼睛就落在了宋青的肚子上。
“青儿啊,你与远儿已成婚半年有余,是该有个孩子了。”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
皇后也在后面附和:“有个乖巧伶俐的孩子,王妃的生活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呃,是啊,是啊。”宋青略显尴尬的点点头。
“你这孩子,别只顾着点头,平日里要多努力才行。”说着太后指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说:“你身子骨太瘦弱了,这些燕窝鱼翅都是上等的滋补品,等会走的时候带回去,多补补身子。”
“多谢母后。”
宋青一边道谢一边在心里骂赵卓远,肯定知道太后找自己何事,所以才会溜之大吉,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青儿,母后看你面带难色,可有什么难事?”太皇太后满脸关切。
宋青算是明白了,今天太皇太后和皇后二人是商量好来试探她的,那一堆补品就是试探河水深浅的石头。
想必她们已经知道生不出孩子原因不在她,而是在于赵卓远。
“没有难事,一切挺好。”
“听闻王妃擅长药膳调理?”上官蓉问道。
宋青点头:“谈不上擅长,只是略知一二。”
“惠儿尚且年幼,朝中大事都是有侯爷一人操劳,今日看他是憔悴了不少,王妃又是侯爷最亲近的人,不妨做些药膳调理调理。”皇后上官蓉温婉的拍拍宋青的手背。
“太后说的是。”宋青心中暗笑。
怪不得赵卓远不敢待在这里,哈哈,原来是心虚啊,自己的青梅竹马都知道自己身有隐疾之事。
宋青是一个人回去的,宫人来通报说侯爷要教皇上治国之道,要晚些才回去。
回去时,马车上都是太皇太后赏赐的补品。
东西都是些好东西,只是却不对赵卓远的病症啊。
。
和往常一样,晚饭是宋青一个人吃的。
今日她没急着回房,而是在赵卓远书房里看书打发时间。
她生怕赵卓远食言,说是早回来,不知道又会拖到什么时间,她怕自己在房里又会不知不觉的睡着。
不过,她的担心却有些多余,一本医书才看了十几页,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赵卓远抬脚进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虽然白天赵卓远答应过要早回来,可真这么早,宋青还是有些吃惊。
“嗯。”
“晚膳用了么?”
“用过了。”
“哦。”宋青思虑着怎么开口,又担心说出后赵卓远会不答应。
赵卓远已经在矮几前坐下,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一本书埋头看了起来,没有作声,似乎是在等着宋青开口。
“咳咳。”宋青清了清嗓子,说:“侯爷,你知道今天太皇太后都给我说了什么吗?”
赵卓远说:“不知。”
宋青指了指那一堆从皇宫带来的东西,对赵卓远说:“知道那是什么吗?”
赵卓远摇摇头又说:“不知。”
“这是一堆补品,太皇太后赏赐的。”宋青语气中很是无奈。
赵卓远倒是微微笑了一下,说:“既然是赏赐给你的,那你吃便是了。”
“我吃?”宋青气呼呼的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说:“你怎么不问问太皇太后为什么会赏赐这些东西。”
“为什么?”赵卓远像是在应付宋青一样问了句为什么。
“太皇太后她问我们都成婚大半年了,怎么没有个孩子。”
赵卓远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放下手中的书,颇有兴味的看着宋青问:“哦?那你是怎么说的?”
宋青叹口气说:“我还能说什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知道,难道侯爷您也不知道么,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能生出孩子!”
“多吃些补品,没准就能生出来了。”赵卓远似笑非笑的说。
“你!”宋青被赵卓远气的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侯爷,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俩这也算是夫妻一场,你有什么烦恼,或许我能替你解决。”
“我的烦恼?”赵卓远皱了皱眉。
“嗯,侯爷,您别忘了,我是个郎中,您身体方面不方便给别人说的话,可以告诉我啊,我可以替你保密。”见话题终于打开,宋青很是激动的往赵卓远身边挪了挪。
可谁知赵卓远却说了一句:“我没什么烦恼,要说真有烦恼的话,也是国事太繁忙,你若是有心替我分担,就安生把侯府的事打理好。”
听赵卓远这么说,宋青只以为赵卓远是碍于面子难以启齿。
她也是理解,男人最注重的就是这个了。
“侯爷,要不这样,我若是能调理好您的身子,您可否考虑答应我一件事?”
“调理好我的身子?”
宋青点点头,说:“药到病除,到时候保证侯爷您是生龙活虎!”
宋青见赵卓远思虑再三,知道他可能是有些动心,又问:“怎么样,侯爷?”
“先说说你的条件。”赵卓远缓缓的开口。
宋青从脖子上把玉佩摘下,悬在空中,对赵卓远说:“我的条件就是侯爷您把这玉佩收回去。”
赵卓远的脸立刻阴沉了下去,闷声道:“想都别想。”
说完起身就走,书房的门被他重重的关上,留下宋青一人盯着手中的玉佩叹气。
把玉佩重新戴在脖子上,她左手使劲的在右手手背上拍了几下,嘴上还骂到:“让你手贱,让你手贱!”
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
她回到卧房的时候,赵卓远已经躺下。
“侯爷?”宋青试探的叫了一声。
赵卓远没搭理她,双眼紧闭。
宋青知道他是假装睡着,大概是刚刚的气还没消,她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一说离开侯府,他会这么生气。
简单的洗漱完毕,宋青换上睡衣准备爬到床的里侧,没料想刚刚按到床沿的手一下子被赵卓远狠狠的攥住。
她吓的惊叫一声:“啊!干什么!”
赵卓远没想到宋青反应会这么大,松开她的手腕说:“压着我了。”
手腕一被松开,宋青立刻滚到床的最里侧,拉住锦被就把自己裹了个结实。
见她这副模样,赵卓远刚刚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没好气的说:“你把自己裹这么紧做什么,以为我会非礼你么,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宋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侯爷您对女人有兴趣吗?”
赵卓远明显的顿了顿,而后冷冷的丢下俩字:“没有!”
宋青又惊坐起来:“那侯爷您岂不是病的很严重!”
赵卓远没有答话,只是翻身面朝外侧,不再理会宋青。
“侯爷,我真的能治好您的病,请你相信我。”
“闭嘴,睡觉!”赵卓远扯了扯身上的锦被,翻个身平躺着。
宋青怕自己再不闭嘴赵卓远会让人把自己拉出去乱棍打死,识相的闭上的嘴巴。
谁知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赵卓远说了俩字。
“三年。”
宋青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没有多想,就睡着了。
。
赵卓远自从当了这辅政大臣后,每日是忙的不可开交。
转眼已是三月末,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这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赵卓远也是难得清闲。
下早朝后,宋青正在院子中央的小花园里采集露珠,她看见赵卓远身后竟还跟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十岁左右的样子,远远看着像是江贵妃的儿子赵昂。
待走近一看,果然不错,赵昂一张笑脸白嫩嫩的,眼眸乌溜溜的炯炯有神,睫毛也是纤长浓密。
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只是小小年纪却遭此变故,想想真是可怜。
宋青脸上笑意绵绵,对藏在赵卓远身后的小人儿说:“小昂儿,你怎么来了啊?”
对于昂儿来说,宋青是个陌生人,他有些怯生的往皇叔赵卓远身后又藏了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昂儿见过皇婶。”
赵卓远把昂儿从他身后带到宋青面前,说:“我看你在府里无所事事,日后,你就负责教昂儿识文断字。”
听到赵卓远说让自己教昂儿读书,宋青很吃惊。
“啊?我?”
赵卓远音调略微提高:“嗯?怎么?不乐意?”
宋青连连摇头:“不,不,我是再乐意不过了,只是昂儿不是有太后抚养吗,再说皇宫里的太傅,哪一个知识不比我渊博,我是怕误了昂儿前程。”
“昂儿,你识的多少字?”宋青低头头问赵昂。
赵昂凝着小额头想了想,小声说:“不到五万。”
“五万!”宋青被惊的出了一头汗。
这么小小的年纪,竟然识的五万字,这么小小的脑袋,竟然能记得这么多字。
赵昂以为宋青是嫌自己识的字少,眼眸中已经水雾蒙蒙:“皇婶,昂儿识的字是少了些,不过我会努力的。”
宋青连忙弯腰拍拍赵昂的小脑袋瓜,安慰说:“昂儿不哭,皇婶没说你识字少,你可比皇婶厉害多了,我才识的一万字,以后皇婶还得多多向昂儿请教呐。”
天哪,昂儿在皇宫里受的是什么教育!
到底是个孩子,听到宋青表扬自己识字多,赵昂小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还说:“皇婶,昂儿还读过诗经,国风,雅,颂,离骚,上书。。。”
听着昂儿滔滔不绝的说,宋青用胳膊肘使劲在赵卓远身上撞了一下,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侯爷,您什么意思,昂儿学识这么渊博,你让我来教他识文断字?”
赵卓远扬着嘴角笑着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教他你擅长的不就行了。”
“你是说,让我教昂儿医术?”
“你不是人称宋神医,医术了得吗?”
宋青满意的点点头,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下我也有徒弟了。”
越想越觉着好,宋青连连点头称好:“嗯,嗯,如此甚好,甚好。”
赵卓远摸摸赵昂的头顶,问道:“昂儿,可愿随你皇婶学医术?”
“皇叔,昂儿愿意。”昂儿乖巧的答应。
“皇叔,那是什么?”昂儿指着院落东南角悬挂着的沙包问。
“那是你皇婶练功用的?”
“哦。”嘴上答应一声,可小脑袋瓜里却不知道到底怎么用,一直盯着那沙包看个不停。
过了一会,赵昂就走到宋青跟前,亲昵的扯着她的手,问:“皇婶,昂儿能不能去看一下你练功用的沙包?”
“去吧,去吧,小心别碰着自己。”宋青叮嘱道。
赵卓远见宋青这细心的模样,那里像是粗心的大男人,分明像极了心细如发的母亲,心中竟升起一股暖意,浑身暖洋洋的。
宋青看赵卓远眼神怪异的盯着自己,顿时浑身不自在,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我脸上开花了啊?”
赵卓远收回眼光,正色道:“把手伸出来,我看你最近练功有没有偷懒?”
宋青身出手,在赵卓远眼前晃了几晃,说:“我当然没有偷懒!勤奋的很呐。”
赵卓远看到的又是之前的那双纤细嫩白的玉手了,根本看不出她哪里有一丁点的勤奋。
宋青似乎是看出了赵卓远的心思,连忙收回双手,说:“侯爷,你可不要看我手上没有老茧就认为我不勤奋!”
“那你让我怎么想呢?”
宋青嗖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呈现在赵卓远面前,自豪的说:“就是因为这款我新研制的玫瑰修复精华!它不光能修复损伤的皮肤,还能有效的美白双手,怎么样?”
赵卓远瞥了一眼,冷哼道:“不怎么样。”
话说到这,宋青向赵卓远说出了脑子里盘算了很久的主意:“侯爷,您看我研制的这些药膏这么好用,我想把这些东西推广开,给京城广大人民带来福音。”
“怎么推广?”
“我想开间铺子。”
“你想替人珍病?”
“不,不,侯爷误会了,我只是想把这些药膏多配制一些,拿到铺子里去卖,不替人珍病,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武阳侯府的王妃,怎么能抛头露面替别人珍病呐!”宋青知道赵卓远在顾虑什么。
“卖这些药膏就不抛头露面了?”
“哎呀,我可以做幕后老板,至于铺子里,可以让杜鹃当掌柜啊。”
“看来你都盘算好了。”
“嗯。”
“需要多少银子?”
“银子侯爷放心,我之前不是在皇宫里挣了很多银子吗,开个铺子那是绰绰有余。”
听到宋青要用自己的银子,赵卓远脸上明显很不高兴,冷冷的又问了一遍:“需要多少银子?”
宋青见形势不妙,连忙说:“大概一千五百两。”
“用的时候去府上账房里支取。”赵卓远霸道的说。
“嗯,多谢侯爷支持。”宋青怕赵卓远反悔,没敢再推辞。
赵卓远似乎已经料定宋青不敢再拒绝似的,转身朝正在玩沙包的昂儿走去。
宋青也赶忙跟了过去。
宋青牵着昂儿的胖乎乎的小手,问:“昂儿,饿了吗?”
赵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眯眯的说:“嗯,饿了。”
“走,跟皇婶去吃饭。”
已经跟着宋青走出几步远的昂儿扭头看着赵卓远,问宋青:“皇叔不去吃吗?”
“皇叔他大概是不饿。”宋青捏捏赵昂小小的鼻子,眼神中满是爱怜。
她模糊的记着,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老是问东问西的,师父总是不耐烦的捏她的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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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早就有此打算,宋青的店铺开的很顺利,用了一千二百两百两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买了铺子,铺子是上下两层各两间,总共是四间。
下面两间是门面,上面的两间一分为二,一间用来休息,另一件被用作储藏室。
铺子取名叫玫瑰小铺,主打玫瑰护肤系列。
四月初九,天晴,宜开市。
这天,宋青和昂儿早早的就起了床,连早饭顾不上吃就要出门,却碰到了刚下早朝回府的赵卓远。
“急着去哪?”赵卓远皱皱眉。
领着昂儿不好好在府里读书,这一大早的要跑去哪?
“侯爷,您回来啦。”
“嗯。”
“今儿菜市东头有耍猴的,我带昂儿去看热闹。”宋青没打算邀请赵卓远。
堂堂侯爷,身价太高,她那小庙请不起他这尊大佛。
“耍猴?你们早饭吃了吗?”赵卓远问道。
听到赵卓远问他们有没有吃早饭,宋青想都没想的就接上话:“当然吃了!”
说完还低头看着昂儿,说:“对吧,昂儿?”
昂儿很配合的点点头,说:“嗯,皇叔,我和皇婶吃过饭了。”
此时昂儿小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皇婶给自己说的各种好吃的,香喷喷的烤地瓜,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想着就想流口水。
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昂儿别说吃了,就是见都没见过这些只有平民百姓才吃的起的美食,自然很是期待。
赵卓远眼睛一瞪,满脸严肃的表情,又问:“果真吃了?”
小小年纪的昂儿此时有些心虚,低着脑袋躲在宋青身后。
“哎呀,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别吓着昂儿。”宋青把昂儿严实的护在身后。
“小小年纪,你就教他说谎?”赵卓远语气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
“侯爷,您别这么大惊小怪,我只不过是想带他去吃个烤地瓜而已,如果我们吃了早饭,哪里还吃的下香喷喷的烤地瓜。”
赵卓远低头看看躲在宋青身后的小身子,昂儿很乖巧的朝他点点头,他心底忽然一软,竟说:“好,那皇叔陪你们一起去。”
“好啊,好啊,皇婶,皇叔说要陪我们一起去。”
看到昂儿如此高兴,赵卓远也扬着嘴角笑了笑,不过看到一旁的宋青脸色却不是很好,赵卓远料定她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所以才不想让他跟着。
赵卓远倒是想看看宋青在搞什么名堂,鬼鬼祟祟的。
“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说着赵卓远就进了侯府。
昂儿还在那兴奋,宋青满是宠溺的在他小脸蛋上捏了一把,说:“你呀,你皇叔去有什么好啊,摆个臭脸,再香的烤红薯也不好吃了。”
昂儿却不这么觉着,小下巴往上一抬,满脸的傲气:“才不是呢,皇叔武功很高,他可以保护我们!”
“切!你皇婶我功夫也是了得,保护你是游刃有余!”
宋青见昂儿歪个小脑袋瓜子盯着自己,满脸不相信的表情,随即尴尬一笑,说:“呃,当然了,京城是天子脚下,根本就不会有人随意欺负我们,你皇叔那一身功夫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昂儿乌溜溜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说:“皇叔可能也和昂儿一样没吃过烤红薯呢,皇婶,我们带他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宋青简直要吐血了,这小家伙,真不愧是赵卓远的亲侄子,真知道谁亲谁远啊,好事一件也落不下他皇叔。
“好,好,好,带你皇叔一起去尝尝。”
赵卓远换下了朝服,此时一身质地柔软的雪色玉绸袍子,腰间配有翠绿色的羊脂玉平安扣,脚下踩的是浅灰色的长靴,身材挺拔伟岸,好一个翩翩公子。
同是男装的宋青和赵卓远比起来是瘦小了不少。
“看你皇叔,打扮这么英俊,根本不是去保护我们的,他肯定是出去招蜂引蝶去的。”
昂儿嬉笑着问宋青:“皇婶是说皇叔好看的就像一朵花,会有好多蜜蜂蝴蝶飞到他身上吗?”
宋青在昂儿小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去,小马屁精。”
赵昂说的没错,此时的赵卓远好看的真的像一朵花,只是一朵冷艳的白玫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集市上果然很热闹,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小贩们吆喝的声音,每走一段都能闻到不同的香味,看到各色各样的小吃。
从小在规矩繁多的宫中长大的赵昂自然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小脑袋兴奋的一会看这边一会看那边,跟个拨浪鼓似的。
宋青问他:“昂儿,好玩吗?”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皇婶,以后我们每天都来这里玩好不好?”小家伙高兴的手舞足蹈的。
“天天来玩?昂儿莫非是要把学业荒废了不成?”赵卓远板着脸说。
“昂儿知错了。”被赵卓远训斥了的昂儿赶紧认错。
宋青狠狠的瞪了赵卓远一眼,说:“昂儿这么小学识已经那么广,没必要这么严厉。”
赵卓远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宋青的说法。
到底是个孩子,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乒乓作响的铜锣声给吸引了过去。
奋力的挤进人群,见到里面有一个人,身旁有两只毛猴,一只在那人肩上窜来窜去,另一只则是坐在地上磕着围观人扔来的瓜子花生,吃的那叫一个惬意。
“皇婶,你看,那只小猴子在吃瓜子呢?”
宋青弯腰贴在昂儿的耳侧低语几句,那小家伙不好意思的说:“昂儿忘了。”
“小叔叔,你有瓜子吗,昂儿也想喂喂小猴子。”
出来的时候宋青就已经交代赵昂,不要叫她皇婶,而是要称呼自己叔叔。
谁知昂儿这孩子聪明伶俐,见赵卓远跟来,他便叫自己小叔叔,那宋青猜想,昂儿等会可能会叫赵卓远大叔叔。
宋青看着赵卓远,笑着说:“他大叔,昂儿要瓜子呢,你去买还是我去买?”
赵卓远看了看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昂儿,又看了宋青一眼,满脸是我不让你来你非要跟来的眼神,算了,带孩子他可不会,转身就挤出了人群。
看着赵卓远伟岸的背影,宋青捂嘴偷笑,也真是难为他了,堂堂武阳侯爷,权倾朝野叱咤风云,此刻却要去买瓜子喂猴子。
不大会的功夫,赵卓远就拿了一包瓜子重新挤了进来,拉着脸,把瓜子塞进了宋青的手中。
宋青嬉笑着接过瓜子,蹲在昂儿的身边,打开油纸包,和昂儿一起向那只懒猴子扔瓜子。
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大一小的身影,赵卓远眼中莫名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身后的人群拥挤,他伸开双臂,替眼前的俩人撑起一片安稳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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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猴子,又沿路买了几种小吃,昂儿拿着一串糖葫芦慢条斯理的吃,宋青则是双手抱着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啃。
赵卓远左手拿着一包油炸糯米糖糕,右手托着一包冒着香气的水煎包,完全成了一个拿东西的下人。
前面的两个人,你尝尝我的,我吃一口你的,那欢乐的模样,完全是忘了身后还有个人,下了早朝同样没吃早饭的人。
“咳咳。”赵卓远清了清嗓子,重在提醒前面的人不要太过分。
这一提醒倒也起了作用,宋青回过头,看着赵卓远拉的老长的脸,很是不好意思的说:“赵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您肯定也是饿了,不过你看,这些东西都不合您的胃口,等下我们找到饭庄,您再吃好了。”
赵卓远扭头看看,两边全是卖小货品的,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各式各样的头饰,木梳,怎么可能会有饭庄?
宋青心中有事,自然不会真的陪着赵卓远去找饭庄。
陪着赵昂在街上玩了一会,宋青直奔玫瑰小铺,眼看吉时已到,自己若是再不赶过去,岂不是要误了开业吉时。
好在玫瑰小铺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走到门口。
赵卓远抬头看看镶着花边的玫瑰小铺四个字,门口处还挂着长长的两串没有点燃的鞭炮,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铺子里忙着打点的杜鹃见到三人过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迎接到门口,正欲行礼,却被宋青制止。
“杜鹃,别忘了你可是这玫瑰小铺的老板。”
“宋公子说的是,快请进。”杜鹃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举止得体大方。
宋青早就看出杜鹃这丫头不一般,做事有条理,谈吐也很有修养,识字又看得懂账本,在府里做些粗活真是太可惜,所以才把铺子交给她来打理,这也算是因才适用。
“收拾的怎么样了?”宋青问。
“都收拾好了,等吉时一到,我们就鸣炮开业。”
宋青看了看屋子,装饰考究,屋内并没有摆一些瓷器来做装饰,而是四处都摆满了花草,门口的几株君子兰,衬的屋子很是清新雅致。
来买药膏的大都是爱美的姑娘,铺子一定要营造出舒服的氛围,自己对杜鹃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她竟能领略的很好,把这里收拾的让宋青如此称心满意。
“嗯,不错,不错。”宋青很满意的点头。
可杜鹃却见侯爷脸色不是太好,以为他是不满意一个府上的丫鬟竟然出来当老板,连忙给赵卓远倒了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侯爷,您喝茶。”屋里没有别人,杜鹃便依然称呼赵卓远为侯爷。
宋青对杜鹃说:“在这里叫他赵公子就行。”
杜鹃扭头看着赵卓远,见他没有反对,心里才算是有了底。
“杜鹃,这附近可有饭庄?”宋青问道。
杜鹃想了想,回道:“有是有,只是稍稍有些距离。”
“大概多远?”
“有二里。”
二里路,还真是有些远,宋青对赵卓远说:“赵公子,我和昂儿都已经吃了不少的东西,眼看着开业吉时已到,我不太方便陪着您,要不您自己先去吃点,如何?”
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没好气的说:“不必了。”
宋青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大早的,自己是吃饱喝足了,把桌子上的东西朝赵卓远推了推说:“赵公子,要不您先凑合几口,等开业典礼过后,咱们再去好好吃一顿。”
赵卓远没应声,只是看了一眼桌子上宋青推过来的东西,算是同意。
赵卓远在屋内环视了一周,宋青立刻会意,对他说:“楼上有休息的地方。”
宋青把赵卓远送到楼上,倒好了茶,把昂儿交代给他后,才匆匆下了楼。
一下楼,杜鹃就赶紧凑过来,略有担忧的问道:“侯爷怎么来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宋青笑着摇摇头,胸有成竹的说:“放心好了,这是拿府里账房的银子开的铺子,是征得他的同意的。”
虽然宋青告诉杜鹃说开这间铺子是赵卓远同意的。
但是杜鹃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那我看侯爷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宋青笑眯眯的拍了拍杜鹃的肩膀,说:“杜掌柜,放一百个心好啦,他只是太饿了才摆个臭脸而已。”
“太饿了?”杜鹃简直不敢相信宋青说的。
侯爷这么冷峻的一个人,平时有什么事都不会摆在脸上的,怎么只会因为饿而摆个臭脸?
这几个月,侯爷好像有些变了。
“对啊,太饿了,你饿的时候心情会好吗?”宋青说。
杜鹃掩着嘴笑了笑,没再搭话。
沙漏里的细沙缓缓流尽,吉时已到,店里的伙计小丁点燃了炮竹。
噼里啪啦声中,玫瑰小铺正式开业。
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
小店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男人们拿了试用品纷纷回家去赠予自己的妻子,女人们都细心的询问药膏的用法以及用量。
小丁看着拿了东西纷纷离去的人,忧心的对宋青说:“宋公子,这么多东西都被白白拿去了,我们新店开业没挣着银子呢,倒是先赔了这么多。”
宋青笑了笑,没说话。
小丁又看向掌柜杜鹃,杜鹃笑着问他:“这药膏贵是不贵?”
二两银子才这么一小盒,自然是贵,小丁连连点头说是。
杜鹃又问:“你想买来送给你妻子吗?”
小丁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想是想,只是我一个月的工钱才一两二钱银子。”
“不舍得对吧?”
“嗯,不舍得。”
“那我现在免费送你一盒呐?”杜鹃拿了一盒放到小丁手里。
小丁喜笑颜开的说:“那当然是送了。”
“若是你妻子用着喜欢,非要你来买呢?你敢不来吗?”杜鹃又问小丁。
小丁赶忙把那小盒还给杜鹃,说:“啊,原来是这么大的阴谋啊,我可不敢要了。”
小丁的反应,逗的宋青杜鹃捧腹笑了起来。
宋青赞许的看着杜鹃,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三个人有说有笑,宋青突然想起了还在楼上的赵卓远昂儿二人,这一忙竟把他们给忘了,哎呀一声,她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大喊坏了。
杜鹃忙问她:“怎么了?”
“刚才人太多,一忙起来,竟然忘了楼上的两位赵公子!”话音未落地,宋青就连忙往楼上走。
“我刚刚看见老爷带着小公子出门了。”小丁朝已经走上楼梯的宋青喊道。
宋青回过头,说:“什么?出去了?”
“嗯,早就出去了!”小丁点点头说。
“出去了,我说这一大上午的,两个人竟能待的住。”宋青自己小声嘀咕,心想肯定是昂儿闹着要出去玩,赵卓远才带他出去的。
不过,这赵卓远也真是的,出去也不知道给自己打声招呼,害得自己还虚惊一场。
从楼梯上下来,宋青对小丁说:“累了一上午了,估计也饿了,小丁,你去买些饭菜回来,今天就凑合着在铺子里吃。”
“哎,好嘞。”小丁笑着应声。
“记得多买几个菜!”宋青又嘱咐了一句。
小丁估计是早就饿坏了,答应的时候人就已经飞出了门口。
晌午吃饭的时间,铺子里基本上也没有人来,宋青和杜鹃二人忙了大半天才算是有空坐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了。
“杜鹃,真没想到,你对做生意这么精通,想必是出身不错,怎么会在侯府做丫鬟?”宋青看着杜鹃,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杜鹃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实不相瞒,奴婢家境确实很殷实,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在苏杭一代有十几家绸缎庄,只不过,十年前,家道中落,所以才,”
家道中落?杜鹃说这四个字的时候那是咬牙切齿的,想必这家道中落中是有大故事大仇恨的。
“那你怎么会到武阳侯府的?”宋青试探的问了一下。
杜鹃笑了笑说:“这说来话长,总之是侯爷救了我一命,见我没地方去,就收容我在武阳侯府做了丫鬟。”
“哦。”宋青真想不到赵卓远竟还有这善心。
既然杜鹃不想说,她也就不再多问,免得勾起她心里的伤。
两个人刚聊了几句,小丁就提着两个食盒进门。
杜鹃吃惊的问他:“小丁,怎么才这么一会功夫你就买回来了?”
小丁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说:“我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碰到老爷和小公子了,这些都是老爷买的。”
话刚说完,就见赵卓远昂儿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了门口。
被自己忽略了那么长时间,赵卓远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给他们买来了午饭,心中赶到抱歉,连忙笑脸迎了上去。
“两位公子回来啦。”
赵卓远看了宋青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嗯了一声,倒是昂儿那小家伙,满脸的兴奋,小脸热的红通通的,扯住宋青的衣角描述着他们都去哪了,玩了什么,见了什么,吃了什么。
“昂儿,你和叔叔吃过午饭了吗?”宋青知道问赵卓远他也不会搭理自己,索性直接问了昂儿。
昂儿摇摇头,说:“没有,叔叔说买回来和小叔叔一起吃。”
宋青看了一眼赵卓远,心里很是感激,没想到一向冷漠无情的人竟也会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今天早上自己还不想和他一起出来,想想幸好碰上他了呢,还能吃上这现成的午饭。
赵卓远径自上了楼,宋青叫杜鹃和小丁一起去吃,奈何二人惧怕侯爷威严,非要在楼下吃。
宋青只好答应,小丁送了一个食盒去楼上,留下一个自己和杜鹃吃。
走到赵卓远跟前,宋青先说了声谢谢。
赵卓远说:“坐下吃吧。”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糖醋里脊,另一盘是老醋花生米,三个大白馒头。
宋青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拿了两双筷子,递给昂儿一双后,坐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赵卓远没着急吃,而是坐在宋青对面,看着她吃。
过了一会,他说:“回府再差个人过来帮忙,你以后不用每日都来。”
宋青没反对,边吃边顺从的‘嗯’了一声。
听宋青答应,赵卓远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忙碌了一整天,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府里已经掌上了灯。
下了马车,宋青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说:“侯爷,你去送昂儿回房吧,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昂儿这小家伙也肯定是累坏了,躺在趴在赵卓远肩上熟睡。
“嗯,你先回去。”说完赵卓远抱着昂儿朝他住的小院走去。
宋青则是直接回了房。
她刚刚洗漱了一半,赵卓远就回来了。
走到宋青身边,表情有些不自在。
宋青问他:“怎么了,侯爷?”
赵卓远眼睛看着桌子上茶杯,说:“开始调理。”
“啊?什么?调理什么?”一时间宋青没明白赵卓远说的什么。
“上次说的。”赵卓远有些难为情,平日里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绯红。
宋青一下子明白过来,兴奋的捏紧手中的手帕,快步走到赵卓远面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问:“侯爷,你真的同意收回玉佩了?”
见宋青这喜出望外的神情,赵卓远真恨不得踹她几脚。
“三年。”丢下俩字赵卓远就转身往洗漱间走。
宋青自然是快速跟上,追问:“什么三年?”
“自己想!”赵卓远夺过宋青手中的手帕洗了两便开始擦脸。
宋青想了想,三年?什么三年?
忽然,她想起了,那日晚,她和赵卓远商量这事,在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说了个三年。
当时实在太困了,没有多想便睡了。
没想到,他那日就已经同意了,但是,三年是什么意思?他是怀疑自己医术不够好,要三年确定身子调理好才同意让自己走么?
宋青摇摇头,心想,算了,先不管赵卓远是怎么想的,现在他总算是同意了要收回那烫手山芋了。
三年就三年,三年很快就会过去,这转眼的功夫,自己就已经来到侯府大半年了。
“侯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说话时,宋青满脸愉悦。
“随便。”赵卓远闷声崩出俩字。
宋青想着打铁需趁热,赶紧说:“不如就现在吧。”
赵卓远抬眼看她一下,说:“你不是累了么?”
不是刚刚说累了要歇息么,连昂儿都没顾上送,怎么这会一下子这么有精神。
宋青摇摇头,说:“不累,不累,听到侯爷说同意调理,我此刻是有如神助,浑身是劲。”
“随便。”
赵卓远虽是同意了,但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的。
但是宋青理解啊,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易了。
宋青等着赵卓远洗漱完毕,就搀着他的胳膊,把他领到了屋内的圆桌旁,拿了木凳让他坐下。
“侯爷稍等片刻,我去拿药箱。”说完迅速转身去床头拿了药箱过来。
打开药箱拿了脉诊就放在赵卓远的手腕下,伸出手指就搭在了他的脉搏处。
脉搏强劲有力,没有虚象,宋青又搭在赵卓远另一只手的脉搏处,同样是精力旺盛,没有丝毫的虚象。
没有任何虚象?宋青皱了皱眉,又重新把赵卓远的脉搏摸了一遍。
脉象是没有什么异常,那赵卓远为何会有此病症,宋青一时找不出病因。
这种病症,她也诊疗过很多,开出过许多药方,大都药到病除,但是之前所见的患者,脉象大都是尺脉跳动虚缓,都是肾虚所至。
可赵卓远样的情况,她还是头一次见。
宋青想了想,收回脉枕,试探的问赵卓远:“侯爷,接下来可能要冒犯您。”
“你是郎中,无需问我。”赵卓远知道自己的病症特殊,想要一次诊出也绝非易事。
“侯爷随我去榻上躺好。”
赵卓远很配合的走到卧榻前,平躺了下来。
宋青坐在沿上,看着赵卓远,咬了咬唇,很是为难。
虽然在郎中眼中没有男女之分,但是,真是到了这种时候,宋青却是极难为情的。
算了,为了自己的自由,豁出去了。
打定主意后,宋青对赵卓远说:“侯爷,请您翻个身。”
赵卓远没说话,翻了个身,趴在榻上。
宋青伸手探到了赵卓远的会阳穴处,朝着穴位用力的按了下去,她明显的感觉到赵卓远身子一紧。
“侯爷,疼不疼?”似乎是找到了病因,宋青语气稍有轻松。
“嗯。”赵卓远应了一声。
赵卓远翻身坐了起来,问道:“找到病因了?”
“我想大概是找到了。”不过宋青心里还有些不确定。
赵卓远这自身是没有病的,会有这种病症必定是服用了某种药物,硬生生的压制住了男人正常的需求。
只是宋青心里不确定的是,赵卓远堂堂侯爷,到底是何人有这种手段?
“何因?”
“侯爷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宋青拧着眉。
许久后,赵卓远点点头,嗯了一声。
宋青吃惊的瞪大眼睛,赵卓远真的是服用了药物,而且还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服用了药物。
“侯爷竟然知道。”
“知道。”
“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嗯。”
宋青不想再问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竟隐隐的泛着些心疼。
她大概已经猜出是谁了。
普天之下,除了能随意左右别人生死的皇上,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只是,让宋青没有想到的是,赵卓远竟然会乖乖任由赵卓立摆布。
“侯爷这是伤了血气,针灸调理,假以时日方能痊愈。”宋青向赵卓远说明情况。
“十五年前,他登基后,每月初一家宴后便会给我吃一颗药丸。”不知为何,这段他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往事要拿出来说给宋青听。
“为什么?”
赵卓远冷冷的抽了抽嘴角,继续说:“怕我有子嗣,威胁他甚至是他儿子的皇位。”
宋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今年赵卓远是三十又一,十五年前他才十六岁,不过才是个弱冠少年,赵卓立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亲生胞弟。
“你可是他的亲弟弟?”
“在权利至上的皇室,哼哼,亲情无非是你得意时多个党羽,你失意时多个背后捅刀子的人而已。”
“整整五年的时间,直到我被派去西北边陲才算作罢。”
“为什么十年的时间,你都没有想过要给自己找个郎中?”
“找郎中?看好又如何,娶妻生子?”赵卓远苦笑了几声,又说:“皇上生性多疑,他能轻易放过我的妻小?”
以前宋青总是听师父慨叹,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自己活的逍遥自在,总是不能领悟这话,今天总算明白了些。
“你远在边陲,皇上他又能奈你何?”宋青恨恨的说。
“我区区一个侯爷你尚且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更何况掌握生杀大权的皇上?我死尚不足惜,谁让我生在这皇权之家,只是万不能连累妻小无辜丢了性命。”
“侯爷,放心,我一定会倾尽毕生所学把您治愈。”宋青信誓旦旦的说。
刚刚说完,随即就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啊,好困啊,针灸的事明日再说。”
说完就爬到里侧,扯过被子蒙头躺下。
赵卓远看着把自己裹个严实的小身子,摇摇头,吹了灯也躺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皎洁,透过窗棂安静的洒了一地,桌子上宋青因为太困没来及收拾的药箱赵卓远看的真真切切的。
宋青既然能知道病因,大概是可以治愈自己的。
此时的赵卓远心中有股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长长的哀叹一声,身子习惯性的往里侧挪了挪,才闭上了眼睛。
。
昨夜睡的太晚,宋青醒的比平时晚了许多。
一睁开眼睛,太阳都晒到屋里来了。
身边的赵卓远早就没了影子。
宋青一拍脑子,大喊糟糕,忘了告诉他今日早些回府,正午时,还要针灸的事忘了告诉他了。
赶紧穿上衣服,宋青喊道:“蔷薇,蔷薇。”
在外室收拾的蔷薇赶紧答应:“奴婢在。”
“侯爷可在府中?”
蔷薇答道:“侯爷一早就出去了。”
宋青哦了一声,又问:“可曾说什么时候回来?”
蔷薇眼睛一亮,说:“王妃您和侯爷还真是心有灵犀,侯爷还真给奴婢说了,他说下了早朝会尽快回来。”
蔷薇觉着稀奇,之前王妃从来不问侯爷,侯爷出去时也从来不会交代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话。
“小公子可起来了?”宋青想到昨天昂儿也累的不轻,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睡个大觉。
可蔷薇却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宋青问。
蔷薇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王妃,您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公子早就起了,这会恐怕读书都读累了。”
宋青瞪了蔷薇一眼,没好气的说:“臭丫头,你这是在笑话本王妃起的晚吗?”
蔷薇强忍住笑意,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去叫小公子去膳房吃饭。”
“是,王妃,奴婢这就去。”蔷薇行了个礼,转身就朝赵昂住的小院快步走去。
昂儿蹦蹦跳跳的一路来到膳房的时候,宋青也正好走到门口。
小家伙走到宋青跟前,问:“皇婶,你今天怎么没去练功?”
“嘘,千万别让你皇叔知道了。”
昂儿小小年纪,却是很有自制能力,他一本正经的对宋青说:“偷懒很不好的哦,昂儿只替皇婶保密这一次。”
宋青轻轻的敲敲赵昂的头顶,笑着说:“你呀,鬼精灵,皇婶怕你,以后不偷懒了还不成!”
说笑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就进了膳房。
赵卓远说是下了早朝尽早回来,可他回来时已经快到正午时刻。
宋青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等他。
见他一进门,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卧房走,还一路催促赵卓远快点。
“什么事,这么着急?”
“针灸啊。”
赵卓远满头雾水的说:“针灸什么时候不可,为何非要急于这一时?”
“正午是一天中阳气最足的时刻,针灸要赶在这个时候才事半功倍。”
赵卓远抬头看了看日头,距离正午还有一阵子。
“时候尚早,不用这么着急。”
“针灸之前最好要泡个热水澡。”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
一进门赵卓远就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没等他开口问,宋青就把他推到了浴房。
“小宝,备热水,伺候侯爷泡澡。”宋青吩咐早就等在浴房门口的侍童张小宝。
赵卓远洗澡时从来都不让丫鬟伺候,伺候左右的是他的侍童张小宝。
准备好热水后,小宝正想伺候赵卓远宽衣,就听到宋青在门外说:“小宝,侯爷进浴缸没有?”
“回王妃,还没有呢。”小宝提高声音冲着门口喊。
“快点,快递,磨蹭什么呢,脱个衣服要这么久。”宋青在门外催促。
宋青侧着身子,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似乎是听到了水波动的声音,提高嗓子又问:“好了没?”
“好了,”
张小宝话音还没落地,宋青就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抬脚就迈了进来。
正伺候赵卓远沐浴的张小宝被宋青吓了一跳,不过一向机灵的他赶紧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赵卓远宋青两个人。
赵卓远光着身子坐在浴桶内,宋青手里提着个药罐子杵在门口,两人都没说话,此时气愤略显尴尬。
碍于时间紧张,事情又需要保密,宋青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浴桶旁边。
水温很高,刚开始赵卓远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会倒是觉着浑身舒畅,他舒服的眯着双眼。
宋青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眯着眼,虽是眯着不过也是自欺欺人之举,闭着眼睛怎么往浴桶里倒药,滚烫的中药若是倒在赵卓远身上,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赵皮肤黝黑,结实的后背肌肉纹理清晰可见,行医多年,宋青也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可像赵卓远这么结实的人,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心中难免有些波动。
走到赵卓远对面,宋青看到他闭着眼,才稍稍松了口气。
提起手中的盛满中药的瓷罐,就把里面的中药倒到了浴桶中。
听到声响,赵卓远猛的睁开眼睛。
看着变成了浅褐色的水,他问宋青:“倒的这是什么?”
“中,中药。”迎上赵卓远的目光,宋青觉着刚刚有些缓解的尴尬气氛又排山倒海似的重新席卷而来。
“你很紧张?”宋青这样的神情赵卓远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紧张?侯爷觉着我很紧张吗?”宋青说话的时候人已经绕到了赵卓远的身后。
“不紧张吗?”赵卓远忽然觉着此时的宋青很可爱,让他忍不住的想打趣她。
“我才不紧张!”宋青理直气壮的否认。
宋青否认的时候虽然是理直气壮,但心里毕竟是底气不足。
“好好泡,水冷了叫我。”说完就迅速的出了浴房。
可赵卓远摆明了不想让她安生似的,刚出来不久,就听到里面喊道:“水凉了。”
“才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可能凉,再泡一会。”宋青扯着嗓子喊道。
又过了一会,浴房里面又传来赵卓远的喊声:“宋神医,这次是真的凉了。”
“知道啦,知道啦,马上就过去。”宋青答应着,手上拿起装银针的包裹就进了浴房。
走到浴桶旁,宋青把手伸进水中试了试,水明明还热着呢,哪里像赵卓远说的一样,还真的凉了。
宋青拿了浴巾,递给坐在浴桶中的赵卓远,说:“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出来吧。”
这次赵卓远倒是很听话,接过浴巾,起身就出了浴桶。
赵卓远腰间简单的围个浴巾,像故意似的,直挺挺的立在宋青跟前。
“侯爷,请您趴到那边软塌上。”宋青伸手指了指靠着浴房北墙的软塌对赵卓远说。
赵卓远也很顺从,一言不发的走到了软塌边,听话的趴在了上面。
浴房里宋青特意让把温度升的很高,刚进来没多大功夫,她一身的薄衫就已经有些汗涔涔的了。
走到软塌旁,宋青伸手扯下赵卓远缠在腰间的浴巾。
这次倒是赵卓远被吓了一跳,忙转脸看着宋青问:“你要干嘛?”
见赵卓远也有这样的时候,宋青心情顿时大好,从布包里抽出一根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当然是针灸了,不然侯爷您以为呢?”
“针灸不是都针在背部吗?”看着宋青手中明晃晃的银针,赵卓远不放心的拧着眉头。
宋青笑了笑,说:“背部自然是要针,只是侯爷和别人的病不同,能治好你病的地方在这呢。”
说话间,手中的银针就准确的扎进了赵卓远的会阳穴上。
赵卓远惊了一下,被扎的地方就是上次被按的地方。
“侯爷,请您不要乱动,趴好,配合治疗。”说话的功夫,宋青已经手脚利索的把银针扎在了赵卓远的腰阳关,至阳穴位上。
身上扎上了银针,赵卓远自然不再动弹,安静的趴在榻上。
把银针扎好后,宋青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用衣袖简单的擦了擦,起身说:“针都已经扎好了,侯爷请您不要乱动。”
“嗯,”赵卓远脸埋在枕头里,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听见宋青的脚步声,赵卓远问道:“干嘛去?”
“去喝口水。”宋青没好气的回答。
赵卓远扭过脸,看到宋青已经快走到了浴房门口,提高声音说:“我这一身针,你这就走了?”
“别说话了,快趴好,等到通体有发热感觉的时候再叫我。”说完宋青开门出了浴房,把背上扎满银针的赵卓远丢在屋内。
眼下赵卓远没办法,只好认命的又重新趴好,等着宋青说的通体发热的感觉。
就这样,每日正午宋青都会准时替赵卓远针灸,这一晃,治疗了已经足足一月有余。
按照经验来说,赵卓远应该是大有起色才对,可宋青每次问他有没有好转时,他都摇头说没有。
这到让宋青有些怀疑其来,不是怀疑自己的医术,而是怀疑赵卓远是为了打压自己故意说谎。
嘴上说没有冲好转,没准私下里已经悄悄的出去风流快活了。
这天,宋青替赵卓远约了杨飞谢云行二人晚上去云烟楼喝酒。
天已接近黄昏,杨飞谢云行二人早早的就来到了云烟楼,报上宋青的名号后,云烟楼的老板紫云就把二人带到了二楼神仙阁。
看到神仙阁三字的杨飞哈哈的笑了出来,不知道宋青把他们约到这里来是何用意。
谢云行同样也是云里雾里,猜不透王妃的想法。
六月里,即便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身上仍旧热的黏糊糊的,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好在时不时的还有些风吹来,才不至于让人心烦意乱。
昂儿在院子里的假山旁玩水,赵卓远也是难得清闲,坐在一旁观看。
宋青早就换好了男装,手中拿着一水墨山水画折扇走到赵卓远跟前。
赵卓远一看宋青这身装扮,就知道这是打算要出去,他以为宋青过来是想带昂儿出去的,没等宋青开口,便说:“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昂儿吃了晚饭就该歇息了。”
言下之意是要出去你自己出去,别打昂儿的主意。
宋青摇了几下手中的折扇,优哉游哉的说:“侯爷,这些日子你只顾着朝中的事务,把你的好兄弟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赵卓远想了想,这些日子是没有见过杨飞谢云行二人了。
“他们可是没有忘了侯爷您啊,都来府里寻你好几次了。”
“是吗?那我怎么一次都没见着?”赵卓远估摸着是宋青在说谎,朝中虽然繁忙,可自己也不是日日都不在府上。
“侯爷,杨飞前日又来府中,说前几日去钓鱼,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几条大鱼,侯爷刚好又不在府中,收他的礼物,我心里觉着怪不好意思的,就说后天侯爷要请他喝酒。”宋青笑着手中的折扇已经偏了方向,讨好的扇向了赵卓远。
赵卓远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宋青又说:“侯爷,您可一定要赏脸,要不然我以后在杨飞眼中那可就成了不守诺言的人了。”
“什么地方?”赵卓远答应了,一是实在禁不住宋青的软磨硬泡,二是还真的有些日子没聚聚了,今日难得清闲,既然有人安排好了,哪里还有再推辞的理由。
赵卓远问在哪里,宋青当然不敢说地点是京城最有名的云烟阁。
手中的折扇又朝赵卓远扇了几扇,说:“侯爷去了就知道了,绝对是个好地方。”
既然宋青想卖关子,赵卓远也就不再问,反正到了就知道了,京城出了名的饭庄无非也就那么几家。
“芍药,芍药,”宋青高声喊了道。
“奴婢在。”芍药应声快步朝这边走来。
宋青指了指玩水玩的欢乐的昂儿说:“我和侯爷有事要出去,你把昂儿照顾好。”
马车早已备好,府中的日常事务也早已交代清楚,宋青赵卓远二人的马车朝云烟阁疾驰而去。
马车中赵卓远双眼微眯,似乎是对于去哪里一点也不好奇,宋青则是一会掀开帘子偷偷的往外看看到了哪里。
云烟阁地处在京城闹市,最繁华的皇城大道,而赵卓远的武阳侯府则是在城东环境安静的地方,两地之间足足有三十余里。
好在宋青早就嘱咐车夫把马车赶的快一些,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到了云烟阁的门口。
见马车停了下来,宋青赶紧掀开帘子看了看,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耳边还传来各色女子的招揽客人的嬉闹声。
抬头看了看牌匾上的三个烫金大字云烟阁,是了,就是这个地方。
“侯爷,到了,快下车吧。”宋青先起身,替赵卓远掀开车厢的帘子。
赵卓远往外看了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地方很不满意,稳稳的坐在原处,文思没动。
“侯爷,这地方可不是我选的,是杨飞,点名非说要来什么云烟阁,我压根就不知道杨飞会把地方定在这里,他只给我说这是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哎呀,我还真信了,原来是这种地方,侯爷,您若是不高兴,那咱就回去吧,回头我可要好好的骂杨飞。”宋青表情严肃,还带着些不知情就把赵卓远带到这污浊之地的自责。
赵卓远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心中一喜,连忙说:“侯爷快请。”
宋青赵卓远二人并肩迈进云烟阁的大门,前脚还未落地,云烟阁的老板紫云就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紫云并不认识赵卓远,可宋青她确是认的清楚,前天来定包厢,大手笔的一口气包下了阁中最上等的姑娘,足足有二十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紫云就是认人的功夫了得,更别说像宋青这样的大鱼。
“哎哟,宋公子,您来啦?”紫云热情的招呼宋青。
听到紫云热情的叫宋青宋公子,赵卓远悄悄的伸手,使劲在宋青腰上拧了一圈,这小子,还说不知道,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常客。
宋青疼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声张,嘴上强挤出些欢笑,对紫云说:“嗯,嗯,来了,来了。”
紫云见宋青表情不自然,又使劲的朝自己挤眉弄眼,她立刻会意,不再说话,往后退了两步,给宋青赵卓远二人让出道路。
杨飞谢云行二人早就在包厢内等候多时了,光茶就喝了两壶了,就是不见宋青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在屋内坐不住,出门站在廊内看大厅内的热闹景象。
这时杨飞突然撞了撞谢云行,激动的说:“云行,你看谁来了!”
谢云行忙转过头,瞪大一双眼睛往大厅里瞧,这一瞧不要紧,眼前的景象惊的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赵卓远竟然来这种地方了,还是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来的!这让场面太怪异,让谢云行如何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扭过头,问杨飞:“怎么回事?”
杨飞使劲摇摇头,表明自己也是和谢云行一样,对此事一无所知。
看着赵卓远宋青二人越走越近,杨飞和谢云行还是蒙的一头雾水。
直到宋青热络的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久等了,久等了。”宋青双手抱拳,满脸的歉意。
看到赵卓远满脸阴沉,谢云行心里就更是犯嘀咕,猜想可能是宋青把他骗到这里来的,不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宋青为何把自己的夫君骗到这烟花之地,女人们不是最反感自己的夫君出入此地么?
在谢云行看来,宋青果然是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赵公子,茶水已经备好了,咱们快进去吧。”宋青扯了扯赵卓远的衣袖。
赵卓远没吭声,不过也算是没有驳了宋青的面子,冷着脸也进了包厢。
见赵卓远进去,杨飞悄悄的凑到宋青跟前,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把他弄来的?”
宋青笑笑,说:“山人自有妙计。”
杨飞撇撇嘴道:“吹吧你就,他可是最讨厌被骗了,等着吃好果子吧。”
宋青揉了揉自己的腰,心说,好果子自己早就已经吃了,还用你提醒。
杨飞谢云行也进了屋,廊内只剩下宋青一人,满脸痛苦的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腰,赵卓远手上可真没留情,这下肯定会有一大片淤青。
宋青探着头看见三人已经坐下聊了起来,她朝站在大厅一直朝这边看的紫云老板拍拍手,就听到楼下大声喊:“神仙阁客人已经到齐,姑娘们,准备上酒菜!”
话音落地,就看到排成一溜的身姿婀娜的姑娘每人手中端个盘子朝神仙阁款款而来。
姑娘们个个眸中水波荡漾,身为女子的宋青都看的浑身一阵酥麻,她想着赵卓再英雄也是过不了这美人关。
来这地方自然是寻欢作乐的,不过看到这遗留二十多个姑娘,杨飞还是震了震,其中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更是这云烟阁的极品,要叫齐这几位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
第一位进来的是云琴姑娘,紧跟其后的是云棋云书云画四位姑娘,她们手中各端了一小叠甜品,步履款款的进了屋子。
“赵兄真是好福气,琴棋书画四位姑娘竟然都来了。”杨飞笑着对赵卓远说。
赵卓远只是看了杨飞一眼,并没有搭话,杨飞继续说:“赵兄,您是稀客,琴棋书画不只是她们的名字,更是她们的技艺,今日就由你先来选。”
宋青见赵卓远脸色不好,怕挨着他又要吃好果子,进来后直接在谢云飞旁边坐了下来。
杨飞让赵卓远先选,赵卓远却不为所动,宋青知道他还在为自己把他骗来这里生气,便替他说:“早就听闻云棋姑娘棋技了得,巧的是我们赵公子下棋技术也是无人能敌,今日高手偶遇高手,不如就过过招,如何?”
“嗯,好,好,宋兄说的对。”杨飞觉着宋青选的好,拍手称赞。
谢云飞也表示同意,自己下棋技术也不差,可每次都迎不过赵卓远,心中自然希望他能碰上对手。
宋青替赵卓远选了云棋,杨飞爱听琴自然就选了云琴,谢云飞选了云画,最后云书就坐到了宋青身边。
一顿酒喝下来,除了赵卓远脸色有些不好外,气愤也还算热闹。
来这云烟阁当然不只是来喝酒的,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酒足饭饱后,杨飞搂着云琴出了门,谢云飞虽说含蓄一点,却也是半推半就的和云画一起走了。
宋青也搂着云书就要走,赵卓远叫我她说:“等等。”
宋青回过头,双眼迷蒙的看着赵卓远问:“啊?赵兄,还有什么事?”
“马车还等在外面。”赵卓远嗓音低沉,心中似乎憋着一股火。
宋青醉醺醺的笑着,朝赵卓远摆摆手,说:“马车早就走了,时候太晚了,赵兄今日就睡在这神仙阁,身边又有云棋姑娘作陪,云棋姑娘一定伺候的赵兄如神仙一般。”
赵卓远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却被宋青抢了先,她说:“**一刻值千金,恕不奉陪。”
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搂着云书姑娘出了神仙阁,并体贴的关上了门。
刚关上门,宋青刚刚还朦胧的双眼一下子就如湖水般清澈,哪里有一丝的醉意。
她往云画手中塞了一包银子,低声说:“姑娘先回房吧,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找姑娘一叙。”
云书看看宋青,眼神中难掩失落,她把宋青手中的银子轻轻的推了回去,说:“那云书就等宋公子有空了再叙。”
宋青见云书不肯收自己的银子,知道她不是那见钱眼开的女子,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如果云书姑娘不嫌弃,就收下吧,睡前净手后擦在手上便可。”
这次云书并没有拒绝,双手接过宋青手中的小盒子,屈膝道谢后转身离开。
待云书走远后,宋青一转身就进了神仙阁右边的屋子,关上门后,迅速的走到靠着神仙阁的墙边,侧着身子,耳朵便贴了上去。
奈何,这云烟阁墙壁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不知道隔壁神仙阁进展如何,宋青心急如焚,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
没有办法,宋青只好出门悄悄的来到神仙阁门口,倾了倾身子,把耳朵贴到门上。
“果然如宋公子所说,赵公子棋艺真是无人能敌,云棋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云棋姑娘也是不差,一介女流,棋艺如此精湛实属不易。”
“赵公子过奖了。”
“再下一盘,我让你三子。”
……
宋青在门口站的腿有些酸了,干脆蹲在了门口,只听到里面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里面下棋。
早知道是如此局面,真不该给他选了云棋。
门外宋青蹲的双腿发麻,屋内两人边下棋边聊天,那叫一个惬意。
也是喝了些酒的缘故,不知不觉中,宋青竟然贴着神仙阁的门睡着了。
“古人说的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云棋今日算是领略到了。”即便是赵卓远让了自己三科棋子,云棋也还是输了棋。
赵卓远笑了笑,起身说:“时候不早了,云棋姑娘早些歇息。”
说完转身就走。
云棋见赵卓远要走,连忙起身挽留:“这么晚了,赵公子不如就再此过夜。”
“不必了,我习惯了独睡。”赵卓远果断的拒绝。
“赵公子误会了,夜路难走,公子喜欢安静,云棋回房便是。”
不愧是云烟阁的花魁,被拒绝后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尴尬,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赵卓远想到刚刚宋青说马车已经离开,此时已是深夜,这里到侯府少说也有三十里,还真是如云棋说的一般,夜路难走。
见赵卓远没说话,云棋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拾好棋盘道了晚安,转身离开。
可刚一开门,就被顺势跌入房内的宋青吓了一跳。
“宋公子,宋公子,”云棋连忙蹲下身子扶起睡的香甜的宋青。
听到云棋的惊叫声后,赵卓远几步走到门口,看到云棋双手扶着熟睡的宋青,问:“怎么回事?”
云棋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刚刚一开门,宋公子就倒了进来。”
看着双眼紧闭的宋青,赵卓远扬着嘴角笑了笑,听墙脚,这下他就想明白自己为何被骗到这里来了。
“方才我看宋公子也没少喝酒,兴许是喝醉认错房门,进不去,就睡着了,在云烟阁这样的情况倒也时有发生。”云棋轻声道。
“嗯,云棋姑娘先回去吧。”
“可宋公子,”
“不碍事,宋公子我会把他送到房里。”赵卓远说。
云棋点了点头,说:“那赵公子受累了。”
虽有些不放心,可云棋还是识相的把宋青重新放到地上起身离开。
赵卓远看到躺在地上的宋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也太不靠谱,听个墙角竟能睡着。
自己刚刚还发愁,没有这个小东西在身边如何能睡的着,这下好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卓远抬起脚尖在宋青身上踢了踢,叫道:“宋神医?该醒了!”
宋青仍旧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在刚刚云棋开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听墙脚这事实在是太丢人,她还是装喝醉走错门算了,反正云棋姑娘说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还要继续装醉?好,那继续,我奉陪到底。”赵卓远索性搬个椅子坐下。
宋青知道赵卓远识破自己,这是要和自己耗到底了。
他耗的起,自己可耗不起啊,刚刚跌进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她都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现在腰还硌在门槛上呢,而且还是被赵卓远狠心拧了一圈的那边,现在疼的要命。
宋青睁开眼睛,爬起来,尴尬的笑了笑,满脸暧昧的问:“云棋姑娘这就走了?”
“不然呢?”见宋青不停的揉着腰,赵卓远心情甚好。
“那个,你们,那个,就没发生点什么?”
“发没发生你不是都听到了么?”赵卓远戏谑道。
“这不是听着听着,还没到关键的时刻就睡着了。”既然被发现,宋青也就坦诚的不再遮掩。
“哦?那可就怨不得别人了。”赵卓远站起来朝屋子的内室走。
宋青还是不死心,连忙追了上去,又问道:“你们不会真的只下棋了吧?”
“当然不是只下棋。”
“哈哈,我就说嘛,面对云棋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你怎么可能做到坐怀不乱。”赵卓远不说话,宋青又问:“侯爷,感觉如何?还有没有乏力之感?”
“没有。”赵卓远睫毛低垂,解着身上的腰带慵懒的答了一声。
宋青还是有些不放心,心里盘算着再去问问云棋姑娘,转身正要走,却被赵卓远叫住了:“你想让云棋姑娘知道你刚刚不是喝醉走错门而是在听墙脚不小心睡着了?”
听到赵卓远的话,宋青顿在原地,犹豫说:“呃,我去个茅房,你要不要一起去?”
宋青本想着借着去茅房的功夫逃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赵卓远竟一口答应要一同去。
两人从茅房出来,走到赵卓远的屋门前,宋青没有丝毫要进去的意思,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赵卓远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问:“这么晚了不睡,还想去听谁的墙角?”
“谁要去听墙脚,这么晚了,我要回房歇息了。”宋青佯装打个哈欠,一副很困的模样。
赵卓远抬了抬下巴说:“就在这屋睡。”
宋青瞪大眼睛,满脸惊悚的表情:“啊,来云烟阁不找姑娘已经够稀奇的了,现在还要两个大男人睡一起,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进出?”
宋青拨开赵卓远的手就要走,奈何赵卓远却快自己一步,胳膊一伸迅速的就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抱到了屋里。
“快放我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宋青挣扎着低声喊。
赵卓远走到床边,松开胳膊轻轻一甩,就把宋青丢到了床上。
床榻很软,宋青跌落进软软的被褥中,一点也没摔疼。
她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赵卓远,觉着他今日有些反常,平日里,虽然他们都是同床共枕,两个人却也是如同楚河汉界般分的清楚。
她双手抱在胸前,拉了条锦被裹住自己,对赵卓远说:“侯爷,你不会是精力过于旺盛,连男人都不放过吧?”
赵卓远眉尖略微蹙了蹙,把手中的热毛巾扔到宋青脸上,说:“我只是习惯你在身边而已。”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是自己想多了。
拿起赵卓远丢在自己脸上的毛巾擦了擦脸,拉了拉锦被,放心的躺下。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宋青就蹭的一下惊坐起来。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自己和赵卓远二人被整个云烟楼的人嘲笑,赵卓远恼羞成怒,一怒之下不但杀了紫云老板,连琴棋书画四位美人也没有逃过劫难,倒在血泊之中。
宋青赶紧穿了外衫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口,轻轻的把门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了看,廊道里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云烟楼都还在沉睡之中。
她赶紧折返回去,看到赵卓远也已经醒了。
“侯爷,是我吵醒你了吧。”
“怎么起这么早?”
“我先回我的房间去了,若是被人撞见我从你房里出来,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着宋青一溜烟的就出了神仙阁的门。
见天色还早,宋青回房后,又躺和衣躺在床上小寐了片刻。
直到杨飞来敲门,她才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宋兄,昨夜睡的可好?”杨飞嬉笑着问道。
在杨飞看来,宋青是真的可怜,堂堂七尺男儿,却要扮成女人嫁到侯府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这好不容易出来开次荤,铁定是要玩的尽兴。
“好的不得了。”宋青朝杨飞眨眨眼,探着头向杨飞身后看了看,问:“谢兄还没起?”
杨飞笑着说:“想必谢兄和赵兄一样,昨夜定是累坏了。”
听到杨飞提到赵卓远,宋青尴尬一笑,说:“呃,呵呵,是,是,一定是累坏了。”
宋青杨飞正站来廊内说笑,赵卓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杨飞赶忙凑过去,探着头想瞧个究竟。
赵卓远出门后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哐当把门关的死死的,杨飞好奇的视线也被挡在了门外。
“还磨蹭什么,今日还要早朝。”赵卓远扫了宋青一眼,问道:“还不快走。”
宋青冲杨飞使个眼色,说:“杨公子,你的骏马借侯爷一用,谢兄咱们三个不着急,过会子坐马车回去。”
“没问题,对面黄鹤楼的早点不错,不如我们吃了早饭再回去?我做东!”杨飞提议。
宋青也不怕死的附议:“我看行,我看行。”
“昨夜一夜未归,昂儿早起后定会寻你。”赵卓远面容清冷,语调平淡,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寒意。
“侯爷说的是,黄鹤楼的早餐留着下次再吃,今日我还是先回府吃早饭。”昨晚把他骗到这里来,宋青心里已是心虚不已,今日就更是不敢违背赵卓远的意思。
说话的功夫,三个人就已经下了楼,走到了一楼大厅,杨飞递与云烟楼负责值守的小厮一块琉璃坠,那小厮道了声公子爷稍等后,就转身进了后院。
不一会的功夫,那小厮就来到大厅,对杨飞说:“杨公子,您的马已经备好。”
赵卓远接过小厮双手捧着的马鞭,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见赵卓远走远后,宋青也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和杨飞手中极为相似的琉璃坠递与刚才那小厮,并嘱咐道:“把睡后院厢房的小哥一并叫醒。”
“得嘞,宋公子稍等片刻。”说完那小厮又是一溜烟的去了后院。
这小厮是个办事利索的,没多大功夫就把事办妥了。
宋青一走出云烟阁的大门,就看到了还在哈欠揉眼的侯府小车夫。
她抿着嘴笑了笑,走上前去,在小车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问道:“昨天我交代的话没忘吧?”
“公子放心,我可是今日一早起来接公子回府的。”小车夫倒是个聪明伶俐的。
听到小车夫这么说,宋青也算是放心了。
宋青上了马车,杨飞的马被赵卓远骑走了,也跟着宋青上了马车,在他们正要走时,谢云行匆匆忙忙的从云烟阁走了出来,忙叫住他们:“等会我。”
杨飞宋青二人车厢内刚刚坐稳,就听到谢云行的喊声。
杨飞掀开帘子,把头探出来,对谢云行说:“快上车,我们今日有口福了,可以去侯府蹭饭。”
“去侯府蹭饭?”谢云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了想,今日是初六,逢双,今是要上早朝的日子。
知道赵卓远不在府中,谢云行也赶忙提起长袍上了马车。
马车中,宋青看到杨飞垂涎三尺的模样,忍不住的问道:“侯府的饭不是不合你们的胃口么?”
“哈?不合我们胃口?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杨飞瞪大眼睛看着宋青问。
“是侯爷说的啊。”宋青记得上次赵卓远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说侯府的饭不合他们的胃口。
“什么时候说的?”
宋青皱着眉想了想,说:“就是那次,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城郊打猎,你们打赌说谁输了就要做东请客吃饭,后来,我看是侯爷自己回的府,问你们谁输了,侯爷说是他输了,还说你们不去侯府吃饭是因为侯府的饭不合你们的胃口。”
杨飞谢云行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杨飞嬉笑道:“这不听说前段时间侯府新换了厨子么,我们去尝尝新厨子的手艺。”
新换了厨子?宋青心想,侯府什么时候换的厨子,自己怎么不知道。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感觉还没多大会功夫,马车就已经到了武阳侯府大门口。
马车停稳后,小车夫在车厢外叫道:“王妃,咱们到家了。”
“嗯。”宋青在马车内应了一声。
谢云行最后一个上的马车,所以坐在了最外面,自然是第一个下的马车,刚一下马车,就被一团软软的小身影抱住了。
“皇婶,皇婶,你可算回来了。”昂儿抱住谢云行的大腿,小脸亲昵的使劲在上面摩擦。
这场面刚好被下车的宋青看到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喊住昂儿:“昂儿,你皇婶在这呢。”
听到宋青的声音,昂儿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自己抱住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皇婶,随即嫌弃的放开谢云行,还满脸不高兴的嘟囔道:“这不是我皇婶的马车吗?”
言下之意是谢云行怎么会和自己皇婶共乘一辆马车,皇叔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看到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杨飞后,昂儿的小脸就更难看了,这个家伙又是谁?
杨飞似乎是没看出昂儿讨厌自己似的,还伸手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说:“哟,小家伙吃这么胖,看来这侯府的饭果然是很好吃。”
昂儿也不是个吃素的,抬起脚使劲的踩在杨飞脚面上,抬起头,表情很严肃的告诉他:“我这不是胖,是壮!”
看来昂儿是没脚下留情,杨飞吃痛的抱着脚,皱着眉说:“你这小屁孩,懂不懂尊老爱幼啊!使这么大的劲!”
也就是杨飞吧,口无遮拦的,竟然叫昂儿小屁孩,等昂儿一过及笄那可就是当朝侯爷。
还是谢云行比较有分寸,朝杨飞使了个眼色,杨飞这才知道失言。
昂儿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宋青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她连忙叫住昂儿:“昂儿,不得无礼,这两位都是你皇叔的好朋友。”
宋青指了指谢云行介绍道:“这位是谢叔叔,”又指了指杨飞说:“这位是杨叔叔,他们二位是你皇叔最要好的朋友,以后见了他们要有礼貌,知道吗?”
昂儿虽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顺从的点头答应。
“谢兄,杨兄,昂儿还小,别和小孩子置气。”虽然谢云行杨飞两个人不是外人,但宋青还是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谢云行笑着说:“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时候不早了,估计早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吧。”宋青招呼道。
杨飞谢云行也不客气,本来就是来蹭早饭的,这到了门口了,即便不受眼前这小孩的欢迎,他们也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这小孩的脸色再臭也臭不过他皇叔。
果不其然,侯府的厨子手艺果然是一等一的,即便是这简单的早饭,都能被他做的这么美味。
用六月里新采摘的莲子熬的粥,鲜香四溢,喝到嘴里更是糯软甜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万亩荷塘之中。
莲子粥简单的配了一盘炼乳脆饼,整个膳房里都飘着这浓郁的炼奶香,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那叫一个美味。
宋青看杨飞这么吃的这么陶醉,自己心里还惦记着云烟楼对面的黄鹤楼的早饭,便问:“杨兄,好吃吗?”
杨飞点头如捣蒜:“好吃,好吃。”
“和黄鹤楼的想比呢?”宋青问。
“十倍。”杨飞夸张的说。
“真的么,黄鹤楼的早饭要比这好吃十倍?”宋青眼睛发亮,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黄鹤楼吃早饭一样。
杨飞摇摇头,说:“我是说侯府的早饭要比黄鹤楼的好吃十倍!”
“有这么好吃?”宋青扭头问正专心喝粥的谢云行。
谢云行也深深的点了几下头。
“看见了吧,云行都说好吃,平日里他的嘴可叼着呢。”
没多大会功夫,杨飞谢云行就把碗里的粥吃了个精光。
“王妃,这侯府的早饭,我们是吃过了,只不过,听说府里的午饭也是相当好吃,以后有机会,可要记得叫我们来吃啊。”说话时杨飞还不忘捏一块脆饼放入口中。
“一定,一定。”宋青爽快的答应。
而坐在旁边的昂儿却好像很不乐意似的,似乎还对杨飞捏自己脸颊说自己胖耿耿于怀。
估摸着赵卓远可能下早朝快要回来了,杨飞谢云行二人和宋青告别后匆匆离去。
“皇婶,昂儿不喜欢刚刚那两位叔叔。”
“为何?”宋青轻声问。
“他们不如皇叔好。”昂儿天真的歪着小脑袋。
宋青翻翻白眼,赵卓远整天板着脸,哪里好了?她怎么就没看出他哪里好。
“那昂儿给我说说你皇叔哪里好?”
昂儿抬着下巴想了想,说:“皇叔哪里都好。”
“好吧,好吧,你还是给我说说那两位叔叔有什么不好吧。”
“好吧,好吧,你还是给我说说那两位叔叔有什么不好吧。”
这次昂儿却是没有想,张口就说:“那位杨叔叔,吃的太多,不好,而且他还捏昂儿的脸说昂儿胖。”
宋青笑着摸摸昂儿的脑袋,又问:“谢叔叔总没有得罪你吧,我看他也吃的不多呀。”
“谢叔叔才不好呢,他吃饭的时候老是偷偷看皇婶,一点都不好。”说起谢云行,昂儿似乎是更生气了。
宋青倒是有些吃惊:“真的吗?谢叔叔偷偷的看我?我怎么不知道。”
“嗯,昂儿看的真真切切。”
“好,好,好,他们都不如你皇叔好,行了吧。”
“皇婶,以后不要让他们来吃饭了,好不好。”昂儿央求道。
对于小孩子这样的软磨硬泡,宋青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只好点头同意。
。
赵卓远泡澡的水,宋青早就命人烧好,可是眼看着到了正午,却不见他回来。
她早就和赵卓远约定好,如果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一定会赶在正午前回来。
正午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是不见赵卓远回来,宋青在屋内坐不住,踱步就走到侯府门口等候。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时分,才见赵卓远骑着马,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宋青连忙迎了上去,问:“怎么这么晚回来,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嗯,进去再说。”赵卓远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府。
宋青知道事情不小,也连忙跟了上去。
赵卓远直接去了书房,宋青跟着进门后,顺手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侯爷,看您脸色这么严肃,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宋青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先开口问。
虽然她知道自己本不该过问朝局,只是,朝局中的事关系着自己对赵卓远的治疗,她还是多关心了一下。
赵卓远很疲惫的靠在案几后的太师椅上,伸手揉着双鬓,低声说:“西北战事将起。”
宋青瞪大眼睛,似乎是吃了一惊:“真的要打仗了么?”
“嗯。”赵卓远点点头。
“不可避免么?”宋青又问。
赵卓远摇摇头,说:“能拖到此时,已是我大邑幸事。”
“嗯,看来西北蛮族真是虎狼之心。”宋青低低的叹了口气。
“新帝登基不过半年,根基尚且不稳,正值六月,西北边牧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再加上年关时我国赠予的物资休养生息,此时正是他们挑起战事的最佳时机。”赵卓远右手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似乎是在思索对策。
“那侯爷可有对策?”
“此战不可避免,自然是迎战,大邑和西北两国不可并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盛夏,白天是一年当中最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赵卓远凝神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
驻守边关多年,其实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两国交战,这一战下来,又是民不聊生了。
“侯爷可是要亲去坐镇?”宋青看到赵卓远嘴唇有些干裂,体贴的替他倒了杯茶,递与他。
虽然平日里宋青和赵卓远似乎是水火不容,但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他们二人却像极了同舟共济共患难的夫妻。
“江城虽心思不正,却是个骁勇善战的,除去他的那些党羽,朝中武将已无人可用。”赵卓远攥紧拳头,心里暗自埋怨哥哥赵卓立实在是糊涂,养虎为患。
“侯爷,您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宋青瞪大眼睛,被赵卓远的话吃了一惊,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语调却成了大大的疑问:“明日?”
“嗯。”赵卓远点了点头。
“这么快!”
“战事可能没有这么快,不过,我越早过去,多出几日筹谋布局,胜算总会高出许多。”对于这场战争,赵卓远心中也有几分唏嘘。
大邑国力虽然强盛,只是这几年来,赵卓立听信术士,在国内大肆兴建庙宇,国库连年赤字,徭役赋税沉重,百姓早已是民不聊生,军队的士兵也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战力极弱。
赵卓远说的有道理,可宋青心里也有打算,只是和军国大事相比,自己的事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犹豫着,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赵卓远见宋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你想说什么?”
“呃,我,嗨,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侯爷凯旋回来再说也不晚。”宋青眯着眼睛笑了笑。
“去收拾几件衣物,明日一早我们就起程。”赵卓远端起茶轻泯了一口。
“我们?”
“嗯,我们。”
“侯爷是说,我也随你一同去?”宋青又问。
“你我二人的三年之约,难道忘了?”赵卓远放下茶杯,开始整理要随身携带的书籍。
“当然没有忘,三年之内把侯爷的病治好,然后侯爷收回玉佩。”宋青张口就说出了自己所理解的三年之约。
没想到,赵卓远却笑着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宋青问:“我是这么说的么?”
宋青摇摇头,说:“侯爷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是这么理解的,难道理解错了么?”
“错的离谱!”
“错了?那我该怎么理解侯爷您说的三年?”宋青皱着眉头问。
“三年之内治好病是没错,只是这三年的时间你要形影不离的跟着我,我在哪里,你就到哪里,明日我去西北,你自然是要随行。”
听到赵卓远的话,宋青跌坐在椅子上,心说,她就知道自打拿了那块玉佩开始,自己算是上了贼船。
宋青不想跟着赵卓远去,那可是前线,一不小心可是要丢了小命的。
再说了,流河镇本就是大邑最西北的国土,气候干燥少雨,冬天寒风刺骨,可这到了夏天,整个镇子热的像个大火炉。
这样恶劣的环境,若是再发生战事,遍地横尸,瘟疫肆虐,到时候流河镇就成了人间地狱。
宋青坐在椅子上思虑再三,最后斩钉截铁的对一旁收拾书籍的赵卓远说:“我不去。”
“不去?难道你想毁约?”赵卓远顿了顿又说:“若是你想在侯府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王妃,那约定不遵守也罢。”
在侯府待一辈子?宋青觉着这件事比跟着赵卓远去流河镇恐怖多了。
三年?还是一辈子?宋青动摇了。
她扭头看了看赵卓远,他仍旧专心的站在书架旁收拾着,不紧不慢,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思量再三,宋青握紧拳头,使劲在案几上捶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好,我去!”
“嗯。”赵卓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说话时别说扭头看宋青了,就是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赵卓远这反应,让宋青心里很不舒服,既然那么漠不在乎,他又何必要求自己与他同去。
“那我去收拾衣服了。”宋青垂头丧气的起身。
“不用带太多,带几身轻便男装便可。”在宋青快走到书房门口时,赵卓远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宋青耷拉着头,自然是没有看到。
走出书房没多远,宋青又迅速的折了回来,说:“我们都走了,那昂儿怎么办?”
“明日一早,皇宫会来马车把他接走。”
“去皇宫?皇太后那里吗?”宋青有些不放心的问。
“是寿祥宫。”
“哦,先别收拾了,衬着昂儿还没睡,先去给他告个别吧,免得我们明日突然一走,他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昂儿那小家伙已经长在宋青心尖儿上了。
这突然一走,别说昂儿一个十岁的小孩了,就是自己,也是心生不舍。
赵卓远扭头看了看桌上自己挑选的书籍,少说也已经有二十几本,该是差不多了。
他从书架上抽出最后一本,摞到案几上,说:“你太小看昂儿了,生在皇家,最经得住的就是这些离别了。”
其实赵卓远想说的是皇家的孩子感情都寡淡的很,对于这些离别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宋青却不同意赵卓远的看法,她说:“昂儿这孩子和宫里其他皇子不一样。”
赵卓远不和宋青争论,她自小没有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皇宫,自然不知道宫内人性的寡淡,可昂儿是江贵妃的儿子,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必定是受了不小的影响。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宋青突然觉着时间好紧张,她出了书房,快步朝昂儿住的小院走去。
时候尚早,昂儿还没有睡,屋子里亮着灯,因为天气炎热,两扇窗户大开着,昂儿就坐在窗子边低头专心看书。
身旁的婢女轻轻的在他身后摇着团扇,替他赶走扰人的蚊蚋。
宋青站在远处静静的看了一会,赵卓远虽说没有告别的必要,可自己执意要来,他也跟着一同来了。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宋青耸耸肩,对赵卓远说。
“不去告别了,不怕昂儿受不了么?”
宋青叹叹气,说:“哎,我怕告别时我自己受不了。”
赵卓远伸手安慰似的在宋青肩膀上拍了拍,两人并肩朝他们的住处走去。
想着明日就要启程,宋青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有好多东西要带,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没再说话,耳边只剩下各种虫鸣声,衬的这夏夜是越发的静谧。
这一晚,宋青睡的特别不踏实。
梦魇中到处都是杀戮,是血腥,是离别。
不止一次,她惊的抬起胳膊,挣扎着想要醒来,朦朦胧胧中,觉着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重新被放进薄薄的锦被之下。
这么半醒半睡的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宋青醒来时,自然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天还没有亮透,府里那些早起的丫鬟们已经梳洗好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家丁们有的打扫院子,有的在往厨房里抬水,还有几个在花园里修剪花枝,整个武阳侯府和往常并没有两样。
宋青揉揉眼睛,心想,赵卓远肯定是没有把要出远门的话告诉大家。
可谁知道,没过多大会,张小宝和家丁老刘就快步走到屋门口,见到宋青,他俩恭敬的请了安,便问赵卓远:“侯爷,车马已经备好,何时启程?”
宋青吃了一惊,原来大家是知道的啊。
再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丫鬟家丁们,宋青猜想,他们可能也知道。
哎,看来赵卓远说的没错,越是这些皇宫侯府,人情就越是寡淡,对于离别这些人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若是在小清河镇,情况可就是大不相同了,如果知道她要出远门的话,头天晚上乡亲邻里肯定都会登门送一些路上的吃食,用品。
赵卓远走到站在门口发愣的宋青身边问:“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没?”
“嗯,收拾好了。”宋青点了点头。
赵卓远扭头对身后的张小宝说:“小宝,你与我一同去流河镇,老刘年事已高,就留在府里打点府里的日常事务。”
“是,侯爷。”张小宝张口答应。
只是老刘却有些迟疑,他对小宝使了个眼色,张小宝连忙又说:“侯爷,之前在西北时,都是老刘和小宝两人伺候侯爷的,侯爷,老刘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不行!”赵卓远果断的说。
“侯爷,就让老奴跟着去吧。”
“此去路途遥远,我们又着急赶路,到时候你身子吃不消,可是要耽搁时日的。”赵卓远一句话打消老刘的念头。
“走吧。”赵卓远把手中的宝剑递给身旁的张小宝,大步朝门口走去。
宋青也连忙跟了上去,张小宝拍了拍垂头丧气的老刘的肩膀,安慰说:“刘叔,别多想,此去是打仗的,侯爷怕您身子吃不消,您就留在府中替侯爷把家照料好,就是对侯爷最好的支持了。”
说完张小宝就要走,老刘叫住他嘱咐到:“小宝,你一定要把侯爷照顾好。”
“放心吧,刘叔,我赶紧走了啊。”话音还未落地,张小宝就抱着赵卓远的宝剑朝门口奔去。
宋青紧跟着赵卓远走到侯府门口,看到门口只有两匹马,和一辆装了些东西的马车。
她抬头问赵卓远:“只有小宝我们三个人吗?”
“不然呢?”赵卓远翻身上了马。
远征西北,不应该是群臣送别到京城德胜门门外吗?
怎么他们此去的排场这么小?
宋青冲着赵卓远撇撇嘴,正想上马,却被张小宝拦住了,他说:“王妃,对不住了,这匹马是小宝的,您的在那边。”
宋青顺着张小宝的手指看去,竟是那辆马车。
她忽然想起,昨夜赵卓远告诉自己,此去她是以侍从的身份去的。
张小宝是他的书童,而自己是他的侍从,比张小宝还要位低一等。
她堂堂王妃,今日竟沦落成赶马车的车夫了。
心中虽不情愿,却也别无他法,宋青只好乖乖的上了马车。
三个人就这么踏上了西征的路。
早在之前,宋青就有意要随师父一起远行游历,只是师父放心不下城郊的那小医馆,才一直不同意。
这些年,她最远也就去过京城最南端的白头谷。
其实对于这次远行,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憧憬的。
她想着自己在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事,会不会遇上山贼,会不会遭遇狂风暴雨,等等。
只是这一路上,自己设想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宋青听张小宝说,还有五天的路程,他们就到流河镇了。
坐在马车上,宋青想想,从侯府出来足足有十天了,这十天里,他们除了晚上找到客栈休息外,其他的时间都在赶路了。
这期间,一点刺激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她想着,师父从前游历回来,都会给自己讲在路上遇上的各种千奇百怪的事。
回想着师父讲故事时脸上丰富的表情,此时宋青真怀疑师父是不是在自己编故事给自己听。
宋青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正午了,肚子都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可他们还处在一片树林之中。
看样子,十里之内是不会有客栈饭馆了。
宋青赶着马车,自然是追不上赵卓远张小宝二人。
她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好饿啊,什么时候吃午饭?”
赵卓远好像是没听到宋青的喊话似的,不但没有回头,就连身下的骏马的速度也没有放慢丝毫。
倒是张小宝,吁了一声后,掉头回来,对宋青说:“前面不远有家馄饨馆,王妃再忍一忍吧。”
听到前面有吃饭的地方,宋青自然是高兴的点头,挥了一下马鞭,赶起车来也浑身是劲儿。
应是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饭馆的缘故,这家馄饨馆的生意异常火爆。
三人进了店,竟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还是等了许久后,一桌人吃完结账后,他们才坐了下来。
“三位客官,本店有牛肉,猪肉,鸡肉,鱼肉馅馄饨,几位要来点什么?”馄饨店小二边擦桌子边问。
“鱼肉。”宋青抢先说,她实在是太饿了。
自打听了张小宝说不远处有馄饨馆,她就开始想象香喷喷的鱼肉小馄饨,白汤衬着碧绿的葱丝,光是想着就垂涎三尺了。
宋青先点了,赵卓远也不介意,反而是借着宋青点的说:“我也要鱼肉馅。”
两位主子都要了鱼肉,张小宝自然是说要一样的。
没多大会功夫,三万热腾腾的鱼肉馄饨就上桌了。
热腾腾的鱼肉馄饨,香气扑鼻,咬开之后,洁白的鱼肉馅更是鲜香弹牙。
“老板,再来一碗。”宋青把眼前的空碗往桌子中央一推,大声喊到。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热情回应。
在宋青等着第二晚馄饨的时候,就看到坐隔壁桌的人转过头,看着自己,她也看了那人一眼,竟然是自己的故交,白头谷少谷主白程楠。
宋青伸出手指着白程楠,嘴巴却惊的发不出声音。
若是在京城遇见白程楠,宋青绝不会这么吃惊,她只是不敢相信在距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自己竟也能遇见熟人。
“宋青!”
还是白程楠先叫出了宋青。
“程楠兄?”宋青虽然叫出了白程楠,语气里却还是充满疑问。
“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不在医馆,这是要去哪?怎么憔悴了这么多?”白程楠警戒心很强的看了看低头吃饭的赵卓远张小宝二人。
宋青自然不会告诉白程楠实情,脑子一转,随即编了个谎话,指着赵卓远说:“哦,我现在正替那位公子调理身体,巧的是这几日公子有事要外出,我也就一同跟着出来。”
听到宋青这么说,白程楠点点头,又问:“容我多言问一句,那位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西北流河镇。”宋青心想说了也没关系,那么偏远的地方,白程楠铁定是没听说过。
可谁知白程楠却拍了一下手,兴奋的说:“这么巧,我们刚好也是要到流河镇去!”
宋青傻眼了,白程楠也要去流河镇,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啊,听说那里山高路远的,程楠兄此去所谓何事?”宋青问到。
白程楠悄悄把宋青拉到一边,低声说:“听说流河镇最近不太平,怕是战事要起,爹爹吩咐我赶在开战之前采买些紫灵芝回来。”
“要起战事?”宋青佯装不知情,一副听了很吃惊的样子。
“宋青,你最好劝劝那位公子,如不是非去不可,最好是别去那流河镇。”
宋青尴尬的笑了笑,说:“可能还真是非去不可。”
白程楠又说:“那你就让他换个调理身体的先生。”
“可我已经收下他的重金,不可失信。”宋青知道白程楠这是在替自己考虑。
白程楠眼眸深沉的看了宋青一会,叹口气,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们同行吧,这一路上我还能照顾到你。”
“程楠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宋青又看了专心吃饭的赵卓远一眼,继续说:“再说了,我又是与他人同行,怕是不方便。”
看宋青满脸为难的模样,白程楠不忍心让她为难,叹口气说:“也罢,也罢,那你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
听到白程楠这么说,宋青如释重负,忙说:“嗯,一定会的,程楠兄放心吧。”
“回到京城后,别忘了去趟白头谷,我爹他一直念叨你。”
“知道啦,程楠兄,你馄饨都凉啦,赶快吃吧。”宋青像个孩子似的,无邪的笑了笑。
在白程楠跟前,她一直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处处被他照顾着。
宋青和白程楠聊完回到桌子的时候,自己叫的第二碗馄饨已经端上了桌。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馄饨,宋青依然是好胃口,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就送入口中。
张小宝探着脑袋看了看坐隔壁桌的白程楠,没有吭声,王妃此行虽然是比自己还要低一级的侍从身份,可他却能分的清,主子的事,他自然不敢多问。
赵卓远吃完碗里最后一个馄饨,接过张小宝递过的白色布巾擦了擦嘴,看着宋青问:“饱了么?”
“饱了,饱了。”宋青点点头,此时已是两万馄饨下肚。
“既然饱了,那就继续赶路。”赵卓远起身大步出了馄饨馆。
宋青擦干净嘴,连忙走到白程楠跟前告别。
告别后,又迅的追了出去。
出门时,张小宝已经牵好了车马。
赵卓远却没在马上,宋青看了张小宝一眼,张小宝指了指马车,示意侯爷在马车内。
宋青上了马车,拿起马鞭,准备赶车的时候,却听到车厢里面的人喊到:“王二,进来。”
宋青此次是以赵卓远侍从的身份随行,名字也换成了她最初企图蒙混过关的名字王二。
听到赵卓远叫自己,宋青狐疑的看了看车厢的帘子,虽不知赵卓远叫自己所为何事,但她却能听出他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心里有几分犯嘀咕,但她还是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果然,车内的赵卓远面色清冷,眼眸微眯,表情中带着些不悦。
“老爷,您叫小的何事?”既然是侍从,宋青自然是要扮演的像一些,十分规矩的称呼赵卓远为老爷。
“那人是谁?”赵卓远缓缓的睁开眼睛,盯着宋青问。
宋青知道赵卓远问的是谁,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京城最南郊白头谷谷主白道秀的儿子白程楠。”
“旧识?”赵卓远声音低沉沉的问。
“嗯,算是旧识。”宋青没和赵卓远细说。
她觉着也没这个必要,三年的约定而已,自己从前的事,从前认识的人都没有必要让他知道的必要。
“我们此行不是游山玩水,你怎能随意向别人透漏。”赵卓远语气里有些责备。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着那么偏远的地方,白程楠肯定不会知道,就随口说了出来。”宋青低着头,对于这一点,她觉着确实是自己不对。
看着宋青自责,赵卓远忽然又觉着心生不忍,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以后多加注意就行了。”
宋青见赵卓远不再追究,瞬间转悲为喜,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拔下木头塞子,倒了一颗黑色药丸在手心。
她把手心的药丸递到赵卓远面前说:“老爷,该吃药了。”
一路上,虽不说是风餐露宿,但碍于他们着急赶路,也就耽搁了赵卓远每日正午的针灸,宋青又怕间断会影响疗效,便每日给他服用一粒地黄制成的药丸。
赵卓远接过药丸,放进嘴里,微微仰头咽下。
吃过药的赵卓远并没有下马车,而是靠在车厢里小憩。
因为赵卓远坐在马车内,张小宝把车赶的格外的慢,而且净挑平整的路走,宋青在马车内丝毫没觉着颠簸。
她在心里暗骂张小宝,这家伙倒是心疼自己主子。
宋青心里盼着赵卓远能在马车内多睡一会,自己也能凑着好好休息休息。
这十天来,她赶着马车跟在赵卓远张小宝马后,一路狂赶,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宋青以为赵卓远休息一会就会继续出去骑马,没想到,他在马车内一坐就坐到了黄昏。
宋青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官道两旁陆陆续续的有些茅草房,马车越往前走,路两旁的建筑就要好上几分,她知道这是前面有城镇的迹象。
天刚好快黑了,今晚就可以住到前面的镇子上,晚饭也有了着落。
宋青正摸着自己已经有些饥饿的肚子,就听到车厢外的张小宝说:“老爷,平安镇到了,我们还是住和平客栈么?”
“嗯。”赵卓远简单的应了一声。
和往常一样,张小宝在柜台要了一间天字号,一间普通房间。
张小宝心里有数,王妃虽然是以侍从的身份随行,却是要和侯爷同住的。
把一切安顿好后,宋青就想着出去看看,自己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距离京城越远,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就越是不一样,在宋青看来,很是新奇。
“老爷,这一路劳顿,你先在房里休息,我出去给您买些吃食。”宋青对赵卓远说。
赵卓远扭头看她一眼,说:“这里不似京城,你若想出去转转让小宝跟着。”
宋青连忙摆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小宝还是留下伺候老爷您,出去后我多加小心便是。”
她才不想让张小宝跟着,那个告状精,简直就是赵卓远安插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
“那我与你同去。”赵卓远转过身,就朝门口走。
“啊,老,老爷,还是让小宝去吧。”宋青连忙追上赵卓远。
和赵卓远相比,她想还是让张小宝去吧,张小宝再爱告状,充其量也只是赵卓远的一双眼睛,可现在整个赵卓远都要跟着自己出去,那她宁愿只带一双眼睛。
可惜晚了,赵卓远已经出了门。
宋青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可让她更头疼的事还在后面呢。
宋青赵卓远二人刚走到平安镇的夜市街头,就碰到了出来闲逛的白程楠。
白程楠身材高挑,长相俊美,更是喜欢一身白衣,平安镇的人们又喜欢穿色彩艳丽的奇装异服,一袭白衣的白程楠就更是显眼,人群中宋青一眼就看见了他。
她赶紧拉着赵卓远要转身,可谁知白程楠的眼神同样好,大声叫了宋青一声。
宋青尴尬的真想钻到地里去。
“宋青!这里!”白程楠远远的朝宋青使劲挥着胳膊,生怕她看不见他似的。
见逃不掉,宋青只好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也朝白程楠挥挥手。
也就是挥手的功夫,白程楠已经满脸笑意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宋青,这么巧,在这平安镇又碰到了你。”白程楠满脸笑意,很是温暖。
“呵呵,是啊,真是巧,程楠兄。”
白程楠上下打量了赵卓远一番,见宋青不向自己介绍,便主动问:“这位是?”
赵卓远正想开口,宋青连忙打断,抢先说:“主家赵老爷。”
白程楠了然的说:“哦,这位就是你说的,”
宋青又连忙打断白程楠,说:“对,对,对,这位就是我吃饭时说的那位主家。”
宋青真是捏了把汗,虽然只是告诉白程楠自己是在替赵卓远调理身子,可她怕赵卓远多想,以为自己没有遵守保密协议,再三年之约上再加个三年五年的,自己可就惨了。
“哦,对了,你们住哪里?”白程楠问宋青。
宋青迟疑了一下,看了赵卓远一眼,不敢再随意透漏行踪。
没想到赵卓远却说:“和平客栈。”
“赵老爷也住和平客栈,看来真是巧了,我也住那里。”说话时,白程楠满脸笑意的看着宋青。
赵卓远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嗯。”
“听说这平安镇的夜市很热闹,宋青又是极喜凑热闹,不如我们一起把这夜市逛上一逛,如何?”
宋青明显的看出赵卓远满脸的不悦,可是白程楠又是盛情邀请,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真是为难。
好在正在宋青左右为难时,白家的家丁气喘吁吁的大喊着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白程楠瞪那家丁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也不怕赵老爷笑话。”
那家丁赶紧冲着赵卓远鞠了一躬,继续说:“咱们方才栓在夜市头上的马匹不见了。”
“马匹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让你在那里看着的吗?”
“我见旁边石头上有个铜板,转身捡铜板的功夫,回过头,马儿就没有了踪影。”家丁也是满脸委屈,这平安镇民风也太不好了吧。
若是在他们白头谷,别说捡个铜板的功夫了,就是你找棵树把马栓上一天,也定不会丢。
石头旁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有个铜板,这分明是贼人惦记上了白家的马,设好的计。
白程楠知道丢了的马是找不回来了,明日还要赶路,只好连夜去重新买马,逛夜市是没心思了。
“赵老爷,实在不巧,我的家丁办事不利,在下今日就不陪你们逛夜市了。”白程楠很有礼貌的对赵卓远点了点头。
对赵卓远表示歉意后,他又伸手摸了摸宋青的头顶,说:“见到好吃的,别忘了给我带些来,我住天字一号房。”
“哦,好,你先去找马吧,程楠兄。”虽然白程楠丢了马,宋青心里却是挺高兴的。
只是旁边的赵卓远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了。
“你和那个叫白程楠的很熟么?”熟到竟然这么自然的就摸头顶。
“呃,”宋青想了想,说:“也不算很熟,只能说是小时候比较熟而已。”
“小时候?”赵卓远狐疑的看着宋青,等她解释。
宋青说:“小时候,我师父总是带我去白头谷做客,白程楠比我年长两岁,总是带着我满谷里跑着摘野果子吃。”
听说宋青和那个白程楠竟是从小就认识,赵卓远本就难看的脸色是越来越阴郁。
不光宋青觉着莫名其妙,就连赵卓远自己都觉着奇怪。
赵卓远心想,宋青只是机缘巧合自己娶来搪塞太皇太后的,他与谁相识,与自己何干!
赵卓远突然转身,对宋青说:“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这夜市你自己逛吧。”
赵卓远此时要走,宋青忽然慌了神,刚刚出门时自己还十分不情愿让他跟着,可此刻她已经见识到这平安镇的彪悍民风。
她生怕赵卓远一走,自己荷包里的那几两碎银子也很难保住,到时候见到好吃的,好玩的,那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
宋青了解赵卓远的性情,他若是要来,你想拦也拦不住,他倘若是要走,你也阻挠不成。
叹口气,说:“那好吧,既然老爷累了那就先回去歇息,我见了好吃的也给你带上一份。”
赵卓远没应声,转身走了。
宋青耸耸肩,看到街上都是穿的红红绿绿的本地人,她先找了家服装店,买了一身有本地特点的衣服换上。
果然,穿这身衣服走在街上,便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了。
她在心中暗喜,真是聪明如她。
街道两旁都是卖小吃饰品的,和京城繁华的皇城大道相比,这里竟也丝毫不逊色。
葡萄干,桃子干,山杏干,各种糕点,五颜六色,香气扑鼻,宋青在这个夜市里真是寸步难行,倒不是路难走,而是路两边的东西实在是吸引人,她每走一个摊位都要停留许久。
看看,尝尝,再买上一些包起来带走。
宋青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自己荷包里的那几两碎银花的所剩无几,才意犹未尽的往和平客栈走。
宋青抱着大包小包进门时,赵卓远正靠在窗边的灯下看书。
“老爷,救命,救命,快来帮帮我。”宋青两只胳膊险些被压断,一进门就向赵卓远求助。
赵卓远抬头看见宋青这副模样,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倒没有好心来接她,只是笑问:“怎么穿成这样?”
走到方桌前,宋青把东西放到上面,长长的叹口气,说:“您还好意思问呢,若不是见识到这平安镇的民风,我不穿成这样,怎么敢在夜市上逛?兴许还没走出几步,荷包里的银子就落入贼人之手了。”
赵卓远此时倒是佩服宋青的聪明机智了。
“老爷,老爷,这是我买的葡萄干,可甜了,黑色的,起初我还以为这黑乎乎的东西不能吃呢,尝了一颗,没想到会这么好吃。”宋青在一大堆东西里翻找那包黑色葡萄干。
赵卓远不理会,仍旧靠在那里看书,宋青就自言自语:“这黑葡萄干不但好吃,还有好听的名字,叫黑美人。”
翻找黑葡萄干时,宋青又看见了用油纸包住的芝麻大烧饼,她拿出来,送到赵卓远面前,说:“看,这么大的烧饼,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赵卓远瞥了宋青一眼,心说,这又干又硬的馕饼有什么好稀奇的,以后到了流河镇,一日三餐都离不了,看到时候还会不会这么兴奋。
这里的一切,对赵卓远来说可能一点都不稀奇,可对宋青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头一回见,自然是新鲜的不行。
奈何她一腔热血,可赵卓远却丝毫不为所动。
宋青觉着赵卓远无趣,突然就想到了隔壁天字一号房的白程楠,她想起来,刚刚程楠还交代自己见到好吃的都要带上一份呢。
看看这一桌子的东西,宋青挑捡了几样,转身就出了门。
赵卓远看了她一眼,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宋青肯定是去了隔壁房间。
去找那个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白程楠了。
宋青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因为两只手中都拿着东西,她就用脚在门上踢了两脚,叫道:“程楠哥,程楠哥,你在屋里吗?”
“在。”屋里面白程楠应了一声。
“快过来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白程楠从里面拉开了。
见宋青双手拿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白程楠连忙笑脸相迎:“买了这么多啊,我怎么能吃的完。”
“吃不完拿着路上吃,反正到流河镇还远着呢。”宋青已经不客气的进了房间。
没有赵卓远在旁边,宋青在白程楠跟前轻松自在多了,连生疏的程楠兄都改成程楠哥了。
“快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白程楠把宋青拿来的油纸包一一打开,品尝里面的东西。
“啊,这个是什么啊,黑乎乎的,能吃吗?”白程楠指着油纸包里的黑葡萄干,满脸夸张的表情。
这表情正是宋青期待看见的,她满脸兴奋的说:“哈哈,没见过了吧,这是黑美人,葡萄干,甜着呢,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黑色葡萄干,程楠哥,你肯定也没见过吧。”
白程楠连连摇头,说:“没见过,没见过。”
宋青又拿起刚刚在赵卓远跟前炫耀的馕饼给白程楠看,白程楠见到那馕饼的表情绝对不亚于自己刚见到馕饼时的讶异。
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一向白程楠展示过后,宋青才想起问白程楠丢马的事。
“程楠哥,丢的马匹找到没?”
白程楠摇摇头,说:“贼人设计好了要偷马,怎么能轻易让我们找到,况且这是别人的地盘,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惹岔子。”
“嗯,是这个道理。”宋青认可的点点头。
心说,一向不吃亏的白程楠也有能如此顾大局的时候,真是不容易。
“破财消灾,我刚刚又去买了两匹,不耽误明日赶路。”白程楠使劲咬了一口馕饼,用力的嚼着。
“呵,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若是拿回去孝敬你师父,铁定把他那一口老牙硌掉!”白程楠一向都是这么没正型。
“哈哈,若是程楠哥拿回去孝敬老谷主,恐怕老谷主那牙口也是要毁掉一半。”宋青也不吃亏。
“你这坏小子,亏得我爹平时那么喜欢你,你竟有这坏主意。”
宋青白程楠两人正聊的欢,就听到有人敲门。
白程楠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传来赵卓远的声音:“时候不早了,该回来歇息了。”
赵卓远在门外听见屋里面的两个人聊的很欢,脸色不自觉的沉了沉,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
宋青听到门外是赵卓远的声音,当即示意白程楠别说话。
她提高声音答应道:“知道了,赵老爷,马上就回去。”
白程楠满脸的不高兴,低声说:“你只是替他珍病,怎么还非要在一个屋里歇息,莫非是卖给他了不成?”
“嘘!小点声。”宋青低声说。
“你告诉那赵老爷,今晚就在我屋里歇了。”白程楠看了看门口,继续说:“这么些日子没见,我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不行,不行,人家主家晚上歇息前要针灸的,针灸后我还要观察观察,为了方便,就暂时在一个屋里歇。”
“可是,”白程楠还想说什么。
宋青不好让赵卓远等太久,连忙说:“好啦,好啦,程楠哥,我先走了,以后我会去白头谷找你,到时候我们秉烛夜谈。”
白程楠虽不情愿,却也不愿意让宋青为难,只好点头同意。
宋青一出门,就被等在门外的赵卓远扣住了手腕。
她吃了一惊,却没敢发出声音,生怕白程楠听到异响追出来,看到这尴尬的局面。
“我若是不来叫你,你可是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了?”赵卓远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声音却因为浑身的低气压而显得异常的低沉。
“老爷说笑了,我只是一时忘了时辰。”宋青挣扎着想把手腕从赵卓远手中抽出,奈何他力道太大,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不知道明日还要赶路么!”
“嗯,自然是不敢忘。”
赵卓远把宋青揪到屋里,哐当关上了门。
。
第二天一早,三人收拾好行李,简单的吃了些早点。
张小宝在柜台算账,宋青则是最先出门去牵来了马。
她把马缰绳递给赵卓远,而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上了马车。
宋青还觉着奇怪,怎么从昨天吃完了馄饨赵卓远就不骑马改坐马车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走走停停,而赵卓远一次都没骑过马,每日都坐在马车内。
张小宝在外面赶车,宋青也乐得清闲,没事的时候就躲在马车内歇息。
几日下来,她先前憔悴的面容竟泛起了些许红润来。
因为赵卓远这几日一直是坐马车,原本五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们走了七日才到流河镇。
而这七日里,他们再也没有碰到白程楠一行人。
宋青以为是白程楠等人骑马走的快,早就到了流河镇,殊不知他这几日里可是困难重重,到流河镇的日子恐怕还要拖延几日。
一进流河镇,赵卓远便让张小宝停下马车,下车后,直接翻身重新上了马。
流河镇镇外有一条大河,名叫流沙河,河水涛涛,环镇而过,是这流河镇天然的屏障。
因为这条河,流河镇是易守难攻,千百年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刚过了河,宋青就远远的看到官道两旁整整齐齐的列着百来号骑兵,都是身穿硬罩甲,头戴红缨凤翅盔,煞是威风。
宋青赵卓远到了流河镇,除了比计划的晚了两天外,其他一切还算顺利。
可白程楠就不一样了,还没出平安镇,就被当地官府给拦住了,美其名曰官府正替他全力找马,让他在平安镇在多等几日。
白程楠就纳了闷了,丢了马他自认破财消灾,压根就没有报过官,这平安镇的府衙也太爱管闲事了吧。
在平安镇一等就是三天,找马的事也没个头绪,在白程楠几乎耐心耗尽的时候,府衙的官差突然说他们可以走了。
白程楠问马找的怎么样了,官差说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若是他愿意等,就请他们住到镇子上的客栈去,府衙内还要接待收拾一新,接待京城来的大官。
白程楠自然是不会在平安镇多等,马不停蹄的就往流河镇赶。
在白程楠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放心赶路时,半路却又遇到一群自称卖灵芝的商人,天天缠在屁股后面要卖给他灵芝。
他就纳了闷了,自己除了对宋青说过去流河镇采买些紫灵芝,并未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些人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买灵芝?
纵然他百般推辞,可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非把他们领到附近的文安县去看当地的灵芝。
文安县的灵芝虽是上乘,却不是什么稀奇的品种,白程楠从京城大老远的来到这西北荒凉之地并非是为了买这些而来,他是要买珍贵的紫灵芝的。
从文安县往流河镇赶,这一来一回,又凭空多出来了五天的车程。
白程楠心想,这下是再也不能与宋青偶遇了。
不知道在流河镇还能不能找见他了。
“少爷,快看,前面又有一群人!”白家的家丁小鹤指着官道旁的一群人给白程楠说。
白程楠也是一惊,连忙说:“停,停,停。”
他身后的几个人都连忙停了下来。
“小鹤,你前去问上一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经过这两次事,白程楠也是怕了,心想这宽敞的官道上凭空多出了这么大一群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他还是小心点为好。
万一又被拖去什么什么县看灵芝,他可是真耽搁不起了。
小鹤问过之后,赶回来对白程楠说:“少爷,是几个乞丐。”
“乞丐?怎么会有这么多?不会是乔装成乞丐的强盗吧?”白程楠俊俏的脸上挂着一幅夸张的表情。
连白家的家丁都被他逗笑了。
“少爷,您想多了,那些人肯定是真乞丐。”小鹤嬉笑着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白程楠问。
“嗯,我闻到他们身上都是一股馊了的气味,若是强盗,只需穿些破烂的衣服就可以了,不会伪装的这么逼真吧。”小鹤分析道。
白程楠皱着眉想了想,觉着小鹤分析的有道理,才说:“那好,我们继续赶路。”
还真被小鹤猜对了,这些人确实是些乞丐,在他们经过时,也只是说了几句各位老爷可怜可怜小的之类的话,并未做其他举动。
见顺利的通过人群,白程楠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是一路狂赶,可到流河镇五天的车程,硬是被白程楠狂赶了半月才到。
流沙河后来迎接赵卓远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流河镇戍边时的副将朱威。
朱威一行人见到赵卓远后,立即下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大声喊道:“末将见过侯爷!”
赵卓远朝他们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起身。
宋青的马车走的稍稍慢了一些,等她赶过来时,朱威等人已经向赵卓远行过了礼。
只见赵卓远和朱威并肩而行,正想朱威询问着流河镇的近况。
朱威也一一向赵卓远汇报。
只是在宋青出现时,正在说话的朱威看见她后顿了顿。
“侯爷,您这一路劳顿,末将已经命人在营里备好了热水,等侯爷先泡泡澡,再巡视三军也不晚。”朱威说话时又看了跟在赵卓远身后的宋青一眼。
宋青觉着朱威是在审视自己,以为自己在平安镇买的奇装异服的缘故,也没放在心上。
赵卓远随朱威去了军营,宋青张小宝二人则是去了赵卓远在流河镇的住处,将军府。
军营内的澡堂内,赵卓远坐在热水池内,眯着眼睛歇息,却听到朱威问:“侯爷,怎么这次老刘头没跟着一起来?”
“老刘年事已高,不适合这舟车劳顿了,我让他留在侯府养老。”
“那位小哥是侯爷新换的侍从?”朱威又问。
赵卓远睁开眼睛看了朱威一眼,问:“怎么,有什么不妥?”
朱威似乎是被看穿似的,连忙说:“倒没什么不妥,末将只是看着侯爷新换的侍从怎么像个女人?”
“女人?”赵卓远皱了皱眉。
“末将看他眉清目秀的,一点也没有男儿的阳刚之气。”朱威舀了一瓢水慢慢的倒到赵卓远的肩上。
赵卓远点点头,也不否认,宋青是看着挺像女人,要不然他也不能让他假扮女人嫁到侯府。
“侯爷,您也知道,这军营中男儿个个如狼似虎,恐怕你新换的这位小侍从还是少来为妙。”朱威提醒道。
赵卓远点点头,若不是朱威提醒,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时至酷暑,赵卓远朱威二人沿流沙河巡视一周,各个哨防内军士却是精神抖擞,战事将近,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现在整个流河镇雄据十万雄兵,和以往只有两千军士驻守的流河镇相比是天差地别。
朱威军纪严明,即便这十万军士是江城的统领的旧兵,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江城一死,这些军士对朱威也是惟命是从。
“最近西夏北蛮可有动静?”赵卓远问。
“昨日探子刚递来的消息,西夏北蛮两国已达成协议,联合军力,一举进攻我流河,两**力初步估计有三十万。”
“三十万?”赵卓远眉头微皱,他倒是低估了这两国,短短几年,军力竟达到了三十万。
“侯爷放心,整个流河有十万军士驻守已如铜墙铁壁,再加上流沙河是丰水期,汹汹河水可抵十万军士。”
赵卓远凝望着流沙河的汹涌的河水,说:“既然战事不可避免,我们要反守为攻,一举拿下西夏北蛮,从此才可无战事,百姓才可安宁。”
“侯爷说的是,是末将目光短浅。”
朱威责怪自己目光短浅,而赵卓远却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朱威统领的军士最多不超过两千,每日对着沙盘研究布军兵防,就思量着如何能守住这流河镇,今日会想不到反守为攻也是正常。
“再有个十日的功夫,杨飞会率领大军二十万抵达流河,我会让他秘密驻扎在镇外,等西夏北蛮一进攻,我们便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赵卓远语调淡淡的,却是掷地有声。
听的朱威那是一个热血沸腾,憋屈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
。
宋青张小宝二人来到了位于流河镇中心的一座宅院,抬头看了看门匾,上面写着将军府三字,没有烫金镶边,只是简单的用黑色油漆刷出来的,和京城的武阳侯府的门匾简直没法比。
张小宝从腰间掏出了一串钥匙,伸手打开了青铜门锁,推开门说:“王妃,请进吧。”
宋青对张小宝笑笑说:“还是按老爷说的,叫我王二就好。”
虽然赵卓远是这么说过,可在张小宝眼里,宋青终究是主子,他不敢造次。
宋青抬脚迈过了门槛,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一片荒芜惊呆了。
这满院子的草,刚刚自己可是清楚的看到门匾上写的是将军府三字,这真的是将军府么?
怎么会这么寒酸?或者是他们走错门了么?
张小宝自然是读懂了宋青的表情,他解释说:“平常经费紧张,这将军侯府的侍从只有老刘和我两个人,侯爷这次回京,老刘是说要留在这照看院子,侯爷不依,非让他跟着回京,开始我还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侯爷这是让老刘回京城养老去了。”
“嗯。”宋青点点头,心说还算赵卓远有些良心。
“眼下老刘没来,这满院子的草可就是我的活喽。”张小宝长长的叹口气说。
宋青挽起衣服,说:“这不是还有我帮你的么?”
“啊,您还是先去屋里歇息歇息吧。”说着张小宝又赶紧走到堂屋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开门,便被落下的尘土呛的咳嗽几声。
“咳咳,我看您还是站在院子里等会吧,待我把屋子打扫干净您再进去。”
也就是几个月的功夫,这院子都荒废成这个样子了,张小宝面对这院子也是满脸的惆怅。
宋青本就不是好吃懒做的,在医馆里师父坐诊的时候,她不光负责抓药,还要打扫卫生,外加烧师父两个人的饭菜。
虽然在侯府做了几个月的悠闲王妃,可干起活来,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张小宝对着屋子惆怅的时候,宋青已经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出来。
找个抹布扔进木桶中,提着木桶就进了屋子,开始打扫起来。
看着宋青有模有样,张小宝倒是有几分吃惊。
“我说小宝,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院子里锄草,莫不是要等侯爷回来一起干这家务活?”宋青见张小宝看着自己发愣,才喊了他一声。
站着对一片荒芜的院子发愣的张小宝被宋青叫醒,回了神,连忙去府里的杂物间寻了一把锄头,埋下头,挥汗如雨的干起活来。
就这样,宋青负责屋内,张小宝负责院子,两个人合作的还算不错。
院子里里外外被收拾妥当后,天也差不多快黑了。
出了一身臭汗,宋青在包袱里找出几个油纸包,里面还有几日前在平安镇买的零嘴。
她拿出几个核桃,递给张小宝说:“先充充饥,等侯爷回来,让他带咱们去吃东西。”
“谢谢王妃。”张小宝也饿了,不客气的就伸手去接宋青递来的核桃。
可宋青却灵活的又把手缩了回来,说:“我都说过了,在这将军府里,你我皆下人,以后不要叫我王妃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二。”张小宝挠着头皮,差点又叫错。
听到张小宝改口,宋青才满意的把手中的核桃递给了他。
她自己也抓了把黑美人葡萄干,简单的吃了几粒。
出了一身的臭汗,浑身黏糊糊的,也没什么胃口。
让张小宝烧了一大锅热水,宋青美美的洗了个澡。
洗完澡天已经黑了,宋青坐在院子里,想趁着赵卓远没回来之前把头发晾干。
她找了把蒲扇,对着瀑布般顺滑的头发使劲摇着。
一阵晚风吹来,把她的头发轻轻的拂起,余留在长发上的桂花精油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香味被清风带着飘向了门口。
恰好飘到了刚进院子的赵卓远的鼻前。
刚一进门,赵卓远就闻到了空气中的桂花香气。
眼下是六月的天,桂花要等到八月里才会开,他心想肯定是宋青又在捣鼓什么桂花露啊,玫瑰膏之类的东西。
平日里她就喜欢捣鼓一些稀奇的东西,今日能闻到桂花的香气,赵卓远也并未有多少吃惊。
锄了一院子的草,张小宝实在是被累坏了,吃了几颗核桃后,就进屋歇息去了,一进去到现在没见出来,宋青猜想他肯定是睡着了。
知道这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活动,宋青也放开了许多,一手拿着蒲扇使劲扇,另一只手还时不时的轻抚几下长发。
桂花的香气也很好闻,忙碌了一大阵子,她也累坏了,扇着蒲扇的手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蒲扇啪的一声掉落的地上,她都没有发现。
赵卓远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内也没有掌灯。
知道宋青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心想肯定是拉着张小宝一起出去闲逛了。
他笑着摇摇头,正准备进屋,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宋青的声音。
“师父,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赵卓远笑了笑,走到屋里拿了火折子点上了灯。
提着灯,走到院子里,赵卓远就看到了躺在竹椅上披散着头发的宋青,双眼紧闭,睫毛轻颤,樱桃小口还好像吃什么东西似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夜风的吹拂下,几根青丝沾到了嘴角,凌乱却美的不可胜收。
白天朱威的话突然就仿佛又出现在了赵卓远耳边:‘侯爷新换的侍从怎么像个女人’。
随风摇晃的灯光下,宋青的容颜甚是夺目,深深吸引着赵卓远,让他移不开视线。
此时,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有着倾城之姿的宋青真的不是男儿身。
想到这里,赵卓远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在他伸出手,就要一探究竟时,就听到张小宝喊了一声:“侯爷,您回来了!”
赵卓远回过神,倏地一下把胳膊收了回来,佯装淡定的应了一声:“嗯。”
熟睡的宋青也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赵卓远。
宋青吃了一惊,连忙把散着的头发匆匆忙忙的束了起来。
“侯,侯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宋青慌慌张张的问。
赵卓远清了清嗓子,说:“刚回。”
“哦。”宋青点了点头,却还没有放心,生怕赵卓远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西北不比京城,中午虽热,可这早晚却是极冷,容易着凉,以后记着不要在院子里睡。”赵卓远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的径直进了屋子。
屋内,张小宝已经掌上了灯,堂屋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也亮了起来,烛光瞬间填满了整个院子。
宋青见张小宝出了堂屋,就轻声唤他几声:“小宝,小宝?”
张小宝应声快速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宋青低声问。
张小宝斜着眼睛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清楚,刚刚我不小心睡着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院子里有亮光,我以为是你点的等,没想到出了屋门就看到侯爷拿着灯笼站在你身边。”
“啊,你一出门,侯爷就已经站在我身边了?”宋青皱着眉问。
“嗯。”张小宝点了点头。
宋青心想,这下完啦,完啦,赵卓远会不会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就刚刚啊,我一出门,你就醒了。”张小宝狐疑的看着宋青,不知道王妃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起侯爷来了。
前些日子在侯府,可没见她这么关心侯爷,就是因为这,张小宝才对宋青有成见。
“那侯爷可曾吃过晚饭?”宋青又问。
张小宝摇摇头,说:“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
“快去问问。”宋青朝张小宝挥挥手,心情有些烦躁。
张小宝走后,宋青一屁股坐到竹椅上,愁眉苦脸的分析赵卓远到底回来多久了,有没有看出端倪。。。
没多大的功夫,张小宝就从屋里出来了。
“侯爷说不饿,身子有些乏不吃了,先歇息。”
听到这消息,宋青本就烦躁的心情就更不好了,累了大半天,本想着等赵卓远回来一起出去吃些好的,没想到,他竟然不吃了。
“哦,那我们出去吃。”宋青说。
张小宝也是饿了,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朝夜市走去。
可出去后,整个镇子静悄悄的,街道两旁的商家都大门紧闭,黑灯瞎火,哪里有什么夜市。
这流河镇和平安镇才不过几百里远,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宋青在心里腹诽。
宋青扭头看着张小宝问:“怎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对此张小宝同样也是一无所知,他使劲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几个月前,这里还很热闹。”
宋青又问:“难道是因为我们出来的太晚了,商家们都打烊关门了?”
张小宝想了想说:“不应该啊,这才什么时辰,左右不过是晚饭的时间,以前即便是后半夜过来,也还有些商家在经营。”
“那就奇了怪了。”宋青自言自语。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卖东西吃的。”张小宝提议。
宋青点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正在两人徘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左右寻找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他们这边奔来。
张小宝听到马蹄声后还一阵兴奋,笑着对宋青说:“有马蹄声,可能前面不远就有卖东西吃的。”
宋青却不以为然,伸手拉了张小宝躲在暗处,她低声说:“这静悄悄的路上,突然出现马蹄声,你不怕是坏人啊,眼下这流河镇可不太平,万一我们被敌国的奸细抓了去,那可怎么办?”
张小宝一听宋青说的有道理,赶紧闭上嘴巴,静静的躲着,等马蹄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听不到后才从墙角走出来。
可谁知,宋青张小宝二人刚出来还没走多远,那马蹄声又突然响了起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两个人就被十几个骑着大马的士兵围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其中一个领头的人问道。
宋青一看马上的人穿着和白天迎接赵卓远的人相同,就知道这些人是大邑的士兵,心中自然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是大邑臣民。”
可那人却不相信,狐疑的盯着宋青张小宝二人审视了许久,才说:“放肆,竟敢说谎!快说,你们到底是何人?”
“回官爷,我们没有说谎,确实是大邑臣民。”宋青连忙回答。
“既是大邑臣民,为何还要在这宵禁后出来,不知道是要格杀勿论的吗?”
宵禁?宋青才算明白,原来是宵禁了,她说怎么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回官爷,我们是今日才到镇上,不知道有宵禁的事。”
可那军官却不含糊,厉声说:“知不知道跟我回军营一审便知。”
“带走!”
张小宝一听这些士兵真要把他们带走,心中一慌,张口就说:“我们是,”
宋青连忙说:“我们跟官爷走就是了。”
宋青张小宝二人被带到了军营中的一个大帐中。
士兵不客气的把他们推到帐中间一矮几前,不客气的说:“站好了,过会将军要来问话。”
张小宝抬起头,眼神闪烁,看了宋青一眼,宋青朝他点了点头,他立即明白了似的,张口就问:“可是朱威朱将军?”
“放肆,朱将军的名号是你能随便叫的吗!”那士兵大声的呵斥了张小宝一声,倒是没有动手。
“我们认识朱将军。”这话张小宝都憋一路了,只是马上颠簸,马蹄声嘈杂,他说了恐怕也没人能听到。
马蹄声嘈杂暂且不说,算听到了,怕是也不会有人相信。
果然,那士兵根本就不信张小宝的话,冷冷的说:“在这流河镇认识我们朱将军的多了去了,难道我们将军还要将整个流河镇的人都认清?”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张小宝竟被这士兵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倒是宋青,左顾右盼的打量着这军营打仗,眼神中全是好奇。
她读了这么多的兵书,这营帐却真是第一次进。
“小宝,你不饿么?”宋青见张小宝还在滔滔不绝的对那士兵说和朱将军认识,就问了一句。
张小宝莫名其妙的看着宋青点点头,说:“饿啊。”
“既然饿还不省省力气,认不认识等朱将军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嗯,也是。”张小宝觉着宋青说的有道理,使劲瞪了那士兵一眼,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那士兵听宋青这么说,心里倒有些拿不准了,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客气了几分。
“既然两位执意说认识我们朱将军,那就在此等候片刻,将军来了一切就能分晓。”士兵说话的态度也软了不少。
没多大的功夫,宋青就听到营帐外的士兵向朱威行礼。
“将军。”
朱威刚一进帐,方才那位士兵便快步走上前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此时,张小宝也回过头,见到朱威像见到救兵似的,连忙喊到:“朱将军!”
朱威自然是认识张小宝,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宋青,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朱将军,这位是侯爷新换的侍从,名叫王二。”张小宝把宋青介绍给朱威。
“小的见过朱将军。”宋青对朱威是毕恭毕敬,礼数周全。
白天的时候朱威只是远远的看了宋青几眼,觉着他全身上下没有男子气概,像个女人,这走近了看,觉着他更是眉清目秀,一脸女人相,浑身上下还有股子香味。
此时在朱威眼里,宋青就更像个女人了。
“白天侯爷随将军来军营后,我和王二便回将军府收拾,这一收拾就忙到了天黑,这不出来想买些吃食,东西还没买到就被抓到将军这里来了。”张小宝愁眉苦脸的说。
“你们还没吃饭?”朱威问。
“嗯,嗯,没吃。”张小宝猛点头。
朱威吩咐刚刚那位士兵,说:“去吩咐厨房给这两位小哥做些饭菜。”
“二位没吃上晚饭,想必侯爷也未曾吃过吧。”朱威问。
宋青心里暗暗说,这朱将军果然是赵卓远的得力副将啊,就连他的生活起居,都这么关心。
“回将军,侯爷也没吃。”
朱威又叫住那士兵说:“给侯爷准备些清粥。”
就这样,宋青张小宝二人在军营美美的大吃了一顿,回去的时候还是由军营士兵骑马护送。
张小宝提着从军营里带回来的清粥,宋青则是随手关上了大门。
“你可真聪明,刚刚故意不让我说咱们是侯爷的家仆,是不是就想好了要去军营蹭饭?”张小宝问宋青。
宋青摇摇头说:“我可没你想的聪明,不让你说,是怕恰好遇到侯爷的仇家,怕丢了小命罢了。”
听到宋青这么说,张小宝没再说话,只是将信将疑的咋咋嘴。
堂屋的西侧间还亮着灯,宋青知道赵卓远还没睡,便用胳膊肘撞了撞张小宝,说:“侯爷还没睡,有可能这会子又饿了,快把粥送过去。”
张小宝是个机灵的,他把手中的提盒递给宋青说:“哦,大门好像还没上栓,最近不太平,我先去把门上了栓。”
宋青本不想接,奈何张小宝已经把食盒挂在了她的手心中。
她恨恨的瞪了张小宝一眼,不情愿的进了堂屋。
赵卓远在里屋摆弄西北边镇的沙盘,他时而把写着邑字的小旗插在西边,想想又觉着不妥,拔起来重新放到中间。
宋青低声咳嗽了几声。
赵卓远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在院子里睡这么久,冷了么?”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翻了翻白眼,合着他以为她这么久没回屋,是在院子里睡着了。
宋青在心里庆幸,幸好那士兵是把她和张小宝二人活捉了,若是像他说的一般宵禁后格杀勿论,她现在已经在去向阎王爷报道的路上了。
关键是,她死了,赵卓远都还不知道,还以为她在院子里悠闲的睡觉呐。
想到这些,宋青脸色沉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把提盒往左手边黑色木桌上一放,转身就要走。
赵卓远扭头看了一下宋青放在桌子上的提盒,提盒的侧壁上雕刻着‘军用’二字。
军中的食盒?
赵卓远叫住了宋青:“站住!”
“干嘛?”宋青没有回头,不情愿的搭了一句话。
“刚刚去哪了?”赵卓远问。
听到赵卓远这么问,宋青才转过身,脸上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军中。”宋青答到。
“怎么去了军中?”赵卓远皱了皱眉,心中此时想着的是朱威白日时的劝言。
刚刚他自己都差点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女儿身,更何况军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将士。
“侯爷您猜。”宋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赵卓远听宋青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才想到,自己回来后心中就惦记着如何部署兵力,忘了告诉他们现在流河镇正在执行史上最严的宵禁制度。
宵禁后随意出门,那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想到这里,赵卓远有些后怕。
“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赵卓远问道。
心急则乱,这话说的果然没错,眼前的人明明毫发未伤的站在自己眼前,他却还要多此一问。
“幸好小宝我们俩命大,遇到了朱将军,要不然,现在我俩就不是在将军府,而是在阎罗地府了。”
“刚刚回来的匆忙,竟忘了告诉你们宵禁之事,没事就好,以后记住宵禁后不要随意外出。”赵卓远看了一眼提盒,问了一句:“看来你们还在军中吃了晚饭?”
宋青指了指桌上的提盒说:“朱将军让我给你带来的清粥,这会应该还不是很凉。”
赵卓远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宋青好奇的走到沙盘前,低头细看,却是一言不发。
赵卓远在布局上恰巧遇到了瓶颈,就随口问了一句:“两万精锐甲士部署在流沙河北侧的西山牙古可好?”
宋青对这一带地形不是很熟悉,低头先是迅速的找到了沙盘上最显眼的流沙河,又沿着河向西找,不出片刻就锁定了赵卓远说的西山。
在沙盘上看,这西山并不是太陡峭,不是天险,若是西夏兵集而攻之,倒是很容易就能攻破。
赵卓远要在此部署兵力也是得当。
只是宋青的眼睛锁定在西山南端的一片胡杨林中。
她说:“我却觉着这两万甲士应该埋伏在这片胡杨林中。”
赵卓远放下手中的碗,连忙插了根旗子在胡杨林中,不过眼神中却还有所迟疑。
“这片胡杨林在最南端,而西夏北蛮又是以骑兵为主,他们不会冒然深入这片林子。”赵卓远说道。
宋青笑了笑,说:“侯爷,他们不来你可以把他们请来啊。”
宋青的话让赵卓远吃了一惊,这个主意他倒是没有想到。
西山平缓,西夏人定是以这里为突破口,定会集重兵攻之,到时候用诈败逃入胡杨林,他们定会一鼓作气穷追猛赶,骑兵速度极快,等他们反映过来时,大军一惊深入胡杨林。
此招甚是巧妙。
赵卓远心中一喜,伸手,宽大的手掌就覆上了宋青的脑袋,他轻轻的揉了揉,说:“好一个请君入瓮!你还真是用兵如神,是不是平时闲来没事,净在书房偷看我的兵书了?”
宋青怔了怔,又点点头,故作心虚的说:“呃,是偷偷的看过几本。”
赵卓远揉了揉宋青的头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忽然觉着体内一股冲动来的突然,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赵卓远心想,最近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无缘由的就有了冲动,大概是经过这些天的药浴针灸,自己身子已经恢复了。
心里庆幸的同时,他又有些纠结,为何自己只会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同是男儿身的宋青有反应。
他记得清楚,那日在云烟楼,对着国色天香的云棋姑娘,自己是一点邪念也没有。
云棋走后,躺在身旁的宋青,却让自己通体灼热。
赵卓远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有病,可转念一想,若是如此,那军营里那么多的男儿,为何自己一个都不喜欢?
乱,乱,真是乱,宋青头发上的香味简直冲昏了赵卓远的头脑。
偏生宋青又在他跟前差点栽个跟头,他长臂一勾,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鼻前的香味更浓了,浓到赵卓远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啊,侯爷,放开我啊。”宋青挣扎着就要逃走。
奈何赵卓远的手臂此刻犹如铜墙铁壁,把她禁锢的动不得半分。
“侯爷,侯爷,您怎么了,快放开我。”宋青伸手拍打赵卓远的胸膛。
此刻赵卓远双眼迷离,鼻腔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宋青身上的香气。
迷离的双眼中,也只看到她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口。
赵卓远忽然就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纠结,管他是男是女,此刻他只知道自己想对眼前的这个人一亲芳泽。。。
宋青还在拼命挣扎,可赵卓远像着了魔似的,双眼发红,理智尽失。
。。。
几番折腾后,直到宋青险些晕厥过去时,赵卓远才算罢休。
她蜷缩着身子,面朝里侧。
他从背后紧紧的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喃:“我的王妃原来是个女子。”
语气中净是满足。
宋青若不是此时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她真想使劲的在身后的人身上踹几脚。
“我看是侯爷您兽性大发,即便不是女子,您怕是也停不下了吧。”宋青戏谑道。
赵卓远在宋青胸前捏了捏,说:“还有力气顶嘴,看来是休息好了。”说着就要进行新一轮攻击。
宋青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侯爷饶了我吧。”
“好,看在你求饶的份上,今晚就先饶了你。”
赵卓远满足的一夜好眠,而宋青却难得的失眠了。
眼下出了今晚这岔子,三年之约赵卓远还会遵守么?
宋青翻来覆去睡不着,快到四更天的时候,她才朦朦胧胧的有些睡意。
可在她合上眼睛之后,浑身的疲倦铺天盖地席卷了她。
。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
稍稍一动,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痛。
她龇牙咧嘴的慢慢的起身,穿好了衣衫,却看到床榻上那一片羞人的嫣红。
宋青赶紧把棉褥卷了起来,又从橱里拿了一床重新铺好。
她慢慢的出了屋子,想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人,没人的话,她好趁机把床单洗干净。
可一出屋子,就看到了张小宝。
“侯爷呢?”宋青尴尬的问了一句,就赶紧低下了头。
自己昨夜经历了尴尬的事,今天一出门,仿佛整个世界都写满了尴尬。
“侯爷一早就起来去了军中。”张小宝说。
“哦,”宋青点了点头,又问:“那有没有说回不回来吃饭?”
“吃饭?”张小宝狐疑的看着宋青问:“午饭还是晚饭?”
宋青翻了翻白眼,心说,这主仆二人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么?
张小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午饭时才起床似的!
宋青打着哈欠,伸手揉了揉腰,心想床单还是放着等身子没这么酸疼了再洗吧。
张小宝不会做饭,不过,他应该起的很早,宋青见厨房里多出了许多食材,虽然不像京城那么新鲜,却也能做出各种美味。
只是宋青现在却是没心情自己做,伸手拿出荷包掂量了几下,对张小宝说:“今日晌午不做饭了,去外面吃。”
宋青昨天看到就在距离将军府不远的地方有个面馆,午饭就随便吃些面应付了吧。
没想到两人刚出了门,就看到两个士兵,提着食盒刚要下马。
“两位军爷,侯爷不在府中,今日就不用送饭过来了。”张小宝对那两位士兵说。
可谁知那两位士兵笑了笑,说:“这饭菜正是侯爷差我等送来给二位小哥吃的。”
这倒让张小宝觉的稀奇,之前自己和老刘在的时候,侯爷可从来没差人往家送过饭菜。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现在是王妃,虽然乔装成侍从,可侯爷心里却是惦记着的。
宋青倒是乐得笑开了颜,正身子不舒服不想出门,这下好了,饭菜送到门口了。
宋青见张小宝低头,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宝,想什么呢,还不快接过军爷手中的食盒。”
被宋青一叫,张小宝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把食盒接了过来。
送走了那两位士兵,宋青张小宝二人忙提着食盒进了堂屋。
宋青不知道张小宝饿不饿,反正没吃早饭的她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迫不及待的掀开食盒,宋青打开的食盒里面盛了一盘菜,外加两碗过油拌面。
宋青觉着菜式很奇怪,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鸡肉搭配豆腐。
“小宝,打开你的食盒,看看里面是什么?”宋青看着张小宝手中的食盒,眼神中满是期待。
张小宝打开食盒后,宋青惊呆了,食盒中没有盘子,也没有碗,食盒底部被一张大大的馕饼覆盖,而馕饼上铺了满满的一层烤肉,烤肉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宋青肚子咕噜一声,她伸手撕下一块馕饼,咬了一大口,烤肉用了多种香料,馕饼也是用了十几种香料做的里芯,炉火慢慢烤制,外酥里嫩,真是从里到外都是精华。
这里的馕饼比自己在平安镇买的要好吃好几倍,怪不得当时赵卓远对自己的反应那么嗤之以鼻。
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鸡肉麻爽鲜香,她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麻的东西,又夹了片豆腐放入口中,爽滑鲜嫩。
宋青满足的都快哭了,这真是好吃。
刚刚还觉着鸡肉和豆腐的搭配很奇怪,没想到会这么好吃,现在才发现,鸡肉和豆腐简直就是绝配啊。
“小宝,这道菜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这么好吃?”宋青觉着张小宝对这里比自己熟悉,连忙向他请教。
“这叫椒麻鸡,是这流河镇的特色美食。”张小宝向宋青介绍。
“椒麻鸡,嗯,不错,好吃。”说着宋青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馕饼。
而张小宝却不吃馕饼,只是端起那碗拌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小宝,你怎么不吃这馕饼?”宋青问。
“王妃爱吃,就多吃些。”
宋青还以为是张小宝不舍得吃,感动的说:“这么大一张饼,上面还有这么多烤肉,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我不爱吃这个。”张小宝又吃了口面。
宋青不相信,这么好吃的烤肉加馕饼,怎么可能不爱吃。
“唔?不爱吃?我不信,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还不爱吃了?”
“若是一日三餐都有这个,王妃还爱吃吗?”张小宝很嫌弃的看了一眼宋青手中的馕饼。
宋青也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一日三餐都有这个,那确实可能就不爱吃了。”
吃饱喝足后,宋青本打算趁着白天在这流河镇到处转转看看,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就觉着浑身不舒服。
只好作罢,又回屋继续躺床上睡觉。
起初睡不着,看见赵卓远放在卧房里的沙盘后,她就琢磨自己这些年看过的兵书。
不知不觉中,竟又熟睡过去。
宋青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时分。
起来一出屋子,就见到赵卓远半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
太阳刚刚下山,暑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去,张小宝正站在赵卓远身后替他摇着扇子。
看着赵卓远,宋青突然就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意外,顿时觉得尴尬,转身就想回屋。
谁知道张小宝眼神这么好,看到宋青后就叫了她一声:“王妃,你醒啦!”
宋青见逃不掉,只好转身,正色道:“嗯,醒了。”
“时候不早了,侯爷刚刚说要带咱们出去吃晚饭,你赶紧收拾一下吧,免得过了宵禁,咱们又没东西吃。”
“哦。”宋青应了一声,偷偷的看了赵卓远一眼。
他仍旧坐在竹藤椅上,微眯着双眸,看着似乎很享受。
这一整天,除了起来吃了个午饭,宋青就躺着昏昏沉沉的睡了。
她伸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已经临近黄昏,眼看着就到了宵禁的时辰,主仆三人也没走太远,将军府本就处在闹市,出门左拐就有几家吃饭的地方。
简单吃了些,三人便前前后后的回了府。
张小宝在大门口等了许久,才看见宋青慢悠悠的走了回来,等她进门后,他才关上大门,上了门栓。
天已经黑透,赵卓远回去后仍旧坐在院中乘凉。
张小宝关好门后先掌了一盏灯笼挂在院中,随后就点亮了堂屋的灯。
他走到赵卓远身边,拿起蒲扇,刚摇了几下,就听到赵卓远说:“去,把王妃叫过来,我有事要同她商量。”
宋青刚拿了本书走到屋里灯火旁,正想坐下,就见张小宝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王妃,侯爷请您过去,说是有事要找你商量。”张小宝说。
宋青睁大眼睛,顿了顿,随即说:“好,我知道了。”
嘴上这么答应着,身体却仍旧停在原地没动,在心里暗自琢磨赵卓远此时叫自己要商量什么事?
张小宝叫了宋青后并没有走,而是等在门口,等了一会,看到宋青在屋内并没有出来,就又喊了一声:“王妃?”
宋青回过神,连忙说:“哦,哦,我去里屋拿个蒲扇来。”
说着宋青进去里屋拿了个蒲扇,心思重重的摇着蒲扇就出了门。
走到赵卓远跟前,张小宝已经在赵卓远对面替她摆好了椅子。
知道侯爷有事要和王妃商量,张小宝搬来椅子后自然是识相的走开,此刻静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宋青赵卓远二人。
宋青觉着尴尬,摇着扇子,眼睛却看向别处。
赵卓远一反常态,躺在竹藤椅上,神态悠然。
“明日得闲时和小宝一起出去找个丫鬟来。”赵卓远看着宋青说。
“找什么丫鬟?”宋青好像没太听明白赵卓远的意思。
“你说什么丫鬟,当然是洗衣做饭负责干活的丫鬟!”
“侯府那么多丫鬟,为何不带过来一个?”
宋青觉着丫鬟还是熟悉的用着顺手,毕竟是彼此熟悉的。
宋青这个问题,赵卓远却是答不上来。
从侯府多带个丫鬟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从侯府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宋青是个男人,三个大男人平时在军营的时候多,这里虽说是将军府,可他平常回来的时候也并不多,家务事也少,根本就用不到什么丫鬟。
从昨晚开始,这一切不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么。
闪烁的灯火下,赵卓远看着一身男装的宋青,忽然就觉着她还是穿女装好看。
宋青见赵卓远不说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问的多了,便说:“好,好,好,明日我去找个便是。”
赵卓远掏出一锭银子,让在桌上,说:“再去置办几身衣服。”
“置办衣服?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够穿了!”
“身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天天穿着男装算怎么回事!”
宋青又听不明白了,她觉着自己好像是突然之间变傻了,怎么老听不懂赵卓远话中的意思。
来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不用带太多东西,只简单的带几身轻便的男装,怎么这会又要求要穿女装了。
来的时候,明明说让自己以侍从的身份来的,怎么这突然就又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
谁说女人善变,宋青觉着男人才是最善变。
赵卓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见宋青不答话也不拿银子,赵卓远起身拿起银锭子就塞进了宋青手中。
“可是,侯爷,你不是说我的身份是你的侍从么,怎么,怎么又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宋青盯着自己手中闪闪发光的银子。
银子是好,可也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拿啊。
上次她随便拿了他一块玉佩,不就是吃了大亏么,又是通缉又是强娶的。。。
“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赵卓远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进屋去了。
宋青一人愣在院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院子虽是挂着叱咤威名的将军府牌子,可院子里面却是一点也不气派,正房是三间堂屋,外加两间西厢房,西厢房南侧房间是厨房,北侧挨着堂屋的一间张小宝住着。
此时,赵卓远回了堂屋,张小宝回了他的西厢房,留下宋青尴尬的不知道要去那里。
而这西北之地气候又是奇特的很,傍晚还是暑气难挡,这才吃了晚饭没多大会功夫,身上一袭单衣的宋青竟觉着有几分凉意。
攥在手心里的银子也是冰冰凉的。
抬眼看着堂屋里亮着的灯光,又想想温暖的被窝,宋青咬咬牙,抬脚进了堂屋。
进屋后,她悄悄扭头往里间看了一眼,赵卓远难得没有看书,竟也没有研究他的沙盘,而是悠闲的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嘴角还上扬着,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什么美事。
宋青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问:“侯爷,我明天一早就去寻个丫鬟来,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你看着好就好。”赵卓远说话时连眼睛都没有睁。
“哦。”宋青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宋青白天几乎是睡了一整天,这会时候还早,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屋里气氛又觉着诡异,她顺手拿了一件厚些的袍子就想去院中再坐一会,心里盘算着等赵卓远睡了,她再进屋。
赵卓远躺在床榻上,虽是眯着眼,可宋青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胸。
之所以是没有叫住她,是因为自己正在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想来也是可笑,,本来娶她进侯府只是想着做个花瓶罢了,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自己竟莫名的对宋青很是依赖。
早前自己就觉着和宋青之间有一团理不乱的乱麻,自从知道她是个女儿身后,这团乱麻忽然就不解自开了。
虽然眼前是大战在即,赵卓远觉着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宋青躺在竹藤椅上睡着了,可第二天早晨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是躺在堂屋西间的床榻上,身边已经没了赵卓远的影子。
起床出了门,宋青看见张小宝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进了门。
“王妃,您起了。”张小宝向宋青打了声招呼。
“嗯,你这一大早的,去干啥了?”宋青问。
“侯爷吩咐让我去买些早点。”张小宝抬高胳膊,把手中的油纸包向宋青展示了一下。
“侯爷又去军营了?”
“嗯,天刚泛白就走了,那会我还没醒,侯爷特地去西厢房里嘱咐我要给王妃买些新鲜营养又滋补的吃食。”
听到张小宝这么说,宋青觉着赵卓远倒是有心了。
“那你买的什么好吃的?”宋青觉着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张小宝把油纸包轻轻的放在院中的桌子上,打开说:“这是镇子西头的米家清蒸羊脑,好吃的很,我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上的。”
“羊脑?”
“嗯,王妃快趁热吃吧,”张小宝去厨屋拿了碗筷,把羊脑倒入碗中,又把调羹搁在碗沿上。
“侯爷早上还嘱咐我今天要陪王妃出去找个丫鬟来。”张小宝咧着嘴笑了笑,又说:“我觉着咱们应该找两个丫鬟,一个洗衣服收拾屋子,另外一个负责做饭洗碗。”
说到这找丫鬟,张小宝比宋青还要激动。
找了丫鬟,他就不用天天干这些杂活了,就可以安心做他的书童了。
现在他虽是书童身份,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家里的侍从可是正当紧的主子,主子怎么能干活。
“一下子找两个?张小宝啊张小宝,你还真不贪心。”宋青伸手在院子里指了一圈,叹气说:“你看看咱们这寒酸的将军府,侯爷咱们三人也才是刚刚住下,再找俩丫鬟,你让他们睡哪?”
张小宝跟着宋青的视线看了看,确实够寒酸的,堂堂将军府,只有五间房,现在能住人的也就堂屋西间,和自己的西厢房。
等找来了丫鬟,再把堂屋的东间收拾出半间来,也才能勉强搁下一张床。
“好吧,那咱们今天可要好好找找,挑一个既能洗衣做饭又能收拾屋子的!”张小宝笑着说。
“好,好,好,看在你起大早给我买羊脑的份上,今天就好好挑挑,挑一个全能的。”
听到宋青这么说,张小宝心中自然高兴,满面春光的说:“王妃您先吃着,缸里没水了,我先去打些水。”
“嗯,去吧,去吧,回头再把堂屋东间拾掇拾掇。”宋青安排道。
张小宝利索的答应了一声,就拿着水桶打水去了。
张小宝心中想着今日要去找丫鬟,便浑身是劲,不一会的功夫水缸就满了。
宋青此时也吃完了早饭收拾妥当。
两个人关了大门,朝街上走。
流河镇虽然繁华,却不比京城,镇上根本就没有专门供人挑选丫鬟的地方,宋青张小宝二人只好沿路寻找,看能否巧遇什么卖身葬父,卖身葬母之类的女子。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等事还真被他们遇上了,只是这女子卖身不是葬父也不是葬母,她身边躺着一个看着大约七八岁的男孩,那男孩面色灰白,气息微弱,看着是病的不轻。
那女子身边摆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卖身救弟。
女子被一群人围住,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对这女子姐弟二人有怜悯之心的,只是,却没人要蹚这趟浑水。
若是卖身葬父也倒罢了,多给些银子买个棺材把人埋了就干净了,可这女子拖个弟弟,买了她要给她弟弟花钱治病不说,以后她这弟弟还不得跟在身边,白吃白喝。
一群人也只是围观,并没有人出头。
宋青拨开人群走到最前边,蹲下身子问:“姑娘,你弟弟这是患的什么病?”
“回公子,奴婢并不知道。”
“可带他看过郎中?”
女子点点头,红着眼睛说:“看过了,不光流河镇的郎中,就连附近县城的郎中奴婢都带他看过了,只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病。”
宋青又仔细看了看那男孩,仔细一看,他身上净是些皮疹淤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高的烫人。
体温如此高,脸色却没有一丝潮红,而是呈现灰白色。
宋青皱了皱眉,这病症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她记得有一次师父远游回来,好像说过一次,救好过这么一个病患。
宋青记得师父说那病患也是个孩子,是被钝器所伤,伤口感染所致。
宋青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孩子,身上并未有什么伤口,她轻轻的咬了咬唇,又问:“姑娘,你弟弟身上可否有没有愈合的伤口?”
那女子听到宋青这么问,两只哭的红肿的眼睛闪烁着泪光,连忙点头:“有,有,我弟弟前些日子下河里洗澡,脚底被什么东西扎伤了,伤口很深,到现在都没有愈合。”
宋青点了点头,虽然眼前这孩子的症状和师父描述的差不多,可她却还是有些拿不准,毕竟自己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
她不敢贸然下定论,毕竟是一条人命。
见宋青不说话,那女子便跪着爬到她跟前,使劲磕头说:“公子您大恩大德救救我弟弟吧,今生做牛做马我都会报答您!”
行医多年,宋青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场面。
偏生,这种场面又时常出现。
“姑娘,快起来,别这样,这真是折煞我了。”她连忙弯腰就要扶起面前一直跪着磕头的女子。
“公子,您若是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吧,求求您。”
宋青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张小宝,他摇摇头,朝她使个眼色,示意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可宋青,身为郎中,她不能见死不救。
若是对这姐弟二人不闻不问,可就是违背了当初在师父跟前起的誓言。
“姑娘,你弟弟这种症状,我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把握能治好他。”宋青还是把话说在前头。
那女子听宋青这是同意要救自己的弟弟了,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连忙磕头道谢。
“多谢公子肯救我弟弟性命,多谢公子肯救我弟弟性命!”
宋青眼中又有些为难,犹豫道:“姑娘先不要抱这么大的希望,我只能是试试,至于能不能治好,可就要看你弟弟的造化了。”
那女子听宋青这么说,自然是没有异议,这方圆百里的郎中她都带自己的弟弟看过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这是什么病,只有眼前这位公子说出了自己弟弟的病因,心想他是自己弟弟最后的一线希望了,不管能不能救好,她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嗯,嗯,公子肯出手相救,已是我弟弟修来的福分了,即便是公子救不好他,奴婢也心甘情愿做牛做马报答您!”那女子说的潸然泪下。
宋青心中一软,扭头对身旁的张小宝说:“小宝,你先把这孩子抱回去,我去附近找个医馆抓些草药来。”
“啊?”张小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浑身脏兮兮奄奄一息的男孩,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宋青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啊什么啊,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快抱回去。”
“哦,可是,”张小宝想说,可是我们还没找到丫鬟。
宋青打断他说:“没什么可是的,救人要紧。”
“哦。”虽不情愿,张小宝还是弯腰抱起了已经接近昏迷的孩子。
“姑娘,你随他一起先回去,我抓了草药就来。”宋青又安嘱张小宝好好照顾这姐弟俩。
说完就转身要走,张小宝叫住她说:“直走两个路口,右拐就有一家医馆。”
宋青扭头对他笑了笑,赞许的说:“这还差不多!”
张小宝撇撇嘴,心说,什么差不多,他只是想让她快去快回,别把这倒霉的姐弟俩扔给他自己照料。
“快去快回啊!”张小宝还冲着宋青的背影大声喊。
宋青摆摆手,并没有回头,也大声的回应了一声:“回去多烧些热水!”
。
张小宝带着那姐弟俩到了将军府门口,从腰间掏出钥匙,扔给她没好气的说:“把门打开!”
那女子接过钥匙,没说话,迅速的打开了锁,推开了大门。
此刻日头已经升的老高,温度也是迅速上升,又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张小宝此时满身是汗。
他也不是一点善心没有,刚刚只是不想让王妃惹上这俩麻烦,而真正惹下了这麻烦,他也不能真不管不问。
这不,一进院子,他就把那孩子放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也没嫌弃这孩子脏,就让他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公子,厨屋在哪,我去烧水。”女子问道。
张小宝却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伸手朝南指了指,说:“就是这一间!”
那女子朝张小宝屈了屈膝,说:“哦,公子受累了,我多烧些热水,过会公子也好洗洗这一身的汗。”
张小宝撇撇嘴,没有应声,只是去了院子东侧的绒花树下乘凉。
正是六月里,院子里的绒花树树冠上开满了嫣红的花朵,远远看去,就像是点缀着红花的绿伞,煞是好看。
没多大会的功夫,热水就烧好了。
那姑娘问张小宝要不要先洗个澡,张小宝拒绝后仍然坐在树下纳凉。
他是想洗个澡,可王妃还没回来,回来侯指不定又给自己安排什么差事,现在洗了,等下一干活还是一身臭汗。
不如不洗,张小宝如是想。
果然,没多大会的功夫,宋青就大汗淋漓的提着一个药包回来了。
“小宝水烧好没?”宋青一进门就问。
“早就烧好了。”张小宝说。
宋青朝他招了招手,叫道:“那就快别坐着了,赶紧把水倒到木桶里。”
张小宝叹口气,心想,被自己猜中了吧,知道自己就不是清闲的命。
幸好自己一大早的先打了一缸水,要不然这会自己恐怕还在提水的路上呢!
宋青吩咐后,张小宝在堂屋东间拿了洗澡用的木桶,问:“木桶要放哪里?”
宋青指了指堂屋说:“就放堂屋吧。”
张小宝瞪了瞪眼睛,在堂屋泡澡?把地弄脏了侯爷可要不高兴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下去提水!”宋青催促。
张小宝‘哦’了一声,把木桶放下,还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看那木桶。
在西厢房照顾自己弟弟的女子听到宋青回来,也赶忙从西厢房出来,要帮着张小宝提水。
提水本就是体力活,张小宝虽然平时只干一些研磨拿纸的活,可毕竟身为男子,他怎么好意思让女子来干这等粗活。
宋青见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院子里,就叫她过来:“姑娘,你先过来,我刚把药倒入木桶中,你去院中找跟干净的藤条,等会小宝倒入热水后,你用藤条使劲搅动,记住要朝一个方向。”
宋青交代后,便进了堂屋西间,她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包袱翻找出来,打开包袱,就看到了一个褐色皮质小包,打开后,里面十几把大小形状都不相同的小到整齐的排列着。
她扫了一眼,便从中抽出两把,直接去了厨屋。
厨屋中,大锅里的水还沸腾着,宋青舀出了一瓢,就倒在了手里的那两把刀上。
连续倒了三水瓢,她又找了个碗,倒上一碗烈酒,端着去了堂屋。
木桶里的水已经过了一半,宋青伸手探了探,温度还有些高,便对那女子说:“继续搅动一会。”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宋青又试了试水温,觉着没问题了,又对张小宝说:“小宝,去把那孩子抱过来。”
那女子抢着说:“我去抱,我去抱。”
说着就迅速超过张小宝去了西厢房,抱了自己的弟弟又重新来到堂屋。
“把他衣服脱了,放入桶中。”宋青说话时已经点燃了碗中的烈酒。
她把手中的两把刀具一一在焰火上炙烤了半盏茶的功夫。
宋青把刀具消毒后,估摸着水温应该差不多了,伸手探进试了试,便对张小宝:“小宝,把他衣服脱掉,让他坐进桶中。”
那女子也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是不是能帮上忙,他听到宋青的话后,正想伸手帮忙,却被宋青支开。
“门口有包草药,姑娘,你去把它煎了。”宋青又问张小宝:“小宝,府里可有煎药用的砂锅?”
张小宝点点头说:“厨屋里有,在门后架子上最顶层搁着。”
那女子拿了宋青搁在门口的草药,匆匆去了厨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
宋青见那女子进了厨屋后,又倒了些酒,把麻沸散混入酒中,掰开男孩的嘴,就灌了进去。
张小宝愕然的瞪大眼睛,问道:“王妃,这孩子还小,你给他喝酒?”
宋青瞪了张小宝一眼,说:“这麻沸散必须以酒服用,我有什么办法!”
“麻沸散?”张小宝不知道宋青所说何物。
但接下来,看了宋青做的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麻沸散。
宋青灌那男孩喝下混了麻沸散的酒后,就让张小宝把他从木桶中抱住来,放在堂屋正厅光线最好的木桌上。
“小宝,用这布条把他绑在桌子上,记住绑紧一点!”宋青嘱咐道。
张小宝不太明白宋青这是要做什么,但看她一脸的严肃,他手脚利索的照办。
绑好之后,宋青又让张小宝使劲按住这孩子的双腿。
“按紧了,不管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松手。”
张小宝见宋青从白纱布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瞪大了眼睛,有些紧张的问:“王妃,您这是要?”
“把他足底的脓疮剜掉。”宋青淡淡的说。
张小宝似乎还在脑子中构想宋青所说的‘把他足底脓疮剜掉’的场面,就听到宋青说:“小宝,不要走神,一定要按紧了。”
“嗯,嗯。”张小宝连连点头。
宋青低着头,在那男孩足底仔细看了看,又用手在那脓疮附近按了按,确定深度之后,她握紧手中的尖刀飞快的插入男孩足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在那脓疮四周划了一圈。
男孩虽然是服下了麻沸散,却并不能完全麻醉,刀尖入肉后,他疼的挣扎着就想把脚抽走。
可张小宝却死死的把他双脚按住。
在脓疮周围划好后,宋青又换了另一把弯刀,沿着那一圈侧着手,把脓疮剜了出来。
整个过程非常的迅速,手法非常的熟练。
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张小宝脑门上已经被吓的出了豆大的汗珠。
男孩疼的也是拧紧了眉头,本就灰白的脸色经过这么一折腾就更是吓人。
“小宝,按紧了。”宋青又叮嘱一声。
见小宝胳膊又按紧之后,她拿起一块洁白的纱布,团成一团,塞进了男孩足底流着鲜血的大窟窿中。
看的张小宝倒吸了一口气。
成天在书房伺候笔墨的张小宝何时见过如此局面,今天他才发现眼前的王妃是多么的厉害。
从前,他还对她有偏见,觉着她只会捣鼓一些骗人的香膏。
从此刻开始,张小宝开始改变主意了,他不想做侯爷的书童了,他想做王妃的副手,在她救人时,自己可以替她打打下手。
宋青此刻额头上也是出了薄薄的细汗,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松了口气后,对张小宝说:“小宝,你去看看药煎好没?煎好后你端过来就好,给那女子随便找些活,不要让她跟过来!”
张小宝点了点头,松开手赶紧去了厨屋。
刚刚塞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她倒了些止血散在手心,轻轻的洒在伤口的四周。
张小宝端着砂锅迅速的走了过来。
“王妃,药煎好了。”
“嗯,端过来,搁在这。”宋青拍了拍距离男孩伤口最近的桌面。
张小宝把砂锅放下后,又问:“王妃,还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帮我固定住他的双腿。”
张小宝没了最初的迟疑,手脚麻利的就按住了那男孩的双腿。
宋青拿下纱布,迅速用搅拌腰锅的竹筷夹起几片煮沸的大青叶叶片就塞进了那伤口中。
男孩‘啊’的大叫了一声,填好药后,宋青有扯了纱布,把男孩的脚轻轻的缠了一层。
她舒了口气,对张小宝说:“好了,小宝,先把你的西厢房让这姐弟住着,等会把堂屋东间收拾收拾,你先委屈一下。”
张小宝此时对宋青那是满腔的崇拜,对她说的话更是没有一丝异议,连连点头同意。
“王妃,那我现在就把他抱过去吗?”
“嗯,轻一点,别碰到他伤口。”
张小宝答应后,就轻轻的抱起男孩去了西厢房。
宋青用纱布擦了擦手和刚才用过的刀具,擦干净后,她才去了厨屋。
那女子正坐在灶台旁烧水,见到宋青后,连忙站了起来,问:“公子,是要热水吗,马上就好了。”
“嗯,不急,姑娘,去西厢房照顾你弟弟吧。”宋青对那女子笑了笑。
那女子听宋青这么说,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说:“红英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宋青连忙把那叫红英的女子扶起来,说:“先别谢了,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好。”
“公子肯出手相救,对红英姐弟以是大恩大额。”
“快去吧,过会你弟弟醒了见不到你,怕是会哭闹。”宋青舀了热水倒盆里清洗刀具。
红英到了西厢房后,张小宝就去了堂屋。
他先把大厅内血淋淋的东西收拾好,就开始着手拾掇东侧间。
宋青洗干净手,把清洗好的刀具收好后,也走到东侧间帮张小宝一起收拾。
张小宝抬眼看看宋青,好几次欲言又止。
这次又张开了嘴,话却仍旧没说出口。
宋青看出他有话要说,就问:“想说什么,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伶牙俐齿的张小宝。”
张小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说:“对不起王妃,之前我是在侯爷跟前打过你的小报告,可那时候小宝眼拙啊,没看出王妃您竟有如此本事!”
宋青笑了笑,说:“怎么?今天对我刮目相看了?”
“当然是刮目相看了!”张小宝连连点头。
看到张小宝对自己满脸崇拜的表情,宋青又戏谑的问道:“那以后还打不打小报告了?”
张小宝赶紧摇头。
宋青笑了笑,说:“那等侯爷回来了,你可要替我美言几句。”
听了宋青的话,张小宝却笑着连连摇头。
“怎么?不愿意啊?”
张小宝停下手中的活,说:“王妃,小宝还想让您在侯爷跟前替我美言几句呐!”
“替你美言?”宋青疑惑的看着张小宝问。
“王妃有所不知,自从刚才我看了您救人之后,就觉着您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我想跟着你学医。”
宋青看着满脸认真的张小宝,知道他不是说笑。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师父的意思是不让自己从医,行医乃是苦差事,女子读读书绣绣花,以后寻个如意郎君就行了。
可她也是一次偶然,师父救人时,她也像今日的张小宝一样在旁边帮忙,那时的自己,觉着师父就像是伟大的天神一般。
从那日起,她就每日央求师父教自己医术。
师父拗不过自己,才同意自己学医。
宋青依稀的记着,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从师父答应自己的那天起,自己就穿上了男装,这男装一穿就是十几年。。。
想想这十几年的辛酸,宋青叹口气,对张小宝说:“小宝,你现在可能是一时冲动,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如果还有此想法,再来告诉我。”
两个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东侧间,房间也收拾出眉目了,宋青正想问张小宝午饭要去哪里吃,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飘到了鼻前。
她以为是自己太饿了,产生了错觉,又忙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闻了闻。
没错,确实是饭菜的香味。
“小宝,你闻到没?”
“什么?”
“饭菜的香味啊!你没闻着?”
张小宝点了点头,说:“闻到了啊,可能是隔壁老王家吵的菜。”
宋青眯着眼睛,摆摆手,说:“错,错,错,我们已经来了两三天了,怎么都没闻到隔壁老王家炒菜,偏偏就今天闻到了呢,难道隔壁老王也和我们一样,天天在外面吃?”
似乎是想明白了的两个人拍拍身上的灰尘,赶紧走出堂屋往厨屋跑。
刚一走到厨屋门口,就看到红英站在灶台旁正往盘子里盛出刚出锅的菜。
宋青张小宝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是对厨屋里忙活的人很满意。
盛好菜的红英一抬头,也看到了站在厨屋门口咧着嘴笑的得意的宋青张小宝二人。
她放下盘子,连忙走到门口,说:“二位公子,红英姐弟俩给二位添麻烦了,眼看着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出门买菜也来不及了,红英见家里有一些干蘑菇,还有一些鸡肉,便做了这道蘑菇烧鸡块,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早就饥肠辘辘的两个人连忙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合胃口,合胃口。”
看到宋青张小宝二人的表情,红英害羞的笑了笑,转身去又去盛饭。
红英盛饭时,张小宝进了厨屋端着那一盆蘑菇炖鸡肉就往堂屋走。
宋青对盛饭的红英说:“红英姑娘,盛好饭端来堂屋,一起吃饭。”
“公子,不必了,红英在这屋简单吃些就好了。”
“不必拘束,等会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宋青笑了笑说。
“嗯,红英知道了。”
红英端饭过来时,宋青张小宝二人已经围着桌子坐好。
红英也是个明眼人,虽然此时宋青和张小宝一样,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她却看的出宋青才是这家里的主人。
她盛好一碗饭,先递给了宋青。
又拿了一个碗替张小宝盛满后,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
“红英姑娘,等会你弟弟醒后,若是饿了先别急着给他吃饭,先吃一颗药丸,过上半个时辰再吃些蛋羹便可。”宋青把一个小瓷瓶放到红英面前。
红英起身就要道谢,却被宋青制止。
宋青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麻辣鲜香,肉中浸着蘑菇的香味,更是让舌尖上的每个味蕾陶醉其中,虽然这鸡肉不如上次吃的椒麻鸡麻,但是加上这微微的辣味,吃着也叫一个刺激。
咽下嘴里的鸡肉后,宋青忙竖起大拇指称赞:“红英姑娘,你做的菜真好吃!”
红英腼腆的笑了笑,说:“若是公子喜欢,那红英愿意一辈子都做给公子吃。”
宋青一直都是个吃货,听到红英这么说自然是乐得同意,只是旁边的张小宝觉得形势不妙,忙咳嗽两声打断,说:“红英姑娘真是做的一手好菜,不错,不错。”
“对,对,对,小宝,多吃些。”宋青夹了一块放入张小宝碗中。
“谢谢王妃。”张小宝说话时还故意强调了王妃二字,生怕对面的红英听不明白。
说话时,张小宝悄悄的看了红英一眼,果然他看到红英拿筷子的手轻轻的颤了一颤。
只顾着吃饭的宋青,根本没感觉出气愤诡异。
。
因为菜味道极好,宋青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张小宝吃了两碗半,而红英却吃的不多。
饭后,她手脚麻利的把桌子收拾干净,又去厨屋收拾。
宋青忙活了一大晌,累坏了,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就进了西侧间,躺床榻上歇息去了。
张小宝见宋青进去后,连忙追到了厨屋。
红英正在弯着腰洗碗,张小宝轻轻的咳嗽两声。
红英扭过脸,叫了张小宝一声:“公子。”
“不要叫我公子,其实我只是个下人,你叫我小宝就好,是王妃她待人宽厚,才让我这么一个下人同桌吃饭。”张小宝说。
“王妃?”红英终于问出口。
张小宝点点头,问:“这里是将军府,府里住的可是当朝侯爷武阳侯,刚刚那位替你弟弟治病的公子,其实就是咱们府里的王妃。”
听到张小宝这么一说,红英吃了一惊:“将军府!”
“怎么?你进门的时候没看到门匾?”
红英低下头,尴尬的说:“红英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娘,目不识丁。”
张小宝停到红英说自己目不识丁也不奇怪,在大邑国,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识字却是正常。
反倒是像王妃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却是另类,还要穿男装才能展示自己的才情。
可能是因为麻沸散的缘故,红英的弟弟红亮在天色将近黄昏时才醒了过来。
红英按宋青说的,给他先服下了一颗药丸,半个时辰后又给他吃了小半碗鸡蛋羹。
麻沸散的药效已过,红亮脚底的剧痛开始传遍全身,这种疼别说是一个孩子,纵是一个成年了的大人也很难挨得住。
可是小红亮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坚强,宋青正弯着腰仔细的替他擦洗伤口,本怕他怕疼,特意嘱咐小宝按结实他的双腿,没想到,小红亮却咬紧牙关,双腿硬是纹丝不动。
身为郎中的宋青,打心里佩服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
入夜,宋青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赵卓远还没回来,宋青心想大概是军中事务繁忙,可能战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
虽说这等军国大事不是她该关心的范围,可想想战后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她还是有些揪心。
如此想着,竟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吻住了。
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赵卓远的脸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宋青伸开胳膊就要把他推开,奈何他的大掌一下子就攥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并用力的固定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下求索。
宋青想说‘不要这样,快停下,张小宝就住在堂屋’没想到,刚一张嘴,自己的口腔就被赵卓远强势的占据。。。
这一轮攻势下来,宋青一个字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直到第一轮结束,宋青才气喘吁吁的说:“张小宝就住在东侧间。”
“他怎么住到了东侧间?”赵卓远满脸不悦的问。
“呃,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宋青可不想现在把红英姐弟俩的事告诉赵卓远。
否则,他一生气,肯定又要折腾自己不可。
那一夜,她可是见识到了他惊人的体力。
可宋青越是不想说,赵卓远越是揪住不放了,宋青只能告诉他西厢房住的是今天找来的丫鬟。
说完之后,宋青扯了被子,翻个身,面朝里侧就想睡觉。
赵卓远还没打算放过她,伸手揽住她的腰,就要她翻过身面向自己。
宋青低声说:“侯爷,罢了吧,再弄出动静,明日小宝该用怎样的眼神看我!”
“乖,我会轻一点,只要你保持安静,我保证不会弄出动静。”赵卓远低声诱哄。
“不要。”宋青求饶。
赵卓远就像刚开了荤的小伙子,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侯爷,你不是有隐疾吗?”宋青提醒赵卓远。
哪料到赵卓远嬉笑道:“你有药啊。”
“那也不该如此生猛?”宋青挣扎无效,只能迎合。
赵卓远用了一个猛力,低声说:“你的药效果好啊。”
……
宋青翻翻白眼,合着今天这局面,都怪自己的药效果好啊。
第二天,天色还早,宋青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已经没了赵卓远的身影,把手探到外侧一摸,被窝里早就没了温度,知道他已经起了好久。
宋青打了个哈欠,想起身,却觉着浑身酸疼。
又躺在被窝里缓了缓,她这才慢慢起了床。
昨天出去,本来是有两样事,一是寻个丫鬟,二是给自己置办几身女服,可出去了一趟,两样事都没有办成。
宋青皱了皱眉,今日又得在家休养一天。
找丫鬟置办衣服的事还得往后拖上一拖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宋青才出了屋子。
这刚一出西侧间,宋青就听到张小宝住的东侧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喊了一声:“小宝?”
张小宝停下手中的活,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问:“怎么了,王妃?”
“你这一大早的,干什么呢,噼里啪啦的。”
“我在收拾东西呢,侯爷说吃晌午饭的时候派马来接我。”
“去哪?”宋青惊诧的问。
“侯爷说让我去军中他的住处住。”
张小宝说话时低着头,满脸的不情愿。
“好好的干嘛要去军中住!”
话刚说完,宋青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说小宝就住东侧间时赵卓远脸上不悦的表情。
这一大早的,小宝就收拾东西说去军中住。。。
敢情是赵卓远嫌张小宝在东侧间妨碍了他,这个混球,宋青在心里暗暗骂到。
“小宝,那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宋青心想家里的累活重活谁来干啊。
张小宝跟在赵卓远身边多年,当然能听懂宋青话中的意思,这下他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
“王妃放心,侯爷说了,我白天在府里帮忙,晚上才去军中住。”
听到张小宝这么说,宋青才算放心了,她拍拍张小宝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同情。
“小宝啊,真是委屈你了。”
张小宝也觉着自己委屈,明明是研磨拿纸的书童,怎么,怎么要干这么多活,还居无定所。
说多了都是泪。
张小宝只得转身回屋继续收拾东西。
宋青虽然同情张小宝,可她深知,赵卓远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对着张小宝住的东侧间摇头叹气后,宋青就去了西厢房,查看红亮的病情。
红英在厨屋做饭,红亮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卧榻上,若有所思的望着房顶。
宋青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还在发烧,面色虽有些改善,却还是灰白。
她又掀开被子,看了看红亮脚底的伤口,有些红肿,没有流脓,状况还算良好。
“王妃,谢谢您救了我的命。”红亮声音很虚弱。
想必他的姐姐已经把一切讲给他听了,他很懂事的,见了宋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向她道谢。
“脚底还疼的厉害吗?”宋青拧着眉头问。
“不厉害。”相对宋青拧紧的眉头,红亮倒是脸上有些许笑意。
如果能活着,就算是受再大的苦他都能承受。
姐姐为了自己变卖了所有家产,甚至不惜跪地求人,来救自己的命。
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报答姐姐,报答王妃的救命之恩。
这天,天气晴朗,白程楠终于带着几个家丁到了流河镇镇前的流沙河旁。
望着流沙河涛涛的河水,白程楠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一路来到流河镇,可真是几多艰辛。
前几日眼看着就要到了,偏生又遇到军队占用官道,寻常人等一律回避,这一耽搁就是三天。
白程楠估摸着,宋青早就在流河镇办完事返回京城去了。
心里盘算的那些偶遇,算是都打了水漂了。
大军已到,看来传言中的战事即将发生。
白程楠心想自己也要速战速决。
一进流河镇,他就带着几个家丁马不停蹄的狂扫各家医馆药铺。
白程楠小鹤主仆二人又来到一家药铺门口,白程楠抬脚就要进门,小鹤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白程楠回头问。
小鹤咬咬唇,说:“少爷,咱们当真要把这流河镇的紫灵芝扫光么?”
“千真万确,历尽千辛万苦的才来到这里,不把这里扫光都对不起我白程楠的名字。”
“可,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小鹤皱眉问。
自家少爷办事不靠谱,来的时候老谷主特意交代自己,适当的时候要劝少爷做事要留些余地。
小鹤觉着少爷现在做的事,就是不留余地。
他们若是把这流河镇的紫灵芝采买一空,若是日后镇子上有人要用紫灵芝救命的时候,岂不是为难?
“去,去,去,你懂什么叫厚道。”白程楠朝小鹤摆摆手。
说着就要进药铺,可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白程楠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有见人过目不忘的本领。
骑在黑色骏马上的人不正是宋青口中说的赵老爷吗?
他还在流河镇?
白程楠心中一喜,看来宋青也还没回去。
想到这里,白程楠顾不上给小鹤解释,拉着他的胳膊就走。
赵卓远身骑骏马,现在正值午后,日头太大,街上行人并不多,所以马儿也是飞快狂奔。
白程楠小鹤二人生怕进药铺后别人把栓在门外的马牵走,所以并没有骑马。
如此一来,想要追上赵卓远确是难事。
可白程楠也不死心,一路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一连追了四五条街道,就再也看不到赵卓远的影子了。
白程楠又侧着耳朵听了听,马蹄声像是朝东南方向走了。
他回头看了看,小鹤已经累的快瘫在了那里。
“还小鹤呢,像只笨鹅一样,真对不起我爹给你起的名字。”白程楠满脸不悦的嘟囔着。
小鹤歇了歇,见自家少爷还要往前走,他也连忙追了上去。
虽是休息了片刻,可小鹤的气息还是稳不下来,断断续续的问:“少,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白程楠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追人。”
“追人?谁啊?”小鹤一头雾水。
这是流河镇,少爷又没有认识的人,这是要追谁?
“哪来这么多问题,快走。”说着白程楠就向南走。
小鹤又问:“少爷,灵芝咱们还买不买了?”
“回来再买。”
白程楠虽然知道赵卓远是朝东南方向去了,可这流河镇怎么说也是大邑国的一个边陲重镇,人口也算是密集,镇上的建筑街道都很复杂。
东南方向?要寻一个人,那可真是一件难事。
若是旁人可能就放弃了,可偏生这事摊上了他白程楠。。。
走了百十步远,白程楠拉着一位面善的老太太,问:“大娘,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从这里路过?”
那好心的老太太,指着旁边的道路,说:“见了,见了,往东走了。”
“谢谢大娘。”
……
就这样,白程楠一路走上几条街道就找人问上一问,竟也追到了宋青住的将军府的附近。
白程楠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正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四周环顾,却不见一人。
正在他犯难之时,他竟听到了自己右手边院子里传来了马的嘶叫声。
心中顿时一喜,哈哈,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连忙走到了院子门口,抬头一看,门上面挂了一块浅灰色的门匾,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写着将军府三个字,没有任何的装饰,寒酸的很。
白程楠虽然没去过什么侯府将军府的,但是他走南闯北的,这些官宦人家却是见的多了。
这样寒酸的将军府,他倒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仔细回忆一下,宋青说的那位赵老爷,面色冷峻,身形精壮,确是有几分将军之姿。
既是将军,平常舞枪弄棒的,身体抱恙乃是常事,宋青替他针灸诊疗。
这么一推想,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
如此,白程楠更加确定那位赵老爷就是进了这个院子,宋青也肯定住在里面。
前去贸然敲门,白程楠又觉着有些莽撞。
他不远的阴凉处找了个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并交代身旁的小鹤:“小鹤,给我盯着那个大门,若是有人出来,立刻叫我。”
小鹤不明白的问白程楠:“少爷,那你呐?”
“本少爷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子,累了,现在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说着在地上捡了两片叶子盖在眼上,睡了过去。
小鹤撇撇嘴,自己和少爷走的路一样多好不好。
小鹤靠着墙壁盯着将军府的大门看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个人影出来。
此刻日头正烈,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小鹤也撑不住了,上下眼皮老是打架。
两只眼睛终于在挣扎了许久后,紧紧的闭上,就这么站着睡了过去。
。
小鹤是被白程楠一脚踹醒的。
“啊,谁,谁踢我?”小腿被毫无预警的踢了一脚,小鹤猛的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对上了自家少爷满是怒火的眼神。
“你这只笨鹅,本少爷怎么交代你的,让你盯着那个大门,你怎么就睡着了,看看你这哈喇子,竟然比本少爷睡的还香!”
小鹤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自家少爷那火爆脾气,此刻说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白程楠不管冒失不冒失,他不愿意在这守株待兔了。
使劲把手中的两片树叶扔到地上,就气呼呼的朝将军府大门走。
真是无巧不成书,白程楠胳膊刚刚抬起,将军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白程楠一看来人,心中更是一喜。
此人不正是和宋青一起的那个赵老爷的家仆。
张小宝只和白程楠有过一面之缘,况且又过了半月有余,他并没有认出他来。
“公子找谁?”张小宝警戒心很强的盯着满脸喜悦的白程楠问。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为何他会在门口笑的这么诡异。
“我找你家老爷身边的那位郎中。”白程楠笑着说。
“想是公子认错门了吧,我家老爷身体好着呢,身边没有郎中。”说着张小宝就要关门。
白程楠眼疾手快的先他一步,探进半个身子,挡住了张小宝正要关上的大门。
“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随意乱闯!”张小宝大声呵道。
白程楠却并不害怕,嬉笑道:“这位小哥言重了,我明知这是将军府,怎敢乱闯,你看我的双脚,可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将军府的门槛之外,小哥怎能随意说我乱闯。”
“你,”张小宝口齿本就伶俐,没想到今日遇到一个巧舌如簧的人。
“我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家老爷身边的郎中是的朋友,我找他有几句话要说,劳烦小哥进去通传一声。”白程楠正色道。
见白程楠一直纠缠,张小宝不耐烦的说:“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家老爷不需要郎中,他身边更没有什么郎中,快走吧,别在这无端生事,小心把你抓起来。”
说着张小宝就把白程楠探进去的半个身子推了出来,哐当一下把门关了个严实。
吃了闭门羹的白程楠,正想再敲门,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张小宝从里面出来,见白程楠还没走,便责怪他说:“都被你搅和晕了,我这出去抓药呢,怎么把门给关上了。”
“抓药?抓什么药?”白程楠问。
张小宝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与你何干!”
“你要去抓药,肯定是你老爷身边的小郎中差你去的,对不对?”白程楠追着张小宝问。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都告诉你了,我家老爷身边没有郎中!”
“好,好,好,你家老爷身边没有郎中,那你告诉我,你家除了老爷之外,还有何人?”
张小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家除了老爷之外,还有我,还有我!听清楚了吗?”
“那除了你呢,可还有人?”
“与你何干!”张小宝加快脚步,不打算再与这怪人纠缠。
白程楠见这小侍从口风甚严,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便不再纠缠,转身就又往将军府门口走。
一边走,心里还一边想着,若是小鹤有这小子一半的聪明,他们这一路也不会出这么多岔子。
张小宝见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白程楠突然转身走了,他也转身快步追了上去,叫住白程楠:“我说这位公子,你有完没完,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到军营中叫人把你抓起来。”
白程楠不是被吓大的,他可不吃这一套。
朝威胁自己的张小宝伸出双手,嬉笑着说:“抓去最好,你家老爷不是将军么,把我抓去正好就能见到他了。”
张小宝瞪他一眼,语气轻蔑的说:“切,你想的倒挺美,你以为我家将军这么容易见。”
“那你去叫人抓我啊,咱们试试,看我能否见到你家将军?”白程楠提高嗓门说话。
不是真想让张小宝叫人抓他,而是想让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赵卓远阴鸷着脸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白程楠。
小宝不认识他,可赵卓远却认的清楚。
他眉头一皱,心想,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赶来了流河镇,看来路上给他设置的障碍还是有些少。
“小宝,怎么回事?”赵卓远看了白程楠一眼,佯装没有认出来。
“老爷,这人一直在门口纠缠,非要说找什么郎中。”张小宝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人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会医术的王妃。
可王妃第一次来这流河镇,并不认识这里的人,这人为何要找王妃,还知道王妃懂医术,如不是认识,那就是做过了精心的准备,眼下形势紧张,他不得不防。
哪能这么容易就透露出王妃的行踪。
赵卓远又扭过头,看了看白程楠。
“赵老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那日在馄饨馆宋青遇上的故人。”白程楠提醒道。
“你找她何事?”赵卓远淡淡的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叙叙旧而已。”白程楠说话的时候还朝大门内瞟了一眼。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姓赵老爷好像很不想让自己见宋青似的。
白程楠心里暗暗的说,宋青只是替你珍病而已,又不是卖给了你,你如何能左右他的自由。
若是不是顾忌他是宋青的雇主,怕得罪了他宋青会跟着受气,他早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进来吧。”赵卓远对旁人一向都是惜字如金。
说完之后,他就冷漠的转身进去。
白程楠瞪了站在旁边的张小宝一眼,叫上小鹤跟在赵卓远身后一并进了寒酸至极的将军府。
见侯爷把那两个人叫了进了府,张小宝也不去抓药了,甩了甩衣袖,也回了府。
一进院子,白程楠就四周看了一圈,院子虽小,收拾的倒是干净。
走到西厢房门口,因为房门大开着,里面还有人说话,白程楠就扭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他差点被惊的掉了下巴。
他就听着屋里说话的人是宋青,看了一眼却没看着他,凝神仔细听,还是听到宋青就在西厢房说话。
定睛再看,还是没看到,屋里坐着的只有两个年轻的女人。
宋青背对着房门,没看到府里来了人,红英正对着门,看到府里来了生人,她起身就要出门准备茶水。
“王妃,家里来客人了,我先去备些茶水。”
红英起身对正在替红亮换药的宋青说。
“嗯?来客人了?”宋青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仍旧小心的替红亮清洗伤口。
宋青就是随口一问,心中对来的客人一点都不好奇。
在流河镇她又没有朋友,来人自然不会是来找自己的。
已经入了七月,再过几日就到了立秋,天气转凉,再加上每日都用大青叶熬的水仔细清洗,红亮脚底的溃烂已经在慢慢好转,溃烂部分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肉芽来。
身上的皮疹也在慢慢消失,脸色也没有了以往的灰白。
宋青约莫着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他就可以痊愈了。
宋青会抬头,都是因为院子里的狗叫的声音太大,影响到自己替红亮换药了。
她抬起头,扭脸正想呵斥大声狂吠的狗,张了张嘴,即将出口的话却僵在了唇边。
程楠哥?他怎么会来这里!
宋青脑子轰的一声,像炸开了锅似的。
她知道,脸上表情愕然的白程楠此时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甚至是比自己更厉害。
看白程楠脸上的表情,宋青估摸着白程楠此时应该是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你,你,你,”白程楠一连说了三个‘你’,却半句话都没问出来。
他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又该从何问起……
宋青看了看站在白程楠身边浅笑的赵卓远,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宋青真想过去扇他两巴掌。
都怨他,自己本来男装穿的好好的,非要瞎折腾,让她换成女装。
在白程楠跟前,她可是装假小子装了足足二十几年。
这下完了,就是这么一眼,自己和白程楠之间二十几年的感情算是完了。
宋青也不想解释了,走到白程楠跟前,低着头,说:“程楠哥,对不起。”
白程楠伸手在小鹤脸上使劲拧了一圈。
“啊,少爷,少爷,你干嘛掐我!疼,疼死了!”小鹤疼的忙捂住脸。
“原来不是做梦,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白程楠脸上的表情瞬间有悲转喜。
“宋青,你当真是女儿身?”白程楠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宋青点点头,说:“是。”
“没骗我?”白程楠问话时,已经是喜上眉梢。
宋青被他变化莫测的表情弄昏了头,她以为自己骗了他这么多年,他脸上最终的表情会是愤怒。
宋青以为白程楠是被自己气昏了头。
她满脸关切的问:“程楠哥,你没事吧?”
“我应该没事,不,不,我当然没事,不对,不对,是我必须没事,对,对,是必须没事。”白程楠语无伦次的说。
白程楠看着眼前的宋青,他心中藏了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原来自己是个正常人,自己喜欢宋青,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一个正常的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原来自己在心中隐藏了多年的见不得光的秘密,竟然是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含苞欲放的花蕾。
“宋青,你师父可在小清河镇的医馆?”白程楠理智终于有些恢复正常。
宋青虽不知道白程楠为何突然会问起师父,可她还是如实的摇摇头说:“师父去云游了,现在哪我也不清楚。”
“程楠哥,你找我师父干什么?”宋青心想白程楠不会把怒火转移到师父身上吧,心中一惊,怕他找师父寻仇,当即又问他找师父什么事。
白程楠却扬扬嘴角,笑的满脸春风得意的说:“当然是让我爹找他提亲了。”
“提亲?”
“提亲?”
“提亲?”
宋青,赵卓远,张小宝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说。
“对啊,你们干嘛那么吃惊!”白程楠瞥了赵卓远张小宝两眼。
白程楠觉着,宋青因为太高兴觉着吃惊也就罢了,赵卓远张小宝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脸上表情干嘛比当事人宋青还要夸张好几倍。
宋青看了看赵卓远,赵卓远狠狠瞪她一眼,满脸催促她赶快把这麻烦解决掉的表情。
她拉住白程楠的胳膊,就要往门外走。
赵卓远却叫住她,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开。”又扭脸对张小宝说:“小宝,王妃要与朋友叙旧,还不快去倒茶!”
小宝答应了一声,便喜笑颜开的转身去倒茶。
白程楠又乱了,王妃?
他看着宋青问:“王妃,谁是王妃?这里连个侯爷都没有,哪来的王妃?”
宋青指了指已经进屋的赵卓远,轻声说:“他就是大邑权倾朝野的武阳侯。”
白程楠指了指宋青,问:“他武阳侯权不权倾朝野我不管,我只问你是不是他的王妃?”
“嗯,我是。”宋青无奈的点了点头。
自己成为武阳侯府王妃的缘由,她已不想再提起。
只待三年之后,赵卓远能还自己自由之身。
“你真嫁给他了?”白程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自己精心培育的花朵,就这样一不留神被别人折了去,他要去哪里喊冤?
“嗯。”
“你肯定不是自愿的!”白程楠伸手就要去拉宋青的手。
可手刚一伸出去,站在一旁的张小宝就眼疾手快的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
烫的白程楠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程楠哥,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若我不是心甘情愿,谁又能奈何的了我。”
“可你刚刚也说了,他是权倾朝野的武阳侯,手段肯定阴狠毒辣,来逼你就范,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了?”
“没有,程楠哥,你想多了。”宋青是了解白程楠的,他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可眼下,这大邑真的是赵卓远的天下,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流河镇,赵卓远都不是白程楠能得罪的起的。
赵卓远的手段,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她不能让白程楠惹祸上身。
况且,不知为何,在白程楠问自己是否自愿时,心甘情愿四字几乎没经过任何考虑就脱口而出了。
白程楠没再说话,转身就出了将军府大门。
只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满满的沮丧,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就更是不必看。
宋青目送他出了门,心中泛着心疼。
宋青一直都知道白程楠对自己好,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竟是这种情感。
今日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后,他首先就说要去提亲娶自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这种情感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自己是男儿身的时候,他也没有表露半分。
当时他的痛苦纠结,宋青虽不能完全体会,却也能猜出些许来。
白程楠沮丧的走了,宋青也颓然的坐在原地,回想着自己和他这些年的感情。
当初没朝这个方向想过,今日仔细一回味,宋青发现白程楠对自己的感情确实和自己对他的不同。
宋青还在盯着大门发呆,赵卓远提着一个食盒走到她跟前。
在她对面坐下,打开食盒,往她跟前推了推,说:“吃吧。”
“什么?”宋青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赵卓远却也不恼,淡淡的说:“烤肉馕饼,你不是想吃么?”
宋青低头看了看,确实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烤肉馕饼,只是现在没有胃口。
看了一眼馕饼,她有恢复了刚刚双手托腮,面朝大门发呆的姿势。
“怎么,不想吃?”赵卓远挑了挑眉。
“嗯,没胃口。”
赵卓远起身,盖上盖子,提起食盒转身走了。
宋青没有功夫理会他,只顾着自己暗自神伤了。
。
第二日,赵卓远早早的就从军营回来了。
来的时候仍旧没有空手,他进门后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宋青,说:“吃吧。”
“什么?”宋青疑惑的接过油纸包。
“打开看看。”
宋青把油纸包搁在桌子上,解开细麻绳,翻开看,里面包着的是六个黄灿灿的芝麻糯米球。
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外酥里糯,里面竟然还包了蜜瓜脯,香甜糯软,非常好吃。
糯米球外面的油已经被油纸包吸干,此时吃起来,只有香甜,一点儿也不油腻,宋青一口气吃了足足三个。
看宋青胃口变好,赵卓远嘴角微微上扬。
心想,才短短一天的功夫不到,她就忘了昨天白程楠的事,看来这白程楠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倒是有些同情白程楠的,在自己不知道宋青是女儿身时,又何尝没纠结过,只是那时朝中的事已足够让自己忙到焦头烂额,分了心,自己才没有功夫像白程楠一样困惑。
好在此时她已经属于自己。
赵卓远心想,即便宋青现在的心还没有完全投入到自己身上,但是他相信,相信三年的时间,她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上自己。
而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安排好大邑的朝中事务。
到时候,即便她没有爱上自己执意要走,他也可以放心的追她至天涯海角。
这个叫宋青的女子,救了他的命,扯走了他定亲的玉佩,给了他做男人的尊严,这一世,自己注定与她分扯不清。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是一个极度阴暗的日子,万事皆忌。
可西夏王凉津昶却挑选在了这天送来了战书,可见其气焰嚣张至极。
赵卓远把战书狠狠的拍到桌子上,问:“朱将军,镇里的百姓撤离的怎么样了?”
“回将军,老弱妇孺都已经安全撤离到文安县城,并安排好了临时住所。”朱威答道。
“如此甚好,应战!”赵卓远杀伐果断的下令。
朱威这口气也是憋了许久,双手抱拳大声说:“末将得令!”
赵卓远一声令下,整个军营上下立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所有将士都是整装待发,手中的长枪被磨的发出闪闪的寒光,等着在战场上与敌军一决生死。
战争即将爆发的消息,宋青是从张小宝口中得知的。
这天,宋青等到了深夜,也不见赵卓远回来。
她心里隐隐约约觉着不好,虽是躺在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嘭嘭嘭,宋青听到了几声敲门声,她连忙穿了衣服出了屋子,而住西厢房的红英似乎是比她动作更快,已经走到了门口。
“王妃,会不会是侯爷回来了?”
宋青对红英说:“先问问是谁?”
红英贴着大门,警惕的问:“谁呀?”
“红英姐姐,是我,小宝。”大门外传来小宝的说话声,听着气息很不稳定。
红英扭头看着宋青,说:“王妃,是小宝。”
“快开门让他进来,这会回来,怕是有着急的事。”
红英拿下门栓,赶忙打开了大门。
果然,张小宝气喘吁吁的说:“王妃,快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宋青问。
“侯爷说战事将起,让我来通知你收拾些东西,等会有十名护卫护送王妃到隔壁文安县。”
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但听到张小宝说战事将起,宋青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赵卓远让自己撤离?
可她却是打心眼里不想走。
宋青记得,就在不久前他要让自己陪着一起来这流河镇时,自己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而今天,他让撤离,可她却是不想走,真心想陪在他身边。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向贪生怕死么?
宋青有些头疼的攥紧拳头,不知道是该听赵卓远的话撤离,还是该听从自己的心意留下来陪他。
今日是十五,天上的月亮正圆,月光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月光下,院子里的花草清晰可见。
宋青却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难道自己是爱上赵卓远了?
她在心里假想了一下,如果赵卓远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会不会有感觉。
想到他浑身是血,惨死的场面,宋青觉着自己的心揪的生疼。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她只知道赵卓远死了,她的心会很疼,会很痛苦。
想到这里,她当即做了决定。
留下,她要留下,陪他一同征战天下。
他在前线带领将士征战,她则在他身后支持,自己虽不是什么神医,但是替受伤的将士包扎止血还是能得心应手。
“王妃,你还愣着干什么,镇里的老弱妇孺早就已经撤走了。”张小宝叫醒了凝神望着月亮的宋青。
回过神的宋青对张小宝笑了笑,说:“红英,你快去收拾收拾。”
“嗯。”红英答应着赶忙进了西厢房。
宋青也转身进了屋,她进屋却不是收拾东西,而是换上了一身男装,拿了些银子银票。
换好衣服后,宋青就出了屋子,手中除了她的医药箱,只拿了一个小布包。
她走到西厢房,拉起红英的手,把小布包塞到她手心里说:“红英,这里有些银子,还有些银票,你拿着用。”
“王妃,你这是干什么?”红英不明白宋青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常买菜都是用多少,自己向王妃要多少,王妃突然给自己这么多银子,这是为何?
“你让小宝带你去文安县,我要留下来陪在侯爷身边。”宋青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听到宋青要留下来陪在侯爷身边,站在旁边的张小宝立刻喜上眉梢,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王妃,”张小宝想说王妃英明,没想到话还没说出来,刚喊了一声王妃,话就被宋青打断。
“不用劝了,我意已决!”宋青斩钉截铁的说。
“王妃,我是想说,我带着红英姐弟撤离后,您一定要照顾好侯爷!”
听到张小宝这么说,宋青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侯爷平常可是白疼你了!”
“嘿嘿,嘿嘿。”张小宝挠着头皮笑了几声,又抬眼看你着红英问:“红英,收拾好了么?收拾好就快走,马车就等在门外。”
红英见宋青要留下,她也把收拾好的东西重新放下,说:“我也要留下。”
听到红英说要留下,张小宝一急,大声说:“王妃不光懂的如何布兵,而且还精通医术,留下来能帮助侯爷,你一个只会做饭的丫头,留下来作甚?”
“你也说了,我就是一个只会做饭的丫头,那我就留下来陪着王妃,给王妃做饭!”红英语气也是坚决。
“军营不缺伙夫!”张小宝没好气的说。
“我知道军营不缺伙夫,可他们做的饭有我做的好吃吗,我可是从前流河镇最有名的饭庄的掌勺大厨。”红英也大声的给张小宝理论。
“好了,好了,红英,别和小宝争执了,小宝平常嘴上不积德,可心里却是善良的,他这是为了你们姐弟俩着想,你就依了他,带着你弟弟先到文安县避避风头,等战事一过,你再回来给我做饭也不晚。”
“可是,”
“别可是了,文亮的身体刚刚有些好转,这战事一开始就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到时候这流河镇会是什么场面,都是一无所知。”宋青眉头微皱。
“王妃,文亮的命本来就是您给的,就算到时候形势不好文亮丢了性命,那就算他报答了王妃你的救命之恩。”
“这是说的什么话,文亮才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要好好的活着,健康的长大,这才是对我救命之恩最好的报答。”宋青拍拍红英的手背。
“王妃,”红英还想说什么。
宋青打断她说:“快别说了,这些银子你拿着,到了文安县盘个店铺,开个饭庄,以你的手艺,绝对可以生意火爆。”
“王妃,救命之恩还未报答,我怎么能再要您的银子,红英还年轻,可以靠自己的手艺养活红亮。”
红英似火不肯收宋青的银子。
“哈哈,红英啊红英,你以为我是把这银子白给你的啊,我是给你银子是想做个甩手掌柜啊,到时候饭庄的账目都给我写清楚啊,我可是要不定时查账的。”宋青笑着说。
红英还愣着,张小宝倒是机灵,替她接过了宋青手里的银票,说:“还不快谢谢王妃。”
“红英一定会记清楚账目,等着王妃来查账。”红英语调中满是感激。
这是上天开眼了,让从小经历了许多艰辛的自己遇到了王妃如此好的人。
张小宝带着红英姐弟有两名士兵护送,撤离去了文安县。
而宋青,则是被几位士兵带着去了军营大帐。
赵卓远和朱威等几名将士正在通宵达旦的商量战争细节,见到宋青赵卓远着实吃了一惊。
就在刚才,自己让小宝回府通知她撤离时,小宝还建议让王妃留下来时,自己还认为她肯定不会同意。
没想到,她竟然留下了。
赵卓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好了,各位辛苦了,所有的部署就按照咱们方才说的进行,不能有分毫误差。”赵卓远挺直腰,对围着沙盘的十几个将领说。
“末将得令!”众将齐声说。
“好,去部署吧!”赵卓远朝他们挥了挥手。
“末将告退!”
待那些将领退出帐篷后,赵卓远才走到宋青跟前,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说了一声:“来了。”
好像他早就料到宋青会来一般。
“嗯,我是来告诉侯爷一声,我明天就要撤离到文安县去。”宋青刚刚明明看到赵卓远惊喜的眼神。
这会却要装的这么淡定,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多久。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在这军营中我还是能护你周全。”
“那侯爷的意思是,出了这军营你就护不了我周全了?”宋青故意刁难。
赵卓远果然被她问的没话说了。
她知道他是个不轻易许诺的人,只说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从不妄言。
“哈哈,侯爷,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最惜命的人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爱惜好我的性命,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宋青嬉笑道。
还没有确定的情感,她不愿意让赵卓远察觉出来。
“嗯。”赵卓远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宋青这么说,他一点也不失落,她不管是何原因留下来,对自己来说都是幸事一桩。
在这样的时刻,他是希望她陪在身边。
在赵卓远看来,人性和爱同等自私,爱一个人不是要我死她活,而是同生共死。
宋青以侍从的身份留在赵卓远的大帐。
这一夜,赵卓远无比的热烈,疯狂的让宋青几乎难以承受。
。
夜风呼啸,战火烧红了半边天际,呐喊声与厮杀声在深沉的夜色下响彻。
连头顶的月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红。
染满鲜血的矮丘上到处都是倒下的旌旗,和无数鲜血未干的尸骨,血流汇聚成河,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带着血腥的光芒,整片战场就如同鬼魅一般,阴森恐怖。
胡杨林一战,杀敌四万,自损三千,大胜。
在西夏王凉津昶命令三十万大军成一字型全面进攻时,赵卓远的十万大军奋力应敌,佯装溃败,诱敌深入,在敌军进入谷地后,杨飞又带领二十万铁骑从敌军身后杀出。
西夏国三十万士兵,就这样被前后包抄。
两军实力虽然相当,却因为军力部署不同而使两方有了天差地别,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西夏三十万士兵,也就仅仅一夜的功夫,便被士气高昂的大邑士兵杀个片甲不留。
西夏京都凉城。
凉津昶得知战败的消息,一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脚下洁白的毡毯。
“大王,大王可要保重龙体。”西夏王后连忙把西夏王残留在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
“保重龙体,京都就要失陷,还要这副残躯作甚!”凉津昶怒吼。
三十万大军,区区一夜的功夫,竟被杀的精光。
这就是大将军口口声声称赞的骁勇善战?
若是知道是今日这局面,他倒愿意求和,这样倒还能保住西夏。
三十万士兵已损,如今西夏国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和空壳无异。
等大邑军一到,结局只有一个,沦陷。
“眼下这局面,尔等可有主意?”凉津昶单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道。
大厅中的两排朝臣都低声议论纷纷,却是没人能拿出什么可行的主意来。
其实,在凉津昶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只是,这话作为一国之君他实在是难以开口。
求和?
若不是自己野心勃勃,趁着大邑新君即位朝堂不稳想咬下流河镇这块肥肉,两国倒是可以相安无事,也不会造成今日这个局面。
求和,让凉津昶实在是难以启齿。
正在凉津昶一筹莫展之时,三皇子凉畀挺身而出。
“父王,儿臣愿意前往大邑求和。”凉畀高声说。
听到凉畀说要前往大邑求和,在场的大臣无不吃惊的瞪大眼睛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凉津昶。
所有大臣都以为凉津昶会大发雷霆,却没料到凉津昶听到凉畀的话刚刚还拧在一起的眉头竟然悄悄的舒展开来。
满脸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哦?求和?眼下不是求和的好时机,三十万大军已损,我们可没有任何求和的本钱。”凉津昶问站在大厅中央的凉畀。
嘴上这么问,可心里却对凉畀是连连赞许,心说还是自己的三儿子知道自己的心意。
“父王,眼下我三十万大军虽然已经折损,可我们仍旧有可以保我西夏周全的筹码。”凉畀表情泰然,似乎是对此次求和已经胸有成竹。
“什么筹码?畀儿说来给大家听听。”凉津昶满脸期待。
他心里虽已打定求和的主意,却是没有能保住西夏周全的策略,听到三儿子凉畀有主意,自然是满心期待。
“儿臣听闻武阳侯赵卓远的副将朱威是个极其孝顺的人,他娘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她这病只有天山雪莲才可以替她续命,而这天山只有我凉家的人才可登上山顶,倒时候朱威在武阳侯跟前美言几句,还愁保不了我西夏周全?”
听到三皇子凉畀的计策,西夏王凉津昶用力的拍了一下座椅,大声称好。
“好,好,好。”凉津昶连道三声好。
大臣们也点头称赞,站在凉畀右边的太子凉钰嘴上说好,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服气。
“众爱卿,意下如何?”西夏王此刻已经是喜笑颜开。
“父皇,三弟足智多谋,只是眼下那流河镇乃虎狼之地,我愿意带兵随三弟一同前往,护他周全。”太子凉钰站出来说。
凉钰心想,如此大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凉畀得了去。
凉津昶知道太子心中的想法,太子怕三皇子越了自己风头,总是想方设法的打压。
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凉津昶倒是没有偏袒谁,他看了一眼三皇子凉畀,说:“也好,畀儿,此去凶险,就让你皇兄随你一同前去。”
“谢父皇,谢皇兄美意,皇兄随我一同前去,只是兵就不需要带了吧,父皇,我们此次是去议和的,自然姿态要低,带了兵可是显的我们态度不中肯。”
凉津昶点点头,觉着凉畀说的有道理。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凉津昶连连点了几下头,抬眼又问:“那畀儿需要什么尽管告诉父皇,孤自会替你备齐。”
“回父皇,儿臣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一株新鲜的天山雪莲。”凉畀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身旁的凉钰。
刚刚还满脸得意的凉钰,此刻却是面露难色。
西夏国举国上下,只有他皇室凉家的血脉才能爬上天山,而凉津昶的众多皇子中,也只有太子凉钰,十皇子凉冲有此身手。
而十皇子凉冲作为主将带兵攻打流河镇,前线节节溃败,十皇子也是生死不明。
这爬天山采雪莲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太子凉钰肩上。
对凉钰来说,爬雪山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眼下正是七月,天山上的冰川正处在融化的季节,一不留神,可能就会遇上雪崩。
一旦雪崩,就是再矫健的身手,也是难逃死神之手。
他暗暗的瞪了凉畀一眼,心里暗暗咒骂,凉畀没安好心,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可眼下,凉钰深知自己是没有任何的退路。
即便是自己不先站出来,父皇也会点名要自己去采雪莲回来。
“父皇放心,十弟在前线卖命,眼下虽不是采雪莲最好的季节,可为了西夏,儿子愿意冒险前往雪山。”凉钰故意把冒险二字说的重重的。
凉津昶缕着胡子欣慰的点头,说:“好,好,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可以替父皇分担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众爱卿意下如何?”
众大臣连忙跪地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凉津昶因为身体不好,再朝堂上坐了那么久身子未免有些乏了,他伸手又揉揉太阳穴。
身旁跟了他几十年的宫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提高嗓子喊了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纷纷低头恭送皇上离开,等皇上离开后,大臣们才三五成群的低低议论着今日之事纷纷出了朝堂。
凉畀转身正要离去,太子凉钰快步追赶上,冷冷的说:“三弟真是足智多谋,今日之事,可是替父皇分忧不少。”
凉畀抬眼看凉钰一眼,笑着说:“太子又何尝不是,今日没有太子挺身而出,即便是这计谋再好,没有天山雪莲也是空无用武之地,真正替父皇分忧的是太子您才是。”
听到凉畀这么说,凉钰自然是得意。
心中虽然介怀,却也没有直白的说出口。
整整三天的时间,凉钰才把天山雪莲采摘来。
为了保住雪莲的新鲜,他还特意在山顶采了一袋冰连同雪莲一起背下山来。
只是越是接近陆地气温越高,隔温袋里的冰也开始渐渐融化。
他加紧脚程,把雪莲带到了三皇子凉畀的府里。
两人骑着骏马,一路狂奔赶到流河镇。
流河镇作为大邑军队的总阵营,此时自然是被保护的如同铜墙铁壁,好在凉畀早就打点好一切。
顺利的就进入了镇子,一路来到朱威府中,打开隔温袋,拿出雪莲双手呈现在朱老太太跟前。
而朱老太太却和寻常人家的妇人不同,是个见多识广的。
她瞥了凉畀手中的天山雪莲,问道:“如果老身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天山雪莲吧?”
“老太太真是慧眼识珠,此物正是能治百病的天山雪莲。”凉畀回答道。
“此物甚是贵重,老身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自是享用不起,还请二位带回去,拿给有用之人用。”
朱老太太的话倒是让凉畀吃了一惊,心想,既然这老太太知道自己拿的是天山雪莲,那她一定知道这雪莲可以续她的命,为何还会这么坚决的拒绝?
“老太太,晚辈听闻朱将军乃是大孝子,为了治好老太太的病到处打听良方,晚辈是被朱将军的孝心感动,方才送来这棵雪莲,还请老太太不要拒绝。”凉畀应对有方。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忠孝忠孝,忠在前孝在后,自然是要先为国尽忠才能尽孝,老身不能因为这棵雪莲而害得我儿不能为国尽忠。”老太太说完这一番话,已经是气喘吁吁。
“老太太严重了,一棵雪莲而已,牵扯不上忠孝二字。”
朱老太太却不是个好忽悠的,她虽是年老体弱,可眼神却是老道凌厉,凝视片刻,仿佛就能把人的心思看穿。
她低低的笑了两声,缓缓的说:“老身眼神不好,心却不糊涂,二位王子,请回吧。”
听到朱老太太对自己的称呼,凉畀凉钰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只觉背脊发冷。
这老太太,竟然能猜出他们的身份,真是厉害。
凉畀心想,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老太太。
以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没想到在这老太太面前吃了闭门羹。
而这老太太也是识大体讲道义,明明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却碍于他们是给她送雪莲,而饶他们不死。
真的难得。
“谢老太太不杀之恩。”凉畀也是个心思缜密的。
朱老太太朝他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似乎是身子乏的厉害。
凉畀见朱老太太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意思,告辞后转身出了屋门。
只是,两人刚刚出了门,正想牵马回去,朱府的老家奴便匆匆追了出来。
“二位留步,二位留步!”
凉畀心中一喜,连忙问:“老丈何事?”
“二位有所不知,我家老太太脾气太刚强,一向都是说一不二,平日里也只有将军的话她才能听进去,二位好心来送雪莲,老太太态度不好,实在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朱府的老家奴一连向凉畀深深鞠了三个躬。
凉畀连忙上前扶起朱府的老家奴,客气的说:“老丈多礼了,老妇人乃是巾帼英雄,晚辈心里有的就只有佩服。”
“我家将军在前线,这些日子恐怕是不会回来,可这雪莲是等不起,不如我先收下,偷偷的先让老太太服下,再快马加鞭去前线告诉将军今日之事,两位王子看着样可好?”
听到朱府老奴的话,凉畀大喜,连忙把盛满冰块的盒子递给他,说:“一切就按老丈说的办。”
“那两位王子先回去等消息。”
“好,好,好。”凉畀连说三声好,告辞后和凉钰一起上马。
凉钰武艺高强,却是不善言辞。
此次求和之事,本就攻于心计,并非他所擅长之事,自然是不好插话。
可他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雪莲,就这么轻易的交到了一个家奴的手上,他心里却是极为不放心。
“三弟,雪莲这么贵重,如何能轻易就交到一个家奴的手上?”凉钰拧着眉问凉畀。
“皇兄多虑了,这老家奴一看就在朱府伺候多年,心性自然是随主家,雪莲交到他手上准错不了。”心里想到大事已经成了一半,凉畀就喜上眉梢。
“三弟就不怕这老家奴收下了雪莲却不告诉朱威?”
凉畀摇摇头,笑着说:“不怕,若是怕我也不会把如此贵重的雪莲这么轻易交给他了。”
“那你就如此肯定,他一定会把这事告诉朱威?”
“嗯。”凉畀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
凉钰也不再问什么,虽然他不知道凉畀哪里来的底气,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怀疑什么。
眼下只需要回凉城等待消息就可以了。
。
大邑军营中。
“侯爷,当真要进军凉城么?”宋青问赵卓远。
赵卓远点点头,说:“自然是要一举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宋青看了赵卓远一眼,满脸的果断,做事不留后患,这也确实是他做事的风格。
可是,他都不想想么,西夏折损三十万将士,那凉城剩下的也不过是些老弱妇孺,即便是攻打过去又能怎样?
在这些毫无抵御之力的人面前,攻城无益于屠城。
屠城?这绝对是泯灭人性的人才做的出来的。
宋青觉着赵卓远虽然做事杀伐果断,可他却不是那样卑劣的人。
“侯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花,眼下凉城剩下的也只是些毫无战力的老弱妇孺了,您明日当真要攻城么?”
赵卓远凝神看着大帐外的夜色。
他知道宋青在担心什么,不过她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屠城这样惨无人道的事,自己是断然不会做的。
要征服一个国家,不是把这个国家的人杀完,而是要征服这个国家臣民的心,这才是真正的征服。
“侯爷,朱将军来了。”宋青远远的就看到了朝大帐走来的朱威。
“嗯。”赵卓远应了一身,从大帐门口折返回来,坐到矮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泯一口。
朱威步伐急促,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走到了大帐门口。
通报后,就进了大帐。
一进大帐,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双膝跪地。
朱威进了大帐,二话不说,走到赵卓远跟前,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赵卓远虽是惊诧,语气却仍旧平淡。
朱威一向办事牢靠,赵卓远信的过他,今日这么莽撞,虽然他不知道是何原因,却能猜出事情绝对不一般。
“侯爷,属下罪该万死,请侯爷降罪!”朱威额头使劲磕在大帐的毡毯上。
大帐内虽然铺着毡毯,可也奈不住朱威这毫无保留的用力磕头。
三两下下来,他的额头已经通红。
“说正事!”赵卓远简单明了的下命令。
“侯爷,属下管教家奴不当,他们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私自收了西夏王子送来的天山雪莲,再者,属下管教下属不当,眼皮子底下竟能让西夏王子混入流河镇,并且安然回去,请侯爷以死罪严惩!”
听了朱威的话,赵卓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朱威看不明白,以为赵卓远是气昏了头。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赵卓远旁边的宋青,宋青冲朱威笑了笑,示意让他不要着急。
朱威听了宋青的话,跪在地上,等着赵卓远开口说话。
赵卓远心情大好,喝了一大口茶,对朱威说:“朱将军,请起!”
“属下不敢!”
“朱将军不必担忧,你的家奴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所以冒死收下了西夏王子送来的天山雪莲,你我二人都应该好好感谢他才是。”
听到赵卓远的话,朱威就更是不明白了。
家奴收下了天山雪莲,自家老太太的病情就能得到延缓,对自己来说确实是好事一桩,可是,眼下两国交战,西夏王子主动送来天山雪莲定是有所图。
无功不受禄,卖国贼,他朱威宁死也不会做!
“侯爷,属下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赵卓远看了朱威一眼,慢慢的说:“西夏人这是要求和。”
“求和?侯爷,眼下咱们只要攻下凉城,就能一举吞并西夏,如此良机,怎可接受求和!”
“吞并之后呢?”赵卓远问朱威。
“呃,”这朱威倒是真说不上来。
身为军人,他只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抛热血洒头颅,为国家开疆辟土。
至于开疆辟土后,该如何,他是真没有多想过。
“那侯爷的意思是?”朱威问。
“城门不用刻意严防,和往常一样,等西夏人再去你府上打探消息时,让你的家奴直接把他们带到营帐里来见我。”
“是侯爷,下属明白。”
“至于那天山雪莲,就让老夫人用来调理身体,你不用推诿。”
“属下多谢侯爷!”朱威满怀感激的向赵卓远道谢。
“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也累坏你了。”赵卓远对朱威说。
朱威起身道别后,转身就出了赵卓远的大帐。
“侯爷,您这是要接受西夏的求和了?”宋青问道。
赵卓远扭头看着她反问道:“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我希望的?”虽然心事被说中,宋青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承认。
宋青虽然心事被猜中,可她却不想轻易的就承认。
可赵卓远故意和她过不去,非逼着她承认不可。
“难道是我猜错了王妃你的意思,王妃莫不是想让我攻城?”见宋青不说话,赵卓远又说:“如果王妃觉着攻城比较好,那我明日就下令攻城,可好?”
“啊,别,别,侯爷您说的对,我是希望您接受西夏的求和,毕竟城中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实在是没什么招架之力,攻城无益于屠城,实在太无人道,我知道攻城也并非侯爷您的打算,您只是想逼一下西夏王,让他主动放下姿态求和,对不对?”
“你只说对了一半。”赵卓远倒了一杯茶,让推到宋青跟前,说:“西夏是游牧民族,而我大邑的百姓却是擅长农耕,明日下令攻陷凉城又如何,吞并西夏又如何,这片草原的草再旺盛,若是没了人放牧,那和一片荒芜的沙漠又有何两样?我费劲心机吞并来又有何用?”
“侯爷,这是治国奇才,我相信大邑在您的治理下,一定会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宋青这次的赞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一向冷酷无情的赵卓远,不得不说,在治理国家上,确实有一套。
如若不是他的铁血威名在外,恐怕这西北边疆早被西夏北蛮瓜分了去。
赵卓远瞪宋青一眼,这样的话怎可随意说出口。
眼下虽然是自己在把持朝政,可自己也只是替惠儿暂管,等他亲政后,自己就可以放下皇权,和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开开医馆挖挖草药了。
想想这样的生活,赵卓远就恨不得惠儿快些长大,早日亲政。
他定眸,凝视着距离自己咫尺的宋青,心里感叹,可惜她却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总是想着离开自己。
“侯爷,您说西夏人什么时候会再来?”宋青殷切的往赵卓远跟前挪了挪。
“怎么?你有什么打算?”
看着宋青这殷勤的模样,赵卓远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但他却知道她肯定是打算做些什么。
“侯爷,您这人,真没趣,什么都能看明白,和你真没办法聊天了。”宋青说话时都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娇嗔。
而赵卓远轻易的发现了,并且非常喜欢。
他伸手捏了捏宋青的脸蛋,宠溺的问:“是不是又盘算着西夏有什么稀罕的吃食,想去尝一尝?”
宋青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是有这种想法,可她最惦记的却是西夏独有的天山雪莲。
“侯爷,等西夏求和后,我能不能去天山去亲自采摘一株雪莲?”宋青嬉笑着问。
“不行!”赵卓远果断的拒绝。
“为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么,西夏的天山邪乎的很,只有凉氏一族的人才能攀爬到山顶,其他人不要说采摘雪莲了,死在天山上连尸骨都找不到!”
“侯爷,这都是传说,肯定是凉氏一族怕在族人面前失了威信,才编造出这样的话吓唬人。”
赵卓远说的话,宋青也听师父说过,只是,自己却一直当成故事来听,没怎么当真。
赵卓远不是和宋青开玩笑,看到她满脸质疑的表情,他没有给宋青留余地,斩钉截铁的说:“其他的事,我都可以满足你,唯独这件事,是断然不可!”
“侯爷,”宋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卓远打断。
“如果你不听话,我明日就把你送回京城!”
宋青见赵卓远不是在吓唬自己,她连忙妥协说:“好,好,好,侯爷别生气,我保证不去天山采雪莲,行了吧?”
听到宋青保证后,赵卓远僵硬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宋青伸手要捏赵卓远的僵尸脸,刚一伸手,就被他攥个正着,顺着劲,一把就把宋青扯到了怀里。
宋青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着说:“侯爷,这是军营大帐,随时会有人来,不要这样!”
赵卓远却不以为然,低头就封住了宋青喋喋不休的小嘴,各种索取。
。
求和进展的很顺利,西夏三皇子亲自带了特等良驹三百匹,珍奇草药一百箱,黄金一万两,各种珠宝十箱,外加西夏头等美女二十名,前来流河镇进贡。
没有进贡雪莲,是因为雪莲入药要用新采摘的才好。
现在西夏已是大邑的附属国,如需雪莲,那也只是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上山采摘。
大邑接受了西夏的求和,一直静观其变的北蛮也是坐不住了。
也悄悄派了使者来流河镇谈判,甘愿成为大邑的附属国,每年向大邑进攻,永不挑起战事,并且接受赵卓远提出的在北蛮建立督查机构。
战事结束,流河镇的宵禁自然也就解除了。
就连两国边界地区平日里的岗哨也被移除。
明眼人谁都明白,现在虽然西夏还是西夏,但已经不是往日的西夏了。
赵卓远虽没有强行吞并西夏,那是给西夏皇室留的脸面。
人心所向,西夏自然是服服帖帖的依附于大邑。
没了谋反之心,岗哨自然是多余。
战争过后,百姓开始重建家园,宋青自然也不会闲着。
她和张小宝二人驾了辆马车,悄悄的就去了凉城。
凉城和流河镇一样,战事虽未波及到城中的房屋建筑,可这座城却被一种浓浓的悲伤所笼罩。
城中只剩下了女人还孩子,青壮年甚是少见。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肯定被征了兵,死在了几日前的征战中。
掀开马车的帘子,宋青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妇人,身上背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只是怀里的孩子一直啼哭不止。
孩子哭声焦躁,不像是寻常的哭闹,倒像是生了病。
“小宝,停车。”宋青叫住了外面赶车的张小宝。
张小宝把马车停稳后,宋青就下了马车,她走到那妇人跟前,问:“大嫂,您怀中的孩子这样啼哭多久了?”
那女人把视线从怀里孩子身上移到宋青脸上,她看宋青一身大邑人的穿着,警惕的往后退了退,把怀里的孩子也抱紧了几分。
“大嫂,您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听到您怀里孩子的哭声焦躁,像是生了病,才下车看看。”
“你会看病?”那妇人眼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希望。
宋青点点头,说:“我是郎中,您怀里的孩子,可否让他张开口,让我看一看?”
那妇人点点头,赶紧把孩子放低了些,方便宋青查看孩子的口腔。
宋青见那孩子舌淡质,苔薄白,面色苍白,有冷汗渗出,她伸手在孩子腹部按了按,果然,那孩子的哭声更加厉害了。
宋青已经确认了孩子的病。
“大嫂,把这孩子先放下,待我替他揉揉肚子,等孩子好些后,您再去药铺买些藿香,熬水,给孩子服下,三次可好。”
那妇人把孩子放下后,宋青使劲的搓着手心,待手心有灼热感后,她才覆在孩子的肚脐附近,反复揉。
就这样,搓热手再给孩子揉肚子,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孩子的哭声竟渐渐减小了不少。
又继续揉了约莫四五次,刚刚还嗷嗷啼哭的孩子不但停止了哭声,还安稳的睡着了。
“孩子这是着凉了,大嫂快把孩子抱回家吧,不要因为天热就让孩子凉着肚子,孩子睡着后,一定要把肚脐盖好。”
“嗯,嗯,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妇人连连向宋青道谢。
“大嫂,您这一人看两个孩子,冒昧的问一句,孩子他爹呢?”
那妇人刚刚还喜出望外的脸,一下子就悲伤起来,她低着头,眼里噙满泪水,低声说:“前几日战死了。”
“哦。”宋青点了点头,明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还是按捺不住问了问。
她拉着那妇人的手,问:“大嫂,那生活上可有什么困难?”
虽然自己的帮助对西夏失去亲人的百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宋青依然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那妇人却也是个坚强的,她擦了擦眼泪,说:“没有困难,多谢姑娘关心。”
“照顾孩子免不了花销多些,这些银子您就收下,给孩子买些衣裳吃食。”宋青拿了一锭银子塞在妇人手中。
那妇人本想拒绝,但看了看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她还是收下了。
一路上宋青帮助了十几个人,她本以为就这样默默的做些好事就回去,没想到她做的这一切,都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这个人正是西夏的三皇子凉畀。
“王妃,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张小宝见宋青仍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连忙提醒她。
“哎,真是作孽。”宋青不禁感慨了一句。
“王妃,这么多的人,光靠你自己那是远远帮不过来的啊,要怪只能怪西夏国的皇室,不顾百姓死活非要挑起战争。”张小宝嘀咕道。
“嘘,小点声,虽然咱们大邑打了胜仗,可眼下咱俩的四只脚却是踏着西夏的土地,你这么骂人家,不怕西夏的人听见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咱俩的小命。”
说话时,宋青还警惕的扭着头左右的看了看。
话音刚刚落地,她就看见张小宝瞪大眼睛,伸手指着宋青的身后,满脸惊慌状。
“怎么了?”宋青拧眉问。
张小宝一言不发,宋青只好扭头自己去看。
刚一转过头,就迎上了身后凉畀的眼神。
他勾着唇,对宋青邪魅的笑了笑,说:“没错,我就是姑娘口中说的那个西夏人!”
凉畀过来的晚,就听到宋青说的话,没有听到张小宝叫宋青王妃。
可是宋青却害怕啊,她也不知道凉畀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
因为是游牧民族,凉畀身形高大,赵卓远已经算是高大的了,可凉畀看上去感觉比赵卓远还要强壮一些。
宋青站在他身旁,更显的瘦小,张小宝又不会武功,宋青心里有些后悔偷偷的带着小宝跑出来。
“这位壮士是听错了吧,我们刚刚没说什么西夏人。”
“哦?那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我怎么听着二位是在骂什么人?”
凉畀也不是有意为难,他只是观察这女子很久了,觉着她有趣,才会捉弄她一下。
“真是多有得罪,壮士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张小宝终于恢复了意识,嘴上抹了蜜似的向凉畀求情。
凉畀的心思本就不在张小宝身上,奈何他说的再好听,在凉畀耳边也就如同一股风一般,抚面就过,根本就入不了耳。
“你们是大邑人?”凉畀说话时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青看。
宋青点点头。
“我刚刚看你救助了几个百姓,莫非姑娘懂医术?”凉畀问。
宋青又点了点头。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姑娘可有地方落脚?”
宋青摇摇头,说:“没有。”
“我看姑娘心善,不如就到我府里小住一晚。”凉畀热心的邀请宋青。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出来时没有告诉家人,若是天黑不回去恐怕家里人是要担心。”宋青拒绝了凉畀的邀请。
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若是赵卓远见自己彻夜不归,肯定又要满城的下通缉令通缉自己了。
这样的事,他干过已经不是一次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不如就请姑娘吃顿饭,算是替刚刚姑娘帮助过的西夏人道谢。”
宋青笑了笑,婉言拒绝:“公子客气了,刚刚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要言谢的,况且公子也不是他们什么人,更没有必要向我道谢,倒是我,要向公子的盛情邀请说声谢谢了。”
“姑娘不愿意住下,又不愿意一起吃晚饭,既是要赶回去,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还请姑娘快些动身,夜路可不安全。”
宋青不愿意留下来,凉畀满脸的失望。
“多谢公子提醒,那就告辞了。”宋青向凉畀道别。
“一路小心,姑娘,有缘再见。”
凉畀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小宝已经赶起马车,疾驰而走。
看着宋青早已走远的马车,凉畀忽然想到自己忘了问她的名字,气的他握紧拳头,心想,这下还真如自己说的一样,若想再见,只能靠缘分了。
“小宝,你慢点,时候还早,天黑之前我们肯定能到家,你若是把车赶这么快,说不准我们车就翻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可真就回不了家了。”
张小宝没搭话,车速却是慢慢的减缓了些。
张小宝驾着马车,车速和刚开始相比是慢了些,和往常相比却还是快了许多。
战事已经结束,宋青也从军营搬到了将军府。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天虽然还没有黑透,可月亮还是高高的挂在了天空。
将军府的大门是开着的,宋青估摸着赵卓远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宋青心想,若是赵卓远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了,铁定又少不了挨一顿训斥。
“小宝,等会侯爷若是问起咱们去哪了,你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他。”宋青叮嘱道。
“王妃,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张小宝笑着拍拍胸脯,让宋青放心。
宋青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自己的人格魅力真的太强了,张小宝开始可是赵卓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和自己站在了同一个阵营里。
想到这里,宋青心里就暗自得意。
果然,宋青张小宝二人一进门,就看到赵卓远冷着脸坐在院子里,两眼盯着大门口,似乎是在专门等他们回来。
张小宝看了宋青一眼,向赵卓远问好后,就直接进了西厢房。
宋青则是悻悻的来到了赵卓远跟前。
“侯爷,今天怎么没有留在军营?”宋青问。
赵卓远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呵呵,看侯爷您说哪去了,这里明明是您的将军府,您随时可以回来,我和小宝随时欢迎您回来。”
“我在院子里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们的影子,你们就是这么欢迎我回来的?”赵卓远佯装生气。
在宋青张小宝二人回来之前,赵卓远其实是真生气了的,他早就在心里盘算等她回来,该如何如何收拾她。
可现在她真回来了,那副做了坏事怕挨骂使劲献殷勤的模样,他又真不忍心责备她。
赵卓远在心里暗自叹气,心说,自己真是沦陷在宋青这个小女子手中了。
“啊,侯爷竟然等了这么久,小宝我们两个真是罪该万死啊,请侯爷降罪!”宋青调皮的学着那天朱威向赵卓远请罪时的模样,一本正经。
赵卓远差点被宋青的模样逗笑。
他强忍住笑意,故作冷淡的说:“过来!”
宋青以为赵卓远还在生气,以为他这是要体罚自己了,知道逃不了这一顿打,虽不情愿,却也硬着头皮又想他走近了几步。
“再过来些!”宋青还没有走到赵卓远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他再次命令。
宋青又小步往前挪了挪。
“再近点,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
宋青攥了攥拳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两步就走到了赵卓远的跟前。
赵卓远伸出手,宋青以为他这是要出手打自己了,连忙闭上了眼睛,做好了接他一掌的准备。
可赵卓远伸出的手却在他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说:“坐过来。”
宋青吃惊的瞪大眼睛,看不明白赵卓远到底要怎么惩罚自己。
“难道是出去玩的太疯了,把耳朵都忘在了外面,没听到么,坐过来!”
赵卓远再次催促,宋青虽然不知道赵卓远到底要做什么,也只能乖乖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宋青是背对着赵卓远坐下的,她自然是看不见此时赵卓远脸上的笑意是多得意。
“侯,”宋青刚想回头看,就被赵卓远呵斥一声。
“不准回头!”
宋青实在是被赵卓远吊足了胃口,此时她哪里还肯听他的话,执意把脸转了过去。
刚转过脸,就看到了赵卓远满脸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宋青了然,原来他是佯装生气,故意捉弄自己的。
识破赵卓远骗局的宋青登时就满脸通红,娇嗔的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就要起身。
赵卓远好不容易才把宋青骗到自己大腿上来,又怎么会轻易让她逃了去。
他大掌在宋青腰肢上一扣,就把她牢牢的锁在了怀中。
“又要跑到哪里去!”虽是责备,语气却宠溺的让人浑身发麻。
他都三天没见到她了,今日上午好不容易把三军整顿好,他就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回来的路上,自己还在各种猜想,猜想她在家会做什么,会不会已经做好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在等自己回来,等等。
可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家里竟然空无一人。
军中事务繁忙,他本想着趁着中午见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偏生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自己又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来,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折返回军营去。
可理智却没能抵住心底的那一抹柔情。
他硬生生的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渐渐的黑了,才听到马车在门口停下的声音。
本想好好的训斥她一顿,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却是想好好的把她揽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百般诱哄,终于让她成功的坐在自己的怀里,他又怎会轻易让她逃了去。
“三日没见,可想我了?”赵卓远把脸埋在宋青后颈中,因为衣物的阻隔,他的声音显的闷沉,却是很有磁性。
听的宋青也是浑身一阵酥麻。
三日没见?有三天了么?宋青这两天实在太忙了,忙到都忽略了时间。
大邑西夏两国边境受战争牵连的百姓多到让她帮不过来,她忙到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功夫想他。
不过,听赵卓远这么一问,宋青心里对他倒的真有几分想念。
宋青没说话,赵卓远一猜就知道她这个小没良心的肯定没有想自己,赵卓远知道宋青是个贪吃的小财迷。
也只有银子和美食才能让她心心惦记,欲罢不能。
而自己,只是她想逃离的束缚着她自由的牢笼罢了。
牢笼也罢,赵卓远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堆满了银子,摆满了美食的,让宋青钻进去就不想出来的金丝笼。
“饿了么,我带你出去吃东西。”赵卓远轻轻的在宋青耳垂上啄了一口,仿佛这才是世间最美的吃食。
宋青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听到赵卓远说要去吃东西,她立即满心欢喜的同意。
京郊,白头谷。
七月底,已经出了三伏天,刚到立秋节气,京郊周边的枫叶就开始有些由青色转成红色。
白头谷和其他地方的景象不同。
遍山生长的都是六月雪和白玉兰,正因为这两种植物都是开着雪白的花,一到六月,整个山谷洁白一片。
越是入了秋,整个山谷反倒是遍地绿色,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景象。
可此时采买了紫灵芝回到白头谷的白程楠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和谷中的生机截然相反。
老谷主和夫人知道儿子白程楠今日回谷,一大早的就到谷口迎接。
白夫人见到儿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顿时心疼的直抹眼泪。
她用胳膊肘毫不留情的在老谷主白道秀的身上撞了一下,责备道:“死老头子,都怪你,非要让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采买什么灵芝,你看儿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白夫人满是责备的话,白道秀却不以为然,他伸手缕缕胡须,笑着说:“妇人之见,妇人之见。”
“你,”白夫人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妇人之见,可她这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啊,有什么错吗。
白程楠刚一下马,白夫人就立刻迎了上去,牵起儿子的手,满是关怀的问:“楠儿,这一路是不是没吃好,怎么瘦成了这样?”
“娘。”白程楠心不在焉的叫了一声娘。
而后又走到老谷主白道秀跟前,叫了声爹,算是了事。
白夫人和白道秀相互看了一眼,心想,一向开朗的儿子出了一趟远门这是怎么了,怎么变的都不善言语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道秀自然也是不知道原因,无辜的朝白夫人摇摇头。
白夫人还是不放心,瞪了白道秀一眼,快步追上了白程楠。
“儿子,这一路辛苦了,娘知道你今日回来,特意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槐花麦饭,走,随娘一起去大吃一顿。”
白程楠终于抬头,看着白夫人,说:“槐花麦饭,宋青也喜欢的很。”
白夫人知道儿子一向心疼宋青,吃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他,这会白程楠又提起宋青,白夫人倒是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只是笑着答应:“宋青这孩子倒是有日子没来谷里了,肯定是他的师父又出去远游了,医馆有宋青一个人打理,忙到走不开,有时间娘再做些麦饭,你去给他送上一些。”
“娘,”白程楠欲言又止。
他想把宋青是女儿身的事告诉娘,可想了想又怕她知道后吓到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去了,他决定先去问问爹知不知道这件事。
“娘,我爹呢?”白程楠问。
“你爹,你爹刚刚不是还在谷口等你吗?”白夫人转身往谷口看,已经没了白道秀的身影,她皱皱眉说:“这老头子,片刻的功夫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爹可能在书房,我去找找看看。”说着白程楠就要往白道秀的书房走。
白夫人叫住他说:“儿子,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麦饭的吗,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就过会再找你爹说。”
白夫人是多日不见儿子,想念的很。
而此时的白程楠是苦思冥想了一路,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发现宋青是女儿身。
想到之前的种种,自己如果细心一些,应该是能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的。
白程楠想了一路,后悔了一路,责怪自己太粗心。
“娘,你先回去,这事着急着呢,等我见过爹了,再去吃槐花麦饭。”话音未落地,白程楠就大步流星的朝白道秀的书房走。
留下白夫人一人在原地空悲切。
白程楠赶到书房时,老谷主白道秀正坐在案几前研究一盘棋局,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解。
“爹,”白程楠叫了一声。
“哦,楠儿,你娘早就给你做好了麦饭,怎么这么快就过来找爹了?”白道秀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仍旧皱着眉凝视着棋盘。
“爹,宋青是女儿身的事,你知道吗?”在白道秀跟前白程楠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心中疑问。
白道秀抬起头,看着儿子白程楠的眼神有些许吃惊,但更多的是惊喜。
“怎么?你知道了?是宋青亲口告诉你的么?什么时候告诉你的?”白道秀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爹,这么说你真的早就知道宋青是女儿身!”
“嗯,知道。”白道秀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楠儿,不是爹不告诉你,爹和宋青的师父有约定,这个秘密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白道秀皱了皱眉,二十年前宋家被灭门的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明风只说宋青是男儿身能保住她的性命,这性命攸关的大事,他是断然不能轻易说出来的。
“爹其实早就暗中提醒过你几次,只是你心思没往这方面想,我想着如果宋青想让你知道,你迟早会知道的,所以也就没再多费心思。”
“你什么时候提醒过我,我怎么不知道。”白程楠两道浓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你忘了,那次我问你喜不喜欢宋青,你说喜欢,后来我又问你想不想娶个宋青这样的妻子,你却大笑着说自己才不会娶个男人模样的女人来做妻子。还有一次,我问你宋青像不像女孩,你摇着头说哪有女孩会像宋青一样不学女红只读医书。还有一次,”
“停,停,别说了,别说了。”白道秀一席话,让白程楠想起了过去的种种,那时候爹对自己的提醒真的是够直白的,自己怎么就一点没往心里去呢。
“楠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宋青亲口告诉你的么?”
白程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楠儿,这话是什么意思,爹怎么听不明白?”
“是我碰到了她穿女装。”
“什么?她竟然穿了女装!”
“不但穿了女装,而且已经嫁做人妇。”说话时白程楠攥的十指关节咔咔作响。
这下换老谷主吃惊了。
“什么!她已经嫁人了?嫁给谁了?”
“武阳侯。”
白谷主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黑色圈椅上,好久才说了一句话:“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那日,赵卓远陪宋青吃了晚饭,就回了府中,回来的时候,宋青也没忘给张小宝带了一份饭菜。
赵卓远晚上是在将军府睡的,只是第二天什么时候走的宋青却不知道。
宋青也问了张小宝,张小宝也满脸无辜的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一连都过了三天了,赵卓远又忙到顾不上回府了。
宋青心里想,他忙些也好,这样自己就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心底却隐隐的有几分想念,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想赵卓远此时在做什么,等等。
宋青觉着这现象不好,便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他,可越是刻意,赵卓远的名字就越是频繁的出现在自己脑子里。
这天,宋青又和往常一样,忙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了将军府。
因为太累,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她给了张小宝一些银子,让他自己出去吃,而自己则是直接进屋疲惫的躺在床榻上歇息。
正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觉着有人轻手轻脚的拿起床榻里侧的锦被。
宋青没有睁眼看,做了这么多年的郎中,鼻子最是灵敏,轻轻一嗅就知道想替自己盖被子的人是赵卓远。
知道赵卓远回来,宋青心底一阵莫名的高兴,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一想到赵卓远知道自己没睡,一定又会折腾一番。
赵卓远热衷的那件事,虽然是滋味美妙,可这会宋青身子疲惫,赵卓远又是个精力旺盛的,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宋青心里这么盘算着,想着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床榻上的人满脸疲惫的睡着了,赵卓远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专心的看着熟睡着的人儿。
这几日,他虽然吃住都在军营,也没有回来看她,可她在做的事情,他却是清楚的很。
想到她在难民营中忙碌的模样,赵卓远就隐隐的一阵心疼。
本不想扰她睡眠,可情不自禁的,赵卓远还是伸手抚了抚宋青光洁的额头。
“嗯,”好眠被扰,宋青转了转头。
她不出声倒还好,这么一出声,赵卓远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那时候她也是这么轻轻的嗯啊出声。
如此一想,赵卓远就觉着浑身火热了,身体的某处也有了最直接的反应。
他尴尬的在心里暗骂自己,明知道她已经这么累了,自己心里竟然还惦记着这种事情。
把手从宋青额头上收回,赵卓远赶紧起身离开,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口呼吸着微凉的空气。
许久后,他的气息才算恢复正常,可他也不敢再靠近宋青,生怕一不小心刚才的努力就瞬间功亏一篑。
经过这几日的休整,杨飞今日已经带着大军启程回了京城。
西夏王凉津昶送来请帖,说是明日要在凉城大摆宴席,赵卓远本想着拒绝,却想着家里有只小馋猫,便想着趁此机会带她去尝一尝西夏顶级的美食也好,这才回了话,应了西夏王的邀请。
好不容易把欲。火平息下来的赵卓远不敢再次轻易进屋,他一直站在略显清冷的院子里,直到张小宝买了吃食回来。
“侯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有?”张小宝问。
“没吃。”赵卓远冷冷的说,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幸好我回来的时候多买了些,侯爷,您是现在吃,还是等王妃起来一起吃?”
“前些日子找的那丫鬟呢?”
“哦,侯爷说的是红英姐弟吧,前几日王妃让我把他们送到文安县去了。”
赵卓远皱皱眉,说:“送走了?”
“嗯,王妃怕战火波及到他们姐弟二人,给了些银票,让红英带着弟弟去文安县安家了。”
送走也就罢了,还给了银票!
赵卓远眉头拧的更紧了,心里责怪宋青到处乱发善心,本来是让她找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这下好了,丫鬟没找到,还又给银子又治病的,落的现在连个做饭的都没有。
“小宝,最近王妃都在忙些什么?”赵卓远问话的时候,故意看向别的地方。
张小宝听到赵卓远的话,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侯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偷偷瞟了他一眼,好在他眼睛是看着别处的。
“哦,回侯爷,王妃最近悠闲的很,每天就是坐着马车到处转转,顺便再吃些好吃的。”张小宝谎话虽然说的流利,可毕竟是谎话,心虚的很。
说话的时候,也是不敢抬头,垂下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哦?当真这么悠闲?”
被赵卓远这么一问,张小宝就更加心慌了。
“呃,嗯,是,真这么悠闲。”张小宝说话时紧张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大胆,张小宝,你什么时候学会谎话连篇了!”赵卓远大声训斥。
张小宝扑通一下,双膝重重的跪在赵卓远面前,说:“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是谁让你这么说的,王妃教你这么说的吗?”
张小宝使劲的摇头否认。
“侯爷,和王妃没关系,是小宝自己要这么说的,侯爷不要生王妃的气,都是小宝自作主张的,侯爷。”张小宝极力的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生怕赵卓远迁怒于王妃,最近王妃实在是够累的了,张小宝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自己不懂医术,不能替她分担些什么,眼下也只能为她做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事情了。
侯爷的脾气,张小宝是很清楚的,他都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的准备,没想到,预料中的暴风雨没来,见到的反而是侯爷难得的笑脸。
“你对王妃倒是忠心,既然如此,以后就不必在我书房做书童了,就安心跟着王妃,替她打点一些杂活吧。”
赵卓远的话,让张小宝喜出望外。
他连忙对赵卓远磕了几个头,感谢说:“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起来吧,明天我要带王妃去西夏皇宫赴宴,你就留在府里收拾收拾,近几日咱们就起程回京。”
“是,侯爷,小宝知道了。”
“把饭菜搁下,你也去歇着吧。”
张小宝道别后,转身去了自己的西厢房。
西北入秋,院子里花草叶片上凝结着些白露,给这个秋天平添了几分美丽。
宋青昨夜枕着某人的胳膊,窝在某人温暖的怀里,一夜好眠,前几日积累的疲惫仿佛一夜间消失殆尽。
早晨起来,难得的浑身是劲儿。
她以为赵卓远又早早的起来去了军营,没想到收拾好一出门,就看到他在院子里舞剑。
赵卓远一转身,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宋青,看她精神似乎不错,他勾着唇笑了笑,这笑意正如此时院子里的秋色,让人神清气爽,浑身舒服。
宋青先打招呼:“侯爷,早!”
赵卓远没搭话,仍旧专心的舞着长剑翩翩。
宋青知道,赵卓远在舞剑结束前是不会搭理自己的,索性她也伸展伸展腰肢。
看来赵卓远是起了有一阵子了,宋青也不过刚左右前后的扭了几下,他就结束了,做了个完美的收尾后,才来到宋青跟前,说:“今日有个宴会。”
在宋青眼里,赵卓远一直都是这样,就这么不咸不淡没有任何感**彩的,就算是通知了自己要随他一起去赴宴。
“哪里?”宋青问。
“西夏皇宫。”
“什么,西夏皇宫?”宋青瞪大眼睛把赵卓远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嗯。”
上次赵卓远警告过自己说西夏的雪山也只有皇族凉氏家族才能攀爬,前几****还发愁,怎么才能见上西夏的皇族,这下好了,机会来了,宋青心中暗暗窃喜。
“好,那我先去换一身衣服。”不等赵卓远说话,宋青就嗖的钻进了屋里,换衣服去了。
赵卓远冲着宋青迅速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平日里的宴会也不见她这么积极,她心里的小算盘,他自然是了然于心。
因为要去西夏皇宫赴宴,宋青激动的早饭也就随便吃了几口。
和宋青相比,赵卓远倒是不以为然,一顿简单的早饭被他这么慢条斯理的吃下来,用来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
饭间,宋青催促了几次,可赵卓远却不为所动,宋青也只好作罢,噘着嘴等在那里。
眼看着到了半上午,赵卓远才开始换衣服。
平常随手拿一套就能穿出门的人,今日不知是犯了什么星星,挑过来,捡过去的,就是拿不定主意。
宋青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拖延到吃午饭的时间,到了西夏皇宫就吃饭,吃了饭就回来,让她没有探索雪山的时间。
“我说,侯爷,你再这么拖延下去,我看这西夏皇宫咱们还是不去的好。”宋青耐心耗尽,满脸不悦的抱怨。
赵卓远看她一眼,笑着说:“你懂什么,这叫好饭不怕晚。”
“什么好饭不怕晚,我看是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说即便咱们天黑到,西夏王也会热饭热菜的候着。”
宋青自然知道赵卓远说的是实情,毕竟西夏是战败国,如今只有依附于大邑,而赵卓远又是现在大邑的实际掌权人,对西夏来说他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西夏王自然是怠慢不得。
赵卓远宋青二人受到的是西夏国最高规格的礼节。
西夏皇宫门口,中间带头的是西夏王本人凉津昶,左右两边分别是他的一众王子,和朝堂官员,呈一字排开,后一排则是后宫女眷,一个个也都是盛装打扮。
这么多人出来迎接,而赵卓远竟然一个兵士都没有带,只带了自己一个人,宋青觉着赵卓远对这宴会很不重视。
面对着上百人的盛情迎接,宋青难免有些心虚。
可赵卓远却是昂首挺胸的走在她的身侧,宋青扭头看他一眼,他也刚好正在看自己,还投来了一个不用怕,咱们是贵宾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宋青看了赵卓远的眼神,刚刚还忐忑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就稳定了下来。
也是昂首阔步的跟随着赵卓远的步子往前走。
在看清赵卓远宋青的容貌后,皇宫门口迎接的人每人脸上都挂上了最灿烂的笑容,只有一人,再看清了宋青的容貌后,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能陪着大邑武阳侯来参加宴会,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凉畀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什么情绪都不会显示在脸上,可今天他不知是怎么了,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分笑容。
那个自己只见了一面,就扎根在心里的女子,竟然已经嫁做人妇,若是嫁给寻常人家也是好说,可她偏生嫁给了一个自己连同自己的国家都吃罪不起的人,这叫凉畀如何能笑的出来。
既然她的夫婿是自己吃最不起的大邑权倾朝野的武阳侯,凉畀自然是不敢对宋青表露出半分的爱意,虽然是心有不甘,可也只能服服帖帖的尊称她一声王妃。
眼前的凉畀也是让宋青吃了一惊:“是你?”
凉畀点点头,道:“见过王妃。”
旁边的赵卓远看了凉畀一眼,问宋青:“怎么?你们认识?”
“回侯爷,实属荣幸,在下与王妃有过一面之缘。”没等宋青开口,凉畀先答了赵卓远的话。
这时西夏王凉津昶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若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说:“哦?莫非王妃就是畀儿说的那位医术奇高的大邑女子?”
“呃,哪里哪里,大王谬赞了。”宋青尴尬的看了凉畀一眼,自己无非是替几个寻常百姓看了病,谈不上医术奇高。
被人这么吹捧,宋青真是浑身不自在。
“侯爷您真是好福气呀。”凉津昶与赵卓远并排而行,费尽心机的讨好与他。
而赵卓远微吊的眼高傲的目视着前方,带着几分摄魂的不羁,一身的王者风范。
“大王您才是洪福齐天,有三皇子这般优秀的儿子。”赵卓远若有所思的看了凉畀一眼。
“侯爷过誉了。”
“像三皇子这么优秀的男子,恐怕整个西夏也寻不出能与其匹配的女子了吧。”
凉津昶是什么人,老奸巨猾,听赵卓远如此说,自然是心中大喜。
他连忙接着赵卓远的话茬,说:“若是侯爷能在人杰地灵的大邑国替小儿赐一门亲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凉津昶顺着话茬让赵卓远替自己儿子赐婚,赵卓远自然是应允:“既然大王您也有此意,那我就替三皇子做主,把本王的表妹魏灵儿许配给他,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凉津昶一听赵卓远是把自己的亲表妹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乐得接受。
相对于父亲的激动,凉畀倒显的像个局外人,面无表情的在西夏王身边走着。
西夏王怒瞪他一眼,教训到:“畀儿,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侯爷替你赐婚,还愣着做什么,赶快谢恩!”
凉畀心里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可也不会在此刻忤逆了父王,上前一步,走到赵卓远跟前,单膝跪地谢恩。
“起来吧。”
宋青此时正被西夏皇宫的女眷们围着嘘寒问暖,自然不知道赵卓远已经替凉畀赐婚的事,而且还是把他的表妹魏灵儿赐给了西夏国三王子。
替灵儿赐婚这事,赵卓远一直也没有向自己提起过。
直到她回到京城,魏灵儿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她才算是刚刚知道。
“宋青,这一定都是你从中捣鬼,你这个善于心机的女人。”
这是宋青回京后见着魏灵儿后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宋青还因为她这一句话纳闷了许久,自己和她魏灵儿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去流河镇之前,自己和她也没什么过节,去了流河镇就更不会和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了,为何她会对自己有这种过激的言语。
“灵儿姑娘,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呀,我听不明白。”宋青以为这当中是有什么误会,被魏灵儿无端的骂了一顿,却也没有恼。
“你少装蒜了,自己做的事情为何不敢承认!”魏灵儿语气咄咄逼人,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教养。
“灵儿姑娘,你先不要这么着急骂我,请你先把话说明白!”宋青也冷下了面孔。
对这个魏灵儿,她一向也是不太喜欢,只不过是平常不怎么往来,宋青也不愿与她结下梁子。
而今天她无端来撒野,宋青也不会一直容忍下去。
果然,宋青语气一冷,魏灵儿的跋扈也稍稍收敛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我表哥,还怂恿我表哥把我许配给西夏那蛮荒之地的三王子,你是怕我把表哥从你身边抢走,所以才会成心这么做。”
听了魏灵儿的话,宋青真的倒抽一口气,赵卓远把魏灵儿许配给了西夏三王子凉畀?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我表哥面前装装也就算了,少在我面前装,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郡主,请你说话注意分寸,即便是我有心怂恿又怎样,若是你表哥有心娶你,你早就是这武阳侯府的王妃了,又怎么会轻易就被我怂恿。”
宋青一句话说的魏灵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魏灵儿不得不承认,宋青说的对,若是表哥有心娶自己,自己早就是这武阳侯府堂堂正正的王妃了,她宋青又怎么会有机会踏进侯府的大门。
可是,自己这么喜欢表哥,难道他就一丁点也不喜欢自己么?
自己的表哥一向是说一不二,魏灵儿也知道自己要远嫁西夏也成了定局,今日会找上门来骂宋青,也只是因为自己心有不甘,来出口恶气而已。
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善于言语的宋青却也不是个软柿子,自己不光心中的恶气没出,反倒被她奚落了一顿。
一时词穷的魏灵儿此刻也只剩下了跺脚的份儿。
见魏灵儿不再说话,宋青也不再搭理她,转身进了屋子。
刚进屋不久,她就听到了院外车马的嘶鸣声,想着大概是赵卓远接昂儿回来了,心中一喜,赶紧提了裙子大步朝侯府大门跑去。
宋青人还没走到门口,昂儿便扭动着小身子快速的进了门,进门时还不小心撞到了正往外走的魏灵儿。
魏灵儿被昂儿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跟在赵卓远身后的杨飞,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灵儿姑娘当心!”杨飞细心的嘱咐了一句。
魏灵儿从前眼中就只容得下赵卓远一人,杨飞虽然也是英俊魁梧,却从来都没有入过魏灵儿的眼。
今日她见了杨飞,眼中却忽然有了几分柔情:“灵儿谢谢杨公子。”
“灵儿姑娘不必客气,能为灵儿姑娘效劳,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灵儿听闻杨公子刚从西北凯旋而归,实在是灵儿心中的大英雄,昨日灵儿特意做了些糕点,今日正准备给杨公子送些过去品尝呢。”魏灵儿笑意盈盈。
宋青距离魏灵儿不远,自然是把她的话听的清楚。
她鄙夷的看了魏灵儿一眼,心中自然能猜出她魏灵儿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这是嫁不成赵卓远,退而求其次,打起了一向喜欢自己的杨飞的主意来。
这样善变又功利的女人,宋青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的。
“皇婶,你可回来了,昂儿可想你了。”昂儿已经扑到了宋青的怀里。
宋青摸摸昂儿的头顶,满是爱怜的说:“短短几个月未见,昂儿竟长高了这么多。”
“皇婶,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昂儿已经把本草纲目,金刚经,千金方这三部医书读完了。”
“哇,昂儿这么厉害呢,等下皇婶考考你,看你到底认得几种本草纲目上的药草,好不好?”
“嗯,好啊,好啊。”昂儿高兴的点头。
宋青知道昂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刚刚自己说要考他,他乌黑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就知道,这些书他一定是学的透彻了。
才十岁的孩子,既聪明又好学,将来一定是大有可为。
“杨公子,不如你随灵儿到魏府,家里还有些新鲜食材,灵儿回去做了糕点让你品尝,可好。”魏灵儿知道杨飞一向是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她想着自己如此这般盛情邀请,他定不会拒绝。
“呃,灵儿姑娘,在下今日实在是没有口福了,军中有要事要处理,吃糕点的事就改日再说吧。”
杨飞的拒绝,让魏灵儿着实没有想到。
她满脸失落的神情,向赵卓远杨飞告别后匆匆出了武阳侯府。
魏灵儿前脚刚走,宋青就后脚走到了赵卓远跟前。
“侯爷,您真把灵儿许配给了西夏三王子?”宋青问。
赵卓远点点头,算是回答。
“啊,你怎么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知会你,你是和那个三皇子凉畀熟,还是和灵儿比较熟?我以为这种琐事你不会关心,便没有告诉你。”赵卓远说到凉畀时语气还酸溜溜的。
宋青承认,自己和那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是不太关心。
“可是我和侯爷您比较熟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那灵儿表妹可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呢,这不是刚刚来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么?”
“怎么?灵儿喜欢我你不高兴了,莫非是吃醋了?”赵卓远根本不管有没有别人在,竟然当众和宋青挑起了情。
杨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卓远,仿佛是不认识了他一般。
这个人,怎么自从娶了宋青就向变了个人似的。
杨飞心想,怪不得赵卓远对青楼一点也不感兴趣,原来这厮喜欢的是像宋青这般皮肤白嫩的白面小生?
想到这里,杨飞顿时浑身一个机灵,幸好自己长的是五大三粗,这么些年接触,才没让赵卓远对自己动了歪心思。
他仿佛是逃过一个大劫难似的,庆幸的在自己胸口拍了几拍,算是对自己惊魂初定的一个安抚。
赵卓远当众对自己挑情,宋青满脸羞涩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娇嗔道:“我才没有吃醋!”
这恩爱桥段,杨飞看在眼里真是惊的倒抽一口气。
这二人,这二人,酸溜溜的,莫非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那旖旎的画面快速的在杨飞脑子里过一遍,他脸上竟不知不觉的飘起两抹红晕。
虽是阅女无数,可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哎,看来还是自己见识太少。
正在杨飞还在思虑自己见识少时,赵卓远踹他一脚,把他从思绪中踹出来。
“好看吗?”赵卓远问杨飞。
杨飞不明所以的点头:“好看!好看!”
“当真好看?”赵卓远阴郁着脸又问。
杨飞好像是明白赵卓远说的什么了,他连忙摇头说:“不好看,不好看,我军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还没落地,杨飞人就飞快的出了武阳侯府。
昂儿虽小,却也懵懂的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情愫,觉着自己站在这里也实在是碍事,连忙迈开小腿去追杨飞。
“杨叔叔,等等我,等等我,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参观军营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就是刚刚啊,刚刚你答应我的!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杨飞见昂儿嬉笑着正朝自己挤眉弄眼,他忽然就明白了,伸手在昂儿脑门上敲了一下,说:“真是个有眼力劲的鬼机灵,怪不得你皇婶这么喜欢你!”
“杨叔叔,你怎么这么啰嗦,还不快点把我抱上马?”
“臭小子,就会欺负我!”杨飞笑着把昂儿抱到了马背上,自己也是翻身一跃,上了马。
手中马鞭一挥,这一大一小,便朝着驻扎在京城外的军营疾驰而去了。
杨飞昂儿两个人走了,此时就剩下了宋青赵卓远二人。
“昂儿这孩子,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刚刚还说想我,怎么一溜烟就跟着杨飞去什么军营!”宋青对着杨飞骑马消失的方向感叹。
“我倒觉着昂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把单独时光留给你我温存。”
“切,大言不惭,不知羞耻!谁要与你温存!”宋青觉着赵卓远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从前整天是一副冷面孔待人,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后来也只是在夜晚无人时才会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浪荡之言,而现在,光天化日,众人之前,他都能说出如此轻浮之语。
宋青转身要出门,赵卓远伸手拦住她,问:“去哪?”
“我要去玫瑰小铺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侯爷难道不用去处理朝中要事么?”
“不急,惠儿也要学着自己批阅奏折,这迟早是他的事,越早学会当然越好。”
“可皇上他尚且年幼,”
“惠儿聪慧,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我看他奏折就处理的甚好。”
“可是,”
“还不上车?”
宋青看着早就已经坐到马车里的赵卓远,实在是无语,无奈,只好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闹市,因为人多拥挤,也只能停在宽阔的地方,宋青赵卓远二人下车步行。
看着眼前的繁华,宋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久违了。
西北虽然新鲜,可若是说繁华,那自然是不敌京城的万分之一。
各色各样的小吃,花式繁多的饰品,各种胭脂水粉那是应有尽有,就连路上走动的各色女子身上的衣裙也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宋青啧啧两声,感叹道:“这才是大京城啊!”
赵卓远选了一个银发钗,插在宋青乌黑的头发上,笑着说:“怎么?荒凉过后,终于知道京城的繁华有多美好了?”
“我一直都知道京城很美好。”
“是吗?”赵卓远邪邪的勾着嘴角,心说当初是谁,刚到西北时满脸兴奋的模样。
“老板,这银钗怎么卖?”赵卓远端详着自己亲手替宋青戴上的发钗,觉着甚是好看。
“公子,您眼光真是好,这发钗是七星玲珑钗,话说是天上的七仙女最喜欢的发钗,每年的七夕和牛郎相会时,她才会佩戴此发钗,公子是俊朗非凡,******是貌若天仙,小的看你们二位真是天生一对。”
小商贩的话,显然是让赵卓远听着极为顺耳,不等别人说出银钗的价格,他直接拿了一锭黄金,给了那小贩。
“谢公子,谢公子,小的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那小贩生怕赵卓远反悔似的,赶紧把黄金收了起来。
宋青把那银钗从头发上拿下来,仔细看了看,款式也不是那么好看,上面是雕刻了七颗星星,可就因为这几颗星星,就成了什么七星玲珑钗,就是成了七仙女最喜欢的发钗,这摆明了是那小贩嘴上抹了蜜说来讨好顾客的。
赵卓远这厮竟然上当,不问明价格就直接给了一锭黄金。
宋青看着手里用一锭黄金买来的银钗,她怒瞪着赵卓远,责备道:“你是疯了不成,这种成色怎么值一锭黄金?”
“值不值要看谁戴,若是你带,那自然是值,老板要十锭黄金,我也觉着值。”赵卓远不以为然的把银钗从宋青手中拿过来,又重新插入她的黑发中。
侯府有再多名贵的头饰发钗,可那都不是自己亲手买的,都没有这七星玲珑钗背后美丽的传说,宋青觉着自己疯了,可赵卓远却觉着这银钗买的很值。
“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收着吧,我戴在头上别扭!”宋青说着就要把银钗取下。
可赵卓远却按住她的手,说:“好看,戴着吧。”
“好看也不能戴,我怎么都觉着自己是顶着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在人群中走,心里别扭的很。”
“闪闪发光有什么不好,不许摘。”
“我是怕被贼人盯上,被打劫。”
“不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夫君我武艺高强,莫说是几个贼人,就算此时来一伙强盗,这银钗也会安然无恙的戴在你发髻中。”
“……”好吧,宋青实在是找不出摘下这银钗的理由了。
索性便戴着吧。
因为头顶上戴着价值一锭黄金的银钗,宋青走着路竟然走了神,哪料到一向平坦的街道却突然出现了个圆溜溜的琉璃珠,没注意到脚下,宋青一脚踩在琉璃珠上,一个踉跄,身子就失去了平衡。
宋青整个身子是往前趴的,在倒地的瞬间,她已经护住了脸,做好了整身趴地的准备。
可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马上倒在地上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被一个结实而有温暖的胸膛接住。
睁开眼睛一看,躺在自己身子下面充当人肉垫子的人不是赵卓远又会是谁。
宋青受宠若惊,赶忙就从赵卓远怀里站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宋青伸手就要扶躺在地上的赵卓远。
赵卓远也没客气,伸出大掌就搭在了宋青的手心上,奈何宋青手心太小,根本包裹不住他的大掌,他只好顺势一转,扭换了姿势,把宋青的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的攥在了自己手中。
宋青觉着自己跌倒被摔的反而是赵卓远,感激之余心中也有许多的愧意,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一心想把赵卓远拉起来,可谁知,他却使坏,任她如何使劲,他仍旧是纹丝不动。
“老爷,你快些起来,你看好多人都过来看热闹了。”被路人围观,宋青脸上略显尴尬。
赵卓远却是云淡风轻,笑的满脸得意,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眼神。
“再用点力气,试试看。”赵卓远凤眼微挑,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之意。
宋青现在正尴尬的想要撒手逃开,一心想着快些把赵卓远从地上拉起来,哪里有功夫细想他的说话的语气,自然没有听出赵卓远是在向自己撒娇。
如果此时宋青不是用尽全身蛮近,而是简单的对赵卓远说句甜言蜜语,那效果估计要好出几倍。
兴许此时躺在地上耍赖的人呢早就已经自发的站了起来。
奈何宋青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赵卓远却仍旧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宋青本想抽身就走,可自己的手又被那厮死死的攥在手中,丝毫不松懈,想要抽身,那是断然不可能。
心中暗自骂道:赵卓远你这个无赖。心中如此骂,嘴上却不敢真的骂出声音。
“老爷,你打算在这地上赖多久?”
宋青本身就是以男儿的身份长大,寻常女子善用的娇嗔她本就不擅长,揣测男人心思的本事,她就更是一窍不通。
赵卓远心中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开始着手慢慢的调教自己的小娇妻。
“我的腰好像是骨折了,动不了了。”赵卓远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宋青虽然不擅长揣测男人的心思,可她却能辨别真假,赵卓远蹩脚的谎言,她一眼就看穿了。
就算刚刚那一跤真的是摔的不轻,可赵卓远不是刚刚吹嘘说自己武艺高强么,这么武艺高强的人,怎么可能摔了一跤就轻易的把腰摔骨折。
对于赵卓远的谎言,宋青决定不予理会。
“哎哟,好疼啊,夫人,快给为夫揉上一揉。”见宋青不动,赵卓远竟然提高了音调,满脸痛苦的呻,吟,来博取围观者的同情。
他这一招果然奏效,宋青不动,身旁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对宋青也是指指点点。
“这位公子真是心疼他妻子,你以后也学着点。”
说话的是一位和宋青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这话虽是那小娘子说给她相公听的,可听在宋青耳中却成了指责,指责她不心疼自己的夫婿。。。
“这小娘子真是嫁了位好夫婿,真是好福气,哎,只可惜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说话的是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妪,阅尽世间感情,历经沧桑,说出这番话,听着也是颇有道理。
……
宋青见这架势,自己若不是满怀柔情的替赵卓远揉上一揉,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她怕在耽搁片刻自己就被这些个人的口水给淹死。
“夫人,快给为夫揉揉吧。”赵卓远冲宋青眨眨眼睛。
宋青无奈,只好蹲下身子,在赵卓远的腰上应付的揉了揉。
“啊,夫人,再用力点。”
宋青依言,加重力道。
“嗯,啊,对,再用力点。”
宋青又加重力道。
“嗯,对,夫人,快点,好舒服。”
……
这桥段?宋青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和赵卓远床帏之间的情事,忽然就羞红了脸。
再抬头看时,不知何时,围观的男男女女们,竟然都已经红着脸跑开。
宋青用力一推,尴尬的说:“若是还没舒服够,我再去找个力道大的壮汉给您揉上几揉。”
“别呀,夫人,为夫只喜欢夫人这双白玉手,夫人手上恰到好处的力道,为夫也甚是喜爱。”说话间,赵卓远已是满脸笑意的自行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腰身挺拔,衣袖飘摇,看上去飘逸洒脱,哪里是腰间骨折之人。
宋青知道赵卓远是故意戏弄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有了这样的癖好?
宋青看着眼前嘴上占尽便宜的赵卓远,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怕坏了她自己的医德,她真想在赵卓远被上扎几个银针,把他那一腔燃烧不尽的欲。念永久的封存起来。
看他还能不能像最近这般生龙活虎。
宋青气呼呼的在前面走着,而赵卓远则是黏腻腻的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就这么不分彼此的,一路就来到了生意兴隆的玫瑰小铺。
此时正值午后,那些个闲来无事的贵妇们便盛着马车都缓缓的朝这玫瑰小铺赶来,
店面前竟有些拥挤,幸好杜鹃头脑伶俐,早就在府里调来了两个小厮,特意引领这些贵妇们的马车停到妥当之处。
杜鹃正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珠,因为太投入,宋青进门也没有发现。
站在门口迎宾的伙计是从侯府里调来的,自然是认识宋青赵卓远两位主子,正想招呼,却被宋青伸手制止住了。
宋青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到杜鹃跟前,看着她算好后,又拿着毛笔画上个记号,然后又进行下一行的计算,条理清楚,一丝不苟。
宋青认可的点点头。
“小丁,”杜鹃抬头,喊小丁想让他去把昨日放在楼上的账本拿下来,刚喊了个小丁,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宋青赵卓远二人。
杜鹃眼中一喜,连忙放下毛笔,从柜台急急的走了出来。
“老爷,夫人,您们二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杜鹃喜出望外的问。
“看来杜老板真是大忙人,忙到都没有时间回府里吃住了。”宋青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夫人,谬赞了,这几日入了秋,天气眼看着干燥了起来,咱们铺子里的生意红火,我觉着来来回回的耽搁时间,这几日就暂时住在了二楼小隔间。”
“谦虚,我方才已经问过了一位夫人,她说这玫瑰小铺可是每日都这么多人呢,每次来保养面部还需要排号等待。”
杜鹃笑了笑,说:“这些个夫人们都是店里的常客,一来二去的都熟悉了,顾此难免失彼,我便想着编刻了些号牌,排到自己的号牌方可进去保养,公平公正,这些夫人们也很认可此法。”
“嗯,嗯,主意极妙。”宋青赞许的连连点头。
“杜鹃啊,咱们这店面可是有些紧蹙了呢,我刚看到隔壁那家首饰店,好像生意有些惨淡,你抽空过去询问询问铺子老板愿不愿意把店铺转租给我们。”
“是,夫人,杜鹃明日就过去问。”杜鹃早有此意,只是主家不在家,虽然临走时让自己全权经营玫瑰小铺,可这扩大铺子的事,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如若那老板为难,他店里的那些没卖出的首饰,我看着品相材质都也还算上乘,我们可以盘过来,在店里不起眼的地方装些壁柜,把这些饰品摆放起来,一来可以做些点缀,二来若是女客门有看上眼的也可以卖给她们,到时候这价钱定比我们盘下时翻上几倍。”
宋青自幼便帮助师父打理医馆,师父替人珍病,她学习医术之余还要打理医馆的日常开销等账务,所以也算是个老道的生意人。
宋青心里认可杜鹃的经商才能,而杜鹃又何尝不是对宋青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这些杜鹃倒是没想到呐。”说着杜鹃就拿了账本从柜台里面出来。
她恭敬的把账本双手呈到宋青跟前,说:“夫人,这是店里的账本,请您过目。”
宋青接过账本,一页一页耐心仔细的翻开着,大致看了十几页后,宋青把账本合上,交还给杜鹃说:“先收起来,等过年时我一并查看。”
“是。”杜鹃又小心翼翼的把账本收起来。
对于商人来说,信誉第一,盈利第二,剩下的这第三无非就是对这账本的重视了,而这三要素在杜鹃身上都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出了一趟远门,把研制敷脸面巾的事给耽搁了,秋天一过,入了冬干燥少雨,等面巾研制成功,必定会受到这些个爱美如命的贵妇们的喜爱,这几日府里没事,我便抓紧些。”宋青想着自己从西北顺手带回来的灵芝,灵芝最是滋补,她盘算着可以研磨后蒸煮,再提取精华加入面巾之中,滋养效果肯定差不了。
“嗯,那夫人可又要辛苦了。”杜鹃已经手脚麻利的替宋青赵卓远二人倒好了茶水。
“这些日子你才是最辛苦的人,看这小脸肤色都暗淡了许多,等那面巾一研制成功,给你先来上一张敷敷,可好?”宋青和杜鹃开着玩笑。
其实女人之间,也无非就这些事,若是赵卓远此时不在,杜鹃听到宋青说自己肤色暗淡了许多,铁定是要大吃一惊连忙要来铜镜照上一照的,只是碍于赵卓远的威严,杜鹃才按捺住照镜子的冲动,只是点了点头。
宋青心里想着要加快研制敷脸面巾,喝茶的功夫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收集蒸煮后的灵芝精华。
从玫瑰小铺离开后,她便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
赵卓远本想着还要与她在这热闹的街市上逛上一会,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坐在马车里板着脸,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宋青此时满脑子都是想如何收集灵芝精华,根本就没看到正闹情绪的赵卓远,一上马车,她就对车夫说:“去铁匠铺!”
“去铁匠铺做什么?”赵卓远看着宋青问。
“我需要一块轻薄的大铁板。”宋青手舞足蹈的对赵卓远解释说:“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到了如何收集通过蒸煮提取的灵芝精华了。”
赵卓远对什么精华根本就不感兴趣,可看宋青这么兴奋,他自然要配合:“哦?是吗?如何收集?”
“买一块轻薄的铁板,悬挂在用来蒸煮灵芝的大锅之上,蒸汽凝结在铁板上,形成水珠,然后我们再把那些水珠收集起来,哈哈,就大功告成了。”
赵卓远虽然对宋青说的收集什么精华液不感兴趣,却也是耐心的听了宋青的计划,听完她一席话后,倒是对她的聪明才智多了几分佩服,这小女子,脑子里整天装着些奇思妙想。
既然认真听了,赵卓远也是要对宋青的主意提出一些改良的意见的。
他笑了笑,看着因为兴奋两颊飘着红晕的宋青,说:“铁板可是容易生锈。”
赵卓远说的确是有道理,宋青只想到了其一,没有想到铁接触湿气时间久了会生锈,铁锈肯定会影响灵芝精华的品质。
“侯爷,您想的真周全,我倒是没想到铁容易生锈,多谢您的提醒。”宋青向赵卓远道谢,只是道谢后她又陷入了困难之境,铁板容易生锈,自己要用什么材质?
宋青的愁思,赵卓远自然是看在了眼中,他只是淡淡的对马车外的车夫说:“去宫里。”
车夫应声调转了马车的方向,一路朝皇宫疾驰而去。
到了宫中,赵卓远哪里也没有去,牵着宋青的手直接去了用来储存藩国进贡的珍品的储物室。
这里本是寻常人不得踏足的地方,可武阳侯眼下可不是寻常人,当值太监自然是不敢阻拦,见赵卓远到来,请安后径直打开了重重大锁。
那大太监把门推开后,恭敬的弯着腰,道:“侯爷您请,挑选完毕后,您直接告诉老奴一声便可,老奴差人送到侯府去。”
宋青看了那当值的老太监一眼,心想这老太监不愧是宫里待过几十年的,说话这么滴水不漏,这是怕他们私自拿了什么东西不成?若是侯爷选中个什么玉佩吊坠之类的,也要差人送到侯府么?这分明是想着登记拿走的东西。
可一踏进那储物室的门槛,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才意识到那不是那老太监说话滴水不漏,而是这里储存的东西都是需要专人运送。
里面整齐的摆放的无一小件,都是些大的玉雕,字画,青铜编钟等等体积硕大的器物。
因为是专门用来摆放大物件的,这个储物室足足有十几间屋子那么大,这些器物都不是常用的,平常也无人打扫擦拭,东西摆放虽整齐,可上面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宋青跟在赵卓远身后,问:“侯爷,您这是要找什么?”
“你需要的。”说话时赵卓远也没停下脚步。
“我需要的?”宋青疑惑的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些贵重之物,在这当中她找不到自己需要的。
赵卓远走到一个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停下脚步,他高兴的叫宋青过去:“找到了,过来看看可还满意?”
宋青虽不知道赵卓远找到的什么东西,却也是加快步伐来到他身边,问:“什么东西?”
赵卓远对着那东西使劲吹了一口气,浮沉被吹去,那东西隐约的就露出了真容,竟是一块晶莹通透的玉石板,薄且不说,还光滑平整的很,宋青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
“美玉如斯,美玉如斯。”即使不是爱玉之人,宋青也能看出这玉石绝非俗物。
“用来收集你那灵芝精华,可满意?”赵卓远眼角微微扬起,蕴藏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得意。
宋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这么上乘的玉来收集灵芝精华,这也太奢侈了吧。
宋青皱了皱眉,心中盘算着,如此高的成本,那敷脸面巾自己可又要把价格定高许多,倒时候那些贵妇会不会不买账,如此精心制作了面巾若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这些问题已经在宋青的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
见宋青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赵卓远又问:“可满意?”
宋青立刻点头:“满意,满意,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赵卓远拍拍手,刚才伺候在门口的老太监快步走了过来:“侯爷。”
“找个手艺好的玉匠,把这玉板的四角分别雕出银钱般的小洞,雕好后送到侯府便可。”
“是,老奴记下了。”
宋青正在心里酝酿感谢的话,语言还没有组织好,人就被赵卓远扣住手腕带出了储物室。
“侯爷,干嘛这么快就走了,里面的宝贝我都还没看一遍呢。”宋青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心里自然是好奇的很。
赵卓远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若是不嫌里面空气污浊,大可回去再细细欣赏,我可不奉陪。”
赵卓远如此说,宋青也是无言反驳,那屋子里空气是不好,满满的灰尘味,若是没出来之前,她倒是可以忍着多欣赏片刻,可眼下已经出来,已然是没了再回去细看的兴致。
宋青笑了笑,说:“即便是我想再回去看,恐怕侯爷走了,那老太监也不会随意放我进去,我若仗着侯爷的面子执意进去,岂不是给那老太监平添了麻烦,还是罢了。从流河镇回来,我都还没去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前两日还可以用路途遥远身体不适来搪塞,可再过几日,恐怕她老人家可就要怪罪于我了。”
当朝皇太后上官蓉虽然是准许宋青可随时入宫不受限制,可她却是十分不喜欢宫中压抑的气愤,是能少来则少来。
今日既然已经进了皇宫,自然是没有不向太皇太后请安的道理。
“侯爷要和我一起去吗?”宋青扭头问赵卓远。
赵卓远斜她一眼,缓缓的说:“女人间的那些个言语有什么可听,我去御书房看皇上批奏折。”
“不去算了。”宋青也没好气的回了赵卓远一句。
说完两人转身,各走各的,宋青去了太皇太后的寿祥宫,赵卓远去了御书房。
一进寿祥宫,宋青就被太皇太后亲切的握住了双手。
“孩子,看来西北之行是吃了大苦啊,看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太后看着宋青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只是宋青看的明白,这心疼难免有几分虚假。
“多谢母后关心,从西北回来臣妾没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西北乃蛮荒之地,你能不畏艰难陪在远儿身边把他照顾周全,母后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太皇太后抚慰的轻拍着宋青的手背。
“母后,进来身体可安好?”
“好,好,好,快过来坐下,给母后说说西北的风光,是不是和京城大不一样?”
宋青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声情并茂的述说着西北边塞的异域风情。
宋青在寿祥宫待了近一个时辰。
“母后,臣妾看您身子有些乏了,没讲完的故事留着下次再说,可好?”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如此也好。”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嗯。”太皇太后闭了眼睛,朝宋青摆摆手,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西北这么荒凉,灵儿可真是要嫁过去受苦咯,受苦咯。”
宋青心里咯噔一下,末了末了太后来上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思虑再三,觉着太皇太后定是信了魏灵儿的话,以为是自己撺掇赵卓远让魏灵儿远嫁西夏的。
不知道是宫里办事效率一向如此,还是只对权倾朝野的武阳侯吩咐的差事格外上心的缘故,那玉石第二天一早就被小心翼翼的送到了侯府。
宋青自然是高兴,把一切收拾好之后,她就开始潜心研制那敷脸面巾,面巾的名字她也已经定好。
‘美颜如玉’是她想了大半夜,才确定下来的。
在宋青专心研制‘美颜如玉’配方时,魏灵儿的大婚也在如火如荼的张罗着。
让她远嫁西北是赵卓远的主意,宋青不是没有劝说过,赵卓远每次都是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这次她倒是没再开口,心想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送给魏灵儿一些新研制出来的面巾,让她在干燥少雨的西北也能拥有像现在一般如玉的皮肤。
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宋青终于确定了‘美颜如玉’的配方,在这期间,府里的小丫鬟见了自己曾一度溜着走,生怕被自己抓住后往脸上敷试验品。
被宋青定了高价的‘美颜如玉’,她以为滞销,可还不到两天,就已经卖断了货。
而这精华提取实在是个慢功夫,急不得,那些急于买到‘美颜如玉’的夫人小姐们只能提前预约排号,按照当前的生产速度,这号已经从现在排到了腊月里。
粗略的估算一下,抛去成本人工,‘美颜如玉’敷脸面巾能给自己带来十万两白银的收益。
这些贵妃门的爱美之心,真的把宋青给吓到了,五十两银子一张面巾,这么天价的东西,这些贵妇们竟像是买白菜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
转眼的功夫,就入了冬
宋青最是怕冷,天一冷,就整日待在赵卓远的书房不肯出来。
这天,赵卓远不在府中,听说是西夏来了一行人,一来朝送贡品,二来是对魏灵儿下聘礼,交换双方八字,是以选定吉日成婚。
昂儿也被杨飞叫走,说是要教他狩猎的本领,府里就剩下宋青一人。
人都不在,侯府里显的更为冷清,宋青没什么食欲,午饭也就简单的在书房吃了些。
临近年关,各方使臣前来京城朝拜,赵卓远的应酬自然是多了起来,平日里惠儿批阅奏折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可应付这些使臣,却还是略显稚嫩,赵卓远也只好每次都是亲自坐镇。
这些日子,赵卓远虽然是每天早出晚归,忙到焦头烂额,可每晚的温存却是一次也没有落下,那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哪里能看得出分毫白天里的疲惫来。
几经索取后,赵卓远牢牢的把宋青固定在怀里,说:“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你净忙些什么?”
“侯爷又不是不了解我,还能忙什么,左右不过对付着度光阴罢了。”宋青清冷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玫瑰小铺的生意怎样?”赵卓远自觉着是这些日子冷落了她,才千方百计的想与她多聊上几句。
“挺好。”宋青强撑着困意。
她不是不想与他说话,实在是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后,自己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此时她只想沉沉的陷入梦乡。
“再过个三五日,等送走了这波使臣这一轮朝贺就算是近了尾声,到时候我陪你去南郊别苑去泡温泉。”赵卓远下巴抵着宋青的头顶,嗓音低沉的对未来做着精心的安排。
“嗯,好。”宋青又敷衍的答了一句。
赵卓远没有勉强她陪着自己说话,而是轻轻把玩着她胸前的那块温润的玉佩,让她安睡。
。
南郊别苑是先皇赏赐给上将军江城的一座温泉宅院,院落规模宏达,建造是错落有致,光泉眼就多达十几处,是冬日里避寒消遣的好去处。
只是上将军江城野心勃勃,常年待在军中,这等好地方他总共不过来了几次,真是辜负了先皇的一片体恤之心。
院内格局是按照江南园林式设计建筑的,京城寒冷,在江南才能生长的花草都被替换成了北方四季常青的灌木,虽是冬天,满园翠绿,置身其中也别有一番南国风光。
再加上院中泉眼众多,泉水被引流成一弯清泉,环绕院子一圈后,方才流出汇聚于城南浮龙湖中。
宋青一进这院子,就喜欢的不行。
“侯爷,这么好的院子,就一直闲置着实在是可惜。”宋青深深吸了一口院内湿润的空气,惋惜的叹口气。
赵卓远知道她这是在责怪他不早些带她来这里住,却是佯装听不明白,笑着说:“是挺可惜,为夫也是怕暴殄天物,所以赶紧修缮,让夫人早日搬过来住了。”
赵卓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有打算,这里是京城南郊,距离白程楠的那白头谷也就只有十几里的路程,那白程楠对宋青别有所图,自己又怎么会傻到让她自己单独在此会情郎。
“哎,这么好的地方,如果是师父在就好了,我倒是想让他来这里泡一泡温泉。”宋青柳眉一蹙,竟有些想念自己的师父了。
也不知道师父远游有没有回来,若是回来后听到邻居们说自己已经嫁人了,会不会受到惊吓。
经过了一个雨季,医馆的房顶有没有漏雨,草药有没有发霉,有没有被虫蛀。。。
这里是京城南郊,距离自己的小医馆也只有十几里的路程,此刻宋青心里十分想回去看看。
赵卓远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宋青,知道她这是想念她那个小医馆了。
仔细想来,自从成婚以来,她还没有回去过,已然有一年半的光景了,新妇出嫁三天还要回门呢,这一年半的时间,倒也是难为她了。
赵卓远伸手勾起宋青的下巴,让她抬起脸,看着自己,柔声道:“这两天风大太冷,等大风一停气温稍微回升一些,我便陪你回小清河镇看看。”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宋青惊喜的问:“侯爷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西夏的使者回去了吗?”
“要再过几天。”
“啊,他们还没有回去,那侯爷又如何有空陪我来这里?”
“不妨事,按道理他们早该回去了,只是他们提议留下来多住几日,让三皇子凉畀多和灵儿接触接触,以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太皇太后亲口应允,我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愿意留下来就由着他们好了,我可是要抽身来陪我的青儿了。”赵卓远说话时还宠溺的捏捏宋青冻的红通通的鼻尖。
“看这小鼻子都冻红了,别站在院子里了,快进屋,丫鬟们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此刻早就生好了炉火候着呢。”不等宋青回话,赵卓远就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牵着她往前走。
“侯爷,你真的舍得让你的表妹远嫁西夏那蛮荒之地?”
“为何要舍不得?”
听赵卓远把话说的这么没心没肺,宋青摇着头啧啧两声,说:“侯爷难道看不出你才是灵儿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么?”
赵卓远勾着嘴角轻笑了两声,反问道:“怎么?青儿你看出来了?”
宋青忙点头,说:“当然了。这么明显,何止是我,恐怕武阳侯府的人是人尽皆知了吧。”
“哦?灵儿表现的当真有这么明显?”赵卓远还是戏谑的口吻。
“侯爷,灵儿和西夏三皇子凉畀的婚期可定下了?”
“那倒没有,不过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年开春三月里。”
“哎,灵儿姑娘可是只有三个多月的好日子可过了,等嫁去了西夏,可是要吃够那西北的风沙才有心思再制作各色糕点给她夫君凉畀品尝咯。”这话宋青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是故意说给赵卓远听的。
是的,灵儿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他们从西北回来都三个多月了,灵儿也就那次骂自己时去过一次侯府。
这三个月别说是送糕点了,就是连侯府的门槛都没迈进过半步。
“青儿想吃什么糕点,告诉为夫一声,皇宫御厨房什么样的糕点做不出,非要惦记她那点手艺?”
“哎,”宋青叹了口气,使劲摇着头,不知道赵卓远是真听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做听不懂。
西北风一连刮了三天。
这天,风是停了,可大风带来的寒冷却是久久不散,前几天赵卓远答应自己风停了就回小清河镇看看,这风一停,她就按捺不住,心里就蠢蠢欲动了,开始盘算着要回去了。
心里想着要回小清河镇,天还没亮宋青就兴奋的睁开了眼睛。
扭头看看,一向习惯早起的赵卓远都还在熟睡。
他双眸紧闭,熟睡中的他脸上已然没有了白天的冷峻,脸上线条硬朗,睫毛却卷卷翘翘的,为他冷峻的脸添了几分柔和之感。
赵卓远一向比自己起的早,宋青难得有这样趁着他熟睡时仔细打量他的机会,今天仔细看了一番,她倒是觉着这男人确是生了一副好面孔,魏灵儿痴迷于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身患隐疾,赵卓远所以才对女子避之如虎,只和他表妹魏灵儿有过些许接触,若是他像杨飞谢云行一样风流,估计这满京城为之倾倒的女子排在一起都要堆成一座鹊桥了。
正在宋青看的出神之时,只听到自己正审视着的人口中幽幽的问了一句:“好看么?”
虽然没有躲藏在暗处,可偏生选在别人熟睡时观看,这也算的上一种偷窥。
偷窥被抓个现行,宋青立刻尴尬的收回视线。
“呃,侯爷,是我吵醒你了吧。”宋青尴尬说了一句开场白。
“不然呢?”看到美人偷看自己,赵卓远非但没有被吵醒后的不悦,心里反而有丝丝甜蜜。
这样的事,自己几乎每天都做,只是她每次都仍然在熟睡中,没有像自己一样发现而已。
今天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自己的感情正在慢慢的增加呢?想到这里,赵卓远嘴角扬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
宋青迅速的穿好衣服,赵卓远还躺在床上盯着床顶雕刻的鸳鸯花纹浅笑,见他没有要起的意思,宋青只好从他身上翻越过去,准备下床,可刚迈出一条腿,人就被赵卓远轻轻一勾,倒在了他的身上。
“啊,侯爷,快别闹了,今天还有正事呢。”宋青可不想再和他折腾,一折腾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起来。
自从这几日搬到别苑来,赵卓远仿佛是真的做起了悠闲侯爷,不用早朝,也不批阅奏折,那真叫一个两耳不闻朝中事,一心就想着男女之事,宋青思虑着是不是这温泉有补肾强身之功效,以后还是让他少泡些为好。
“正事?什么正事?我不早朝,你不经商,若说真有正事,也是你我二人及时行乐。”赵卓远一边说话还一边在宋青身上来回摩挲。
“侯爷快别说笑了,你前几日不是说要陪我回小清河镇看看吗,昨日大风就停了,也不见侯爷再提及,侯爷莫非是忘了不成?”
“当然没忘,我是说大风停了,可你看这几日,滴水成冰,怎么能轻易出门,还是再等上几日。”赵卓远柔声道。
宋青算是看明白了,赵卓远这是陷进温柔乡中肆意放纵,根本是无法自拔了,什么再等上几日,这分明就是不想出门,等上几日后,指不定又会等来一场风雪,到时候就更是出门不得了。
“算了,侯爷既然怕冷,那就在这好生享受吧,小清河镇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宋青满脸不悦的挣扎着就起了身。
赵卓远见宋青真是生气了,连忙安慰:“青儿莫要生气,我是怕这天寒地冻的,出趟远门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屋里生着火,自然是温暖如春,宋青想打开窗户看看外面的天气,可窗户刚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就有一股极强的冷气钻了进来,冻的她浑身一个机灵,瑟缩着赶紧关严了窗户。
“怎样,冷不冷?”赵卓远问。
宋青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寒冬腊月若是不冷倒是稀奇了,染了风寒有什么好怕,区区风寒还能难的住我么?”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今天去小清河镇,若是不如了你的愿,恐怕你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撒手朝中事务,与她一起来这南郊别苑可不是为了吵架闹别扭的,他是想着能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才抛开一切带她一起来这里的。
赵卓远虽然不再找各种不出门的理由,同意与宋青一起去小清河镇,可宋青心里却是憋着火,一早上都沉着声不说话。
直到她看到赵卓远牵着一辆装满东西的马车走到她跟前,她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自然是为夫带给小清河镇上你那些邻居的礼物。”
“啊,你还给他们准备了礼物,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你说想回去看看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了,这些礼物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费了不少的功夫,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保证他们会喜欢的很。”
“那我先替乡亲们谢谢侯爷了。”宋青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可心里却是真的感谢赵卓远的。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心,听到自己说想要回小清河镇,竟然不声不响的替镇里的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赵卓远不但想到了,还考虑的周全,面面俱到,很是用心,宋青觉着赵卓远这大概是在还自己治好他隐疾的人情,她也没多想,只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用心讨好的,他们之间无非也只是个三年之约而已。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个人刚上了马车,宋青刚坐稳,赵卓远便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暖手炉,嘱咐着:“把这个抱在手中,免的生了冻疮。”
宋青把暖炉接过来,并道了谢,赵卓远对车夫说了声走吧,马车才开始缓缓的动了起来。
心随车动,马车刚刚动起来,宋青的心就开始雀跃了,她兴奋的攥紧手中的暖炉,恨不得立刻就走到医馆的门口。
可马车刚刚走了丈外远,就听到车夫拉住马儿的声音:“吁!”
宋青先扭头看了看赵卓远,赵卓远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停下了?”问话的时候宋青已经放下暖炉走到车厢门口掀起了吊帘。
一掀开吊帘,她就看到魏灵儿站在马车前,她身穿一件雪白色的御风斗篷,带着帽兜,帽兜边缘是和斗篷同色的雪白的白狐毛皮,她巴掌大的小脸被毛绒绒的白狐毛皮衬托的更加娇媚。
不得不承认,这魏灵儿果真是个美人坯子。
宋青真是想不通,这么个绝色美人,是个男人应该都想把她据为己有,可赵卓远又怎么忍心把她远嫁到西夏?
宋青正对着魏灵儿的美貌思虑万千,此时灵儿已先开口:“灵儿见过王妃。”
被灵儿一叫,宋青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灵儿郡主,好久不见。”
“这么大冷的天,王妃这是要去何处?”说话时灵儿还朝车厢内仔细看着,因为天冷,宋青只把吊帘微微掀起了一些,灵儿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是有些小事要办,倒是灵儿郡主,这么大冷的天,怎么到这更为寒冷的南郊来了?”其实说好久不见时,宋青就想这么问。
灵儿刚想说话,却见到西夏三皇子走到她的身后,朝宋青行了个礼,说:“早就听闻京城南郊温泉颇为盛名,今日和灵儿郡主来此也只是想来一睹为快,殊不知王妃却有事要出门,实在不巧。”
宋青冲凉畀微微一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三皇子远道而来,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大邑的礼数?”
“那在下就先谢过王妃了。”
宋青和凉畀交谈着,可赵卓远却纹丝不动的端坐在车厢内,像是对刚才的事全然不知一般。
“侯爷,灵儿郡主来了,你不会要装做不知道吧?”宋青放下吊帘,小声的问了一句。
赵卓远脸色冷冷的,宋青不知道他这股无名火来自何处。
“我看回小清河镇的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今日有贵客登门,我们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贵客?”赵卓远凤眸微扬,语气中尽是不悦。
“嗯,灵儿郡主好久都没有登过侯府的大门,今日不畏严寒跑到这南郊别苑来拜访自然算的上贵客,再说这西夏三皇子,这次他来大邑是以西夏使者身份来的,又是大邑未来的驸马爷,身份特殊,况且在西夏时他和我们也算是有些交情,如此说来今天来的这两位皆是贵客。侯爷,我说的可有不妥之处?”
宋青这话说的是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可是偏偏赵卓远听了却更加不高兴了。
“交情?我怎么不记得我与他有什么交情,莫非是你与他交情颇深?”
“侯爷,交情深不深我们以后再谈,眼下还是先下车招呼客人吧。”
“当真不去小清河镇了?”
“不是不去,是今天先不去了。”
“今天若是不去,我便要把这一车的礼物分发给别苑的下人了,等你再嚷着要回小清河镇时,就要两手空空了。”
“侯爷大可放心,我的那些邻居们都和善的很,我想即使是没有礼物他们也不会生气的。”宋青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住了多年的邻居她觉着自己还是非常了解的。
可赵卓远却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宋青,说:“若是真像你说的一般,那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把你娶到手了。”
经赵卓远这么一提醒,宋青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出嫁前几日的情景,哎,果然,银子真是好东西,即便是再淳朴的民风也能被真金白银所收买啊。
惭愧啊,实在是惭愧。
赵卓远作为这南郊别苑的主人,来了客人自然是要负起主要责任的,可眼下却是在宋青再三劝说后,他才极为不情愿的下了马车。
下车后也不好好说话,仍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灵儿见赵卓远从马车上下来,高兴的走到他跟前:“表哥,灵儿没有事先言语却擅自主张的带着三皇子来别苑参观,不料想却耽误的表哥出去不cd是灵儿考虑不周。”
西夏三皇子也走到赵卓远跟前,双手抱拳表情严肃的对他行君臣之礼:“西夏使者凉畀参见侯爷。”凉畀在赵卓远跟前没有自称西夏三皇子,而是谦逊的称自己为西夏使者。
赵卓远点点头,算是答应。
他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宋青看的真切,她算是明白了,这真的是胜者为王败为寇,若是流河一战胜利的是西夏,那可能眼前的一切就会翻转过来了。
不过,她觉着既然已经答应了西夏的求和,又应允了魏灵儿与凉畀的婚事,赵卓远就更不应该以这种高傲冷淡的姿态待人了。
她一时觉着气氛有些冷,随即笑着说:“外面风大,还请三皇子灵儿郡主里面请。”
“谢王妃。”
“谢谢王妃。”
魏灵儿与凉畀二人同时开口道谢。
宋青对魏灵儿凉畀二人做出了恭请的姿势,魏灵儿笑着道谢,而凉畀则是谦逊的后退一步,朝赵卓远做出个恭请的姿势,说:“还是侯爷王妃先请。”
“三皇子不必客气。”宋青满脸的笑意,而赵卓远却是冷冷的以一副高傲的姿态迈步走在了前面。
看着赵卓远的背影,宋青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是刚刚还满面春风的模样,这转眼的功夫就变的冷若冰霜了,他当真如此讨厌自己的表妹?
宋青哪里知道赵卓远此时这一腔的怒火都是因为自己对凉畀太过和颜悦色所致……
“表嫂,听说玫瑰小铺新出了一款美颜如玉敷脸面巾,效果极好,已经风靡了整个京城,我差丫鬟去了几次,都没买上,表嫂可否知会杜鹃一声,让她给我留上几片?”魏灵儿知道宋青的本领,那一小瓶自己用玉镯换来的寒冬白雪保湿霜效果就奇好,用了之后自己的一双手真的是比从前白嫩了许多。
前些日子,自己与宋青大动干戈,自然是不好去侯府求取,只好差自己的丫鬟去玫瑰小铺买,也提了自己的身份,却是不奏效,去了几次,硬是没买到一片,而身边的贵妇大家小姐们偏偏一直对那敷脸面巾赞不绝口,一时间敷脸面巾竟成了京城的潮流,仿佛谁不买个一贴半贴的在人群中都找不到开口说话的契机。
“啊,灵儿姑娘皮肤本就如玉一般了,其实根本不用那敷脸面巾的,那敷脸面巾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等明天我捎一封信给杜鹃,让她差人把面巾亲自送到白府,算是赔了让灵儿白跑几趟的不是,可好?”
宋青这话说的倒是让魏灵儿心生欢喜。
宋青的话不动声色的就把魏灵儿着实夸赞了一番,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对宋青的态度自然是又好了几分,一口一个表嫂的叫个不停。
两个女人家聊的到是投机,从别苑门口一路边聊边走的,觉着没多大会功夫就到了会客厅,而赵卓远和凉畀两个男人却是一路无话。
几个人在会客厅坐了一会,喝茶时也只是宋青和魏灵儿在闲聊,两个女人虽聊的投机,两个男人仍旧是闭口不言,硕大的房屋内到处充斥着尴尬的气愤。
宋青为了结束这种不自在,提议要带魏灵儿凉畀二人在院中四处转转。
赵卓远以还有他事要处理先行离开,在院中游览的人也就剩下了宋青魏灵儿凉畀三人,宋青也是头一次来,在这里住了也不过几天,再加上院子规模宏大,对这里她也不是很熟,只好又叫来了一个家仆在前面引路。
一行四个人,就开始在别苑中游览起来。
别苑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各个区又依次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成四个院落,他们第一个参观的就是距离大门最近的南区,南区也是泉眼最多的一个区,内里分为梅兰竹菊四个院落。
腊月里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宋青却不太喜欢梅花浓艳的香气,把在这里的住所选在了唯一没有梅花的北区海棠苑。
“表搜,这院落里梅花开的真好,香气四溢,沁人心脾,表嫂擅长调香,灵儿猜想表嫂也一定喜欢这梅花的香气吧。”
宋青笑了笑,说:“我虽喜欢调香,却并不钟情于像腊梅这样的浓香。”
“三皇子,我表嫂可算的上是大邑的女巾帼,不光精通医术,香料调的大受欢迎不说,就连她经营的玫瑰小铺也是生意红火,盈利颇丰。”
魏灵儿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是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
宋青低低一笑,也轻声道:“灵儿郡主过誉了,我是不善女红烹饪,无奈之举才做些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营生。”
看魏灵儿满脸惊到的表情,宋青又说:“当然,侯爷也是支持的,他说倒不是侯府缺钱,闲暇之余总要找些寄托,像这样能赚些银子,更能体现人生价值。”
“表嫂说的是,听三皇子说在西夏,也崇尚男女平等,女子若是有才华,也能入朝为官呢。”魏灵儿看着凉畀问:“对吧,三皇子?”
凉畀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西夏虽是男女平等,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可真正有才华的女子乃是少之又少,古往今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那便是极好,这样灵儿郡主嫁过去可就能大展才华了。”
听到宋青说自己嫁过去这样的话,魏灵儿刚刚还是满脸笑意的脸突然阴郁了几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又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对宋青寒暄到:“表嫂太看重灵儿了,灵儿也不过是个能相夫教子的女子罢了,那算个什么才华。”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了一座院落旁,采菊苑。
宋青一行四个人站在采菊苑的大门前,这座别苑建筑设计极为考究,不但各个内院的名字取的雅致,就连建造的风格也是和院落的名字相互相应,采菊苑自然是有着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
别苑的仆人站在旁边介绍着说:“这采菊苑秋天最是好看,院子里光菊花就有十几种,盛开的时候不光颜色众多,就连花球的形状也是各不相同,好看的很,不过这采菊苑最妙之处是紧挨着有两个泉眼,这在其他院落里是没有的。”
宋青看着魏灵儿说:“郡主,这采菊苑看着很是别致,又有两处泉眼,不如你就在这个院子住下,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好好享受一下温泉的舒适。”
魏灵儿一向都喜欢与别人不同,听到仆人说只有这个院子有两处泉眼,便心动了,只是她还不清楚赵卓远和宋青住哪个院子,心里想着想寻一个离他们最近的院子住下。
“表嫂,灵儿看这里每个院子都建造的别具一格,灵儿都看花眼了,一时真不知道要住哪个好了,不如表嫂再带灵儿和三皇子四处转转,等走的累了,就索性选个地方住下,可好?”
宋青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于是三个人边说边看,虽然是冬天,宋青也走的浑身发热,额头上还微微渗出些薄汗来。
三个人陆续又参观了几个院子,宋青平常就经常四处去采药,脚力体力都不错,而魏灵儿乃是千金小姐,平常出个门都是软轿伺候,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宋青也只是出了些薄汗,可她已经走的双足酸痛了。
她心里暗自想,如果再这么走下去,还没走到表哥的住处,自己的腿就累断了,稍稍犹豫了一下,问道:“这里真是大,如若要参观一遍,恐怕咱们要走到天黑了。”
“灵儿郡主可是累了?”宋青问。
魏灵儿点点头,那副娇弱的模样,真是让人好想把她揽在怀里好生心疼一番。
宋青以为是魏灵儿故意示弱给三皇子凉畀看,博取他对她的疼惜之心,没想到那三皇子好想是没看到一般,径自欣赏着旁边的景色。
宋青轻咳一声,问:“灵儿郡主有些累了,三皇子可需要休息片刻?”
凉畀把视线从旁边的那棵千年古树上移开,转而投到宋青身上,笑了笑说:“回王妃,这院中景色怡人,在下不累,倒是想着多走走看看,借鉴一下,等回去后,也好好把我那宅院重新布置布置。”
“三皇子倒是有心之人。”宋青微微颔首,心想着凉畀到底是粗心还是细心?粗心到对美人的撒娇熟视无睹,细心到还想着回去把宅院重新布置,可是怕灵儿嫁过去不习惯西北的风情,才按照大邑的风格重新布置?
宋青一时吃不准凉畀的心思,当下不再多言,只是说询问灵儿是否要在眼前的这盼烟苑住下。
灵儿当下还不清楚宋青与赵卓远二人的住处,自然是拒绝了宋青让她在此地住下的提议。
魏灵儿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可西夏三皇子凉畀却甚是喜欢盼烟苑这院落,表示要自己想在这个院子住下,不过若是宋青魏灵儿二人如果还要继续往前走,他表示愿意作陪。
稍稍休息了片刻,正待几人要重新出发时,魏灵儿开口问:“表嫂,你和表哥住的院子肯定是这别苑中最特别的院子,可否带灵儿前去一观?”
魏灵儿的提议,宋青大方应允,虽然魏灵儿的心机瞒不过宋青,可她也是大有成全她的意思。
“我和你表哥就住这盼烟苑旁边的云竹苑,刚刚让你在盼烟苑住就是因为距离我们近,有什么事方便照应,你不喜这盼烟苑的格局,那索性过会再寻一处住下。”
魏灵儿一听宋青说她和赵卓远二人住的院子就在这盼烟苑隔壁,当即是悔青了肠子,暗自责怪自己方才为何拒绝了,心里又有些责怪宋青,怪她早不说清楚。
眼见着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宋青就让刚刚负责引路介绍的仆人退下,自己带着魏灵儿凉畀二人进了自己和赵卓远二人住的云竹苑。
这云竹苑和方才看过的院落比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院子里培育着些姿态风雅的云竹罢了,院落也没有先前看过的那几处大。
魏灵儿此时已是疲惫不堪,早没了参观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找个院子落脚好好的歇上一歇。
和其他娇贵小姐一般,魏灵儿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把满身的疲惫全都挂在了脸上,宋青关切的提议:“这云竹苑虽不如其他院落奢华,布局紧凑却也温馨,若灵儿郡主不嫌弃,不妨就在这里落脚歇息。”
魏灵儿心里一动,差点就要应允,却突然想到自己若是答应会不会意图太明显,顿了顿,她才说:“表嫂说笑了,灵儿怎么好打扰你和表哥二人的甜蜜,我看这座别苑里的每座院落都很是精致,就在这附近找个院落住下便可。”
“那灵儿郡主就在霜兰苑住下,明日一早那玉兰树上到处都是霜花,好看的很,昨天我还特意早起去观看了呢。”
心里的目的已达到,魏灵儿自然是不好再挑三拣四,笑着点头答应并道了谢。
这一路参观下来,逛了还不到别苑大小的三分之一,魏灵儿自然是不愿意再走了,凉畀也不好发表意见,也是附和着说有些疲累,告别后,回了盼烟苑。
赵卓远不在云竹苑,魏灵儿也不愿意进去多坐,宋青只好把她送到了东侧霜兰苑,安排妥当之后,无事可做,眼看着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她踱步就去了厨房,看看今天的菜式,顺便叮嘱一下多做几道点心。
刚一走到厨房,她出奇的听到了赵卓远的声音,他怎么可能会在厨房?宋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摇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刚刚这么分析后,又听到了一声,想探个究竟,她快步朝厨房门口走去。
宋青一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赵卓远右手攥着刀柄,在砧板上快速的剁肉,旁边还站着一个仆人,细心的指导着。
眼前这样的场面,自然是让宋青吃惊至极,当朝权利滔天的武阳侯竟然在厨房剁肉!
宋青不敢声张,悄悄的退出门外,拉住一个仆人,问:“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亲自跑厨房来剁肉了?”
那仆人笑了笑,说:“回王妃,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刚刚听见侯爷和大师傅说要亲手做鱼肉馄饨,小的也只是从侯爷身边路过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做鱼肉馄饨?这别苑的大师傅和侯府的大师傅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吃鱼肉馄饨言语一声不就行了,为何还劳得侯爷亲自动手。
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赵卓远在这里,那想必已经吩咐厨房多做些菜式了,自己也就无需多言,摇摇头带着疑惑就又悄无声息的转身走开,回云竹苑歇息去了。
宋青回到云竹苑,拿了一本医书仔细翻看着,大概也就看了十几页的样子,厨房的丫头寒梅就快步进了院子。
“王妃,该用午膳了。”
宋青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看着如画,问:“灵儿郡主和西夏三皇子那边知会了么?”
寒梅点点头,伶俐的说:“方才奴婢与寒雪,寒霜三人一起过来,我来了王妃您的院子,她们二人此刻想必也已经到了二位客人落脚的盼烟苑与霜兰苑了。”
“嗯,如此便好,那我们就到去膳房的必经之路竹林外的长凳上去等他们吧。”
虽然是临时的,可眼下自己也算的上这别苑的女主人,自然要尽到主家的一些责任,要不然可要落人口舌了,如此想着便和寒梅一起匆匆的朝位于云竹苑东南方位的小竹林走去。
到了小竹林,宋青坐在长凳上,悠闲的听着微风下竹叶沙沙的声音,为了听的更舒畅,她伸手把斗篷上的帽兜摘了下来,仔细享受着风过竹叶响的情调。
可旁边的寒梅却急坏了,连忙提醒宋青:“王妃,今天风虽然不似昨天刺骨,却也是带着些许冰凉,还请王妃把帽兜戴上,免得着凉,入了夜头就会疼。”
“不碍事。”宋青冲寒梅笑了笑。
既然主子这么说,寒梅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移移身子,站在了上风处,替主子遮挡一二。
想必魏灵儿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此时她身上还是那雪白的斗篷,可斗篷内里的衣裙却是精心换了一套,妆容也比刚刚精致了许多,身边除了刚刚叫她用膳的丫头寒雪,还多了她自己身边的丫鬟春桃。
还不等宋青开口,魏灵儿就先甜甜一笑,向宋青打招呼:“呀,灵儿不知表嫂在此等候,都怪春桃这丫头,非要让我换一身和这别苑春景搭配的粉红绸缎罗裙,耽搁了时间。”
“灵儿郡主聪慧过人,身边的丫鬟也是善解人意,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和这别苑的景倒是十分搭配。”宋青一句话把魏灵儿主仆二人都夸赞了一番,让她主仆二人笑意直达眼底。
宋青魏灵儿二人交谈了不大一会功夫,就见到寒霜带着三皇子凉畀也朝这边走来。
见到宋青魏灵儿在此等候,凉畀恭敬的朝他们二人行了个礼:“王妃,郡主。”
“三皇子不必多礼。”宋青对凉畀婉儿一笑,又看了看魏灵儿,说:“想必此时膳房已经把午膳备好了,外面风大,咱们加快些脚程,免得凉了汤羹。”
魏灵儿凉畀二人点头同意,三个人一路虽也有交谈,却不像方才闲逛时那般闲散,不大一会功夫,三人就来到了膳房。
在进门之前,魏灵儿忽然呀的一声,宋青凉畀两个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同时扭头看着她问:“郡主怎么了?”
魏灵儿右手掩着唇,说:“表哥呢?咱们是不是忘了叫表哥来用膳了?”
宋青笑着安慰说:“灵儿郡主莫要惊慌,膳房里伺候用膳的仆人定是忘不了侯爷的。”
魏灵儿想想也是,一时间觉着自己有些失态,脸上飞来一抹嫣红,满是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她这样娇羞的模样,凉畀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悠然的对宋青说:“王妃,看来在下真是不虚此行,这别苑的大厨手艺果然超凡,还没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了。”
“三皇子过奖了,西夏的美食也是让人流连忘返。”宋青说话时又看了一眼魏灵儿,她已经迈着款款小步到了膳房门口。
宋青看着魏灵儿的背影,心里由衷的赞叹,真是美人也,即使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可看她步履款款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的在脑海里勾画出袍下美人婀娜的身段来。
如此尤物,赵卓远竟然舍得把她送到西夏,宋青觉着是暴殄天物,可奈何自己又左右不了赵卓远的决定,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也进了膳房。
赵卓远已经在餐桌主位上坐了下来,见到三皇子凉畀进来,赵卓远只是看了一眼,凉畀向他问安后,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魏灵儿走到餐桌右侧,本想拉了椅子坐下,却听到赵卓远说:“那是你表嫂的座位。”
魏灵儿尴尬的说:“是灵儿失礼了。”
宋青招呼凉畀在赵卓远对面的客位坐了下来,笑着说:“不碍事,没有那么多讲究,灵儿想坐这里那坐下便是。”
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主是主,客是客,哪里有取而代之的道理,灵儿从小就学习规矩,哪里会有不懂的道理,今天分明就是故意的,而宋青这傻货,究竟是不知,还是本来就不在意这被强塞到她手中的主位?
魏灵儿没有得逞,悻悻的绕到了赵卓远的左侧,满脸委屈的坐了下来。
宋青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还没好气的瞪了赵卓远一眼,责怪他把场面弄的有些僵,坏了吃饭的气氛。
赵卓远也回瞪她一眼,这看在坐宋青对面的魏灵儿眼里,分明就成了眉目传情,这样的表哥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对自己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别说是像这样瞪自己了,就是连正眼看都没看过几眼,心里顿时升起嫉妒,很不是滋味。
几个人坐定之后,先过来了四个丫鬟,手里各端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一侧是个小巧的铜盆,另一侧则是一条洁白的毛巾,伺候净手后,才开始上菜。
也不知道是赵卓远特意吩咐的,还是门旁侍从通知了厨房来了客人,今天的菜式是比昨天丰盛了许多。
宋青数了数,总共是十八道菜,只不过盘子小巧精致,菜式丰盛,每盘里的菜量却不是很多,足够四个人吃,却也不会太浪费。
宋青真的佩服皇族的奢侈,赵卓远说这里是先皇赐给上将军江城的府邸,可江城却不经常来住,一个不经常来住的地方还养了这么多的仆人来打理院子,就连厨房的大师傅少说也有六位。
再说这膳房丫鬟,布菜也是很细心别致,宋青喜欢酸甜口味,她们则把糖醋里脊,栗子炆猪肉,香芹炒百合这等清淡的菜尽量往宋青跟前摆放,而侯爷不喜肉食,她们则尽量在他面前多摆放一些素菜汤品。
这些丫鬟大概听说了凉畀是从西北来的,一些麻辣劲道的菜则是放在了凉畀伸手可及的地方,在魏灵儿跟前则是放了些好吃又看好的鲜虾蒸饺。
菜都布好了,赵卓远却还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伺候的丫鬟,问:“煮好了么?”
“回侯爷,马上就好了。”
“嗯。”赵卓远点点头,仍旧不动筷子。
片刻后,只见一个丫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走到宋青跟前,轻轻放下,说:“王妃请慢用。”说完就转身走了。
宋青又探着身子往门口看了看,也没见有其他人端着馄饨送来,她当即对旁边伺候的丫鬟说寒梅说:“寒梅,去厨房看看,怎么只有这一碗馄饨,侯爷灵儿郡主三皇子他们三人的怎么还不端来。”
听了宋青的话,站在旁边的寒梅不但没有要动的意思,反而掩着嘴轻笑了起来。
“寒梅,你笑什么?还不快去?”
“王妃,不用问啦,奴婢知道这馄饨只有这一碗。”
“只有一碗?为何只有一碗?难道师傅们不知道今天有四人用膳吗?”
“回王妃,师傅们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么一大桌子菜。”
“那为何只有一碗馄饨?”
寒梅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看坐在主位上已经拿起筷子吃饭的赵卓远,见侯爷点头应允,才笑着说:“回王妃,这馄饨是侯爷亲手给您包的,只此一碗。”
“啊!侯爷亲手包的?”宋青吃了一惊,盯着丫鬟寒梅许久没移开视线。
宋青这吃惊的反应,赵卓远似乎很满意,嘴角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宋青没有看到,可魏灵儿却看的真切。
她咬紧牙关,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口中,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一般的愤愤的嚼着。
眼前的这二人,先是眉目传情,现在又当众秀恩爱,毫不忌讳,魏灵儿有些吃不准,莫非杨飞告诉自己的并非实情?
可杨飞向来都没有骗过自己,为何要说谎话来骗自己,这对他一点利也没有,他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宋青把视线好不容易从寒梅脸上移开,一时间又陷入到了眼前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上。
侯爷亲自给她包的馄饨,原来他刚刚剁肉是在替自己包馄饨,一切亲力亲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惊喜还是该惊吓了。
“王妃,您快趁热吃了吧,这馄饨可是侯爷亲自在南湖里凿冰钓上来的鲈鱼呢,鲈鱼肉质鲜嫩,做出来的馄饨更是汁鲜肉美。”
连鱼也是亲自钓的!宋青震惊的也真是没谁了。府上来了客人他不招呼,却冒着严寒亲自去南湖凿冰钓鱼。。。
震惊之余,宋青终于把目光移向了赵卓远,而他此时正悠闲的吃着饭,好像寒梅说的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是旁人所为一般。
“侯爷?”
“这次鱼有些小,只够做一碗的,若是吃不够,明日再去钓一条来。”赵卓远稀松平常的说着,说话时也没有看宋青一眼,即便是不看,此时她震惊的模样他也能勾画出来。
“够吃,够吃。”宋青夹了一个外形不是很美的馄饨放入口中,味道竟出奇的鲜香,比那次去流河镇饿了许久才吃上的馄饨味道更好。
“三皇子,菜可还合胃口?”赵卓远对人爱答不理,宋青只好热情的询问。
凉畀放下手中的筷子,很有修养的回应:“回王妃,美味至极。”
“喜欢就好,在院里走了一晌,该是饿了,请三皇子不必客气,多吃些。”
宋青又看了一眼魏灵儿,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魏灵儿对赵卓远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自然知道她心不在焉的缘由,心里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
“灵儿郡主和三皇子不同,三皇子是贵客,你可是在自己家,表嫂就不招待你了,喜欢什么多吃些就是。”
“表嫂不必客气,灵儿来此叨扰已是过意不去,表嫂不用特意招呼。”
吃饭时,宋青又和凉畀简单聊了一些大邑和西夏不同的风土人情,又对雪山为何只有凉氏一族可以攀爬询问了一番。
宋青凉畀两人聊的热络,赵卓远一声不吭的吃饭,魏灵儿搭了几次话,他也是爱理不理的模样,索性魏灵儿也不再说话,闷着声草草吃了几口。
“表嫂,三皇子是听闻南郊温泉盛名才慕名而来,不如午饭后咱们带着三皇子去体验一番?”魏灵儿提议。
“当然可以,不过饭后可不宜立刻泡温泉,你们先回去小睡片刻,等去的时候我再命人去请。”
吃饭时宋青与那凉畀一直交谈不停已经让赵卓远忍无可忍,这是又要一起去泡温泉么?男女怎可同池而浴,宋青这傻货,还把自己当成男人么?
“咳咳!”赵卓远低咳两声,提醒宋青虽是人前也不要太过分,他对她也只能忍耐到此,若是触怒他,后果会很严重。
宋青看着赵卓远问:“侯爷也要一起吗?”
若不是当着外人,赵卓远真想把宋青按在着宽大的饭桌上好生调教一番,看她还敢不敢如此惹他生气。
饭后,宋青和赵卓远回了云竹苑,魏灵儿和凉畀各自回了霜兰苑盼烟苑。
和魏灵儿分别后,宋青还在心里想着就今日的馄饨向赵卓远道谢,可前脚刚一迈进院子,她就被一股力量猛的拽住,惊的她啊一声,这声音不偏不倚,刚好被还没走远的魏灵儿纳入耳中。
待宋青稍稍稳了稳身子,对使坏的人说:“侯爷,刚才的馄饨真的很好吃,谢谢您的好意,只不过这种费心神的事以后侯爷还是不要亲自去做的好。”
赵卓远却不以为然,邪笑着说:“只要是你爱吃的,费些心神又何妨!”
“侯爷,外面寒冷,咱们不如先进屋去。”宋青见赵卓远把自己禁锢在他胸膛与石墙中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就开口提议。
赵卓远眯了眯眼,说:“冷就对了,趁着这冷风正好让你脑子清醒清醒。”
“我脑子清醒的很,侯爷何出此言?”
“清醒么?我以为你见了那凉畀就激动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有吗?”
“没有你还答应和他一起泡温泉,男女同池而浴,不是激动那便是脑子傻掉了!”
听了赵卓远的话,宋青顿时了然,原来他是在介意男女同池之事,当即说:“侯爷您有所不知,刚刚我陪着灵儿和三皇子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刚好路过了一个叫采菊苑的院子,仆人说采菊苑里有两处泉眼呐,我们进去一看,果不其然,两个泉眼相距并不太远,都涓涓的往外冒着泉水,可这两个泉眼中间却是隔着几行细密的青竹,竹叶浓密,像是一道绿墙一般,把两个相隔开来,我与灵儿在这边,你与三皇子在那边,咱们可以隔着竹墙交谈,却又各自有着隐蔽的空间,岂不妙哉?”
宋青一席话,让赵卓远紧皱着的眉稍稍舒展了几分,心想,她还算不是太傻,总归还知道男女有别。
可他却没打算就此轻易放过她,低头撷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似樱桃的小嘴,细细品尝一番,折腾了许久,似乎没吃够一般,又移步到她雪白的颈项间,稍稍用力,便留下了红樱桃似的细密印痕。
宋青以为赵卓远这一番折腾又是没完没了了,正想伸手推开他时,他却主动了松开了她,心情大好的说:“不是等会还要泡温泉么,还不快去歇息片刻!”说着就长袖飘摇的大步朝屋里走去。
宋青在他身后嘀咕一句:“到底是谁瞎折腾,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没有天理了。”
本没料想赵卓远会如此轻易的放开自己,可他偏偏这么做了,对宋青来说真的算是个天大的惊喜,心中一高兴,也忘了他刚刚在自己脖子上做过的坏事了,进屋后就直接躺下小睡。
泡温泉时,宋青见魏灵儿的眼神总是盯住自己的脖子看,她才忽然想起来赵卓远做的坏事,红着脸往水深的地方挪了挪,让脖子浸在水下,只露了一张不知是被泉中热气蒸的还是羞红的小脸在外面。
宋青睁开眼睛又是日上三竿,她躺在床榻上,仔细想了想,自己从来到这南郊别苑,好像是天天如此,自己坚持了二十几年早起的习惯,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赵卓远给废掉了。
若是师父知道自己已经堕落如此,会不会气到拿着捣药的石锤往自己脑袋上敲。
哎,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缓缓的掀开锦被下了床,浑身的酸软提醒着她自己昨夜又是被怎样狂风暴雨般的掠夺,来到铜镜前,看着身上那些个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朵,知道三五天之内是再也不能和旁人一起泡温泉了。
宋青知道这是赵卓远故意的,他一直都不是个温柔的人,可他总是隐忍着轻抚,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从昨天开始,倒像是挣脱了牢笼的困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就此上了瘾。
生怕丫头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宋青迅速的收起思绪穿好了衣衫,丫鬟没来,倒是听到了魏灵儿敲门叫了声表嫂。
对赵卓远的这位表妹,宋青着实不喜欢,可她总想着魏灵儿有朝一日能替代自己,她想早些得了自由离开,即使心里不喜,她也要千方百计的给魏灵儿赵卓远二人创造机会。
走到门口,对魏灵儿莞尔一笑,说:“灵儿郡主来了。”
“刚刚在膳房用早膳时没看到表嫂,表哥说您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不,用完早膳灵儿就赶紧过来看看表嫂,看看有没有灵儿能帮上忙的地方。”
宋青笑了笑,心想这魏灵儿嘴巴像是抹了蜜,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就觉着甜滋滋的,可她就纳了闷了,赵卓远怎么就如此不喜欢。
“灵儿郡主快进来坐,这屋里一切都有丫鬟打点,灵儿郡主就不必费心了。”说完宋青还对门口叫了一声:“香儿,给灵儿郡主冲上一杯从西北带回来的奶茶,让郡主暖暖身子。”
“表嫂,不用麻烦了,一路走过来,灵儿倒没觉着冷。”
“从膳房到云竹苑可有一段路,寒风凛冽的,哪里有不冷的道理,灵儿郡主就不用见外了,那奶茶倒是好物件,喝了不肖片刻,浑身就热烘烘的。”
香儿也是个手脚利索的,正在魏灵儿和宋青推搡间,香飘飘的奶茶就已经沏好端了上来。
魏灵儿一向热衷于捣鼓甜品点心,自然是对这香气四溢的奶茶情有独钟,喝了一口便喜欢的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白瓷高杯,一口接一口的仔细品尝起来,还对这奶茶赞不绝口。
魏灵儿喝奶茶的功夫,香儿已经替宋青挽好了发髻,香儿本是别苑里的丫鬟,开始不知道宋青的喜好,每次都给她梳当下最流行的飞天髻,发髻华贵又繁琐,宋青只给她说了一次下回梳简单点的就好,这丫头倒是一点就透,接下来就每次都给她梳些简单素雅的发髻。
相对于宋青,魏灵儿的发髻就更为考究了,单刀髻上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斜插着步摇,满身贵气。
可魏灵儿看着宋青的简单素雅,倒是有些羡慕起来,心想明天自己也要换个简单些的发髻。
宋青起床的时辰有些尴尬,早饭已过午饭未到,半上不下的,此时再去膳房自然是晚了,若是不去,肚子的的确确是饿了,她见魏灵儿端着一杯奶茶喝的香,索性也吩咐香儿再去沏上一杯,自己先充充饥,忍耐一下,挨到吃午饭算了。
“香儿,去帮我也沏上一杯来。”宋青吩咐道。
“王妃,侯爷特意交代过了,不吃早饭不让您喝奶茶。”香儿答到。
“侯爷何时交代的?”宋青皱着眉问。
“打从侯爷和王妃入住这南郊别苑的第一天,侯爷就交代奴婢了。”
“……”宋青咂舌,在流河镇买这些油酥奶茶的时候,那卖奶茶的人是说过此茶不易早上喝容易造成腹胀滞食这样的话,没想到他还真的放在了心上。
“现在侯爷又不在院中,你且大胆的去沏,侯爷他肯定不会发现的。”越是不让喝,宋青肚子里的馋虫还真的就作起祟来。
香儿不动,站在原地满脸为难的说:“王妃,您就别难为香儿了,不如您先吃了饭再喝可好?”
“吃饭?”宋青狐疑的问了一句,现在吃饭算是吃的哪门子饭。
“嗯,侯爷出门时特意吩咐,饭要时刻热着,王妃何时起来就何时用早膳。”
“好,好,端过来吧。”赵卓远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弄的宋青在魏灵儿面前很尴尬,她回过头,不好意思的对魏灵儿说:“让灵儿郡主见笑了。”
魏灵儿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柔声说:“表哥对表嫂可真好,让灵儿见识到了什么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了。”
说话的功夫香儿和另外一个叫柳儿的丫鬟就端着托盘进了屋,香儿端了一盘特腾腾的油水煎包,柳儿端了一碗杂粮粥,轻轻的放在宋青跟前的高桌,说:“王妃轻慢用。”
宋青此时正饿,夹起一个包子就想狠狠的咬上一口,碍于魏灵儿在自己跟前坐着,她也只好忍着饥饿咬了一小口细细的嚼着。
魏灵儿也很有眼力劲,起身告别:“既然表嫂身子已经没什么不适,那灵儿就不打扰了。”
“怎么会打扰呢,我还想灵儿郡主留下来多陪我说会话呢。”宋青客气的留客。
“表嫂快吃饭吧,等会凉了就不好了,昨天这园子没逛完,我且再去逛上一逛。”
宋青对灵儿笑着说:“也好。”接着又对香儿说:“香儿,帮灵儿郡主把斗篷穿戴好,免得吃了寒风入了夜肚子不舒服。”
香儿快步走到门口挂斗篷的衣架上取了魏灵儿的斗篷,正想替她披上,却被魏灵儿的丫鬟春桃接了过来,香儿对春桃笑了笑说了句有劳姑娘了,便退到了宋青的身后。
待魏灵儿穿戴整齐后,又与宋青客气的道别一番,这才转身出了云竹苑。
出了云竹苑的大门后,春桃就问自家小姐:“郡主,奴婢怎么觉着侯爷与王妃二人非常恩爱,咱们此次会不会白跑一趟?”
魏灵儿伸手掐下了一片竹叶,死死的攥在手心里,使劲揉搓了一会,才幽幽的说:“即使他们二人夫妻恩爱又如何,总之咱们是不会白跑的!”
魏灵儿刚走到自己住的霜兰苑门口,犹豫了片刻后,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三皇子凉畀住的盼烟苑。
凉畀正坐在屋门口,面前架着一个大大的画板,正专注的画着院子的风景,直到魏灵儿走到他跟前,他才收住画笔,淡淡的问:“郡主何事?”
魏灵儿娇媚一笑,柔声道:“三皇子怎么没去膳房用早膳,莫不是和王妃一样,也是身子不适?”
听到宋青身子不适,凉畀才抬眼看着魏灵儿问:“王妃身子不适?”
“我估摸着是王妃昨天接待你我二人劳累过度再加上昨天寒冷,大概是染了风寒。”
凉畀目光沉了沉,低声说:“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可真是过意不去。”
“我刚刚已经去看过王妃了,若是三皇子得空最好也去探望一二。”
“多谢郡主提醒,在下一定前去探望。”
听到凉畀如此说,魏灵儿舒心一笑,说:“那灵儿先告辞了,就不打扰三皇子逸致了,只是三皇子莫要忘了要去探望王妃的事便可。”说完转身就出了盼烟苑。
凉畀看着魏灵儿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他眼神紧了紧,她身子不舒服,自己若是冒然前去探望,与礼不合外,还会给她造成诸多困扰。
凉畀知道魏灵儿来告诉自己,定是有其他的目的,可他却是自由分寸,等用午膳的时候,再询问一二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听了宋青身子不适的消息,凉畀拿起画笔却再也接不上刚才的兴致,描了几笔觉着很不满意,便收了笔墨,拿了大氅只身出了门。
还没到午膳时间,凉畀便早早的到了膳房等待,可看到宋青和赵卓远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门,只见她脸色红润,精神奕奕,丝毫没有染了风寒的迹象,凉畀当即明白,方才定是那魏灵儿别用有心,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在冲动之下就去了她的云竹苑。
宋青看到凉畀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便热情的打招呼:“还没等膳房去人通知我和侯爷就来了,我以为我们肯定是今天来的最早的了,没想到三皇子比我们还早。”
凉畀笑着起身:“侯爷,王妃,在下方才在园子里闲逛,恰巧就走到了这膳房附近,一来肚子实在有些饿了,二来眼看着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就没有回盼烟苑,直接来这膳房等待,不想刚坐下片刻功夫,侯爷和王妃就来了。”
“原来如此,三皇子不必客气,坐下便是。”
凉畀嘴上虽然说了谢过王妃这话,却还是不越规矩半分,等赵卓远宋青入座之后,才又坐了下来。
恰是他这样的守规矩,让宋青看在眼里,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丝丝心疼,想他凉畀在西夏也是高贵的三皇子,不说权倾朝野,那也是打个喷嚏大半个朝堂上的文官武将也是要声称自己也染了风寒的,如今为了保全西夏,竟这般的小心翼翼忍气吞声,叫人如何不心疼。
也许是男人的本能,赵卓远从心里就排斥凉畀,倒不是因为他是西夏皇子的缘故,凉畀看宋青的眼神总是让他觉着不舒服,觉着他心思不正,在西夏皇宫时,赵卓远就已经把凉畀归到情敌这个类别当中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赵卓远觉着自己能对凉畀做到以礼相待那已经是做出的最大妥协了,宋青那傻货却还总责怪自己对人态度太过于冷淡云云,真是个笨女人。
赵卓远觉着餐桌下有人用脚踢了踢自己的小腿,他抬头看了一眼宋青,此时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又在示意自己对待凉畀态度好一些了。
赵卓远睨了宋青一眼,幽幽的对凉畀问了句:“昨日温泉三皇子可还满意?”
凉畀没想到赵卓远会对自己说话,连忙说:“回侯爷,通身舒畅,感觉极好。”
“嗯,那就好,若是喜欢三皇子大可在此多住些时日。”
凉畀自然是听出了赵卓远话里的玄外之意,礼貌的回应:“凉畀能在此见识到大邑的温泉已实属幸事,怎敢再多叨扰侯爷,眼下也到了年关,西夏也有诸多杂事要处理,凉畀多谢侯爷盛情,却还是要早些回西夏准备与郡主的婚事为宜。”
听到凉畀如此说,赵卓远满意的点点头。
宋青虽然还想让凉畀在此多住些时日,可想到他在此住的压抑,倒不如早些回了西夏的好,西夏再破败,那也是他的国家,总是要比这里自在百倍。
餐桌前的三个人闲聊着,虽是闲聊,心境却各不相同,宋青是真的闲聊,而赵卓远却每句话都有弦外之音,虽有心刁难,可凉畀也是小心翼翼,话也被他说的滴水不漏。
直到魏灵儿的到来,才结束了这场唇舌暗战。
“原来你们都已经来了,是灵儿来的太晚,让诸位久等了。”
宋青见终于来了救星,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看魏灵儿如此顺眼过,此时的魏灵儿就像头上闪着光环的粉雕玉琢的仙女一般,她赶紧招呼说:“灵儿妹妹莫要自责了,是我们来的太早了,恐怕这会厨房还没有备好午膳呐。”
听到宋青叫自己妹妹,魏灵儿着实吃了一惊,虽然她不知道刚才这膳房里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才让宋青如此的心生欢喜。
魏灵儿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来,热络的询问着宋青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好转这样的话,眼睛却时不时的观察着赵卓远与凉畀,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事情正如自己期待的一般进行着。
待人一到齐,膳房伺候的丫鬟们就开始端上来一道道精致的菜品。
今天阳光明媚,外面的风也很小,魏灵儿提议饭后一起逛逛园子,宋青虽兴致不高,却也不好意思拒绝,赵卓远本来不想参加,可看到凉畀参加,他也就点了点头,同意和大家一起闲逛。
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昨天一起泡温泉的采菊苑,魏灵儿满脸兴奋的说昨天温泉泡的实在是太舒服,明天还想和宋青一起再泡上一次,可宋青却以身子不便为由婉言拒绝了。
宋青虽是拒绝了魏灵儿泡温泉的提议,可她却是没有气馁。
魏灵儿借着看腊梅的由头把宋青带到一清净处,叹口气说:“这满园的腊梅开的正好,此时若是没有一场赏梅盛宴,那便真是可惜了。”
宋青虽然对腊梅没有多大的兴趣,可她却是赞同魏灵儿的说法,若是无人欣赏,岂不是辜负了腊梅不畏严寒点缀这枯燥冬天的热情,这南郊别苑也是冷清的很,是该有一场盛大的赏梅大会。
这魏灵儿不愧是过惯了贵族奢靡生活的大小姐,想必闲来无事时都是参加各种赏花大会来打发时间的,宋青在心里暗叹自己是没这么好的福气,平常不替人珍病就是在荒郊采药,可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参加这些个赏花大会,再说,即便是有时间,自己就是一个寻常小百姓,也没有挤进富人阶层的门票,一向与这些盛宴无缘,这些日子只觉着闲来无事,也想不到要办一场赏花大会。
在答应魏灵儿要办这赏花大会时,一个绝妙的主意已经在她心里形成。
魏灵儿提议的赏花大会,宋青虽是同意了,自己却不是这别苑真正的主人,若是要真的办赏花会,必定事先要与赵卓远言语一声,只有他点头同意,这赏花会才能顺利进行。
而按照赵卓远这样的待客之道,宋青也着实为赏花会捏了一把汗。
。
傍晚时分,外面竟又起了风,寒风凌冽,实在是不适合在屋外活动,宋青赵卓远二人的晚膳也是有膳房的人送到云竹苑来吃的。
香儿摆放好碗筷之后,就退了出去,此时屋里只剩下宋青赵卓远两个人。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烛火欢腾跳跃,赵卓远替宋青夹了一筷子鱼肉,自己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宋青见赵卓远脸色不错,心情想必也是极好,夹了一个肉圆子放到赵卓远碗里,说:“侯爷,不要只吃青菜,这肉圆子味道也是不错的。”
赵卓远晚饭一向是以清淡为主,菜也都是只吃一些清淡素菜,桌上的这两道荤菜都是他特意吩咐厨房替宋青准备的,只不过难得佳人亲自夹菜,他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夹起肉圆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
宋青见赵卓远吃的津津有味,又连忙在鱼腹部夹了一筷子,放到赵卓远碗中:“侯爷,这吃鱼要吃腹部,肉质鲜美不说,还没有刺,您尝尝。”
赵卓远看了看碗里的宋青夹过来的鱼肉,又抬头看了看宋青,她正满脸无害的笑容盯着自己,对上自己的眼神,她又笑着催促说:“别光看着呀,侯爷您尝尝,这块肉肯定没刺儿。”
赵卓远嗯了一声,夹起那块鱼肉放入口中。
刚刚把那鱼肉吃完,赵卓远伸出筷子正想夹眼前的炝炒藕条,宋青却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夹了藕条放入赵卓远碗中。
这次赵卓远没有照单收下,而是放下筷子,看着宋青问:“青儿莫非是有什么事想求我?”
被赵卓远一句话说中心思,其实宋青还是挺有挫败感的,自己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她也放下筷子,单手托着下巴,说:“侯爷,您这话说的,好像我没事就不能对你好了似的。”
赵卓远笑了笑,心说难道不是么,整天一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更不用说对自己好了。
“侯爷笑什么?”
“那是我冤枉你了?”
“……”宋青一时语结,赵卓远这句话还真是把自己给难住了,若是说冤枉了,那接下来的话茬可就被堵死了,若是说没冤枉,那刚才自己说出的话,可就是自扇耳光了。
宋青也是认输了,和赵卓远斗心机,自己差的真不止十万八千里。
“说吧,什么事?能把我的青儿难成这幅模样?”
宋青眨眨眼,很是心虚的又问了一遍:“那我可真说了,侯爷听了可不要生气。”
“说吧。”赵卓远又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那藕条放入口中,悠闲的吃了起来。
而宋青则是打好腹稿之后,张口说:“今日闲逛之时,我看这园子里的腊梅开的正盛,就当着灵儿郡主的面夸赞了几句,没想到灵儿郡主也极喜欢这满园的腊梅,当即提议要办个赏花大会,我觉着提议不错,当即就擅作了主张,竟然点头同意了。”
“然后呢?”赵卓远说话时没有抬头。
宋青以为他是不高兴了,音量又减小了一些,稍稍迟疑了一下说:“侯爷不会介意吧?”
“办赏花大会,这种劳心伤神的事,不办也罢,你我来此是为了逍遥度日,若是这院子里来一些宾客,岂不是扰了你我二人的清净?”
“侯爷说的是,可是我是这么想的,侯爷办的赏花大会,那些仰望侯爷的贵宾们肯定是挤破了头都想参加,想必都是些王侯将相非富即贵,参加赏花大会自然是少不了带上女眷,到时候,我想把新研制成功的‘美颜如玉’敷脸面巾再推销一番,得到了这些贵妇们的青睐,‘美颜如玉’才能畅销不衰啊。”
听到宋青这么说,赵卓远才抬起眼,仔细看着她,原来她打的是这种算盘,他就说,本来也不是什么懂的什么闲情雅致的人,怎么突然就热衷于什么赏花大会了。
“你就不怕那些人是碍于我的面子,才会挤破头去买你的‘美颜如玉’么?到时候可就换了说法,就变成了武阳侯府的王妃打着侯爷的旗号巧设名目聚众敛财了。”
赵卓远说的这种情况,宋青早就想好了。
她笑了笑,说:“侯爷大可放心,我只是把那些敷脸面巾作为到场小礼品分发给诸位女眷,至于用着效果好不好,以后要不要买,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既然青儿已经想的周全,那赏花大会的事就有你来做主。”说着赵卓远又替宋青夹了一筷子菜。
宋青看了看碗里赵卓远夹过来的菜已经叠成小山了,可她仍旧不能安心享用。
“怎么?还有事?”
“还有一事。”
“何事?”
“这赏花大会的请帖。。。”
“我饭后去写便是。”
这么对答如流的谈话,一件让她连饭都不能安心吃的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办妥了,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得到了赵卓远的应允,并且还答应亲自去写请帖,宋青惊诧之余最多的就是想到以后赚的盆满钵溢的喜悦了,不大一会功夫,刚刚碗里堆积的还如同小山的菜就消掉大半。
其间,宋青还献殷勤的又替赵卓远夹菜数次。
晚饭后,赵卓远往屋内的书桌旁一坐,宋青就赶紧过去研磨,要是在平时,她手脚可不会这么勤快。
“侯爷,墨已经研好了。”
赵卓远并没有要提笔写字的意思,而是拿起一本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求人办事,耐心自然是要十足,宋青又轻声提醒一句:“侯爷,墨研好了。”
“嗯。”
宋青见赵卓远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提醒一句:“方才侯爷不是说饭后要写请帖的么?”
赵卓远点点头,视线却不离手中捧着的古籍,淡淡的说:“既是请帖,那自然是要外形精致,内容恭敬,这内容倒不是难事,可这外形,莫非青儿想让我用着普通宣纸来写?”
被赵卓远这么一说,宋青还真是一时无言,在心里暗说都怪自己太心急,竟把这事给忘了,可这一时半会要去哪里找寻外形精致的纸张来?
赵卓远似乎是看穿了宋青的心思,放下手中的书籍,拍了拍宋青的手,柔声说:“青儿莫要着急了,你只需要准备好要送人的敷面巾便可,其他事情就无需再多费心了。”
宋青知道赵卓远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听到他这么说,自己倒是放心了,低头看看已经研好的墨,觉着可惜,便拿了纸笔,给杜鹃写了一封让她着手准备敷脸面巾的事。
。
赏花大会定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天还没有亮,宋青就被赵卓远捏着鼻子叫醒了。
“啊,侯爷,天还没有亮,要晨练你自己去好了,我想再睡一会。”宋青双眼紧闭,死活不愿起。
她都已经这么多天没有早起晨练过了,也不差这一天了,就让她这么堕落下去吧。
“不是青儿叫嚷着要办赏花大会的么,怎么宾客来了,你这主家却不出面了么?”
听到赵卓远说赏花大会的事,宋青才感兴趣的睁大眼睛,说:“当然不是,我不但要出面迎客,还要热情周到呢。”
赵卓远看着还窝在被窝里的宋青,皱了皱眉,说:“哦?宾客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而你却还赖在被窝不肯出来,青儿就是如此热情周到的?”
“什么?侯爷说宾客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侯爷可别说笑了,现在天都还没有亮透,怎么可能有宾客上门,我们办的可是赏花大会,又不是看日出!”
赵卓远被宋青的话逗的噗嗤笑出声来,看来不让她见识见识,她还真不知道她夫君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宋青因为不太相信赵卓远的话,眯着眼睛就要再次睡去。
可赵卓远却不让她得逞,俯身在她唇声轻啄一口,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若是青儿不想办这宴会,那我便去门口喝退那些个扰人的宾客们。”
宋青虽然还有几分怀疑,却也被赵卓远满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住了。
算了,就算是他真的在骗自己又何妨,大不了就当是自己早起晨练了,如此一自我安慰,宋青虽不情愿,也是起身开始穿衣服。
她只抱着早起晨练的念头了,穿的衣服也不是精挑细选的绫罗绸缎,而是平常穿着舒服的棉麻素服,她怕香儿还没有起,发髻也是自己随意松散的挽在了脑后,不过,不太繁琐的发髻和她身上的棉麻材质的衣衫竟也是相互相应,自然随意。
待宋青收拾好后,便和赵卓远一起往南区别苑正门走,一路上丫鬟小厮们对她和赵卓远的问好声不断。
一路走到正门处,宋青就看到了有十几个抬着两人一组抬着木桶往这边赶来,不知道他们抬的什么,她只好问赵卓远:“他们这是抬的什么?”
“腊八粥。”
“这么多腊八粥,要给谁吃?”
赵卓远笑了笑,指了指此时仍然紧闭着的大门说:“当然是那些还等在门外的宾客们了,半夜时分便往这南郊赶,我岂能让辛苦了大半夜的他们连腊八粥都吃不上,饿着肚子赏梅?”
若是说刚才宋青还对赵卓远的话半信半疑,可此时她却是真的相信了,转身大步的朝大门口走去。
门口的看守见宋青赵卓远走过来,就快步走到门口,得到应允后,急忙打开了大门。
在大门被拉开的那一瞬,宋青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门口车马汇聚,顺着通往别苑的那条官道远远的看去,那马车排的足足有好几里长。
我的天哪,这种浩浩荡荡的阵势,她可是头一次见。
赵卓远的号召力,她此刻也是信了。
“怎样?我没骗你吧,这么多人在外等候,青儿如何能安睡?”
宋青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赵卓远扭头对开门的小厮说:“去,把号牌发了吧。”
“是,侯爷,小的马上就去。”
那小厮应声离开,留下宋青又不明白了,她问身边的赵卓远:“号牌?什么号牌?”
“进门的号牌。”
“进门还要号牌?”
“自然是要号牌,若是来者不拒,别说是赏花了,这别苑的腊梅树恐怕都会被踩的荡然无存。”
“那侯爷为何要写这么多的请帖,邀请这么多的人前来?”
听了宋青的疑问,赵卓远笑的就更是夸张:“正是因为不想写那么多的请帖,所以就只写了一张,贴在了入宫上朝的玄铁门上,知晓者自愿前来,因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所以就备注了一句,前一百名可携女眷入场,未排上号的一律登基签到,可领了礼品原路返回。”
赵卓远的一席话,宋青算是明白这些人为何会来这么早了,不过赵卓远这人也太会造势了吧,如此轻轻松松的就能邀来这么多人,那些个身份地位能匹配的人自然能排到前一百号进场赏梅,而那些身份地位不能匹及却又想攀附的人,也留下大名,等待着侯爷看签到簿时自己的名字能幸运的入了他的贵眼。
像大司马杨景汝,相国谢兆坤这等朝中肱骨老臣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人生阅历自然是能匹配的上这次的赏梅大会,只是他们二位却不凑这等只有年轻人才热衷的聚会,可他们的儿子们却是满腔热情。
不知道是有内幕还是真的来的够早,别苑的大门一打开,就看到杨飞排在了第一位,而谢云行则是紧随其后位列第二。
见到大门打开,杨飞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赵卓远跟前,耷拉着脸,嘲讽道:“贵人门前车马多,这话可真是为侯爷您量身打造的,看看这浩浩荡荡的车队,不畏严寒披星戴月的挤在这南郊别苑等着赏梅,即便是这样,这些人能进到别苑的也不过寥寥三分之一,自己不怕冷也就罢了,偏生我这人却生了一副怜香惜玉之心,今天真是难为了我马车中的美人啊。”
杨飞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而赵卓远却淡淡的回了一句:“杨公子若是真有一颗惜玉之心,此时该是搂着美人在热被窝里,何须来此遭这严寒之罪?”
杨飞本想着自己一番诉苦会让赵卓远心生愧疚,对自己来点特殊待遇,热情相邀泡个温泉什么的,没想到他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看两个人一见面就闹成这样,谢云行只好过来解围:“杨兄息怒,侯爷并无他意,只是想成全了你的怜香惜玉之心罢了。”说完又看着赵卓远问:“我说的对不对,侯爷?”
赵卓远没答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给脾气暴躁的杨飞一个台阶。
杨飞这才重新回了马车,叫了坐在车厢内的美人下车。
杨飞谢云行二人各自携带着如花女眷入了府,赵卓远虽没有给二人特殊待遇,可宋青却还是走到一小厮跟前低语几句,就见那小厮点了点头后快步追上了谢杨二人,把他们带到了早就燃起炉火的偏厅。
安排好之后,宋青就来到赵卓远跟前迎客,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板着的脸比这寒风都还要冷冽几分,她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他,低声问:“侯爷,贵族办宴会是不是与我们那些小老百姓不同?”
“并无异处,只是贵族的要奢华一些。”
宋青点了点头,又说:“那我见小清河镇上的名门旺户王家办赏月大会时,那主家王老爷站在门口迎客时脸都快笑的抽了筋。”
赵卓远扭头看着宋青,问:“莫非是青儿又嫌我板着脸了?”
宋青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也不是,只是侯爷您稍稍放松一下就完美了。”
“我若是笑脸迎客,倒是这些人会害怕。”
宋青猛摇头,表示不信,赵卓远像是要印证一般,走到京兆府尹孙大人面前笑着招呼道:“孙大人来的早啊。”
那孙大人见赵卓远如此模样,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赶紧普通一声跪下,说:“下官来晚了,下官来晚了,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赵卓远又对孙大人说:“孙大人起来吧,院内备好了腊八粥,带着孙夫人去吃上一碗先暖暖身子。”
这下孙大人好像更害怕了似的,连忙起身,带着夫人仓促进了别苑大门。
那位得了赵卓远笑脸的孙大人吓的携着夫人连滚带爬的就进了院门,随即赵卓远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板脸,可那些客人却是有说有笑的交了手中的号牌就进了院子。
宋青真的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心中不由的感叹,这些个官员,真是平时被赵卓远虐习惯了,乍一得到他的笑脸,他们反而不习惯了。
“看到了吗?”赵卓远问宋青。
宋青点点头,此时对赵卓远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侯爷,我今天算是见识到您在朝中的威严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想到赵卓远在朝堂上不苟言笑的模样,宋青再想想平日里赵卓远对自己的那露出的那些笑脸,此时她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等前一百号宾客一一进去后,站在寒风中迎接的宋青鼻尖都冻红了,脸颊也是红通通的像个红苹果般惹人喜爱。
赵卓远见宋青冷,伸手扯了扯她的斗篷,把她裹的更严实了些。
宋青客气的道了谢,惹的赵卓远脸上又生气一丝不悦之情。
“侯爷,刚刚最后进去的那一波宾客是何官职?”宋青开口问道。
“太医院掌院马嵩山马大人,怎么了?”
“嗯,没什么,只是刚刚我见那马大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是遇到了熟人似的,可我仔细想着,自己并不认识他,所以才问问侯爷他是何人,我与他有没有可能见过面。”
宋青仔细回想着,自己去皇宫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与太医马大人见面的机会就更是少之又少,可她回想着方才马太医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是遇到不可能再见到的熟人的惊诧。
可到底马大人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宋青却是不得而知。
“好了,青儿,不要想了,你若是想弄明白,那我带你前去一问不就清楚了。”赵卓远最见不得宋青皱眉,只要她眉头一皱,他就忍不住的想伸手轻轻的替她抚平。
“那倒不必了,可能是我的太多了。”宋青冲赵卓远笑了笑。
前一百号的宾客已经都进了府,剩下的那些没排上号的宾客则是井然有序的在设在大门旁边的木桌旁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并领取了礼品原路返回。
小丁统计了一下,被领走的敷脸面巾少说也有三百帖,宋青知道来的人不少,可小丁统计汇报的这个数字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只写了一封请帖的赏梅大会竟然来了足足有四百波宾客。
幸好她早就在书信中告知杜鹃让她多备些敷脸面巾,好在杜鹃也是有先见之明的,一下子就备足了货。
厨房准备的极大桶腊八粥乃是最寻常不过的有桂圆莲子麦仁等熬成的八宝粥,可这寻常粥品到了寒风中冻了一早的宾客口中,瞬间就成了人间佳品,连那些个饭量极小的女眷也争先恐后的盛了第二碗。
宋青本就不擅长这样的交际,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的宾客,作为这别苑的女主人,她当真的笑道了脸都快抽筋了,现在想想小清河镇的王老爷,宋青真的是别有一番感悟。
天还没有亮透时就开始起床忙活,到了这会,宋青还真是有些疲累,简单吃了些腊八粥,腊梅的香气实在太过浓艳,她并不喜欢,用过早膳后,就想着要是能回房休息片刻就好了。
可是,眼前这一大片的宾客,若是提前离开,似乎是显的自己太不懂礼数,大概也会让赵卓远跟着自己一并失了面子。
宋青如此一想,便强打着精神走向宾客,想着能与他们寒暄一二。
可她脸上的疲惫之色却是被赵卓远尽收眼底。
在宋青转身时,赵卓远就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眼神中净是宠溺的看着她,说:“杨飞云行二人还在偏厅赖着不肯出来呢,你且去偏厅小坐片刻,烤着火暖和缓和身子。”
“呃,侯爷,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有何不妥?”
“再怎么说这些宾客也因为我侯爷才邀请他们来的,我若是避开不招呼岂不是会落下笑柄?”
“就你顾虑的多,你把他们邀来只是要推销‘美颜如玉’,你的目的达成就好了,其余的不用你来忧心。”
虽然赵卓远这么说,可宋青还是觉着自己这样做的话实在是太不厚道,她仍旧摇头不肯离开。
赵卓远伸手朝人群中指了指,说:“她在这赏花会上才是那条如得了水般的鱼儿。”
宋青顺着赵卓远的手指往人群中瞧了瞧,就看到了在人群中与那些个贵人们交谈甚欢的魏灵儿。
魏灵儿手中拿着一支腊梅,一边聊天还时不时的拿起腊梅花凑到鼻前陶醉的闻上一闻,表情那叫一个惬意。
赵卓远说的没错,像魏灵儿这种出自名门的女子,妆容精致,言谈得体,她才是这赏花会上最夺目的人儿。
“可看够了?”
宋青回过神,点点头,说:“侯爷说的对,灵儿郡主交际能力极强,这赏花会自是能轻松应对。”
“既是没有不放心之处,那就随我一起去偏殿吧。”
“侯爷不留下来陪灵儿一起招呼宾客吗?”宋青打心底里是想给赵卓远魏灵儿两人创造在一起的机会。
可赵卓远却不领她的人情,冷着脸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不由分说的就往偏殿走。
两个人快走到偏殿门口时,宋青又忽然想到了随杨飞一起来的绝顶美人,看他们毫不避嫌亲昵的模样,心想此二人一定是有了肌肤之亲,可是杨飞不是对魏灵儿情有独钟么?
哎的叹了口气,心说,这贵圈的人,贵圈的感情实在是太难捉摸。
“青儿为何叹气?”赵卓远关心的问宋青。
“侯爷,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杨飞心心念念想的可是灵儿郡主,为何今日这般不避嫌的带了美艳女伴前来,莫非他是不知道灵儿郡主也在此处?”
宋青本不想纠结这贵圈之事,只是赵卓远如此一问,倒让她忍不住好奇的问出心中所困。
“青儿是没有看错,即便杨飞是钟情于灵儿,可毕竟灵儿没有点头,杨飞自然不需要为她守身如玉。”
赵卓远简单一句话,让宋青当即明白贵圈之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
杨飞虽是性情急躁,可坐在这暖烘烘的偏厅里,品着武夷山最上等的大红袍茗茶,怀里抱着香艳美人,即使是等待了有一会子,可他却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见到宋青赵卓远进来,还笑嘻嘻的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外面那么宾客这么一时半会的就招呼了一遍了?”
赵卓远是个爱记仇的,冲着杨飞冷哼一声,并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主位的圈椅上坐了下来,端起丫鬟刚刚倒上的热茶轻轻的泯了一口,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细细的品味。
宋青尴尬的冲杨飞笑了笑,杨飞也不生气,拉着正依偎在他怀里的美人对宋青介绍说:“王妃,这是倚香楼的头牌水仙姑娘。”介绍完又对水仙说:“还不快见过王妃!”
那叫水仙的女子也不敢懈怠,赶紧走到宋青跟前,福着身子向她问好。
宋青当下了然,原来是风尘女子,怪不得可以这么丝毫不避嫌的和杨飞当众打情骂俏。
“水仙姑娘不必多礼。”虽是风尘女子,可她毕竟也是杨飞带来的座上宾,宋青自然也是态度友好,并无半分看轻之意。
“多谢王妃。”
水仙行礼道谢后,又回到了杨飞身旁,只是这次她却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仪态端庄,丝毫没有了方才的风尘女子的轻浮。
杨飞介绍完之后,谢云行也带着身旁的女眷越过赵卓远直接走到宋青跟前,说:“王妃,这是左太尉的掌上明珠左小姐,也是谢某的未婚妻。”
“凤仪见过王妃。”
“凤仪小姐快免礼。”
“多谢王妃。”
左凤仪说完步履款款的走到谢云行身边坐下,坐定后,还微微的冲宋青笑了笑,仪态得体,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外面梅花开的正好,你二人为何赖在这偏厅不肯出去赏梅,这一大早的就等在门外,莫非是为了来这南郊吃上一碗腊八粥?”赵卓远剑眉轻挑,语气略微带着几分戏谑。
“谢兄,侯爷这般奚落,不如你我二人带着女眷回京,京中虽没有温泉,却是不缺汤池,你我何愁找不到搓澡之地!”
谢云行却是不同意杨飞的观点,笑了笑,说:“杨兄说笑了,那京中汤池岂能和南郊的温泉相提并论,若是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就算是不招侯爷待见,我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享受一番。”
杨飞故意瞪谢云行一眼,嘲讽道:“我原以为谢兄乃是清高之人,没想到今日会这般没骨气,不走也罢,那我便厚着脸皮陪你一起不招人待见吧。”
……
赵卓远一声不发的听着这二人一唱一和,这言语一进一退间,两人留下来泡温泉的事好像已经得到应允了似的,这分明是自己没来时,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计策。
“杨公子,谢公子,这别苑光泉眼就有十几处,哪有放着温泉让你们去泡汤池的道理。”宋青见杨飞谢云行两个人争论不休,连忙开口阻止。
在宋青开口阻止时,杨飞谢云行二人相视一笑,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狡黠,宋青没有察觉,可是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表情却没有逃过赵卓远的厉眼。
他就说,刚才那不过是一场戏,这是两人用惯了的戏码,只怪宋青这心思单纯的没领略过罢了。
算了,算了,他也不愿意揭穿这二人,也好成全了他的青儿在那两人面前做个大好人吧。
杨飞见赵卓远没有反对宋青的话,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让他们留在这南郊别苑,心里一块大石头当即落地,要知道能留在这泡温泉是多不容易。
当初赵卓远在说要来这南郊别苑小住些时日时,自己就软磨硬泡的要跟着他一起来,可他就是死活不肯。
到后来,实在是没办法,拉着谢云行一起,两个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赵大侯爷就如同一块冥顽不化的顽石一般,任是他们磨破了嘴皮,他也没同意。
“谢兄,既然侯爷都已经同意了我们可以留下泡温泉,那还等个什么,赶紧的吧。”杨飞满脸兴奋的说。
谢云行倒是一副不急的模样,他看了看身边的左凤仪,眼神中净是顾虑。
左凤仪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谢云行是在顾虑什么,忙说:“云行你且随杨公子去吧,我看这满园的腊梅开的正好,想去观赏观赏。”
听到左凤仪如此说,谢云行心中一喜,只是仍旧是不放心的说:“可是,”
“别可是了,我本来也是来参加赏花大会的,不是吗?”左凤仪温婉的说。
宋青听到左凤仪如此说,连忙接话道:“谢公子就放心去泡温泉好了,左姑娘有我照顾呢。”
“那王妃您不一起去么?”
宋青看了赵卓远一眼,摇摇头说:“昨天刚泡罢,温泉再好,也不能天天去泡,梅花却是只有这几天的花期,若是错过了,就要等来年了,如此盛景,岂能辜负。”
宋青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道理,让人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她心里却是在想,自己若是去了,与其他男人同池而浴,到了晚上赵卓远那恶魔岂不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再说了,自己身上那些点点淤痕还没有消去,他们又不是没经过事的少男少女,若是被他们看见,岂不是要让他们笑掉大牙。
“谢公子,你们且随侯爷一起安心的泡温泉去吧,我就带着左姑娘赏花去了。”
赵卓远似乎是对宋青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嘴角微微扬着,冲她点点头。
见赵卓远没有反对,宋青扭头看着左凤仪,说:“左姑娘,那咱们走吧。”
左凤仪起身,冲赵卓远杨飞福了福身子,行了告退礼,便转身和宋青一起出了门。
看到宋青左凤仪走后,坐在杨飞旁边的水仙,娇嗔的跺跺脚,埋怨道:“杨公子,人家也是来赏花的。”
杨飞在水仙嫩的一掐就会出水般的手上揉了揉,轻声道:“寒风中哪有温泉池里舒服,公子我这是心疼你,若是想赏梅,走的时候公子替你折上几枝,让你观赏就好。”
杨飞对水仙的劝慰可谓是体贴入微,让水仙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水仙本来就是陪男子找乐子的,随杨飞一起来这南郊别苑,又岂是真来赏梅的?
她如此埋怨,也不过是耍一下小女人博取男人爱怜的惯用手段罢了。
赵卓远本就是不好女色,谢云行平时虽然也是个风流公子,可今天毕竟是带着未婚妻左凤仪一起来的,虽有爱美之心,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有杨飞一人,怀抱美人,乐悠悠。
一行四个人还是去了采菊苑的池子。
赵卓远谢云行二人同在一个池子,杨飞和水仙则是去了竹墙另一侧的池子。
三个男人起初还是边饮酒边交谈,可说着说着,竹墙另一侧杨飞水仙泡澡的池子里就传来了阵阵喘息。
赵卓远谢云行二人相视一笑,赵卓远一向定力好,隔壁池子的声音倒是没怎么影响到自己,可谢云行却是被挠的心里直痒痒。
在池子旁边摸了一块鹅卵石,伸手就扔到了竹墙另一侧。
石头扑通落水后,就听到水仙惊吓的尖叫一声,大概是猛一紧张的缘故,内里猛的收缩,倒是让杨飞舒服的直哼哼。
谢云行端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口,对赵卓远抱怨道:“杨飞这登徒子,一块鹅卵石倒没把他吓软了去。”
赵卓远只是低笑两声,隔壁杨飞却大声说:“云行兄,我倒是希望你再多扔几块石头,这小娘子一受到惊吓,别提有多紧了。”
“去你大爷的!”谢云行低骂一声,不再吭声,只是侧着耳朵,听着隔壁池子的动静。
杨飞也不再说话,只顾专心闷头苦干。
他玩过多种花样,却唯独没有试过在温泉中,温热的泉水滋润着那片神仙洞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饶是今天在别苑门外冻了个浑身通透,那也是值得的,如此一想,杨飞愈发用力起来,水仙起初还压抑着,到后来实在是招架不住,也是哼哼出声。
赵卓远看谢云行实在是眼馋的很,就戏谑的说:“看你这幅难受的模样,也是活该,全是你自找的!”
“侯爷,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行吗?”
“不是我在你伤口上撒盐,我说是要求带女眷,那也不是让你带未婚妻呀,既是风流种,何不学着隔壁那位,也带上个风情万种的。”
谢云行皱皱眉:“风情万种的?我倒是想带,可我能拧的过我爹那把老骨头吗,知道你要在这南郊别苑办赏梅大会,就给我定好了女伴人选,再说了,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杨飞带的人是水仙,就算是我有心换了左凤仪,可也是来不及呀。”
赵卓远勾着唇角,笑了笑,说:“要不然你今天暂且把左家千金打发走,这别苑中倒是能寻出一两个可心的来。”
“当真?”谢云行满脸兴奋,似乎是嘴馋的猫儿闻到了鱼腥味一般。
“我何时骗过你!”
“那云行定不敢辜负侯爷美意,赏花会结束后,就把左家小姐打发走。”
赵卓远微笑着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继续低饮。
宋青和左凤仪一起出了偏厅,直接就去了前边开满梅花的院子。
说是赏花会,挤破了头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为了赏花的,无非是为了捧侯爷的场,顺带着再拓展一下自己的交际范围而已,赏花会上的宾客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宋青和左凤仪一路交谈着也来到腊梅树下,左凤仪大概是很喜欢这盛开的梅花,按压了一支梅花,凑到鼻前闻了闻,很是陶醉的说:“王妃,这南郊的环境好,开出来的梅花香味也是与众不同呢。”
“凤仪姑娘若是喜欢这香味的话,不妨在此多住些时日。”
“凤仪多谢王妃好意,只是凤仪若是迟迟不归,怕家父忧心,自是不能多住。”
“凤仪姑娘真是孝顺的孩子,左太尉真是有福气。”
正在宋青与左凤仪交谈时,魏灵儿带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走到左凤仪身边,招呼道:“凤仪,原来你也来了,方才我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没来呢。”
“郡主。”左凤仪优雅的向魏灵儿行了个礼,礼节优雅却带着几分生疏,好像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魏灵儿表现出的一般亲密。
“我就说嘛,若说爱梅花,咱们之间左家凤仪定当排在第一,今天这赏梅大会岂会有不来的道理,只是,方才没看到左太尉,那敢问陪凤仪一起来的男伴是哪家的公子呀?”说话的孙尚书的女儿孙映雪。
相对魏灵儿来说,左凤仪和这个孙映雪自然是熟了许多,她杏目一瞪,对孙映雪说:“就你孙家小姐爱瞎说,也不知道害臊,倒时候坏名声若是传了出去,看哪家儿郎还敢上门求亲!”
“没人敢来那便算了,我才不稀罕那些个臭男人。”孙映雪口齿伶俐的反驳。
“好,好,好,你不稀罕便罢,看到时候尚书大人愿不愿意养着你这个老姑娘。”左凤仪伸手在孙映雪额头上指了指。
“凤仪,你不会是真的与你那未婚夫谢家公子一起来的吧?”殿阁大学士赵大人的女儿赵沐卉问道。
左凤仪没有否认,大方的点头说:“是一起来的。”
宋青见左凤仪和她的这些闺中密友聊的热闹,便转身要走,可魏灵儿却追了上来。
“表嫂,这是要去哪里?”
“哦,灵儿郡主,我自觉着身子有些疲累,想回去歇息片刻,这些宾客就有劳你了。”
魏灵儿自然是愿意,虽然招呼这些人是份苦差事,可她此时已俨然把自己想成这别苑女主人了,虽是苦差事,她却是甘之如饴。
“表嫂是身子不舒服么?那表哥可知道?”魏灵儿关切的问。
宋青摇摇头,说:“侯爷他并不知道。”
“那表哥他现在何处,灵儿去把表嫂身子不舒服的事告诉表哥一声。”
宋青知道魏灵儿是故意打探赵卓远的去处,以为她是想着趁自己不在,好去找他,宋青本来就有意多创造一些他们二人相处的机会,自然不会隐瞒。
宋青本有意向魏灵儿透露赵卓远的行踪,刚刚还发愁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她这就追过来问了,她自然是心中暗喜。
“侯爷他正和杨公子谢公子在采菊苑泡温泉,我身子并无不适,只是有些累,还是不要扰了侯爷的雅兴。”
魏灵儿眼神一亮,随即又连忙掩饰了一下,柔声道:“表嫂真是体贴入微,既是如此,那灵儿就差人请了郎中来替表嫂诊看,可好?”
“那就多谢灵儿郡主美意了。”宋青不好拒绝,只好应付着同意,说着又看了一旁与姐妹说话的左凤仪,对魏灵儿说:“看她们聊的正浓,我就不过去打断了,等会凤仪若是问起,你且告诉她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了。”
她心里盘算着,这魏灵儿眼下最着急的事就是去采菊苑找她的表哥去了,哪里有什么心思替自己叫郎中,方才那番话也只不过是话赶到那里,客套一番罢了。
宋青自然是没当回事,告辞之后直接就回了云竹苑。
左凤仪正和密友们聊的正欢,一转脸发现没了宋青的身影,看着魏灵儿则是满眼狡黠的笑意,她走到魏灵儿身边问:“王妃呢?”
“王妃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她见你和孙小姐她们聊的正好,就没过去打断。”
左凤仪点了点头,又问:“可有请郎中?”
魏灵儿笑了笑说:“正要去呢,这不还没来得及。”
“方才我见马太医带着夫人从这里走过,不妨让他去替王妃看看。”
“那倒不必了,这别苑里有郎中,马太医今天是受邀前来赏花的宾客,就不劳烦他了。”魏灵儿拒绝说。
左凤仪觉着魏灵儿有些怪怪的,她对侯爷的心思,左凤仪是早就知道的,今天又有这怪异的行径,她心里有些犯嘀咕,寻思着,和这几个姐妹再聊上几句,就到王妃住的院子里去瞧瞧。
因为有些疲惫,宋青走路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再加上此时阳光正好,晒着太阳,她浑身也泛着几分慵懒。
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在她走到小竹林处,正要拐弯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来人竟是西夏三皇子凉畀。
“三皇子,怎么没在前院赏花?”
“梅花香气太浓,倒不如这片翠竹养眼。”说话间凉畀已经走到了宋青跟前。
他见宋青眼下皮肤泛着青黑,脸色也带着些倦意,看来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心想,这次总不该是魏灵儿又设下的圈套。
凉畀如此一想,说话也大胆了许多,话语中带着丝丝关切之意。
“在下看王妃面带倦意,可是身子不舒服?”
宋青点点头,说:“多谢三皇子关心,不碍事,只是站的久了,有些累罢了。”
“可我看你眼下泛着青黑,可是近来休息不好?”
“嗯,睡眠有些浅。”宋青怎么好说自己睡不好是因为赵卓远夜夜折腾,只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凉畀。
她想着自己和凉畀在此也不过是偶遇,说话也不过是几句,自己睡觉睡的深浅,估计他也不会深究。
可宋青到底是没看穿凉畀的心思。
“王妃你自己就精通医术,睡眠浅那肯定是有缘由的,为何不替自己调理调理。”凉畀语气里竟带着几分责备。
宋青也听出来凉畀语气里的关切,她好奇的盯着凉畀,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关心自己。
“在下倒是通晓一些缓解失眠的方法,不知道王妃可愿意给在下一个献丑的机会?”
“三皇子真是博学多才,只是三皇子在大邑乃是贵客,这等小事,自然是不敢劳烦三皇子。”宋青婉言拒绝,隐隐的她觉着这凉畀对自己太好,可能会给他招来麻烦,赵卓远对他的态度可不友好。
虽不是过于刻意,可宋青还是巧妙的与他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哪里是博学多才,在王妃面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按摩天池穴可缓解失眠王妃自是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次来大邑,我倒是带了几株上等的天山雪莲,献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各一株,给郡主的聘礼里有一株,眼下我身边还有一株,便送给王妃吧,也算是物尽其用。”
“天山雪莲,这么贵重之物,我怎么好意思收!”
“这株雪莲算是在下替王妃救治过的西夏百姓谢谢您的,您若是不收,在下便会觉着西夏一直欠着您人情,情谊无价,纵是这雪莲再珍贵,也抵不过王妃您对西夏百姓的恩情,您若是不收下,那在下回去后便是天天寝食难安,王妃善良,自是不会让在下一直生活在困顿之中。”
宋青看着眼前的凉畀,心想,这人真是八面玲珑,话说的滴水不漏,她当真的没有了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收下这雪莲,他会不会又遭到赵卓远的危难?宋青有些犯难。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就听到左凤仪的声音:“王妃原来在这呢,我说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没见王妃的身影了。”
“凤仪,你怎么来了?”宋青回头看着快步朝自己走来的左凤仪,又说:“我方才见你与其他几位小姐聊的正好,就没过去打扰。”
说话间,左凤仪已经走到了宋青的跟前,她问:“这位是?”
“哦,这是西夏三皇子凉畀,此次是前来向灵儿郡主下聘礼求亲的。”宋青介绍说。
听到宋青的话,左凤仪那玲珑心思,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刚刚见到魏灵儿对此人言语了几句,这人就匆匆朝这边来了,刚刚自己追过来时,又从树木的缝隙里瞧见武阳侯正怒气冲冲的往这赶,心里总觉着不好,这才一路小跑的朝这边走来。
“三皇子,莫非这就是只有西夏国才有的天山雪莲?”左凤仪看着凉畀手中的雪莲问。
“正是。”
左凤仪朝凉畀伸出一只手,说:“这雪莲可真是稀奇之物,凤仪冒昧,这雪莲可否借凤仪一观?”
看左凤仪朝自己伸出手,凉畀自然是不能拒绝,把雪莲放到了她手掌心里。
左凤仪拿着那雪莲,拉着宋青说:“王妃,您看,阳光下这雪莲通体透亮,恍若美玉,真不愧是世间珍品。”
正在两个女人托着雪莲在阳光下观赏之时,赵卓远也已经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的魏灵儿。
可赵卓远走过来,看到的景象,分明就是宋青和左凤仪两个女人手捧着一朵天山雪莲,在那凑着脑袋细细研究,那全神贯注的模样,连自己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凉畀人倒是在,可他距离宋青左凤仪两人足足有十几步远,即便是有什么越轨之心,可他也是没什么实施的机会。
可赵卓远心里还是不高兴,为何凉畀会在此处,如果告诉自己他和宋青是偶遇,那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赵卓远面色阴森的站在那里,虽没有吭声,但他身上散发的冷冽的气息实在是太强大,宋青像是感觉到了似的,觉着有道寒冷的眼神盯着自己,她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转脸就迎上了赵卓远冷若寒剑的眼神。
“侯爷,您不是泡温泉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泡完了?”宋青是没做亏心事,自然是不怕鬼敲门,语气坦然,没有丝毫的回避。
“看来青儿和本侯真是心有灵犀呢,我正想问青儿为何不在前院赏梅,怎么跑到这小竹林来了?”
宋青正想开口,却被身边的左凤仪抢了个先:“侯爷,是凤仪听灵儿郡主说西夏三皇子也在此处小住,凤仪早就好奇唯独产于西夏雪山的天山雪莲,就央求着王妃引荐一下,这不,我们都还没走到三皇子的住处,就在这小竹林旁巧遇了三皇子。”
赵卓远看看左凤仪手中的雪莲,再听她的话,也是没有丝毫的破绽,他扭头问凉畀:“倒是巧的很啊,恰巧遇到了三皇子,而这雪莲也是恰恰就被三皇子带在身上,看来凤仪姑娘真是好运气。”
左凤仪笑了笑,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已经赶到赵卓远身边的魏灵儿说:“这也是多亏了灵儿姑娘的福,若不是从灵儿姑娘那里得知三皇子也在此处,纵使是再巧合,凤仪遇不上三皇子。”
左凤仪的话,让魏灵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再看看表哥赵卓远,也是满是怀疑的盯着自己,她一时窘迫的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己明明是计划好的,让和凉畀单独相处的宋青被表哥抓个现行,可这左凤仪是从哪里来的,她不是该在赏花会上和孙家小姐她们热聊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插上一杠子。
说话间,左凤仪又拿着雪莲走到凉畀身边,态度诚恳的问:“三皇子,凤仪的外祖母卧病在床已有许多时日,各种灵丹妙药都一一试过了,却不见起色,唯独这天山雪莲还没有用过,凤仪愿花重金求取,不知三皇子可否愿意忍痛割爱?”
凉畀看着左凤仪,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凤仪姑娘孝心可感天地,在下自然是愿意成全了凤仪姑娘。”
“那真要谢谢三皇子,谢谢在场的几位了。”
“凤仪姑娘客气了,是三皇子一颗仁爱之心成全了凤仪姑娘的一片孝心,凤仪姑娘为何要谢我们?”宋青问。
凤仪仪态款款的走到赵卓远跟前,先向他福了福身子,说:“凤仪自然是要先谢侯爷了,若不是侯爷举办这赏梅大会,凤仪自然是不可能有机会来南郊别苑。”
先向赵卓远道过谢后,左凤仪又走到魏灵儿跟前,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说:“其次就要感谢郡主了,若不是郡主告知,凤仪自然就不会知道三皇子也在此处。”
魏灵儿朝左凤仪尴尬一笑,左凤仪那警告的眼神,让她心里着实一惊,仿佛她已经知晓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一般。
左凤仪最后才来到宋青旁边,笑意盈盈的说:“其实凤仪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王妃了,从一开始就陪着凤仪赏花,在知道凤仪想求见三皇子,还不顾身子疲惫的陪同凤仪一起来寻找三皇子。”
听完左凤仪一席话,宋青此时已经很清楚,若不是凤仪前来解围,估计此时是要出大事了。
宋青对左凤仪婉儿一笑,心中默默的赞扬她心思缜密。
不管事情是不是像左凤仪说的一般,可见宋青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赵卓远估摸着纵然是凉畀对她别有心思,她那副大条的神经,估计也是感觉不出什么。
今天的事情他可以不追究,可这凉畀却是再留不得,明天一早就让他动身回了西夏,准备与灵儿的大婚之事。
“既然凤仪姑娘心意已经达成,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今天估计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此刻脑袋是疼的厉害,你且随灵儿郡主去前院观赏梅花吧。”
宋青本就浑身疲累,经过这一折腾,真是顿觉脑门生疼。
今天这事,若是处理不好,依照赵卓远的脾性,轻则凉畀命丧此地,重则两国好不容易谈成的和解也会瞬间土崩瓦解,到时候西夏百姓又要重回水深火热之中了。
到时候,这孽可是要算到自己头上的。
想到这里,宋青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她也是瞪了魏灵儿一眼,心说自己真是好心不得好报,本是有意给她和赵卓远创造机会,奈何她却是一心要置自己与死地。
真是恶毒至极,怪不得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赵卓远半分的垂怜,真是活该。
活该被远嫁到西北蛮荒之地,只是可怜了三皇子,要娶这么个蛇蝎女子为妻。
“是凤仪让王妃劳累了,王妃还是保重身体为重。”左凤仪笑意盈盈的把雪莲收了起来。
宋青又扭头看了赵卓远一眼,说:“侯爷,这满座宾客可就要劳烦您与灵儿郡主招呼了。”
魏灵儿激动的点头同意,奈何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说:“若仔细说起来,灵儿和三皇子也是客,这招呼客人都是主人要做的事,哪有劳烦客人的道理,青儿真是不懂事,若是累了,先回去歇息片刻,等用午膳的时候,我再去叫你便好。”
“侯爷,”宋青本想拒绝,却被赵卓远打断了。
“等赏花大会一结束,送走了这些宾客,青儿再好生休息也不迟!”
宋青也不好说什么,原来赵卓远是借着这个话茬,对魏灵儿与凉畀下逐客令呢,不管他到底是针对的是谁,可魏灵儿的脸色明显的都是失落。
凉畀也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宋青一眼,对她说打算早日回西夏,今天赏花大会结束后就动身回城内和其他使者会和,明天可能就要动身回西夏,临走之时再向宋青来告别云云。
赏花大会结束了,送走的宾客中,宋青唯独没有见到凉畀。
想到他是和魏灵儿同乘一辆马车来的,宋青刚才明明看到上车离开的只有魏灵儿一人。
凉畀呢?早就走了?
上午不是说好要等赏梅大会结束后才走么?也说好了要来道别的,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匆匆走了?
宋青目送魏灵儿的马车走了很远后,赵卓远才轻轻弹了弹她的耳垂,说:“看什么呢?”
“呃,看灵儿郡主的马车呢。”
“若是喜欢灵儿马车的样式,明天我命人照着她的给你做上一辆,何须眼馋的魂儿都像是被马车勾走了一般。”
“今天真是辛苦侯爷了。”宋青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向赵卓远道谢。
一向对人冷漠的他,竟然也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迎宾送客,真是为难了他。
“青儿若是喜欢,就是天天办赏花大会,我也会奉陪到底。”赵卓远的大掌已经覆到宋青酸疼的肩膀上,力道恰到好处的替她揉了起来。
“侯爷真会说笑,这腊梅的花期也就十几天,纵然是我有天天办赏花大会的心,十天半月后,这别苑也是无花可赏啊。”
“只要你想办,你夫君我自然是有本事让这院子四季花开!”
“……”宋青不再多言,她知道,赵卓远一向如此,只要说的出,就能办的到。
他是有本事能让这别苑四季花开,可自己真的是没有精力天天这么折腾。
只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用心,宋青一时竟有些琢磨不准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当初他允诺三年,那他若是动了真感情,恐怕早前说的三年之期,恐怕他会不认账,出尔反尔。
王侯之家,三妻四妾都是常事,若是自己真的留在了侯府,自己还要和他的那些个侍妾们争宠夺爱,这样的日子,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愿他对自己厌倦之时,能早些言明,自己也好卷了铺盖卷回了小清河镇的医馆继续行医救人。
“哎!”宋青微微的皱眉,叹了口气。
“青儿为何叹气?”
“我只是觉着这世间诸事真是奇妙,刚刚这院门口还是门庭若市,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就如此安静,仿佛一开始就是这般安静,白天里的赏花会也像是一场梦境。”
“青儿你这是累了,才会如此伤感,等晚饭后泡个温泉,为夫再替你捏上几捏,定能解去这一身的疲乏。”
“疲乏?我这满身是劲,哪里有分毫的疲乏,要泡温泉还是侯爷您自己去吧。”宋青一听赵卓远要替自己在温泉里捏捏肩背,顿时浑身的疲惫就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如果让他替自己按捏,恐怕只会更疲惫。
况且,他手法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如趴在床上,指导香儿替自己捏上三两下来的惬意。
“青儿干嘛这么抵触,为夫说的是真的,今天见杨飞和那水仙就边泡温泉便捏背,那水仙被杨飞捏的舒服的直哼哼呢,为夫听的心里听的直痒痒,也想与青儿试上一试呢。”
“呃,侯爷,我饿了,咱们还是先去用晚膳吧。”
宋青看赵卓远满脸暧昧,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他说下去了,以他的行事作风,她怕再继续说下去,恐怕连晚膳都会越过,直接被抱去泡温泉了。
和赵卓远一路来到膳房后,宋青才发现,原来杨飞还有那个叫水仙的没走,正坐在餐桌旁打情骂俏呢。
宋青扭头看了看赵卓远,赵卓远也只是耸耸肩,并没有搭话。
倒是杨飞,见他们两个进了门,笑着打招呼:“侯爷王妃今天可真是辛苦了。”
宋青没回答杨飞的话,只是四下看了看,问:“怎么只有杨公子和水仙姑娘留下了,谢公子呢,你们二人不是一向都形影不离的么?”
“哈哈,你说老谢啊,他这不是送他未婚妻去了么!”
“送凤仪姑娘去了?”宋青把杨飞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心想,莫非这谢云行送走左凤仪还要折返回来?
“这如此逍遥圣地,又怎么会少了他谢云行的份!”
宋青当下了然,原来谢云行也是羡慕杨飞和水仙在温泉水池中‘按捏’,这是要把未婚妻送回去,自己再回来继续享受,怪不得谢云行早早的就带着左凤仪离开了。
仔细算算时辰,此时恐怕谢云行也快折返回来了。
果然,几个人坐在餐桌旁刚聊了没多大会的功夫,谢云行就匆匆的进了膳房的门。
“老谢,你果然是神速,才这么会功夫,就折返回来了。”杨飞坐在面对着膳房大门的地方,自然是第一个看见谢云行进门的人。
“这还多亏了杨兄你的霹雳宝马,我才能赶在用晚膳前返回来。”
谢云行进屋后风风火火的坐了下来,不等丫鬟来伺候,他就自己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看着他口渴的模样,就知道他真的是一路狂赶而来。
温柔乡的吸引力当真是大,向个磁石紧紧的吸住铸铁死死不松开一般,让一向稳重的谢云行也能如此失了态。
只是宋青怎么也想不明白,赵卓远身为谢云行杨飞二人的挚友,怎么一点也没受到这两位友人的影响,一点也不懂的变通,唯独死死的攥住自己不肯松手。
因为是侯爷吗?怕到处留情污了名声吗?
可是眼前的这两位公子,也分别是新晋的掌管几十万军队的上将军和掌管大邑司法的大理寺卿,他们也是位高权重,为何就不怕污了名声!
。
赵卓远虽有心尝试各种花样,奈何宋青在温泉热气的熏蒸下略显体力不支,虽是没有尽兴,他却也不得不先饶了她。
“侯爷,精气不可如此挥霍。”宋青被赵卓远压在身下,实在是无力招架,她才出言劝慰。
谁知赵卓远却不领情,邪笑一下,说:“青儿放心好了,你夫君我这是释放,积攒了十几年的精气,需要好好的释放释放,杨飞谢云行正无度挥霍的人都不怕,我这还没释放完的人,又何须担心。”
宋青翻翻白眼,正欲装死,赵卓远却捏捏她的鼻尖满是宠溺的说:“别装的这么辛苦了,今天就暂且饶了你,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我的青儿安好,为夫我一身的精气才有释放之处。”
再说白程楠,自从知道宋青是女儿身又嫁了人之后,在谷中整日是意志消沉,吃饭不香甜,睡觉不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儿子这么颓废,白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是埋怨白谷主没本事,救治的了千万人的疾病,单单却治不了儿子的这相思之症。
眼看着是指望不上白谷主,白夫人却只靠自己,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白夫人寻思,儿子的相思病虽是因宋青而起,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宋青已经是嫁为人妇了,纵是有解铃之心,可也是脱身不得。
白夫人想,若是能替儿子找个好姻缘,有个比宋青还要可心的姑娘陪在身边,儿子这相思之症大概就能慢慢痊愈了。
感情嘛,只要开始了新感情,才能能忘却上一段。
打定主意,白夫人就开始着手替儿子张罗着安排和姑娘们见面。
可没想到儿子竟然是个死心眼,这姑娘都见了十几个了,却是没有一个能让他心动的。
对于这个儿子,白夫人也是费尽了心思。
这天,白程楠又坐在穿谷而过的小河边,寒冬腊月的,小河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白程楠就想着,小时候自己也是和宋青一起来这冰面上滑冰,可谁知,那年冬天是个暖冬,小河表面虽是结了冰,可那冰却是异常薄弱,他比宋青大两岁,胆子自然也是比她要大上许多,宋青害怕的不敢踩上去,自己就逞能的先踩了冰面给她做示范。
白程楠记得,当时自己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咔嚓一声,脚下的冰就裂开了,自己吓的一紧张,拔腿就想往岸边跑,可脚下裂开的冰已经陷了下去,一只脚也随之落到了冰窟窿里面。
倒是宋青,点子多,惊吓之后瞬间冷静下来,找了个长长的树枝,使劲浑身的力气把自己给拽了上来。
如此想着,白程楠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己的命还是宋青给的呢,救命之恩不是都要以身相许来报答的吗,怎么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机会来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正在白程楠凝望着结了冰的河面发呆时,白夫人就找到了此处。
“楠儿,今天风这么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娘,我整天待在屋里,觉着太闷了,才跑到这里来透透气。”白程楠捡起一个小石子使劲的朝冰面扔去,冰面上顿时发出和石子撞击后独有的清脆的咚咚声。
白夫人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如孩童一般。”
“娘,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的冬天吗?”白程楠扭过头看着白夫人。
“十八年前的冬天?娘是这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头,真是有些记不清了呢。”
十八年前的冬天,白夫人又怎么会记不清呢,她只是不想旧事重提,又勾起儿子对宋青的思念而已。
可白程楠却没打算像他娘亲一样,就此模糊了记忆。
“娘,你说青儿当时才只有七岁,她怎么会那么冷静?”白程楠顿了顿又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哎,若不是青儿,恐怕我早就命丧这条小冰河了。”
听闻儿子这么说,白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非是自己的这傻儿子想不开,要在这小河中寻了短见不成!
如此可怎么得了,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呀!
白夫人赶紧跑到白程楠跟前,死死的抱住他的胳膊,说:“楠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程楠看母亲满脸紧张的模样,心里已经猜出她是怎么想的了,连忙安慰说:“娘,您想什么呢,儿子我不会寻了短见的,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我才刚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女人,都还没来得及向她表达爱慕之心,又怎么会突然寻了短见呢。”
白程楠不这么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白夫人心里就更是揪的慌,自己的儿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宋青这一棵树上吊死么?
“楠儿,走回家换身衣服,娘今天带你去走亲戚。”
听到白夫人说要带自己走亲戚,白程楠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走亲戚?走什么亲戚,从我记事起,娘您好像也没带我去走过亲戚吧,怎么最近咱们家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么多亲戚?”
见自己被揭穿,白夫人也不恼,只是摇着白程楠的胳膊,央求道:“儿子,就听娘的,咱们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去,这次是你远亲表舅家。”
“既然娘你都说了是远亲表舅,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趟亲戚走不走,我看也没什么两样。”
“楠儿,你这坏孩子,是非逼着娘把话说直白,对吧。”白夫人瞪了儿子白程楠一眼,似妥协的说:“好吧,好吧,是娘又要带着你去相亲,你就给句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不去!”
“我话还没有说完,你着急个啥!”
“还有什么话?”
“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白夫人斩钉截铁的说。
白程楠翻翻白眼,无奈的说:“那你还问我!”
“形势而已,儿子你不必当真!”
虽然白程楠很是不情愿,白夫人还是一拖二拽三踹的把儿子叫回了家,换了身她看中的衣服,并且顺利的带到了远亲表哥太医院掌院马大人的马府门前。
马太医白程楠并不陌生,虽是娘亲的远方亲戚,可他这个表舅却是和爹的关系比较好,总是到谷中与爹讨论一些疑难杂症,顺便再切磋一下棋艺。
他倒是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马巧舒,如果白程楠没记错的话,自己的这位舒儿妹妹已是花信年华,二十四岁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婿,不是其丑无比就是眼高于顶。
小时候自己倒是与这位小表妹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她胖嘟嘟的,也甚是可爱,古言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想必自己这位小表妹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不是其丑无比,如此年华却还待字闺中,那想必一定是眼高于顶了。
在白程楠进门前,白夫人还特意替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衫,生怕马太医一家看不上儿子似的。
白程楠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就进了马府大门。
马太医去太医院当差去了,如此相亲这等小事,无非也就是些闲来无事的妇人们来安排。
刚一进门,马夫人就笑意盈盈的出来迎接。
白程楠虽是不满意母亲带自己来此相亲之事,可他却一向都是注重礼仪之人,见了马夫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叫了声舅母。
马夫人显然是对仪表堂堂的白程楠甚是满意,笑意盈盈的冲着白程楠直点头。
“楠儿吧,上次见你还是个刚入学堂的小孩,今日再见,竟是长成了如此英气逼人的男子汉了。”
“程楠多谢舅母赏识。”
马夫人又冲白程楠投来一抹赞许的眼神后,才走到白夫人跟前,热络的说:“姐姐真是好福气,生个儿子英俊又孝顺。”
“哪里有妹妹福气厚,早就听闻舒儿这孩子饱读医书,是个有才华的孩子。”白夫人也客套一番。
可马夫人却是深深的叹口气,无奈的说:“就是那些个医书害了她,身为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家学习为妻之道,反而一心想着要去太医院当差,姐姐你说,哪里有女娃娃抛头露面,去当太医的道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爹和我都点头同意,可历来皇宫里也没有女子当太医的先例。”
白夫人在来之前,就已经摸清马家闺女大龄未嫁的来龙去脉,眼下应付起来也是回答自如。
“舒儿这是有大智慧的人,想法自然是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是施展抱负的地方有许多,并不是一定要去太医院当差,哎,年轻人的这些个新奇的想法,咱们是跟不上咯,不妨就让楠儿和舒儿两个年轻人见面聊聊,兴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说呢,妹妹?”
马夫人倒是赞成白夫人的话,可她那女儿却是个不听劝的,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出面来见白家的人。
说是如果不同意她去太医院当差,死活都不会嫁人,这一大早的,可是把马夫人给愁坏了。
白夫人自然是看出来马夫人的忧愁,连忙说:“妹妹放宽心就好了,让楠儿在这院子里转上一转,若是有缘分,这两个年轻人肯定能遇上,倒是免了以后孩子们责怨你我包办婚姻。”
听了白夫人的提议,马夫人那是高兴的连连点头,对身边的丫鬟说:“文儿,东院的腊梅开的正盛,带着白公子去赏梅吧。”
白夫人也是个明白人,自然是听懂了白家小姐是住在东院,连忙对白程楠说:“快去吧,楠儿,你不是最喜欢腊梅傲寒独立的风骨了吗,咱们白头谷可没有腊梅树,正好趁这机会好好观赏一番。”
白程楠也真是佩服自己母亲说谎话不眨眼的功夫,他什么时候喜欢梅花了,白头谷南山坡满山坡的腊梅,自己可是去都没去过一次,那浓烈的香气,自己避还避不开呢,又怎么会喜欢什么腊梅傲寒独立的风骨。。。。
可既然母亲说自己喜欢腊梅,他又怎么能驳了她的面子呢,再说,刚刚马夫人不是还夸赞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么?
白程楠面带微笑的向马夫人还有自己的娘亲道别后,就随着马夫人的丫鬟文儿去了东院赏梅。
这一走到东院,白程楠才惊诧的瞪大眼睛,看着门口只有一颗腊梅树,树上的梅花已经被大风吹落个七八成了,剩下一些有风骨的,还坚强的挂在枝头上。
白程楠看着那棵‘花开的正盛’的腊梅树,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扭头正想问那带自己前来的文儿,这就是你家夫人说的那腊梅么,可回过头,却没有了文儿那丫鬟的身影。
白程楠只好无奈的摇着头,文儿肯定是知道东院的情况,想必是怕自己问起难以回答,才趁着他不注意时偷偷溜走。
白程楠虽没有心思相亲,可母亲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自己若是不见那马巧舒一面,就太让母亲没面子了。
既然门口这棵腊梅花朵稀疏,那他倒是要看看那道月门后的院子里,有没有马夫人说的开的正盛的梅花。
如此,白程楠就踱步进了那道月门。
没想到这院子里面还真有棵腊梅树,只不过,花朵也是零零散散,没什么观赏的价值。
白程楠走到那腊梅树下,伸手就想折了一支梅,却听到有人说:“看来公子并非爱梅之人!”
白程楠举起的胳膊还停在半空,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他故意做出惊吓状:“啊,姑娘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莫非马府里的人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我本就住在这东院之中,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便走到了这腊梅树下,倒是要问问公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程楠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衣衫虽然不是时下最时兴的花纹,可布料却是上等的丝绸,不像是丫鬟该有的穿戴,再说她言谈得体,举止大方,想必这就是马府眼高于顶的大小姐马巧舒了。
“让我猜猜,姑娘的芳名可是巧舒?”白程楠并不着急着介绍自己,而是笑着和站在自己对面的马巧舒开起了玩笑。
“舒儿并不认得公子,公子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猜的。”
白程楠的诳语,马巧舒自然是不信,见白程楠故意卖关子,她则是不再追问,他若是想说,又何须追问。
果然,马巧舒不问了,白程楠倒觉着没了玩下去的兴致,认输的说:“好吧,好吧,还是告诉你吧,舒儿莫非是不记得我了么?”
马巧舒点点头,坦诚说:“没印象。”
“那舒儿还记得自己去过白头谷么?”白程楠继续问。
马巧舒则是摇摇头说:“知道白头谷,却不记得自己去过。”
“好吧,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我就重新做自我介绍吧,我就是白头谷的少谷主白程楠,简单的说,我娘是你爹的远方表姐,今天我们是来走亲戚来了,明白了吧,舒儿表妹。”
“只是来走亲戚的?”马巧舒低笑着问。
白程楠听到马巧舒问自己的这句话,噗嗤就笑了出来,看来自己的这位表妹也是身经百战的,想必平日也没少有人打着走亲戚的由头来相亲。
白程楠噗嗤一声笑出来,马巧舒却不知道他为何而笑,满脸疑惑的问道:“少谷主为何而笑?”
白程楠可以轻浮的称呼马巧舒为表妹,可马巧舒却是严谨的只叫他少谷主。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笑而已,对了,刚刚舒儿表妹呵斥我并非爱梅之人,是为何?”
“既是爱梅之人,又怎会伸手把它们折断?”
“哦?那听舒儿表妹的意思,舒儿一定是爱梅之人了?”
马巧舒笑了笑,说:“舒儿平时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只是对梅花更加偏爱一些罢了。”
“嗯,既然舒儿表妹喜欢梅花,这院子里稀稀疏疏的梅花看着自然是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今日舒儿表妹随我们一起去白头谷,谷里可有一个山头上遍地都是腊梅树,此时正是腊梅开的漫山遍野时,我不喜梅花,自然是没什么看头,可若是那满山的梅花被舒儿表妹这爱梅之人看了,那才算是开的有价值呀。”白程楠委婉的对马巧舒说出邀请。
马巧舒如果不是前几天在武阳侯的南郊别苑赏过了梅花,想必也是不会拒绝白程楠的邀请的。
“多谢少谷主美意,只是舒儿前几日刚在武阳侯的南郊别苑参加过一次赏梅大会,那里的梅花不只是树多,而且品种也多,更神奇的是有的一棵树上还能开出两三种颜色的花朵来,舒儿已经是大饱眼福,白头谷暂且就不去了。”
“武阳侯?”白程楠瞪大眼睛,吃惊的盯着马巧舒重复着赵卓远的封号。
马巧舒点点头,说:“嗯。”
“那他的妻子可在场?”
“在场。”
白程楠眼中浮现出一抹难过的神色,略显低落的问马巧舒:“那她可还好?”
马巧舒点点头,疑惑的看着白程楠,问:“莫非少谷主与王妃认识?”
“认识。”白程楠低低的说了认识俩字。
认识,他们何止是认识。
沉默了片刻后,白程楠倏地抬起头,问:“那南郊别苑在何处,舒儿可否告诉我?”
“南郊别苑,少谷主应该是知道的呀,就在距离白头谷十几里的地方。”
“什么,距离白头谷只有十几里路?这么近的距离,我在白头谷住了二十几年,怎么都没听说过什么南郊别苑!”
“哦,对,也难怪,去白头谷的路是在白头山的东侧,而通往南郊别苑的路却是在白头山的西侧,路很窄,通往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别苑就在那座小村庄的后面,不太引人注目,若不是知道地方的人,一定是不能轻易找到别苑所在的地方。”
白程楠思虑片刻,皱眉自言自语:“白头谷附近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舒儿表妹,谢谢你!”得知了宋青的住处,白程楠惊喜的连拍了几下手,心里暗自庆幸今天来马府相亲果然是没来错。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住的地方距离自己只有十几里远,如不出所料,这些日子,他们喝的水都是同一处流出的山泉水。
想到宋青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白程楠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
白程楠和马巧舒虽是有人刻意安排,可两人见面也是有几分偶然,又因为两人儿时也有些友谊,这偶然的见面,倒让两人交谈甚欢。
白夫人和马夫人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嗑瓜子,还时不时的聊上几句,见白程楠去了许久都不回来,这两位夫人心里倒是有种心照不宣的欢乐。
时候不早了,马巧舒见白程楠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时候也不早,母亲可能早就吩咐厨房备好了午膳,少谷主可要前去用膳?”
刚刚得知了宋青的住处,白程楠心情正好,此时又被马巧舒这么一提醒,肚子忽然就觉着饿了,前所未有的饿。
“哈哈,看来是和舒儿表妹聊的太投机了,连肚子饿都忘了。”
马巧舒笑了笑,说:“那舒儿就不送少谷主了。”
她朝白程楠微微施了一礼,转身就要走,白程楠却开口叫住了她:“舒儿表妹不一起去用膳么?”
马巧舒摇摇头,说:“不去,我三餐都是在这东院吃。”
“为何?”
“天冷,膳房太远,倒是懒的走了。”
白程楠看着马巧舒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衫,这么冷的天,出来赏梅连个斗篷都不穿,这哪里是马巧舒口中说的怕冷!
她不去膳房一起用膳分明是有其他的原因。
“那还真是不巧了,刚刚我随便转着转着就走到了这里,奈何马府的院子假山花园太多,现在我已经记不得回去的路了呢,还得有劳舒儿表妹送我过去膳房。”
听白程楠语气这么诚恳,马巧舒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绝,回答说:“少谷主客气了,怎么说我也是这家里的主人,自然是要招呼好客人,说身么有劳这样见外的话,舒儿把少谷主送到膳房门口就是。”
话音落地,马巧舒转身就往东院月门方向走,留下白程楠皱眉铭思,这马巧舒怕是被她娘亲逼婚逼的都不愿意见她了吧,连吃饭都不在一起吃。
哎,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待字闺中,也真是难为马夫人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白程楠在心里感慨一番后,就大步的追上马巧舒,朝膳房走去。
两人边走边聊,这说话间已经走走了不小一段距离,这马府也真不小,房屋众多,修建的也是亭台楼阁的,一看就知道马太医除了在宫中做太医外,家里面肯定还经营着其他挣钱的营生,若不然,只靠着做太医那些俸禄,是置办不了如此家业的。
“少谷主,前面那屋子就是膳房了,舒儿就先回去了。”
“舒儿表妹,走了这么远的路,既然是已经来到了膳房门口,为何不进去一起用膳?”
“我喜欢安静,已经习惯了在东院一个人吃饭。”
白程楠点点头,说:“既是如此,那就多谢舒儿表妹特意把我送过来了。”
“少谷主不必客气,舒儿就先告辞了。”说完,马巧舒转身就走。
可刚一转身,就碰到了从客厅刚走到此地的马夫人白夫人,马巧舒稍稍愣了一下,便有礼貌的像白夫人问好:“舒儿见过白夫人。”
听到马巧舒的问好后,白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就热情的说:“这就是舒儿吧,多年没见,都出落的这么俊俏了,若不是今天是在马府碰见,换在其他的地方,我还真一点都认不出来了呢!”
相对于白夫人来说,最吃惊的还是马夫人,自己和女儿都已经冷战了好几天了,自从上次赏梅大会回来,母女两人就再没见过一次面,舒儿也是个倔脾气,自己也真是把她逼急了,这都好几天了,这孩子一直把自己憋在东院,一步也不肯走出,今天竟然破天荒了来了膳房。
看来白家的这公子还真的有两下子,说不定,他还真是舒儿的良人,若是舒儿也倾心于他,那她一定就甘于过着在家相夫教子的生活,就再也不吵闹着要去做太医这行当了。
想到这里,马夫人心中大喜,紧锁了几天的额头也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了。
她走上前去,攥住马巧舒的手腕,情绪激动的说:“舒儿,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说着就要伸手解自己身上的斗篷。
马巧舒见母亲如此,脸色也不再冰冷,连忙伸手阻止马夫人,说:“娘您身子弱,别脱这斗篷了,舒儿不觉得冷。”
马夫人却不听女儿的话,执意要脱下来,这时白夫人笑着说:“你们母女二人真是母女情深,怪不得别人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看来这话果然不假,看的我都想要个女儿了!”
“行啦,行啦,娘啊,你若是羡慕的话,趁着现在赶紧给我再生个妹妹,现在天冷,就别在这寒风中站着啦,大家快去膳房暖和暖和吧。”白程楠嬉笑着说。
被儿子打趣,白夫人在白程楠胳膊上掐了一把,骂道:“这臭小子,胆大包天是吧,竟然拿你娘开玩笑!”说这白夫人还叹气摇头的说:“妹妹看到了吧,还是女儿好啊。”
马夫人也笑着回应:“女儿好,女儿好。”
如此皆大欢喜的场面,马巧舒自然是不好在拒绝白程楠的提议,和大家一起去了膳房。
白程楠本就是个话茬多的人,他主动说话,马巧舒自然也没有冷着脸不回答的道理,两个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聊的也算是热络。
这情景,看在白夫人马夫人眼里,那就更是高兴,两位夫人生怕打断了孩子聊天似的,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用眼神交流着。
倒不是两人多有默契,只是她们眼神表达的意思是在是太过单一,那就是:我看这两个孩子合适,我看这两个孩子也合适。。。
一顿饭结束,马夫人和白夫人两个人虽没说上两句话,可她们却经过一番眼神的交流,竟心照不宣的开始偷偷的商量何事下聘礼,何事过门这等大事了。
马夫人开心的把白家母子送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都走了好远,她还站在门口朝着白家马车消失的方向眺望,眼神里竟是期盼,嘴角洋溢着微笑,像是已经看到白家人抬着聘礼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般。
白家马车上,白程楠时不时的掀起车厢的吊帘,向外张望着,还哼着轻松的小调,白夫人见儿子见了马家小姐后如此大不一样,去马府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再看看回来时,竟还哼起了小调。
儿子的变化,让白夫人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心想着,这些天来,自己这些心也没白操,总算是让儿子又变回那个乐观的孩子了。
白夫人问了儿子好几次对马家小姐印象如何等问题,都被白程楠以不错还可以等词敷衍过去,可白夫人却把儿子的敷衍当成了不好意思,自作主张的理解为马家小姐实在很不错,你儿子我很喜欢。
见儿子不好好回答问题,白夫人也不再多问,心里就盘算着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该置办些什么东西,准备儿子大婚等事宜。
这美滋滋的事儿在心里一想,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白头山区的入口,距离白头谷也就是十几里的路程了。
白程楠掀开吊帘,对车夫喊了一声:“停车!”
白夫人正眯着眼睛盘算要准备什么聘礼,被儿子这一打断心里还挺不高兴,睁开眼睛瞪了白程楠一眼,说:“还没到家,干嘛停车!害得我又要重新再想一遍!”
白程楠当然不知道母亲心里想的什么,被自己打断竟如此不高兴,他说:“在马府喝的茶太多了,下车方便!”
“你这孩子,没个正行!”白夫人责备一句,就不在看白程楠,又开始掰着手指开始默默嘀咕。
白程楠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下车后他没有去方便,而是朝着林子旁的一条羊肠小道迅速走去。
这白夫人坐在马车内,是一等不来,二等还是不见儿子的影子,心想这孩子方便一下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回来。
她随即掀开吊帘,问前面的车夫:“老林,少爷呢,怎么还没回来?”
“少爷说他有事,办完了事自然就会回去,少爷让老夫告诉夫人不必等他。”
听了车夫老林的话,白夫人瞪大眼睛,问:“有事走了?什么事?”
“少爷没说。”
“老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少爷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告诉我!”
老林说:“少爷不让说,说是等夫人想完心中的事,问起的时候再告诉夫人您。”
白夫人简直是要被这主仆二人给气死了,她放下吊帘坐到车厢内,说:“走吧。”
白程楠顺着那条小道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先前马巧舒说的那个小村庄,这个小村庄名叫小李子庄,因为生产樱桃般大小的李子而得名小李子庄,这个小村子他是来过的,村后是一片李子林,小李子味道酸涩,他倒是从来都没有深入过那片李子林。
没想到这林子里面竟然还大有乾坤,竟然还隐藏着一座皇家别苑。
因为是冬天,天黑的快,白程楠走到小李子村时,太阳已经落山,天也渐渐的黑了。
听马巧舒说过别苑就在这村庄的后面,想着很快就能到,白程楠又加快了脚程。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白程楠终于在天黑透之前赶到了南郊别苑的大门口。
抬头看着这气势恢宏的大门,白程楠不得不叹息,这京城南郊真是个风水宝地,皇家别苑都修建过来了,感叹的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修建别苑这等大事,皇家竟能做到如此保密,让在南郊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他都不知道。
别苑门前宽阔的可同时并行四辆马车的道路和来时的那羊肠小道截然不同,宽阔的马路彰显着皇家风范。
别苑门口灯火通明,光是门口就左右两边分别站了四个拿着长矛的士兵,白程楠心想,此时天已经黑了,自己又没有这里的邀请信函,士兵们不认得自己,恐怕正门是走不通。
如此一分析,白程楠便打起了别苑围墙的主意,身在暗处的他悄悄的朝围墙附近走,可刚刚走到距离围墙不远的地方,就听见一阵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赶紧往后退了退,躲在一棵大树树干后面,静静的观察。
天哪,竟然是一队士兵巡逻,白程楠数了数,这一行人少说也有十几个。
这别苑戒备竟如此森严。
白程楠靠在树上,一时竟犯了难。
突然,她想到,马巧舒和自己说过,武阳王妃很和善而且精通医术,赏梅大会时她还与自己聊了几句,还热情的邀请自己闲来没事时常去做客。
想到这里,白程楠兴奋的拍了拍脑袋,他想,有了马巧舒的帮助,自己倒不用畏惧这些个兵士,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这别苑了。
白程楠冲着灯火通明的别苑勾着唇笑了笑,低声说:“青儿,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白程楠又站在暗处盯着别苑的大门凝望了许久后,才转身离开。
这来回一折腾,白程楠回到白头谷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因为走了太多的路,人也疲惫,简单的擦洗一下,就躺到了床榻上,可想到自己和宋青之间也就是咫尺的距离,他就兴奋的睡不着。
这翻来覆去的,天蒙蒙亮时,他才沉沉的睡了去。
在他被自己做的美梦笑醒时,天已经是过了晌午。
他本想着一起来,就去马府找马巧舒,可睡醒一看,已经到了后半晌,别说去别苑了,就是去马府也是来不及了。
想到今天见不上宋青,白程楠懊恼的在床榻上连捶三下。
这一幕刚好被拿着刚写好的聘礼礼单的白夫人看到了,她连忙走到儿子跟前,关切的问:“楠儿,这是怎么了,用这么大的力气,不怕手疼么?”说着话,白夫人还心疼的替儿子吹吹拳头。
白程楠看了白夫人一眼,问:“娘,你怎么来了?”
被儿子这么一问,白夫人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红纸,递给白程楠。
白程楠接过红纸,问:“这什么?”
白夫人笑着说:“打开看看呀。”
白程楠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闻言后还是打开看了看,红纸上面写着:黄金簪子两对,深海珍珠两串,黄金手镯一对,翡翠手镯两对,白玉吊坠两对,丝绸三十匹。。。
白程楠看红纸上还罗列着许多,没有耐心继续看下去,便把红纸合上,问:“这都是些什么?”
白夫人在儿子手背上轻拍一下,责备说:“我说儿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些都是你娘我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全了的聘礼啊!”
“什么!聘礼?”
“对呀,马家是大户人家,你娘我就怕遗漏些什么,被人笑话了,所以才让你再看一遍。”
“娘,你这也太着急了,人家马家都还没表态呢,你这聘礼就准备上了,你就不怕到时候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白操心啊!”
白夫人瞪儿子一眼,说:“马家人虽没有表态,可我和马夫人早就眼神交流过了,她是同意这门婚事的。”
听着母亲的话,白程楠简直要惊的吐血了,眼神交流是什么东西,竟能确定一门婚事?实在是荒唐至极!
“那马家小姐,娘你也和她眼神交流过了?她也是同意这门婚事么?”
白夫人这还真被儿子问住了,不过,她随即笑了笑说:“儿子,这你就放心好了,娘虽然没和马家小姐眼神交流过,但娘看她和你聊的甚欢,估计对你也是情有独钟的。”
“娘,是你想太多了,你没看出来,马家小姐性子温婉,想必对待任何人都像对待你儿子我一般和颜悦色的。”
“算了,算了,不和你扯了,女人家的心,你一个大男人又岂会懂的,马家小姐看你的眼神绝对瞒不过你娘我。”说着白夫人把礼单又往儿子白程楠怀里一塞,说:“好好看看,若是缺了什么,告诉我,我再加上!”
白夫人是不想再与儿子理论,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刚走出了几步远,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事,又转过身,问:“昨天回来时,你臭小子又跑去哪了?”
白程楠没回答白夫人的问题,而是扬了扬手里的喜庆的红色礼单,说:“娘,你且先回房去吧,我仔细研究研究这礼单!”说完迅速走到门口,哐当把门关了个严实。
看着儿子紧闭的门,白夫人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还是这么任性,看来真是要赶紧给他娶个媳妇,让他收一收性子了。
白程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顾上吃,就骑着马进城,去了住在城西的马府。
因为前两天刚刚来过,自家主人对这少年印象又不错,马府的看门仆人自然是认得白程楠,见他来,也没有通报,就直接让他进了府。
白程楠一进门直接就去了马巧舒住的东院,因为刚来过的缘故,这走起来也有几分轻车熟路之感。
没多大功夫,他就已经走到了东院的月门门前。
今天马巧舒没在院子里赏梅,而是有个丫鬟在打扫院子,见白程楠进来,那丫鬟也是有礼貌的问好:“白公子。”
“你家小姐呢?”白程楠问。
“我家小姐在房里呢,我这就进去告诉小姐白公子您来了。”
白程楠朝那丫鬟摆摆手说:“不必通报了,我直接去找舒儿便是。”
白程楠拒绝了马巧舒丫鬟的通报,直接就去了她的房间。
不过,他并不是唐突的就进了马巧舒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外敲了几下,屋内马巧舒觉着也没有外人找自己,不问是谁便直接叫了句进来。
马巧舒把视线从手中的医书上移开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白程楠还是吓了一跳:“少谷主,怎么是你?”
白程楠也笑了笑,说:“舒儿表妹这会才好奇为何是我,方才我敲门时你为何不问?”
“向来没人来东院找我,我以为是府里的人,就没多问,少谷主怎么来了?”
白程楠没准备在此久留,拒绝了马巧舒要给自己倒茶的提议,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舒儿表妹,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帮忙?舒儿不知道是何事能帮上少谷主?”
“我想让你以见武阳王妃的理由,带我一起去南郊别苑一趟,可好?”
“舒儿冒昧的问一句,少谷主和武阳王妃是什么关系?”
白程楠顿了顿,有些纠结的说:“这,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若是舒儿表妹同意帮忙,在路上我把事情一一说给你听。”
马巧舒倒是想听白程楠和武阳王妃之间的故事,只是,那南郊别苑戒备森严,之前王妃是说过随时可以去的客套话,可自己手中既没有邀请函,又没有王妃的书信,如何能轻松进的了别苑的大门。
“少谷主,我倒是有心帮你,可当时武阳王妃也只是客套的说一句,舒儿手中并没有任何进入别苑的凭证,少谷主的忙,舒儿恐怕是有心无力。”
“舒儿姑娘,不管能不能见到王妃,我只求你能试上一试,如果真见不到,我也不会责怨舒儿姑娘。”
马巧舒见白程楠如此诚心,心中实在是不忍拒绝,虽然是为难,却也点头应允。
白程楠喜出望外,扣住马巧舒的手腕就往外走。
马巧舒虽然年龄是不小了,可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被白程楠这么一扯,娇俏的脸蛋顿时红了个通透。
“少谷主,还请你松开舒儿。”
经马巧舒这么一提醒,白程楠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礼了,赶紧松开了舒儿的手腕。
可这一切,却是被有心的丫鬟看在了眼里。
马巧舒这前脚才刚跟着白程楠出了马府的大门,马夫人就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尚未婚娶之前做这些着实有些不妥,可眼见自己的女儿总算是找到了意中人,马夫人也不介意这些细节,心中只盼念着白家早日带着聘礼来求亲,到时候点头应允了,女儿的婚事这也算是有了着落。
白府虽然不如马府门楣高,可毕竟也是医药世家,这般论起来,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对于白家这门婚事,马夫人很是满意。
一路上,马巧舒仔细聆听着白程楠和武阳王妃宋青之间的故事,她竟然在心里对白程楠的痴心赞叹不已。
看着眼前的白程楠,马巧舒心想,他要和武阳侯争女人,无疑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可这个男人,却有着一股视死如归的痴情,自己竟打心底羡慕起武阳王妃来。
果然不出马巧舒所料,自己报上名号,那守门的士兵根本就不给面子,只说了一句没有邀请函一律不准入内,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可白程楠却不气馁,从荷包里掏出一打把金瓜子,走到守卫旁边,悄悄的塞给他说:“麻烦军爷进去通报一下,如果王妃说不见,那我们就死心回家去,这么冷的天,我家小姐找王妃真的是有事情。”
没有不吃腥的猫,这官爷接了白程楠的金子,面色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说话的语气却软了几分:“我只进去禀报,至于王妃肯不肯见,我可说了不算数。”
白程楠点头哈呀的说:“是,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那士兵看了站在旁边娇滴滴的马巧舒一眼,觉着白程楠所说应该不假,再加上拿了别人钱财,也只能进去通报一声。
士兵进去通报时,宋青正在看赵卓远替小清河的邻居们准备的礼品,昨天刚送走杨飞谢云行他们,今天别苑才算是清净下来,她正计划着明天回小清河,上次赵卓远说准备了礼品,宋青好奇,这才心想着要先看一看。
“王妃,门外有个自称是马太医的女儿的女子求见。”
宋青记忆力不错,守门士兵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那天赏梅大会,自己却是和那位马小姐有过几句交谈,也说过让她有空常来的话,可那也不过是客套之言,没想到这位马小姐还真的来了。
赵卓远一大早的就出去了,宋青也是闲来无聊,想着别人既然大老远的来了,自己岂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便对那守卫说:“让她去偏厅等候,我等下过去。”
“是。”那守卫向宋青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听到守卫让他们进去,白程楠马巧舒高兴的相视一笑,连忙道了谢,就跟着那守卫士兵去了会客偏厅。
把他们带到偏厅后,那守卫士兵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守卫前脚刚走,就有个穿着讲究的丫鬟进了偏厅,给他们分别倒了盏茶,也行礼退下。
偏厅里只剩下白程楠马巧舒二人,白程楠向马巧舒道谢:“能进来别苑,真是多亏了舒儿表妹的帮助。”
马巧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少谷主言重了,舒儿倒认为是少谷主通晓人情世故,我们才得以顺利进入别苑,舒儿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
“舒儿表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用了马太医女儿的名号,恐怕就是我再通晓人情世故,那些个士兵也是断然不会进来通报的。”
“不管如何,进来了就好。”马巧舒笑了笑,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白程楠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宋青,心里自然是高兴,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和马巧舒说话了,只是一门心思的琢磨见了宋青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
而马巧舒也是能看懂白程楠的心思,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喝茶,并不打断他。
就这样,静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宋青就来到了偏厅。
白程楠在心里想了十几种开场白:
青儿近来可好?
青儿你怎么瘦了?
青儿,西北战事可有受伤?
……
可是见了宋青的那一刻,白程楠却是舌头像打了结一般,十几种开场白一股脑的都涌到了自己嘴边,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到是宋青,看到眼前的白程楠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关切的问:“程楠哥,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了?”
被宋青这么一问,白程楠柔软的内心仿佛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般,顿时荡起了圈圈涟漪。
“青,青儿,近来可好?”白程楠终于哆嗦着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看宋青面带红润,刚进门时,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白程楠知道她肯定过的不错,刚刚听马巧舒说武阳侯很宠爱自己的王妃,看来,果然不假。
不知为何,白程楠本想着见到宋青后一定要不管不顾的紧紧抱住她,可是现在她真的站在自己眼前了,他却,却是把手从她手中抽出,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强颜欢笑的把马巧舒拉到自己眼前,向宋青介绍说:“青儿,这是马太医的女儿,舒儿,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听了白程楠的介绍,吃惊的不止宋青一个人,被介绍的马巧舒也是惊的瞪大眼睛,回头看着白程楠,而白程楠也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有种哀求她配合他的意思,马巧舒一时心软,竟是荒唐的帮他圆了这个弥天大谎。
“王妃,舒儿也是偶然得知程楠和王妃认识并且关系要好的很,他知道王妃住在这南郊别苑,便想着把我们订婚的事告诉王妃。”
宋青点了点头,笑着说:“真是恭喜你们。”
“多谢王妃。”马巧舒得体的福了福身子,向宋青道谢。
白程楠则是木木的愣在那里,两眼无神,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白程楠的神情,宋青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对自己的感情,宋青心里清楚的很,刚刚看到白程楠向自己介绍马巧舒是他未婚妻时,马巧舒那错愕的表情,宋青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她猜想,白程楠千方百计的来这里找自己,绝不是仅仅向自己介绍他未婚妻的。
或许,他的这个未婚妻,是他自己临时找到帮忙的也是未可知。
如此一想,宋青心里隐隐的升起丝丝心疼。
这座自己心心念念想进来的南郊别苑,白程楠忽然一刻也不想待了,他对宋青挤出一丝微笑,说:“青儿,我和舒儿等会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
宋青知道白程楠此举无异于逃避,她也不强留他,点点头,说:“那我送你们到门口。”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从偏厅一路走到了门口,马巧舒和宋青道别后先上了马车,白程楠看着宋青,宋青对他笑了笑。
白程楠转身准备上马车,刚抬起一条腿,他又停下来,转身走到宋青身边,说:“青儿,我可以抱抱你吗?”
白程楠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知道这种提议很是不妥,可能还会给两个人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宋青却是不忍心拒绝。
眼前的人和在西北见他时,整个已经瘦了两圈,宋青不知道白程楠对自己竟然用情这么深。
她对白程楠点点头。
见宋青点头允许,白程楠就那么不管不顾的紧紧的抱住了她。
在宋青想安慰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觉着白程楠被一股极强的力量从自己身边拖拽开了,她睁开眼睛一看,赵卓远正冷着脸,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
宋青正想解释,可赵卓远没给她这样的机会,伸手就朝白程楠脸上挥了一拳。
一拳下去,白程楠的鼻孔登时鲜血直流,他一向爱穿的雪白衣衫被晕染出了点点红梅。
白程楠也是个硬骨头,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鼻血,依旧挺立在赵卓远跟前,和他较劲。
赵卓远手指的关节被攥的咔咔作响,抬起拳头又准备朝白程楠挥去,宋青一把抱住了赵卓远的胳膊,对白程楠说:“程楠哥,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挨揍吗,还不快走!”
白程楠饶是打不过赵卓远,可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他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落荒而逃,仍旧是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车厢内的马巧舒听到了车厢外的的动静,赶紧下了马车,拉着白程楠就往车上走。
白程楠不动,马巧舒只好轻声说:“少谷主,若是真心爱她,就不要给她惹麻烦了。”
被马巧舒这么一提醒,白程楠才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己刚刚在别苑内不就是如此想的么,不愿意给她惹麻烦,所以才想着赶紧离开,可这走到门口,自己的心就不受控制了。
竟然提出了这种荒唐的要求,终于还是给她惹下了麻烦。
白程楠心中一动,看了宋青一眼,说了句对不起,就转身跟着马巧舒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宋青才放心的松开了抱着赵卓远的胳膊。
此时赵卓远面色铁青,宋青并不准备和他解释,她知道,此时在赵卓远看来,任何的解释都是试图掩饰,索性就不多费唇舌,等他气消的差不多了,再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可宋青刚一转身,就被赵卓远狠狠的扣住肩膀,耳边就飘来他阴鸷的责问:“被他抱着就那么陶醉么?”
宋青没有答话,肩膀被捏的发疼,她也强忍着不出声。
“怎么?王妃今天会了情郎,连话都不想与本侯说了?”
宋青听到赵卓远用王妃本侯这么疏远的称呼相称,心底隐隐的泛起一股酸涩。
他这么疏远自己,本不是应该高兴的么,怎么自己反倒是心里难受的很?
“说话!”赵卓远此时已经走到了宋青前面,扣在她肩膀上的大手刚一松开,就又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眼眸中发出的寒光,让宋青不敢直视。
“侯爷想让我说什么?”
赵卓远眯了眯眼眸,见宋青什么都不肯说,再这么僵持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足自己捏碎她的下巴,愤愤的松开她,转身就走,走到一个提桶旁,抬脚狠狠踢了一脚,木桶倒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在地上挣扎着,因为天气寒冷,那条鱼扑腾了几下,就冻僵了。
宋青盯着那扑腾了几下就冻僵的大鱼,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原来这一大早的,赵卓远他是去凿冰钓鱼去了,是又准备亲手替自己包鱼肉馄饨的么?
她忽然就理解赵卓远刚才为何会那么生气,如果换成是自己,见到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可能心情也不会好的哪里去。
可是,宋青又觉着这一切都是赵卓远想多了,白程楠对自己可能是有些爱意,可是自己对他,却是一点****之心都没有。
想追上去解释,又想到他们之间的三年之约,宋青觉着没有解释的必要,弯腰拾起那条已经冰凉的鱼,重新放入木桶,提着回了别苑。
宋青觉着赵卓远对自己太好了,好到让宋青觉着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已经还完了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
如果再继续享受下去,宋青觉着倒变成自己欠他的了,到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偿还他了。
宋青把那条鱼送到厨房后,没有急着回房,而是不知不觉的踱步到了那片梅花林。
花瓣又掉落了不少,可抬头看起来,树枝上依旧是挂满了新开的花朵。
生活不正是这样么,送走了旧的,才能迎来新的,白程楠如果能放下自己,那马巧舒对他来说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宋青在心里祈祷,白程楠能放下心中的执念那便是最好的了。
可若是还没有放下先前心中的人,就迎娶了马巧舒,那对马姑娘来说,真的是很不公平。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的人。
宋青盯着梅花,专注的思考着。
在梅花林里这么一坐,还没觉着有多大会功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膳房里的丫鬟找了好久,才在这梅花林找到了她。
丫鬟寒霜看到宋青时,气喘吁吁的说:“王妃,原来您在这呢,这么些日子也没见您来过这梅花林,奴婢还以为您不喜欢梅花呢,找了大半个院子,唯独就没想到要来这里找找看。”
宋青见来人是寒霜,知道她肯定是来寻自己去用午膳,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接近正午了呢。
她笑了笑,问寒霜:“去叫过侯爷了么?”
听了宋青的话,寒霜皱了皱眉说:“侯爷说他不饿,不吃了。”
“哦。”宋青点了点头,虽然从寒霜口中得知的结果是和自己心里的想法吻合,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看来侯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那自己到底要不要解释呢,本来做好了不解释打算的宋青,忽然就有些动摇了。
“说来也奇怪,今早起来时,侯爷还说要去钓鱼,要给王妃做鱼肉馄饨,怎么忽然就不吃饭了?”寒霜略带疑惑的自言自语。
可这话听在宋青耳朵里,心里却泛起阵阵难过。
“寒霜,你先回去吧,我先去看看侯爷,若是半个时辰后我们还没有到膳房,你就让人把饭送到我房里。”宋青交代一番后,折了一支梅花,匆匆回了云竹苑。
赵卓远没在房里,宋青站在屋门口喊了两声。
“侯爷!”
没有得到回应。
她又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赵卓远的身影,她又提高音调喊了一声侯爷,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宋青有些失落的正要转身进屋,却听到哗啦一声水声。
她想到可能是侯爷在泡温泉,就快步出了屋子,快步去了位于云竹苑东南角的有翠竹相隔的温泉水池。
赵卓远果然在,他散着长发,闭着眼睛靠在光滑的石壁上,健硕的胸膛露在水面上,水面上都是些缥缈的水汽,隔着这些水雾,宋青看不清楚他脸上此时的表情,隐约的只能看到他两道眉毛紧紧的皱着。
宋青估摸着他此时肯定还在生气。
自己正是让他生气的根源,想到这里,宋青心里不免唏嘘,此时向他解释,恐怕不是个好时机。
宋青心里有些退却了,她悄悄的转过身,想着趁赵卓远还没有发现自己前赶紧离开。
可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赵卓远因为生气而刻意压低的声音:“回来。”
宋青身子一僵,心想自己动作可够轻的,为何还是会被发现。
她又转了身,尴尬的冲赵卓远笑了笑,说:“实在是对不住,扰了侯爷清净。”
听了宋青这般客套的话,赵卓远水下的双拳紧紧的攥着,真想把这小妇按进水里,好好的让她清醒清醒头脑。
让她认识到他赵卓远才是她的正牌夫君,对待自己的正牌夫君如何能这般客套,一口一个侯爷的,让他听着心生烦厌,可对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她却是一口一个程楠哥的叫的亲热,这如何能让自己不生气。
“本侯觉着头疼,过来替我按上一按。”赵卓远也置气的自称自己为本侯。
听着赵卓远对自己的称呼,宋青的心莫名的一沉,可转念一想,她又责怪自己,是自己贪恋的太多了,这些日子真是被赵卓远宠坏了,自己不止在意他是否生气,现在竟然连他对自己的称呼也开始介怀起来。
宋青觉着这不是个好现象,赶紧摒弃了自己刚刚失落的情绪,换上一副笑颜,走到赵卓远身后。
她提裙在他身后跪了下来,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准确的按在了让他头疼不已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捏,力道轻柔,却是能缓解他的头疼之症。
赵卓远却是不满意,烦躁的用拳头在水面上重重的捶了一下,冷冷的说:“这么点气力,是没吃饭么!”
宋青理亏在先,此时任赵卓远发怒,也不言语。
赵卓远一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任是再强的怒意,也是没有丝毫的效果,便又冷哼道:“莫非是会了情郎,就要守身如玉了,连替本侯按按头都这般敷衍了?”
宋青本来就是找他来解释的,刚好他把话茬说到了这里,她自然就不能继续沉默不言了。
“侯爷说话可是要有凭有据,我与白程楠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我敬他如兄长,请侯爷不要妄断猜测。”
宋青本想着是自己惹了赵卓远不高兴,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她都向他服软解释道歉的,可被他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说了让赵卓远不要妄断猜测这样的话。
话一说出口,宋青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来认错的初衷,被自己一句话给搞砸了。
赵卓远睁开双眼,扭头怒瞪着她,近乎低吼的对她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本侯戴了如此大的一顶绿帽子,怎么,你倒是还有理了?妄断猜测?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难道是本侯诬陷你不成!”
“侯爷,你说我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确实不假,可我和白程楠之间并不像侯爷想的一样龌龊。若真如侯爷所说,那我们为何要不避嫌的当着那么多人拥抱,正因为我心中坦荡,所以才不必偷偷摸摸。”
赵卓远仔细听着宋青的解释,却不答话。
宋青又接着说:“若是我和他偷偷摸摸时被撞见,那才是真的不堪。”
“再说了,我与白程楠认识多年,若是对他有情,那便早告诉他我是女儿身的事了,何须要等到今天!”
宋青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赵卓远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当看到她被别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时,自己心里的那股怒火,就忍不住的想要把那抱着她的男人碎尸万段。
“侯爷,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到时候误了国家大事,大邑的百姓岂不是要给我安个祸国殃民的罪名,那我可就成了过街老鼠了。”
赵卓远知道宋青一向不像别的女子那般喜欢撒娇,今天能做到这样,以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打算先原谅她了。
不过,若是再犯,他定不轻饶。
心里想着原谅了,可嘴上却是没有轻易放过她,赵卓远冲着宋青冷哼道:“哼,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那姓白的呢,你敢保证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宋青还真被赵卓远给问住了,她能从白程楠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对自己的感情绝对和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同。
可是当时,他对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好像是最后的请求一般,眼神中带着让人心疼的决绝,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这又是我妄断猜测出来的?”
“不管他从前对我是什么感情,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我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认识多年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的妹妹罢了。”
“恐怕这都是你一厢情愿,你以为忘记一个人会如此容易?”
宋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那是侯爷您的事。”
赵卓远见自己为难的也差不多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这小妇就不是这幅理亏任自己欺负的姿态了。
“本侯头疼,怎么停下了!”
被赵卓远一提醒,宋青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说话了,竟忘了他说头疼的事了。
宋青觉着自己解释的差不多了,不管赵卓远有没有原谅,她都不再继续解释了。
若是不相信,即便是说破了嘴皮,他也是不会相信。
宋青紧紧的闭上嘴巴,加重手上的力道,替他按捏太阳穴。
宋青的力道虽然是有些重,可赵卓远却觉着甚是舒服,脑袋枕着细沙软枕,后背靠在光滑的石壁上,养着头眯着眼睛继续享受。
也不知道是自己揉捏的没有作用,还是赵卓远故意刁难,宋青的双手都揉的有些酸疼了,也不见他开口叫停。
宋青把手收回来,甩了甩,说:“既然揉了这么久,也不见侯爷的头疼有所缓解,那问题一定不在这太阳穴上,不如等侯爷泡完温泉,我替侯爷针灸,去去身上的寒气,兴许这头疼就好了。”
“针灸?那倒不必了,经过刚才的按捏,本侯觉着松快不少,你再替本侯按上一会,估计就好了。”
听赵卓远的语气,宋青几乎能确定刚才绝对是他故意发难。
此时双手以是酸疼不已,她是断然不会替他继续按下去,就说:“我还是去娶了银针来,保证侯爷针到病除。”
赵卓远正想阻止,就听到了寒霜在叫王妃。
像是得到解救一般的,赵卓远催促宋青说:“有人叫你,赶紧去问问何事?”
宋青见赵卓远这般紧张,知道他是怕极了自己的银针,又戏弄起他来:“不急,是寒霜来送午膳,既然侯爷头疼,自然是胃口不好,还是让我先治好了侯爷的头疼吧。”
赵卓远扑腾一下从水池中站起来,说:“本侯忽然觉着肚子好饿,我要先去用膳了。”
看着赵卓远落荒而逃的背影,宋青掩着嘴笑了笑,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侯爷,我送您的梅花,怎么忘了拿呀。”
赵卓远转身回来,一把拿过宋青得意的扬着的那支梅花,就匆匆朝屋子走去。
等他换好一身衣衫出来时,宋青早就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见赵卓远随意的把长发束在脑后,衣衫也是宽大的袍子,一副休闲舒适的模样。
他走到宋青旁边,坐下,没看她一眼,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饭。
宋青故意把自己折来的那支梅花往赵卓远跟前推了推,说:“多闻闻花香,对侯爷的头疼之症也会有所缓解。”
赵卓远瞪她一眼,说:“吃饭!”
宋青撇撇嘴,不再说话,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她忽然就想起来白程楠没来时自己正做的事情,那些礼品她还没有查看一遍,不过对看过的那些,也在心中赞叹赵卓远确实是细心。
今天闹出这么大一出事,自己刚刚又如此奚落了他,哎,估计明天的事,他也不会同意了。
宋青夹了一个藕合放到赵卓远碗中,说“侯爷,这藕合可好吃了,您也尝一尝。”
赵卓远夹起宋青放到碗里的藕合,又放回盘子里,说:“好吃你就多吃些,本侯不喜欢吃这油腻的东西。”
不喜油腻,宋青又夹了一块辣子鸡块,笑着说:“侯爷,这鸡块味道不错。”
赵卓远又把鸡块从自己碗中扔出来,满脸嫌弃的说:“味道不错你就多吃些,本侯不喜这辛辣之物。”
……
知道桌子上的酸甜苦辣的菜品都被赵卓远一一拒绝过一遍后,宋青才放弃了准备在饭菜上找突破口的念头。
饭桌上没谈妥的事情,被宋青在床帏间轻易搞定了。
虽然晚上被赵卓远折腾了半宿,可一想到即将回小清河镇,她还是起了个大早。
把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又带着赏花大会前准备的东西重新出了门。
估计是上天在为难宋青,这才刚出门,他们就遇上了宫里来的人。
“侯爷,太皇太后病重,请侯爷快快回城。”
宫人的话音落地,刚刚在马车内坐稳的两个人转脸相互一视,宋青知道赵卓远是个孝顺的人,太皇太后病重,作为她唯一的儿子,赵卓远无疑是要回去守在身边的。
宋青只好叹口气,说:“这些礼品让人直接送去小清河镇分发了吧,我看一时半会咱们是去不成了。”
赵卓远在宋青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着说:“青儿莫要失落,等太后身子一好转,我立刻就陪你回去,任多重要的事,都要靠后排,可好。”
宋青耸耸肩,没说话,算是答应。
就这样,宋青赵卓远二人乘坐的马车直接奔向了京城皇宫,而他们身后那辆载满礼物的马车,则是有侯府的两个小厮送到了小清河镇,按照礼单分发到宋青的各户邻居们手中。
宋青赵卓远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京城,连口气都没喘,就直接进了皇宫。
寿祥宫外站了十几名太医,皆是愁眉苦脸,见到赵卓远过来,个个脸上的神色就更是惶恐。
“太皇太后怎么样?”赵卓远阴冷着脸问。
那些个太医没有一个敢开口搭话,生怕这杀伐果断的武阳侯把太后病重的事情怪罪到自己头上。
赵卓远也没空和这些庸医计较,只是大步的朝屋里走。
马太医正坐在太后的卧榻前,凝着眉替她号脉,太后上官蓉则是坐在一旁,替太皇太后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马太医见赵卓远进来,赶紧跪到地上,说:“臣无能,不能诊出太皇太后病出何因。”
“起来说话。”赵卓远命令道。
马太医谢过赵卓远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宋青,此时宋青一身简单的装束,和那天赏梅大会时的穿着完全不同,可即就是因为今天这一身的布衣打扮,倒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位故人。
想起那位故人,让马太医心中一颤,背脊渗出丝丝的寒意来。
宋青看太皇太后躺在卧榻上,已经没有了意识,便问一直近身伺候的嬷嬷:“太后发病前可有什么征兆?”
那嬷嬷回想了一下,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哦,对了,只是她最近几天总说有些头疼。”
“头疼?可有让太医诊治?”
嬷嬷点点头说:“太皇太后的康健一直都是马太医亲自负责的。”
宋青转过脸,问马太医:“当时太后除了头疼,可还有其他症状?”
马太医此时也顾不上探究宋青的身份了,只想着赶紧把太皇太后的病因找到,就如实说:“替太皇太后号脉时,下官觉着太皇太后是气虚所致,所以就开了调理的药方,可药汤喝了几日,却不见好,意识反而越发的不清楚了。”
马太医向宋青一一说了这几天太皇太后病情的恶化过程。
宋青皱着眉想了想,问马太医:“马太医,你是否觉着太皇太后的病情很像黄帝内经中说的偏枯?”
“偏枯?”听到宋青如此说,马太医眼前一亮,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连忙点头说:“早就听闻王妃医术了得,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下官真是愚钝,若是能早日得到王妃的提点就好了。”
不过相对马太医的乐观,宋青却是仍旧愁眉苦脸,她伸手翻看了一下太皇太后的眼球,已经是有了运动障碍了,络破血溢,看来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最严重的时刻。
恐怕太皇太后头颅中的血块已经是针灸活血所不能控制的了。
马太医觉着找到了病因,就说:“王妃,既然病因已经找到,那下官立即替太皇太后施针,脑中血块化掉后,再精心调理,或可痊愈。”
宋青摇摇头,说:“马太医,虽然病因已经找到,但看太皇太后现在的情况,恐怕颅内的血块已经很大了,针灸此时已经不能化开血块了。”
“下官愿闻王妃高见。”
宋青思虑许久,才说:“或许开颅取出血块才是治好太皇太后的唯一方法。”
听了宋青的话,不止是马太医,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开颅,那便是要把头颅打开,把头颅打开还能活吗?
开颅之术!听到开颅二字时,马太医已是惊的满身是汗,纵使王妃医术高明,可她毕竟也是如此年轻的女子,怎么敢轻易提出这种惊险的办法。
即使是行医多年的人,也不敢轻易的用这开颅之术,其中凶险之大,是马太医想都不敢想的,头颅中神经血管丰富,稍有差池,那可是人命关天。
会此神技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敢为之,那便是隐匿了多年的陆明风,此人就算是神通广大能救得了太后,这一时半会也不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赵卓远走到宋青跟前,严肃的问:“有几成把握?”
“如果是我师父的话,是六成把握。”宋青如实说。
“若是你呢?”赵卓远又问。
“三成。”
三成!让在场的所有人又是倒抽一口气,若是开了头颅,太皇太后活下来的几率只有三成。
三成,未免太低了些。
“若是不开颅取血块呢?”赵卓远又问。
宋青顿了顿说:“依太皇太后现在的状况来看,不会超过三天。”
不会超过三天!
房间内一片冷寂,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赵卓远的身上,利弊权衡之后,等着他做出最后决定。
赵卓远思虑再三后,终于说:“开颅。”
上官蓉听到赵卓远说出开颅后,吓得花容失色:“侯爷,”
赵卓远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皇家最讲究的是尊严,太皇太后平时更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只有三成的胜算,这也未免太低,一旦失败,她老人家归天时连副完整的躯体都没有。
再说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就算是开颅成功,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后,她活着是岁月大概也是要在床榻上度过,还要整天面对头颅上的疤痕,上官蓉怕她根本不能面对。
开颅取血块这事本就是非同小可,现在更何况要开颅的人是当今太皇太后,那就更是要慎重再慎重。
上官蓉的担心,赵卓远心里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如果放弃救治的话,那也就只有三天可活。
宋青其实也是犯难,最好的选择是让病人自己决定,可眼下太皇太后已经失去意识,根本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马太医此时说:“那为何不请来王妃的师父,六成的胜算总归是要让人宽心许多。”
宋青无奈的叹口气,师父远游,从来都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没有具体的路线,想要请来他,简直堪比登天还难。
这次出去都快两年了,宋青料定师父肯定是还没有回来,若是回来发现自己的徒弟被人娶走了,以他的性子,那必定是要登门寻找的。
“马太医有所不知,我师父性子淡然,不为名利,时长在外远游,我并不知道他的具体去处。”
马太医点点头,心里更加确认王妃的师父就是隐居多年的陆明风。
他在心里暗自慨叹,陆明风这老东西,隐居竟然选在了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这么多年,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真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世。
想到了王妃的师父是陆明风,而王妃又和宋一德的夫人十分神似,马太医想到此,不禁后背发凉。
这么多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宋青转头看向赵卓远,说:“侯爷,我看开颅这事非同小可,要不您和皇太后商量后再做决定。”
赵卓远上官蓉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对宋青的提议表示赞同。
“马太医,你先抓些活血化瘀的药,尽管不能化去太皇太后头颅内的血块,但也可以控制让血块不再继续增大。”宋青冷静的安排着。
马太医自然是不敢怠慢,若不是自己,恐怕太皇太后的病情也不至于恶化至如此严重,应声后连忙退下。
在马太医转身离开时,眼角悄悄的瞄了宋青一眼,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就在宋青赵卓远上官蓉三人坐在一起商量到底要不要冒险开颅取血块时,魏灵儿便匆匆的进了寿祥宫。
看到自己的姑母太皇太后完全没有意识的躺在床榻之上,顿时是眼泪乱坠,哭的是梨花带雨。
旁人见了,肯定会说她魏灵儿是个之恩之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平时真没有白心疼她这侄女,可只有魏灵儿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为何而哭。
太皇太后早前还答应自己一定替自己争取到武阳侯府侧王妃的位子,这诺言还没有实现,怎么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可魏灵儿心里还有另一种打算,若是太皇太后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国丧三年之内皇室不得有婚配嫁娶,那这三年之内,自己就不用嫁到西夏去了。
到时候,自己只能靠着这三年的时间争取得到武阳侯的心了。
利弊权衡,魏灵儿倒觉着自己的姑母就此去了,似乎自己的胜算更大一些。
三人面对面坐着,太后上官蓉和武阳侯赵卓远两人说的话都是各有各的道理,事关太皇太后性命,宋青觉着太皇太后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家人,所以这等性命攸关大事,她自然是不敢发表意见。
正在三人愁眉不展之时,魏灵儿进了屋,见三个人只是拧着眉坐着,也不说话,她倒是先开口打破沉寂:“表哥表嫂,二位是否在为姑母的病情愁眉不展?”
魏灵儿这句表哥表嫂自然是叫的赵卓远和上官蓉,宋青自然是不再列的。
赵卓远听到是魏灵儿,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上官蓉冲她点头微微笑了笑,算是答了她的话。
有人回应,魏灵儿还算不太尴尬,她自己寻了个座位,座下来,也不请自来的参与了这场讨论之中。
不过,她的到来,到让这僵局有了打破的机会。
刚才上官蓉赵卓远对于到底是开颅还是不开颅是各执己见,现在又了魏灵儿,也算是能有个偏重,再说她又是太皇太后疼爱多年的亲侄女,按照亲疏远近,她也是有发言权的。
虽然魏灵儿连个表嫂都没叫自己一声,可她却是把正讨论的事情,以及上官蓉与赵卓远意见的分歧一一的告诉了魏灵儿。
魏灵儿听的也是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仿佛也是和上官蓉赵卓远两人一样纠结于太皇太后的病情。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后,魏灵儿起身走到了赵卓远的跟前,说:“表哥,灵儿能体会你的心情,你也是想救姑母,才会想着铤而走险,表哥的这份孝心,真是让灵儿敬佩,”说话时她又看了太后上官蓉一眼,说:“可是,表哥,你是男儿身,考虑事情的角度,自然的和我们这些女人家不同,在开颅不开颅上,灵儿还是赞同太后表嫂的意见,姑母平时就是个爱美的,就算是开颅救好了她,恐怕她也是会整天对着头上的疤痕郁郁寡欢不可终日,姑母也同为女人,灵儿估摸着她老人家的想法恐怕是和太后表嫂与灵儿的想法不谋而合。”
上官蓉显然是对魏灵儿的话也很同意,连连赞许的点点头。
赵卓远一时没了主意,抬头看向宋青,宋青也只能耸耸肩,给不了他任何意见。
放弃治疗,让病患带着尊严走,这种决定虽然做起来艰难,可也是值得尊重。
作为一个医者,宋青自然是支持开颅取血块,别说是三成的胜算,就是只有一成的把握,她也是要倾尽全力救治病患,可如果想上官蓉魏灵儿一样,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她也是能理解她们的决定,毕竟和生命相比,皇家好像更注重尊严。。。
为了尊严,要放弃自己母亲的生命,这对赵卓远来说,无疑是残酷的,此时他的两道浓眉已经纠结的拧在了一起。
平日里如此果决的一个人,现在揪心成这样,也是让人心疼,宋青知道赵卓远此刻需要有人来支持,她默默的走到他身后,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低声说:“侯爷,生老病死乃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事,可我们毕竟也是需要面对,母后年事已高,有些事不能强求。”
上官蓉魏灵儿头头是道的关乎皇家尊严的说辞,一点也没有说服赵卓远,而宋青简单的几句话,倒是让他得到了无限的安慰。
是啊,生老病死,纵使万般无奈,那也是左右不得。
人不与天争,赵卓远闭上眼睛,往后仰着脑袋,整个人的力量都靠在了身后的宋青身上。
他选择了让自己的至亲有尊严的离开,忽然,赵卓远觉着自己无比的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好像只有用力的靠在宋青的身上,那种强烈的孤独感才能被赶走一些。
此刻赵卓远的感受,宋青能体会,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的加重力道,好让他能更好的感觉到,在这个世上他不是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宋青竟把自己与赵卓远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这种联系,无关于那个三年之约,而是发自心底的,不过,此时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太皇太后的病情上了,自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发自内心的顺其自然的把自己和赵卓远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看着上官蓉和魏灵儿满是期盼的眼神,赵卓远咬紧牙关,许久之后,终于说:“把太皇太后照顾好,让她能走好最后的一段路。”
上官蓉魏灵儿二人知道武阳侯这是妥协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的落地,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们二人是放松了许多。
可是只有双手贴着赵卓远的宋青才知道,此时他浑身的肌肉甭的有多紧。
魏灵儿目的达到,自然是心底暗自欣喜。
上官蓉倒没有魏灵儿那恶毒的心思,她是真的替太皇太后考虑,替皇家的尊严考虑,历来皇家的女人哪一个不在走的风风光光。
决定是做了,接下来的几天,赵卓远是整天守在太皇太后的身边,就连晚上,他也是寸步不离,实在是困了,就在屋里的软塌上对付片刻。
寿祥宫中的宫女宫人们没有一个不为武阳侯的孝心而感动。
这一天,昏迷了几天的太皇太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正当所有人都欢呼着说是武阳侯的孝心感动了老天时,只有宋青一人冷静的对赵卓远说:“这是母后最后的时光了,侯爷多听听她老人家有什么话要说吧。”
这场面武阳侯也不是第一次见,皇兄赵卓立当时就是这般,昏迷了多天,临走时就突然病情大好,人也精神了许多,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后,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醒来。
他心里也是明白,这是母后最后的时光了。
赵卓远坐在太皇太后床榻前,紧紧的攥着她略显苍老的手,轻声唤到:“母后。”
太后虽然是意识清醒了,可毕竟是这几天滴水未进,整个人虚弱的很,说起话来也只有距离她最近赵卓远能听清。
“远儿,母后对不住你,当时太过偏爱你皇兄,”
“母后,儿臣不怨恨。”
“母后知道远儿宅心仁厚,可母后却是不能不自责。”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皇太后知道自己时日不过,总不想带着这些自责走,说出来,让自己的儿子怨恨,走的倒是能坦然许多。
太皇太后果然是偏爱赵卓立,在临走时,还嘱咐赵卓远要保惠儿江山安稳。
而赵卓远也依言重重的点头,让她放心。
宋青真是替赵卓远心疼,当时太皇太后肯定知道赵卓立对赵卓远的恶行,同时是儿子,她竟能如此偏心,如此放任。
此时,宋青真的是对赵卓远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也更是心疼他,到底得有多宽厚的心,才能选择原谅。
而他,不但原谅了,还倾尽全力。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宋青认定了这个男人。
管他什么三年之约,她要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让他有亲人,让他在这个世上不再孤单。
如此想着,宋青扯下了从来不离身的香囊,果断的扔进了火盆之中,片刻后,满屋子里飘满了淡淡的麝香味。
因为所有人的情绪太过悲伤,并没有人注意到屋里香炉里焚烧的是什么香料。
惠和元年,腊月二十八,太皇太后薨。
大丧持续了整整十天,随即颁布条例,大邑进入国丧期,国丧三年,皇族子弟一律不准婚配嫁娶。
魏灵儿得以如愿。
和西夏三皇子的婚约推至三年之后再议,只是三年之内变数无数,只怕到时候便会没人记得这无疾而终的赐婚。
。
十几天下来,赵卓远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心中的悲伤他虽然不曾言语半分,可每次宋青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就越是心疼。
她总想着能让他开心一些,绞尽脑汁想的那些个笑话,说出来反而觉着气氛更加诡异,索性,她也不再试图打破安静,把一切交给时间。
太皇太后病重时,昂儿就被重新送到了武阳侯府,这段时间,赵卓远变的沉默了,索性这府里还有昂儿这孩子在,总归还有些欢声笑语在,不至于让侯府沉寂的像无人居住一般。
这天,赵卓远早早的就去上朝,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候,平时他都会赶在这个时间回来用早膳,可今天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
昂儿还是个孩子,经不住饿,宋青就让昂儿先吃,自己再等上一会,可昂儿这孩子懂事的很,见她不吃,自己也不肯动筷子。
“昂儿,你还在长身体,饿不得,赶紧吃。”宋青对昂儿说。
昂儿摇摇头,说:“皇叔还没回来,昂儿要等皇叔回来了,和皇叔皇婶一起吃。”
宋青笑着摸了摸昂儿的小脑袋,说:“好吧,那咱们先不等你皇叔了,皇婶陪你一起吃吧。”
赵卓远近段时间的变化,昂儿也是看在眼里的,虽是小孩子,可他毕竟也是能看懂大人的心事,他抬着小脑袋问:“皇婶,皇叔这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他的母后以后都不会在他身边了?”
宋青点了点头,说:“对呀,对于孩子来说,父亲母亲是最最重要的人了。”
“哦。”昂儿低着头哦了一声,情绪明显的低落了起来。
宋青看着昂儿的变化,突然想到,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母亲虽然是活在这世上,却也是见面不得,和没有也是没什么两样。
宋青看着这孩子满脸的失落感,才意识到原来无论生活的环境有多好,无论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对他有多好,这些爱都是替代不了母亲在他心中地位。
是,昂儿想他的母亲了。
宋青想着,过些日子,自己是要替昂儿争取一下,让他去见见他的母亲。
之前自己提议,可能赵卓远想都不想的就会拒绝,可现在,经历了丧母之痛,他可能会站在昂儿的角度替他考虑,兴许是会同意的。
江氏再恶毒,毕竟她也是昂儿是亲生母亲。
宋青和昂儿两个人刚吃完早饭,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就看见赵卓远进来了。
宋青连忙起来,问:“侯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赵卓远顿了顿,说:“宫里有些事耽搁了。”
“哦,那侯爷还没吃早饭吧,先等一下,我让人把给侯爷留好的饭菜端来。”
赵卓远却摇摇头,说:“算了,刚在皇宫里用了些点心,这会倒也不是很饿。”
宋青听了赵卓远的话,知道他没有胃口是真,在宫里吃了点心的话大概就是虚构的了,宫里早上本就没有点心供应,再说了,这大清早的,他能跑去哪个宫里用点心。
“好吧,那等侯爷觉着饿的时候,我再命人重新做吧。”既然他没有胃口,宋青也不勉强。
赵卓远回房脱下朝服,换了身暖和舒适的衣服,就去了书房。
而宋青则是又折返回了厨房。
她虽然不太擅长烹饪,可在大师傅的指导下,做出一碗鱼肉馄饨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剁肉,调馅,和面,擀皮,包馄饨,这些过程虽然都是有大师傅指导,可每个过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虽然当中出了个小插曲,可整个过程也算是顺利。
宋青提着食盒来到书房的时候,赵卓远并没有坐在案几旁看书,而是大开着窗子,站在窗子边,听着窗外沙沙的竹叶声。
伸手敲了敲门,也算是叫醒正望着窗外出神的人。
听到敲门声,赵卓远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宋青,勉强笑了笑,说:“青儿何事?”
宋青提着食盒,款款走到赵卓远跟前,笑意盈盈的说:“侯爷下朝回来以有一阵子了,我估摸着此时侯爷应该是要饿了,就包了点馄饨,送过来。”
“嗯,放下吧,我等会再吃。”赵卓远说话间,又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宋青知道,他还在为太皇太后的死耿耿于怀。
若是太皇太后得的是不治之症倒也罢了,生离死别总是好面对些,可偏生她说了开颅取出血块太皇太后也有治好的三成胜算,也恰恰是这三成胜算,让赵卓远深陷在了淤泥之中,无法自拔。
他总是把太后的离世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总觉着是自己的决策,放弃了那三成是希望,间接的害死了自己母亲。
赵卓远一句简单的‘放下吧,我等会再吃’其实是对宋青下的逐客令,宋青又岂会听不出来。
可今天,她却不打算听他的话,放下食盒,走到他站的窗子边,伸手把窗子关上。
赵卓远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以为宋青放下东西就走了,不曾想她竟然没有离开。
窗子猛然被关上,赵卓远才又把视线重新投到宋青身上。
宋青笑了笑说:“虽然年前已经立了春,可元宵还没过,外面的风依然刺骨,侯爷不可因为贪恋窗外景色而受了风寒。”
宋青说的有道理,赵卓远也听话的不反驳。
宋青伸手握住了赵卓远的大手,把他带到了放着食盒的案几旁,说:“侯爷,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现在就把这鱼肉馄饨吃了吧。”
说话间宋青打开食盒,顿时一股鲜香之气就飘到了两人的鼻腔中。
“鱼肉馄饨?”赵卓远重复了一遍。
宋青点点头,说:“对啊,鱼肉馄饨,除了鱼不是我亲手钓的,其他的都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侯爷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青儿亲手做的?”赵卓远又问了一句,不过声音很低,又像是他自己在喃喃自语。
赵卓远看着眼前香气袅袅的馄饨,心里顿时暖融融的,自己这些天真是太消沉了,以至于让这个对自己从来都不上心的人都洗手为自己做羹汤了。
想想这些日子,她对自己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句话会惹的自己不高兴,也真是难为了他的青儿。
赵卓远接过宋青递来的筷子,夹了一个馄饨,没有往自己嘴里送,而是送到了宋青的唇边,柔声说:“青儿,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看到赵卓远的变化,宋青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张开嘴咬住了他送来的馄饨。
赵卓远笑了笑,又夹了一个放到了他自己嘴里,仔细嚼了嚼,点着头说:“真好吃。”
宋青不好意思的说:“虽然馄饨是我自己做的,可是调料的配比都是大师傅告诉我的。”
“嗯,只要是青儿做的就好。”
宋青起身,往赵卓远身边挪了挪,又重新坐下,而赵卓远却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身边的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
宋青没想到赵卓远会来这么一下,惊呼一声:“侯爷!”
“别动!”赵卓远警告她。
这些天,自己不是故意冷落她的,他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倒是让他身体一下有了反应,如果她再这么动来动去的,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在吃完这碗馄饨之前就要了她。
宋青坐在赵卓远腿上,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他不让自己动,自己就赶紧停下来,安静的坐在他身上。
不过,以自己对他的认识,他可不是什么隐忍之人,有了感觉他会做出最直接的反应,可今天怎么意志力忽然就坚强起来了?
宋青还在疑惑,就听到身后的人说:“若是你让我把青儿亲手给我做的馄饨,我定要好好惩治你。”
原来是舍不得那碗馄饨。
听了赵卓远的话,宋青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赵卓远懂的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可是一想到自己倒不如一碗馄饨对他的诱惑大,她就觉着悲从中来。
一想到自己还不如一碗馄饨,一向不善于和别人较劲的宋青忽然就和那碗自己亲手包的馄饨较上了劲。
她不顾赵卓远对自己的劝阻,悄悄的往里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和他贴的更紧密一些,然后再佯装着撒娇要吃馄饨的功夫不动声色的在赵卓远身上摩挲几下。
果然,经过她这么一折腾,身后吃馄饨的人就心猿意马了,宋青明显的感觉出他浑身的肌肉甭的紧紧的,而那一处,也是昂扬的越发嚣张。
感觉到赵卓远僵直的身子,宋青也只是在心里偷笑,自己昨天刚来了月事,纵然是今天和馄饨较劲自己成功胜出,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赵卓远放下筷子,也打算放弃这碗输掉的馄饨,只是宋青又拿起筷子重新放到他手中,说:“侯爷,快吃馄饨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不要浪费。”
赵卓远哪顾得了浪费不浪费,把碗往边上一推,抱着宋青就让她坐到了案几之上,看着阵仗是要就地就把她解决了。
书房内!宋青也觉着很新鲜,心里又是一阵激荡,再加上赵卓远的厮磨,她差点就。。。
就在最后关头,她突然回神,攥住赵卓远正要行凶的手,说:“侯爷,我月事来了。”
听到宋青月事来了,赵卓远那脸色别提有多纠结了,看他那难受的表情,宋青都不忍心了,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和一碗馄饨较劲,惹的俩大活人满腔的爱意无法表达。
爱意虽是没法表达,宋青却能把那一腔的爱意重新按压回心中,可赵卓远,却是不能轻松左右,那副难受的模样,好像是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着他一般。
宋青无奈,自己挑起来的火,总要自己灭掉,她看着满脸涨红的赵卓远,弱弱的提议:“侯爷,要不我用手帮你吧?”
“……”赵卓远没搭话,对宋青的提议,他显然是不满意的。
可是思虑再三,他最终还是妥协的冲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宋青进来时是提着食盒的,可伺候侯爷吃了一碗馄饨,出书房时,她竟然双手连提食盒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侯爷还体贴的一手提着食盒,一只手替王妃揉捏着手腕。
这么温馨的画面,看的武阳侯府的丫鬟只羡慕她们的王妃好福气,找了侯爷这么贴心的。
可她们若是知道了自家侯爷是个需求那么旺盛的,估计此时的脸就会如同她们的王妃一般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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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是刚过了年的第一个月,按习俗,大家各自都是串亲访友,吃吃喝喝先聊天,仔细说起来,也算是一年中最清闲的一个月份。
在老百姓认为最清闲的时候,可京城的贵人们却觉着这正月是最忙碌的一个月,整天是大聚不断,小聚常有,贵人们一忙起来,这玫瑰小铺的生意和往常相比就略显清淡了些。
好在去年腊八赏梅大会上,玫瑰小铺的敷脸面巾一炮而红,虽然上门保养皮肤的贵人们稀少了许多,可那美颜如玉敷脸面巾销量却是依旧坚挺。
美颜如玉销量奇好,以至于还没到过年,从西北带来的那些灵芝就用了个精光,当时从西北回来时,宋青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构想,并没料到面巾会如此受欢迎,并没有和那里的专门采摘灵芝的人定下长期合约。
灵芝是美颜如玉里最重要的原材料,少了它自然是不行,宋青也只好派了张小宝赶在年关之前就去了西北边陲,张小宝是个办事机灵的,宋青希望他采买了灵芝的同时,也能与当地的人定下合约,最好能让他们定时把灵芝送到京城来。
这样不但省去了千里迢迢去西北采买的麻烦,还有效的躲避了路遇歹人的风险。
今天已经是正月十四,仔细算算,小宝已经去了二十几天,纵是快马加鞭,从京城到西北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用上一个月,宋青想着即使是小宝现在带着灵芝回来,怕也是赶不上明天的元宵灯会了。
元宵灯会,京城的街道可是热闹非凡,到时候那些小商贩们也是会摆出各种货品供赏花灯的男男女女们采买,所以说这元宵说是等会,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卖东西的好时候。
当然,玫瑰小铺也会迎来一个客流高峰,哎,奈何货源却是极其短缺,真是错失了赚钱的良机。
也好,世上的银子是永远赚不完的,宋青如此一想,便当下拿定主意,元宵那天玫瑰小铺不开张,给杜鹃小丁他们休沐一天,让他们各自陪了自己至亲的人去赏花灯。
玫瑰小铺的伙计们听到大老板的决定,无一不欢声叫好,心里也盘算着以后要好好干活,不能辜负了大老板的一片体恤下属之心。
元宵节本就是举国欢腾的节日,那天本来也是逢单日子,自然是不用上朝,没有奏折需要批阅,对赵卓远来说,也算是正正经经的休沐一天。
宋青想着,这些日子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就私下里替他约了谢云行杨飞二人,一起在元宵节晚上去看花灯。
晚饭后,昂儿见宋青赵卓远要出门,这孩子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虽然很想跟着一起出去,可又怕自己碍了皇叔皇婶的事,愣是装作没看见他们要出门一般,自己拿了烟火在院子里燃放。
这么热闹的时候,宋青当然不会让昂儿一个人留在府里,便叫他说:“昂儿,快把那些烟火放一边,咱们出去赏花灯去。”
听到宋青的话,昂儿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毕竟是孩子,能忍住不说要跟着去已经不错了,这一听到皇婶叫自己一起去,他扔了手里没来得及燃放的烟火就一溜烟的奔到了马车旁。
武阳侯府在城东比较安静的地方,有花灯观赏的地方都在京城城中心,那里街道繁华,人气旺盛,才有赏花灯的气氛。
因为距离城中距离有些远,宋青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出门了。
几个人赶到长亭街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还没有黑透,十里长亭已经挂满了姹紫嫣红的灯笼,月亮也正从东方的天空悄悄的露出了皎洁的光亮。
宋青他们到了没多久,就见谢云行带着女伴左凤仪就边看花灯边朝他们这边走来。
灯火阑珊下,远远看去,谢云行宽袍长袖英俊非凡,左凤仪也是步履款款身姿婀娜,两人相得益彰,真是郎才女貌,称之为一对璧人一点也不为过。
对于左凤仪,宋青对她的印象极好,她处事玲珑,心地也算纯洁善良,出自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还能如此正义,这品质也真是实属难得,倒是个可以交心的。
昂儿看着街上小摊摆的各色各样的花灯,整个人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马驹,跑到这个摊上看看,又奔到那个小摊上瞧瞧,还拉着他兴致不高的皇叔。
拉着他皇叔的任务,是宋青悄悄给昂儿布置的,看昂儿这孩子,把赵卓远从这里带那那里,又从那里带到这里,赵卓远脸上的表情也是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宋青当即买下一盏莲花形状的花灯,奖励昂儿任务完成的很好。
谢云行左凤仪已经来到了宋青的跟前,两人各自叫了声王妃,算是打了招呼。
天还没有黑透,街上的人还不算太多,谢云行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不远处赵卓远和昂儿两人玩的开心,并未见到杨飞的身影,就问宋青:“杨飞还没来?”
宋青点点头,说:“没有见他,估计是还没来。”
“这倒稀奇了,这种凑热闹的事,他一向都是第一个到的,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影子?”
“天还没有黑透,时间还早,大概是我们来的太早了。”左凤仪说。
宋青点点头,表示赞叹左凤仪的话。
“王妃,近来可好?”左凤仪往宋青身边走了两步,两个人的肩膀紧挨在了一起,仿佛是关系较好的闺中密友。
左凤仪热情大方,宋青也不躲闪,看了看远处的赵卓远,叹口气说:“好坏参半吧。”
左凤仪大概能猜出宋青话里的坏是指的什么事,开口安慰说:“侯爷是个孝顺的人,恐怕要过上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王妃现在算的上是侯爷最亲近的人了,多开导开导他。”
“嗯,这不,今天就把他硬拖出来赏花灯了。”
谢云行见两个妇人家聊的投机,自己站在旁边也答不上话,便识趣的独自去了路两盘的小摊,观看花灯,想着能挑选一款别致的买来送人。
时辰渐晚,街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宋青怕和赵卓远拉开太远的距离,也和左凤仪边走边聊。
“凤仪姑娘,上次在别苑你巧妙的替我解了围,我都还没当面谢谢你,心里一直记挂着,想着得空去太尉府向你道谢,又恰巧赶上了这一摊子事,实在是抽身不得。”
左凤仪甜甜一笑,说:“王妃不必客气,那天也是巧了,刚好被我穿了魏灵儿的心思。”
说道魏灵儿,左凤仪又皱了皱眉,说:“三年之内她都会留在京城,恐怕到时候她还会想法设法的发难,凡是和她有关的事,王妃还是谨慎些为好。”
“嗯,凤仪姑娘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会当心。”宋青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若说上次在别苑,她还有心撮合魏灵儿与赵卓远,可现在,她心里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自己的丈夫,她不想让给任何人了。
杨飞带着魏灵儿出现在长亭街时,着实让早到的几人吃了一惊。
不过,看着杨飞满脸的尴尬和歉意,又来的如此晚,几个人也能猜出个大概,这杨飞肯定是被魏灵儿缠住了,一时脱身不得,又不好爽约,这才面带尴尬的出现在此地。
宋青看了魏灵儿一眼,心想,她还真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接近赵卓远。
先前几次,她也借着看望表哥的理由去了几次侯府,结果都被赵卓远拒之门外,今天可倒好,她竟然打起了杨飞的主意。
魏灵儿见左凤仪也在,脸色顿时变的有些不好,显然她还在对上次左凤仪坏了她计划的事耿耿于怀。
不过魏灵儿瞬间冷下的脸,左凤仪倒没在意,笑着叫了声郡主,魏灵儿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让人顿时对她心生厌烦。
魏灵儿对左凤仪是爱答不理,对宋青的态度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了一眼也没问好,径直就朝不远处正在陪着昂儿挑选花灯的赵卓远走去。
看着魏灵儿的背影,左凤仪摇了摇头,杨飞则是满脸歉意的对宋青说:“王妃,真是对不住啊,我真不是故意要带她来的。”
宋青笑了笑说没事,左凤仪却不打算轻易饶了杨飞:“杨公子有什么可道歉的,这赏花灯本就是要带着意中人一起才有兴致,虽然杨公子的意中人心里已经另有他人,可你看看着满街成双入对的情侣,杨公子自己前来,那才叫尴尬。”
若是平时,被左凤仪这么奚落一顿,杨飞自是不认的,奈何今天理亏在先,他也只好闷头咽下了这哑巴亏。
不过有一点他是要澄清的:“左姑娘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有一点我是要澄清的,我对魏灵儿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她可不是我的意中人。”
谢云行也没打算放过杨飞,奚落的问道:“过去式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具体什么时候我忘了,只是忽然就发现自己对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倾慕,这不是过去式又是什么?”
谢云行勾着唇角笑了笑,说:“哦,原来是你自己觉着是过去了,可人家灵儿郡主还以为你对她一往情深呢,要不然怎么会独独去找你来这里赏花灯?”
杨飞瞪了故意奚落的谢云行一眼,说:“老谢,你嘴可真够毒的啊,非的让我在王妃跟前出了丑你才满意啊!”
“哈哈,我可没有这意思,真是杨兄想多了。”
杨飞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口就被谢云行打断:“杨兄,我看你此时还是去安慰一下在侯爷身上吃了闭门羹的意中人吧。”
顺着街道看去,阑珊的灯火下,魏灵儿正低着头,轻轻的抖动着肩膀,估计情况和谢云行说的大概一致,该是在她意中人赵卓远身上受到了挫折,才会如此委屈的低泣。
杨飞摇摇头,叹口气说:“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思绪模糊。”
杨飞的一句话,逗笑了站在他旁边的三人。
因为魏灵儿的不请自来,让赏花灯的人顿时没了兴致,赵卓远带着昂儿折返回来,拉了宋青的手一言不发的就要走。
宋青见这架势,心想继续待下去,也起不到正面作用,弄不好赵卓远的心情可能会更遭,只好和左凤仪他们三人道别后匆匆离开。
昂儿还没玩够,坐在马车上,还意兴阑珊的掀开吊帘往外看。
宋青见昂儿看的津津有味,便从身后拿出那盏买来奖励昂儿的莲花形状的花灯,拿了火折子点燃了花灯上里的灯芯。
“昂儿,快看,好不好看?”宋青叫了昂儿一声。
昂儿回过头,就看到宋青手心里托着的莲花灯,高兴的点头直说好看,好看,真好看。
看着宋青手中闪烁着灯光的莲花灯,昂儿也把皇叔买给自己的花灯拿出来,说:“皇婶,这是皇叔买给昂儿的,昂儿也想点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青往前叹了探身子,把昂儿手中的小马驹形状的花灯点上。
“皇婶,好看吗?”昂儿开心的举着明亮的小马驹,还发出驾驾的声音,让小马驹在自己面前来回移动。
“好看,将来昂儿也要像这小马驹一样,茁壮成长。”宋青笑着摸了摸昂儿的头顶。
就在两个人互相点评各自的花灯时,一直坐在车厢内没出声的赵卓远突然说:“把这个也点上。”
听到赵卓远的话,宋青和昂儿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赵卓远,只见他手心里托着一盏小巧的心连心形的大红花灯,伸着胳膊,把花灯送到了宋青跟前。
“呀,没想到侯爷不光给昂儿买了花灯,也给自己买了一盏呢,好看,好看。”宋青吹亮火折子随机点亮了赵卓远手中的花灯。
赵卓远瞪了宋青一眼,心说:这女人还是那么不懂风情,他一个大男人买这花灯做什么,还不是想买来送给她的。
车厢内被三盏花灯发出的暖暖的光照亮了,三个人也是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赏灯的同时还其乐融融的聊着家长里短,一时间这小小的马车内,也是充满浓浓的元宵节气氛。
。
元宵节过后差不多**天的功夫,张小宝就赶着马车风尘仆仆的从西北而来。
宋青原以为他是带了一车的灵芝满载而归,可马车停下后,竟看到红霞和她的弟弟红亮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红霞姐弟二人,宋青吃了一惊:“红霞红亮,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红霞带着红亮从马车上下来后扑腾一声跪在宋青面前说:“王妃对红亮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我们不能不报答,在西北餐馆生意虽是好做,可这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宁,正好小宝这次去西北特意去看我们姐弟俩,我便下定了决心擅作主张卖掉了餐馆,随小宝一起来京城伺候王妃左右。”
听到红霞这么说,宋青还是有些动容的。
当初,虽然红霞是卖身救弟,可救红亮时,她也只是想着是日行一善罢了,并没有真的让红霞卖身为奴。
宋青见红霞又有一身的好厨艺,就索性又给了她些银子,让她开个餐馆,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说自己投资的话,都是怕红霞不接受银子才想到的说辞。
正在宋青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红霞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本账簿,账簿上面还平整的叠放着几张银票,她双手递到宋青跟前,说:“王妃,这是一年来饭馆的账目,红霞目不识丁,这账簿是红亮写的,字迹有些不工整,但账目却是写的清清楚楚请王妃过目。”
“还有,王妃这是三百三十两银子,其中有一百一十两是卖店铺的钱,剩下的二百二十两是这一年来所有的盈利,来的时候怕不方便,所以奴婢就把那些银子兑换成了银票,请王妃收好。”
一个战乱刚过的边陲小镇,一个店面装潢不是很高档的小饭馆,仅仅一年的盈利竟然高达二百多两,足以可以看出红霞的厨艺是如何了得。
宋青把红霞递过来的账簿银票一并推了回去,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赚来的,自己留着就好,不必给我。”
红霞不依,再次把胳膊往宋青面前推了过去:“一年来我和弟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已是多谢王妃的照拂,这些又是王妃的投资,本就是王妃该得的。”
“红霞,我想你是理解错了,当时我也只是怕你不收下银子,才说是我投资的,你不必当真。”
“王妃,”
宋青看了看红霞手中的银票,拿了一张面额二百两的,说:“好吧,这二百两我收下了,一百两是我当初投资的本钱,另外一百两就是这一年来的红利,剩下的一百三十两是你的工钱,这样总行了吧。”
红霞还想说什么,被张小宝打断说:“行了,红霞,王妃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以后红亮读书娶媳妇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可是,”
“别可是了,快谢谢王妃吧。”
红霞姐弟连忙对宋青磕了几个头,口中还不停的说着谢谢。
“小宝,你也真是的,红霞要卖了饭馆跟你来京城本就是个冲动的决定,你为何不阻拦?”
“王妃真是冤枉我了,我是阻拦了,可是你看红霞这性子,她拿定了主意我可是拦不住啊。”
“这千里迢迢的从西北来到京城,怕是有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小宝,这些天还是要辛苦辛苦你,帮着红霞姐弟找个住处先安顿下来。”
“王妃,红霞早就是王妃买进门的奴才,奴婢要留在王妃身边伺候您。”
宋青笑了笑,责备道:“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你一身的好厨艺,岂能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实在是太浪费了。”
“奴婢心甘情愿。”
“手艺人到哪里都是饿不住,不如这样,我让小宝帮你在寻一个店面,你继续开你西北风情的饭馆,这京城贵人们都喜欢新鲜的,没准你这饭馆比在西北时生意更好。”
红霞正想拒绝,张小宝却跪在了宋青的面前,说:“小宝多谢王妃照拂。”
宋青被张小宝的举动吓了一跳,画风变的太快,她都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张小宝解释说:“小宝对王妃说了谎,其实红霞是因为我的怂恿才来的京城。”
宋青听了张小宝的解释就更加疑惑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明白?红霞姐弟在家乡也算是有了安稳的日子,你为何要让他们来这举目无亲的京城?”
宋青问张小宝话的时候,又扭头看了看他身边的红霞,红霞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两抹红晕来。
看着红霞脸上的那两朵红云,宋青忽然就看明白了。
原来这两人早就暗生了情愫,怪不得自己说要派人去西北采买灵芝时,张小宝这家伙比谁都要踊跃。
哈哈,既然如此,那也算是皆大欢喜。
小宝有了媳妇,红霞在京城也算是安下了家。
“好啊,小宝,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宋青开玩笑的说。
张小宝也嬉笑着不说话,伸手挠挠头皮,看看红霞,又不好意思的看看宋青。
“好了,既然是这样,那这二百两银票就当是我给红霞的嫁妆,娘家嫁妆若是不丰厚,到时候别受你的欺负。”说着宋青又把那一张面值二百两的银票递给张小宝。
“王妃,千万使不得,若不是王妃出手要救红亮,与红霞结亲这等好事哪会落到小宝头上,小宝谢王妃还来不及,怎么能再拿王妃的银子!”
“行啦,行啦,快别啰嗦了,赶紧把灵芝送到作坊去,美颜如玉都已经断货半个月了,京城的这些贵妇们可是撂下狠话了,若是三天之内再不供货,就要出手顾些黑手党砸了玫瑰小铺呢!”
“王妃尽管把心放肚子里,灵芝我早就已经送到作坊去了,恐怕这会灵芝精华都已经收集了许多了,明天铺子里一定能供货,再说了,她们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玫瑰小铺背后的势力,还敢扬言砸铺子,竟是活的不耐烦了。”
宋青瞪了张小宝一眼,说:“就你聪明,骗都骗不住。”
“好了,好了,既然差事已经办妥,就赶紧回府里休息休息,再吃些东西,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红英摇摇头,说不累,红亮也跟着姐姐一起说不累。
宋青知道红亮是个能隐忍的孩子,路上就算吃再多的苦头,他肯定也不会抱怨半句。
张小宝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在京城远郊的农村是有一处宅院,只不过是年久失修,恐怕早就不能住人了,自从做了侯爷是书童一直都是住在侯府,他除了每年清明回去给已经亡故的父母少些纸钱,但每次也是当天就返回来了。
红霞来了,自然是不能去他京郊老家去住,在城中小宝暂时没有住处,宋青就在侯府先给红霞姐弟安排了住处,让他们在找到住处后暂时就住在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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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张小宝红霞两人成了婚,因为太后丧期未过,小宝身为侯府的侍从又无父无母,这婚事也是简简单单的,请了平常在府里关系不错的人吃了顿饭,热闹了一下。
赵卓远没有参加,府里的下人成婚,按说贵为王妃的宋青也不应该参加的,可宋青觉着小宝红霞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连个主婚人都没有,这才出现在了他们的婚礼之上。
宋青在,侯府里被请到小宝家吃喜酒的丫鬟小厮们都显的很是拘谨,于是他们的王妃大人喝了些喜酒就早早的离开了。
因为回来的早,到侯府时,天都还没有黑透,侯府里晚膳时间一般较晚,估计这时晚膳还没开始。
宋青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中暗叹:宋青啊宋青,你也真是太善良了,怕别人拘谨,自己倒是拘谨的连肚子都没填饱。
下了马车,她没着急回房,而是直接去了膳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卓远和昂儿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也朝这边走来。
远远的看着赵卓远,他先前紧皱的额头已经舒展开了,看来,时间真的是一味治疗心伤的好药。
赵卓远没看到她,倒是昂儿先发现了她,雀跃着朝她挥着小手问:“皇婶,您不是去吃喜酒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昂儿叫自己,赵卓远也抬头朝她看了过来,虽没说话,可眼神中的疑惑却是表达了和昂儿同样的意思。
宋青尴尬的咳嗽两声,说:“呃,我吃完喜酒回来了,顺便过来看看你和皇叔有没有用晚膳。”
“哦,是这样啊。”
等昂儿走近时,宋青又拿出一个大红色的布包递给昂儿说:“喏,给你。”
昂儿不知道红色布包里装的是什么,看了看红布包又看了看宋青,问:“皇婶,这是什么?”
宋青抬下下巴,说:“没见过吧,这是民间娶新娘子时发给宾客的喜饼!”说话时她还得意的看了站在昂儿身边也盯着昂儿手中的红布包看的赵卓远。
这些皇家子弟,个个都是博学多才的,可是今天看来,原来也有他们不知道没见过的东西。
昂儿迫不及待的打开那布包,胖嘟嘟的小手捏出一块喜饼,先递给他身边的皇叔:“皇叔,你先尝尝。”
赵卓远低头看了一眼,什么喜饼,他还当是多稀罕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个点了朱砂红点的白面饼,有可能面饼里面还裹了些糖,只看这外形,他就能想象得到这面饼的味道,没什么好新奇的,他也没有要尝上一口的想法。
见自己皇叔不要,昂儿便把手中的喜饼送到了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这略带甜味的喜饼自然是比不上宫里精心制作的点心,可昂儿他是个对一切都觉得新奇的小孩子,性情也最质朴,咬了一口竟然觉着还不错,继而又高兴的咬了一口。
相对昂儿的高兴,他旁边的赵卓远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他凝着眉,盯着宋青问:“喝酒了?”
“嗯,新人敬的酒,喝了一杯。”
“一杯?”
“呃,两杯,小杯。”
虽然赵卓远没说过不让她喝酒这样的话,可今天被他这么一问,宋青竟然觉着有些心虚,好像喝了些酒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好在赵卓远没再追问下去,否则,被他问出自己一下喝了两大碗,那自己岂不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宋青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下,就连忙说:“侯爷,快带着昂儿进去用晚膳吧,我,那个我先回房了。”
话音未落地,宋青就想溜走,可酒劲突然就上了一般,刚刚想迈步子,她就觉着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无意识的朝地上倒去。
清晨,天空尚有一丝夜幕残留下的深蓝。
有光线穿过窗子,可屋里的视线仍旧有些晦暗,赵卓远扭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人,那裹在锦被之中的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一般,身子微微的动了动,看着眼前的人,双眸紧闭,睫毛轻颤,红唇在晨光的映照下就更是增加了几分水润,让人忍不住的想品尝一番。
心里如此想着,赵卓远竟也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如此做了,低下头,覆上那对自己颇为诱。惑的红唇。
身下的人似乎是不满意睡眠被搅,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赵卓远不忍继续打扰,虽未尽兴,却也是忍耐的抬起身子,但是视线没有从熟睡的人儿身上移开。
她的睡相并不是很好,泼墨般的青丝铺的满鸳鸯枕都是,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般,嘴巴还无意识的咋吧几下,透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孩子气。
就这么安静的凝视了一会,赵卓远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再去打扰,伸出手,拇指就在她调皮的红唇上摩挲起来。
这一次熟睡的宋青真的被打扰了,她睁开了一双大眼睛,可能是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美梦里,眼神虽然有些懵懂,可嘴角却是微微的上扬着。
“青儿,醒了?”赵卓远低低的叫了一声青儿。
宋青扭过头,看到赵卓远正坐在自己旁边,凝神看着自己,刚刚还有些模糊的意识一下子清楚了,她看了看窗外,天才刚刚亮,自己还没有睡够。
她打了个哈欠,说:“侯爷,天色尚早,要晨练你且自己去吧,我还要再继续睡一会。”
说着她就翻个身,面朝里侧,一副要继续睡的姿态。
“青儿,快别睡了,起来随我去晨练。”
“不想去,外面太冷了,侯爷您就放过我吧。”
“不行!”
“侯爷,”
“快起来,昨天喝醉的账还没找你算呢,今天若是再偷懒,那我可就新账旧账一并算了。”赵卓远虽然是在威胁,可是听起来却没什么震慑力,语气中怎么听都是满满的宠溺。
可能是喝醉了酒的缘故,也有可能是这么大冷的天实在是想赖个床的原因,总之,今天她就是十分不想早起。
整个人像条虫子似的,蜷缩在锦被里来回扭动,表达着自己对早起的抗议。
赵卓远看着躲在锦被里耍赖的人,突然眼眸中波光一动,勾着唇角笑了笑,又问了一遍:“青儿当真不起?”
“嗯,嗯,不起,不起。”宋青以为脑袋蒙在锦被里,发出的声音也是呜呜的,混沌不清。
“好,不起就不起,今天就纵然你一次。”
听到赵卓远如此说,宋青窃喜后正准备继续刚刚的美梦,可为何自己突然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后背也是死死的贴在了一处温暖的胸膛里。
宋青突然睁开眼睛,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问:“侯爷为何又躺下了,不是要早起晨练么?”
赵卓远对宋青无害一笑,说:“今天就纵容你一次,不让你去早起晨练了。”
宋青觉着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怎么感觉有些听不明白赵卓远说的话,他同意自己不用去早起晨练了,为何他也重新躺进了被窝之中?
莫非也想偷懒不成?
可这不是他赵卓远的做事风格,晨练对于他简直比早饭还要重要,早饭可以不吃,可是每天的晨练,他赵卓远却是从来不舍得荒废一天。
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青心里还在疑惑,身后的人便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赵卓远一直胳膊圈着她,一直火热的大掌开始来回的在她身上游移,鼻腔里呼出的气息也是带着灼热喷到她的脖颈之处。
“侯爷,这是要做什么?”宋青想躲开,奈何赵卓远把她禁锢的太紧,挣扎一番,却是没躲他一点,反而感觉从他鼻腔里喷出气息被自己这么一折腾就越发的灼热了起来。
被宋青这么一问,赵卓远的大掌倒是停了下来。
对于宋青的问题,赵卓远是这么回答的:“晨练。”声线低沉,带着某种刻意的压制。
晨练!
对,宋青没有听错,赵卓远是在晨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他刚刚不是也说了么,可以纵容她一次,不让她早起去晨练,那他就做一个体贴的夫君,把换个方式带她一起晨练。
……
这种新奇的晨练方式,让宋青实在吃不消。
不知练了多久,宋青终于找到一丝说话的机会:“侯,侯爷,我想起来去捶沙包。”
“不行。”赵卓远果断拒绝。
话音还未落地,就又是一阵床帏翻动。。。
。
早膳时辰早就过了很久,膳房的丫鬟左等右等,只等来了扭动着胖嘟嘟的身子来用膳的昂儿。
昂儿看膳房里只有自己,就问旁边的丫鬟:“皇叔皇婶是不是已经吃完了?”
昂儿起的很早,他只是读书读的忘了时辰,丫鬟倒是叫过一次,只是被他打发了,大概是丫鬟看他看书看的认真,便没再打扰,没想到从书海回神匆匆赶来后,才发现竟然过了早膳的时辰。
“回公子,侯爷王妃并未前来用膳。”
“什么?没来用膳,皇叔今天不是不早朝吗?为何没有和皇婶一起来用早膳?”
“回公子,奴婢不知。”
昂儿摇摇头,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的皇婶突然醉的不省人事,皇叔连晚膳都没吃就抱皇婶回去了,今天早膳也不过来吃,莫非是皇婶出了什么事不成?
一想到自己的皇婶可能出了事,昂儿连饭也顾不上吃,拔腿就往宋青住的院子小跑而去。
昂儿一路小跑赶到宋青的住处时,却被丫鬟挡在门外:“小公子请留步,侯爷王妃此刻还没起呢,莫要惊了他们休息。”
昂儿伸手指了指早已日上三竿的太阳,问:“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回小公子,此刻该是辰时了。”
“对呀,都辰时了,你家侯爷什么时候睡到辰时还未起身的?”
丫鬟摇摇头,说:“不曾,侯爷早朝时都是寅时起,不早朝也是卯时起。”
“对啊,今天我皇叔和皇婶为何还没起,我是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过来看看。”
那丫鬟年纪尚小,约莫也只有十三四的样子,自然不知道自家侯爷王妃起晚了的原因,听小公子这么一说,神情顿时惊慌了起来。
“啊,那可怎么办?”小丫鬟有些惊慌无措的问。
“怎么办?当然是赶紧去看看啊。”相对小丫鬟的惊慌,昂儿倒是显得沉着冷静。
昂儿给出了主意,可小丫鬟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敲门问问啊。”
“院里木兰姑姑刚才有事出去了,出去时特意交代我不准靠近侯爷王妃的屋子,更不许出声惊扰。”
昂儿眼珠一转,叹口气说:“哎,那好吧,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敲门,总行了吧,这样木兰姑姑回来也不会责罚你了。”
小丫鬟一听昂儿出的主意可行,便笑着欣然答应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的同时,也往后挪了挪身体,给昂儿让出了一条路。
昂儿进门后,就迅速的朝赵卓远宋青住的屋子走去。
那小丫鬟怕姑姑责罚,想按照昂儿出的主意站在原地不动,可心里又担心的很,万一是真的像公子所说,侯爷王妃真的出了事可怎么办,公子小小的一个人会不害怕,想着想着,小丫鬟也大着胆子,尝试着跟了过来。
待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靠近正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的主屋时,两个小脑袋惊慌的差点撞到了一起。
昂儿对那小丫鬟说:“我没猜错吧,果然是出事了吧,你这坏丫头,刚刚还拦着我不许进来。”
那小丫鬟也觉着屋里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像是公子说的‘出事了’,也吓的跟着公子一起冲到门口去砸门。
两个好心的孩子,使劲浑身的力气咋着门。
昂儿还大声的喊着皇叔皇婶昂儿来救你们了,那小丫鬟也慌慌张张的喊着侯爷王妃。
屋里面正在晨练的人,听到外面疯狂的砸门声,宋青让赵卓远停下,可赵卓远哪里停的下来,只闷头说了句不用理会。
可宋青仔细一听,外面砸门的竟然是昂儿。
“侯,侯爷,外面好像是昂儿,他,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
“嘘,别说话,专心点!”赵卓远仍旧不肯停。
“侯,侯爷。。。”宋青嘴被封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
外面俩孩子听到屋里没有声音了,就越发着急了,昂儿砸门用力过大,小手都砸红了。
“公子,你在这守着,奴婢先去叫人来救侯爷王妃。”小丫鬟见砸门不开,便只能另想他法。
听到小丫鬟的提议,昂儿连连点头。
小丫鬟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走,想去喊有力气的大人把门撞开,可刚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刚刚要进门的木兰姑姑。
看到木兰姑姑,小丫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大声喊到:“木兰姑姑,木兰姑姑不好了,不好了。”
“艺儿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是侯爷和王妃,”
“是侯爷和王妃起来了么?”木兰姑姑问。
木兰姑姑问是侯爷和王妃起来了么,小丫鬟艺儿使劲的摇着头说:“不是,是出事了。”
具体出什么事,小丫鬟也不知道,只是重复着说出事了。
木兰姑姑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说的出事是出什么事,自己刚刚出去时,侯爷和王妃两人正在温存,自己也就是出去这么片刻的功夫,能出什么事。
“艺儿莫要着急,慢慢说。”
叫艺儿的小丫鬟被木兰姑姑这么一安抚,紧张的情绪才有所缓解,说起话来也有条理了许多。
“木兰姑姑,是公子,他见侯爷王妃还没起,以为是出事了,就过来看看,艺儿也怕出事,就跟着公子一起去了主屋,就”
艺儿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木兰姑姑问:“什么?你们去主屋了?”
“嗯。”艺儿诚实的点点头。
这次倒换成木兰姑姑惊慌了,她又问:“公子呢?”
“公子他还在主屋砸门,艺儿见砸门不开,就想着找来大人把门砸开。”
木兰姑姑伸手在艺儿脑袋上指了指,说:“小祖宗,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说完就赶紧朝主屋走去。
木兰姑姑走到主屋门口时,昂儿还在用力的砸门,这下不光是砸了,连脚都用上了。
木兰姑姑见昂儿正要用脚踹门,连忙走上前去叫住了他:“小祖宗,快别踹了,侯爷王妃他们没事,只是昨夜王妃醉了,睡的晚,所以今天也起晚了,公子莫要担心。”
昂儿不相信木兰姑姑的话,又道出心中疑问:“可是我刚刚听到皇婶发出很痛苦的声音,那不是出事了又是怎么回事?”
木兰姑姑被昂儿问的满脸尴尬,随即编出一个谎言,支支吾吾的说:“呃,大概是王妃做了噩梦吧。”
“做恶梦?”昂儿歪着小脑袋重复了一遍。
木兰姑姑见这个说辞有效,就连连点头说:“王妃她定是做了噩梦,公子还请放心,赶紧回去吧。”
昂儿也相信了木兰姑姑的话,他又说:“可是皇叔和皇婶还没吃早膳,这么晚了,他们不饿吗?”
木兰姑姑又挤出一个微笑,说:“公子放心吧,睡着的人不会觉着饿的,一旦饿了,就醒了。”
昂儿想了想木兰姑姑说的也很有道理,虽然还有些不放心,却也没有再贸然前去砸门,回头又朝主屋的门看了几眼后,才在木兰姑姑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木兰姑姑把他送到院门口时,昂儿又对她交代说:“对了,这不关那小丫头的事,还望姑姑不要责罚她。”
木兰姑姑笑意盈盈的点头,说:“公子放心,奴婢不会责罚她的。”
得到了木兰姑姑的保证后,昂儿对站在门旁边的艺儿笑了笑,说:“别害怕了,你木兰姑姑刚刚都已经说不责罚你了。”
艺儿知道自己是闯了祸,虽然木兰姑姑说了不责罚自己,可她仍旧是心虚的不敢抬头。
因为侯府里只有艺儿一个和昂儿年龄相仿的丫鬟,平日里昂儿对这个小丫鬟说话倒没什么主仆的感觉,倒是像两个两小无猜的玩伴。
昂儿虽然是个孩子,心智虽不如大人成熟,可毕竟读了许多的书,心思较同龄人来说却是缜密不少。
虽然得到了木兰姑姑的许诺不会责罚小丫头,可他心里仍旧是有些不放心,走出几步又转回来,说:“姑姑,昨天皇婶给我做了个风筝,我正愁找不到人和我一起玩,皇叔皇婶还没起来,不如就叫这小丫头随我一起去放风筝吧。”
木兰姑姑虽然是这侯府的当家姑姑,可也是不敢忤逆小公子的意思,虽然小公子的母亲犯了罪,可侯爷王妃如此疼爱他,待他成年后,定是会封侯封地的,到时候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
“艺儿也无事可做,能陪公子玩耍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说着木兰姑姑又对站在旁边的艺儿说:“艺儿,你年长两岁,捡拾风筝这等跑腿的活万不能劳烦公子来做。”
艺儿乖巧的点点头说:“是木兰姑姑,艺儿记住了。”
“去吧。”
“谢姑姑。”昂儿虽是公子,可对人却是很有礼貌,向木兰姑姑道谢后才带着艺儿转身离开。
木兰姑姑站在院门口,看着闯了祸又像没事人兴高采烈离开的两个人,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愁眉思考着等下侯爷问起这闹剧,自己该如何回答。
怎么想怎么觉着尴尬,索性木兰姑姑重新拾起自己丢在地上的小篮子重新出了门,心里打算着回来的晚一些也不打紧,总比让侯爷王妃知道自己早就回来,撞见了这尴尬的闹剧来的更好一些。
。
等宋青赵卓远起来出屋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小院的门也关的紧紧的,仿佛不曾有人进来一般。
宋青疑惑的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昂儿的影子,又开口叫他的名字:“昂儿,昂儿!”
“别叫了,哪里有什么人,刚刚只是你听错了。”
宋青皱眉,她明明听到了昂儿的声音,怎么会听错,她不甘心的又冲着院子叫了两声。
“昂儿!”
“昂儿!”
赵卓远伸手指了指院子东南角的天空,说:“看,昂儿定是在放风筝,哪里会有功夫来这里。”
宋青看了看飘在天空中的风筝,深深的叹了口气,但愿昂儿这小家伙千万别再提起此事,要不然她不得尴尬的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儿,走吧,咱们去膳房简单吃一些,今天天不错,等会也去找昂儿一块放风筝去。”
宋青耸耸肩,去膳房吃东西可以,可是去找昂儿放风筝就算了吧,她还打算先躲他几天呢,等他稍稍忘了今天的事时,再见他也不迟。
宋青心想着赵卓远怎么可以这么为老不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只听见肚子咕噜响了一声,她才快步的追了上去。
两个人刚走到膳房,就看到张小宝和红霞二人等在那里,红霞一身大红色的绸缎罗裙,小宝则是暗红色长衫,两人都是满身的喜庆,一看就知道是刚成婚的新婚夫妇。
宋青估摸着,这两人在京城都是无父无母,这一大早的等在这里,大概是来向赵卓远他们两人来敬茶的。
宋青因为是早早的就被赵卓远叫醒‘晨练’,满脸没睡足的模样,走到膳房门口时,她都还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张小宝见赵卓远宋青二人走过来,连忙带着红霞一起出来迎接问安。
赵卓远没做声,看着张小宝的眼神有些冷冷的,刚刚还似艳阳天的脸色此刻忽然有了几分阴郁。
张小宝不知道侯爷为何不高兴,心里正在琢磨自己有没有做让侯爷不痛快的事,他都还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就听到赵卓远说话了。
“昨天为何让王妃喝酒?”赵卓远冷着脸问道。
宋青见赵卓远这是要追究责任的模样,连忙上前笑着说:“侯爷,昨天是小宝大喜的日子,再说我也没多喝。”
赵卓远看了宋青一眼,说:“没多喝能醉成那副模样?”
张小宝看着王妃满脸的倦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王妃是喝醉了没有休息好,怪不得今天看着这么疲惫。
张小宝连忙跪到赵卓远面前,说:“都是小宝思虑不周,让王妃喝多了酒。”
宋青觉着只不过是喝了些酒,赵卓远不该这么小题大做,况且人家夫妇二人是把他们当做长辈,一大早的就过来敬茶,就算座上坐的是挑剔的婆婆,恐怕也不会这么为难他们夫妇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来给我们敬茶的,恐怕等了好一阵子了。侯爷,快别难为他们了。”宋青替小宝求情。
其实昨天也不是小宝让她喝的,只是她自己心里替小宝高兴,临走前喝了两碗酒,而且那酒也是边喝边漏,两碗酒真正喝肚里的其实也没多少,谁知道自己酒量如此不行。
赵卓远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宋青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连忙对小宝使个眼色,说:“小宝,红霞,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家侯爷敬茶。”
“是,是。”小宝连说了两声是,他身边的红霞连忙端来了茶盘,并倒满了两杯茶。
两人先端了茶递到赵卓远跟前,毕恭毕敬的说:“侯爷,请用茶。”
赵卓远看了跪在他面前的张小宝夫妇一眼,没有说什么恭喜的话,只是端起茶喝了两口,又把茶杯放到了红霞双手捧着的茶盘之上。
张小宝以为侯爷不会说什么了,转过身,正想给宋青敬茶,却听到赵卓远说:“拿去。”
张小宝不知道侯爷让自己拿什么,回过头,就看到侯爷手里拿着两锭银子。
张小宝不知道侯爷会突然赏赐自己银子,一时间有些错愕,不待他回过神,就听到宋青说:“侯爷赏赐的银子,还不快接着。”
张小宝却是不敢接,他正色道:“侯爷王妃,小宝今天带着红霞来给你们二位敬茶,为的不是让侯爷赏赐银子,我从小就跟着侯爷,侯爷待我极好,王妃也救了红霞姐弟二人,对红霞来说就如同再造之恩,我们两个命苦,没什么亲人,虽然我们身份低贱,知道高攀不起,可在我们心里,却是把侯爷王妃当成了亲人。”
宋青对跪在地上的张小宝说:“小宝,既然你们把侯爷和我当成亲人,那就要收下侯爷这份心意。”
“可是,”
“别可是了,侯爷赏赐银两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宋青开玩笑的说。
张小宝笑了笑,王妃说的倒是实情,自己跟了侯爷这么久,他还真没有赏赐过银两给自己。
外人可能会认为侯爷小气,其实张小宝知道,侯爷只是身上带银子的时候很少。
平时侯爷上朝用不上银子,即便是要外出,也是把银子银票之类的东西放在自己这里。
结账这一类的事情都是有自己负责,所以侯爷从来没有赏赐过自己银子。
其实张小宝在看到赵卓远拿出银子的时候,错愕之余还有些惊诧,今天侯爷身上为何会有银子?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自己没有在侯爷身边伺候,侯爷已经养成了出门随身带银子的好习惯么?
赵卓远的耐性有限,宋青见张小宝不肯接,就自己擅作主张,拿了银子就塞给他:“拿着吧。”
“小宝多谢侯爷,多谢王妃。”道谢后,张小宝又对红霞说:“红霞,快给王妃端茶。”
这次是红霞双手把茶奉到宋青面前,说:“王妃,请用茶。”
宋青接过茶,不像赵卓远似的轻泯两口,而是吹了吹水面的茶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一大早的,出了满身的汗,这会正干渴的很。
猛了几口,觉着口渴之感稍稍有些缓解,宋青才把茶杯放到了茶盘上,和赵卓远相比,宋青身上从来都没有断过银子,不过,此时她却没有和赵卓远一样拿出银子赏赐红霞。
她则是学着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嘱咐:“既是结为夫妇,你们二人就应当相互扶持,互敬互爱。”
张小宝夫妇连声说是。
宋青又看向张小宝,说:“小宝,红霞姐弟千里迢迢的从西北来到京城,你可不许欺负她!”
“王妃放心吧,我不会欺负她,一定会好好疼惜她。”张小宝向宋青保证。
其实这话,听在红霞耳中心中更是暖融融的。
“红霞,以后小宝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主。”
“多谢王妃。”红霞跪在地上冲宋青磕了俩头,再抬起头时,眼眶竟有些红润。
想必是应景想到了早亡的父母,继而又想到了自己姐弟相依为命所经历的苦难,如今终于睨得良人,又遇到王妃这么仁厚的贵人,一时悲喜交加,才会湿了眼眶。
“好了,你们先去忙吧。”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赵卓远下了逐客令。
张小宝红霞二人道别后,才起身离开。
等他们两个出了膳房大门,宋青才责备赵卓远:“侯爷,你不开口说话倒还好,这一开口就是逐客令,人家可是新婚夫妇啊,怎么说也要顾及一下他们的感受。”
赵卓远看着宋青,深情款款的说:“我才不管他人感受如何,我只知道我的青儿饿了一晚上的肚子,此时正想每餐一顿,不清走这些闲杂人等,青儿如何好耳朵清静的享受美食?”
赵卓远这人。。。宋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天气晴好,艳阳高照。
早饭后,昂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后,便自觉的进屋读书去了。
赵卓远去上朝了,宋青已经躲了昂儿好几天了,这天又是等昂儿吃了早饭后,自己才匆匆的赶到膳房饱餐一顿。
吃饭时,那在膳房里伺候的丫鬟多了句嘴,说:“王妃,公子这几天用膳时都要问好几遍王妃为何没来吃饭。”
“是吗?”宋青抬头问道。
“嗯,今天侯爷上早朝,没回来用早膳,王妃也没来,餐桌上只有公子一个人,奴婢看他闷闷不乐,似乎是胃口也不太好,只吃了一碗清粥,就说饱了。”
“只吃了一碗粥?昂儿怎么吃这么少,你有没有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宋青满脸紧张的问。
“奴婢问了,公子说没有不舒服,只说一个人用膳没意思。”
“哦,知道了。”宋青点了点头,简单的又吃了点,手里抓了俩鸡蛋,起身就出了膳房。
她没急着回房,也没有在院子里溜达,而是直接去了昂儿住的小院。
进门就看到昂儿坐在书桌旁,眼睛虽然是盯着书本,可眼神却是没有焦距,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就这么看着,她觉着昂儿这几天似乎是真的瘦了不少,胖嘟嘟的小脸,竟然有了一些少年该有的棱角。
看来昂儿这几天真是吃的很少,连膳房那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宋青心里有些自责,为了自己那点尴尬事,自己竟然狠心避了昂儿这么多天。
宋青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昂儿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宋青只好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手指关节敲在红木门上,发出叩叩的两声声响,听到响声,昂儿这才回了神。
看到站在门口的宋青,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般,没着急叫她皇婶,倒是先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
揉了眼睛之后,再往宋青站的方向看,似乎是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幻影后,昂儿才委屈的开口,叫了声皇婶。
“皇婶,”
“昂儿,看什么书呢,这么专心!”宋青故作轻松的说。
“皇婶,这几天你都去哪了,怎么都不来看昂儿,昂儿是不是哪里惹皇婶不高兴了?”
宋青连忙走过去,安慰:“昂儿,看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昂儿这么乖,哪里有惹皇婶不高兴,皇婶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怕传染了昂儿,所以才故意避着的。”
“皇婶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现在有没有好一点?”昂儿乌黑的眼眸中没有了刚才的委屈,取而代之的都是对宋青的关心。
“昂儿放心,皇婶已经好了,这不是就赶紧来看昂儿了。”
“嗯,昂儿可想皇婶了。”
“是吗?”
“嗯。”昂儿用力的点头。
“想皇婶想的都不好好吃饭了?对不对?”
“呃,我有吃饭。”昂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宋青把手里攥着的俩鸡蛋拿出来,在桌子上磕破蛋壳,剥好,递给他说:“皇婶一直攥在手心里暖着呢,赶紧吃了吧。”
昂儿接过鸡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没多大会的功夫,俩鸡蛋就进了肚,宋青问他饱没饱,他竟然害羞的说还想再吃一个。
宋青看着眼前的孩子,心情很是复杂,自己对他再好,终归也不是他的母亲,哪怕有一些和往常不同,这孩子就会敏感的认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是不是会遭到抛弃。。。
昂儿才如此小的年纪,本该是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要承受母子分别的痛苦。
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昂儿,宋青实在是不忍心。
她想着,是时候让昂儿进宫看看他的母亲了。
相对昂儿来说,想必被禁了足的江氏会更加痛苦。
宋青把想带昂儿去宫中见见江氏的想法告诉赵卓远时,他先是一愣,沉默片刻后,也没有拒绝,只是嘱咐她说江氏精神有些恍惚,让她小心些。
宋青没有着急把要带昂儿进宫的消息告诉他,而是过了几天之后,她带着昂儿坐在院子里赏月时,看着夜空中挂着的那轮皓皓圆月,宋青感叹道:“昂儿,看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真好看。”
“嗯,月色更添春色好,芦风似胜竹风幽。”昂儿随口吟出一句诗。
宋青佩服昂儿的文采,小小年纪,就能出口成诗。
“皇婶还没有嫁给你皇叔之前,每逢月圆时,就会和我师父坐在院子里赏月。”宋青长叹一口气,继续说:“哎,仔细说来,皇婶与师父已经快两年没见了,还真是想念他。”
昂儿没有搭话,而是出身凝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宋青摸了摸他的头顶,问:“昂儿可想念母亲?”
昂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宋青不解的问:“昂儿不想念母亲?”
“皇婶,昂儿想念母亲,可是,母亲她做错了事,被关了起来,昂儿应该是见不到她了。”毕竟是生在皇家,昂儿知道母亲犯了很大的错误。
皇叔很生气,杀了舅舅,虽然没有杀掉母亲,却是下令永远把她关了起来。
“昂儿,如果可以见你母亲,你愿意去吗?”
昂儿点点头,可是心里仍旧不踏实的问:“昂儿去见母妃,皇叔会不会生气?”
宋青摇摇头说:“昂儿放心,皇婶去和你皇叔说说,让昂儿去见见你母亲。”
“真的吗?”昂儿眼睛里放出奕奕光彩,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同样闪烁着光芒般耀眼。
昂儿的高兴是从地底流露出来的,此时的他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正在为可以去见他母妃而兴奋的手舞足蹈。
在宋青看来,此时的昂儿,才像个真正的孩子。
三天后,宋青带着昂儿进了皇宫。
她先是带着昂儿去了皇太后上官蓉宫中问了安,小坐了片刻后,就说明来意。
皇上年幼,尚未成婚,这宫中大小事宜都是有皇太后上官蓉代劳。
先皇病逝,先前宫中争风吃醋的妃子们都去了京郊庙宇削发为尼,小皇帝没有成婚,这后宫中其实也没什么太让人头疼的事,皇太后上官蓉也算清闲。
上官蓉得知宋青是带昂儿来探望罪妇江氏,脸色的表情明显一愣,不过也就是刹那的功夫,她便换上笑颜,自责起来:“还是妹妹心思细腻,倒是本宫疏忽了,早就安排昂儿进宫探望一下他的生母了。”
“宫中事务繁忙,太后您就不必为这种小事分神了,仔细说来倒是侯爷心细,看出昂儿这几天的心思,才差了臣妾带着他前来探望。”
上官蓉一听是赵卓远的主意,便不再有疑虑,要亲自陪同宋青昂儿二人一同去关押江氏的清月宫,说是关押,倒不是戴了手铐脚镣,其实只是禁足软禁罢了。
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亡了夫君,死了哥哥,被夺了儿子,如今又被禁了足,虽是可以在院中自由活动,想必也是没有任何心气了,只像是浑身被捆满了铁锁链一般,连人带着精神从里到外都被禁锢了。
果然不出宋青所料,一进门,就看到江氏卷曲着身子蜷缩在一个光线找不到的晦暗角落里,整个人面容枯槁,眼神呆滞。
已然没有了昔日江贵妃的绝代风华。
宋青一直牵着昂儿的小手,此时她能感受到昂儿小手的颤抖,她攥了攥手,对昂儿说:“昂儿,去吧。”
昂儿抬头先看了宋青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宋青身边的上官蓉,见二人都没有异议后,昂儿才迈开步子迅速的朝江氏走了过去。
“娘亲!”昂儿喊了江氏一声娘亲,来之前宋青特意交代昂儿不要继续叫江氏母妃了。
昂儿叫了一声,江氏没反应,仍旧是眼神发呆的凝视着脚尖前的地面。
昂儿已经走到了江氏的跟前,他伸出手,摇晃着江氏的肩膀,说:“娘亲,你看看昂儿啊,昂儿来看你了。”
听到昂儿的名字,江氏的眼睛好像是突然回了神,她抬起头四处寻找,最后终于把视线定在了跪在她眼前的昂儿身上。
江氏先是一喜,后来又紧皱着眉头,歪着脑袋使劲盯着昂儿看了好半晌,又使劲摇着头说:“不,不,你不是昂儿,你不是我的昂儿!”
“娘亲,我是昂儿,是你的昂儿。”
这时江氏使劲把昂儿推开,昂儿毫无预警的被推倒在地,上官蓉想伸手去扶,宋青却拦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娘亲,你怎么不认得昂儿了?”
“不,你不是我的昂儿,你不是。”说着话,江氏还使劲的摇着头,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人偶,她把布人偶举到昂儿面前说:“这才是我的昂儿,他才是!”
“我的昂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从来没有。”江氏还像哄孩子似的,嘴里喃喃不停。
昂儿看着失了心智的母亲,跪坐在地上,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那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留。
宋青看着昂儿的模样,就后悔自己提议要带他来探望江氏了。
赵卓远早就提醒了,说江氏神志不清,可她想着再怎么神志不清总能认出自己的儿子昂儿。
哎,可没想到江氏竟到了这般认不得人的地步。
昂儿兴许是被自己母亲这幅模样吓到了,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起身。
宋青看昂儿的模样很是心疼,走上前去,弯腰就要把昂儿从地上扶起来。
可就在宋青弯腰的刹那,江氏吓的惊叫一声,大喊着鬼啊,使劲往身后的墙角里躲。
起初,宋青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江氏又发了疯。
可是,那江氏却是叫喊的愈发的厉害,宋青抬头看她一眼,此时她躲在墙角里瑟缩着,嘴唇都被咬出一个大青疙瘩,嘴里还念念不停。
“鬼啊,鬼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儿子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先祖皇帝让我哥哥杀的,是先皇,你要报仇去找皇上,和我哥哥没关系。。。”
宋青不知道江氏为何会这么说,看着她的模样,神志虽不清楚,可她眼神中的惊恐却是真切的。
莫非是自己长的像被江家残害过的人?江氏见到自己才会如此害怕?
如此一想,宋青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疯人说疯话,可这疯话未必就不是真话,宋青决定一探究竟。
她站起身来,走到江氏跟前,厉声说:“江氏,你还记得我吗?”
江氏连连点头,点头的同时脸埋得更深了,生怕再看到宋青的脸似的。
“我儿子还这么年轻,就死在你手中,你倒是活的自在,恐怕你现在连我儿子的名字都忘记了吧。”
“记得,记得,我记得宋蔚,对,没错,是宋蔚,你儿子叫宋蔚!”
宋蔚?宋青隐约着记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么个名字。。。
如今又从江氏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并且江氏还把自己看成了她口中宋蔚的父亲,宋青心中生疑,莫非自己和这个宋蔚有着些许联系?
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巧……
宋青还想继续打探下去,太后上官蓉却上前制止,说:“妹妹,如今江氏已经疯了,她说的话净是些胡话,不足为信,还是莫要与她纠缠下去了。”
上官蓉出面阻止,宋青估摸着大概是因为江氏说害死宋蔚的人也和先帝有关,上官蓉乃是先帝的皇后,她对此事应该也不是一无所知。
这会她又面色极不自然的出面阻止自己继续追问下去,宋青觉着其中一定有猫腻。
上官蓉虽没见过江氏口中的宋蔚,可她却是听说当年宋家被灭门的惨案,宋家的案子,估计现在都还没有翻案,身在宫中的她对这些事情最是敏锐,此刻她能感觉出江氏口中的宋蔚和武阳王妃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上官蓉只能先上前阻止,和武阳侯商量后再做打算。
上官蓉不阻止还好,这一阻止,反而让宋青心中的疑虑越发的加深了几分。
她想着,自己一定要暗中调查一番。
“妹妹,我看江氏的神志一时也清醒不了,这清月宫的空气也污浊的很,不如早早的回去罢了。”
宋青点了点头,又蹲在地上对昂儿说:“昂儿莫要心急,过几天皇婶再陪你来看望母亲,或许下次她就能认得昂儿了。”
虽然耳边有皇婶柔声的劝慰,可昂儿的眼神中仍旧满满的都是伤心。
“走吧,昂儿。”宋青拍了拍昂儿的小肩膀。
昂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低着头跟着宋青往门外走。
宋青知道,昂儿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想在清月宫多待一会,自己是想多问些关于宋蔚的事,昂儿肯肯定只是单纯的想与自己的母亲多待一会。
只是太后上官蓉似乎是有所顾忌,连着催促了两次,让他们离开。
这后宫是上官蓉做主,宋青自然不好多说,只能暂时现行离开。
江氏口中的宋蔚,她可以慢慢的查清楚。
出了清月宫后,上官蓉客气的要留他们一起用膳,宋青委婉的拒绝了。
和昂儿两个人出了皇宫,却没有着急回侯府,昂儿心情不好,宋青带他到京城最有名的曲艺楼看杂耍。
而宫中的上官蓉也没闲着,送走宋青之后,连忙去了御书房。
武阳侯赵卓远正坐在惠儿的对面,仔细看着惠儿独立批阅的奏折,合理的他都会点头赞许,遇到处理不当的,他则是委婉的提着建议。
这一年来,惠儿的长进很多,奏折批阅的也是有模有样,朝中大小事务也是处理得当。
这是赵卓远最乐意看到的,惠儿早日亲政,就意味着他可以早日卸下肩上的担子,与他的青儿一起天涯海角厮守终生。
“惠儿,,廖洲知府上的要求开水渠的奏折,你是如何批复的?”
“惠儿听闻皇叔说廖洲乃是缺水之地,开水渠引水灌溉该是好事,惠儿便拨了白银万两给廖洲开凿水渠,此时奏折已经递送户部备案了。”
“嗯,惠儿果然长进极快,天子乃天之骄子,自然要心系天下苍生,如此才能稳根基,速发展。”
“这些都是惠儿从皇叔身上学来的,是皇叔给惠儿做了榜样。”
赵卓远惠儿两个人正在谈论治国之道,就听到守在门外的宫人喊了声太后驾到。
惠儿看了看赵卓远,说:“母后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来御书房?”
“该是有什么急事吧。”赵卓远回了一句。
上官蓉知道此刻自己在御书房指导惠儿批阅奏折,她怕影响惠儿学习,又怕落下后宫干政的恶名,御书房这个地方,她一般都是过门而不入的。
刚刚喊话的宫人快步来到赵惠面前,跪在地上说:“皇上,太后有是要见侯爷。”
“请母后进来吧。”赵惠此时已经有十足的君王风范。
宫人看了赵卓远一眼,有所迟疑,然后说:“太后说她不方便进出御书房,就差奴才来问问侯爷可否得空,若是得空出去一叙。”
赵惠看了看他对面的武阳侯,叫了声皇叔,似乎是在征求赵卓远的意思。
“皇上,臣先告退了。”赵卓远毕恭毕敬的朝赵惠行个礼。
惠儿现在已经是皇上了,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独处时,赵卓远才会叫他惠儿,哪怕是当着他贴身侍奉的宫人,赵卓远也会毕恭毕敬的行君臣之礼。
赵卓远被宫人引到一处敞亮却幽静的凉亭下,太后上官蓉正坐在石凳之上,不知道凝神在想些什么。
知道宫人通报,她才发现赵卓远已经来了。
“太后,”赵卓远对上官蓉也是态度恭敬,却显的疏离。
而上官蓉把地方选在这里,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这里来来回回路过的宫女宫人络绎不绝,而他们却又只能远远的看见凉亭之内的人,并不能听清他们谈了些什么,这样就不会让人起了疑心,暗中诋毁太后与权倾朝野的武阳侯旧情复燃这等言辞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不知太后找我何事?”赵卓远先开口问。
赵卓远这样的疏离,上官蓉虽然早就已经习惯,可他一口一个太后的叫,让上官蓉心里还是极为不舒服。
一个太后,一个个侯爷,两个尊贵无比的称呼,让他们之间仿若隔了万重高山。
“侯爷,你可曾听闻早年间宋一德的案子?”
“宋一德?可是先祖在位时的御医宋一德?”
“正是此人?”上官蓉点了点头,又问:“侯爷对这案子可清楚?”
上官蓉突然问起几十年前的案子,赵卓远心里有些好奇,就问:“太后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他可是有个儿子叫宋蔚?”
赵卓远摇摇头,说:“那时候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对朝堂中的事情知晓并不多,只是听到宫中的风言风语,说是太医宋一德要加害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兄,后来诡计被母后发现,父皇盛怒之下,就灭了宋一德满门。”
“至于他有没有儿子,我却是不清楚。”
“今天我带着王妃昂儿去探望江氏,你知道江氏把王妃看成谁了吗?”
赵卓远抬起头,看着上官蓉问:“看成谁了?”
上官蓉开口之前,还警觉的四下看了看,虽然知道附近不会有人,可她觉着此时重大,应该格外谨慎。
“宋蔚的父亲宋一德。”
听了上官蓉的这句话,赵卓远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赵卓远心思是何等的缜密,上官蓉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他就能把其中的这些联系想了个大概。
“太后,臣还有事,先告退了。”赵卓远向上官蓉道别后,就匆匆转身离开。
离开时都没顾上去御书房和惠儿招呼一声。
赵卓远直接去了刑部,调出了当年宋一德案件的卷宗。
已经二十几年前的案子了,早已经结案,也早已没人查看翻越,卷宗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负责管理卷宗的人怕弄脏了侯爷的手,递给他之前,还特意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一番,饶是如此,那股尘土味也让赵卓远皱了皱眉。
大邑规定,刑部卷宗只可在刑部特定的地方查阅,不能带出,赵卓远也不想为难这小吏,只接了卷宗找个地方坐下,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当年的宋家灭门案并不是自己听的那只言片语这么简单,原来宋一德是太医院掌院,医术极其高明,在太医院当差的数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可不知怎么,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竟然在太子调理身子的药汤中暗下了慢性毒药。
整个卷宗赵卓远都仔细的读了一遍,对当年的宋家满门抄斩案以大概有了了解,宋一德应是被人有意陷害,只是卷宗上他只字未提冤枉。
赵卓远估摸着宋一德当时应该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又或者是被人拿了他最重视的东西威胁。
无论是被人胁迫还是被人陷害,赵卓远捧着卷宗的手还是出了满手心的汗,当时会如此快的就对此案下了定论,与自己的父皇也轻信谗言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正在他想合上卷宗离开时,突然掉出了一张纸,上面的墨迹和其他的墨迹颜色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同一年写的。
拾起那张纸,纸上是个年轻人的画像,仔细一瞧,和男儿装的宋青竟有几分神似。
赵卓远盯着那画像,又看了看画像下的文字:宋蔚,宋家余孽,仁怀八年江城大将军与西域发现,当场绞杀。
看完这短短的几句话,赵卓远心里咯噔一下。
江氏虽然已经得了失心疯,可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宋家一家百十口人的性命都是死于父皇的轻信谗言,而宋一德侥幸脱逃的儿子宋蔚也死在了皇兄手中,自己该如何面对宋青……
手中的纸张不觉间已被赵卓远死死的攥在了手心中,还是那保管卷宗的小吏过来提醒侯爷不可损坏卷宗,他才回过了神。
把卷宗还给那小吏,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这本卷宗从今天开始对外人绝对保密,无论任何人来查阅,没有本侯的允许,一律不准!违者斩!知道了吗?”
那小吏吓的连忙点头答应:“侯爷放心,小人记住了,小人记住了!”
“记住就好!”
说完赵卓远转身出了刑部,他没有再回御书房,也没有回侯府,而是忧心忡忡的去了大司马府。
到了杨府的时,杨飞正在院子里舞枪弄棒,见到赵卓远来先是吃了一惊,自从侯爷和王妃夫妻和睦后,他有多长时间都没来过杨府了。
今天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杨飞是个没心机的,心里如何想,嘴上就如何说。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侯爷您给吹来了?”因为距离远,杨飞并没有看清赵卓远的脸色,玩笑的问了一句。
赵卓远一言不发的只是往杨飞跟前走,待他走近了杨飞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后,才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人的脸色为何阴沉成这样,就连当时西夏北蛮三十万大军犯边,大战在即时他脸上的表情都不像今天这么难看。
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和王妃闹别扭了?
若是闹别扭,那也不是寻常的夫妻拌嘴,该不会是什么诸天大仇吧,会是什么仇恨,杨飞迅速的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可又觉着都不像。
“有酒吗?”好半天,赵卓远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杨飞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有没有酒,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侯就使劲点头:“有,有,酒窖里多着呢。”
“烈酒。”赵卓远冷着脸补充一句。
“杨府最不缺的就是烈酒,咱们先去屋里等,我命人去取个两坛来。”
杨飞正要喊府里的下人去酒窖拿酒,就被赵卓远制止。
“不必了,直接去酒窖!”
杨飞看着浑身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寒意的赵卓远,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愣着做什么,带路!”赵卓远低沉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怒气。
眼下杨飞也不敢再继续猜想,只是按照赵卓远的意思,连忙带他往酒窖的方向走。
一进酒窖,就有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杨家父子爱酒,人尽皆知,他这酒窖中珍藏了许多陈年酒酿,甚至有杨飞爷爷辈流传下来的百年陈酿。
赵卓远虽然平时也喝些酒,可他对酒却是没什么研究,只扭头对杨飞说:“去给我拿这酒窖里最烈的酒来。”
杨飞不敢不从,从酒窖门口右侧的一条通道进去,走到尽头处放着的是一对黑色陶瓷瓶子,瓶口用大红色的布塞塞着,那大红的布塞已经有些失了颜色,泛着些白意,懂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瓶酒少说也有五十年了。
这两瓶杨湖酒,已经放了五十五年,是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收藏的,有好几次父亲禁不住诱惑想拿出来品尝,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来到酒窖,却是只捧起酒瓶把鼻子凑到布塞上闻上几闻,又恋恋不舍的放下。
这杨湖酒是纯粮食酿造,放置的时间越久,酒劲就越发的大,听父亲说这酒入口甘甜,可酒一旦入肚,口中就会有辛辣醇厚之感,也恰恰是那股辛辣,绕着舌尖迅速的遍及整个口腔,让人欲罢不能。
杨飞早就垂涎已久,只是父亲不允许,他也不敢打这两瓶酒的主意,今天正好赵卓远来喝酒,他也私心一把,打开一瓶,自己也跟着解解馋。
“拿个酒这么慢,娘们一样!”赵卓远满口脏话的催促。
他往常虽然冷淡默然,话不多,可即便是再生气,他也不会骂出脏话。。。
杨飞迅速拿起一瓶,朝通道外走。
“五十五年陈年酒酿,请侯爷品尝!”杨飞把酒瓶放到赵卓远跟前,动作轻容,看着那瓶酒的柔情竟比看个绝世美女还要来的温柔些。
无论是在品鉴美酒上还是在欣赏美女上,赵卓远都像是个门外汉。
他看了看眼前连半斤都不到的小酒瓶,抬起头,怒目圆睁的瞪着杨飞吼到:“这么点,够谁喝,你以为本侯爷是那贵妇怀里抱的小猫不成!”
“侯爷,这可是五十五年陈酿,我爹都馋了多少年了,没舍得动。”
“我管它是多少年,今天只有两个要求,够多,够烈!”
“好,好,那这瓶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又多又烈的酒来!”杨飞叮嘱一句后,匆匆有转身。
转过神后还小声嘀咕:既然要求这么低,那去酒坊多打几坛子抱着喝就好了。
等杨飞抱着一大坛子酒走到赵卓远跟前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眼前那歪歪斜斜倒着的酒瓶。
“啊!”杨飞大叫一声,连忙把怀里的坛子放下,箭一般的冲到那酒瓶跟前,捡起酒瓶晃了晃。
没了,竟然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他喝了个精光!
捧着空酒瓶,杨飞的心都快碎了。
他仰起头,张大嘴巴,拿着空酒瓶就使劲往嘴里倒。
奈何,这酒瓶不知道被赵卓远控了多少次,他等了大半天,竟然一滴都没有滴下。
伤心欲绝。
可看着赵卓远阴沉的黑脸,他也不好发作,再说了,在这种不懂酒的人眼中,即使是再珍贵的酒,他喝着也和寻常酒没有什么异样。
不懂酒的赵卓远自然不能理解杨飞此时心里的感受。
看着赵卓远已经熏红的脸,杨飞耸耸肩,知道自己抱来的这一坛子酒是喝不上了。
不是赵卓远酒量不好,区区半斤酒就喝趴下了,实在是这杨湖纯酿的酒劲太大。
“愣着做什么,开坛!”赵卓远意识还在。
“确定要开?”杨飞皱着眉问。
赵卓远醉醺醺的点点头,说:“开,为何不开?”
“你先站起来,走上几步,若是十步后你还没倒,那我就开了这坛子!”
赵卓远伸出手指,摇摇晃晃的指着杨飞,说:“杨飞啊杨飞,看你这磨叽样,女人一般!”
赵卓远顿了顿,又好像不和杨飞计较了,站起来,说:“好,我就走上一百步,让你瞧瞧!”
杨飞满脸笑意,看着眼前逞能的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悠然说:“好,侯爷请!”
赵卓远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顺利的走了几步,觉着没事,还挑衅的对杨飞说:“如何?”
“才三步而已,继续!”
“好。”赵卓远应了一声,继续走。
在走到第五步时,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意识也开始混沌,视线也开始模糊。。。
第六步,第七步……扑腾,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到地的同时,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杨飞哈哈一笑,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叫了两声:“侯爷,侯爷!”
赵卓远此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哪里听的见杨飞正在叫自己。
“让你逞能,还一百步呢,无知的人!”杨飞摇摇头。
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杨飞眉头紧皱,心中暗叹:还以为今天能好好的喝一场,没想到酒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实在无趣。
好酒没喝上一滴,却还要背上这个人出去,杨飞只觉着委屈。
拉起赵卓远的一支胳膊,正准备背他起来时,却听到他低喃一声:“青儿,别离开我。”
语气中满是哀求,甚至还有一丝绝望,就连杨飞这等莽汉听在耳中都觉着心疼。
原来真的是和王妃闹矛盾了?
王妃又要离开侯爷了么?
这次连通缉也不顶用了么?
“哎”杨飞看着赵卓远拧在一起的浓眉,很是同情的叹了口气。
伤的这么深,看来是矛盾更深,那瓶酒被他喝了也倒有些好处,迅速的就醉了,醉了就淡了心中的伤心事。
杨飞把赵卓远背出了酒窖,因为他实在是醉的厉害,他也就没有着急把他送回侯府,而是给他安排了客房,让他先睡上一觉。
把赵卓远安排好后,杨飞便骑马赶往武阳侯府,想去看个究竟,打探一下侯爷和王妃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再看看宋青是不是已经离开侯府。
杨飞匆匆忙忙赶到侯府的大门口时,宋青也带着张小宝慌慌张张的正要出门。
她空着手,没有收拾任何金银细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抛弃赵卓远永远离开侯府。
看着正要上马车的宋青,杨飞在心中分析她是不是要离开,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车夫哈的一声,骏马就开始奔跑起来,随即耳边就传来了车轮轱辘轱辘的转动声。
杨飞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挥了鞭子,匆匆追赶了上去。
“王妃请留步!王妃请留步!”
宋青坐在马车内,又加上耳边充斥的都是车轮的响声,并没有听到杨飞的喊声。
倒是坐在外面赶车的车夫,远远的好像是听到有人在叫王妃,他便勒住马儿,停了下来。
宋青不知道马车为何突然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催促道:“怎么停了,铺子里有急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我方才听着有人叫王妃。”车夫说话时探着身子往后看了看,就看到了飞奔着追来的杨飞。
杨飞是侯府的常客,车夫自然是认识,便对车厢内的宋青说:“王妃,是杨公子。”
“杨公子,他找我做什么?”宋青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
正掀开帘子想出来,杨飞此时也已经追了上来,走到了马车车厢的前面。
“王妃这是要去哪里?”杨飞开口直接问。
“去铺子里。”宋青答到。
“什么?王妃是要去铺子里?”宋青的答案让杨飞很是吃惊。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觉着心里一惊,满脸警觉的继续问:“去铺子而已,王妃为何这么匆匆忙忙?”
宋青不知道杨飞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啰嗦,问的问题,她也觉着很奇怪,就随口敷衍了一句:“铺子里的小事而已,不劳杨公子费心,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说着宋青就对车夫说:“快走。”
车夫挥起马鞭,就要走,可挥起的马鞭却没有落到马儿身上,而是被杨飞攥在了手心里。
“站住!”杨飞眼神一冷,拽过马鞭就扔到了地上。
车夫不敢言语,只是看着宋青。
宋青觉着这杨飞今天很是反常,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杨公子到底是有什么事?我铺子里还有急事等着去处理。”
“哦?我也正好奇呢,到底是什么急事,让王妃这么着急?莫非是着急着去拿卖铺子得来的银子?”
杨飞以为宋青这么着急,是想着把铺子卖了,卷了银子要逃走。
“什么卖铺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装的还挺像,我都听侯爷说了,你以为装的像就能瞒过我吗!哼,别做梦了!”
刚刚一直坐在车厢里的张小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本来主子谈话没他插嘴的份,可这杨公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王妃说话呢。
张小宝从车厢里出来,对杨飞说:“还请杨公子对我们家王妃说话客气点!”
杨飞心里想着为情所伤喝的醉醺醺的赵卓远,眼中看到的是宋青卷了银子要逃走的事情,心中本就怒火中烧,正愁没有地方发,巧的是张小宝自己送上门来。
杨飞挥着手中的马鞭,啪的一下,鞭梢就甩在了张小宝的脸上,顿时一道血痕应声而现。
宋青虽然知道杨飞出身将门,行事鲁莽,可相处这么长时间来,倒也未见他做个出格之事,今天这等暴虐,宋青实在是吃了一惊。
她连忙拉住张小宝问:“小宝,没事吧?”
张小宝捂着脸,摇摇头说:“没事。”
宋青让小宝重新坐回车厢内,自己则是下了马车,与杨飞对峙。
“杨飞,凭什么打人!”宋青也不再客气的叫他杨公子。
杨飞朝车厢内的张小宝瞥了一眼,轻蔑的说:“主子说话,何时能轮到他这等见风使舵的下人插嘴!抽他一鞭子算便宜的了。”
张小宝本是赵卓远的书童,自从宋青入了侯府没多久,这张小宝就不再做书童,转而对宋青俯首帖耳了。
如此没有立场的人,是他杨飞生平最痛恨的人了。
这张小宝他早就想教训了,只是自己再看不惯,这也是侯府的事,就是他再没有分寸也知道侯府的事轮不到自己插手。
可是今天不一样,自己的朋友,侯府的主人,在他的侯府里受到了伤害。
这就不由的他要出手了。
“好,就算小宝冲撞了你,你这一鞭子也教训的对,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请不要再挡路了!”
“你要走可以,带着这狗奴才便可,侯府里的银子你休想带走半分!”杨飞见宋青态度坚决,他也不示弱的撂下狠话。
被杨飞这么一说,宋青就越发疑惑了。
她此刻倒没那么着急走了。
“走?你说的我要走去哪里?”宋青朝杨飞走近了几步,问道。
杨飞骑在马上,看宋青的眼神都是俯视的,此刻他的眼中就更是带着几分不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妃想去哪里,自己该是心知肚明,为何还要来问我!”
“铺子里有人闹事,说是用了美颜如玉脸上长满红疹,对方势力强大,杜鹃按不下来,我这才急着要去处理,杨公子如此阻拦,难不成你就是那女子背后的势力?”
听了宋青的话,杨飞傻眼了。
对,是傻眼了,彻彻底底的蒙住了。
“什,什么?铺子里有人闹事,你才着急要去处理?”杨飞说话都变的结结巴巴了。
“要不然呢?”
杨飞尴尬的设想着能突然发生过惊马意外,让自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最好跌成个昏迷不醒。
这样就不用面对自己因为莽撞惹出的麻烦了。
可是,惊马?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出现,更何况自己身下的惊雷是自己骑了几年的,惊马就更是不可能出现。
尴尬了半天,杨飞终于换了一副无害的笑脸,说:“是谁敢在王妃的铺子闹事,简直是不给我杨飞面子,走,我倒要去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杨飞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宋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这种态度大转变,别说是宋青,就是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也是吃不消。
“王妃还愣着干什么,不是着急要处理么,走啊,我随王妃一起去!”
“等等,那刚才小宝脸上那一鞭子怎么说!”宋青叫住转身要走的杨飞,要替张小宝要个说法。
杨飞虽是早就想教训张小宝一番,可今天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狡辩说:“手滑而已,还请王妃不要计较。”
杨飞乃贵胄子弟,纵然是不会向一个寻常小厮道歉认错,纵是如他口中说的一般手滑,那挨鞭子的人也是该自认倒霉,如今他已经向她道歉,以算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宋青也不再理论,转身走到车厢处,对立面一直捂着脸的张小宝说:“小宝,铺子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先回府去,把脸擦了药,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王妃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宋青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很深,看来杨飞用的力气不小,她又瞪了杨飞一眼,说:“伤口很深,莫要留了疤痕才好。”
“王妃,不碍事的,堂堂七尺男儿,有些疤痕那也是不打紧。”
“放心好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不是有杨公子陪着的吗,任谁也不敢动我。”宋青知道张小宝是不放心自己。
“可是,只要不是侯爷陪在王妃身边,小宝就放心不了。”
张小宝提到赵卓远,宋青还纳闷,早起走了去上朝,这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他回来,带着昂儿从皇宫回来,小家伙情绪一直很低落,她本来陪在他身边安慰着,可铺子里又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那你便在家等侯爷吧,等侯爷回来,把事情告诉他,让他立刻到铺子里找我。”
张小宝点点头,从马车上下来。
因为时间耽搁的太久了,宋青怕此时再乘坐马车会来不及,直接解开了绳索,卸下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挥了挥马鞭,身下的骏马便朝着玫瑰小铺的方向疾驰而去。
宋青赶到铺子时,铺子门口正被一些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挤到了里面,就看到一个女子坐在接待厅的正中间,面朝门口,满脸红疹,也不怕被人看。
宋青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子脸上的红疹并非是用了‘美颜如玉’所致,而是由于吃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触碰了某种花粉所致。
时下正值春季,开的花种类繁多,自然是不好判断到底是何种花粉所致,宋青只好赌一把,赌这女子脸上的红疹不是花粉所致,而是她吃了些什么特殊的东西。
宋青幽幽的走到那女子跟前,又绕着那女子连走了两圈,闻到一股海货的腥味,她心中一喜,知道此事有了眉目。
“我想问这位姑娘,在往年春季脸上可否有出现过红疹?”
那女子摇摇头,语气很不好的说:“本姑娘的脸可好的很,就是因为用了你们这什么破面巾,一夜之间脸就成这样了,还五十两一贴,你们也真是黑心商人,看看我本姑娘的脸都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不是图财害命吗!”
“姑娘莫要动怒,待我寻明原因后,一定会治好姑娘的脸。”
“治好?如何治好,都成这幅模样了,我问你如何治好,都是因为你们那什么美颜如玉,害人啊害人!”说着那女子就走到了门口,把自己的脸展示在众人面前,继续情绪激动的说:“大家都给评评理,你说说他们这是不是坑人?还请大家以后都擦亮了眼睛,不要到这里来买任何东西!”
那满脸红疹的女子高声嚷嚷着,让人以后都不要来玫瑰小铺来买东西。
女子最是爱美,她的心情宋青也能理解,她此时仍旧耐心的询问:“敢问姑娘就是出身大户人家,家中肯定是金银无数。”
听了宋青的话,那女子得意的扬着下巴:“当然,要不然哪里有银子来买你这贵的要命又害人的敷脸面巾!”
“这世间贵的东西很多,可稀罕的物件却不多。”
那女子不服气的问宋青:“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稀罕物,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稀罕物是本姑娘没见过的?”
“听闻在那大海的深处,生长着一种极为滋补的海参,姑娘可曾听过?”
“哼,不就是海参么,本姑娘何止是听过,今天还刚刚吃过呢!”
听到女子这么说,宋青就明白了,这女子是脸上的红疹是因为吃了海参所致。
若是这样,那她必定是满身都有红疹,身上也有红疹,难不成她把那敷脸面巾贴了全身不成?
宋青凝视了这女子一眼,又仔细回想了她刚刚的话,字里行间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宋青又朝那女子走近了几步,说:“方才姑娘说话时,我看姑娘舌苔有些重,看着像是肝火过旺,若不是及时调理,我怕姑娘到时候会口舌生疮,恐怕就是姑娘脸上这些红疹消失后,还会有许多脓包重新生出,姑娘这俊俏的脸可就真的算是毁了。”
听宋青这么说,那女子果然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可怎么办?”
“姑娘不必着急,现在只请姑娘伸出胳膊,我先替姑娘把把脉,找到症结所在,开些药调理一番就行了。”
女子连忙伸出胳膊,伸胳膊的时候还心急的自己往上卷起了衣袖。
这一卷衣袖不要紧,她胳膊上醒目的红疹就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宋青倒是不慌,淡淡的问了一句:“姑娘莫不是把敷脸面巾也敷在胳膊上不成?”
那女子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嚷嚷,说这女子骗人,活该长红疹,还有一部人说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把面巾的汁液弄到了手腕上。。。
宋青淡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女子。
那审视的眼神,突然让那女子有些不镇定了,转过身落荒而逃。
宋青没想让那女子太过难堪,见她离开也没有上前阻拦。
旁边的杨飞却是看不下去,跨前一步要上前拦住那女子,宋青却是阻止他说:“算了,这一身的红疹已经够她受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是我刚刚看的明白,她分明是来坏玫瑰小铺名誉的,你怎能如此轻易的就放她走?”
“那杨公子想如何?”
“抓了她见官!”杨飞毫不犹豫的说。
宋青则是笑了笑,说:“你不就是官?”
杨飞想了想宋青的话,觉着也对,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等他想明白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玫瑰小铺的生意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宾客们纷纷进来挑选各式滋润皮肤的霜膏。
事情已经解决,宋青在铺子里四处看了看,见铺子一切经营正常,也就没做过多停留,和杜鹃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出门离开。
杨飞也赶紧追了出去。
“王妃,你这是要去哪里?”杨飞问。
“回侯府。”宋青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她还在生杨飞的气,气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抽了张小宝一鞭子,此时能少看他一眼,她绝不会多看他一下。
“王妃还是先别回侯府了,侯爷还在大司马府烂醉如泥呢,我看你还是先把他接回侯府吧。”
听到杨飞说赵卓远喝醉了,宋青才好奇的回过头。
“喝醉了?”宋青有些不相信似的。
赵卓远是个自控能力极强的人,这两年来,她都不曾见他喝醉过。
杨飞重重的点点头,很确定的说:“对,喝醉了,不省人事。”
“嗯,那走吧!”宋青翻身上了马。
杨飞又问:“啊,去哪?”
“当然是你家,大司马府。”宋青把马鞭朝马背上抽了一下,只听驾的一声,身下的马儿就飞快的朝大司马府奔去。
杨飞也紧随着她一路狂奔而去。
宋青连连挥了几次鞭子,虽然不知道赵卓远是为何而喝的酩酊大醉,但她心底就是莫名的多了几分担心,想尽快的赶到大司马府看看他的情况。
因为已经接近傍晚,路上人少车稀,所以宋青杨飞二人走起来特别顺畅,不多时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到了大司马府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宋青并没有来过这里,大司马府的守卫也并不认识她,见她下马要进门便伸手阻拦。
“你是何人?”说话的守卫一脸的严肃。
宋青正想开口自报家门,就听到在他后面赶来的杨飞对那两名守卫大喝一声:“大胆,连王妃的路也赶拦,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听到自己阻拦的人是王妃,那两名守卫连忙惊慌的跪在地上,认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妃见谅!”
宋青本就没有那么多礼节,再加上这会又着急见到赵卓远,也没多做理会,只是说了句无碍后,就匆匆进了大司马府。
见到赵卓远时,他正躺在卧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和往常并不一样,此时的他就连睡觉眉心都皱成了一处小丘。
宋青料想,他定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她没有急着叫醒他,而是坐到了他跟前,伸手轻轻的替他抚平了紧皱着的眉心。
赵卓远像是感受到了她一般,伸出手就把宋青的手握住,还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青儿,青儿。。。别走,别离开我。”
被赵卓远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叫,宋青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她略显尴尬的扭头看着杨飞,杨飞也是无奈的耸耸肩,说:“从一喝醉就这样,叫你不要离开,所以我才认为是你又要逃走,才惹的他这么伤心。”
“从一喝醉就这样?”
“对啊,不信你问问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问问是不是侯爷从喝醉嘴里就没停过,一直叫你了。”
也就是扭头和杨飞说了一句话的功夫,宋青再回过头时,就看到被自己刚刚抚平的眉心就又拧在了一起。
宋青心里有些疑惑,自己最近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想法,他为何会突然这样?
还是说自己先前几次的出逃,给他造成的伤害到现在他都还记在心里?也不对呀,那时候的赵卓远还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对自己压根就没有感情,又怎会给他造成伤害?
宋青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让杨飞准备了马车,就把赵卓远接回了侯府。
杨飞有些不放心,也一并跟着上了马车。
车厢内赵卓远靠在宋青怀里,继续呼呼大睡。
杨飞觉着闲来无聊,就没话找话的和宋青闲聊。
“方才是我太鲁莽了,实在是对不住。”杨飞就先前的事向宋青道歉。
“你也是担心侯爷,一时心急才会判断错误。”
“好吧,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杨飞保证在所不辞!”
杨飞义薄云天的拍着胸脯向宋青保证。
宋青笑了笑,心想自己没准以后还真有能用的着他的地方,就没有拒绝。
刚刚替赵卓远擦了脸,换好了衣衫,宋青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木兰姑姑在门外说醒酒汤熬好了。
接着又伺候他喝下了醒酒汤,她这才算是有了喘气歇息的空。
刚刚只顾着忙活了,这一闲下来,宋青才想起来自己连晚膳都没有顾上吃,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可现在时辰已经很晚了,木兰姑姑刚刚也已经睡下了,听到动静后,她才又起来熬的醒酒汤。
虽然侧屋的灯还亮着,可宋青却不好意思再麻烦她,只好替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几口喝下,暂时充充饥。
她生怕赵卓远突然有什么需要,也不敢睡,就靠在卧榻旁边,眯着眼睛凑合着浅浅的睡上一会。
大概是又累又饿又疲乏,本打算浅睡片刻的宋青就这么靠着卧榻呼呼的睡熟了。
赵卓远酒醒后睁开眼时,就看到宋青双手抱着架子床的支架呼呼大睡,白皙的小脸上都印上了支架上雕刻的花纹。
看着宋青清秀的容颜,他忽然就想起了白天在刑部看到那副画像。
宋青,宋蔚,两个人不仅容貌像,就连名字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赵卓远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替她抚去稍稍有些凌乱的额发,注视着她的眼神中既有宠溺又有胆怯,两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自己到底要怎么开口告诉她事情的实情?
自己的父皇是杀她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自己的亲哥哥连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放过。。。
想必她知晓事情的真相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吧。
想到这里,赵卓远心里就像无数把刀同时剜割一样,泛着阵阵抽疼。
不,不,不,他不想失去她,也绝对不能失去她。
赵卓远的眼神错综变化着,突然眼神一沉,他似乎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其实这个想法早在他看完卷宗后就已经悄然萌生了。
对,他要自私的把这一切隐瞒起来。
第二天,宋青一睁眼,就看到了赵卓远熬的通红的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怎么回事?
昨晚上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他躺在卧榻上睡,是自己坐在旁边照看他的呀!
怎么一睁开眼睛,就换成自己躺在卧榻上,而赵卓远坐在旁边?
看他眼中布满血丝,那绝对是熬了很长时间,估计整个下半夜都没有睡。
“青儿,醒了?”赵卓远柔声问。
“嗯。”宋青点点头。
“饿了吗?”赵卓远从昨天晚上就听到她肚子里咕咕做响,只是看她睡的太香才没忍心叫醒她吃东西。
天还没亮,他就亲自去叫醒了大师傅,替她做好了三鲜馅的大包子。
宋青昨天晚上是没办法才强忍着饥饿睡了,今天一大早刚听到个饿字,她肚子就又开始响了。
宋青肚子里的咕噜声算是给了赵卓远最直接的回答。
赵卓远笑了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说:“快起来,洗漱一下,我一早就让厨房蒸好了包子。”
“啊,我说做梦怎么就梦到包子了,刚伸手要去拿,眼前的包子就不见了,我这一着急,才被急醒了。”
因为实在太饿,太想吃了,宋青下床的动作都比平时要快许多,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她就坐在圆桌旁,抓起一个大包子就毫无形象的猛啃了一大口。
嘴里嚼着包子,还连连点头,称赞:“唔,真好吃,太好吃了。”
“慢点吃,小心别噎着。”赵卓远又细心的倒了杯茶,推到宋青的面前,提醒她喝口茶冲冲。
一个包子下肚后,宋青那早就空了肚子才算是有了垫底的,她才有功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侯爷,您别光看着我吃啊,您也吃一个啊,这三鲜馅的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
宋青拿了一个包子递给坐在她对面的赵卓远。
赵卓远摇摇头拒绝了:“我不饿,我看青儿吃就好。”
“那多不好意思。”宋青尴尬的嘀咕了一句。
“有何不好意思?”
“我自己吃,侯爷看,当然会不好意思了。”
赵卓远扬了扬眉梢,满脸温和的说:“我乐意看。”
赵卓远都这么说了,宋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拿起包子就又吃了起来,只不过吃的速度比刚才放慢了许多。
而赵卓远也坐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的专心看着对面的人。
宋青此时只顾着吃包子了,如果此时她看上赵卓远一眼,就能看到他此时看她的眼神有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感觉。
似乎是就这么使劲看着她,把一辈子的时光都看了。
。
宋青包子都还没吃完,就听到门外有人喊:“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听着声音像是铺子里的小丁,宋青一皱眉,心想小丁怎么来了,莫非是铺子里又有人闹事了?
放下没有吃完的包子,宋青就要起身出去看个究竟。
可赵卓远却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先把包子吃了。”
“我去看看小丁叫我何事。”
“没什么比我的青儿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赵卓远拿起那被宋青啃了一半的包子又重新放到她的手中。
宋青想放下包子出门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小丁如此的惊慌,可赵卓远却是不依,非让她先吃饱后再说其他的事。
可宋青哪里有赵卓远沉得住气,一个包子吃的那叫一个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第二个包子下肚,她才赶紧的从桌子前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走。
“青儿可吃饱了?”赵卓远不紧不慢的问。
宋青即便是此时没有吃饱也不敢说,只是点头如捣蒜的说自己吃饱了。
听到宋青说吃饱了,赵卓远才让被挡在门外的小丁进来。
“王妃,大事不好了。”小丁一进门就对宋青重复了刚才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王妃,今天一大早,咱们铺子正要开门营业,就看到在咱们对面突然多出了一家香草小铺!”
“香草小铺?”宋青拧着眉头重复了一遍香草小铺的名字,然后就问:“难不成这香草小铺和我们玫瑰小铺是同行?”
小丁使劲的点着头说:“对,对,对,正如王妃所料,进对面一夜之间新开了一家店铺,小的好奇,就进去看了看,他们卖的东西竟然和我们类似,都是些女客们保养用的霜膏之类。”
“哦,这倒也不用惊慌,他们卖他们的霜膏,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女客们觉着哪家的好用,就选择哪家便是了。”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可那香草小铺摆明了是和我们作对的,东西价格比我们便宜了一半不说,他们还特意开设了只供女客用来泡澡的汤池,这汤池中也是泡了从西域运来的功效独特的香草,泡上半个时辰,通体芳香,本来想来咱们玫瑰小铺的宾客听到这些后,都转身去了对面,到我来为止,咱们铺子里一个宾客都没来。”
“果真如此?”
“王妃,这是千真万确,杜鹃姑娘说这是对方恶意竞争,所以才差我速来向您说明情况。”
“可有打听到对方的老板是何人?”
“没有,杜鹃姑娘侧面询问了几次,都没问出来,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走,我们立刻去铺子,我先看看情况,再和杜鹃商量对策。”说着宋青就要出门。
小丁对赵卓远行了礼后,也匆匆随宋青一起离开。
。
果然和小丁说的一样,对方的老板似乎很神秘的样子,她和杜鹃两个人都没打听出来,以为是对方有意防着自己,宋青便让小丁在街上随便找了个人,给了些银子让她去问对方老板是谁,仍旧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王妃,我看昨天那个满脸红疹的女子也是对面故意派来坏我们名声的,只是王妃机警,当众拆穿她的谎言,没想到仅仅一夜的功夫,对面就突然冒出了这香草小铺,我看对方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嗯,确实是有备而来,只是让人头疼的是我们到现在对对方什么来头还一无所知。”
“王妃,咱们现在怎么办?”
“恐怕对方把我们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既然对方知道我们的背景还敢这么张狂,那我猜想对方的来头也肯定不小。”
既然知道对方来头不小,而他们似乎又是有意隐藏身份,宋青觉着事情要查清楚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在她愁眉不展时,杜鹃提议:“王妃,要不然让侯爷帮忙查查?”
赵卓远?
宋青本能的摇摇头:“侯爷忧心的都是军国大事,咱们这等小事,他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就算他勉强答应,恐怕也不会真的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咱们怎么办?”杜鹃忧心忡忡的问。
做生意她是块好料,遇到困难也都能顺利解决,可眼下的事情并不是一般的生意竞争,这摆明了是对方故意为难,所以才让一向精明的杜鹃没了主意。
宋青心里倒是想起了个人,此人心思缜密,在这件事上应该能帮上忙,这个人就是谢云行。
谢云行掌管户部,这家铺子的主人就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开铺子总会在户部备案入册,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主意,宋青倒是不再那么着急,反而是笑着对杜鹃说:“既然对面有这么好的事,那咱们也去享受一下香草浴,没准泡舒服了对这些焦头烂额的事就有了主意。”
杜鹃一直知道王妃处事豁达,可没想到竟豁达到如此地步,自己铺子里的生意被对手恶意抢走,王妃这一去,无异于替对方捧场。
简直就是长别人志气啊,真是想不通。
“别愣着了,杜老板,该是你的生意自然会是你的,别人抢是抢不走的。”
“可是,”
“别可是了,去的晚了,对面汤池就该人满为患了。”说着宋青就扯着杜鹃往对面香草小铺走。
杜鹃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跟着王妃走到对面铺子时,她还故意拉长了脸没给他们店里伙计好脸色看。
为此宋青还责怪了她,她只好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
紫色的香草飘满了一池,池中热气袅袅,带着香草醉人的香气填满整间屋子,宋青和杜鹃两个人换上了轻薄的白色棉质长裙,就进了汤池,准备舒服的泡上一泡。
杜鹃在宋青旁边,时不时的往她身上撩着热水。
宋青舒服的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这水温刚好,若不是鼻前都是醉人的香草味,宋青真的以为这是在南苑温泉呢。
“杜鹃,”
“嗯,夫人?”杜鹃以为宋青是要吩咐自己什么事情。
“这汤池泡着如何?”
“夫人是让我说实话还说瞎话?”
宋青笑了笑,说:“你这丫头,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瞎话我听它作甚,当然是要说实话了!”
杜鹃稍稍顿了顿,说:“舒服。”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恶意竞争,单是这香草汤池的主意,咱们就比不上他们。”
“夫人说的是,是杜鹃考虑不周,只觉着眼前的生意已经够好了,就没想到再去弄些新花样,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也不能全怪你,这一点我也是没有想到。”宋青从水面上捧起几朵香草花瓣,凑在鼻前闻了闻,说:“我倒是想会会这香草小铺的主人了。”
其实杜鹃也是和宋青一样的心思,对方如此的奇思妙想,她心里倒是真有几分佩服的,若是有可能,她也是想见见香草小铺的主人。
不知道对方为何躲着不肯露面,杜鹃心中暗暗猜想,难道对方也是和王妃一样,身份尊贵不方便让人知道,可王妃也不算是真的要隐瞒,若是真的想隐瞒,又不会让她来做玫瑰小铺的老板了。
宋青让杜鹃不要多想,放松下来,用心享受这香草温浴,杜鹃也听话的不再纠结,放松下来,也学着王妃的样子,闭上眼睛仰起头靠在了光滑的池壁上。
泡了香草浴,宋青就离开了。
虽然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可杜鹃还是回铺子里,指导着店里的伙计趁着这不忙的时候把铺子里从里到外彻底清理了一遍。
宋青从香草小铺出来后没有回侯府,而是去了相国府。
到相国府时,谢云行还没有从户部回来,倒是相国大人在府上,热情的招待了她,还邀请她一块下棋。
宋青棋艺不佳,相国大人答应让她五科棋子,宋青才心情忐忑的坐在了棋盘的另一侧。
因为宋青棋艺不佳,每走一步棋,她都要来回思量很久,这一盘棋还没有下完,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宋青看着棋盘,虽然自己还有几步棋可走,但是输赢一定,谢相国真是棋艺高超,让了自己五科棋子,还能轻松的赢了自己。
“早就知道云行棋艺高超,没想到他是出自您老门下,真是名师出高徒。”宋青礼貌的端起茶壶替谢兆坤倒了一杯。
谢兆坤乃三朝元老,为人又是刚正不阿,对他宋青一直都很敬佩。
“哈哈,哪里,哪里,王妃过誉了,老夫不过是闲来无事时就拉着云行这小子陪着一块下棋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这小子偷偷学去了老夫的本事,还自己钻研了专门对付老夫套路的布局,绝对是个坏小子。”
“爹,你又再诋毁我,我这明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你这么一说,好事也变成坏事了。”从户部回来的谢云行刚好听到了谢兆坤说的话。
“你这坏小子,敢偷学棋技,还不准你爹我说说了!”
“行,行,您老爱怎么说怎么说,只是在王妃面前,注意点分寸,别把你儿子我说的一文不值了就行。”
“王妃是来找你的,可不是来找我这老头子来下棋的,你们聊,我坐的太久了,要去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谢云行见相国要起身,连忙走到他身边,搀扶着他从椅子上起来,并把他的胳膊递给旁边的侍女,并细心交代要好好照顾相国大人之后,才坐到宋青对面。
“不知王妃找我何事?”
宋青看着相国有些蹒跚的步伐,说:“你们父子感情很好。”
“我爹他老来得子,我几乎是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时候也没少惹他生气,眼看着他都老的走路都不利索了,我也不忍心再惹他生气了。”
宋青也不和谢云行绕弯子,直接就对他道明了来意。
对谢云行来说,这几乎就是举手之劳,他也是欣然同意,并且还说这事还劳烦王妃亲自走一趟,又交代以后若是再有同样的事,只差了下人来告诉他一声就好。
老相国不知道去哪了遛弯了,宋青走时只让谢云行替自己告诉老相国一声,道别后,她则是放心的回了侯府。
回府时,赵卓远却不在府中,昂儿却在院子里与那个小丫鬟艺儿玩耍。
宋青走到凉亭,看到是昂儿正在叫艺儿写字。
看着眼前两小无猜的两个人,宋青抿着唇笑了笑,叫了昂儿一声:“昂儿,”
“皇婶,你回来了。”昂儿见宋青回来,就把手中的毛笔递给身边的艺儿,说:“你自己练习吧,笨丫头。”
“哦,知道了。”被人叫笨丫头,艺儿不高兴的嘟着嘴巴,不情愿的接过了昂儿递过去的毛笔。
照着昂儿写好的样板,歪歪斜斜的写了个艺字。
“你皇叔呢?”宋青问昂儿。
“皇叔刚刚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刚刚啊,怎么皇婶回来时没遇上皇叔么?”昂儿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宋青问。
宋青摇摇头,说:“没有啊,我从东边回来的,估计你皇叔是向西走了。”
“哦,大概是这样。”
“都快吃午饭了,你皇叔这突然又有什么事?”宋青嘀咕一句。
本没想得到昂儿什么回应,可昂儿却说:“大概皇叔约了人,出去吃饭了。”
宋青伸出手指在昂儿额头上点了点,说:“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人精了。”
“好了,不管你皇叔了,你先教艺儿写字吧,皇婶先回屋歇息歇息。”
“嗯。”
宋青又扭头看了看在写字的艺儿,轻轻的摇摇头,心说,这小丫头比自己还笨呢,自己像她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会写几十种药草的名字了,这小丫头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
好在这丫头比自己有福气,有昂儿这么耐心的教她,而自己只有师父那严厉的怪老头,一个字写错,手心里就要挨上几板子。
宋青回想着自己悲惨的童年,心里突然就想念起陆明风那怪老头了。
这老头,也真是太过分了吧,潇洒过头吧,都两年了,音讯全无。
除了想念,宋青心里还有一件事要向他求证。
黄鹤楼内,赵卓远定了一间上好的包厢,今天他就只请一个人,那就是谢家公子谢云行。
谢云行赶到黄鹤楼时,赵卓远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不过今天也算是有求于人,纵然心中不满,却还是克制了下来,笑意盈盈的招呼谢云行:“云行兄请上座。”
看赵卓远的冷脸一向习惯了,今天他突然热情起来,谢云行倒还真是不习惯,况且还是在自己迟到的前提下。
“侯爷先请。”在还没有摸清赵卓远想法前,谢云行不敢贸然行事,谦虚卑躬的把上座让给了赵卓远。
赵卓远一向坐主位坐习惯了,谢云行既然有意让之,他也不拒绝,欣然的就在主座坐了下来。
“不知侯爷这么着急把云行叫来有何事要吩咐?”
“吩咐谈不上,倒是有个忙,只有云行兄才能帮的上。”
听了赵卓远的话,谢云行大吃一惊,今天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吧,赵卓远也有说话这么客气的时候。
郑重其事的一句帮忙,让谢云行受宠若惊,不,更确切的说是惊魂未定。
到底是什么忙,上刀山下火海他可不干!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谢云行还是佯装淡定的说了一句:“愿闻其详!”
赵卓远似乎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毕竟求人办事,他不擅长。
想了想,才说:“谢兄可知道王妃开的玫瑰小铺?”
谢云行点点头,表示知道,但他看着赵卓远的眼神却满满的都是疑惑,侯爷为何会这么问,莫非是亲自替王妃推销她经营的那些霜膏?
“你帮我查查开在她铺子对面的香草小铺什么来头。”
听了赵卓远的话,谢云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呆愣在那里,好久没有发出声音。
赵卓远却以为他是不同意,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冷声道:“难道让谢兄很为难?”
“不,不,一点也不为难,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我看你方才满脸为难的模样,以为此事不好办。”
“正因为此事好办的很,才不用侯爷您亲自开口,王妃亲自来找我询问此事时,我已经觉着是受宠若惊了,哪想到现在侯爷您又亲自来找我,还请我吃了这顿好饭,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这次换赵卓远吃惊了。
“什么?王妃她找过你了?”
谢云行点点头,说:“嗯,你派人来找我时,王妃刚从相国府离开不久。”
赵卓远没有搭话,只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心情似乎是一下子变的不好了。
谢云行不知道情况,又问:“难道侯爷不知道王妃去过相国府吗?”
被谢云行这么一问,赵卓远当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自己确实不知道宋青已经去找过谢云行了,可是自己的妻子,在遇到困难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此时菜已经上齐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些珍馐美味,谢云行此时也正好饿了,刚拿起筷子,筷子还没碰到盘子里的菜,只听赵卓远手心里传来咳咳啪啪的几声,他刚想问是什么声音,就看到赵卓远使劲往桌面上拍了一掌,然后气呼呼的起身离开。
谢云行还没来得及问出侯爷要去哪里的话,赵卓远就摔门而去。
回过头再看看桌子上他拍过的地方,一堆碎成渣渣的瓷片,碎瓷片中间还夹杂着些冒着热气的茶叶。
这是什么状况?怎么突然发怒了?
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也没有啊。
谢云行实在是不理解赵卓远今天的喜怒无常,只怕可惜了这一桌子的菜,拿着筷子就想继续吃。
可筷子刚刚夹起一片酱牛肉,肉片都还没放到嘴边,就听见了啪啪几声暗响,谢云行以为是外面的声音,没打算理会。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谢云行面前的桌子轰然倒塌,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桌子的盘子全碎了个精光。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谢云行惊呆了。
这是什么功夫?
不管这是什么功夫,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欺负他不懂武功!
本是场饕餮盛宴,而作为盛宴唯一被邀请的客人,谢云行只吃到了一片酱牛肉,恰恰这黄鹤楼的大厨是以刀工出名,这薄如蝉翼的酱牛肉就是他的拿手菜之一。
薄如蝉翼,何等可怜。
谢云行没有吃到大餐,心有不甘,直接去了黄鹤楼的后厨,特意让大师傅又切了一盘牛肉。
他边吃边想,直到盘中的牛肉见了底,他仍旧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有这费脑子的功夫,不如办好侯爷交代的事情吧,还是先查清楚香草小铺什么来头吧。
吃饱后,谢云行去柜台结账,拿出一锭银子,本想着把自己方才吃的那一盘牛肉的银子给结了,没想到柜台却告知他方才那被打翻的一桌侯爷并没有结账,连并着打碎的碗碟桌椅,一共是白银一千三百两。
“什么!一千三百两!你们不如去打劫啊!”一向沉稳的谢云行也淡定不起来了。
“谢大人,您莫生气,莫生气,侯爷点菜时说您注重茶道,特意让使用了小店珍藏数年的那套紫砂茶具,这都没给您多要,那套紫砂茶具都是给您按照当年的价钱来算的,这么些年下来,这紫砂茶具的行情可真不止这个价了。”
黄鹤楼的伙计霹雳啪啦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珠,算珠被他上下拨弄了一番后,他又抬起头对谢云行说:“谢大人,据小人估算,那套茶具最起码也值两千两。”
“行,你那紫砂茶具值钱,可你要钱是找错人了,方才那桌菜可是武阳侯定的,要算账也要算到武阳侯身上才是。”
谢云行丢下一锭银子就要走人。
可那小二不依,连忙拦住了他,说:“谢大人,方才侯爷走时交代小的说您结那桌菜的账。”
“……”谢云行懵了。
这都是什么事,赵卓远这也算是求自己办事,定了一大桌的菜,自己没吃上不说,还要结账。
好,他交友不慎,自认倒霉,可那套紫砂茶具和他有什么干系?
那店小二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眼下大邑国是谁说了算。
若是在平时,谢云行说一他们自然不敢说二,可今天不同,武阳侯赵卓远说了一,他们只能跟着他一起说一,平常谢大人的话就靠边站了。
谢云行看这架势,再纠缠下去,不出半日,整个京城内就会疯传户部谢大人欺压百姓,巧取豪夺等等谗言。
这样的污名他倒是没什么,若是传到他那刚正不阿的相国老爹耳中,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了。
老相国的身子骨硬朗,自然是不会被气到吐血而死,谢云行担心的是老相国会请出家法,赐了自己一丈红。
谢云行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只好亲手写下了欠条,那店小二还仔细谨慎的让他在欠条上按了枚鲜红的手印,又仔细把欠条看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毕恭毕敬的恭送谢大人离开。
谢云行把心中吃了哑巴亏的账都一并算到了香草小铺身上。
此时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香草小铺的主人是谁,以至于从黄鹤楼出来后谢云行连相国府都没回,直接就去了户部。
户部的小吏们见到尚书大人都还大吃一惊,谢大人一向都是只有上半晌才在,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变的勤政了?
正在户部大小官吏都吃惊好奇时,谢云行叫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张大人,过来一下。”
被点到名的张大人心中一惊,不知自己被突然变的勤政的尚书大人叫是福还是祸。
不过他还是小心谨慎的跟着谢云行进了他平时办公的屋子。
“张大人,请坐。”谢云行招呼道。
“多谢谢大人。”张大人道谢后并没有坐下,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等着尚书大人发号施令。
“最近是不是有个香草小铺在户部备案过?”谢云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张大人一愣,香草小铺?没什么印象,光是京城每天都有上百家商铺来登基备案,再加上各地政府送来的,每天经手户部的少说也有两百家。
因为量大,他怕处理不完,也不怎么细看,只看有当地政府的印章,就算备案成功。
“张大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没有,还是没有印象?”谢云行语气中有些不悦。
“谢大人恕罪,是下官愚笨,没有印象了。”张大人不敢说谎。
“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查,我在这里等结果。”
“是,是,下官这就去查。”说完张大人转身就迅速的出了谢云行的屋子。
屋内留下谢云行一人,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盯着屋顶的瓦片,一片又一片的数着。
。
再说赵卓远,冷着脸回到了侯府,气势冲冲的进了屋,正想找宋青理论一二,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心情顿时更加烦闷,心里揣测着,她是不是又去哪里找什么人帮忙了。。。
她到底把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当成什么了?即便是两人之间有个什么无聊的三年之约,那现在还在三年之内,三年之内,她就必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心里绝对不能有第二个人。
赵卓远手指关节被他攥的咔咔作响。
在他满腔的怒气正要如火山般喷发而出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个人喊了声侯爷。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早在自己心里扎了根了宋青。
想到宋青去找谢云行求助的事,赵卓远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可转过身,看到宋青的脸,他就又忍不住的心虚。
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有什么资格冲她发火?
自己最亲的人欠了她那么多条人命,自己有什么资格对她发火?
想到这,赵卓远满腔的怒火瞬间就削减了大半。
“侯爷,您回来了?”宋青问道。
“嗯。”赵卓远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屋。
宋青见赵卓远脸色不太好,就追上去问:“侯爷,您吃午饭了吗?”
吃午饭了吗?已经上了菜,算是吃过了么?没吃又如何,这会也是没有任何胃口。
“吃了。”赵卓远又简单的给出了两个字,算是答案。
“哦,那就好,我和昂儿也刚吃完,我听昂儿说侯爷出去没多久,还怕您没吃午饭呢。”说着宋青就进了屋。
她刚一进去,就被赵卓远拦腰抱了起来。
宋青惊呼:“侯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赵卓远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索性猛一用力,就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这光天化日的,宋青不知道赵卓远突然从哪里生出这股欲。望,只好奇他刚刚出去见了什么人,是不是受到了那人的影响或刺激……
可赵卓远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几步就走到了床榻前,把她用力往榻上一扔,没有一丁点的怜香惜玉。
幸好方才她在榻上小睡片刻,铺开的锦被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若不是如此,自己的肩胛骨恐怕都会被他摔裂。
宋青皱着眉,揉着肩膀,责备道:“侯爷,你摔疼我了。”
赵卓远本想着把自己的一腔怒火转变成浴。火,就这样发散出来就罢了,没想到,看到她那如小鹿乱撞一般无辜又害怕的眼神,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走上前去,半坐在卧榻前,解开了宋青的衣带,轻轻的翻开了衣领处,轻轻的吹着方才她叫疼的肩膀。
“青儿,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对不起。”赵卓远眼里满是自责。
宋青不喜欢看到赵卓远这样的表情,只摇摇头,安慰他说:“侯爷不用自责了,已经不是很疼了。”
“青儿,”赵卓远轻轻的唤着宋青的名字。
一句青儿,饱含了多少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满腔的嫉妒,深深的愧疚,选择欺骗后的自责。。。太多太多,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侯爷,你方才是怎么了?我从来都没见你这样过?”
“青儿,你觉着我可靠么?”
“侯爷为何会这么问?”
赵卓远笑了笑,说:“只是随便问问,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其实赵卓远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他怕从宋青口中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索性就趁着她还未说出答案之前赶紧制止。
可宋青想了想,却幽幽的开口了:“可靠。”
自己认定的人,当然是可靠的。
宋青心中的话,却被赵卓远当做是安慰。
他想,她肯定是怕驳了自己的面子,才说出了苍白无力的可靠二字。
既然觉着可靠,那为何遇到了困难不来找自己的夫君,反而去求助别的男人?
她难道不知道么,男人要的答案并不只是简单的可靠二字,男人要的是自己女人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想到要求助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这才是他想要的,青儿,你到底不懂,还是不需要?
谢云行办事的效率还真是快,傍晚时分,户部就派人送来了一封信笺,收信人写的是武阳侯。
赵卓远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郡主。
原来是魏灵儿。
怪不得谢云行把收信人写成了自己,也算他考虑周到。
赵卓远把那张纸揉搓成了一团,扔进了纸篓,这个魏灵儿,真是能折腾,若不是现在是为太皇太后守孝期间,他会立刻让她远嫁西北。
免得留在京城成天无事生非。
再说谢云行,本想着查到香草小铺的主人好好修理他一番的,没想到抽丝剥茧,最后确定这人就是魏灵儿。
他突然就一点也不生气了,知道只有一个赵卓远就够魏灵儿受的了,他谢云行一向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现在倒有点替魏灵儿担忧了。
谢云行在琢磨,赵卓远到底会怎么惩罚一直倾慕与他的好痴心表妹……
第二天一早,宋青没吃早饭,就要出门,刚到门口就遇上了恰好早朝回来的赵卓远。
“侯爷,早!”
“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其实赵卓远早就猜出个大概,却还是想问上一问,期待着宋青会向自己求助。
“哦,我去铺子里看看。”宋青倒是如实回答。
“没吃早饭就要去,这么着急,昨天小丁说的什么香草铺的麻烦可解决了?”赵卓远有意提醒。
“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几句对话下来,赵卓远刚刚还炽热的眼神一下子冷淡了许多。
还是没有向自己求助。
可他已经多管闲事的帮她把麻烦处理掉了。
“侯爷,您今天回来的可是有些晚,昂儿等着你一起回来用早膳呢,恐怕这会昂儿已经快等不及了,你赶紧去膳房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已经擦着赵卓远的衣衫扬长而去了。
她本想着今天还要和杜鹃一起去对面的香草小铺再去观摩一番,顺便把他们好的地方学习学习,可和杜鹃两人都已经坐在铺子门口等了半天了,也不见对面香草小铺开门营业。
“夫人,他们怎么还不开门,昨天这个时候,他们铺子里可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杜鹃有些等不及了,扭头问坐在旁边的宋青。
宋青也是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心里琢磨着,这难道也是香草小铺的策略,开门营业时间也不固定,来博取宾客的好奇心?
可是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因为香草小铺没有营业,玫瑰小铺也是一改昨日的冷清,变得和往常一样热闹。
杜鹃已经没有了功夫陪宋青坐在门口等,而是走到了柜台里面开始手指翻飞的拨弄算珠。
宋青倒是个有耐心的,从早晨就坐在那里盯着对面的铺子,这一坐竟然坐到了晌午。
眼下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对面香草小铺却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
宋青生气的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心说这香草小铺也和它的主人一样藏首露尾的,太不地道。
谢云行办事的效率还真是快,傍晚时分,户部就派人送来了一封信笺,收信人写的是武阳侯。
赵卓远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郡主。
原来是魏灵儿。
怪不得谢云行把收信人写成了自己,也算他考虑周到。
赵卓远把那张纸揉搓成了一团,扔进了纸篓,这个魏灵儿,真是能折腾,若不是现在是为太皇太后守孝期间,他会立刻让她远嫁西北。
免得留在京城成天无事生非。
再说谢云行,本想着查到香草小铺的主人好好修理他一番的,没想到抽丝剥茧,最后确定这人就是魏灵儿。
他突然就一点也不生气了,知道只有一个赵卓远就够魏灵儿受的了,他谢云行一向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现在倒有点替魏灵儿担忧了。
谢云行在琢磨,赵卓远到底会怎么惩罚一直倾慕与他的好痴心表妹……
第二天一早,宋青没吃早饭,就要出门,刚到门口就遇上了恰好早朝回来的赵卓远。
“侯爷,早!”
“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其实赵卓远早就猜出个大概,却还是想问上一问,期待着宋青会向自己求助。
“哦,我去铺子里看看。”宋青倒是如实回答。
“没吃早饭就要去,这么着急,昨天小丁说的什么香草铺的麻烦可解决了?”赵卓远有意提醒。
“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几句对话下来,赵卓远刚刚还炽热的眼神一下子冷淡了许多。
还是没有向自己求助。
可他已经多管闲事的帮她把麻烦处理掉了。
“侯爷,您今天回来的可是有些晚,昂儿等着你一起回来用早膳呢,恐怕这会昂儿已经快等不及了,你赶紧去膳房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已经擦着赵卓远的衣衫扬长而去了。
她本想着今天还要和杜鹃一起去对面的香草小铺再去观摩一番,顺便把他们好的地方学习学习,可和杜鹃两人都已经坐在铺子门口等了半天了,也不见对面香草小铺开门营业。
“夫人,他们怎么还不开门,昨天这个时候,他们铺子里可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杜鹃有些等不及了,扭头问坐在旁边的宋青。
宋青也是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心里琢磨着,这难道也是香草小铺的策略,开门营业时间也不固定,来博取宾客的好奇心?
可是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因为香草小铺没有营业,玫瑰小铺也是一改昨日的冷清,变得和往常一样热闹。
杜鹃已经没有了功夫陪宋青坐在门口等,而是走到了柜台里面开始手指翻飞的拨弄算珠。
宋青倒是个有耐心的,从早晨就坐在那里盯着对面的铺子,这一坐竟然坐到了晌午。
眼下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对面香草小铺却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
宋青生气的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心说这香草小铺也和它的主人一样藏首露尾的,太不地道。
本来宋青是打算再和杜鹃一起去对面香草小铺去泡个香草浴的,可一等再等,铺子却没有开门。
杜鹃见宋青等有些不耐烦,替她倒了杯茶,说:“这香草小铺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昨天那么火爆,今天却是突然停业了。”
宋青喝了一口茶,说:“是啊,我也正好奇着呢,不过那香草浴泡着真是浑身舒畅。”
宋青停了听继续说:“今天本想着还想继续泡一次,却不想他们竟然关了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在今天咱们的宾客已经恢复的和往常一样多了。”
“嗯,是这个道理,杜鹃,你最近也张罗张罗,咱们也弄个汤池,至于里面要用的药材香草,我来想主意。”
“是,我最近就开始准备。”
宋青这一天也没什么事,琢磨着谢云行那里应该不会这么快有消息,回侯府也没什么事,就在铺子里待了一天。
宋青也算是等了一天,知道天开始变黑,玫瑰小铺关门的时刻,也没见对面香草小铺开门营业。
宋青是赶着用晚膳的时刻回侯府的,回屋简单的收拾一下,准备去用膳。
刚洗了脸,拿起毛巾擦脸时,赵卓远推开门进了屋。
“青儿,今天可是一整天都待在铺子里?”赵卓远先开口问。
宋青点了点头,说:“嗯,知道府里没什么事,索性就没有回来。”
“铺子里情况怎么样?”
听到赵卓远又打听铺子的情况,宋青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怎么最近两天侯爷对铺子里的经营情况如此上心了。
之前他可是对铺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不闻不问的。
“呃,还好,还好。”
赵卓远走到宋青跟前,看着她又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宋青想了想,觉着铺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宾客也恢复了之前的情况,没有人来闹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又想了许久,要非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就是对面的香草小铺突然关门不营业了。
不过,这算吗,这是别人铺子的事,营不营业似乎是和自己无关。
宋青摇摇头说:“没有。”
宋青的答案显然让赵卓远很不满意,他又追问一句:“当真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宋青又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把对面香草小铺关门没营业的蹊跷事情对赵卓远说。
“对面香草小铺关门没营业,算不算特别的事情。”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赵卓远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香草小铺关门后,青儿你心情如何?”
“哎,”宋青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青儿为何叹气,难道玫瑰小铺少了竞争对手,青儿不高兴?”
宋青摇摇头说:“高兴是高兴,只是对面铺子里的香草浴我还想再泡上一泡,没想到才开门一天,就关门大吉了,也不知道对面铺子是走了什么霉运。”
本来宋青是打算再和杜鹃一起去对面香草小铺去泡个香草浴的,可一等再等,铺子却没有开门。
杜鹃见宋青等有些不耐烦,替她倒了杯茶,说:“这香草小铺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昨天那么火爆,今天却是突然停业了。”
宋青喝了一口茶,说:“是啊,我也正好奇着呢,不过那香草浴泡着真是浑身舒畅。”
宋青停了听继续说:“今天本想着还想继续泡一次,却不想他们竟然关了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在今天咱们的宾客已经恢复的和往常一样多了。”
“嗯,是这个道理,杜鹃,你最近也张罗张罗,咱们也弄个汤池,至于里面要用的药材香草,我来想主意。”
“是,我最近就开始准备。”
宋青这一天也没什么事,琢磨着谢云行那里应该不会这么快有消息,回侯府也没什么事,就在铺子里待了一天。
宋青也算是等了一天,知道天开始变黑,玫瑰小铺关门的时刻,也没见对面香草小铺开门营业。
宋青是赶着用晚膳的时刻回侯府的,回屋简单的收拾一下,准备去用膳。
刚洗了脸,拿起毛巾擦脸时,赵卓远推开门进了屋。
“青儿,今天可是一整天都待在铺子里?”赵卓远先开口问。
宋青点了点头,说:“嗯,知道府里没什么事,索性就没有回来。”
“铺子里情况怎么样?”
听到赵卓远又打听铺子的情况,宋青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怎么最近两天侯爷对铺子里的经营情况如此上心了。
之前他可是对铺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不闻不问的。
“呃,还好,还好。”
赵卓远走到宋青跟前,看着她又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特别的事情?”宋青想了想,觉着铺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宾客也恢复了之前的情况,没有人来闹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又想了许久,要非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就是对面的香草小铺突然关门不营业了。
不过,这算吗,这是别人铺子的事,营不营业似乎是和自己无关。
宋青摇摇头说:“没有。”
宋青的答案显然让赵卓远很不满意,他又追问一句:“当真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宋青又想了想,实在是没想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把对面香草小铺关门没营业的蹊跷事情对赵卓远说。
“对面香草小铺关门没营业,算不算特别的事情。”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赵卓远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香草小铺关门后,青儿你心情如何?”
“哎,”宋青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青儿为何叹气,难道玫瑰小铺少了竞争对手,青儿不高兴?”
宋青摇摇头说:“高兴是高兴,只是对面铺子里的香草浴我还想再泡上一泡,没想到才开门一天,就关门大吉了,也不知道对面铺子是走了什么霉运。”
香草小铺的主人确实也是个有主意的,才一天的功夫而已,这铺子就似乎已经深入人心似的。
香草小铺关门歇业的事情一时间竟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大街小巷中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说话的人把各种猜测都说的绘声绘色的,好像自己才是流言中的主角,把这些话语中的事情亲身经历一番似的。
而关于香草小铺歇业的风波在京城还没停息下来时,京城又爆出了一个更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那就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魏灵儿,要去北陵替太皇太后守陵了,郡主此举真是感动天地。
先前灵儿郡主要远嫁西夏皇子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可谁知就在出嫁的节骨眼上,太皇太后仙逝了,耽误了灵儿郡主的婚期。
按照大邑的规定,这婚期一耽误可就是整整三年。
女子最美好的青葱岁月,却是要在那北陵孤孤单单度过了。
众人对郡主的孝心赞许之余,也对她坎坷的命运多了些许的惋惜。
而听到这一消息的宋青,心里多的只是吃惊。
魏灵儿要去守陵?
之前也没听她说有这样的打算?
为何突然要去守陵了?
自己也从来没听赵卓远提起过此事。
不过魏灵儿去不去守陵和自己全无关系,对面的香草小铺也已经重新休整,眼下已经换成了一家卖木梳铜镜的店铺。
自己托谢云行打探的事情,谢云行那边还没给查出来,不过,现在查不查也没什么干系了,反正香草小铺已经关张歇业了。
巧的是,宋青去对面新开的木梳店想买把木梳的时候,却碰到了谢云行带着左凤仪两人正在铺子里挑选木梳。
心里猜想两个人大概是好事将近,谢云行在陪他未婚妻选买嫁娶时要准备的东西。
这些细碎的东西,自然是不用他们两人亲自操心,今天他们两人却来亲自采买,大概也是为了婚前多接触一下,增进感情吧。
宋青不好打扰,正想趁着他们二人还没发现自己时转身出门。
可刚一转身,就听到那伙计热情的喊:“这位夫人为何刚进门就要离开,难道是本店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入的了夫人的眼?”
宋青心知经过这伙计的一声吆喝,本来注意不到自己的谢云行左凤仪二人一定会发现自己了。
索性她也不再想着躲开,而是转过身,大方的在柜台前,压低身子,仔细的看着整齐的摆放在柜台上的一排做工精致的木梳。
左凤仪此时正专心的比较木梳上的花纹,谢云行倒是有些漫不经心,觉着无非是一把木梳而已,能梳头发就好了,怎么简简单单的一把木梳,在女人眼里竟会有那么多的区别。
谢云行心思本来就不在挑选木梳上,方才听伙计那么i喊,他就看热闹似的连忙转过脸,朝宋青所在的方向看去,想看个究竟。
这一转脸,就看到了宋青。
谢云行连忙走到宋青面前,笑着招呼道:“赵夫人,近来可好?”
香草小铺的主人确实也是个有主意的,才一天的功夫而已,这铺子就似乎已经深入人心似的。
香草小铺关门歇业的事情一时间竟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大街小巷中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说话的人把各种猜测都说的绘声绘色的,好像自己才是流言中的主角,把这些话语中的事情亲身经历一番似的。
而关于香草小铺歇业的风波在京城还没停息下来时,京城又爆出了一个更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那就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魏灵儿,要去北陵替太皇太后守陵了,郡主此举真是感动天地。
先前灵儿郡主要远嫁西夏皇子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可谁知就在出嫁的节骨眼上,太皇太后仙逝了,耽误了灵儿郡主的婚期。
按照大邑的规定,这婚期一耽误可就是整整三年。
女子最美好的青葱岁月,却是要在那北陵孤孤单单度过了。
众人对郡主的孝心赞许之余,也对她坎坷的命运多了些许的惋惜。
而听到这一消息的宋青,心里多的只是吃惊。
魏灵儿要去守陵?
之前也没听她说有这样的打算?
为何突然要去守陵了?
自己也从来没听赵卓远提起过此事。
不过魏灵儿去不去守陵和自己全无关系,对面的香草小铺也已经重新休整,眼下已经换成了一家卖木梳铜镜的店铺。
自己托谢云行打探的事情,谢云行那边还没给查出来,不过,现在查不查也没什么干系了,反正香草小铺已经关张歇业了。
巧的是,宋青去对面新开的木梳店想买把木梳的时候,却碰到了谢云行带着左凤仪两人正在铺子里挑选木梳。
心里猜想两个人大概是好事将近,谢云行在陪他未婚妻选买嫁娶时要准备的东西。
这些细碎的东西,自然是不用他们两人亲自操心,今天他们两人却来亲自采买,大概也是为了婚前多接触一下,增进感情吧。
宋青不好打扰,正想趁着他们二人还没发现自己时转身出门。
可刚一转身,就听到那伙计热情的喊:“这位夫人为何刚进门就要离开,难道是本店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入的了夫人的眼?”
宋青心知经过这伙计的一声吆喝,本来注意不到自己的谢云行左凤仪二人一定会发现自己了。
索性她也不再想着躲开,而是转过身,大方的在柜台前,压低身子,仔细的看着整齐的摆放在柜台上的一排做工精致的木梳。
左凤仪此时正专心的比较木梳上的花纹,谢云行倒是有些漫不经心,觉着无非是一把木梳而已,能梳头发就好了,怎么简简单单的一把木梳,在女人眼里竟会有那么多的区别。
谢云行心思本来就不在挑选木梳上,方才听伙计那么i喊,他就看热闹似的连忙转过脸,朝宋青所在的方向看去,想看个究竟。
这一转脸,就看到了宋青。
谢云行连忙走到宋青面前,笑着招呼道:“赵夫人,近来可好?”
谢云行这一声问好,引来了正在专心挑木梳的左凤仪的注意,转过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宋青,也忙过来打招呼。
“真巧啊,赵夫人也来此挑选木梳。”左凤仪玲珑心思,听到谢云行称呼宋青为赵夫人,自己也就跟着一起这样叫了。
“是啊,真巧啊,我看这里新开了一家木梳店,就顺便进来瞧瞧,若是刚好有心仪的款式就买上一把。”宋青看了看左凤仪手中的两把木梳,继续问:“妹妹可有相中的?”
宋青这么一问,左凤仪倒是像想起一件事,连忙把手里的两把木梳呈现在宋青面前,很是为难的说:“我方才正在为此时为难呢,姐姐帮我看看这两把木梳到底哪一个更好看一些?”
宋青看了看左凤仪手中的木梳,两把木梳款式大致相同,都是打磨的光滑温润的黄杨木材质,只是上面雕刻的花纹有所不同,一个是极具喜庆意义的鸳鸯戏水,一对鸳鸯被工匠雕刻的栩栩如生,另一个上面却是雕刻着淡雅的兰花,那兰花看起来也是娇艳欲滴,仿若是真花映射到木梳上的一般。
把木梳拿到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宋青一向对这些植物比较了解,闻着这黄杨木的香气,基本能断定出它的树龄,这棵黄杨树少说也有五十年,实在是难得。
宋青本身是倾向于那把雕刻了兰花的,只是看左凤仪在鸳鸯花纹与兰花花纹二者中犹豫,便知道其实她的心思是倾向于鸳鸯的,毕竟这是谢云行买来送给她的,自然是要选择一些具有琴瑟和鸣夫妻和睦意义的。
首选当然是鸳鸯花纹的那一把,只是那一把雕刻了兰花的,也实在是让人难以割舍,这才让左凤仪犯了难。”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妹妹,这雕了兰花花纹的才是象征了最高洁的爱情,再说了,妹妹气质如兰,用这兰花木梳那是再相配不过了。”
听了宋青的话,左凤仪果然高兴的说:“姐姐一句话真是解决了困扰了我大半天的难题,真是谢谢姐姐。”
“妹妹客气了。”宋青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就算自己不说这句话,到最后,左凤仪也有可能会这样选择。
“姐姐快来挑挑,若是有看中的,让云行一并买了。”左凤仪说话的语气俨然已经把谢云行当成在夫君。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谢云行彬彬有礼,英俊潇洒,又官居高位,左凤仪自然是对他喜欢的很。
“我只是随便看看,妹妹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就好。”
谢云行想到前几天自己在黄鹤楼写下的一千三百两的欠条,心里就为吃了那哑巴亏憋闷。
赵卓远也真够狠的,敲了自己一千三百两不说,还把那魏灵儿赶到了北陵守墓。
今天正好遇到了宋青,他便想着就此事和她再说道说道。
“赵夫人,赵老爷最近在忙些什么?”谢云行问。
宋青摇摇头说:“他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都是些重要的事。”
谢云行这一声问好,引来了正在专心挑木梳的左凤仪的注意,转过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宋青,也忙过来打招呼。
“真巧啊,赵夫人也来此挑选木梳。”左凤仪玲珑心思,听到谢云行称呼宋青为赵夫人,自己也就跟着一起这样叫了。
“是啊,真巧啊,我看这里新开了一家木梳店,就顺便进来瞧瞧,若是刚好有心仪的款式就买上一把。”宋青看了看左凤仪手中的两把木梳,继续问:“妹妹可有相中的?”
宋青这么一问,左凤仪倒是像想起一件事,连忙把手里的两把木梳呈现在宋青面前,很是为难的说:“我方才正在为此时为难呢,姐姐帮我看看这两把木梳到底哪一个更好看一些?”
宋青看了看左凤仪手中的木梳,两把木梳款式大致相同,都是打磨的光滑温润的黄杨木材质,只是上面雕刻的花纹有所不同,一个是极具喜庆意义的鸳鸯戏水,一对鸳鸯被工匠雕刻的栩栩如生,另一个上面却是雕刻着淡雅的兰花,那兰花看起来也是娇艳欲滴,仿若是真花映射到木梳上的一般。
把木梳拿到手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宋青一向对这些植物比较了解,闻着这黄杨木的香气,基本能断定出它的树龄,这棵黄杨树少说也有五十年,实在是难得。
宋青本身是倾向于那把雕刻了兰花的,只是看左凤仪在鸳鸯花纹与兰花花纹二者中犹豫,便知道其实她的心思是倾向于鸳鸯的,毕竟这是谢云行买来送给她的,自然是要选择一些具有琴瑟和鸣夫妻和睦意义的。
首选当然是鸳鸯花纹的那一把,只是那一把雕刻了兰花的,也实在是让人难以割舍,这才让左凤仪犯了难。”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妹妹,这雕了兰花花纹的才是象征了最高洁的爱情,再说了,妹妹气质如兰,用这兰花木梳那是再相配不过了。”
听了宋青的话,左凤仪果然高兴的说:“姐姐一句话真是解决了困扰了我大半天的难题,真是谢谢姐姐。”
“妹妹客气了。”宋青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就算自己不说这句话,到最后,左凤仪也有可能会这样选择。
“姐姐快来挑挑,若是有看中的,让云行一并买了。”左凤仪说话的语气俨然已经把谢云行当成在夫君。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谢云行彬彬有礼,英俊潇洒,又官居高位,左凤仪自然是对他喜欢的很。
“我只是随便看看,妹妹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就好。”
谢云行想到前几天自己在黄鹤楼写下的一千三百两的欠条,心里就为吃了那哑巴亏憋闷。
赵卓远也真够狠的,敲了自己一千三百两不说,还把那魏灵儿赶到了北陵守墓。
今天正好遇到了宋青,他便想着就此事和她再说道说道。
“赵夫人,赵老爷最近在忙些什么?”谢云行问。
宋青摇摇头说:“他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都是些重要的事。”
不是故意隐瞒,宋青是真的不太清楚赵卓远都忙些什么,大都是朝堂上的事情,那些个军国大事,她也不是很关心。
可谢云行却是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重要的事?包括把灵儿郡主发配到北陵去替太皇太后守陵?”
“什么?灵儿郡主去守陵是,是,”宋青被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相比宋青的吃惊,谢云行脸上的惊诧也少不了多少,宋青竟然不知道安排魏灵儿去北陵守陵的事是赵卓远安排的。
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这夫妻二人,也真是做什么事事先都没有商量么?
谢云行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宋青:“赵夫人,在下有一件事想要在您这里求证一下。”
“什么事?”
“就是那天您来找我让我替您查一下香草小铺的事情,”
谢云行还没说完,宋青就打断说:“哦,哦,是这样,眼下香草小铺也关张歇业了,若是谢大人忙的话就先放一放吧。”
听宋青这么一说,谢云行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那天赵卓远的邪火是来自他的王妃。
敢情是他自己的王妃遇到了困难没有第一个向他求助,而是选择了求助别人,谢云行当下立刻了然,赵卓远这个心高气傲的,心里当然的接受不了。
可是,他们夫妻二人置气,到最后受到损失的竟然是他这个局外人,真是有冤无处诉。
宋青现在还不知道那香草小铺的主人就是魏灵儿,看来赵卓远并没有打算告诉她。
谢云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宋青眼下也不着急知道,自己又怕说了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惹了赵大侯爷生气,自己的荷包又要受损。
如此一想,谢云行倒没有把香草小铺幕后的老板是魏灵儿的事告诉她。
有了宋青的支持,左凤仪买下了那把雕刻了兰花花纹的木梳,而宋青则是随意转了一圈后,说没什么看中的。
三人简单的说了几句道别后,各自出了那木梳店。
谢云行左凤仪二人继续到前面的胭脂店闲逛,而宋青则是回了蔷薇小铺。
坐在铺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宋青漫无目的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京城贵女们。
自己托谢云行打听的事,到现在也没个信儿,虽说自己已经告诉他香草小铺已经关张,无需继续查证,但是他若是对自己的事上心,以他在京城的人脉,恐怕早就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到现在没有答案,那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青想到皇宫中清月宫内疯疯癫癫的江氏说的话,自己要找谁去查,从哪里开始查?
若是没有知己的人,恐怕连当年的卷宗自己都看不到,想搞清楚当年的案情,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赵卓远?难道自己要去求他么?
最近这段时间,赵卓远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对自己的宠溺已经超乎出了她的想象。
若是自己去求助他,他或许是唯一会真心帮助自己的人。
案情的事情,宋青本不想让赵卓远知道的。
案情关乎皇室,她怕赵卓远会有私心,会对自己有所隐瞒,本想着从其他渠道查证,可眼下看来,自己打算的那些渠道都是靠不住。
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压到赵卓远身上,若是他能坦诚告知,那自己当然是对他感激不尽,可倘若他对自己有所隐瞒,那自己也是无话可说。
如此一想,宋青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的就出了门,上了马车就朝侯府走。
宋青赶回侯府时,恰好魏灵儿的马车也刚好走到侯府门口。
大概是车内的人儿急于进府,马车的车轮都还没有停稳,魏灵儿就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宋青已经下了马车,走的到了门口,见是魏灵儿,她就没着急进府,而是站在门口等了片刻。
等魏灵儿下了马车,抬起头看到她时,她才笑着招呼道:“是灵儿郡主来了,真是稀客,快到府里来。”
魏灵儿对宋青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她心中已经认定,此次表哥把自己发配到北陵的事和宋青一定是脱不了干系。
定是宋青这诡计多端的妇人知晓了自己悄悄开了香草小铺要和她一较高下,这才用了下三滥的发自蛊惑了表哥,让表哥做出如此绝情的决定。
守陵,三年,这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毁灭啊。
魏灵儿不想认命,她今天打算来此做出最后一搏。
魏灵儿眼神犀利的瞪着宋青,没有回答宋青的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样的魏灵儿宋青倒是第一次见,之前,无论她如何的讨厌自己,可她却还每次都假惺惺的和自己套近乎,今天看来是烦透了自己,才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她不搭理自己自己还不乐意和她说话。
宋青见魏灵儿不搭理自己,她也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昂着头,高傲抬脚进了侯府大门。
而魏灵儿却不一样了,纵然她是大邑太皇太后亲封的灵儿郡主,可进入武阳侯府她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特殊待遇。
每次要进府求见,都需要等人通报回来赵卓远应允后,她才能进。
所以,魏灵儿看到宋青大摇大摆的进侯府的背影心情很是低落,低落中又夹杂着羡慕嫉妒,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油然升起。
宋青此时已经消失在大门内,没了影子。
魏灵儿则是仍旧等在大门口,等着门旁来回话,不知道自己的表哥会不会同意见自己,带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的时间就越发显的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进去通报的门旁终于一路小铺的赶来。
魏灵儿连忙走上前去,掏了个银锭子就塞到了门旁手中,说:“小哥辛苦了,这些是我赏给你的喝茶钱。”
“郡主,侯爷说他有事要忙,不见客。”说着话,门旁就把手心里的银锭子还给魏灵儿,说:“小的没有提灵儿郡主办好事,当然不敢拿您的银子。”
“这银子是小哥的辛苦钱,麻烦小哥再进去通报一遍,说是灵儿真的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侯爷,若是侯爷执意不见,那灵儿就只好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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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侯爷对灵儿郡主的态度,作为仆人的门旁小哥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之前也只是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才会对她一番客气。
眼下魏灵儿也知道自己的大靠山已经没有了,所以对武阳侯府的下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门旁小哥把魏灵儿递来的银子放入荷包中,也是客客气气的又转身进了大门,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魏灵儿则是站在大门门槛旁,焦急的探着身子,专注的望着大门里侧,对于里面的情况,想要尽早知道个一时片刻。
不一会儿,那进去通报的门旁小哥就返回来了。
魏灵儿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小哥,怎样?”
“回郡主,侯爷说有事要忙,不方便见客,若是郡主执意要见他,可能需要再次等候片刻。”门旁小哥向魏灵儿传递着自家侯爷的话。
看着灵儿郡主那失落的眼神,这门旁小哥也是心生不忍,又从荷包里把那一锭银子掏出来,还给魏灵儿说:“小人没有帮上灵儿郡主的忙,这银子郡主还请郡主收回去吧。”
魏灵儿又不缺这一锭银钱,自然不会收回,笑了笑说:“小哥刚刚进去向侯爷传话已是对我的帮助,至于侯爷肯不肯见我,那也不是小哥能左右的了的,这银子小哥是受之无愧,赶紧收起来吧。”
“多谢郡主。”道谢后,门旁小哥便把银子重新收到了荷包之中。
把银子放好后,他又问魏灵儿:“灵儿郡主,您看您是暂时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稍等片刻?”
明天就是要去北陵守陵的日子了,今天是最后一搏,魏灵儿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
“我在这里等着侯爷忙完。”魏灵儿坚定的回答。
“嗯,郡主在这里稍等,小人去搬来椅子您在这树荫下等着吧。”
魏灵儿拒绝道:“就不必劳烦小哥了,我在马车上就好。”
堂堂大邑国郡主,不能自由出入侯府,被人拒之门外,还要厚脸皮的坐在门口等,这让人见到还不是要笑掉大牙,虽然太皇太后已经仙逝,可魏家在大邑国仍然是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自己丢的起人,可魏家却不能跟着自己一起丢这个人。
对于这一点,魏灵儿心里还是有数的。
说完,自己就转身走到了马车旁,上了马车,然后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一处稍稍偏僻一点的地方,等候。
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毒辣,侯府附近并没有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没多大会功夫,魏灵儿坐的马车车厢内就开始闷热起来。
她悄悄的往上撩着吊帘,企图让外面的风吹进车厢里面来,奈何外面的空气也是热烘烘的,吹进来让人感觉更不舒服,索性她又把吊帘放下,闭着眼睛,静下心来,耐心等候。
这心一静下来,竟觉着车内空气没有方才闷热了。
她低头看了看食盒里的点心,微微的笑了笑,成功的场面仿佛已经就在眼前。
宋青知道赵卓远在侯府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房里,所以回府后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书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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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宋青走到门口先敲了敲门。
里面的赵卓远不知道敲门的是宋青,以为是那门旁小哥又来通报,便没好气的低声呵斥:“不是说过不见了么,为何还来禀报!”
听到赵卓远的呵斥,宋青先是一愣,后来又想起在门外遇到是魏灵儿,心下了然,知道赵卓远这是把自己当成通报魏灵儿的小厮了。
她便开口说:“侯爷是我。”
赵卓远听到是宋青,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山上,亲自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青儿,你想要见我进来便是,为何还要敲门?”赵卓远见宋青满脸红扑扑的,又说:“刚刚膳房送来了冰镇的红豆汤,快进来喝上一碗。”
宋青想了想门外也热的满脸通红的魏灵儿,又看看赵卓远,心想,这男人如此心疼自己,自己能阴差阳错的嫁给他,也真是天大的幸运。
心中一紧,宋青竟然在心底萌生出一种冲动,她撒娇的冲赵卓远身出双手,佯装满脸虚弱的说:“侯爷,我好想中暑了,两腿发软,你把人家抱进去可好?”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宋青第一次对自己撒娇,听的赵卓远那是身心激荡,浑身酥麻。
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就把眼前的人横抱在怀里,一个转身,两个人就进了屋,赵卓远还抬起脚,利落的关紧了门。
把宋青往刚刚自己坐的窗边一放,赵卓远便替她盛了一碗冰镇红豆汤,递给她说:“快喝了吧,解解渴。”
“嗯。”宋青把红豆汤接过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没有送到自己嘴边,而是把胳膊伸向了赵卓远。
“侯爷先喝。”
“我方才已经喝过了。”赵卓远轻轻把宋青的胳膊又推了回去,一调羹的红豆汤就被他推送到了宋青的嘴边:“青儿,张嘴。”
宋青听话的张开嘴,喝下了自己舀出来却被赵卓远宋到嘴边的红豆汤。
红豆汤甘甜清凉,喝到肚子里,整个人也瞬间变的凉快舒爽起来。
因为好喝,宋青没顾上说事,就先把手中的红豆汤喝了个精光。
她想要再盛一碗,却被赵卓远制止:“青儿莫要贪凉,红豆汤虽好,却是寒凉之物,不宜多喝。”
虽然没有喝过瘾,可宋青却是赞同赵卓远的话,也只好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空碗。
“青儿来书房找我可有事要说?”
宋青点点头,说:“嗯,是有件事想请侯爷帮忙。”
“青儿是我的妻子,我是青儿的夫君,你我二人风雨同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帮忙一说,为夫倒是希望青儿以后有什么事,能第一个想起为夫来。”
赵卓远虽没有明说,心里却还是在为宋青有事不找自己却找谢云行帮忙的事耿耿于怀。
“知道了。”宋青听到赵卓远这一番话,心里是高兴的。
在宋青刚想说时,就听到书房的门被大力的敲着,门外还传来门旁小厮的声音:“侯爷,不好了,不好了,灵儿郡主在门外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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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口的说话声,赵卓远刚刚还温和的脸色瞬间一冷。
张口就准备训斥那不懂规矩的小厮,刚想说话却被宋青制止了。
“侯爷,方才我进门时就见灵儿郡主双加绯红,大概是又在烈日下站了的缘故,会晕倒大概是中暑的迹象。”
“我让她回去,她执意要在门口等,会中暑也是她自己的缘故,与我何干!”
赵卓远了解魏灵儿。
中暑?这何尝不会是她想法设法想见到自己而上演的苦肉计呢?
“侯爷,灵儿郡主大概是因为明天就要去守陵了,这一去便是三年,她可能是有话给你说,见她一面又不会如何,你不妨给她一次机会。”
赵卓远看了看宋青,心里暗自叹气:哎,她魏灵儿打的什么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小心防着不说,还引狼入室。
“再说了,灵儿郡主她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小心呵护着的人儿,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侯爷应该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继续疼爱她的侄女才是啊。”
听宋青提到自己的母后,赵卓远面色才算是缓和了一些。
赵卓远从宋青对面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那小厮冷冷的说:“让她去客厅等候,我忙完就会过去。”
那小厮不理解赵卓远的意思,只想着灵儿郡主已经昏倒在马车内了,如何能去得客厅?
不过侯爷此时脸色真的是不太好,那小厮心中虽然疑惑,却不敢继续问个只字片语,连忙转身走了。
在他走到魏灵儿的马车前,把侯爷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后,自己正愁如何把她弄到客厅时,刚刚还双眸紧闭的郡主眼睛就缓缓的睁开了。
“什么?侯爷他真的是这么说的?”魏灵儿虽然已经尽力的把声音伪装的很虚弱,可若是细心人却是不难听出她话里的兴奋。
“嗯,千真万确,侯爷说让郡主先到客厅等候,他随后就到。”
魏灵儿此时眼睛已经完全睁开,自己下车进了侯府的大门。
跟在她身后的小厮却是在心中暗叹:爱的力量真的强大到不行,刚刚还昏死过去的郡主在听到侯爷同意见她时,竟然能自行从昏睡中醒来,实在是让人折服。
宋青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赵卓远还想让她继续说,可她却说此事也不着急,等明天再说也不晚,让他先去见魏灵儿。
赵卓远拧不过宋青,只好去客厅见魏灵儿一面,他邀请宋青同去,可宋青却以累了为由,回房休息去了。
她不喜欢魏灵儿,也不想见到她,可是自己也同为女人,自然是懂的魏灵儿的心思,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宋青愿意再给魏灵儿这一次机会。
这次倒不是成心把赵卓远让给她,而是宋青知道赵卓远的心一定不会被魏灵儿占据,所以才会如此放心的让他去。
再说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她相信魏灵儿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今天拿命相搏,大概是想说些决绝的话,让自己的表哥心疼自己,然后改变让她去北陵的主意。
所以,她才会如此大方的让赵卓远去接待魏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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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回了房,赵卓远在书房也待不下去,心想着早些把魏灵儿打发走,放下手中的书本也就去了客厅。
一走到客厅,就见到魏灵儿满脸虚弱的靠在烟色圈椅上。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没有了方才宋青口中所说的绯红,取而代之的而是虚弱的惨白。
或许这次她不是在说谎,或许是真的中暑了。
如此一想,赵卓远对魏灵儿的警戒之心也就放松了不少。
魏灵儿见到赵卓远过来,慌慌张张的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才刚刚站起来,整个人就忽然像失去了平衡一般,往前倾去。
因为放松了戒心,赵卓远本能的就快速上前几步,伸手就接住了几乎要到底的魏灵儿。
被赵卓远如此近距离的扶着,魏灵儿倒是像着急避嫌似的,连忙推开了他,她自己也后退了一步,直到双腿贴着椅子边缘再也无法后退为止。
“灵儿多谢表哥。”
今天的魏灵儿倒是让赵卓远觉着有些吃惊,之前的她可不是这样,只要一有机会,她可是会找准机会就往自己身边靠,今天这般疏远,真是新奇。
不过赵卓远并没有把心里想的挂在脸上,而是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回道:“伸个手而已,不必多想。”
“灵儿知道,表哥虽不善言语却是心善之人,刚才若是换成旁人,表哥也会伸手相助的,灵儿心里有的只是表哥出手相救的感激而已,并无其他感情。”
听了魏灵儿这句话,赵卓远真的想凑近了好好看看眼前的人了,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魏灵儿了。
怎么像是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今天来找我何事?”虽然觉着今天的魏灵儿和往常不同,可赵卓远也不想和她多说,直接问清她的来意。
魏灵儿顿了顿,说:“灵儿知道今天打扰了表哥,只是灵儿明天就要去北陵了,恐怕三年之内是再无机会见到表哥了,所以就特意做了些点心,想趁着走之前送来给表哥尝尝。”
赵卓远的视线随着魏灵儿移到了她身边高桌上的烟色食盒上,过了一会才缓缓的说:“我并不喜欢吃这些甜味的点心。”
“表哥放心,灵儿这次特意做的是吊炉香酥烧饼,有五香麻辣两种口味,表哥想吃五香的还是麻辣的?”
赵卓远本想拒绝,可魏灵儿一句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竟让自己一时没了拒绝她的理由。
虽不想吃,却也是随口说了句‘五香’。
魏灵儿心中一喜,连忙打开食盒拿了一块五香口味的表面上沾满了密密麻麻芝麻的香酥吊炉烧饼,双手送到赵卓远跟前。
烧饼被烤制的黄橙橙的,远远的就能闻到芝麻混着五香粉的特有的香气,看着焦黄的表皮,甚至能想象的到焦脆的口感。
接过烧饼,赵卓远直接咬了一口。
烧饼果然是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咬在口中唇齿留香,吃完一口还想继续咬第二口。
因为烧饼被魏灵儿当成点心一样精心烤制,个头也是很袖珍的小小的一个,没多大会功夫,一个五香吊炉烧饼就进了赵卓远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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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卓远吃掉整整一个烧饼,魏灵儿的眼神散发着算计的光芒,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她的心按捺不住的开始兴奋起来。
魏灵儿倒了一杯茶,递给赵卓远说:“表哥,烧饼太干了,您还是先喝口茶吧。”
“嗯。”赵卓远伸手接过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飘在水面的茶叶,就低头喝了一口。
一口茶刚刚下肚,他都还没来得及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就听到‘啪’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在客厅伺候的小厮听到声音后连忙进了客厅,一进客厅就看到自家侯爷倒在地上,面色发白,似乎是中了毒。
小厮正要问魏灵儿侯爷是怎么了时,魏灵儿却快步走过来说:“快去叫你家王妃过来,看看侯爷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昏倒了?”
那小厮见侯爷这样,一时也是乱了阵脚,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魏灵儿给出了建议,他自然不会怀疑,转身拔腿就跑出了客厅,朝着宋青住的小院飞快的奔去。
小厮赶到小院时,宋青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王妃,王妃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厮人没到声音倒是先传到了宋青的耳中。
听到小厮慌慌张张的声音,宋青停下手中的剪刀,抬头向门口看去,这一抬头,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狂奔而来的人。
“怎么了?如此惊慌?”
“王妃,侯爷昏倒了!”
“什么?侯爷昏倒了?怎么回事?”
“侯爷和灵儿郡主一直在客厅说话,小的怕侯爷有什么吩咐,就一直在客厅门外伺候着,可突然就听到了一声茶杯摔地破碎的声音,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忙进去看看,可刚一进去,就看到侯爷面色苍白的倒在了地上。”
“魏灵儿呢?她在哪?”
“就是灵儿郡主让小的来叫王妃您过去看看,小的看她脸色也很是焦急,恐怕也是不知道侯爷突然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厮喘了口气,又说:“王妃您快些过去看看吧。”
宋青放下手中的剪刀,赶紧走出了小花园,快步的朝客厅走去。
刚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到魏灵儿类似挣扎的声音:“表哥,表哥,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宋青连忙向客厅里面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赵卓远光着上身,俯着身子,魏灵儿则是坐在椅子上,伸手推着她,嘴里还一边说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显得很是弱势可怜。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刚刚飞奔着去叫宋青的小厮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方才自己走的时候,明明看到侯爷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的,怎么,怎么才这会的功夫,这里就变成了这样?
宋青扭头看了那小厮一眼,眼神中都是匪夷所思。
那小厮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青的眼睛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刺痛了。
看着匍匐在魏灵儿身上的赵卓远,宋青紧紧的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想叫住他,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喉咙里却像是哽住了一团东西,任由她再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算了,兴许叫了得到的答案更让人失望。
她怯懦又软弱的选择了逃避。
转身出了客厅。
“王妃!”小厮见宋青脸色不好,便开口叫了一声。
宋青像是抱了最后希望一般,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并且回头朝客厅看去。
她心底希望赵卓远听到小厮听到小厮叫自己会停下来,可现实终究让她失望了。
客厅内的赵卓远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仍然是趴在魏灵儿身上,他身下的魏灵儿还挣扎着大喊着。。。
这喊声更像是几十把锋利的刀刃同时刮着她的心头肉,疼的让她几乎要窒息。
宋青待在原地愣了许久,这峰回路转间,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逃避?从来都不是她宋青擅长的事情。
伸手在脸上搓了搓,让刚刚脸上僵硬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下,她抬脚竟然朝客厅走去。
魏灵儿见到正渐渐朝自己走来的宋青,脸色吓的近乎惨白,她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准宋青会像这般面色坚毅的朝自己走来。
宋青每走近一步,魏灵儿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刚才一声声逼真的求助也是发不出了丝毫的声音。
骗局马上就要被揭穿,一旦被揭穿,也就意味着她魏灵儿乃至整个魏家的脸面都被丢光。
更何况,自己的表哥自己是再了解不过,他生平最厌恶被别人算计……
魏灵儿简直不敢想象等药劲下去后,他会如何的惩罚自己。
在他把自己发配到北陵守陵时,自己就知道宋青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重要,只是自己不死心也不甘心,才想出了这奋力一搏的手段。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落了空。
魏灵儿绝望的闭上眼睛,心里暗骂老天爷的不公平,自己和表哥认识这么多年,也对他芳心暗许了这么多年,为何到最后会输给一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宋青。
看着他对她宠溺成这样,这叫她如何的甘心。
待宋青走到魏灵儿跟前时,魏灵儿的脸已经白的如同白纸。
看着魏灵儿脸上的表情,宋青几乎顿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低头又看了看赵卓远,他双眸紧闭,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意识,他脱掉的衣衫,恐怕也是魏灵儿替他代劳的。
宋青伸出手指,搭在了赵卓远的脉搏上,见他脉象平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魏灵儿抽着嘴角笑了笑,说:“王妃多疑了,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危害表哥性命。”
“灵儿郡主如此痴情,仔细说来,倒是侯爷辜负了郡主的一片痴情。”
“事已至此,我自不会多说,如何处置,随便王妃您。”
“我没有权利处置灵儿郡主,今天的事情还是要等侯爷醒来后再做打算,兴许侯爷会念你一片痴情,不会过多追究。”
听到宋青说要让赵卓远亲自处置自己,魏灵儿近乎绝望的闭上眼睛,她似乎能想象的出自己的下场。
宋青叫人把赵卓远送回房中,她也转身要走,偌大的客厅内只留下了魏灵儿一人,颤抖着身体,脸色煞白。
宋青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客厅内的魏灵儿叫了自己一声。
“王妃!”
宋青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到魏灵儿竟然双膝跪地。
她吃惊的瞪大眼睛,没想到魏灵儿竟然会向自己下跪。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宋青没想搭理她。
可她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阵混乱之声,再次转头过去时,只见魏灵儿胸口插着一把刀,倒在地上,身边一滩鲜血,红的刺眼。
这次宋青就算是心里再生气,也是走不开了。
她连忙快步跑回了客厅,走到了魏灵儿身边,蹲在地上查看她胸前的刀伤。
刀柄距离她身体只剩下了分毫的距离,匕首扎的很深,看来魏灵儿这次是真的抱了必死之心。
鲜血顺着刀口正迅速的往外流,魏灵儿的脸色也因为失血而渐渐变的越发苍白。
如果不把血止住,恐怕要不了多久,魏灵儿就会失血而死。
宋青最见不得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连忙差人去取了自己的药箱。
人命关天的事情,侯府的下人也是害怕,飞奔似的,没过多久就把宋青的药箱拿了过来。
张小宝不在府里,府里没有人懂的医术,宋青一时找不到帮手,可是魏灵儿眼下的情况,却不容许再有片刻的耽搁。
无奈之下,宋青也只好叫了两个人,帮助自己固定住魏灵儿。
她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之后,吩咐按住魏灵儿的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动后,自己双手攥住了刀柄。
刀被插的这么深,宋青不敢保能救好她,若是伤及心脏,自己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了她。
现在宋青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刀剑没有伤及到魏灵儿心脏要害。
攥紧刀柄后,又和按住魏灵儿的两名下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宋青使了一个猛力,就把扎在魏灵儿胸前的到拔了出来。
噗嗤一声,随着刀被拔出体外,从刀口处喷出了一大股鲜血。
那两个按着魏灵儿的下人避之不及,被喷了满脸的鲜血,他们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的松开手就想退缩。
“别动!”宋青大喝一声,两个人才算是又稳住,重新按住魏灵儿。
宋青则是手脚利索的拿着沾满了云南白药的白纱布塞进了魏灵儿的刀伤之中。
刀伤接近四指,看着血淋淋的,万幸的是幸好没有伤及到心脏,能及时止血成功,魏灵儿就还有救。
云南白药是师父亲自配置的,自己一向都是随身携带,上次赵卓远被人暗算用去了一大半,今天还剩下这小半瓶,幸好这云南白药止血效果奇好,否则这小半瓶药粉,是怎么也止不住魏灵儿此时正涓涓不止的流着鲜血的伤口。
把沾满鲜血的纱布扯出后,宋青又往伤口伸出洒了药粉,然后又拿起消了毒的银针,穿好线,一阵一阵的替魏灵儿缝好伤口。
等宋青做完这一切时早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而那两个没见过这血淋淋场面的下人,也是被惊的满身大汗,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宋青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汗水,看了看那两个近乎虚脱的下人,稍稍笑了笑,说:“行了,你俩若是觉着浑身发软,不妨就先躺在这里歇息片刻。”
听到王妃正巧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两个硬撑着的下人很有默契的,普通普通两声倒在了地上。
他们也只是负责按住灵儿郡主而已,和平常做的挑水砍柴的活相比,刚刚的活一点也不累,会浑身发软全都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被吓到了而已。
又从门外叫了两个人,找来了一块木板,木板上铺了一层棉被,两人轻轻的把魏灵儿抬到木板上,按照宋青的吩咐,把她送到了距离王妃住的小院最近的客房。
魏灵儿失血过多,恐怕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
宋青看着躺在卧榻上的魏灵儿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魏灵儿虽然是心机颇深,但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文文弱弱的娇弱模样,没想到这次如此果决,竟然真的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不过,魏灵儿倒真的是个有心思的,这一刀没有白挨。
这一受伤,明天去北陵守陵的日子肯定是要推后的,而赵卓远见她伤成这副模样,肯定也会从轻处罚,或者更好的结果是对她既往不咎。
魏灵儿还会随身携带匕首?匕首插的那么深,竟然只差了分毫的距离不到心脏?
是她魏灵儿命大还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特意拿了一把永远也到不了心脏的匕首来?
而且她来侯府不是送点心的么?即便是特意在点心了下了药有心勾引,可为何要随身带了把匕首?
这把匕首就是她的退路,唯一的退路。
理清思路的宋青还在暗骂自己被算计了还担心别人的性命。
哎,自己也实在是太傻,做了别人的垫脚石不说,还搭上了仅存的小半瓶白药。
看了看手中空空的小瓷瓶,宋青心里又开始念叨起师父陆明风来。
这老头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京郊他还有个家,家里还有个徒儿……
宋青还在那里愣神,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王妃,王妃,侯爷醒了,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醒了就好,伺候侯爷多喝些水。”虽然赵卓远是被魏灵儿陷害,可是想想刚刚的场面,她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开心。
听到下人禀报说他醒了,宋青也没有想立刻去见他的念头。
“王妃,侯爷他,他不喝水啊,醒了就吵着要见王妃,小的见侯爷双目发红,就赶紧过来寻王妃了。”
宋青先前替赵卓远把过脉,把脉时并没有发现他脉搏有什么不正常,心想着他又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就推测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去回了侯爷,就说我马上就去。”宋青只是想把那下人差走,其实心里并没有要去看赵卓远的打算。
再说卧房内刚刚醒来的赵卓远,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汗水也是顺着脸往下淌。
他狠狠的攥着拳头,闭上眼睛,仰着头,牙关紧咬,像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一番。
丫鬟见赵卓远脸色不好,连忙端了茶到他跟前:“侯爷,您先喝杯茶吧。”
话音还未落地,赵卓远就睁开眼睛,使劲瞪着那端着茶的丫鬟,那小丫鬟被赵卓远眼神盯的浑身发冷,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她手中的茶杯还是被赵卓远一把夺了过来。
赵卓远夺过茶杯后并没有喝水,而是愤怒的把茶杯摔到地上,大声吼出一个字:“滚!”
侯爷平时在府里虽然不怎么说话,可也未曾见他如此暴虐的骂府里的下人,尤其是这些小丫鬟们,他更是未曾开口训斥过一句。
今天这般反常,吓的那小丫鬟一句话不敢说,转身就委屈的飞奔出了屋子。
屋外的木兰姑姑对刚刚被训斥的小丫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把她打发走了。
屋里刚刚传来那个摔碎茶杯的声音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木兰姑姑着急的望着门外,心里暗自着急,派去请王妃的小厮怎么还没回来?
着急之余,她也没有办法,只好亲自进屋看看侯爷情况怎么样,破碎了这么多的瓷器,侯爷有没有被碎瓷片割伤?
木兰姑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赵卓远的声音:“快去叫王妃来!”
“侯爷,您再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请王妃了,王妃马上就到了。”
“快!”快字之后,又啪的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花瓶被摔碎了。
木兰姑姑见派去的小厮还不回来,心里着急,便又叫来艺儿,让艺儿再去找找王妃,并嘱咐若是找到了王妃务必想法设法让王妃放下手中的一切前来看望侯爷。
艺儿乖巧的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
艺儿刚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刚刚木兰姑姑派去请王妃的小厮。
“大毛哥,木兰姑姑不是让你去请王妃了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王妃怎么没来?”
“王妃说让我先回来,她说她马上就回来?”
“可是侯爷发狂了,若是王妃再不回来,恐怕侯爷就要把整个侯府给掀翻了。”
“啊!那可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去请王妃了,侯爷嚷着要见王妃,大毛哥,你先别回去了,与我一同再去找王妃,木兰姑姑嘱咐一定要把王妃找来。”
见艺儿的提议有道理,大毛赞许的点点头,连忙带着艺儿朝会客厅走。
艺儿大毛两个人走到会客厅时,宋青还没离开,正望着屋檐下盛开的花朵发呆。
艺儿见到宋青后大喊:“王妃,王妃,不好了,侯爷发狂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宋青回过头,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两个人,皱了皱眉,问:“侯爷发狂了?”
“嗯,王妃您快回去看看吧,侯爷一直说要见您,他从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还一直砸东西,您快回去看看吧。”
宋青皱着的眉又加深了几分,刚刚赵卓远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会突然发狂,不过看艺儿这满脸着急的模样,所说应该不假。
虽然心里对赵卓远刚刚的行为还有所介怀,可宋青还是不放心的赶紧和艺儿大毛一块回了自己和赵卓远住的小院。
宋青这还没有进院门,远远的就听到了从院子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桌椅倒地的声音。
大概是屋内的瓷器已经被他摔了个精光,眼下只有摔桌子砸板凳了。
“怎么会突然发狂呢?”宋青轻声嘀咕了一句,脚下却加快了步伐,快速的朝屋门走去。
刚一推门,就听到屋内的人暴虐的怒骂:“滚的远远的,快把王妃给我找来!”
宋青不知道发狂了赵卓远倒地是有什么事非把自己找来不可。
“侯爷,您找我何事?”宋青把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屋内乱七八糟的样子。
能摔碎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完整的,能被推倒的家具没有一件是整整齐齐的立着的,倒是最靠里侧的卧榻,床褥叠放整齐,不知道是不是靠近边缘的缘故,似乎是没有被这阵狂风暴雨波及到。
赵卓远看见宋青,一双眼睛就更是红的厉害。
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的厉害。
宋青行医多年,却没见过这像赵卓远这种情况,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发狂。
“侯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赵卓远哪里还有功夫回答宋青的话,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她,一把抱起她就往卧榻前走。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快放我下来呀,难道你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是要像这些瓷器一般,把我摔个粉碎么?”
“恐怕你接下来要经历的比这些瓷器还要惨烈!”赵卓远声音沙哑。
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宋青仿佛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她连忙惊慌失措的挣扎:“侯爷,要害你的又不是我,你有火气也不要往我身上发呀,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呀。”
扑腾!
赵卓远是把她放下来了,只不过她刚刚落到卧榻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又被他狠狠的压在了身下。
宋青还没来得及问赵卓远这是要做什么,刚刚张开的嘴巴就像是特意邀请对面的人一样,被他强势的攻占。
无奈,宋青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到最后,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赵卓远说的没错,她的经历是比地上的那些碎瓷片惨烈多了。
这些瓷片也不过是瓷器啪的一声被人摔在地上产生的而已,而自己,仿佛是被千万个石磙从身上碾压过一番,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酸疼。
行医多年的宋青,在赵卓远身上才见识到江湖传闻中的春。药的厉害。
不过,扭头看看躺在身边的人,双眸微眯,嘴角上扬,面带微笑,浑身透着一种酣畅淋漓后的舒畅。
宋青终于知道,为什么屋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而只有这卧榻保持着原样。
原来赵卓远根本就没有发狂,他比谁都有理智,知道什么东西都可以碎,唯独这卧榻要保持完整。
感觉好累,宋青不想再继续想下去,闭上眼睛就想入睡。
这时旁边的赵卓远凑过来,在她脸上轻吻一下,柔声说:“青儿,辛苦了。”
宋青本不想说什么的,可听赵卓远这么一说,她又忍不住奚落他:“侯爷,这番力气恐怕是用错人了。”
“青儿何出此言?”
宋青斜他一眼,说:“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侯爷身下之人就不是我,而是你的灵儿表妹了!”
宋青语气带着明显的酸味,让赵卓远听着无比的舒服。
看来他的青儿似乎是有些上道了,这还知道吃醋了。
赵卓远伸手轻轻捏着宋青的下巴,满脸笑意的问:“我的青儿可是终于知道为我吃醋了?”
被赵卓远说中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心思,宋青心中一惊,恍然间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吃醋。
原来,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这么在意眼前的这个人了。
此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到了室内,虽然屋里一片凌乱,可这一地的碎瓷片镀上一层金黄也显的格外的美丽。
卧榻上心心相惜的两个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沉默却不尴尬,彼此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岁月静好大抵不过如此。
可这美好的时光,随着宋青的一句话瞬间消失的全无踪影。
“侯爷,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二十几年前的太医宋一德的案子。”宋青胳膊撑在赵卓远胸膛上,柔声细语的对他说。
自己没怎么求他办过事,她以为赵卓远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没想到赵卓远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半,愣在原地盯着屋顶看了半天也没给做出回应。
宋青又撞了撞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侯爷,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二十几年太医宋一德的案子。”
宋青把话重复了一遍后,赵卓远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可他的眼神却有意躲避这宋青:“啊,嗯,待有空了就查。”
宋青没看出赵卓远的异常,又问:“听闻当时这案子轰动一时,宋一德乃是宫中太医,侯爷当时应该也在宫中,可曾听闻过这案子?”
赵卓远机械的摇摇头,说:“没有。”
“哦,也正常,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侯爷那时候该还是个少年,没有听说过也不算稀奇。”
赵卓远没再答话,似乎很疲惫一般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选择了欺骗,纸终归是保不住火,如果她有心要查此案,就算自己有心隐瞒,可瞒的了一时,又怎么能瞒的了一世?
等到宋青知晓事情的始末时,那大概也就是他们的缘尽之时。
他不舍得失去她,所以,才会隐瞒,能瞒多久,自己就还能拥有她多久。
宋青见赵卓远睡了过去,知道他折腾许久肯定是耗费了不少的体力,也不再与他说话,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前,也沉沉的睡着了。
。
四月初九,大晴。
位于京城北郊凤凰山上的大钟寺举行庙会,这一年一度的庙会不像是民间寻常的庙会,这是皇家为天下百姓苍生祈福的。
宋青和赵卓远是四月初八赶到寺内的,因为还有许多事要安排,这天宋青和赵卓远二人起了个大早。
赵卓远安排庙会详细事宜,而宋青忙完自己的负责的事情见还没到用早膳的时候,就在这闲暇之余去寺庙外的山路上去转悠一圈。
最近在京城待的太久了,好不容易来到这空旷的北郊,心情顿时觉着爽朗不少,眼下正是春日艳阳天,恰巧是出去舒展舒展筋骨最好的时候。
宋青自然是不会错过这好时光。
眼下已是四月初,山间的树木头长出了新绿的树叶,树叶上挂着剔透的露珠,被刚刚升起的阳光照的发出闪闪的光芒。
树枝上的鸟儿也忙着在枝缝间穿梭嬉闹,一不小心踩掉几片树叶缓缓的落下来,刚好落在了从树下经过的宋青肩膀上。
轻轻拂去树叶,叶子上的露珠还在她衣衫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这般美景,若是能和赵卓远一起欣赏就好了。
宋青抬头仰望着嫩绿嫩绿的树叶,心中发出感慨。
心中惦念的人仿佛能感应到她的心思一般,这才刚刚感慨罢,宋青就听到了赵卓远的声音。
“青儿为何孤身来此,不知道为夫一眼看不见你就会想你么?”
宋青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上一刻才想到赵卓远,这一刻他怎么会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刚刚出来时,他还忙的焦头烂额,宋青见他没有功夫顾及自己,所以就单独出来了。
怎么?难道是方才自己出来时他看到了自己?
回过头时,赵卓远已经走到了宋青跟前,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树叶上挂着的露珠,觉着露珠很美,所以心中一动,才想着把这些露珠都摘下来,送给自己的青儿。
赵卓远伸出手,使劲的在树干上推了几把,树枝震动间,叶片上的露珠就纷纷的落了下来。
印着金色的阳光,那纷纷落下的露珠仿若是颗颗饱满剔透的宝石一般。
而此时宋青和赵卓远并肩置身于这宝石雨中,一对璧人,置身仙境,美的不可方物。
宋青仿佛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赵卓远用下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摩挲两下,柔声问道:“美吗?”
如何不美?自己之前都是赶着露水上山采药,知道露珠是美丽,可是这美的像宝石一般的露珠雨,自己却是第一次见。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夫君精心送给自己的。
宋青使劲点了点头,说:“太美了。”
“我的青儿喜欢,那为夫就把这正片山林的露珠摘下来送给你。”
说这赵卓远就开始行动,拉着宋青跑到了下一棵树下,用同样的方法,震落了满树的露珠。
一连敲打了十几棵树,宋青怕赵卓远手掌吃不消,就让他停下来。
可他却说太阳一升高,露珠就快要消失了,他要赶在它们消失之前,多送些给她。
赵卓远对自己的宠溺,让宋青只想永远沉浸在这甜蜜的幸福之中。
她甚至开始想象有朝一日他远离了朝堂,他们二人就隐居在此山林之中,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可随即,她又打消了此念头。
如今他可是掌握了大邑命脉的武阳侯,如此官居高位,他又怎会轻易退出朝堂甘心和自己一起隐居在此。
山林之乐,大概是像她这样没有追求没有抱负的人才会喜欢的生活吧。
想着想着,宋青竟觉着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直到一滴露珠滴在她的额头上,那清凉的触感才让她回了神。
“好了,这大概是这山林中最后一滴露珠了,若是青儿还没看够,明天我带你再来。”
“侯爷给青儿的已经够多了,青儿怎敢贪心奢望的太多。”宋青这一语双关,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失落。
时辰已经不早了,恐怕这时太后上官蓉和一干朝廷大臣已经到了这大钟寺内。
怕误了祈福的时辰,宋青和赵卓远二人不在山林中久留,交谈着便转身回还。
就在两个人走到寺庙门口时,宋青突然在寺庙院墙的临近转角处看到了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这人穿的是一身寺庙里僧袍,让宋青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看的更真切一般的往前挪了几步,这下还真的看清楚了,此时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陆明风。
师父不是出去远游了么?怎么现在一身僧袍加身?
“青儿,怎么了?”赵卓远见宋青有些异常,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却是一位普通的僧人。
“侯爷,您先进去,我好想遇见了一位熟人。”
“熟人?青儿认识这寺庙的和尚?”
宋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寺庙的和尚,我只知道他长的和我的师父一模一样。”
“你师父他不是去远游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身穿僧袍?”
“嗯,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地方,侯爷您先进去,我要去问个究竟。”
“既然是青儿的恩师,那我当然要去见上一见,走,我随青儿一块去问个究竟。”
“可是祈福的时辰快要到了,侯爷您不去恐怕不太好吧。”
“青儿放心,该安排的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
听赵卓远这么说,宋青才放心的点点头说:“那好吧。”
“走吧。”赵卓远伸出胳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
如果前面的人真是宋青的师父,那他这也算是第一次见她的长辈,自然是要严肃慎重,以示尊敬。
宋青心里期待之余也是有些忐忑,自己这不声不响的嫁了人,若前面的人真是自己的师父,自己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两年发生的一切。
心里还没打算好如此解释更能让师父接受,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那低头认真修剪着花木枝条的僧人。
宋青顿了顿,清清嗓子,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宋青这一声师父叫出,那僧人拿剪刀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过,他并未回头,而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说:“不知施主找贫僧有何事情?”
声音是特意压低了的,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和师父不太像,宋青又狐疑的仔细看着那僧人的背影,如此近距离一看,她越发的确信这就是师父。
可这人说话的声音又和师父不像。
心中有所疑惑,宋青就试探着又叫了一声:“陆明风?”
这下僧人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修剪着花木的枝条。
“师父的名字可叫陆明风?”赵卓远替宋青问了一句。
“贫僧并不认识什么陆明风,也从未听过陆明风这个名字,施主怕是认错人了。”僧人说话时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中的活。
“师父可否转过身来说话?”赵卓远问道。
那僧人摇摇头说:“实不相瞒,贫僧年幼时出过天花,落下了满脸的麻坑,面目丑陋无比,实在是怕惊了二位施主。”
宋青觉着这僧人是有意回避自己,心里越发确认此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只是师父为何不肯见自己?
她好奇的朝背对着她的僧人走了几步,那僧人像是故意回避一般,转身就大步走开。
他这一迈步,宋青几乎已经确认了,他就是自己的师父。
心中一确认,宋青连忙小跑追了上去,拉住那急匆匆离开的僧人的衣角。
这下僧人没有地方可逃了,只好正脸面对着宋青。
“师父,你不是出去远游了吗?为何会在寺庙里做和尚?”
陆明风微微闭了闭眼睛,说:“赎罪。”
“赎罪?”宋青听不明白陆明风的话。
没等宋青问第二个问题,倒是陆明风先开口了,他看着一身女装的宋青,吃惊的问:“青儿,你怎么这身打扮?师父不是说了吗,女子没有行医的资格,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是女儿身,那可不得了了,小医馆的生意可不是让你给耽误了吗?”
宋青刚刚还没想好如何向师父解释,正在犯难之时,赵卓远上前一步,站在她的前面,对陆明风行了个礼,说:“见过师父。”
陆明风吃惊的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赵卓远,看着宋青问:“青儿,这又是谁?为何会叫我师父?”
宋青刚想张口说,可被赵卓远抢了先。
“回师父的话,我是青儿的夫婿。”
听了赵卓远的话,陆明风是彻底被惊到了,他看着宋青结结巴巴的问:“夫,夫婿?青儿,为师没听明白这位公子的话。”
“师父,这两年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情。”宋青尝试着从两年前开始解释。
可陆明风却不想从头听起,只问:“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只想问你是否成婚,还有,他是不是你的夫婿?”
“嗯。”宋青点了点头。
看到宋青一点头,陆明风没有理会赵卓远,伸手把宋青扯到了一旁。
“青儿,你成婚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等师父来了再做决定,再说了,这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师父一点也不知道,你就这么草率的把自己嫁了出去,你若是过的不好,你让师父如何对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说这陆明风的喉咙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师父,你放心好了,侯爷他对青儿好着呢。”
“什么!侯爷!他是侯爷!”
“嗯,他是当朝武阳侯赵卓远。”
宋青的一句话,让陆明风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起来。
宋青看出陆明风脸色异样,连忙问:“师父,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会突然如此差?”
陆明风伸手握住宋青的双手,并狠狠的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他眼神复杂了看着宋青,就这么看了许久,好半天才说:“青儿,你们不合适,和他散了吧。”
“青儿不明白师父的话,侯爷对青儿很好,我也觉着侯爷是个靠的住的,为何师父说我们不合适?”
“况且我们早已结成夫妇,如何能说散就散?”
“青儿,听为师的话,天下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子多的事,唯独这位赵侯爷不行。”
宋青看自己的师父陆明风对自己和赵卓远的婚事很是反对,可是问他什么原因,他似乎又有难言之隐,不肯说出个缘由。
她只好继续央求道:“师父,徒儿什么事情都听你的,只是这次婚事却没有征得师父的同意,师父若是对青儿的夫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提出来就好,我想侯爷他一定会按照师父的意愿去试着改变。”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陆明风脸色一沉,平常都是和颜悦色的脸顿时乌云密布。
这样的陆明风,宋青可是有日子没见过了。
她记得上一次师父脸上露出这种神情正是自己央求着要学医的时候,那时候师父还不是自己的师父,她也只是叫他陆伯伯。
自己求他教自己医术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满脸阴沉着不同意,到最后实在是没有经得住自己的软磨硬泡,才没好气的同意了。
直到他收自己为徒后,宋青才开始叫陆明风师父。
“师父,”
“如果你执意要和那个人在一起,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别叫我师父!”陆明风说完就果决的转过脸,不再看宋青。
要断绝师徒关系!宋青没想到陆明风会下如此大的决心,心中暗自盘算,兴许是陆明风早前和赵卓远或者是整个皇室有些过节。
可是,师父一向是个开明的人,若只是些私人恩怨,总不至于牵扯到她的婚姻上来。
宋青心想,师父会这般坚决反对,总归是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师父不好开口,或者是不愿意开口罢了。
若是先前师父如此反对也就罢了,自己一定会和师父一起想办法离开侯府,可现在,自己对赵卓远已经有了感情,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夫妻之情,师徒恩情?
宋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此时,她只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之策,能够让自己同时得到这本该不冲突的两种感情。
“师父,青儿是断然不会和师父断绝关系的!”
陆明风听到宋青这么说,快速的回过头,面带喜色的问:“那青儿可是同意要离开那个人了?”
“……”宋青张了张口,又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赵卓远。
此时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宋青舍弃似的,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眼神中都是些复杂的痛苦。
宋青心当下一软,又说:“可是,这个人,青儿也是坚决不能舍弃的!”宋青一只胳膊已经熟络的挽住了赵卓远的臂弯。
“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青儿,师父从小就教你不得贪心,如今我二人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师父也不愿让你为难,如果此时是你不舍得舍弃的人,那为师只好与你断绝师徒感情,从此陌路。”
“师父,你这样做对青儿一点也不公平,不管是青儿选择师徒感情还是夫妻感情,总归是要有个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吧,眼下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就让我做如此残忍的决定,你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么?”
陆明风不忍心看到宋青痛苦的表情,于是就把脸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卓远。
“赵侯爷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恐怕侯爷知道老夫为何阻止你们二人在一起了吧。”
“……”赵卓远泯了泯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陆明风一眼,脸上的线条僵硬了许多。
赵卓远的反应,让陆明风更加确认他一定知道当年的案情。
陆明风继续说:“如果赵侯爷是真的爱护青儿,那老夫还请侯爷远离青儿。”
赵卓远双眸死死的盯着陆明风,斩钉截铁的说:“我爱青儿,根本不可能伤害她,更不会离开她!”
陆明风没想到赵卓远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他因为吃惊稍稍愣了一下,说:“你怎么可能保证不伤害她?”
“我能保证,绝对不会让青儿受到分毫的伤害!”
虽然赵卓远眼下是当朝皇帝的亲皇叔,皇上尚且年幼,又是武阳侯亲自辅助他登基,在这大邑国谁人不知,拥有真正权利的不是皇上而是他武阳侯赵卓远。
陆明风当然知道赵卓远有能力护的宋青周全,可是他要的不是宋青身体的毫发无伤,他要的是她的心,让她的心不会受到分毫的伤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做足了心思,想知道的事情,总会有渠道打听到,发生了的事情,只靠隐瞒,永远是不保险的。
陆明风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这个道理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很。
和自己一样,不让宋青接触医学,为的就是隐瞒。
可是,她偏偏又碰到了武阳侯,并且还嫁给了他,这不是天意弄人又是什么?
精心的隐瞒了二十几年的事情,这阴差阳错间,宋青就越发的接近了事情的真想。
陆明风现在不求把那件事情隐瞒的滴水不漏,他现在只奢望着在宋青知道真相时,如何把伤害降到最小。
对宋青来说,自己一个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的人已经足够了,他不容许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来伤害她。
他怕到时候她会承受不起这一切。
想到这里,陆明风只为自己做下的孽追悔莫及。
陆明风又朝赵卓远走近了一步,若有所思的叹口气,说:“若是真如赵侯爷所说,不让青儿受到分毫的伤害那便最好,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青儿深陷其中,到最后,对她来说,那可是场灭顶之灾,赵侯爷可曾想过此间利害?”
陆明风所说的事情,赵卓远何曾没有想过。
他甚至想着就此和她散了罢了,远离了自己,她或许永远就不会知道事情的原委,那样她也不用受到伤害了。
可是,自己几次下定决心,终究不能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所以,在她向自己提起这件事情时,自己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隐瞒。
不是想让她受伤,而是自己私心的想把她留下。
他以为把那卷宗封住,自己就可以把事情隐瞒起来永远不让她知道了,可今天他才发现,发生过的事情,再想隐瞒,真是绝非易事。
发生了的事情不可能尽数隐瞒。
赵卓远看着宋青,突然间就下定了一个决心:既然隐瞒不了,那就揭开它。
这样或许多青儿来说异常残忍,可对自己,对他们来说,毕竟还是有一丝的机会。
如果按照陆明风的说法,自己就此远离了青儿,那他们可真是一点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些天,赵卓远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
当初宋一德陆明风和现任的太医院掌院马大人三个人在太医院为同僚,三人医术不相上下,只是宋一德光明磊落,说话做事比较耿直,两袖清风,而正因为他的正直,当时皇太后对他赏识有加,在皇上面前经常替宋一德说好话,夸赞他医术高明。
这下就引起了陆明风和马大人的嫉妒,尤其是现任太医院掌院马大人,对宋一德就更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要找机会除掉他。
可宋一德一向光明磊落,在太医院做事也是按章程来做,丝毫不含糊,一时让马大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陆明风平时和宋一德走的近,可当时年轻气盛,一时也被利欲熏了心,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做上太医院掌院,这才没能抵挡住马大人的诱惑,悄悄在熬给当时太子的药汤中加入天竺葵这种毒药。
而当时负责太子健康状况的太医正是宋一德。
当时皇上爱子心切,疑心又重,最见不得的就是身边的人对自己起了什么谋害之心。
皇上心中介怀,加上见太子中毒颇深,一时震怒之下,就下令灭掉宋家满门。
当时陆明风听到这个决定吓坏了,他没想着要置宋一德与死地,更美想到要害他全家性命,他只是想着灭一灭他的威风,那天竺葵是马太医给他的,当时马太医只说这天竺葵并不是什么剧毒,不会闹出人命,他这才听了他的话,把天竺葵悄悄的放到了太子的药汤之中。
宋一德当时喊冤枉,无论各种严刑拷打,出了冤枉俩字,他什么字都不肯说。
直到有一天,马太医去牢中探视了他,他忽然就改口供认了一切,承认是自己有意谋害太子。
在宋一德承认一切后,第二天午时,他们一家几十口人命半个时辰内都命丧黄泉。
只是被行刑的人中少了宋一德的一对儿女。
他的这对儿女,大概就是让宋一德改口认罪的原因。
赵卓远心想,一定是当时马太医用宋一德儿女的性命来威胁他,他才会屈服认罪。
巧的是,宋一德一家行刑前,宫中就没有了太医陆明风的踪影,并且从那以后,陆明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宋一德家的一对儿女。
宫中医术相差不多的三个太医,一下子没了两个,马太医一时在太医院一枝独秀,顺利的就当上了掌院。
至于后来先皇赵卓立对宋蔚的追杀,这大概也要归功于马太医向他觐见的谗言,让赵卓立对宋家的人恨之入骨,想杀之而后快。
……
知道真相后的赵卓远对马太医恨的牙齿痒痒的,当天晚上就秘密派了一个亲信把马太医抓到刑部,亲自对他连夜审问。
马太医见事情败露,况且他一直惧怕赵卓远的铁血手腕,自然是不敢妄言,直接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马太医在他的口供上签字画押后,赵卓远就直接以残害忠良的罪名下令斩杀了他。
而对于马家的产业,也是尽数充公,他的家眷也是一夜之间被流放。
家大业大的马家,一夜之间消失就悄无声息的在京城消失了。
这样的手段,也只有赵卓远才使得出来。
赵卓远心里明白,杀掉马太医,流放他全家,并不能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
自己始终都是皇室血脉,自己的父亲杀了宋家几十口,自己的哥哥又杀了她宋青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血债血偿,父债子还,况且自己身上还有自己的亲哥哥犯下的罪行。
这比债注定要自己来偿!
……
赵卓远看着眼前的宋青,他满脸愧意的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复杂的让宋青再怎么也看不明白。
可她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诀别。
宋青心里也是突突的跳个不停,心慌的让人难受,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试图减轻这种不好的感觉,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这种心慌的感觉似乎是越发的强烈了。
“青儿,”赵卓远终于开口。
宋青抬头看着他:“侯爷,”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称呼了一声,就各自不在说话,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似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非常不好,所以才尝试着用一时的沉默换取片刻的安宁。
可这一切终究都是奢望。
沉默终究是会被打破。
“青儿,还记得你前几天让我帮忙查的宋一德的案子吗?”
宋青点点头:“嗯,记得。”
不知为何,宋青隐隐觉着事情的真想似乎和赵卓远有关,自己这一刻忽然就不想知道这一切了。
“青儿为何此刻不问我可查清了此事?”
知道答案即将揭晓,宋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也是死死的攥住赵卓远,想在他身上找到一些依靠。
“青儿,”赵卓远正想把自己查出的一切告诉宋青,突然陆明风上前挡在了他和宋青之间,面朝他,大声呵斥道:“闭嘴!”
说出这一切,陆明风还没有勇气面对。
想想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天,整个宋府尸体交错,血流成河,那种血腥的场面始终缠绕着他。
每到夜晚,都会如同千万只小虫子一般,啃食着他的大脑,他的心脏,让他觉着很难受。
他这才每年都来这大钟寺内,抄写经书,想尽量减轻一些自己带着血腥的罪过。
陆明风阻止赵卓远说出真相。
可赵卓远心里早就已经下定决心,凤凰涅槃才能重生,他相信自己的青儿不会脆弱到不堪一击,他相信涅槃后,她才能真正的活在太阳下。
所以他决定冒险一试。
,更新快,,免费读!
赵卓远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赌博,赌自己和宋青的感情能够绝境逢生。
陆明风开口阻止不成,赵卓远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详细告诉了宋青。
宋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案情的始末,从赵卓远口中说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具,狠狠的扎在宋青的胸口。
听到最后,她只觉着自己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原来自己的夫婿竟是自己本该不共戴天的仇人!
原来自己的夫婿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自己的夫婿竟是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
矛盾太多,以至于宋青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把哪一个放在首位。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此刻她什么话也不想说,脑袋里嗡嗡作响,此刻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梳理一下,自己和赵卓远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办。
还有把自己养大的师父,自己以后又该如何的面对。。。。
太多太多的事情,纠结的宋青似乎要喘不过气了。
突然,宋青觉着胸口疼的难以忍受,她伸手捂住了胸口,满脸痛苦的蹲在地上。
赵卓远见情况不妙,连忙走到宋青跟前,他伸手扶住她,满脸关切的问:“青儿,你怎么了?”
宋青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把脸埋在了腿弯中。
她发出呜呜的声音,起初赵卓远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知道他低头把耳朵凑近她,才隐约的听到她似乎是在说:“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听清宋青的话后,赵卓远的身子明显僵在了那里。
停顿了片刻后,他缓缓的松开了专注宋青胳膊的手,而眉头却是拧的更紧了。
此刻,他迷茫了。
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是要死死的抓住她?还是放手给她自由?
赵卓远迷茫的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缩成一团的人儿,心疼的无以复加。
而宋青的师父陆明风也是搓着手在原地打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卓远一抬头,就遇上了陆明风满是愤怒的眼神。
陆明风走到赵卓远跟前,也不管他此时是什么身份,抬脚就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不知道赵卓远是没有防备,还是故意挨他这一脚,总之是没有闪躲,大邑堂堂武阳侯,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踹倒在地,而且一声没吭。
赵卓远被踹的蹲坐在地上,此时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有种被犯了错误被教训了一顿的轻松,如果可以,他倒是想让人狠狠的再踹自己一顿。
只是这大邑,哪里有人赶这么对待自己。
就是陆明风,刚刚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看他怯懦的眼神,赵卓远知道他断然是不会再踢自己第二脚的。
宋青双手环抱着肩膀,埋着头抽噎,赵卓远不知道如何安慰,陆明风也是束手无策。
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恨不得把对方狠狠的暴打一顿。
“青儿,不要这样,所有的怨恨你都发泄到我身上来,这样一直闷着会闷坏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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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停止抽噎,忽然抬起头,看着赵卓远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脸。
她仿佛像不认识他一般,歪着脑袋使劲看个不停。
赵卓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青,他吓坏了,连忙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叫宋青:“青儿,青儿,你怎么了,青儿你不要吓唬我!”
“……”宋青仍旧眼神呆滞的抬着头,一言不发。
“青儿!”
“青儿!”
……
赵卓远又连续叫了宋青几十声,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他害怕了,连忙叫宋青的师父陆明风。
对于宋青这样的状况,陆明风也是无能无力。
“陆明风,青儿她这是怎么了?”赵卓远满脸焦急。
陆明风看着眼前的宋青,深深的叹口气:“青儿这是受伤过度,一时不能接受现实,她这是选择了自我保卫,把心给封了起来。”
“把心封了起来?”赵卓远不明白陆明风话中的意思。
陆明风简单的解释:“就是不与外界交流,像青儿这样,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青儿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陆明风有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说,要看青儿自己的承受能力,这对她来说是道坎,什么时候能迈过去,什么时候就能醒来。”
“你什么意思?若是青儿过不了这个坎,那就是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可以这么理解。”陆明风看着宋青这幅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抽疼。
任由自己医术如何高明,却是治不了自己徒弟的心伤。
“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让青儿醒过来?”
“我是行医治病,青儿这不是病,愿不愿意清醒过来是她的意愿,意愿这东西是旁人根本就左右不了的。”
赵卓远不再和陆明风说话,只是暗自后悔,今天的事情都怪自己太冲动,没有什么征兆,就说出了这种对宋青来说近乎于五雷轰顶的事情。
也难怪她一时受惊过度,接受不了现实。
时辰已经够久了,参加祈福大会的人已经到齐。
皇太后上官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赵卓远的身影。
在上官蓉心中,她觉着武阳侯赵卓远就是她的她自己儿子的主心骨。
有赵卓远在,一切都心安。
因为没有找寻到赵卓远,皇太后上官蓉就对身旁的宫人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那宫人点了几下头后,就匆匆的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那宫人就又返回到皇太后上官蓉身旁,也是凑在上官蓉身旁低语几句。
上官蓉听了那宫人的话后,脸色立刻沉了沉。
知道武阳侯一时半会不会来参加祈福大典,上官蓉长袖一挥,庄重的对众人说:“大典开始!”
所有的人都赶紧起身,跪向她,嘴里说着各种祝福的话。
寺庙内的和尚也开始围成一个大圈,嘴里念念有词的转动的手中的佛珠,围绕着寺内最大的古钟转了起来。
钟声四起,祈祷大邑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知道大典结束,参加祈福的人走的差不多时,赵卓远才抱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宋青回了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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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神志不清的这五天,赵卓远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
他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和她交谈着,说着他们是如何认识,又怎么成的婚,等等。
这主意是陆明风教给他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可赵卓远却把这主意当成能唯一唤醒宋青的良方,一刻也舍不得闲着。
除了宋青睡着了,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可他的嗓子也耐不住整整五天不停的说话,不停的说话。
此时,赵卓远的嗓音听上去已经非常沙哑。
他还坐在床头和宋青说着话:“青儿,还记得去流河镇路上发生的事么?咱们在那个小小的云吞馆遇到了白程楠。”
“……”宋青仍旧是一言不发,两眼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
赵卓远对宋青这种状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说的仍旧津津有味。
想到当时的事情,他勾着唇角笑了笑,说:“青儿,你知道吗,为何白程楠会比咱们晚到流河镇那么长时间吗?”
“哈哈,我知道你就猜不到,是我,我觉着白程楠对你有意图,所以才派人故意拖延住他的行程,他追不上我们了,距离我们远了,我看他还如何安排和你巧遇。”
赵卓远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侯爷,是我。”门口传来的是陆明风略显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
陆明风端着一碗药汤,递给赵卓远说:“侯爷,这是我让寺里的人替侯爷专门熬的润喉汤。”
赵卓远这几天对宋青的付出,陆明风都看在眼里。
这个男人是真的把青儿放到了心上,只是,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恩怨,陆明风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气。
有这种仇恨挡在他二人中间,大概再深的爱也不能把仇恨抹平。
陆明风在心里慨叹,宋青赵卓远两人的有缘无分。
“侯爷,看你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赶紧把这润喉汤喝了,快别说话了,再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下去,恐怕你嗓子就废了,人的声带若是坏了,以后再想开口说话恐怕就难了。”
赵卓远笑了笑,说:“多谢陆伯提醒,一副嗓子,若能换青儿安好,值得!”
听到赵卓远这么说,陆明风心中一惊。
想不到赵卓远爱青儿竟然爱的这么深,恐怕他除了这副嗓子外,若是青儿要拿他的命去,他也不会眨眼。
陆明风扭头看了看宋青,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真是让人心疼。
青儿从小就跟着自己学医替人看病,也算的上是和自己相依为命。
自己一不留神,这丫头就嫁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陆明风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可看两人也是真心相爱。
自己的赵卓远对青儿来说,可以算的上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然而,朝夕间,最重要的人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样的转变,是谁都接受不了。
可对于眼前的这一切,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替赵卓远端端润喉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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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风在赵卓远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没有开口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从他手上的力道中,就能领略到他的心意。
赵卓远自然能感同身受,他给陆明风投去了一个坚定的眼神,陆明风点点头后,转身出了屋子。
赵卓远端起碗,喝了几口陆明风刚刚宋来的润喉汤,他并不是怕自己的嗓子真的毁了。
他怕的是自己的嗓子毁之前青儿还没有恢复理智。
他们之间的故事,赵卓远一说就又是一天。
之前他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一梳理,自己和她之间这两年来竟然已经共同经历了这么多。
若是青儿能听到这一切就好了,赵卓远伸手抚着宋青垂在额前的碎发,低声呢喃期盼着她早些清醒过来。
。
第二天清晨,天刚破晓,山间林子中的薄雾都还没有退去,带着沁人心脾的湿润。
赵卓远早早的就替宋青梳妆好,带着她到林间看露珠。
他之前从没有替女子梳过发髻,平时舞蹈弄棒的一个大男人,即使有这几天来的练习,也没有让他挽发髻的技艺有所长进。
林子间,宋青头顶着一个男式的发髻,身穿月白色丝锦长袍,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远远的看去,仿若是仙界遗落在人间的仙子,画面美的让人窒息。
她稍稍仰着头,似乎是在看透过薄雾照射而来的光芒,又因为光束刺眼,她本能的伸手遮挡在了眼前。
站在不远处准备摇晃大树制造前几天露珠雨的赵卓远被此时的宋青深深的吸引着。
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突然头顶树上的黄鹂叫了一声,才唤回了赵卓远的思绪,让他想起自己是带青儿来放松心情寻找记忆的。
这才突然用力推打跟前的大树,让挂在树叶边缘的露珠尽数滴下。
赵卓远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宋青的反应。
纷纷落下的露珠都低在了宋青的身上,她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感受不到一般。
赵卓远没有气馁,而是攥住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了旁边的大树下。
这棵大树比方才的那一棵还要粗壮许多,赵卓远多发了几分力气,才震落了树上的滴滴露珠。
他仍旧站在旁边仔细观察着,本没打算宋青会有什么反应,可出其意料的,在一滴露珠掉在她额头上时,他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眨了眨。
在赵卓远几乎认为是自己看错的时候,宋青又抬起胳膊,把额头上带着凉意的露珠用衣袖擦了擦。
青儿有反应了?赵卓远喜出望外,连忙走到了宋青的眼前。
“青儿,你终于有反应了,终于有反应了。”赵卓远激动的扣住宋青的肩膀,兴奋的说着。
可宋青看了他一眼,空洞了几天的眼神突然被冷漠所替代。
寒冷的眼神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光芒。
“青儿,你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
正在赵卓远忧心忡忡时,浑身内外都散发着冷意的宋青突然开口说:“拿开你沾满鲜血的手,请离我远远的!”
赵卓远热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扣住宋青肩膀的手也不知道何时毫无气力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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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冷了下来的赵卓远,此时面容清冷,眉尖稍稍蹙着,睫毛低低垂着。
他不敢看宋青的脸,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从她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极度厌恶。
与其被她厌恶的看着,赵卓远宁愿她拿把刀扎在他的胸膛上,如果扎他一刀能解了她心头之恨的话。
夏日的清晨,林子间的微风本该清凉怡人,而此时晨风吹在赵卓远脸上却让他觉着透骨的寒。
或许,带给他这样寒意的本就不是这林间的风,而是站在对面除了那句‘拿开你沾满鲜血的手,请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说一句话的宋青。
宋青此时的心情赵卓远的能理解的。
杀她全家的人虽然不是自己,可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她满腔的仇恨要找谁去发泄?
看宋青此时的表情,赵卓远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先前期盼的原谅,似乎是永远不可能会发生了。
也罢。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青儿好好的,其他的什么他都不会奢望。
如果此时她说要离开,那他也不会说一句阻拦的话。
。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雨。
雨细细的,随着微风倾斜出漂亮的角度。
小小的雨珠挂在宋青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整齐的排成一排,像是一串美丽的珍珠。
她双眼紧闭了许久,想了许多事情,也做了重要的决定。
睁开眼的瞬间,那些挂在睫毛上的雨珠落下了大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颗,在宋青乌黑发亮的眸子的衬托下,那稀稀疏疏的几颗雨珠却散发着极致的光彩。
睁开眼睛后,宋青盯着赵卓远看了许久,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夺目绚烂。
她伸出双手,宽大的衣袖垂着,被微风一吹,微微的飘向身后。
丝丝细雨中,宋青伸着双臂旋转了起来,嘴角带着笑容,此时的她如同轻盈的舞蝶,只是,若是仔细看,在她眼神中却只能看到嗜血的坚定。
就这么旋转着,宋青就又来到了赵卓远的跟前。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仰起头,看着他,笑的无限美好。
赵卓远不知道宋青要做什么,眼神死死的盯着她,想看穿她的心思,却是一无所获。
他仍旧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心中的忐忑让赵卓远面带纠结,刚刚翩翩起舞的宋青,让他心生害怕,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她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就这么硬生生的从他身边飞走了。
消失了。
赵卓远伸出手,想要扣住宋青的下巴,可她却巧妙的一转头,逃离开了。
既然她不想,赵卓远便没再强求。
只是宋青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他害怕,笑意中带着诀别。
此刻赵卓远像是置身于漆黑的无底洞中,彷徨又害怕。
这种感觉,他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青儿,”
忍了好久,赵卓远终是没有克制不住开口说话。
可宋青却伸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她又把脑袋贴在赵卓远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她曾不止一次的这么听他的心跳,铿锵有力的心跳,似乎成了她的催眠曲,数着数着,她就能安心的沉入梦乡。
宋青闭着眼睛,心想,就让自己这么静静的再听一次吧。
赵卓远也把手臂环在宋青的后背上,用力的抱住了他。
他似乎是能感觉到什么诀别的气息,手上力道大的想把怀里人就这么揉进自己身体内。
或许,只有这样,她就能永远的不离开,永远的属于自己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奢望,一切都不可能。
赵卓远清楚的知道,这短暂的温情之后,自己需要面对的只有永远的诀别。
青儿这次可能会向自己提出离开的话。
而自己对于她的离开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同意别无选择。
不知道就这样紧紧的拥抱了多久,只到两个人的衣衫被细雨湿透,宋青才抬起头,松开了抱住赵卓远腰身的胳膊。
赵卓远还没有松手,仍旧紧紧的抱着她。
她稍稍用力推了推他,示意让他松开一些。
赵卓远却不愿意松手,就这么坚持着,不过,这样的坚持,也只能换来片刻的温情。
觉着是徒劳,赵卓远慢慢的松开了手。
“青儿,你是要离开了么?”没等宋青开口,赵卓远先问了出来。
宋青点点头,低声说:“侯爷,保重。”
在知道这一切后,宋青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想法就是要赵卓远血债血偿,她想要亲手杀掉他。
可是,她在心里把这一切想象了一遍后,竟然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伤他分毫。
可是,他终归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杀兄仇人的亲弟弟,他身体内流淌着和仇人一样的血液。
这让自己如何能选择原谅,然后继续生活在一起。
她办不到!
宋青在心里暗暗的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替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哥哥报仇。
这么无能的人,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所以,她做了个最怯懦的决定。
也是让她自己最瞧不起自己的决定。
做为医者,最敬畏的本该是生命,可她却选择了放弃。
对赵卓远说了保重后,宋青体态轻盈的转了身。
走出几步远,她又有些不舍的回过头,看了看仍旧看着自己的赵卓远,她能看清他悲伤的表情,甚至连他眼神中的深情款款她也能清楚的看到。
宋青见赵卓远张了张口,心想他应该是想对自己说一些挽留的话,她连忙回过头去。
宋青生怕听到他的挽留后自己就不忍心离开了。
转过头,她继续往前走。
走路的时候,她掏出了赵卓远送给自己那把镶嵌了许多漂亮宝石的匕首。
那时候,他让她拿这把匕首防身。
宋青心想,无论如何,赵卓远也不会想到她会用他送给自己的那把匕首结束生命。
想想也真的奇妙,冥冥之中,似乎一切早有注定,有些事情巧合的让人啼笑皆非。
宋青没打算活,她又身为郎中,知道哪里能一刀致命。
稍稍迟疑了一下,她手中锋利的匕首,就朝着她的胸腔最致命的地方准确的扎了下去。
此时,她已经走出了距离赵卓远十几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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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还站在原地,双眸死死的盯住宋青远去的背影执拗的不肯把视线移开。
在心底,他是能感受到她的不舍。
可他又能清楚的理解她不得不离开的选择。
林间下着毛毛细雨也开始渐渐的有些变大,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树叶上,已经能听到滴答滴答滴水的声音。
方才两个人紧紧拥抱对方时,衣衫早已经湿透,这时雨又稍稍大了一些,淋在湿透的衣衫上,雨水开始顺着衣衫往下滴。
大概是因为看的太用力,远远的,赵卓远竟看到从宋青身上滴落下来雨水泛着刺眼的鲜红。
鲜红,那是鲜血刚流出时才有的颜色。
赵卓远当下心中一惊,迈开步子朝着宋青摇摇欲坠的身影狂奔而去。
老天仿佛也能感受到赵卓远此时的心境一般,方才的淅沥小雨就在一刻间变成了滂沱大雨。
赵卓远跑到宋青身边时,刚要伸出手,可她就在他伸出手的前一刻倒在了泥水之中。
月白色的长袍全是泥水与血水,已然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青儿!”赵卓远大喊一声,双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在看到插在她胸前的那熟悉的匕首时,心疼的几乎要窒息,嘴唇剧烈的颤抖着,泛着吓人的青紫。
滂沱的雨水顺着赵卓远的下巴流淌下来,落在宋青还在不停的冒着鲜血的胸口上,溅起朵朵的鲜红色的水花。
周遭的空气弥漫着腥咸的血腥气。
赵卓远平时叱咤沙场,对血腥味最是敏感,可在战场上,那些血腥味只会让他浑身血液沸腾,越发勇猛,战场上的血腥味,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振奋精神的良药。
可此刻,同样的气味,却让他有种讨厌的要呕吐的冲动。
他虽然不是郎中,却因为久在军营,对一些外伤也有所了解。
看着怀里的人,身体内的血液迅速流失,此时宋青的嘴唇已经因为失血变成了苍白色。
他心里真是恨,自己怎么会如此大意。
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要离开,没想到,她竟然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要永远的离开自己。
赵卓远没有时间多想,他连忙抱起已经昏迷的宋青,发疯了似的,往寺庙狂奔。
赵卓远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抱紧怀里的人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字:快!
如果自己快一些,自己青儿被救活的胜算就多一些。
此刻的大雨,对赵卓远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阻挡,纵然雨水迷蒙了视线,可他脚下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就这么一路狂奔到寺庙门口。
“救命!救命!来人!救命!”赵卓远还没进门,就大声嘶吼着。
因为下着大雨,寺庙的院子里并没有人,此时雷雨交加,并没有人听到他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可是,在他怀里,被他一路抱回来的宋青,半醒半睡中却是把赵卓远这几声近乎疯狂的求救声听了个真切。
此时,她多想睁开眼睛安慰一下这个受到巨大惊吓的男人,让他安心的放下自己,不要像现在这样费劲心思的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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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伸出手,抚摸一下男人的下巴,可浑身却是使不出一点的气力。
算了,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宋青心里奢望着,此时若是能睁开眼睛再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奈何自己虚弱的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罢了,罢了,再看一眼又如何,徒增伤感罢了。
“青儿,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求救无人回应,赵卓远只好安慰自己怀里的人。
结果如同方才的求救一样,同样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说话间,赵卓远已经走到了寺庙的大门口,一脚踹开了紧闭着的大门。
大钟寺的大门是用百年的松木制成的,厚重结实,能同时抵御百十人的进攻,可此刻赵卓远一脚就把寺门踹开。
力气大的惊人!
“来人,快救人!快救人!”大门一被踹开,赵卓远就扯着嗓子大喊。
这么一喊,这才惊动了在厅堂内诵经的和尚。
众人放下手中的经书,连忙走出屋门,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武阳侯怀里抱着血淋淋的王妃!
这是怎么了?
不过,赵卓远没给众人多想的时间,一声声力竭的求救声让众人顿时乱了阵脚。
寺里方丈到底的年长见过世面的,相对众僧的慌乱,他倒是镇定的主持大局,吩咐身边的小僧:“慧能,快去叫陆师傅!”
那叫慧能的小僧连忙拔腿去了陆明风在寺院里的落脚处。
“侯爷,快把王妃抱到屋里来!”方丈也顾不上此刻的大雨,连忙走到赵卓远身边,招呼着和他一起朝大厅走。
方丈也是读过不少医书的,看宋青这副模样,心知希望不大,无奈的摇摇头。
老方丈看着赵卓远如此着急,他也是无能无力,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做好一切救人的准备,指挥着众人忙活着烧开热水。
陆明风听到宋青受伤昏迷的消息,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大厅赶,若不是旁边有慧能小师傅搀扶着,他恐怕此刻已经摔断了全身的骨头。
方才一声惊雷,他就心里猛然间一慌,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青儿就受伤了。
陆明风来到大厅,看到宋青差着匕首的胸口时,心中大呼不好。
这丫头一心求死,他这把老骨头,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术。
赵卓远看到陆明风,连忙走过去,正要向他求救,陆明风伸手阻止了他。
知道陆明风此时是救活宋青唯一的希望,赵卓远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生怕耽搁了他的时间。
陆明风从怀里逃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打个瓷瓶的木塞,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捏住宋青的嘴巴,就把那红药丸放入她的口中。
这一粒红色药丸,是自己是师父传给自己的,还魂丹,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粒了。
这药丸,虽然能在危急时抱住人性命,可余毒却大的很,师父当时觉着这药丸谁能救人,可余毒却是无药可解,便烧了这药丸的方子。
留下这一颗,其实也是师父的私心,他是希望自己能继续钻研这还魂丹的药方,或许在钻研药方时,就能找出解余毒的方子。
奈何自己资质愚钝,到现在仍旧没有找到解这还魂丹余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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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拒绝了方丈要找人送自己的美意。
他觉着自己只不过是有些疲累,腿也可能是因为站的太久了,之前右腿有旧伤,大概是劳累过度,才会让旧伤重新疼了起来。
不过,在赵卓远眼里这些都是小事,都算不上什么,眼下他最关心的就是青儿的伤势。
“侯爷,方才老衲在侯爷腿上捏了一下,发现侯爷的右腿骨头断裂。”
“什么?有腿骨断裂?”赵卓远盯着方丈把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嗯,若只是因为站的太久,那侯爷有可能只会感觉到腿酸,并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剧痛。”
经方丈这么一说,赵卓远才想起来,自己的腿小时候是伤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很小,对于腿是怎么伤的倒有些记不清了。
陆明风正在眯着眼睛替宋青号脉,听到方丈说赵卓远的腿断了,他也连忙睁开眼,看着他。
不等陆明风问出他的伤势,赵卓远却先开口问:“青儿她怎么样了?”
陆明风叹口气说:“暂时是没事。”
“暂时没事是什么意思?”赵卓远紧皱着眉头问。
陆明风顿了顿,说:“至于有没有事,就要看半个时辰后了,若是半个时辰后,青儿的脉搏依然如此平稳的话,那就没事,”
“什么意思?”
“青儿刚刚服下的那一粒药丸,说白了只能保她两个时辰的命,如果两个时辰后,她还没有醒,恐怕就,”
赵卓远冲陆明风挥挥手,示意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陆明风接下来要说的话,赵卓远是心知肚明,可他此刻就是没有听下去的勇气。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向所向披靡的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满腔柔情了。
宋青暂时没事,陆明风便走到赵卓远跟前,和方丈一样,伸手捏了捏他的右腿。
捏着他小腿腿骨的手猛一用力,赵卓远就疼的皱起了眉。
“侯爷,您的右腿之前可曾受过伤?”
“嗯,小时候受过伤,只不过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本侯也记不清了。”
“侯爷,您快别在这站着了,您腿上的这伤也不轻快,快回客房躺下休息。”陆明风建议道。
“不,我必须在这里等着,看到青儿没事后,我再离开。”
“侯爷,你若是不听老夫的话,到时候废了右腿我可是扶付不起这份儿责任。”
“你已经不是太医院太医,不必对我负责。”
“可是,”
“不用可是了,只有登到青儿没事的消息后,我才会离开!”
陆明风见赵卓远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疼的有些颤抖的右腿,心疼不已。
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消息。
陆明风心里也是害怕,手指搭在宋青的脉搏上就没再离开过,时刻掌握着宋青的心跳脉搏。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陆明风的心就越是害怕,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赵卓远也是凝聚起全身的气力,站起来,走到宋青旁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静静等待着陆明风宣布宋青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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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风手指搭在宋青的脉搏上,皱着眉仔细斟酌着。
而大厅内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尤其是赵卓远,他感觉到自己紧张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
时间就这么在众人的紧张中不知不觉的流走,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陆明风才把手从宋青手腕上移开。
赵卓远见状,知道宋青大概是转危为安了,也不言语,朝旁边的人伸出胳膊,站在他身边的两位身强力壮的和尚连忙上前搀扶着他朝大厅外走。
刚一动身,赵卓远就因为腿疼的皱起了眉。
方才一颗心高高的悬着,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腿竟然这么疼,现在一点气力也用不上。
“侯爷,看来您的腿伤的不轻,还是不要行走了,让贫僧背你回房可好?”
赵卓远扭头看了看站在他右边开口说话的和尚,有些无奈的点头同意。
就这样,赵卓远一路被背到他落脚的客房。
他前脚刚到,陆明风后脚就跟了过来。
赵卓远瞪着浑身湿透的陆明风,着急的问:“陆师父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青儿出什么事了?”
陆明风微微笑了笑,伸手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衫,说:“侯爷放心好了,青儿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听到陆明风这么说,赵卓远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随后又说:“那你也不能随便出来,青儿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而你又不在身边,该怎么办!”
说话间,陆明风已经走到了赵卓远身边,他单膝跪在他跟前,伸手就去碰赵卓远的右腿。
赵卓远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陆明风抬起头,看着赵卓远,说:“侯爷,让我先替你接骨。”
“不必了,眼下陆师父必须要全身心的看护青儿,保证青儿没有丝毫闪失就好。”
“可是侯爷您腿上的伤也不能耽误!”
陆明风曾在皇宫当太医,君臣之别,主仆之分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他的骨髓,纵然在外闲云野鹤了这么多年,见到皇宫里曾经的主子,他还是打心底里敬畏。
可在赵卓远眼中,陆明风却不只是个简单的太医,眼下他的身份可是青儿的师父,自然也算的上自己的长辈,所以他对陆明风说话也是客气不少。
赵卓远把跪在地上的陆明风扶起来,说:“陆师父,我的腿耽搁个一时半会并无大碍,可是青儿就不一样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有可能只是片刻的功夫,可能就会出大问题,陆师傅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
“别可是了,我看这寺里的方丈也懂的医术,不如就让方丈替我瞧瞧。”
陆明风见赵卓远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告别后就出了赵卓远的住处,又快步的赶往宋青临时养伤的大厅。
陆明风自然是不会丢下宋青贸然去替赵卓远接骨的,他是把宋青临时托付给方丈照看后,才敢离开。
回到大厅时,方丈正坐在宋青跟前,全神贯注的观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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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陆明风回来侯,方丈才如释重负的说:“王妃她并无异常。”
“嗯,多谢方丈替我在此照料。”陆明风冲方丈弯腰表示感谢,接着又说:“侯爷腿上的伤势,恐怕还要再麻烦方丈您。”
听到陆明风这么说,老方丈双手合十,摇着头说“路师父严重了,侯爷本就是在本寺所伤,他的伤势理应有老衲负责,方才老衲是怕医术不精,这才想着让陆师父代劳,是老衲考虑不周,让陆师父前去害得侯爷担心王妃了。”
陆明风看了看昏迷着的宋青,没有搭话,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方丈也不再说话,摇着头转身离开。
出了门,他才说了句‘孽缘,真是孽缘’
宋青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因为伤势实在是太严重,所以这几天,她都是在僧人平时诵读经书的大厅内躺着,算是个临时的住所。
而赵卓远则是因为右腿伤势太重,虽然被方丈接好了骨头,却被告知不能随意走动。
可赵卓远担心宋青,一心想要见到她,无奈,僧人们只好用个硬木板把他抬到了大厅,顺便把他的住处也挪到了这大厅之内。
平时僧人们诵读经书的大厅就这么成了宋青赵卓远两人的临时住所。
十天之后,陆明风见宋青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的愈合,轻轻用手按,伤口软软的,并没有变硬的现象,这说明伤口处已经有血流流通,是愈合的差不多了的表现。
伤口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她体内的余毒才是让陆明风最头疼的。
若是找不出解毒的方子,那青儿可能救会永远躺在床上醒不过来,虽然有微弱的呼吸,却没有意识,和活死人没什么差别。
再看看躺在宋青对面的赵卓远,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合过眼,此时他眼圈乌黑,头发凌乱。
堂堂侯爷,现在满脸胡茬,哪里还有丝毫往日的飒爽风采。
赵卓远见陆明风替宋青查看完伤口,连忙坐了起来,看着他问:“怎么样?和昨天比是不是又好了些?”
“嗯,侯爷放心,青儿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的差不多了?那青儿为什么还一直昏迷不醒?”
“侯爷腿感觉怎么样了?还疼的厉害吗?”陆明风不准备回答赵卓远刚才的问题,试图转开话题。
可赵卓远没有这样的打算,说:“我问你青儿的伤口既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何还不能醒过来,你不用转移话题。”
陆明风低了低头,对赵卓远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个月侯爷一定要格外注意,右腿不能用力,否则刚长上的骨头还会再次断裂,若是再次断裂,那可是第三次断裂了,若想再恢复成原来那几乎是永远不可能了!”
“我不在乎,现在我只关心青儿,青儿她怎么样了?”
“侯爷,青儿她很好,不过,最近我打算要带她离开这里了。”
“离开?”赵卓远像是没听懂陆明风的意思一般,硬是要把她离开的原因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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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不知道陆明风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是离开寺庙,还是离开他?
陆明风稍稍犹豫了一下,说:“侯爷有所不知,青儿这次伤及的是心脏,匕首插的很深,已经伤及到心脏的右心房,若不是我用了师父研制的还魂丹,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青儿。”
“既是给青儿服下了还魂丹,那青儿为何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陆师父说的离开又是什么意思,是要把青儿带到哪里去?”赵卓远话说的有些急切,疲惫的脸因为没有及时换气而憋的有些红。
在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时,他也是风轻云淡,说话掷地有声,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乱了阵脚。
“侯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还魂丹虽然能保住一时的性命,可是余毒却是大的惊人,我师父他老人家穷尽一生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好法子,陆某愚钝,更是没能寻的良药。”
“什么意思?”
“若是找不到能解青儿体内余毒的法子,恐怕青儿一辈子就会像现在这样,只留得半条命了。”陆明风无奈的叹口气。
他看着躺在那里只剩下微弱呼吸的徒弟,心里暗自悔恨,若不是自己当年一时糊涂,青儿也不会受这般罪,若是自己能潜心寻找出还魂丹余毒的解药,如今也能还宋家一条命。
可惜,这两条,自己这一生都办不到了。
欠宋家的,这一辈子永远都是还不清了。
“陆师父要带青儿离开,是要带她去寻找能解她体内余毒的能人?”赵卓远问。
陆明风点点头:“听闻素有天府之国之称的蓉城有个山泉,那里的泉水四季冰冷苦寒,在那苦寒的泉水中泡七七四十九天能解剧毒。”
听了陆明风的话,赵卓远悬着的心非但没有觉着有丝毫的宽慰,反而觉着越发的纠结。
“陆师父没有开玩笑?青儿本就重伤在身,体质虚弱,如何能抵御住那泉水的冰冷,何况还要在那苦寒之地泡七七四十九天?”
赵卓远的担忧一点都没错,别说是重伤在身的宋青,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恐怕也不能在冰冷的泉水中泡那么长时间。
“侯爷不必担心,那寒泉旁边住这一位老人,医术奇高,大家都叫他寒泉老人,那泉水也不是谁都能泡的,若没有寒泉老人的指点,那泉水不但起不到解毒的作用,寒气若是侵进体内反而会伤及体内五脏六腑。”
听了陆明风后面的话,赵卓远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即刻动身前往蓉城,去找那位寒泉老人替青儿疗伤。”
听到宋青体内的毒有解决的办法,赵卓远眼神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此刻他哪里还能坐的住,恨不得此刻已经带着自己的青儿出现在那寒泉老人的眼前。
“侯爷,此去山高路远,舟车劳顿,您腿上的伤还没好,应留在京城养伤,再说了,眼下大邑**尚且年幼,一切国事还要依靠侯爷来裁决,侯爷断然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轻率的放下国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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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陆明风一席话,赵卓远稍稍犹豫了一下,这话说的没错,他虽然可以不顾自己腿上的伤陪着一块去,可国家大事呢,自己也能如此轻率的说不管就不管吗?
这些天自己虽然是住在这里,可是大钟寺距离皇宫也不过几十里的距离,这些天皇宫里总是不时的派人拿着奏折来寺里请示。
惠儿终归还是个孩童,奏折虽然批阅的没有问题,可他终究还是事事依赖自己。
可赵卓远又看了看宋青,想到自己要和她这么分离,他心里就顿时生出阵阵绞痛。
其实也就是瞬间的功夫,赵卓远就安排好了一切:自己虽不能前去,可他一定要安排人马随陆明风宋青一同去蓉城求医。
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和宋青断了联系。
“陆师父所言极是,我确实是有不便之处,不过正如陆师父所说,此去蓉城山高路远,陆师父您年事已高,而青儿有伤在身又昏迷不醒,你二人长途跋涉我实在不放心,不如这样,我多派些人手随你们一同去,在路上也好照料你们的生活起居。”
陆明风在宫中做事多年,赵卓远的心思他又岂会猜不透。
知道拒绝不成,他便笑着应下:“侯爷思虑周全,老朽真是要多谢侯爷心意,想到这几天就要动身,我还在为路上的事发愁,今天听侯爷这番话,今晚老朽倒是能放心的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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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陆明风带着宋青要出发,一大早的,赵卓远安排十几人就开始准备行李。
陆明风看着满满当当的一马车行李,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阵仗,一看就是豪门世家达官贵人出行,一路上不知道要遭多少贼人惦记。
别还没走到蓉城,他们早就在半路上命丧黄泉了。
不过,他也没太往心里去,本来他也没打算带这些人去,等出了京,他自会想办法摆脱他们。
“陆师父,这六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一路上他们负责你和青儿的安全,这四个都是我从侯府挑出来的手脚最麻利的丫鬟,一路上负责你和青儿的饮食起居。”看着宋青已经被抱进马车车厢,赵卓远恋恋不舍的看了许久后,才回头交代已经坐在宋青旁边的陆明风。
陆明风点点头,面带感激的说:“多谢侯爷,青儿不在的这些日子侯爷您也要多保重身体,切记百天之内右腿不能着地!”
“嗯,陆师父,青儿这一路就劳烦您了。”
“侯爷放心便是,老朽一定会让青儿变成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青儿。”
一切尽在不言中,赵卓远不再说话,眼神中的不舍与悲伤看的旁边一把年纪的陆明风都有些不忍。
陆明风放下车帘,对车厢外的车夫说了句:“咱们走吧。”
马车就要出发,赵卓远踉跄着向后歪斜了一下身子,差点没倒在地上,幸好一直受在他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他。
赵卓远单脚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抽走了,难受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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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外,赵卓远隐隐的觉着这一别,想再见面恐怕绝非易事了。
自己虽然在青儿身边安排了自己的人,在她醒来之前,自己可能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可在她醒来之后呢,若是她心里不想见自己,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若是有心避开,自己或许连她的消息都得不到半分。
赵卓远唯一觉着庆幸的是,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还能知道一些她有关于她的消息。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天后自己派去的那六个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会灰头土脸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青儿用一死逃离自己,而陆明风也是想尽办法帮着青儿逃离自己,或许在陆明风看来,青儿只有离开自己,才会真正的重新活过来吧。
那六个大内高手和四个丫鬟见到赵卓远后齐刷刷的跪在他面前:“侯爷恕罪,是属下无能!”
以侯爷平常的个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办事不利的后果至少是要丢了半条命的。
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就更是吓的面色发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让侯爷听到了自己的喘气声平添了怒火一般。
可谁知,过了一会,赵卓远却对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摆摆手,说:“都下去吧。”
听了赵卓远的话,几个人先是一惊,不相信一般的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不敢轻易离开。
见他们不离开,赵卓远不耐烦的对他们大喝一声:“还不赶紧走!”
听到赵卓远这一句话,跪在地上的十个人像是听明白了一般,连忙连跪带爬的从他面前消失。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十个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卓远叹口气,这事本就怨不得他们,陆明风是什么人,随便对这几人用点药,就够他们睡几天的了。
才睡了两天,已经算是陆明风手下留情了。
宋青和陆明风离开寺庙后,赵卓远也从寺庙搬回了侯府住。
因为腿伤不方便,回来侯也没有去上早朝,而是就在侯府休息。
重要的奏折,都是有皇上批复后再送来侯府让他一一过目后才答复大臣们。
太后上官蓉对赵卓远的伤势也是极为关心,这不,才刚到侯府两天,宫中的各种滋补品就送到了府里。
并且寿祥宫的宫人还带来了话:“侯爷,太后她让侯爷多注意身体,一切谨遵医嘱,断然不能再让这右腿受了伤。”
“替本侯谢谢太后,说本侯一定谨遵太后懿旨。”说完就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管家。
管家当下了然,从荷包里掏出一串质地上乘的玉手串,双手递到那宫人面前说:“有劳了。”
那宫人也不拒绝,接过那玉手串,谢过了武阳侯后,转身就出了侯府。
送出去的玉手串也是太后上官蓉赏赐的东西,也只有赵卓远敢把太后赏赐的东西转手送给一个身份低微的宫人,并且这宫人还是寿祥宫的宫人。
这宫人不可能不认识自己主子送出去的东西,武阳侯故意把这手串赏赐给自己,分明是有其他用意的。
自己只是一个传话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只管收好手串交还给太后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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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负责往侯府送东西的宫人带着玉手串回到寿祥宫里,太后上官蓉见他回来,便问:“侯爷的伤势如何了?”
“启禀太后,侯爷腿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伤筋动骨这事,少说也要一百天,况且侯爷伤的是有旧伤的右腿,更要多在意些。”
“嗯。”听到赵卓远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上官蓉点了点头。
上官蓉见那个向自己禀报了侯爷身体状况的宫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脸上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当下了然他这是有事要单独和自己说,于是就让身边伺候的宫女尽数退下。
待宫女们离开后,上官蓉才问:“还有什么事,说吧。”
那宫人朝上官蓉走近几步,连忙跪在地上,把那玉手串掏出来,双手呈递给她说:“太后,这是侯爷赐给奴才的,奴才虽没见过,可看玉石质地只觉着这手串太贵重,不敢私自收下,侯爷赏赐奴才又不敢不收,只好暂时拿来,交于太后。”
上官蓉看见宫人手中的女玉手串后,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错愕了一下,不过随后就立即调整过来,淡淡的瞥了一眼玉手串,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既是侯爷赏赐给你的,你拿着便是了。”
“奴才多谢太后赏赐!”宫人感恩戴德的连忙向上官蓉磕了三个响头后就把手串收了起来。
“哀家身子有些乏了,若没其他的事你先下去吧。”上官蓉闭上眼,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等那宫人走出屋子后,她才睁开眼睛,满脸失落的盯着雕刻着各种精致花纹的屋顶发呆。
那玉手串,侯爷他难道不认得了么?
她记得那年他们才十二岁,她还没有嫁给赵卓立,他也没有远去西北,那年他们还是个整天欢声笑语的孩童。
那年玉雕在京城很是盛行,他们也跟风似的跟着宫里的玉雕师父学习雕刻的技艺,那玉手串便是侯爷的第一件作品。
上官蓉记得,当时玉雕师父夸赞赵卓远是他们三人中手最巧学习的最快的一个。
他的第一件作品雕好后,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这手串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当时自己虽然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可是懵懵懂懂中,却是对这送手串之人生出了少女的朦胧美好的感情。
哎,可谁知……
上官蓉不想再继续往下想了,徒增了伤感。
既然他已经不认识这手串,或者是不想认得了,那她也不想自己每天看着手串徒增悲伤。
眼不见为净,送人算了。
再说陆明风宋青二人,自从摆脱了赵卓远派去的侍卫丫鬟,陆明风连有侯府标志的马车都换了。
他花了十两银钱重新买了辆寻常人家用的普通马车赶路,他没着急往蓉城寒泉赶,而是转了个方向去了白头谷。
陆明风赶到白头谷时,就见到白道秀一人坐在葡萄架下悠闲的品茶。
见到陆明风白道秀先是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问道:“陆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没去远游,这两年都在大钟寺内诵读经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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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陆明风这么说,白道秀就更是吃惊了:“什么!在大钟寺?就是京城的大钟寺么?”
陆明风点点头,应了一声。
白道秀又问为何,陆明风用一句说来话长回了他。
见陆明风不愿细说,白道秀也就不再多问,他拿了茶杯倒上茶,说:“来,陆兄,好久不见,你我以茶代酒先干一杯。”
若是放在平时,陆明风自然会坐下来,和白道秀好好的品尝一番,可现在不行,他有要事在身。
不过赶了这么久的路,他还真是渴了,接过白道秀递来的茶仰起头咕咚咕咚就喝了个精光。
陆明风牛饮的场面吓坏了白道秀,他认识的陆明风可一直都是个斯文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白道秀问出来,陆明风就放下茶杯,开口说:“白兄,我和青儿要去趟蓉城,恐怕要劳驾你也要跟着去一趟了。”
“你和青儿?”白道秀探着身子向陆明风的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宋青的身影,就问:“青儿呢?”
陆明风深深的叹口气,说:“青儿在马车里。”
“既然来了,待在马车里做什么,这可不像青儿这孩子的做事风格,莫非她是不想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白兄说笑了,青儿她最喜欢的恐怕就是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那她为何不随你一起过来?”
“白兄有所不知,我这次邀你一同去蓉城就是为了青儿身上的毒,”
陆明风话还没有说完,白道秀大声打断道:“什么,什么,青儿中毒了?”
“嗯。”陆明风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中的什么毒?”
“还魂丹。”
白道秀听了还魂丹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还魂丹他没见过,却是听师父说过,说这世上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药,可这药剧毒无比,世间却是没有能解此毒的解药。
师父口中说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就是他的同门师兄所研制出来的还魂丹,可惜这位师伯穷尽一生,也没能找到解还魂丹剧毒的解药。
自己的这位师伯正是陆明风的师父,他早就听说师伯临终时毁掉了还魂丹的药房也毁掉了之前所研制的药丸,没想到陆明风这里竟然还有还魂丹。
“师伯当年不是把还魂丹的药房以及所有的还魂丹都毁了了吗?为何青儿会服用了还魂丹?”
“师父心有不甘,临终时把最后一颗交给我,让我继续寻找能解还魂丹余毒的解药,可我终究是要辜负师父的遗愿了。”
“陆兄,我更想知道的是青儿为何会服用了还魂丹,她出了什么事?”
白道秀眉头紧皱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陆明风,他知道这还魂丹不到万不得已陆明风是万万不会让青儿服用的。
“白兄先去收拾行囊,这事我路上再与你细细说来。”
白道秀不敢耽误,连忙说:“陆兄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拿些换洗衣衫便来。”
“我把马车停在院门口树下阴凉处,白兄收拾好直接去门口找我,我先回马车照顾青儿。”
“好,好,好。”白道秀连说了三个好,就赶紧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因为平时这些生活琐事都是有自己的夫人亲自打理,所以白道秀进屋后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翻箱倒柜的,连一件当季衣衫也没找到。
索性他拿了几张银票揣在怀里就匆匆往外赶。
刚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个小药童,因为他走的太快,那小药童一下子被他撞倒在地。
见自家谷主匆匆忙忙的,小药童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问:“谷主,您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
被小药童这么一问,白道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把要随陆明风一同去蓉城的事情告知任何人。
自己的夫人着魔了一般的又带着儿子出去相亲去了,临走时说要后天才能回来。
他朝小药童摆摆手,说:“过来,过来,等后天夫人回来后,你告诉她我去蓉城了。”
小药童歪着脑袋问:“若是夫人问谷主去蓉城做什么,那该怎么说?”
白道秀觉着这小药童啰嗦,自己不说个理由,他肯定又要追着问,就随便说了个理由:“就说去探望我的恩师去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谷主。”
“记住了,一定要告诉夫人!”
“是。”
确定没有问题后,白道秀就又匆匆的朝院门口走了。
上了马车,陆明风见白道秀两手空空的来了,就问:“白兄怎么空着手来了,这一路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怎么说也要带上两身换洗的衣衫。”
“没找到。”白道秀低头掸掸刚才上车时不小心蹭在外袍上的尘土。
陆明风知道白道秀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和他的姓氏一样,他平时爱穿白衫,又容不得衣衫上有半点污垢,所以方才自己才让他收拾几身换洗的衣物。
“怎么会找不到,嫂夫人没在家吗?”
“最近你你嫂子是着了魔了,隔三差五的就带楠儿出去相亲,我看楠儿一天娶不到媳妇她就一天也消停不了,这不又拽着楠儿出去了。”
“哎,楠儿是个好孩子,可惜和青儿他俩是有缘无分。”陆明风叹口气,扭头看了看躺在那里的宋青。
心想,若是青儿嫁的夫婿是白程楠那该多好,若是如此,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她父母和哥哥的事情,或许这一辈子就在这白头谷中过着和那些草药有关的平淡的日子。
这大概就是生活,总是朝着偏离自己预想的方向走。
“哎,谁说不是呢,楠儿心里大概只装着青儿一个人,所以相亲相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着个中意的,在这世上想要寻出第二个青儿来,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咯!”提起此事,白道秀也是一脸的伤感。
宋青是他早就看好的儿媳妇,没想到,一下没留神,她就被别人抢了去。
“走吧,没找到衣衫咱们也不能等嫂夫人回来了,我这带着银子呢,路上挑选几套差不多的成衣吧,怕是没有嫂夫人亲手缝制的合身,可为了青儿,白兄暂且就先将就将就。”
“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就这样,陆明风邀上了白道秀和宋青三人一起,这才真正的朝蓉城赶。
两天后,白夫人和白程楠两人回到谷中,刚一进门,听到的消息就是谷主去蓉城探望恩师去了。
白夫人好奇的很,七月里既不是白道秀师父寒泉子的生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这白道秀忽然抽的什么疯,竟然想起来娶探望师父了。
那小药童把话带到后,如释重负的正想转身离开,却被白夫人叫住:“谷主只说要去探望恩师,别的就没再说什么?”
小药童想了想,说:“师父还交代我一定要把话带给夫人您,其他就没说什么了。”
“师父是自己出的门吗?走的时候可有带什么东西?”
药童摇摇头说:“师父是空着手走的,至于是不是自己出的门,我并未看到。”
“好,好,好,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小药童走后,白夫人又去了门口,问负责守门的家丁:“我不在的这两天谷里可来了什么客人?”
白头谷虽然地处京城南郊的荒僻之地,可奈何谷中珍藏了各种珍奇的药材,白谷主医术又高,所以平时来求医问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那守门仆人回想了许久才说:“来了四五拨人,都是找谷主来看病的,只是听闻谷主不再谷里后直接就回去了。”
“谷主出去之前谷里可来了客人?”白夫人继续问。
“没来什么客人。”在白家守门人眼中陆明风是谷主的老友,就算不是是客人了。
所以在白夫人问府里可来什么客人时,他本能的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正在白夫人愁眉不展时,白程楠牵着马进了门。
见母亲满脸纠结的站在门口,他就问了一句:“母亲这是又为何事忧心?眉头皱成这样,不怕长皱纹吗?”
白夫人瞪他一眼:“去,去,去,我整天还不是为你爷俩操碎了心,你和你爹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今天我可没惹你,我爹他又怎么惹到白夫人您了?”
“你爹倒是个有良心的,这不,一声不响的跑去蓉城探望恩师去了,这不年不节,又不是他师父的生辰,我看他是随便找来的骗人的借口,不知道跑哪去做什么坏事去了。”
“爹的为人娘应该很清楚的啊,再说了,有娘您这么好的家法,恐怕我爹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出去肯定是有事,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啊!”
“你懂什么!”白夫人瞪了儿子一眼。
“好,我不懂,娘您站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不就是想知道我爹是和谁一起出去的吗,直截了当的问不就完了吗,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替你问。”
说着白程楠就问那守门人:“老白,我爹他是和谁一起出去的?他出门之前有没有什么孤朋狗友来邀他?”
守门老白想了想,看着少谷主白程楠的眼神有些犹豫。
白程楠给他壮壮胆,说:“不要害怕,直接说就好。”
“谷主出去之前是有个老朋友来过,不过陆先生应该不算是狐朋狗友吧。”老白说话时仍旧有些底气不足。
老白刚说出来人是陆明风陆先生,白夫人倒是放心了,这下该换白程楠不淡定了。
陆明风这段时间不是都在外远游未归么,怎么会突然来了白头谷。
“只有陆先生一人来的吗?青儿可曾随他一起来?”白程楠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听到儿子这么激动,白夫人翻了翻白眼,心说,这死脑筋的孩子都这么久了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着青儿。
哎,看来这些天的心思自己算是白费了。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托的人也都托了,但凡是有一些沾亲带故的人家有妙龄女子的,自己也都想方设法的替儿子介绍了,可到现在,自己这傻儿子愣是一个没看上。
好不容易对马家小姐有些好感吧,偏生这马家不知道因何犯了法,一夜之间马太医被杀,马家上下几十口竟被流放到南疆。
白夫人心中只能埋怨月老,是不是牵红线时唯独把儿子这一根给忘了。
白夫人稍稍走了走神,一时没听清楚老白是如何回答儿子的,只看到儿子听了老白的话,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向自己打一下,就飞快的转身朝马棚奔去。
“老白,刚刚你和楠儿说了些什么,他为何这么着急的就走了?”白夫人只好再让老白再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一遍给自己听。
老白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夫人,他觉着甚是奇怪,夫人如此精明的人,今天怎么会大意到连自己说的话都没听到,再想想匆匆出门的谷主还有刚才着急忙慌转身的少谷主。。。老白觉着今天家里人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回夫人,方才少谷主问我是只有陆先生一人来的吗,我告诉少谷主说只看到陆先生一人下了马车,没有见到宋公子,不过我告诉少爷在谷主和陆先生一道上马车时看到宋公子好像躺在马车里。”老白把刚才的场景重新向白夫人描述了一遍。
白夫人拍了一下手,连忙大呼不好:“老白啊老白,真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好了!”
说完白夫人也匆匆转身,她不是去马棚追自己的儿子,而是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子,拿了些银钱,又顺便包了些吃食,简单的拾掇了个小包裹,挎在手腕上连忙往大门口走。
老白见夫人也拿了包裹出来,就问:“夫人这是?莫非又要出远门?”
“是楠儿要出远门,这是给他收拾的。”
“给少谷主准备的,可是少谷主他方才已经走了!”老白还朝门外的方向看了看。
“什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了一会,不过少谷主马速很快,估计这会子应该出了谷口了。”想想方才少谷主一路从马棚狂奔而来的情形,老白现在还心有余悸。
他知道少谷主一向做事不稳重,可像今天如此着急,老白还是第一次见到。
自己刚想问少谷主要到哪里去,话刚说了一办,少谷主骑着骏马就像箭一样,嗖的一声从自己眼前闪过。
儿子白程楠已经赶在自己收拾好之前走了,白夫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包袱,无奈的叹口气。
“哎,谁说女大不中留,我看是儿子长大后才是挨不着边,一心就惦念着自己的心上人了,连自己的亲娘都顾不上了。”
白夫人留下一声长叹后,转身进了院子。
老白望着夫人满是落寞的背影,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心说夫人说的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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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白程楠,到底是个办事不靠谱的,自己连陆先生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问,只知道他们是去蓉城。
可出了京城,能通往蓉城的路就有三条,自己本想着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在岔路口之前追上他们。
一路狂追而来,连个影子都没有追着。
白程楠骑着马,踌躇在岔道口上,心里细细打算,马车定是没有自己骑马走的快,若是自己骑马先去蓉城等他们,或许能行,幸运的话自己没准还能在半路追上他们。
可白程楠忽然想到自己出来的太匆忙,身上只带了几两碎银子,就算自己再省吃俭用,这点银子也撑不到蓉城。
正在他悔恨的要捶胸顿足时,却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喊:少谷主,少谷主!
听到有人叫自己,白程楠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可那句少谷主声音越来越近,这才让他相信是真的有人在喊自己。
白程楠连忙回过头,就看到是小鹤骑着马正快速的朝自己赶来。
竟然是小鹤,看来这下自己是有救了,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鹤,白程楠一向觉着小鹤啰里啰嗦,可今天,他却觉着这个啰嗦的少年真是像镀了一层金,闪闪发光,耀眼的可爱。
白程楠兴奋的朝小鹤挥动着胳膊,高声回应道:“小鹤,小鹤,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主仆二人喊话间,小鹤身下的马儿就来到了主人白程楠的跟前。
“小鹤,你怎么来了?”白程楠问小鹤时,还特意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看,看到一个小包袱,他又皱了皱眉:“怎么只带了这么小的一个包袱,你不知道本少爷要出远门吗?”
听到少爷的责怪,小鹤很是无语,少爷也好意思说,自己连个小包袱都不带就要出远门?
白程楠看出了小鹤脸上明显的不服气,他又叫板说:“怎么?本少爷说你还说错了?”
“少爷没说错,小鹤好在还带了个小包袱,少爷不是要出远门吗,可连个小包袱也没带呀。”
“放肆,臭小子,本少爷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教训了!”
“少爷息怒,是小鹤说错话了。”见自家少爷满脸怒意,小鹤虽不服气也只能认错,否则以少爷的脾气,又要下马教训自己了。
“嗯,这还差不多,你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银子够吗?”白程楠这下开始先关心银子了。
小鹤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包袱是夫人交给我的,因为夫人催的急,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夫人赶上了马。”
白程楠叹口气,心说,自己终于知道自己这急性子是来源于谁了。
小鹤把包袱从身上取下来,递给白程楠说:“少爷,去蓉城路途遥远,要不你还是先看看这包袱里有多少银子吧,别到了半路咱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到时候可就是进退两难了。”
白程楠觉着小鹤说的有道理,进退两难是真的难,就像方才小鹤没来之前的自己一样,难啊。
接过小鹤递来的包袱,白程楠看了看,里面不但包了些糕点更让人感动的是那一叠银票。
白程楠拿起银票看了看,虽然每张的数额都不是很大,可这些银票加起来足足有百十两。
足够小鹤他们二人这一路的吃喝用度了。
看着手中的银票,白程楠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自责感,刚才真是误会母亲了,母亲性子虽急,可她心思缜密,比自己那是强了百倍。
正在白程楠盯着银票出神时,小鹤打断他问:“少谷主,这三条道,咱们要走哪一条?”
白程楠其实也犯难,三条道都能通往蓉城,只是途径的城镇不同,其中最南边的那一条道路有些崎岖,可是到蓉城的距离却比其他两条近了许多,但是另外两条虽然稍稍远了些,可一路都是宽阔平坦的官道,马车走起来较快,也不比最南端的慢出多少。
白程楠盯着眼前的三条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看了看旁边的小鹤,准备把这个费脑子的事交给他:“小鹤,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哪条路?”
小鹤皱着眉头想了想,指着中间那条最宽的道路说:“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选择这一条。”
“为什么?”
“少谷主你想啊,这条路最宽畅平坦,一路上驿站又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家的马车,所以劫匪肯定少,咱们走这条路肯定是最安全的。”
白程楠觉着小鹤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捏着下巴连连点头,又问:“你觉着老谷主和陆先生他们会不会也这么想?”
“呃,这个,大概可能也许吧。”小鹤支支吾吾的回答。
他可不敢打保证,若是到时候老谷主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少谷主又该埋怨自己了。
知道小鹤打马虎眼,白程楠也没责怪,只笑了笑说:“你这小子,鬼主意越来越多了。”
“都是少谷主栽培有方。”
白程楠不打算和小鹤继续在这岔路口啰嗦下去了,指了指中间的路说:“好,咱们就走这一条,若是老谷主他们也走的这条路咱们能追上最好,若是他们走的别的路,咱们就先赶到蓉城等他们。”
对于少谷主的决定,小鹤连连称好,这主仆二人才算是结束了岔路口的纠结,高高兴兴赶路去了。
主仆二人心里怀着必定能追上的期望,可他们大概是要失望了。
陆明风有意躲着赵卓远,官道上人来人往,人多嘴杂,他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行踪,这才选择了最南端那条小道,路虽窄了些,可走马车却也是绰绰有余。
因为陆明风白道秀两人都已经上了年纪,再加上宋青是有伤在身,他们的马车一路走走停停。
好在两人都医术高明,一路上对宋青精心照料,三人赶到蓉城时,宋青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陆明风白道秀宋青三人赶到蓉城时,白程楠已经把蓉城玩了个遍,直到在蓉城再也找不出什么稀罕地方,他才带着小鹤一路打听着去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师尊寒泉老人的住处。
因为挥霍无度,囊中羞涩,若不是小鹤私藏了些银两,他连去见师尊备礼的银子都没有。
好在他有心,专门挑选了一坛口感极好的糯米酒。
为表诚心,在去寒泉的一路上都是有白程楠亲自提着那坛子酒。
可谁知,两人还没进门就吃了闭门羹,被寒泉老人身边的药童挡在门外。
白程楠自然是不会罢休,他好声好气的对那小药童鞠了几个躬:“在下是白头谷的少谷主,我爹他是寒泉老人的弟子,劳烦仙童进去通报一声。”
白程楠好声好气的说话,可那小药童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毛孩子,他眼眉一横,双手叉腰,对白程楠不客气的说:“我师父的名号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师父?白程楠瞪大眼睛看着左右不过七八岁的小毛孩,这若是真按起辈分来,自己还得叫这小毛孩师叔!
心想,这寒泉老人也真是个怪老头,年纪一大把了,还收什么徒弟,收徒弟就收徒弟吧,干嘛非要收个如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还愣着在这里做什么,弄浊了这里的空气,我师父可是要不高兴的!”小药童朝白程楠挥着手,一副恨不得马上赶他们离开的模样。
白程楠可没那么容易被赶走。
他似乎是和小药童杠上了,把手中的酒坛子往小鹤手上一放,自己也学着那小药童的模样,双手叉腰说:“你这小孩说话好生嚣张,这山林乃是归天地所有,我呼吸林间的空气也要得到你点头应允不成?”
小药童明显没想到白程楠战斗力这么强,平常时候,那些来求医的人自己说师父不在或者是闭关,他们都会识趣的离开,可今天这个人好生奇怪,竟然一副要和自己吵到底的架势。
“我已经说了,我师父不在,我也要进去捣药了,没工夫和你斗嘴,你若是喜欢这林间的空气,尽情的呼吸好了。”说完小药童挥着胳膊就要关门。
白程楠伸手挡住了门,挑着眉说:“仙童方才还怕污浊的空气惹恼了你家师父,怎么这会又说师父不在呢?难道仙童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前后矛盾的么?”
小药童没想到白程楠这么伶牙俐齿,气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面红耳赤的说了个你字。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冤枉了仙童不成?”
“我已经说了,师父他不在,你若是愿意等便在这里等吧。”小药童关门不成,只好转身悻悻的进了院子。
院门虽然被自己挡住没有被小药童关上,可毕竟是没有得到主家的同意,白程楠自然是不好自行进去。
院门大开着,他和小鹤两人却是搬来了两块石头,一左一右的放在门口,然后各自端坐了上去。
远远的看去,还以为是寒泉老人的屋舍里新请了两尊门神。
白程楠小鹤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相对无言,耳边只听到林子里的各种鸟叫声,还有从院子里传来的那小药童捣药的声音。
这一坐眼看着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白程楠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除了小药童捣药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少谷主,咱们都坐了一上午了,也没见寒泉老人出来,是不是正如那童子所说,真的不在这里?”小鹤摸了摸饿瘪的肚子。
买酒的时候他就提醒少谷主留一些铜板,买些干粮带着,少谷主偏不肯,非说这是去见自己的师祖,岂有吃不上饭的道理,把荷包中的银子花了个精光买了这坛子酒。
小鹤看了看自己抱了一上午的酒,心想,这下好了,别说有饭吃了,这都一大上午了,连口水都还没喝上。
白程楠瞪了小鹤一眼:“着什么急,再耐心等等。”
小鹤瘪瘪嘴,说:“少谷主,我有些饿了。”
听到小鹤说饿了,白程楠也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说:“就知道吃,你没听见里面那童子光捣药都捣了一上午了,人家童子都还没吃饭,你这闲坐了一上午的人倒嚷嚷着要饿了,小鹤啊小鹤,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出息。”
“对不起少谷主,是小鹤错了。”小鹤低头向白程楠认错。
白程楠看着小鹤一副委屈的模样,又心生不忍,自己方才也不是故意要数落他,只是坐在这干等着确实挺无聊,自己也是有些烦躁。
刚才也是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才对小鹤说话语气难听了些。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饿了,再等一会,若是那老头还不回来,咱们就回去买吃的。”白程楠温声细语的安慰。
不安慰倒还好,小鹤一听了自家少谷主安慰的话,更是悲从中来。
“少谷主,您忘了,咱们身上可是一个子都没有了,没有银子要去哪里买东西吃?”
“呃,”经小鹤这么一提醒,白程楠才想起来来之前买酒时的情形。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正是像小鹤说的一样凄凉,主仆二人浑身上下一个子都没有了。
白程楠在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哎,都怪自己太自负。
“少谷主,要不然咱们再叫叫里面的小药童吧,说不定他这次见我们心诚就让我们进去了呢。”
小鹤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探着身子使劲往里面看。
只见那小药童此时已经捣好了药,已经洗干净手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大口大口的啃着,看的小鹤那是两眼发光,嘴馋的厉害。
白程楠斜了小鹤一眼,满脸鄙夷的说:“哼,要去你去,我才不与那黄口小儿浪费口舌。”
自家少谷主的脾气小鹤自然是最了解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这般说其实心里已经同意自己的提议了,只是碍于面子,才会如此别扭。
小鹤连忙说:“是,是,我家少谷主什么身份,和那黄口小儿口舌之事自然就交到小鹤身上。”
白程楠又睨了小鹤一眼,便把脸别向他处,眼睛看着别处的风光,可耳朵却是直直的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小鹤的动静。
小鹤起身后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到了院子门口。
伸手敲门前,他又有些迟疑,满脸不确定的朝自家少谷主看了看。
而少谷主却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悠闲的在那欣赏风景,可自己实在是饿了啊,肚子咕咕的都快要叫翻天了。
小鹤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一般,抬手就敲上了面前简陋的木门。
叩叩叩。
小鹤连敲了三声后,没听到有回应,就探着身子往里瞧,他看到童子停下吃苹果动作,也正探着身子往木门这边瞧。
可那童子看了一眼后,一点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而是把苹果又凑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继续吃了起来。
小鹤以为是童子没看到自己,又试探着叫了一声:“仙童?”
没回应。
“仙童?”
仍旧没回应。
“仙童在里面吗?”小鹤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小药童的回应。
就在小鹤以为那小药童不会出来时,正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叹息。
“哎,”
小鹤连忙回过头,就看到那小药童不耐烦的皱着眉:“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仙童,我们,”
小鹤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程楠打断:“我说你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们还赖在这里不走,我刚刚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是来拜访我师祖的,没见到师祖之前我们当然是不可能走的。”
“师祖?咯咯咯,”小药童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
“你叫我师父师祖,且不说我师父是不是你的师祖,只按辈分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我说师侄,你方才是怎么给你师叔说话的!”小药童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胸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白程楠的长辈。
“你,”白程楠简直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孩给气粗了脖子。
正在他要和这小孩舌战八十回合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略带责备的声音。
“用儿,又调皮了,为师是怎么给你说的,来者是客,你怎么这般戏弄客人!”
那小药童见是师父回来了,连忙低下头,朝师父行了个礼,说:“师父,用儿知错了。”
听到小药童叫师父,白程楠连忙回过头,身后站着的老者鹤发童颜,此时正半眯着眼睛笑意融融的伸手捋着长长的白胡须,一身白袍随风微微飘起,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的打心里敬畏。
白程楠望着寒泉老人出神,一时有些激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倒是那小药童提醒了他说:“你不是要找我师父吗,怎么我师父来了,你又不说话了?”
经小药童这一提醒,白程楠才回过神来,连忙说:“白道秀之子白程楠见过师祖。”
听到白程楠的话,寒泉老人有些吃惊的上下打量着他问:“程楠?你是程楠!”
听寒泉老人这语气,白程楠就知道自己和小鹤两人的午饭算是有着落了,他笑着连连点头说:“师祖,我是程楠。”
白程楠回答寒泉老人自己是程楠后,还怕他不相信似的,把手伸进衣领里,掏出一个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小药棰。
“师祖,我听我爹说这小药棰还是我出生的时候师祖亲手雕刻了送给我的,程楠从小到大都是听家父说师祖的故事长大的,内心对师祖也是敬佩的不得了,所以一直把这小药棰当成宝贝似的随身带着。”
寒泉老人看了白程楠手中的金丝楠木小棰后,就更加激动了,他伸手拍着白程楠的肩膀,说:“没想到这才一晃的功夫,楠儿就长这么高了。”
白程楠笑了笑,把酒拿出来,递到寒泉老人面前说:“师祖,我爹说师祖最喜欢喝糯米酿制的甜酒,这不,来的时候就特意给师祖带了这坛子糯米酒。”
“哦?是吗,我说老远的就闻到酒香了呢,哈哈,走,走,走,快些进去品尝一番。”
“好,好,师祖先请。”白程楠连忙躬着身子让寒泉老人先行。
看着白程楠的谦逊,寒泉老人大笑着夸赞自己的徒弟白道秀把儿子教育的很好。
夸赞白程楠的同时还不忘教训自己的关门弟子图用,让他不要这么顽劣。
图用点头的同时,还时不时的瞪着白程楠,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寒泉老人和白程楠两个人年岁差别甚大,可说起话来,却是流畅的像是多年没见的老友。
“师祖,若不是就在您门前,我刚刚还以为是自己看到神仙下凡了呢。”
寒泉老人捋捋胡子,哈哈大笑出声:“哈哈,你这孩子,说话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就这一点,你就比你爹强了几十倍。”
“师祖过奖了,过奖了,我爹是不太爱说话,可他医术了得,程楠对他敬佩的也是不得了。”
“嗯,嗯,不错,不错。”寒泉老人越看白程楠越喜欢。
两人就这么在前面边走边聊,图用和小鹤两个人则是紧随其后。
小院不大,从大门到屋门口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到了屋里坐下后,图用便乖顺的替自己的师父和师侄倒了杯茶。
因为天热出汗多的缘故,白程楠此时口渴的很,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刚凑到嘴边,就想到小鹤肯定也口渴坏了,又放下茶杯对倒好茶已经回到寒泉老人身边的图用说:“小师叔可否再倒一杯茶?”
图用本不想倒,可听到白程楠怎么也叫了自己一声师叔,这才勉为其难的又倒了一杯。
白程楠端起茶杯,递给身后的小鹤:“喝吧。”
小鹤谢过自家少谷主后,赶紧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温润的茶水瞬间就滋润到了自己的心田,然后那股温润又迅速的在全身蔓延开来,让人顿感清凉无比。
白程楠也是口渴难耐,端起茶杯大口喝了起来,他喝下茶后对茶是赞不绝口,说自己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甘甜的茶。
可茶水再好喝,也不能替代了午饭,白程楠刚才进院子时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院子里只有寒泉老人和小药童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老一少的,到底是谁来做饭?
这眼看着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为何这一大一小好像都没有要去做饭的意思?
白程楠心里犯嘀咕了,莫非这师徒二人是想等自己回去之后再说吃午饭的事?
有客自远方来,岂有不管饭的道理?
这老头也太奇怪了吧,不过,自己先前也听自己的父亲说过他师父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头。
既是性情古怪,那做事不按常理来也是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白程楠就想着自己应该旁敲侧击一下。
他让小鹤把酒坛子放到桌子上,然后笑着对寒泉老人说:“师祖方才不是说要尝尝这酒吗?您看现在凉风习习,鸟语花香,我看正是品酒的好时光,师祖,不妨就趁此时把这酒坛开封可好?”
寒泉老人是个爱酒之人,看着桌子上酒坛子两个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他伸着脑袋闻了闻,隔着酒塞似乎已经闻到了坛子里面的酒香。
“楠儿,快打开,快打开。”寒泉老人催促道。
白程楠怔了一下,而后又问:“师尊,没有容器,咱们难道要用这坛子直接喝么?”
其实白程楠的意思是:没有下酒菜,难道就直接喝酒么?
可是寒泉老人好像是没听懂他话里暗含的意思一样,直接吩咐图用去拿碗来。
图用这次倒是手脚麻利,没多大的功夫就拿了两个大碗,放到桌子上,说:“师父,碗拿来了。”
“嗯,楠儿,快倒上,快倒上。”
白程楠也是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抱起坛子倒满了眼前的大碗。
还没等自己放下酒坛子,寒泉老人就不客气的端了一碗大口的喝了起来。
白程楠看呆了,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胡子都白了,酒量竟然这么好,喝酒的架势比年轻力强的壮汉还要豪放。
白程楠刚端起碗,寒泉老人的那一碗已经见了底,他把空碗往白程楠跟前一放,说:“好酒,好酒,楠儿,再倒上。”
“是,师尊。”白程楠端起酒坛子就要倒酒。
寒泉老人还不忘交代一声:“倒满!”
“是,师尊。”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寒泉老人满满的三碗酒已经下肚。
白程楠平时不怎么喝酒,酒量不是一般的差,这半碗还没喝完,脸就已经开始烧的厉害。
因为喝酒前没有吃东西,此时烈酒下肚,肚子里也像是火燎的一般热。
寒泉老人看到白程楠的异样,就问:“楠儿,怎么才这么一点酒就醉了?这一点你可不如你爹,你爹的酒量那可是比我还要好呢。”
“师尊,这么喝酒太单调了,要不我让小鹤去厨屋弄几个下酒菜来,咱们边吃边喝,可好?”
听到白程楠的提议,寒泉老人先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就笑着对身旁的图用说:“用儿,你到屋后挖些鱼腥草来,拌上一拌端上来做下酒菜便可。”
白程楠不知道什么是鱼腥草,不过听这名字,大概是一种带着鱼肉鲜香的草,再凉拌一下,味道应该是不错,对这道凉拌鱼腥草,他心中竟很是期待。
白程楠本不知道鱼腥草是个什么菜,可听这个名字,再加上本身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对这道凉拌鱼腥草还是很期待的。
可是等图用把一个用陶瓷盆盛着的凉拌鱼腥草端到桌上来的时候,白程楠还是被惊的有些目瞪口呆。
一大盆白色的草根,有的还带着一些淡紫色的嫩叶,真不愧草。
看来鱼腥草是自己太注重鱼腥两个字了,其实这道菜应该强调草这个字,才更形象。
白程楠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看寒泉老人吃的津津有味,他虽有些迟疑,但是还是拿起筷子夹了细细的一个放入口中。
呃,这口感,这味道……
白程楠感觉自己实在咽不下去,可现在吐出来,也未免太失了礼数,只好伸了伸脖子,勉强的咽了下去。
“楠儿,来,来,现在也有了下酒菜,你我祖孙二人再畅饮一杯!”寒泉老人先拿起酒杯邀请白程楠再来一杯。
白程楠眼下再也不期待自己的师祖寒泉老人能拿出什么可口的饭菜了,只好端起酒杯再干饮一杯。
旁边的小鹤看了自家少谷主那副难过的表情,大概已经猜出来那盆凉拌鱼腥草的味道,肚子的饥饿之感也减少了不少。
“楠儿,近来酷暑难当,这鱼腥草性凉,可清热解毒,蓉城酷热,恐怕你会不适应可能会口舌生疮,多食用一些对身体会大有益处,来来,多吃一些。”
说着寒泉老人还善意的替白程楠夹了一筷子。
小鹤看着自家少谷主那副为难的表情,捂着嘴偷笑。
小鹤刚一抬头,就迎上了白程楠求助的眼神。
自己从小就跟着少谷主,自然理解少谷主的意思,他当下出了屋子,去院子里找正在捣药的图用。
“这药仙童都捣了一上午了,胳膊是否发酸?”
图用扭头看了小鹤一眼,说:“自然是会发酸!”
因为方才和白程楠斗嘴的缘故,图用对小鹤说话的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仙童赶紧休息休息,这剩下的要由小鹤帮你捣完可好?”
“你?”图用怀疑的盯着小鹤看。
“嗯,仙童有所不知,白家也是医药世家,小鹤从小就在白头谷中长大,每天干的都是晒药捣药这些活,平时也做惯了这些。”
“哦。”图用点点头,似乎是觉着小鹤没有说谎,方才眼神中的怀疑也减少了不少。
“仙童放心把这些活交给我便好。”
七八岁的小孩是最爱偷懒的时候,图用也不例外,听到小鹤这么说,就把药棰递给他说:“那就有劳了。”
“能替仙童捣药那可是小鹤的荣幸。”小鹤拿起药棰便熟练的捣起药。
因为别人是在替自己干活,图用也不好意思完全丢下离开,便坐在旁边和小鹤聊天。
看小鹤出了一头的汗,图用便起身离开,再转身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
他把苹果递给小鹤说:“吃个苹果解解渴吧。”
小鹤说着谢谢就接过了图用递来的苹果,可他眼巴巴的盯着苹果看了半天,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图用见小鹤眼巴巴的盯着苹果,一副很想吃的模样,可他盯着苹果看了半天,却是把苹果揣在了怀里。
图用觉着好奇,便问:“你为何不吃?”
图用觉着小鹤主仆二人在院子外等了那么长时间,此时又恰好是用午饭的时候,他应该很饿才是,为何拿了苹果却是一口不吃的揣了起来。
小鹤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怕仙童笑话,这苹果我要留着给我家少谷主吃。”
“你家少谷主?就里面那个人?”
小鹤点点头,说:“嗯,正是。”
“他在里面喝着酒吃着菜,比你舒服多了,你倒好,一个苹果还不舍得吃留给他!”
小鹤听到图用这么说,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笑。
图用又啧啧两声,说:“笑什么,你家少谷主喝酒吃菜时怎么不想着你还挨着饿呢!”说话语气老道,一点也不像是七八岁孩子该有的果断。
“若是仙童看到屋内的情形,就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我家少谷主估计是吃不惯凉拌鱼腥草这道菜,而师尊老先生却是一个劲的往我家少谷主碗里夹,方才我出来时,我家少谷主的脸都快变成绿色的了。”
“哈哈,哈哈,是真的吗?”听了小鹤的话,图用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出声。
笑声中尽是童真,这么看着才觉着图用确实是个七八岁的黄口小儿。
“仙童,快别笑了,若是被我家少谷主知道我把此事告诉了你,他肯定会觉着失了面子,倒时候又要责怪我了。”
“哈哈,哈哈,怕什么,我猜你家少谷主还巴不得你告诉我,让我可怜可怜他,给他送些可口的饭菜去呢。”
小鹤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图用的推断。
图用说的不错,自家少谷主就是这么想的,方才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就是想让自己去弄些能吃的东西来。
要不然,那一大盆凉拌鱼腥草真的会让他吃到呕吐。
图用终于笑过瘾了,他轻轻拍拍手,说:“好吧,看在你帮我捣药的份上,我且先救救你家可怜兮兮的少谷主吧。”
“多谢仙童,多谢仙童。”
图用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用手指了指小鹤鼓囊囊的胸口说:“这下总可以吃了吧。”
“嗯,嗯,我这就吃,这就吃。”
小鹤说完连忙从怀里掏出苹果,狠狠的要了一大口,苹果脆甜可口,不知是因为此处的水土好,还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饿的缘故,小鹤觉着这是自己从小到大吃到过的最好吃的苹果了。
坐在屋里的白程楠,看着自己眼前已经堆的像小山一样的碗,真心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焦躁的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看,总想着能盼来一个能救自己人,或者是能救自己的一道菜。
还真是应了那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看到图用端着的一盘苹果时,白程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虽然苹果比不上他此时想吃的大鱼大肉,可终归是比这难吃的鱼腥草好上百倍。
此时连看端着苹果而来的小药童都比方才可爱许多。
图用端了苹果送到屋里后,就出来和一边捣药一边啃苹果的小鹤聊天。
两个人刚聊了没多久,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说话。
“院内可有人在?”
听到有人喊门,图用没着急着过去开门,直接扯着嗓子问:“何人喊门?”
“在下陆明风打扰寒泉仙人清修了。”陆明风和白道秀两人站在院门口。
说话的是陆明风,白道秀则是探着身子从门缝里往里瞧。
院子里怎么有个孩童在说话,这几年没来,难道师父又收了徒弟?还是个小徒弟?
“我师父不在,请回吧。”图用门都没开,就直接拒绝了访客。
可旁边的小鹤听到来人是报的名号的是陆明风后,一下子就不淡定了,他和少谷主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到蓉城,不就是追着院外的人来来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热闹?还好这一波人好打发。”图用以为院外面的人被自己打发走了,自己就在一边自言自语。
小鹤侧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是真没什么动静了,他也以为陆明风真的被打发走了,心中一急,连忙对图用说:“仙童万一外面的人真有要事要求见寒泉仙人可怎么办?”
图用笑了笑,说:“哎,我打发走的那些人,都是求师父他老人家救命的,可我师父说了,天下那么多人需要救,他一个耄耋老者即便是累死也是救不完的。”
“啊,仙童的意思是,救不完索性便不救了么?”
图用摇摇头说:“也不是不救,我师父说凭借他一己之力是救不了苍生,可他若是潜心钻研那些救人的方法,再传授出去,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
“原来如此,寒泉仙人真是心怀天下苍生,真是令人敬佩。”
“嗯,所以我才会把来求医问药的人都打发走,这样师父才有时间钻研那些救人的法子。”
“哦,可是,若是有些人的病除了寒泉仙人,别人都治不好该怎么办?”小鹤担忧的问。
“哈哈,那他们定会像今天你和你家少谷主一般,死等在门口不肯走的。”
果然,图用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听到有叩叩叩的敲门声传了过来,随即就又听到有人说话:“徒弟白道秀打扰师父清修了。”
陆明风叫门不开,白道秀只好亲自敲门。
图用可没有听过白道秀的名字,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自己还有位叫白道秀的师兄,他自然是没把院门外的白道秀当回事。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师父他闭关修炼去了,没在家,你们且先回去吧。”
“劳烦仙童通报一声,我们确实是有要事求见!”陆明风又说。
白道秀和图用算是同门师兄弟,自然懂的图用的套路,他直接拍拍门说:“若是仙童不肯进去通报,那我们便坐在这门口等。”
图用朝小鹤耸耸肩,脸上一副‘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仙童,外面的人是我家老谷主。”小鹤说话时脸上还因为不好意思浮现出一抹红云。
小鹤说话时还在为自家少谷主和老谷主如出一辙的‘死等’觉着不好意思,图用果然笑着别有深意的说:“哈哈,果真是父子,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呵呵。”小鹤只能尴尬的呵呵两声了。
图用也不再戏谑小鹤,只是挥着袖子朝自己脸上扇着风,优哉游哉的朝门口去了。
小鹤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打开门,白道秀就看到跟在图用身后的小鹤,他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小鹤放,仿佛不相信自己会在此处见到自己的家童一般。
“白谷主不用把眼睛瞪这么大,你没有看错,我身后的这位正是你家的家童。”
图用说完话扭头看了小鹤一眼,小鹤连忙上前走到白道秀跟前,向他行了个礼,叫了声老谷主。
白道秀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也冲小鹤点点头,问:“小鹤你怎么会在这里,少谷主呢?莫非也和你一起来了?”
“嗯,少谷主他正在屋里和寒泉仙人饮酒呢。”
“哦?”白道秀提高声调,像是不相信小鹤说的一般。
白道秀心说,这小子倒是厉害,竟然能让一向很少见客的师父和他一起饮酒聊天。
白道秀冲图用笑了笑,并且介绍了身旁的陆明风,图用只是简单行了一礼,并没有仔细看陆明风一眼。
对于图用来说,每天来的人基本上长的都是一个样,即便是仔细看了,他也记不清楚他们的长相,时间久了,他索性便不再仔细看他们的长相。
“天热干燥,我们赶了一上午的路实在是口渴的很,请问仙童我们可否进去先讨碗水喝?”
虽然图用还是个孩子,可白道秀仍旧对他说话客客气气的,仿佛像是对待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大人一般。
图用见白道秀比他儿子白程楠谦逊许多,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好感,此刻又看到他略微干裂的嘴唇,知道他方才说的口渴难耐的话也是实话,便行了方便,把两扇门都打开,让白道秀和陆明风还有他们身后的马车进来。
白道秀先进了门,而陆明风则是在后面负责牵马赶车。
虽然这里白道秀待了十几年的时间,可他自从出了师门后就再也没来过此处,平常和师父也都是书信来往。
今天再来此地也算是故地重游,院落的摆设和几十年前自己在这做徒弟时一般无二,院落的中间都是晾晒的一些草药,东侧临墙处有个大石头埝,石头埝旁边长着一棵大枣树。
看到这景象,白道秀就想起自己坐在枣树下的石头埝上捣药的情景了。
一个穿着翩翩白衣的少年,认真的拿着药棰捣着草药,药棰撞击石臼发出咚咚的声音,这一切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白道秀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心中慨叹,时间过的真快,这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屋里寒泉老人似乎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提高了嗓音问道:“用儿,院中为何会如此吵闹?”
听到师父问自己,图用正想回答,却看到白道秀使劲朝自己摇头。
虽不知道白道秀是什么意思,可图用却按照他的意思没有出声。
白道秀提起洁白的长衫就匆匆往主屋走去,走到门口,就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口中还大喊了一声师父。
这一声师父,让屋里面正喝酒喝的高兴的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在说,白道秀也已经由当年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已近花甲年纪,嗓音早变的和当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寒泉老人吃惊的是自己的徒弟图用还是个孩童,怎么会有这么年龄大的人叫自己师父!
白程楠吃惊的是,是父亲么!他终于来了啊,青儿怎么样,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白道秀话音都还没落地,寒泉老人和白程楠两人就同时转过头,朝门口看去。
“爹!”
“秀儿!”
白道秀已经知道儿子在里面陪师父喝酒,便没有过多的把心思放在白程楠身上。
他看着寒泉老人满头银发,顿时鼻子有些发酸。
这么些年没见,自己的师父竟已经老成这样了。
“师父,身体可还硬朗?”白道秀因为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寒泉老人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白道秀,说:“秀儿,你也不年轻了,怎么还像以前似的跪下了。”
“徒儿怎能不跪,在师父面前徒儿永远都是个小孩。”白道秀伸手搀扶着寒泉老人,让他重新坐下。
“爹,青儿呢,她怎么样了?”白程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的宋青。
“看这小子这么在意,莫非青儿是楠儿的意中人?”寒泉老人开玩笑的问。
白程楠没有反驳,算是默许。
可白道秀却叹叹气说:“楠儿没有这福气哦。”
“那楠儿方才说的青儿是何人?”
“师父,这也正是徒弟此次前来的原因,青儿她服用了师伯研制的还魂丹,现在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已经快两个月了,但凡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带人来扰了师父的清净。”
“不打紧的,既是楠儿的心上人,为师自然是会竭尽全力救她的。”寒泉老人说话时还不紧不慢的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
听了寒泉老人的话,白程楠立刻高兴的对他跪下,说:“多谢师祖,多谢师祖!”
“不过你也不要谢我谢的太早,还魂丹的毒当年我是见过,你师伯也曾研制了许多解药,可最终没有一种能解的了还魂丹的余毒。”
话说到这里,寒泉老人又看着白道秀问:“人在何处?”
“就在院子里的马车上。”
寒泉老人站起来说:“走,我们一同过去看看。”
其实白程楠刚才就想出来看的,只是碍于父亲警告的眼神,他才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没有动。
这一听到寒泉老人说要一同去看看,想到宋青身中剧毒的模样,他的心骤然间提到了嗓子眼。
留在马车上负责照看宋青的陆明风看到寒泉老人等人朝这边走过来,他连忙下了马车,低头把衣衫整理了一番,不等寒泉老人走近,他就迈着大步迎了上去。
走到寒泉老人跟前时,陆明风朝他行了个大礼。
“明风见过师叔。”
“明风?”寒泉老人显然不认识自己眼前这个自称明风的人。
白道秀忙上前介绍说:“师父你难道不记得了,这位明风师弟是当年师伯的弟子。”
寒泉老人皱着眉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朝陆明风点了点头后,就朝马车车厢看了一眼,问:“人就在车厢里?”
陆明风自然能猜到寒泉老人问的人是谁,连忙掀开车帘,说:“回师叔,青儿就在里面。”
寒泉老人已经上了年纪,上下马车自然是不方便,他便转头对图用说:“用儿,去把东厢房收拾收拾。”
图用知道师父这是要留人住下了,也不多问,只迅速的转身朝东厢房走去,小鹤也连忙跟了上去,帮着图用一起收拾东厢房。
东厢房里有个柜子,有一张床,柜子靠北墙放着,床靠在东墙上,一张桌子简简单单的放在靠西墙的位置,屋子中间空闲的地方则是放这一个上下三层的晾晒草药的毛竹做成的架子。
厢房里的家具摆件不多,又摆放的整齐,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劲,只需要把竹架子挪到靠墙角空闲的地方就可以了。
把竹架子挪好后,小鹤又铺好了床铺。
图用则是简单的擦了擦桌椅,没多大会的功夫东厢房便收拾妥当。
小鹤过去告知之后,由身强体壮的白程楠把宋青抱到了东厢房内。
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后,寒泉老人就坐在床边替宋青把脉,脉搏虚缓却是错乱的厉害,生命体征极弱,情况十分不妙。
“师尊,青儿情况如何?”白程楠连忙问。
陆明风白道秀两人虽没开口问,可白程楠说出的话正是他们也想说的,所以此时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寒泉老人。
“不妙。”寒泉老人摇着头,说出了不妙两个字。
陆明风白道秀是都行医多年的人,他们比白程楠更懂的寒泉老人口中的‘不妙’二字代表了什么意义。
两人脸色瞬间阴郁了不少。
而白程楠虽然不太明白寒泉老人说的不妙是有多不妙,但是看到陆师伯还有自己父亲的脸色,他似乎也能想象得到宋青的情况是有多不好。
白程楠看着躺在榻上的人,心不由的一紧。
“师叔,可还有办法救救她?”陆明风看着寒泉老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寒泉老人是救好宋青的唯一希望,若是此刻他摇头的话,那青儿就真的没的救了。
陆明风死死的盯着寒泉老人,生怕他会沉默片刻突然就摇了头。
“对啊,师父,您老肯定会有办法救救青儿的对不对?”
寒泉老人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还魂丹毒性太大,单单依靠寒泉的水是断然不可的。”
“师尊还要什么,我一定竭尽所能找到!”白程楠斩钉截铁的说。
“圣花木兰。”寒泉老人幽幽的说了四个字。
陆明风和白道秀听了这四个字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圣花木兰非常罕见,一般会生长在峨眉山上人迹罕至的断臂悬崖处,那些花都开在最险要的地方。
走到寒泉老人跟前时,陆明风朝他行了个大礼。
“明风见过师叔。”
“明风?”寒泉老人显然不认识自己眼前这个自称明风的人。
白道秀忙上前介绍说:“师父你难道不记得了,这位明风师弟是当年师伯的弟子。”
寒泉老人皱着眉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朝陆明风点了点头后,就朝马车车厢看了一眼,问:“人就在车厢里?”
陆明风自然能猜到寒泉老人问的人是谁,连忙掀开车帘,说:“回师叔,青儿就在里面。”
寒泉老人已经上了年纪,上下马车自然是不方便,他便转头对图用说:“用儿,去把东厢房收拾收拾。”
图用知道师父这是要留人住下了,也不多问,只迅速的转身朝东厢房走去,小鹤也连忙跟了上去,帮着图用一起收拾东厢房。
东厢房里有个柜子,有一张床,柜子靠北墙放着,床靠在东墙上,一张桌子简简单单的放在靠西墙的位置,屋子中间空闲的地方则是放这一个上下三层的晾晒草药的毛竹做成的架子。
厢房里的家具摆件不多,又摆放的整齐,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劲,只需要把竹架子挪到靠墙角空闲的地方就可以了。
把竹架子挪好后,小鹤又铺好了床铺。
图用则是简单的擦了擦桌椅,没多大会的功夫东厢房便收拾妥当。
小鹤过去告知之后,由身强体壮的白程楠把宋青抱到了东厢房内。
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后,寒泉老人就坐在床边替宋青把脉,脉搏虚缓却是错乱的厉害,生命体征极弱,情况十分不妙。
“师尊,青儿情况如何?”白程楠连忙问。
陆明风白道秀两人虽没开口问,可白程楠说出的话正是他们也想说的,所以此时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寒泉老人。
“不妙。”寒泉老人摇着头,说出了不妙两个字。
陆明风白道秀是都行医多年的人,他们比白程楠更懂的寒泉老人口中的‘不妙’二字代表了什么意义。
两人脸色瞬间阴郁了不少。
而白程楠虽然不太明白寒泉老人说的不妙是有多不妙,但是看到陆师伯还有自己父亲的脸色,他似乎也能想象得到宋青的情况是有多不好。
白程楠看着躺在榻上的人,心不由的一紧。
“师叔,可还有办法救救她?”陆明风看着寒泉老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寒泉老人是救好宋青的唯一希望,若是此刻他摇头的话,那青儿就真的没的救了。
陆明风死死的盯着寒泉老人,生怕他会沉默片刻突然就摇了头。
“对啊,师父,您老肯定会有办法救救青儿的对不对?”
寒泉老人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还魂丹毒性太大,单单依靠寒泉的水是断然不可的。”
“师尊还要什么,我一定竭尽所能找到!”白程楠斩钉截铁的说。
“圣花木兰。”寒泉老人幽幽的说了四个字。
陆明风和白道秀听了这四个字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圣花木兰非常罕见,一般会生长在峨眉山上人迹罕至的断臂悬崖处,那些花都开在最险要的地方。
若非踏遍半个峨眉山,否则你休想见到圣花木兰的影子。
峨眉山上到处都是毒草毒虫毒蛇,即使躲过了毒草毒蛇,有命见到了圣花木兰,可想要去那悬崖峭壁上摘的一朵,那也是九死一生。
所以圣花木兰又成生命之花。
它能解百毒,却又会要了采摘之人的性命。
生命之花,给人生命的同时又会要了人的性命。
这或许就是生命与大自然的奇妙之处。
白程楠也曾经听闻父亲提起过圣花木兰这种圣花,可自己活了这么大,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既然是木兰,那想必是和寻常木兰长的有几分相像,照着木兰花的模样找,大概也是能找到的。
心中做好打算,白程楠便开口说:“师尊,找圣花木兰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寒泉老人看了白程楠一眼,笑着摇摇头:“寻找圣花木兰是件苦差事,恐怕不像楠儿想的一般简单。”
“师尊,楠儿虽然没见过圣花,可既是木兰,那楠儿就照着木兰的模样找,再多用心一些总归是能找到的。”
白程楠的话显然是没有说服寒泉老人,他仍旧是眯着眼睛轻轻摇头。
白程楠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白道秀阻止:“楠儿休要再说了,找圣花木兰的事绝非像找寻常草药一样简单,不是多用些心就能找到的,除了用心之外,更多的是要看机缘,有人踏遍整个峨眉也没能一睹圣花的风采。”
看着父亲脸上严肃的表情,白程楠知道这事可能是有很大的难度,可是他仍旧想坚持。
“爹,我知道这事很难,可是既然圣花能救青儿的命,那我们也不能因为难就这么放弃。”
“楠儿,我们自然是不会放弃的,即便和你说的一样,咱们大家都亲自上阵去峨眉山寻找圣花,可我们毕竟是人手太少,况且不是年迈体衰就是尚且年幼,想要寻的圣花,想要寻的圣花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嗯。”白程楠点点头,同意父亲说的话。
白道秀继续说:“再说了,就算我们有恒心寻得圣花,可青儿体内的毒却的等不了,过了解毒的最佳时机,即便是找到了圣花,青儿也有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没有意识的躺下去。”
白程楠终于知道了事情的难度,他焦急的盯着父亲问:“那该怎么办?”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该怎么办?他们目前也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在一旁一直低着头的陆明风突然开口:“或许只有他才能帮上忙了。”
听到陆明风这么一说,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陆伯伯说的是何人?”白程楠赶紧问。
陆明风似乎是很不想说出此人的名字,又沉思了良久,才说出一个人:“武阳侯!”
“什么!”白道秀被惊的倒抽一口气。
在场的人只有陆明风和白道秀两人知道事情的原委,正是因为武阳侯青儿才会受重伤无奈之下服用了还魂丹续命,这下却要武阳侯来帮忙,这让他如何不震惊。
白道秀听陆明风说需要武阳侯来帮忙大吃一惊后,随即他却是也能想通陆明风为何会找他来帮忙。
峨眉山群山层叠,多断崖峭壁,想要在短时间内寻得圣花木兰单靠一个人的力量那是万万不行的。
一个身手矫健的人,想要踏遍峨眉少说也要三四年的时间,可三四年,青儿如何能等。
白程楠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可他本身就对武阳侯赵卓远这个人排斥的很,听到陆明风这么说,他自然是不乐意。
可方才听父亲说了寻找圣花木兰的难处,听到陆明风说要找赵卓远帮忙,他倒是也能想的明白。
想要找到圣花,恐怕也只有求助像赵卓远这样手握兵权的京城贵胄了。
对于寻求赵卓远帮忙的事大家都没有意见,可陆明风却泛起了难:“蓉城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五千里,咱们要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通知到武阳侯?”
现在陆明风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把赵卓远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打发走了,心想他安排的人应该是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的主人。
“嗯,就算是让楠儿快马加鞭赶去京城,恐怕也要二十天,等到了京城武阳侯再派人前来,这一来一回就要耽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说着白道秀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寒泉老人。
寒泉老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此时看自己是何意思,他翻了翻宋青的眼睑,说:“太久了,需要再快些,即便我现在用寒泉的水先替她压制住体内的毒,最多也只能缓解个十天半月,两个月根本不可能。”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正在所有人都愁眉不展之时,却听到从院外传来一阵骏马的嘶鸣声。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图用和小鹤二人连忙出了屋子,他们两个毕竟是年少,屋内紧张的气氛让空气都快凝结在一起了,他们两个待在里面觉着极其不舒服,早就想出去了,却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图用小鹤二人走到门口,把木门打开,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方才明明听到马鸣声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图用和小鹤说着话,便出门去一探究竟。
小鹤也觉着好奇,连忙跟了出去,站在门前的小路上,他也是左右都看了看,路两侧的竹子正随风摆动,并没有其他响动。
“什么都没有,刚才我也听到了马鸣声,总不会是咱们听错吧。”小鹤扭头对图用说。
可一转脸,却发现连图用也没了踪影。
他连忙喊:“仙童,仙童!”
“喊什么,没看见我正在查看。”
小鹤低下头,发现图用小小的身子正蹲在地上仔细观看,他也连忙蹲了下来,发现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马蹄印。
他当下明白,不是他们听错了,而是骑马之人赶在他们出来之前离开了,不对。
或者是隐藏起来了。
图用也觉着奇怪,之前来的人都是来找师父问医寻药的,今天这一伙人怎么会过门不入?
莫非是有其他歹心?
图用蹲在地上仔细辨别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马蹄印迹。
小鹤拍拍图用的肩膀说:“这些马蹄印有何蹊跷,仙童为何需要看这么久?”
图用抬头斜了小鹤一眼,问道:“你可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小鹤摇摇头。
他们连来人的面貌都没见着又怎么会知道是敌是友。
“既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那你可知道对方总共来了几人?”
小鹤又摇摇头。
他们出来时门外的人早已没了踪影,自然就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可图用为何会这么问自己?
“莫非仙童知道?”小鹤吃惊的问。
图用摇摇头说:“对方是敌是友我尚且不知道,不过对方总共来了四人,不管他是敌是友,咱们多少了解一些对方的信息总归是好的。”
“仙童怎么知道对方来了四人,难道就是看这一片马蹄印迹吗?”
“嗯。”
听到图用这么说,小鹤也连忙低头仔细的辨认起那一片被踩的有些模糊的马蹄印迹来。
可左看右看,只不过是些寻常的马蹄踩后留下的印迹,何况又是一片模糊,自己是什么蹊跷都没看出来。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仙童是如何看出来对方来了四个人的?”
图用把小鹤叫到自己跟前,指着其中一枚马蹄印说:“看到了吗,这马蹄印分叉成人字形,你再看看这一枚,虽然和这一枚有些相似,仔细看却是有些像八字形,这说明肯定是两匹不同的马留下的印迹。”
“哦,还真是如仙童所说,仔细一看是有些不一样。”
“你再仔细看看其他的,就能看出到底来了多少匹马了。”
小鹤觉着有趣,又低下头仔细观察了起来,果然,这地上的马蹄印虽多,可看过来,看过去,总共只有四种不同的印迹。
对方果然是来了四个人。
“你再看,这片地,已经被踩的看不出模样,显然,这几人方才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呢。”
小鹤想到马儿停下来时却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而是来来回回的在附近走动。
时间久了,马儿停留的地方是会留下像眼前的这种情况。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平常并没有用心观察过。
可图用却如此细心,小小年纪竟然能从一片马蹄印中得到如此多的信息。
看着眼前图用小小年纪却少年老成的模样,小鹤心中顿生佩服,他可是比自己还要小了四五岁的人,心思竟如此缜密。
怪不得像寒泉老人这么有名的人会收下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做徒弟。
图用还在拧眉苦思,并没有看到小鹤对自己投来的充满崇拜的眼神。
“仙童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莫非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小鹤见图用拧着眉,说话时还警惕的环顾一周。
“那倒不至于,师父速来很少与山外的人来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仇家上门寻仇,那些人可能是路过此地迷路想问路,看院子里没动静以为没人就自行离开了。”
图用蹲在地上仔细辨别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马蹄印迹。
小鹤拍拍图用的肩膀说:“这些马蹄印有何蹊跷,仙童为何需要看这么久?”
图用抬头斜了小鹤一眼,问道:“你可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小鹤摇摇头。
他们连来人的面貌都没见着又怎么会知道是敌是友。
“既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那你可知道对方总共来了几人?”
小鹤又摇摇头。
他们出来时门外的人早已没了踪影,自然就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可图用为何会这么问自己?
“莫非仙童知道?”小鹤吃惊的问。
图用摇摇头说:“对方是敌是友我尚且不知道,不过对方总共来了四人,不管他是敌是友,咱们多少了解一些对方的信息总归是好的。”
“仙童怎么知道对方来了四人,难道就是看这一片马蹄印迹吗?”
“嗯。”
听到图用这么说,小鹤也连忙低头仔细的辨认起那一片被踩的有些模糊的马蹄印迹来。
可左看右看,只不过是些寻常的马蹄踩后留下的印迹,何况又是一片模糊,自己是什么蹊跷都没看出来。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仙童是如何看出来对方来了四个人的?”
图用把小鹤叫到自己跟前,指着其中一枚马蹄印说:“看到了吗,这马蹄印分叉成人字形,你再看看这一枚,虽然和这一枚有些相似,仔细看却是有些像八字形,这说明肯定是两匹不同的马留下的印迹。”
“哦,还真是如仙童所说,仔细一看是有些不一样。”
“你再仔细看看其他的,就能看出到底来了多少匹马了。”
小鹤觉着有趣,又低下头仔细观察了起来,果然,这地上的马蹄印虽多,可看过来,看过去,总共只有四种不同的印迹。
对方果然是来了四个人。
“你再看,这片地,已经被踩的看不出模样,显然,这几人方才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呢。”
小鹤想到马儿停下来时却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而是来来回回的在附近走动。
时间久了,马儿停留的地方是会留下像眼前的这种情况。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平常并没有用心观察过。
可图用却如此细心,小小年纪竟然能从一片马蹄印中得到如此多的信息。
看着眼前图用小小年纪却少年老成的模样,小鹤心中顿生佩服,他可是比自己还要小了四五岁的人,心思竟如此缜密。
怪不得像寒泉老人这么有名的人会收下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做徒弟。
图用还在拧眉苦思,并没有看到小鹤对自己投来的充满崇拜的眼神。
“仙童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莫非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小鹤见图用拧着眉,说话时还警惕的环顾一周。
“那倒不至于,师父速来很少与山外的人来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仇家上门寻仇,那些人可能是路过此地迷路想问路,看院子里没动静以为没人就自行离开了。”
图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是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让人听了就会觉着可信。
听到他说没事,小鹤就莫名的放心了许多,方才提着的心也随着图用落地的话音而稳稳的落下了。
“既然没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怕少谷主有事找不到我会着急。”
“嗯,你先进去吧,外面风大凉快,我坐这石头上凉快会再进去。”
“好,仙童一个人最好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进去吧,等会你家少谷主又该骂人了。”
小鹤有些尴尬的冲图用笑了笑,就转身进了院子。
图用见小鹤走后,并没有悠闲的坐石头上乘凉,而是寻着马蹄的印迹一路追了上去。
这伙人消失的太蹊跷,从听到马鸣声到他们走到院子里也就片刻的功夫,而这些人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图用料想,他们来此地定是有什么目的,方才是察觉到了院内的动静,又匆匆忙忙的隐藏了起来。
只是图用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来此处的目的。
师父从不与人结仇,寻仇的可能性太小,那几人连门都没喊就离开,更不可能是来寻医问药。
可是,自己在这跟随师父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并没有见过如此状况。
而今天,家里一连来了三波人,这未免也太蹊跷。
图用想着,这些人大概也和来此治病的宋青脱不了干系。
方才他在屋内也听了几人的谈话,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儿大概是和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图用脑子里灵光一现,或许这几个人是那位武阳侯派来的人也未可知。
想到此图用一高兴,方才屋里的人不是还在为去找武阳侯来帮忙这事愁的唉声叹气的么。
自己虽然和那个叫白程楠的发生了口角,可方才那一盆放了许多芥末的凉拌鱼腥草,已经替自己狠狠的惩戒了一番。
想到白程楠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图用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愧疚。
看他如此紧张那个叫青儿,自己若是能替他联系上武阳侯,也算是帮他一个大忙,到时候就算是扯平了。
图用这么想着,脚下的速度就加快了几分。
一路追着马蹄印,图用竟走到了一处长满箭毒木的矮丘之上,其中可能有一匹马不小心碰到箭毒木中了剧毒。
马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图用走上前去,蹲在马匹身旁,那马儿像是有灵性一般,像是知道图用能救自己一般,凝望着他,乞求他能救救自己。
图用伸手理了理马儿的鬓毛,在它头顶上拍了拍,说:“马儿别怕,我这就去给你找解药。”
说完,图用就迅速的站起来,弓着腰在箭毒木附近的树下找寻解药。
这箭毒木是世上最毒的植物,人称见血封喉,树上的液体有剧毒,可随伤口进入体内,中毒后最多也就只有半柱香可活。
可奇妙的是,唯一能解此毒的解药加独树就生长在它的附近,是形状细小的红绿色小草,加独树长在草丛中,很难辨认的出来。
图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是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让人听了就会觉着可信。
听到他说没事,小鹤就莫名的放心了许多,方才提着的心也随着图用落地的话音而稳稳的落下了。
“既然没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怕少谷主有事找不到我会着急。”
“嗯,你先进去吧,外面风大凉快,我坐这石头上凉快会再进去。”
“好,仙童一个人最好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进去吧,等会你家少谷主又该骂人了。”
小鹤有些尴尬的冲图用笑了笑,就转身进了院子。
图用见小鹤走后,并没有悠闲的坐石头上乘凉,而是寻着马蹄的印迹一路追了上去。
这伙人消失的太蹊跷,从听到马鸣声到他们走到院子里也就片刻的功夫,而这些人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图用料想,他们来此地定是有什么目的,方才是察觉到了院内的动静,又匆匆忙忙的隐藏了起来。
只是图用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来此处的目的。
师父从不与人结仇,寻仇的可能性太小,那几人连门都没喊就离开,更不可能是来寻医问药。
可是,自己在这跟随师父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并没有见过如此状况。
而今天,家里一连来了三波人,这未免也太蹊跷。
图用想着,这些人大概也和来此治病的宋青脱不了干系。
方才他在屋内也听了几人的谈话,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儿大概是和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图用脑子里灵光一现,或许这几个人是那位武阳侯派来的人也未可知。
想到此图用一高兴,方才屋里的人不是还在为去找武阳侯来帮忙这事愁的唉声叹气的么。
自己虽然和那个叫白程楠的发生了口角,可方才那一盆放了许多芥末的凉拌鱼腥草,已经替自己狠狠的惩戒了一番。
想到白程楠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图用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愧疚。
看他如此紧张那个叫青儿,自己若是能替他联系上武阳侯,也算是帮他一个大忙,到时候就算是扯平了。
图用这么想着,脚下的速度就加快了几分。
一路追着马蹄印,图用竟走到了一处长满箭毒木的矮丘之上,其中可能有一匹马不小心碰到箭毒木中了剧毒。
马儿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图用走上前去,蹲在马匹身旁,那马儿像是有灵性一般,像是知道图用能救自己一般,凝望着他,乞求他能救救自己。
图用伸手理了理马儿的鬓毛,在它头顶上拍了拍,说:“马儿别怕,我这就去给你找解药。”
说完,图用就迅速的站起来,弓着腰在箭毒木附近的树下找寻解药。
这箭毒木是世上最毒的植物,人称见血封喉,树上的液体有剧毒,可随伤口进入体内,中毒后最多也就只有半柱香可活。
可奇妙的是,唯一能解此毒的解药加独树就生长在它的附近,是形状细小的红绿色小草,加独树长在草丛中,很难辨认的出来。
不过,幸运的是没多大会功夫,图用便找到一株,这加独树很是珍贵,图用没舍得把它连根拔起,而是小心翼翼的掐了两片叶子,放在手心里揉搓出汁液,找到马儿前腿的伤口,把解药敷了上去。
“好了,过上一会你便可以自由走动了。”
图用拍拍马儿,站起身来,想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那几人一定就在附近。
看到那匹被丢弃的马,图用更加确信这几人不是本地人,定是来自北方。
但凡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个人不对这箭毒木心生恐惧,谈树色变,而这几个人竟然藏匿在这里,如果不是不知情的外地人,那一定是活腻了。
果然,图用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仙童救命。”
图用转过身,就看到了两个人搀扶着一个面色发白浑身抽搐的人,另外一个人则是跪在自己的面前,双手抱拳,想必那声‘仙童救命’就是出自他之口。
图用不用问就知道那个人肯定也是中了箭毒木的剧毒。
不过在救他之前,图用倒是要先问明白一些事。
“你们是何人?”
那跪在地上的人听到图用的话先是一愣,可看到方才奄奄一息的马儿才敷上药一会的功夫,情况就已经开始好转,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唯一能救自己兄弟的人,便不敢说假话隐瞒。
“回仙童,我等几人是京城武阳侯府的手下,是受了侯爷的吩咐一路追随王妃来到此处,其实并无歹心。”
“你们当真是武阳侯派来的人?”
“句句属实,定不敢期满仙童!”
“我且问你,平时你都怎么联系你家侯爷?”
“飞鸽传书!”
“书信多久能到京城?”
“十日!”
图用想了想,十天才能到京城,按照师父说的,时间上恐怕也是来不及。
抬眼又看看那个中毒的人,情况似乎是更严重了些,恐怕再不出手相救,他可就要命丧黄泉了。
看这几个人也不是坏人,等先救好了这个人再问其他的问题也不迟。
心中如此想,图用便转身又走到方才那生长着加独树的地方,采了三片叶子,揉搓了其中两片,敷在那人伤口处,另一片叶子则是塞进了他的嘴巴。
“多谢仙童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们也是领差办事。”
“仙童真是深明大义,多谢仙童体恤。”
一个这人就是军营作风,拍马屁的功夫可真不怎么样。
“先别急着谢我了,你家王妃生命垂危,现在急需你家侯爷派救兵,迟了的话,王妃丢了性命,恐怕你家侯爷也不会轻饶了你们几人,到时候我手中的这几片草叶子可救不了你们了。”
“要救兵?多少人?”方才那领头的人问。
“不知道,越多越好吧,不过一定要身手敏捷的!”
“仙童放心,我手中有侯爷的兵符,可凭兵符就地调遣兵将,我会快马加鞭去距离此处最近的冲城调遣一万将士!”
听到这话,图用心中自然高兴,连忙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莫要耽搁了,赶紧去吧。”
不过,幸运的是没多大会功夫,图用便找到一株,这加独树很是珍贵,图用没舍得把它连根拔起,而是小心翼翼的掐了两片叶子,放在手心里揉搓出汁液,找到马儿前腿的伤口,把解药敷了上去。
“好了,过上一会你便可以自由走动了。”
图用拍拍马儿,站起身来,想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那几人一定就在附近。
看到那匹被丢弃的马,图用更加确信这几人不是本地人,定是来自北方。
但凡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个人不对这箭毒木心生恐惧,谈树色变,而这几个人竟然藏匿在这里,如果不是不知情的外地人,那一定是活腻了。
果然,图用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仙童救命。”
图用转过身,就看到了两个人搀扶着一个面色发白浑身抽搐的人,另外一个人则是跪在自己的面前,双手抱拳,想必那声‘仙童救命’就是出自他之口。
图用不用问就知道那个人肯定也是中了箭毒木的剧毒。
不过在救他之前,图用倒是要先问明白一些事。
“你们是何人?”
那跪在地上的人听到图用的话先是一愣,可看到方才奄奄一息的马儿才敷上药一会的功夫,情况就已经开始好转,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唯一能救自己兄弟的人,便不敢说假话隐瞒。
“回仙童,我等几人是京城武阳侯府的手下,是受了侯爷的吩咐一路追随王妃来到此处,其实并无歹心。”
“你们当真是武阳侯派来的人?”
“句句属实,定不敢期满仙童!”
“我且问你,平时你都怎么联系你家侯爷?”
“飞鸽传书!”
“书信多久能到京城?”
“十日!”
图用想了想,十天才能到京城,按照师父说的,时间上恐怕也是来不及。
抬眼又看看那个中毒的人,情况似乎是更严重了些,恐怕再不出手相救,他可就要命丧黄泉了。
看这几个人也不是坏人,等先救好了这个人再问其他的问题也不迟。
心中如此想,图用便转身又走到方才那生长着加独树的地方,采了三片叶子,揉搓了其中两片,敷在那人伤口处,另一片叶子则是塞进了他的嘴巴。
“多谢仙童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们也是领差办事。”
“仙童真是深明大义,多谢仙童体恤。”
一个这人就是军营作风,拍马屁的功夫可真不怎么样。
“先别急着谢我了,你家王妃生命垂危,现在急需你家侯爷派救兵,迟了的话,王妃丢了性命,恐怕你家侯爷也不会轻饶了你们几人,到时候我手中的这几片草叶子可救不了你们了。”
“要救兵?多少人?”方才那领头的人问。
“不知道,越多越好吧,不过一定要身手敏捷的!”
“仙童放心,我手中有侯爷的兵符,可凭兵符就地调遣兵将,我会快马加鞭去距离此处最近的冲城调遣一万将士!”
听到这话,图用心中自然高兴,连忙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莫要耽搁了,赶紧去吧。”
那领头的人听到图用的话后,连忙双手抱拳,低头说:“是,属下这就去!”
属下?
说完后,那领头的人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可这属下二字是在军衔高的人面前的自称,可自己为何在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面前说的如此从容。
可是这孩子浑身散发着的王者气息,让他没来由的就自称了属下。
图用见那领头的人还不走,便催促道:“怎么还不走,莫要再多耽搁了。”
那人扭头看看中毒的兄弟,迟疑了片刻,然后面露难色的试探着询问:“仙童也知道,我的这位兄弟身中剧毒,路上若是带上他怕是会耽搁了时间,属下冒昧的问仙童可否暂时让我这位兄弟在此暂住几日,等他修养好身体,我再把他接走。”
图用想想今天家里突然来访的几个人,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小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哪里还有这将士的落脚之处,皱皱眉说:“恐怕不方便。”
“不过你大可放心,你这位兄弟只需要待在原地休息一下,两个时辰后,他和那匹中毒的马体内的毒都会解除,到时候他就能和你一起走了。”
“多谢仙童。”
“不必客气,请救兵的事可就交到你身上了。”
“仙童放心,两个时辰后我们一定会快马加鞭去搬救兵。”
“好,你们现在此休息片刻,记住,这林子里有许多树木都是有毒的,有可能一株小草也会要了你们的命,一定不要乱碰。”图用走时还好心的交代了几句。
“多谢仙童提醒,经过了这次事件,我等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再随意碰任何的树木。”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们算是领略到了这丛林的厉害,若不是这仙童及时赶来,恐怕此时那位中毒的兄弟早就已经丢了性命。
终于查清楚了那几人的来路,图用总算是放心了。
回到住处时,屋里的几个人仍旧没有商量出对策。
图用刚想说已经找到人帮忙时,刚张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到白程楠铁青着脸,发狠的在他旁边的木桌上捶了一下,而后就站起来,坚定的说:“搬救兵来不及,那我只能赌一把了!”
“如何赌?你疯了吗,你这是拿青儿的命来赌!”白道秀第一个打消了儿子独自进峨眉山的念头。
再说了,他本来就学艺不精,独自进了峨眉山恐怕他都没有命回来,倒时候青儿没救成,反倒搭了儿子一条性命,回去后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白程楠是一心想救宋青:“可是,你和陆伯伯一路带着青儿来此,难道就只能多为她续几天的命么?”
白道秀被儿子说的语塞,闷着头不再说话。
此时陆明风说:“楠儿年轻,并没有见过圣花木兰,而我这老头子整年走南闯北,今生有幸见过一次,此次由我进山,楠儿和你留下来照应。”
“你这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能去如此凶险的地方,退一步来说,圣花木兰多长在峭壁半山腰,即便是你寻得了又怎样,你如何采摘?”白道秀仍旧是满脸的不放心。
陆明风知道白道秀一番话是对自己的关心,此去的凶险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若是换做别人,他如此惜命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像今天这般逞强。
今天需要圣花木兰的人是自己从小养大的青儿,自己欠她太多太多,不是简单的一个养育之恩就能抵消的。
只要青儿需要,哪怕是丢了这条老命,他都会毫不犹豫。
陆明风笑了笑笑说:“白兄不必担心,到时候自会有办法。”
白道秀对于当年的事也很是了解,此时多少也能了解陆明风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言。
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压在一个老头身上。
正在所有人都纠结在希望与绝望之中时,图用快步走到师父寒泉老人跟前。
“师父,用儿刚刚出门遇到贵人了,或许找帮手这事在这几天就能解决,与其让这位陆师兄只身犯险,不如先再此处等个四五日。”
寒泉老人深知自己这位徒弟的本事,听他如此说,心里已经有了底,当下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嗯,那就照用儿说的办,明风先别着急走,在此处等五天,等来了帮手,你再随他们一起去也不迟。”
“可是,”陆明风说话时也没有把视线从只有七八岁的图用身上移开。
他还是一个孩子,有何能耐说已经找到帮手!
寒泉老人看来真的是年事已高,竟然对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如此深信不疑!
此时对图用的话有所怀疑的不止是陆明风一人,连同白道秀白程楠二人也是紧盯着图用,眼神中净是审视,似乎是想从这小家伙的表情中找到他说谎的证据。
可是没有,图用仍旧是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接受在场三人的审视,眼神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的慌张。
可是站在白程楠身边的小鹤,却对图用的话深信不疑。
这个小孩的本事,他方才已经见识过了。
或许方才他没和自己一起进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人,巧的是那些人刚好能对此事提供帮助。
寒泉老人见陆明风满脸的疑虑,便开口说:“明风大可放心,用儿这孩子办事最牢靠,你且安心在此等个几天。”
既然自己的师叔寒泉老人如此说,陆明风也不好执意离开。
虽然心中是满满的怀疑,可他仍然还是选择留下等待。
。
毫无目的等待的日子无疑是漫长而煎熬的。
一向逍遥习惯了陆明风对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一年一年的光阴不知不觉的就在自己的游历中溜走。
可是四天,对来来说比过去在外游历四年的时间还要漫长难熬。
太阳已经西下,一天的等待即将结束。
探着身子遥望,山谷中通往这座小院的路仍旧是安静的出奇,别说是一万救兵,就是连一人的影子也没见着。
明天就是约定等待的最后一天了,若是再没有人来,那大概就真的不会有人来了。
陆明风叹息着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跋山涉水需要的器具,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可看看院子里寒泉老人坐在石桌前正仔细配药,他的小徒弟图用就坐在他身边捣药。
师徒二人有说有笑,好一副天伦之乐的图画。
陆明风想到从前自己和青儿也是这般,突然鼻子一酸,眼眶竟在不觉中湿润起来。
因为寒泉老人和图用两人都不擅长烹饪,这几天的饭菜都是有小鹤来做的。
小鹤在白家虽是家丁,可他却是一直跟在少谷主身边,平常除了陪少谷主读书之外,干的也都是些和草药有关的活,所以做饭的本领也并不是很高。
小鹤做的饭菜除了咸味之外虽没有其他滋味,可在一向用苹果梨子充当吃食的寒泉老人和图用看来,一桌没有滋味的饭菜却像是饕餮盛宴。
两人吃的美滋滋的。
餐桌上围着的六个人,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吃的如此欢乐。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各怀心事。
再加上饭菜本就不可口,所以也只是了了的吃了几口。
一顿晚饭,陆明风等人是因为有心事没有什么心思交谈,寒泉老人师徒是因为饭菜太好吃,只顾着吃饭了没有功夫说话。
几个人就这么安静的陪着寒泉老人吃完晚饭,才个个情绪低落的离开。
他们大概都已经猜到结果了,明天定是不会有人来了。
尤其是白程楠,离席的时候还愤愤的瞪了吃的一脸满足的图用一眼。
晚饭后的山谷中,凉风习习,一解白天的燥热,而院中的葡萄架下既能享受到凉习习的夜风,又不会淋到夏夜的露水,是个乘凉的绝佳去处。
可是除了寒泉老人师徒,院中的其他人却没有此等闲情逸致。
其他人都简单的洗洗澡早早的睡下了。
屋里还残留着白天的闷热,和院中的清凉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世界。
躺在卧榻上的几个人都是沉默不语,厢房里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呼吸平缓匀称,像是熟睡的人才会发出的喘息声,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后半夜,本是山谷中最安静的时候。
可那轰隆隆的声音是什么?
马蹄声?
这么壮观震撼的声响让厢房里彻夜无眠的人同时惊坐了起来。
亲娘!听这声音,少说也有上万人马!
这是救兵赶到了?
小鹤率先起身掌上了灯,看到的景象是自家老谷主少谷主和陆先生三人竟然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了自己的卧榻前。
小鹤不好意思的裹了裹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心想,这几个人怎么动作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穿好了衣衫。
几个人匆匆忙忙的出了厢房,朝主屋看去,屋内一片漆黑。
如此大的动静,那师徒二人竟像是没听到一般,在屋里高枕无忧。
白程楠想去叫门,却被父亲白道秀阻止:“楠儿,此时深夜,师尊他老人家正在休息,不便惊扰。”
几个人走到大门口,刚刚打开木门,正要出门,一回头却看到主屋的灯亮了起来。
而后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响,图用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嘴里还嘟囔着:“白天还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下雨了。”
白程楠翻翻白眼,天,这家伙还以为是打雷了,半醒不醒的这是出来收拾东西呢。
图用大概是被一阵清凉的夜风给吹醒的,此时已经来了精神的他才发现并没有下雨。
抬起头来,满天的星星正朝他调皮的眨眼睛呢。
“原来没下雨。”那方才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是什么?
图用心想,不管他了,自己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不休息好明天又会没精神。
可刚一转身,就被院子门口随风晃动的火光闪烁的灯笼给吓了一大跳。
若说方才夜风把他从睡梦中吹醒,门口那盏灯笼绝对是让他提神醒脑的唯一原因。
图用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那颗惊魂未定的心。
再仔细一看,原来门口不止有一盏吓人的灯笼,而且还站着几个人,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图用看清了门口几人的模样。
那不是小鹤和他家少谷主几个人么?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齐刷刷的站在门口,这是作甚?
图用正好奇,却又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哒哒的马蹄声。
他突然就想到几天前自己和那位人的约定,仔细算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这几天,师父给他安排了好多活,光顾着干活了,竟然把这档子事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些雄壮的马蹄声,大概就是那人搬来的救兵了。
既然救兵已到,那其他的事就由白程楠来安排吧,这大半夜的,他还是不掺和了,回去睡觉才是明智之选。
打了个哈欠后,图用抬腿进了屋。
片刻后,屋内的灯灭了。
马蹄的声响越来越大了,打破了山谷中破晓的寂静。
陆明风抬头看了看天,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有些泛白,再有一会天就要亮了。
那一万军士,披着黎明的光辉,承载着无限的希望,轰隆隆的越来越近了。
“爹,我也要随陆伯伯一同前去峨眉山!”趁着大军未到来之前,白程楠再次向父亲白道秀说明心意。
白道秀见来了这么多的救兵,再说又有陆明风的照应,儿子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便点头同意了。
说话间,一万大军已经骑着骏马来到小院门前。
为首的将领正是那天和图用立下约定之人,也正是赵卓远麾下一支军队的主将,邗江猛。
身手矫捷,神勇无比,一直很受赵卓远的青睐。
所以这次,赵卓远才派了他信得过的人来执行任务。
而这个邗江猛也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办事精明果断,稳重可靠,赵卓远才放心的把兵符交给他,让他遇到紧急情况可自行就近调遣军士。
来到小院门前,邗江猛纵身一跳,便下了马,动作轻盈的如同一只长了翅膀的飞燕,轻盈的动作和他膘壮的身形完全不符。
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功夫有多高。
见邗江猛下马,陆明风赶紧迎了上去,问道:“壮士可是图用小仙童口中说的贵人?”
邗江猛尴尬笑了笑,说:“老前辈言重了,在下邗江猛,并不是什么贵人,听那小仙童说王妃急需人手帮忙,我这才拿了侯爷事先给的兵符就近临时调拨了一万军马前来帮忙。”
听了邗江猛的话陆明风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个个脸上都是复杂的神情。
侯爷,武阳侯?紧要关头,终究还是需要他来帮忙!
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陆明风他们也没有一丝拒绝的理由。
一万军士,多么诱惑的数字,他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来这一万经过特殊训练的滚打攀爬样样精通的军士来。
他们个个心里都清楚的很,若想救青儿的命,眼下只有妥协。
陆明风沉思了片刻,对邗江猛说:“邗将军,王妃性命垂危,急需一种叫圣花木兰的植物来解毒,可这种植物多长在峨眉山的悬崖峭壁处,你且交代一下你的部下,让他们寻找时不要放过山中的每一处悬崖。”
说着陆明风又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打开后递给邗江猛,说:“这是我连夜画好的圣花木兰,不能人手一张,你让将士们传阅一下。”
“是,还是前辈思虑周全。”说完邗江猛自己留了一张后,便把剩下的图样交给旁边的士兵,吩咐他们速速传阅一遍。
这些士兵果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传阅起来没有丝毫的错乱,一切都是那么的秩序井然。
待士兵都传阅一遍后,邗江猛又交代按照来之前分好的,十人一组上山地毯式寻找,不要放过没一寸地方。
在临出发时,陆明风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忙对邗江猛说:“邗将军,这峨眉山上到处都是毒草毒虫,你交代一下你的手下,一定要格外小心,不要随意碰那些花花草草,更不要随意采摘没见过的果子吃。”
“前辈放心,来之前就已经特别交代过了。”
想起几天前自己中毒差点丧命的兄弟,邗江猛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进山之前又怎么会不特意交代呢。
这些进山士兵都是平时训练有素的精英,而进山之前也是带够了足够十天的口粮。
所以,采摘山里果实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其实也并不大。
随着邗江猛的一声令下,眼前的一万兵马开始全速前进,朝着峨眉山的方向奔去。
陆明风和白程楠两人也连忙挥了马鞭,策马狂奔起来。
武阳侯府里,赵卓远腿上的夹板还没被取下,他坐在案几前看着宫里午后送来的奏折。
这些奏折是今天早朝时大臣们上奏的,皇上下了早朝后批阅好就赶紧送来给他过目的。
南疆大旱又恰逢蝗虫灾害,今年夏粮已经面临绝收。
南疆本就是荒漠居多,年年都有旱情,可以往都不至于绝收,每次遇灾后都是有朝廷从国库拨些钱粮就能度过,可今年可往年不同,旱情严重不说,又遇蝗虫灾害。
百姓颗粒无收,仅凭国库拨的钱粮恐怕是不能安然度过。
这种让赵卓远都头疼的事情,对还没有完全独立处理朝政的新皇赵惠来说就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赵卓远皱着眉头,他没有先看赵惠是如何批阅的,而是自己先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后,再看赵惠给出的办法。
看到赵惠批阅的奏折后,赵卓远吃惊的瞪大眼睛。
他的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不禁在心里赞叹赵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魄力。
赵卓远看着奏折上赵惠工工整整下些的篆体,倍感欣慰的点点头。
修造大渠乃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可是这却是极大的工程,耗费物力人力不说,而且效果并不立竿见影,所以历代帝王都不愿意轻易下决定在自己在位时做这种不会增加自己政绩的事情。
南疆旱地早就需要开凿一条灌溉大渠了,可是大邑上上下下历经了十几代帝王,却没有一人做出决定。
并不是他们在位时南疆就风调雨顺,而是,他们能压住就压住,实在压不住的,就任由百姓受灾饿死。
而惠儿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魄力,拨给南疆上千万两白银,用来修建大渠,这让赵卓远如何不惊叹。
欣慰之余,他合上奏折,伸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刚揉了两下,他就想起从前他的青儿也是在他批阅奏折乏了的时候替自己揉上一会。
青儿,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疼了几下。
前几天刚接到邗江猛的飞鸽传书,说是陆明风带着青儿往蓉城的方向去了。
知道他们去了蓉城后,他特意向人打听了蓉城所有的名医,并查清了他们的背景。
虽然邗江猛的书信中并未提到陆明风去蓉城找了哪位名医,不过,按照他的推断,他们应该是去了寒泉谷。
听闻那谷中的寒泉之水能解百毒,希望那寒泉老人能治好她。
赵卓远的思绪还飘在远在千里之外的蓉城寒泉谷,却听到书房的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两下。
“进来。”赵卓远收回思绪,答应了一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的书童张小宝。
张小宝知道,侯爷已经习惯了自己和王妃两个人的陪伴,如今王妃深受重伤去远方求医去了,他怕换了别人侯爷使唤不惯,便放下玫瑰小铺那边的差事,重新回到他身边伺候。
张小宝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说:“侯爷,最近天气炎热,厨房特意熬了银耳莲子羹,您尝尝。”
“放下吧。”赵卓远并没有什么胃口。
张小宝想劝劝侯爷,王妃吉人天相让他放宽心,可是侯府上上下下哪个人不知道这段时间王妃二字是侯爷的禁忌,谁若不小心越了雷池,一定会被狠狠的惩戒一番。
所以,这些日子,整个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在侯爷面前提起王妃二字。
可才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侯爷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圈,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张小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握握拳头,下定了决心说:“侯爷,若是王妃在,恐怕她就会强行命令侯爷喝下这碗羹汤了。”
张小宝是冒着被狠狠惩戒一顿的勇气说的这话,
赵卓远回过头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冽,让人看不出他情绪的起伏。
张小宝被他看的害怕,他连忙跪在地上说:“侯爷若是想罚就罚吧,反正小的是看不下去侯爷茶饭不思的颓废模样了,若是王妃再府里,恐怕也不能忍受侯爷这般模样!”
话一说完,张小宝就认命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赵卓远冲自己大发雷霆。
可出奇的,自己等了许久,书房内仍旧不见有怒火朝自己喷来。
他悄悄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侯爷竟然坐在案几前端起那碗羹汤仔细的喝了起来。
张小宝简直要被眼前自己看到的场面惊呆了,侯爷不但没有对自己发怒,反而是如此听话的坐到案几旁喝起了银耳莲子羹。
天哪,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实属神灵保佑,张小宝心想,定是红英心善在家里烧的香火多,才积了善德,让自己免了一顿板子。
赵卓远坐在案几旁安静的喝着银耳莲子羹,虽然不用张小宝伺候,可他却是不敢擅自走开,恐怕等候在门外看不到侯爷的需求听不到侯爷的吩咐一般。
等赵卓远慢条斯理的喝完这一碗羹汤后,张小宝忙上前走了两步,恭敬的弯下腰,收起了空碗。
他看到侯爷似乎是犹豫着,想问自己些什么,所以收了碗便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功夫。
果然,没多久后,赵卓远问张小宝:“小宝,今天可有受到邗将军的书信?”
张小宝摇摇头,说:“没有。”
“嗯,你先出去吧。”赵卓远对张小宝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独处。
“是。”张小宝应声后准备退出书房。
张小宝刚走到门口,赵卓远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把他叫住:“等等。”
“侯爷有何吩咐?”听到侯爷叫自己,张小宝忙收住步子。
“去备马车,我要去趟宫里。”
听到侯爷的话,张小宝先是一惊,随后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侯爷的腿脚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可这些日子他除了睡觉外,整日闷在书房里,今天想要出去转转也算是好事。
张小宝出去后,赵卓远把案几上的奏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整齐的叠放在一起,然后又装进一个明黄色的丝锦盒子里,盖上盖子,便靠在圈椅上,眯着眼睛等待。
张小宝本就是个办事手脚利索的,没多大会功夫,他就备好了马车重新返回到书房。
“侯爷,可以动身了。”
“嗯。”赵卓远应了一声。
只见张小宝朝身后的几人摆了摆手,就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快步走到了赵卓远跟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侯爷后,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抬到了铺着软垫的竹藤软轿上,在确定侯爷坐稳以后,才抬着那竹藤软轿慢慢的出了书房。
即便赵惠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可见了赵卓远,他还是会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上个叔侄之礼。
“皇叔。”赵惠双手交叉放在额前,毕恭毕敬的朝他行了一礼。
以往赵惠对自己行礼,赵卓远也没有阻拦过他,可今天,他却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臣怎敢受此大礼!”
赵惠不知道皇叔为何今天会这么说,觉着有些反常,他抬起头看着赵卓远,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皇叔,可是惠儿做错了什么,惹皇叔生气了?”
赵卓远朝赵惠摆摆手,示意他走近些。
赵惠虽身为一国之主,可毕竟也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这孩子又对自己的皇叔很是崇拜,所以,对赵卓远他都是把他敬为自己的长辈。
赵惠乖张的走到了赵卓远的跟前。
“皇上请坐。”赵卓远仍旧生疏的称呼赵惠为皇上。
从前他在御书房指导他批阅奏折时,他都是以叔侄的身份,对他的称呼也是惠儿。
可今天,自己皇叔一口一个皇上的叫自己,赵惠只觉着心中有些不安。
等赵惠在自己面前坐下后,赵卓远才拿出那个装了奏折的盒子,他们之间的案几上。
“皇上批阅好的奏折以后都不必送到武阳侯府了。”
“皇叔?”
“皇上不必紧张,臣只是觉着皇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对于大臣们的奏请也是处理得当,这些奏折也就无需再让臣过目了。”
“皇叔可是生气了?”
“生气?臣不知皇上所指为何?”
“南疆修建大渠的事,是惠儿擅作主张了,皇叔可是觉着不妥?”
赵惠以为赵卓远是因为南疆修造大渠的事生气,毕竟这事非同小可,自己却是大笔一挥就拨了上千万两白银。
皇叔会对此事生气,他也是早有预料。
可是,这造福千秋万代的事,即便是群臣反对,他也会替百姓据理力争。
赵卓远脸色一沉,说:“既是皇上亲自决断的事,臣觉着并无不妥!”
看到赵卓远的脸色,赵惠就知道自己的皇叔果真是在为此事生气。
“皇叔,惠儿知道皇叔为何会生气,毕竟修造大渠乃是劳民伤财的大事,可是南疆历来是我大邑的国土,百姓也是勤勤恳恳,对我大邑无不拥戴有加,如今遭遇大旱蝗灾,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历年南疆都会遭遇旱灾,朝廷都是开仓放粮,岂有坐视不理之说?”
“开仓放粮?皇叔又岂会不知,这开仓放粮经过层层克扣,真正到百姓手中的又有多少?南疆地广人稀,本该是最富庶之地,却是因为缺水成了大邑国最穷僻的地方,百姓常年遭受疾苦,皇叔可真的忍心?”
“好,皇上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此乃好事,可皇上又怎知这开凿大渠你拨去的阴凉不会被层层克扣?”赵卓远顿了顿又说:“银两短缺,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百姓,今年本就颗粒无收,到时候要到哪里去找银钱交修建大渠的赋税?皇上修建大渠乃是造福千秋,可千秋都是以后的事,眼前百姓的死活,难道皇上就能忍心舍弃么?”
赵卓远一番话后,赵惠并未接话。
他以为赵惠就这么知难而退了,眼神中难掩几分失落。
不过,随后又想,无非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中能有此大志以实属不易,是自己太心急了,对他这么百般刁难,他会知难而退也算是正常。
赵惠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到高耸的书架前,从在他伸手能触及的那一层拿出一本折子,掀开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觉着并无不妥后,才合上,拿着走到了赵卓远的跟前。
赵惠把折子双手呈递到赵卓远眼前,说:“皇叔且先看看这个。”
“什么?”赵卓远挑着眼神,挑剔的看着赵惠问。
面对皇叔的故意发难,赵惠并没有退缩,而是挺着胸脯说:“还是先请皇叔看上一看。”
赵卓远看着赵惠挺着身板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强忍住才没笑出来。
他伸手把折子接过来,翻开一看,却是傻眼了。
这是惠儿对于此次修造大渠拟好的人事任命薄,有大司马杨景汝为总都统,相国府的谢云行为副都统,杨飞为总监工,左家大公子左初羽为杨飞的副手……
其他的任命,赵卓远不用再看下去了。
这几个大家族的人,都被惠儿巧妙的做了安排,不分主次,却又相互牵制,互相监督。
况且大司马杨景汝为人刚正不阿,自然会对此次修建大渠的事宜做好把关。
方才赵卓远以为惠儿一言不发是退缩了,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去拿能堵住他嘴巴的东西去了。
有了这份名单,他所说的层层克扣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又何来当朝皇上舍弃眼前百姓这一说?
看着这份名单,赵卓远欣慰的点点头。
好的领导者不是自己三头六臂有通天的本事,而是应该懂得用人之道。
懂得如何用人,才能真的运筹帷幄,掌管天下。
看来,惠儿真的是羽翼丰满,是时候给他自由,让他在这广阔的天空中自由驰骋了。
赵惠看着赵卓远看着自己拟好的人员任命的折子不说胡,他以为是自己挑选的这些人让他不满意,便问:“皇叔,您看惠儿安排这些人是否妥当可行?”
啪的一声,赵卓远合上折子,对赵惠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赵卓远双手放在额前,对赵惠行着君臣之礼。
若不是此时他的腿脚不方便,现在应该是跪在赵惠面前的。
在这之前,眼前的这个少年还和他只是叔侄关系占据主要分量,惠儿对他行叔侄之礼也不过分,可这一刻就不一样了,此时的赵惠已经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
赵卓远可是要先对他行君臣之礼,而后才是他们叔侄的关系。
赵惠不知道赵卓远有让他亲政的打算,看到自己皇叔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他连忙扶他一把,说:“皇叔为何要对惠儿行如此大礼?”
“皇上勤奋好学,两年的功夫已经对治理国家这些事处理的得心应手,如今在臣看来,皇上已经有能力独自处理朝纲之事,我等这些辅政大臣也该放开手了。”
“皇叔?”对于赵卓远的话,赵惠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虽然自己已经熟悉了朝中事务,处理起来也都没有什么难处,可自己毕竟年幼,背后没有皇叔的支撑,恐怕难以震慑住那些朝中老臣。
“皇上不必胆怯,这天下皇土都是归皇上你所有,你要你爱民如水,自然能稳坐朝堂,那些朝臣也必会对皇上忠心耿耿。”
“皇叔有这样的打算,大相国他们可知晓?”
赵卓远摇摇头说:“并不知晓,不过皇上放心,后天早朝时,相国和大司马会力荐皇上亲政。”
赵惠虽然是做了两年的皇帝,可是从前事事有皇叔帮自己把关,遇到难事,他也是会给予自己建议。
可这突然就要自己亲政了,他心里还真是有几分没底。
“皇叔,惠儿对于亲政之事,心里还是有些惶恐,恐怕以后朝堂中的事情还是要皇叔多指点惠儿。”
赵卓远饮了口茶,意味深远的叹了口气,说:“惠儿,恐怕以后的事情都需要你自己来评判裁决了,皇叔可能帮不上你了。”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处理一些事情。”赵卓远说话时思绪已经飘到了远在千里的蓉城寒泉谷。
谷中有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话说到这里,赵惠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趁着好不容易见面的机会又向他请教了许多自己处理起来几分困难的事情。
叔侄两个说完话,天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赵卓远和赵惠两人一出门,就遇到了从御书房门口经过的皇太后上官蓉。
赵卓远不知道情况,可赵惠却清楚的很,自己的母妃怕落下后宫干政的恶名,对于御书房这个地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而今天,她大概是知晓皇叔在此,才会特意从这里经过。
赵惠上前几步,对皇太后行了一礼:“母后。”
上官蓉冲儿子赵惠满脸慈爱的笑了笑,随后就看向了赵卓远,便开口问道:“今天天气这般炎热,你皇叔还特意进宫与你商讨朝廷大事,皇上可邀了皇叔一同用晚膳?”
上官蓉这话明显是说给赵卓远听的,却是因为心里好像是在介怀什么,说话时却是拐弯抹角。
赵卓远是坐在由两个人抬着的竹藤软轿上,见到皇太后不方便下来行礼,便说:“臣多谢太后皇上美意,只是天色已晚,臣腿脚也不灵便,还是尽早赶回侯府为好。”
上官蓉婉儿一笑,说:“倒是哀家考虑不周全了,既然武阳侯不方便,那便早些回去吧。”
见自己的母后态度如此怪异,赵惠便上前缓和气氛:“母后,皇叔他其实还有其他的事,是儿子好不容易见皇叔一次,多聊了几句,这才耽搁了皇叔的时间,不如等皇叔腿脚好了,我在宫中办个宴席替皇叔庆贺,母后看这样可好?”
“还是皇上想的周到。”上官蓉点点头。
其实自己方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好在惠儿替自己解了围,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上官蓉只是在心里责怪自己不够大度,还在为那玉手串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听到武阳侯来了宫里,非得想法设法的来御书房门口散步,为的就是遇到他,说几句难听的一解心中闷气。
自己毕竟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说话又不能太失了分寸,幸好自己的儿子替自己解了围,才不至于让自己太尴尬。
赵卓远和上官蓉自小一起长大,她的心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知道她是为他随手把她送给自己的玉手串赏给别人的事情生气,上官蓉说几句难听的话发发心中的怨气,他定不会放在心上。
其实,对于上官蓉来说,若是此时能在赵卓远眼中看到些异样,怒气哪怕是有些生气,她心里倒也舒服了。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才是让她最气馁的地方。
只有不在乎,才会如此的淡漠。
看来,自己在他心中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当初他会帮着惠儿夺回皇位,大概也只是因为怕昂儿得了皇位坐不住被他舅舅江城左右朝纲。
看来,这两年来,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上官蓉在心里对自己冷嘲一番。
自己还在奢望什么?早在嫁入太子府为太子妃时,自己就应该放下这一切的。
“皇上,太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先告退了。”赵卓远看了上官蓉一眼,她和从前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容颜未改,可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那个让他喜欢到移不开视线的人了。
对于赵卓远的告别,上官蓉仍旧使着小性子没有搭话,倒是皇上赵惠朝皇叔赵卓远行了个礼,然后对抬着赵卓远的人嘱咐道:“路上小心照顾侯爷。”
“皇上放心就好,腿断了这么久都是他们伺候我,不会出岔子。”赵卓远对皇上说。
“如此便好,”赵惠朝赵卓远点点头:“皇叔腿伤未愈,还是多在府中休养为好。”
赵卓远向赵惠点点头,算是领下了他的关心。
“走吧。”赵卓远对那两人吩咐一声。
那两人向皇上太后行了礼告别后,才小心翼翼的抬起软轿上的赵卓远朝皇宫大门走去。
赵卓远被抬着走远了,御书房门前只剩下了皇上赵惠太后上官蓉,另外还有太后的随身宫女。
有些话,当着这些宫女不好说,赵惠便让宫女们远远的跟着,自己和母后上官蓉边走边聊的朝御花园走。
“母后可知道皇叔进宫是所为何事?”
“大概又是那些奏折。”
上官蓉没有多想,赵卓远腿没受伤时进宫指导皇上批阅奏折都是寻常的事情,今天来大概也是为的这些。
“嗯,母后说的没错,不过这次皇叔来却不只是为奏折。”
太后上官蓉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这两年惠儿真的长高了不少,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生的模样和他皇叔一样清隽。
秋后惠儿就满十四岁了,是她这个做母后的疏忽了,竟然把替他纳妃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母后,”看到自己母后出了神,赵惠叫了她一声。
上官蓉连忙回过神来,对儿子笑了笑。
“母后,皇叔说后天上朝时,就让相国和大司马两人提议让儿子亲政。”
“什么?亲政?”上官蓉吃惊的问,因为此时身边没有宫女伺候,她也不必太过注重形象,脸上吃惊的表情不需要特意掩盖。
赵惠点点头,说:“没错,亲政。”
“这是方才武阳侯亲口告诉你的?”
“嗯。”
上官蓉沉默了片刻,说:“亲政,惠儿,你身为皇帝,迟早是要迈出这一步,不能事事总依靠他人。”
“嗯,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会做个好皇帝。”
上官蓉拉过赵惠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赞许的朝他点点头。
从皇宫出来侯,赵卓远也没去别处,而是直接回了侯府。
不过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吩咐张小宝去相国府和大司马府,叫杨飞和谢云行到侯府品茶。
品茶?天都黑了叫人去侯府品茶?
张小宝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也是好事一桩,侯爷今天不但出了侯府的大门,还想起了昔日的好友,这是好兆头。
大概谢云行和杨飞二人的想法也和张小宝一样,得知赵卓远叫他们去侯府后,也都是马不停蹄的往侯府赶。
以至于赵卓远乘坐的马车还没到侯府,谢云行杨飞二人已经在侯府的客厅内候着了。
赵卓远知道这二人肯定是没有用晚膳,他这次也不再吝啬,吩咐让厨房的人多做几道拿手好菜款待他们。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在膳房用餐,而是让人把饭菜悉数送到了书房,并且差走了所有伺候的下人,门口也不许留人,用膳时不得有人前来打扰。
这段时间侯府里的气愤本就异常紧张,既然侯爷如此说,下人们也是个个谨遵吩咐,不敢往书房靠近半步。
就连一直近身伺候的张小宝,也是远远的等在距离书房几丈远的小花园里,没有听到侯爷的传唤不敢往前走近半步。
这样特殊的待遇,杨飞和谢云行也是头一次见。
再看看坐在主位上的赵卓远,神情严肃,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们说。
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好菜,杨飞和谢云行二人本该是大快朵颐的,可此刻他们的心思却没有分毫是放在饭菜上的。
谢云行一向稳重,他知道赵卓远突然叫他们前来定是有要事要说,此时他沉默不开口,那可能是事情重要,他还没有想好如此开头。
赵卓远不说,他也就静静的坐着等。
可杨飞就不一样了,他可没有谢云行的定力。
盯着赵卓远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焦灼。
杨飞时不时的朝谢云行使眼色,示意他是不是可以开口打破着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沉默。
就在谢云行刚刚朝杨飞摇头示意他要再耐心等待时,赵卓远突然开口了:“你们为何愣着不吃?”
赵卓远这一问,可把谢云行杨飞二人问住了。
他们是喜欢吃侯府的饭菜,可是这在书房里用餐,还支走了所有的人,整个书房里的气氛都是紧张兮兮的,哪里适合吃饭。
“你们不是最爱侯府里饭菜,今天特意让大厨做的都是拿手好菜,你们却又愣着不吃了。”赵卓远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入口中。
这糖醋鱼被大厨料理的很好,鱼腌制后又放入油里炸,第一遍炸熟后捞出放入底下都是冰块的盘子里迅速冷凉,等鱼凉透后再放入油中炸第二遍,待鱼炸到焦黄后再捞出冷凉,凉透后再炸第三遍,最后再鱼身上淋上汤汁再用滚烫的热油浇,如此一道酸甜香酥的秘制糖醋鱼就完成了。
因为连续炸了三道的缘故,鱼肉连同鱼骨都已经被炸的酥脆,所以吃这道糖醋鱼并不需要担心鱼刺。
从皇宫出来侯,赵卓远也没去别处,而是直接回了侯府。
不过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吩咐张小宝去相国府和大司马府,叫杨飞和谢云行到侯府品茶。
品茶?天都黑了叫人去侯府品茶?
张小宝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说,毕竟这也是好事一桩,侯爷今天不但出了侯府的大门,还想起了昔日的好友,这是好兆头。
大概谢云行和杨飞二人的想法也和张小宝一样,得知赵卓远叫他们去侯府后,也都是马不停蹄的往侯府赶。
以至于赵卓远乘坐的马车还没到侯府,谢云行杨飞二人已经在侯府的客厅内候着了。
赵卓远知道这二人肯定是没有用晚膳,他这次也不再吝啬,吩咐让厨房的人多做几道拿手好菜款待他们。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在膳房用餐,而是让人把饭菜悉数送到了书房,并且差走了所有伺候的下人,门口也不许留人,用膳时不得有人前来打扰。
这段时间侯府里的气愤本就异常紧张,既然侯爷如此说,下人们也是个个谨遵吩咐,不敢往书房靠近半步。
就连一直近身伺候的张小宝,也是远远的等在距离书房几丈远的小花园里,没有听到侯爷的传唤不敢往前走近半步。
这样特殊的待遇,杨飞和谢云行也是头一次见。
再看看坐在主位上的赵卓远,神情严肃,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向他们说。
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好菜,杨飞和谢云行二人本该是大快朵颐的,可此刻他们的心思却没有分毫是放在饭菜上的。
谢云行一向稳重,他知道赵卓远突然叫他们前来定是有要事要说,此时他沉默不开口,那可能是事情重要,他还没有想好如此开头。
赵卓远不说,他也就静静的坐着等。
可杨飞就不一样了,他可没有谢云行的定力。
盯着赵卓远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焦灼。
杨飞时不时的朝谢云行使眼色,示意他是不是可以开口打破着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沉默。
就在谢云行刚刚朝杨飞摇头示意他要再耐心等待时,赵卓远突然开口了:“你们为何愣着不吃?”
赵卓远这一问,可把谢云行杨飞二人问住了。
他们是喜欢吃侯府的饭菜,可是这在书房里用餐,还支走了所有的人,整个书房里的气氛都是紧张兮兮的,哪里适合吃饭。
“你们不是最爱侯府里饭菜,今天特意让大厨做的都是拿手好菜,你们却又愣着不吃了。”赵卓远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入口中。
这糖醋鱼被大厨料理的很好,鱼腌制后又放入油里炸,第一遍炸熟后捞出放入底下都是冰块的盘子里迅速冷凉,等鱼凉透后再放入油中炸第二遍,待鱼炸到焦黄后再捞出冷凉,凉透后再炸第三遍,最后再鱼身上淋上汤汁再用滚烫的热油浇,如此一道酸甜香酥的秘制糖醋鱼就完成了。
因为连续炸了三道的缘故,鱼肉连同鱼骨都已经被炸的酥脆,所以吃这道糖醋鱼并不需要担心鱼刺。
赵卓远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吃了,可抬眼看看,坐在旁边的两个人仍旧没有要抬手拿筷子的意思。
“没胃口?今天你们二人倒是反常的很。”赵卓远笑着摇摇头,自己又舀了一勺莲子羹。
莲子应该是刚从荷塘里采下的,颗粒还不是很饱满,可熬成了粥,却是带着一种夏天的新鲜清香。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好好的品尝过什么食物了,每每小宝把饭菜端到跟前,他就机械的吃,至于至极吃的什么,吃到嘴巴里是什么味道,自己压根就没仔细品过。
可是今天不一样,想到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他就心情大好,胃口全开。
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侯府里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赵卓远今天才发现,怪不得杨飞谢云行两个人总是削减了头顶的想到侯府里来蹭饭。
杨飞见赵卓远吃的如此香,看着桌上诱人的饭菜,再加上现在本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他的肚子早就是饥肠辘辘了,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他也伸手拿起了眼前的筷子。
杨飞拿起筷子后,仍旧有些不放心似的,还扭头又看了谢云行一眼。
谢云行倒是定力十足,在杨飞夹了一口菜刚放入口中后,他开口说:“侯爷还是先把事说了再吃饭吧,否则怀揣着心事吃饭,我怕品不出这菜的好滋味。”
赵卓远抬起头,幽幽是说:“还是先吃吧,否则我怕先把事说了,你俩都吃不下去了,这一大桌字的菜岂不是就要浪费了!”
赵卓远这不说还好,话一说出口,谢云行杨飞二人就更是不淡定了,就连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的杨飞也重新把筷子放下。
表情严肃的看着赵卓远,问:“侯爷,到底是什么事?我也同意谢兄说的,还是先把事说了吧。”
赵卓远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洁白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杨飞谢云行两个人以为赵卓远是要开始说事了,两个人都闭了嘴,坐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今天弄这一桌子菜,其实是我有事要求你们帮忙。”赵卓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拔丝的地瓜放到杨飞面前的翠玉碟子里。
然后又怕冷落了谢云行一般,也夹了同样的一道菜放到他的跟前。
“帮忙?侯爷有事尽管开口,说什么帮忙这么见外的话。”杨飞说。
能从赵卓远嘴里说出‘求’这个字,谢云行已经意识到他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所以态度并没有像杨飞一般轻松,而是沉着声等着赵卓远接下来的话。
“帮我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
“什么!”杨飞差点把舌头咬断。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谢云行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能猜到赵卓远要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这是什么鬼!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如方才我所说的这么简单,我要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赵卓远面色笃定的喝了一口茶。
赵卓远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吃了,可抬眼看看,坐在旁边的两个人仍旧没有要抬手拿筷子的意思。
“没胃口?今天你们二人倒是反常的很。”赵卓远笑着摇摇头,自己又舀了一勺莲子羹。
莲子应该是刚从荷塘里采下的,颗粒还不是很饱满,可熬成了粥,却是带着一种夏天的新鲜清香。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好好的品尝过什么食物了,每每小宝把饭菜端到跟前,他就机械的吃,至于至极吃的什么,吃到嘴巴里是什么味道,自己压根就没仔细品过。
可是今天不一样,想到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他就心情大好,胃口全开。
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侯府里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赵卓远今天才发现,怪不得杨飞谢云行两个人总是削减了头顶的想到侯府里来蹭饭。
杨飞见赵卓远吃的如此香,看着桌上诱人的饭菜,再加上现在本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他的肚子早就是饥肠辘辘了,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他也伸手拿起了眼前的筷子。
杨飞拿起筷子后,仍旧有些不放心似的,还扭头又看了谢云行一眼。
谢云行倒是定力十足,在杨飞夹了一口菜刚放入口中后,他开口说:“侯爷还是先把事说了再吃饭吧,否则怀揣着心事吃饭,我怕品不出这菜的好滋味。”
赵卓远抬起头,幽幽是说:“还是先吃吧,否则我怕先把事说了,你俩都吃不下去了,这一大桌字的菜岂不是就要浪费了!”
赵卓远这不说还好,话一说出口,谢云行杨飞二人就更是不淡定了,就连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的杨飞也重新把筷子放下。
表情严肃的看着赵卓远,问:“侯爷,到底是什么事?我也同意谢兄说的,还是先把事说了吧。”
赵卓远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洁白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杨飞谢云行两个人以为赵卓远是要开始说事了,两个人都闭了嘴,坐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今天弄这一桌子菜,其实是我有事要求你们帮忙。”赵卓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拔丝的地瓜放到杨飞面前的翠玉碟子里。
然后又怕冷落了谢云行一般,也夹了同样的一道菜放到他的跟前。
“帮忙?侯爷有事尽管开口,说什么帮忙这么见外的话。”杨飞说。
能从赵卓远嘴里说出‘求’这个字,谢云行已经意识到他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
所以态度并没有像杨飞一般轻松,而是沉着声等着赵卓远接下来的话。
“帮我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
“什么!”杨飞差点把舌头咬断。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谢云行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能猜到赵卓远要说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但他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这是什么鬼!
“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如方才我所说的这么简单,我要名正言顺的从京城永远消失。”赵卓远面色笃定的喝了一口茶。
杨飞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侯爷,麻烦您把话说明白些,消失?您是要消失到哪里去?再说了,声名显赫的武阳侯又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
杨飞说的话在理。
“正因为这样,我才需要你们帮忙。”
“侯爷,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这计划实施起来,可能需要杨飞我们的协助,对不对?”谢云行问道。
谢云行说的没错,赵卓远其实心中早有打算。
只是在这之前,他没办法放手朝纲,可今天在决定让皇上亲政后,他心中的大石头忽然就落了地,才会没有顾虑的开始实施自己这些天早就在心中盘算好的计划。
或者说,这个计划早在很久之前就在他心里萌生了。
没错,他不要做什么权倾朝野的摄政侯爷,只愿意和一人游历天下。
她行医救人,那他就采药捣药熬药,做她的‘大’药童。
她爱银子,那他就开铺子赚银子,做她的‘大’银库。
她爱美食,那他就学遍天下菜系,做她的‘大’厨。
即便她可能会永远不愿意看到他。
赵卓远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竟笑了起来。
杨飞谢云行二人可没见赵卓远如此笑过,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觉着此时的赵卓远实在是太反常了。
反常到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谈了。
算了,杨飞谢云行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拿起筷子淡定的吃了起来。
既然不知道如何交流,那便不说话吧,还是边吃边听吧。
如此美食,辜负了岂不是太可惜,他们二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爱美人爱美食之人。
像今天这样眼前摆着一桌美食,可他们却没有丝毫胃口的事若是传出去,让他们以后如何在京城美食界立足。
“三天后你俩随我一同去郊外打猎,我因为腿脚不便,不慎跌落悬崖,由杨飞待人去悬崖下搜寻,你带人连搜十天,最终寻得我带血的衣衫和一对碎骨,云行负责给我简单的操办一下丧事,至于坟墓吗,随便找个风水先生,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弄个衣冠冢,最头疼的事就是侯府里的这些下人,云行你心细,操心帮着把他们都安排好。”
“什么?侯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走的倒是名正言顺了,可你这是陷我和云行于不义啊。”杨飞说话时还愤愤的夹了一个肉丸放嘴里狠狠的嚼着。
“此话怎讲?”赵卓远问。
把嚼碎的肉丸咽下后,他又说:“这朝堂之上谁不知侯爷您最近腿上有伤,而云行俩明知道侯爷腿上伤未痊愈却叫你一起去打猎,到时候您天下四方逍遥去了,云行我俩妥妥的成了大邑的千古罪人了。”
杨飞说的赵卓远早就想到了,他叹了口气,对杨飞说:“说来也真是惭愧,我人缘一向不好,活了这么大也只有你和云行两个朋友,我以为朋友都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杨飞是个没脑子的,听到赵卓远如此一说,他的心立刻就软了。
低了头,闷了声,再不说话,生怕又说出什么话会伤了好朋友的心一般。
看杨飞这模样,赵卓远强忍住才没笑出来,心说:哎,谁让我只有你们俩朋友呢,为了朋友,且受些委屈吧。
杨飞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侯爷,麻烦您把话说明白些,消失?您是要消失到哪里去?再说了,声名显赫的武阳侯又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
杨飞说的话在理。
“正因为这样,我才需要你们帮忙。”
“侯爷,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这计划实施起来,可能需要杨飞我们的协助,对不对?”谢云行问道。
谢云行说的没错,赵卓远其实心中早有打算。
只是在这之前,他没办法放手朝纲,可今天在决定让皇上亲政后,他心中的大石头忽然就落了地,才会没有顾虑的开始实施自己这些天早就在心中盘算好的计划。
或者说,这个计划早在很久之前就在他心里萌生了。
没错,他不要做什么权倾朝野的摄政侯爷,只愿意和一人游历天下。
她行医救人,那他就采药捣药熬药,做她的‘大’药童。
她爱银子,那他就开铺子赚银子,做她的‘大’银库。
她爱美食,那他就学遍天下菜系,做她的‘大’厨。
即便她可能会永远不愿意看到他。
赵卓远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竟笑了起来。
杨飞谢云行二人可没见赵卓远如此笑过,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觉着此时的赵卓远实在是太反常了。
反常到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谈了。
算了,杨飞谢云行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拿起筷子淡定的吃了起来。
既然不知道如何交流,那便不说话吧,还是边吃边听吧。
如此美食,辜负了岂不是太可惜,他们二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爱美人爱美食之人。
像今天这样眼前摆着一桌美食,可他们却没有丝毫胃口的事若是传出去,让他们以后如何在京城美食界立足。
“三天后你俩随我一同去郊外打猎,我因为腿脚不便,不慎跌落悬崖,由杨飞待人去悬崖下搜寻,你带人连搜十天,最终寻得我带血的衣衫和一对碎骨,云行负责给我简单的操办一下丧事,至于坟墓吗,随便找个风水先生,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弄个衣冠冢,最头疼的事就是侯府里的这些下人,云行你心细,操心帮着把他们都安排好。”
“什么?侯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走的倒是名正言顺了,可你这是陷我和云行于不义啊。”杨飞说话时还愤愤的夹了一个肉丸放嘴里狠狠的嚼着。
“此话怎讲?”赵卓远问。
把嚼碎的肉丸咽下后,他又说:“这朝堂之上谁不知侯爷您最近腿上有伤,而云行俩明知道侯爷腿上伤未痊愈却叫你一起去打猎,到时候您天下四方逍遥去了,云行我俩妥妥的成了大邑的千古罪人了。”
杨飞说的赵卓远早就想到了,他叹了口气,对杨飞说:“说来也真是惭愧,我人缘一向不好,活了这么大也只有你和云行两个朋友,我以为朋友都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杨飞是个没脑子的,听到赵卓远如此一说,他的心立刻就软了。
低了头,闷了声,再不说话,生怕又说出什么话会伤了好朋友的心一般。
看杨飞这模样,赵卓远强忍住才没笑出来,心说:哎,谁让我只有你们俩朋友呢,为了朋友,且受些委屈吧。
杨飞谢云行二人边吃边说的和赵卓远商量好了计划的所有细节后,差不多已经酒足饭饱了。
因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杨飞谢云行二人从赵卓远书房出来后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路沉默着走到门口,各自从侯府下人手中接过了马缰绳,翻身上马。
直到两人走出了侯府大门很久,确定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杨飞才开口问:“云行,你觉着老赵的计划真的可行?”
杨飞知道此事一定要做到绝对保密,即使是出了侯府,他说话也是格外的谨慎,话中用老赵代替了侯爷。
谢云行扯了扯缰绳,让身下的马儿放慢了速度,扭头看着杨飞,说:“计划倒是可行,我只怕这是老赵心血来潮,到时候后悔了,想再死而复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看他那眼神,我倒觉着他不像是心血来潮,不过认识这么久,我一直觉着老赵在男女之事上极其寡淡,没曾想,这家伙竟是个深情种,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杨飞笑着说,又似是无奈的摇摇头。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情场高手,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若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他是断然不会干这蠢事。
谢云行也笑着附和:“哎,他是抱得美人一身轻松了,奈何丢给你我二人一个大大的烂摊子,保不齐还的让你我二人被人戳脊梁骨。”
“谢兄莫郁闷了,好在老赵出手还算阔气,把玫瑰小铺交到你我手中,方才你也看了,那间铺子的盈利,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到时候你和左家那位小姐成亲后,玫瑰小铺来源可就成了你用于风流潇洒的小金库了。”
“你少做美梦了,没听出来啊,其实老赵留下那间铺子是为宋青,玫瑰小铺是宋青的心血,再说了,铺子里盈利颇丰,你没听出来啊,老赵话中的意思是以后可能有经商的打算,若是他找个地方安顿好之后,想要经商还不是需要本钱,他只有你我二人两个朋友,到时候经商银钱还不是从你我二人身上出。”
杨飞叹口气,说:“哎,这么一想,倒是你我二人交友不慎了!”
谢云行也大笑出声,连连点着头说:“谁说不是呢,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天色已晚,街上行走的人并不是很多,两个人这么边聊边走,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往南走就是京城最繁华夜生活最丰富的皇城大街,一到晚上街上各种摊位那叫一个琳琅满目,最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有着小天堂之称的云烟阁。
杨飞心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过了,此时心还真的有些痒的慌。
于是怂恿着谢云行说:“云行兄,你和左家大小姐的婚事日子定下了么?”
“大概是在秋后。”
杨飞拍了拍大腿,说:“我今天刚看了黄历,后天就要立秋了,秋后成亲,这日子真是越发近了呢。”
“嗯。”谢云行点点头,语气淡然,看来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多少期待。
杨飞谢云行二人边吃边说的和赵卓远商量好了计划的所有细节后,差不多已经酒足饭饱了。
因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杨飞谢云行二人从赵卓远书房出来后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路沉默着走到门口,各自从侯府下人手中接过了马缰绳,翻身上马。
直到两人走出了侯府大门很久,确定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杨飞才开口问:“云行,你觉着老赵的计划真的可行?”
杨飞知道此事一定要做到绝对保密,即使是出了侯府,他说话也是格外的谨慎,话中用老赵代替了侯爷。
谢云行扯了扯缰绳,让身下的马儿放慢了速度,扭头看着杨飞,说:“计划倒是可行,我只怕这是老赵心血来潮,到时候后悔了,想再死而复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看他那眼神,我倒觉着他不像是心血来潮,不过认识这么久,我一直觉着老赵在男女之事上极其寡淡,没曾想,这家伙竟是个深情种,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杨飞笑着说,又似是无奈的摇摇头。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情场高手,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若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他是断然不会干这蠢事。
谢云行也笑着附和:“哎,他是抱得美人一身轻松了,奈何丢给你我二人一个大大的烂摊子,保不齐还的让你我二人被人戳脊梁骨。”
“谢兄莫郁闷了,好在老赵出手还算阔气,把玫瑰小铺交到你我手中,方才你也看了,那间铺子的盈利,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到时候你和左家那位小姐成亲后,玫瑰小铺来源可就成了你用于风流潇洒的小金库了。”
“你少做美梦了,没听出来啊,其实老赵留下那间铺子是为宋青,玫瑰小铺是宋青的心血,再说了,铺子里盈利颇丰,你没听出来啊,老赵话中的意思是以后可能有经商的打算,若是他找个地方安顿好之后,想要经商还不是需要本钱,他只有你我二人两个朋友,到时候经商银钱还不是从你我二人身上出。”
杨飞叹口气,说:“哎,这么一想,倒是你我二人交友不慎了!”
谢云行也大笑出声,连连点着头说:“谁说不是呢,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天色已晚,街上行走的人并不是很多,两个人这么边聊边走,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往南走就是京城最繁华夜生活最丰富的皇城大街,一到晚上街上各种摊位那叫一个琳琅满目,最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有着小天堂之称的云烟阁。
杨飞心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过了,此时心还真的有些痒的慌。
于是怂恿着谢云行说:“云行兄,你和左家大小姐的婚事日子定下了么?”
“大概是在秋后。”
杨飞拍了拍大腿,说:“我今天刚看了黄历,后天就要立秋了,秋后成亲,这日子真是越发近了呢。”
“嗯。”谢云行点点头,语气淡然,看来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多少期待。
对于左家千金左凤仪这个人,杨飞虽是见过几次面,却谈不上了解,看上去温温婉婉的,长相算不上惊艳,仔细打量也算是清丽动人。
在杨飞看来,左凤仪这种女人,谈吐大方,上得了厅堂,娶回家里也只是做个当家主母,主持家里的大小适宜,那些风花雪月的情事,也只能去找外面的那些个红颜知己了。
看谢云行满脸不在乎的模样,杨飞心想,自己的这位谢兄,心里大概也是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听说谢老爷子对左凤仪这丫头喜欢的不得了。
云行肯定是迫于老爷子的压力,才勉勉强强答应娶左家大小姐进门。
“云行兄,今天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不如你我二人去云烟阁转转。”杨飞提议。
谢云行想了想,觉着回去也没什么乐子,便欣然同意了杨飞的提议。
两人挥了挥马鞭,便朝着云烟阁的方向快速走去。
再说赵卓远,送走杨飞谢云行二人,他便差人把昂儿叫到了书房。
昂儿还没有到封侯分地的年纪,若是自己走了,他除了被禁足在清月宫中疯疯癫癫的母亲,便再没有一个亲人。
惠儿虽和他是同父亲兄弟,可在皇家,这种兄弟关系未免太让人信不过。
赵卓远看着懂事乖巧的昂儿,心里暗叹一声,眼下他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昂儿了。
昂儿也有日子没见到自己的皇叔了,听说皇婶出事后,昂儿虽然心里担心,见皇叔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多问。
今天皇叔终于要见自己了,昂儿是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到书房的。
看到皇叔瘦削的模样,昂儿心中的担忧不免又增加了些。
在赵卓远没开口之前,昂儿也是唏嘘着不敢先开口。
看着昂儿小心翼翼的模样,赵卓远朝他招招手:“昂儿,过来,到皇叔这边来。”
看着赵卓远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昂儿心里的紧张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听话的走到赵卓远跟前,叫了声皇叔。
“皇叔?”
“坐。”赵卓远朝昂儿示意,让他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昂儿按照赵卓远的意思,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但是,仍旧是安安静静的,不敢开口。
“昂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对于以后的封地,心中可有打算?”
昂儿抬起头,看着赵卓远,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不知道皇叔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自己距封地还有两年的时间,皇叔为何会这么早就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用害怕,皇叔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而已。”
昂儿摇摇头,说:“回皇叔,昂儿先前并未想过此事。”
昂儿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怯懦。
他心想,或许是自己一直住在侯府,给皇叔皇婶带来了困扰,皇叔才会这么问自己。
听到昂儿说没有思虑过此事,赵卓远想了想,开口说:“去流河镇吧。”
流河镇虽是荒僻之地,可是却有许多精妙之处,山高皇帝远,去那里做个悠闲侯爷,倒也能过的一生安稳无忧。
其实,赵卓远让昂儿去流河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流河镇驻守的将士都是昔日自己的部下。
虽然自己远离朝纲,可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他们还是会听自己的话。
万一惠儿真的会对昂儿做什么,自己也有能力保昂儿平安。
“皇叔,是昂儿做错什么了,惹皇叔不高兴了么?”
昂儿咬着嘴唇,低头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昂儿,这武阳侯府自然不是你能住上一辈子的地方,大邑历来规矩如此,亲王成年后是必须要到自己封地去的。”
昂儿点点头:“嗯,昂儿知道,可是,皇叔,昂儿还没有成年。”
赵卓远理解昂儿的心思,小小年纪却要只身去千里以外的荒蛮之地,心中岂会不胆怯。
就是自己,十五岁时得知要去镇守流河镇时,心中也是无比的害怕。
只是,那时候自己和昂儿不同,害怕之余,自己更想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沉默片刻,昂儿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他再抬起头时,方才还满是胆怯的眼神全然被坚毅所替代。
“皇叔,昂儿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向皇上提起此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早朝过后就会有圣旨传到侯府,接了圣旨,你便动身。”
“明天?”这么快,自己连见母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嗯,明天,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且早些回屋休息。”
“哦,可是,”
“还有什么疑问?”赵卓远问。
昂儿话说了一半,又摇摇头说:“没事,皇叔,昂儿告辞。”
其实昂儿没有说完的话,赵卓远已经猜到他想问的是什么。
他的母亲,江氏。
按照大邑的后宫宫规,凡是被打入冷宫着,终生不能迈出冷宫半步。
他也想让江氏能随昂儿一同去流河镇,只是眼下自己对这件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没有对昂儿说。
等明天早朝过后,自己再去找皇后上官蓉商议此事,若是她能点头,把江氏放出冷宫的事或许能成。
只是想到自己和上官蓉这几天微妙的关系,赵卓远又不确定她会轻易同意此事。
第二天,天黑没亮,昂儿就起来了。
“小公子,今天如何起的这般早?”木兰姑姑看到坐在小院门口拿个树枝戳树叶的昂儿便开口问道。
昂儿站起来,丢掉手中的树枝,正色道:“木兰姑姑,艺儿可起了?”
“还没有呢,艺儿这懒丫头平日里被我给惯坏了,小公子找艺儿何事,我这就去叫她起来。”
昂儿摇摇头,拒绝说:“姑姑不必了,我没事,不找她,让她好好睡吧。”
可是木兰姑姑心思多么细的一个人,如何会看不出昂儿有心事。
只是他不愿意说,她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也不敢多问。
“嗯,那我就不打扰小公子了。”
“木兰姑姑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木兰姑姑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看仍旧停留在小院门口的昂儿,笑着摇摇头,心说,小公子倒是挺会心疼人,艺儿这丫头真是好福气。
待木兰姑姑走远后,昂儿又站在院门口,探着身子往里看了看,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他自己嘀咕了一句:“艺儿这丫头还真是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在他转身想走时,摸了摸手中已经被自己暖的温热的玉佩,又转身进了院子。
艺儿和木兰姑姑同住西厢房内,赵卓远告诉他今天要去早朝,昂儿知道此刻他肯定不在房中,进了院子也就不用顾忌。
一靠近西厢房,他就提高声音喊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这懒丫头还不肯起床!”
艺儿此时还在美梦之中,哪里那么容易就被吵醒,听到昂儿的话后,她也只是皱着眉翻了个身,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昂儿仔细听着,见屋内没有动静,就又叫了一声:“艺儿,你这懒丫头,为何还不起来?”
“嗯?”因为脸埋在软软的枕头里,艺儿哼哼两声,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艺儿清醒过来时,昂儿已经走到了西厢房门口。
他敲着门,喊到:“艺儿,起了没?”
“公子稍等片刻,艺儿这就起来了!”声音中仍旧带着些刚睡醒时浓浓的鼻音。
总算是听到了回应,昂儿也不再催促,而是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
等待的时候,还轻轻的把玩着他一直攥在手中的玉佩。
没多大会功夫,昂儿就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艺儿问:“公子,这么早就把艺儿叫起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个懒丫头,现在还早,你不抬头看看天,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艺儿闻言也抬起头往天上看了看,哪里有公子说的太阳,东方才刚刚又些泛红,距离太阳升起怕是还有一会子功夫呐。
看着艺儿憨态可掬的模样,昂儿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看到艺儿正想生气时,他突然伸手把艺儿胖乎乎的小手扯了起来。
昂儿把自己的手往艺儿摊开的手心上一覆,随即就有一块触感温润的玉佩出现在了艺儿的手掌心里。
艺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吃惊的看着昂儿,问:“公子,这是?”
“竟是还没睡醒么,连玉佩都不认得了?”
“公子,艺儿自然认得这是玉佩,只是,不知道公子为何把这玉佩给艺儿?”艺儿说话时还眨着眼睛。
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也微微颤抖着,沐浴着熹微的晨光,煞是好看。
“皇叔给了我一块新的,这块便闲了下来,本公子看你平时一副穷酸样,就发发善心把它送给你了。”
“……”穷酸样?
艺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行装,虽然没有佩戴玉石吊坠,可这衣衫布料也是上等的棉麻布料,干净整洁,哪里穷酸了?
不过,等艺儿看到昂儿腰间摇晃着的硕大的玉佩,似乎有些明白公子为何说自己穷酸了。
和他这位锦衣玉食的皇子比,她也只是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他再怎么说自己穷酸也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艺儿看着手掌心里那剔透的圆润的平安扣,玉佩小巧,却因为玉本身质地上乘而不失贵气。
像这种平安扣款式的玉佩,是男女同款,只是大小有差异,男款的平安扣要大出许多,而女款的就像自己手中的这块一般,小巧精致。
没错,公子说了送给自己的这款玉佩正是适宜女子佩戴的。
可公子没有说谎,她之前是留意过的,他的确是把这枚平安扣一直戴在身上的。
“公子,这玉佩太贵重,艺儿不能收。”
艺儿摇着头,就要把玉佩还给昂儿。
昂儿灵巧的一闪身子,避开了艺儿。
“有什么贵重的,本公子说了,这是戴不着的,才赏赐给你的!”
赏赐?自己学问虽然学的少,可是却知道有无功不受禄这一说法。
艺儿想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公子赏赐的玉佩那是断然不能接的。
“不,不,不,公子,艺儿什么都没有做过,哪能接受公子如此贵重的赏赐?”
“你以为本公子会随意赏赐么,本公子是看在这些日子你陪我玩耍的份上,才赏赐你的!”
“哦。”艺儿点了点头。
原来陪着小主人玩耍还能得到赏赐?
艺儿虽然还有些没想明白,却也不再推辞,胖嘟嘟的小手一握,就把玉佩紧紧的握在了掌心里。
“记住,本公子的赏赐,一定要当成传家宝一般好好收着,万一有什么差池被本公子知道了,定不轻饶!”昂儿又交代道。
艺儿点点头:“艺儿记住了,谢谢公子!”
艺儿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在腹诽,公子也太霸道了吧,明明这玉佩是他硬要塞给自己的,却还要这般吓唬自己。
“嗯,记住就好!”看着艺儿点头如捣蒜的顺从模样,昂儿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又问艺儿:“你听说过流河镇吗?”
“听说过,那不是侯爷先前镇守的地方吗,艺儿总是听木兰姑姑提起呢。”
艺儿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收了起来,放在字最贴身最安全的地方。
听说玉易碎,自己平时都是做些粗活,万一不小心把这玉佩碰出个好歹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一大早的,竟强塞给自己这么一个烫手的物件。
艺儿觉着这玉佩着实让自己很为难,除了按照公子说的好好收着,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嗯,知道就好。”
“公子为何会问这个?”
“没事,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昂儿转身就走。
留下艺儿一个人愣在原地,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觉着公子今天有些反常。
昂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自己出生时娘送给自己的玉佩送给那个呆愣愣的胖丫头。
他只是觉着自己要走了,想要和这个丫头告个别,不知道怎么告别,便把自己自小一直随身带着的玉佩强塞给了她。
这丫头也真是的,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拒绝。
不过想到方才那般可笑的情形,昂儿又勾起唇角笑了笑,好在这丫头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拒绝自己,妥妥的把玉佩收了起来。
昂儿送了这块玉佩便算作是和艺儿那丫头告了别。
把玉佩送出后,昂儿便到前厅等候。
皇叔说早朝后如果没有意外,就会有圣旨到。
从艺儿住的小院一路走到侯府用来会客的前厅,丫鬟仆人们和往常一样仍旧是忙忙碌碌。
见到自己后纷纷向自己请安问好后,便又步履匆匆的离开。
整个侯府,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昂儿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眼神中却多出了几分他这般年龄孩子本该没有的忧伤。
是,离开这个自己真正无忧无虑生活过的地方,心里很是不舍。
最重要的是,自己就要走了,不但连自己母亲的面见不上,就是平时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皇婶,自己也是没能见上一面,说句珍重。
昂儿还在独自忧伤,只见对面嘻嘻哈哈走过来两个丫鬟。
说笑间,那俩丫鬟就来到了昂儿的跟前,他们对昂儿福了福身子,齐声道:“公子,早!”
“嗯。”昂儿冲他们点了点头。
“今天艺儿怎么没有陪公子晨练呀?莫非是又睡懒觉不成?”
“大概是吧,艺儿这丫头真是好福气,竟让公子对她这般疼爱。”
“是呀,是呀,咱们要是有她一半的福气就好了。”
……
两个丫鬟越走越远,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只是昂儿皱了皱眉,心想,自己真的像方才那俩丫鬟说的一样很是疼爱艺儿那丫头么?
好像并没有吧,自己只是闲来没事的时候喜欢捉弄她一下。
又因为老捉弄她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会叫她一起来分享而已。
这算是疼爱吗?
算了,算了,还是不纠结了。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和艺儿这丫头的情分到此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以后再也没有丫鬟们口中议论的疼爱不疼爱的问题了。
昂儿摇摇头,把心中的纠结一股脑的丢到脑后,便迈开步子向前厅走去。
前厅厅内已经被早起的丫鬟打扫干净,桌椅被擦的一尘不染。
此时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放着明媚的光芒。
晨光透过窗棂照射到厅内被擦的一干二净的桌椅上,边缘处反射着阳光,锃亮。
厅内已经打扫干净,负责打扫的丫鬟们大概是又去了别处,偌大的会客厅内只有昂儿一个小小的身影。
专注,安静的凝视着厅内的一桌一椅。
背影孤单又落寞。
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不已。
把屋内的一切都打量了一遍,还没有等到圣旨。
如此等着,昂儿觉着无聊,就想到院子里再看看。
刚一出门,就看到门旁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引着一行宫人朝这边走来。
知道是圣旨来了,昂儿心里咯噔一下。
明明是自己起了大早就等着的圣旨,可这真的等来了,自己又不想去接。
心里顿时觉着烦闷起来。
不过,圣旨已到,不是他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的。
昂儿低头,把自己的衣衫从上到下都整理了一遍,确定一切妥当后,他才挺直了胸脯站在原地等。
那来宣读圣旨的宫人自然认得皇子赵昂。
从前在宫中,他见了赵昂可是要行大礼的。
可今天不同往日,赵昂已非昔日那个得宠皇子,而那宫人手捧圣旨,是代表皇上来宣旨意。
昂儿熟知宫中规矩,毕恭毕敬的对那宫人行了一礼。
那宫人也算是识得大体,同样恭敬的向赵昂回了一礼。
礼毕,这才开始宣读圣旨。
圣旨宣读完毕,昂儿却没怎么听清宫人宣读的内容,只是规规矩矩的说了句‘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就双手举到头顶,接过了圣旨。
身为皇子,他自然懂得规矩,从荷包里掏出些银子,赏赐给了前来宣读圣旨的宫人。
平常他也用不上什么银子,昂儿并没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只是昨天皇叔告诉自己今天宫中可能会来圣旨,他才在起床时特意拿了些银两。
即使门旁仆人要留几个宫人在侯府用早膳,可那些宫人出来宣读圣旨也是公差,自然是不敢耽搁太久。
在武阳侯府,因为侯爷的干系,他们对府里的下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宫人们好言拒绝了在侯府用早膳的邀请。
道别后,径直上了马,一路匆匆回了皇宫。
待宫人们离开后,昂儿才重新打开了圣旨。
自己被封了晋宁侯,赐宅院一座,良田千顷,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封号封地已定,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即刻动身,看来自己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母亲了。
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是从小生在冷漠的宫中,但是母子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半分假意。
如今就要远行,昂儿知道,这一别,自己和母亲大概就是永别了。
母亲养育自己成人,自己竟然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可悲,真是可悲。
既然一切都成了定数,自己又左右不得,那便只能欣然接受。
昂儿在这侯府本来也只能算是借住,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一辆马车足矣。
自己要去的流河镇,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了解的清楚,和京城比绝对是蛮荒之地,有谁会放弃在侯府养尊处优的日子随自己去西北流河。
昂儿心想,这一路上,大概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虽没什么可收拾,但是几身换洗的衣服还是要带的,昂儿合上圣旨就准备回自己住的小院粗略的收拾收拾。
可他刚进院子,就看到丫鬟们已经帮自己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屋门口叠放着三个铆钉大木箱,木箱上还放了两个大包袱。
一转眼,就看到院中的石桌也被几个包裹好了的小包袱堆了个严实。
昂儿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行头。
他走到木箱门口,正要伸手打开一看究竟,就看到从屋里擦着汗走出来的紫燕。
紫燕也看到了昂儿,连忙说:“是公子回来啦。”
“嗯。”昂儿点点头,指了指眼前的这一堆,问:“紫燕,这都是什么?”
“是公子您的行李还有路上要用的东西啊。”
昂儿看着地上一大堆的行李,觉着好奇,自己并没有对丫鬟们说起任何有关要远行的消息,为何她们这一大早的就替自己收拾好了这一切?
那丫鬟似乎是看明白了自家小公子的心思,连忙说:“公子,这是侯爷早就吩咐好的。”
“皇叔吩咐的?”
“嗯,是的,公子,侯爷吩咐的。”
“我平素除了些衣物,并没有什么东西,为何你会收拾出这么多的东西?”
面对昂儿的质疑,丫鬟紫燕掩着唇笑了笑。
“公子有所不知了吧,这些都是侯爷赠予公子的,都是些金银细软。”
“金银细软?”
“对呀,侯爷说,公子到了流河镇之后府里的一切都需要银子打点,多带些银子总是有用的到的地方。”
听到紫燕的话,昂儿心中一暖。
皇叔和皇婶两个人,他一直都比较喜欢皇婶,觉着皇婶随和体贴,皇叔却是整天冷着天,让人不敢太过亲近。
没想到,皇叔对自己的照顾竟也是这么无微不至,想的如此周到。
“可是,我一个人,路上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不说,这么招摇的大木箱也实在是太不安全,万一遭到贼人惦记,岂不是,”
昂儿还没说完,紫燕便打断说:“公子放心便可,这一切侯爷早就安排妥当,这些东西会有专门的人运送,公子只需要带着奴婢和红亮两人轻装出行。”
“红亮?”
“嗯,就是小宝哥的妻弟,侯爷说他老家就在西北一带,对那里比较熟悉,所以就让他陪同公子一同去。”
“哦。”
昂儿点点头,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皇叔竟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妥当周全。
这让自己如何感谢他。
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包袱,昂儿唯有心中感激。
皇宫,寿祥宫内,香薰缭绕,太后上官蓉正潜心修剪着一大早宫女们从花园采摘来的花枝。
花枝被她按照不同的花型修剪的花枝长短各异,插到花瓶中也是层次分明,很是好看。
“太后娘娘,武阳侯爷来了,等在门外,说是有要事求见。”
听到赵卓远来了,太后上官蓉握着剪刀的手稍稍顿了顿,像是没有听到宫女所说的一般。
然后又开始拿起一支花,左右打量着,再扭头看看花瓶,思虑着这花该放在何处。
宫女是上官蓉当皇后时就贴身伺候着的,对于自家娘娘的心性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在刚刚她那个小小的停顿,她就知道娘娘是听清楚了自己的话的。
即使娘娘没有回应,那她也是不必要再把话重复一遍的。
那宫女就在原地安静的等着。
直到上官蓉把手中的那支花修剪好,又在花瓶里寻得一处合适的地方插好,才慢悠悠的放下剪刀。
接过身边伺候着的小婢女递过来的浸了温水的软怕,把手擦干净。
“珊瑚,你看哀家今天插的这花束如何?”
“回娘娘,奴婢虽不懂插花之道,只知道娘娘今天插的这束花让人看了很是赏心悦目,挂满枸杞的树枝配上两三朵洁白的雏菊,简洁却不简单,娘娘插花的技艺真是越发的精进了呢。”
上官蓉听着珊瑚对自己中肯的赞美,上官蓉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上官蓉起身,珊瑚连忙上前搀扶。
上官蓉把手轻轻的搭在珊瑚的手背上,缓缓的移步到正厅。
走到主位坐下,接过珊瑚递上的茶盏,才说:“武阳侯找本宫所为何事?”
上官蓉仔细想着,只要他武阳侯想做,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的住他?
“回娘娘,奴婢不知。”
上官蓉抬眼看了珊瑚一眼,倒也不好奇,泯了一口茶,说:“请他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珊瑚就赶紧转身出了正厅的门。
不一会的功夫,珊瑚便把武阳侯带进了正厅。
“臣给太后请安。”赵卓远见到上官蓉先行了一礼。
上官蓉倒是把太后的架子端的很好,对赵卓远微微点了点头,说:“免礼。”
“多谢太后。”赵卓远客气的道谢。
“坐吧。”上官蓉对赵卓远说。
赵卓远本不想坐,可心知自己这次是有求于她,不好事事拒绝,只好道谢后坐下。
赵卓远一落座,珊瑚便奉上了茶水。
“不知侯爷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赵卓远看了看站在上官蓉身侧的珊瑚,便说:“本侯早就听闻寿祥宫的小厨房做的一手好糕点,不知今天是否有幸能尝上一尝?”
“想吃糕点,侯爷何必如此客气,言语一声,我差人把糕点送到府上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不过,今天侯爷既然来了,那本宫自然是要拿出寿祥宫里最好的糕点出来的。”
“臣谢太后。”
“珊瑚,去小厨房吩咐一声。”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珊瑚说完又屈膝向赵卓远道别后就出了门。
见珊瑚出了门,上官蓉看着赵卓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还真有几分忐忑。
以为他是对上次的事要向自己认错,却又爱面子,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珊瑚。
旁人不知便罢,他自小不爱吃甜点她又岂会不知。
“说吧,什么事?”
此时上官蓉放下了刚才因赌气故意端着的太后的架子。
“今天早朝我已提议让皇上亲政,朝中大臣对此也是拥戴有加,惠儿天资聪颖宅心仁厚,以后定是个好皇帝。”
虽然自己已经从惠儿的口中得知要亲政的事,但是同今天赵卓远口中听到的感觉却和那天一点也不一样。
先前自己心里还是有几分唏嘘,可今天再听此事,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人心本就如此自私,哪一个人想徒坐天下宝座实际上却是一个只有虚名的皇帝。
“惠儿尚且年幼,虽然群臣对亲政之事并不反对,但是哀家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惠儿对朝中大小事宜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太后无需挂心。”
“皇上和八皇子赵昂果真是手足情谊深厚,亲政后第一件事便封赏他做了晋宁侯,对于此事,群臣对皇上也是连连点头赞许。”
“什么?封了八皇子为晋宁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八皇子和皇上年纪相仿,今年怕是还没到封侯分地的年纪,皇上为何如此着急给他封了侯?”
上官蓉听着珊瑚对自己中肯的赞美,上官蓉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上官蓉起身,珊瑚连忙上前搀扶。
上官蓉把手轻轻的搭在珊瑚的手背上,缓缓的移步到正厅。
走到主位坐下,接过珊瑚递上的茶盏,才说:“武阳侯找本宫所为何事?”
上官蓉仔细想着,只要他武阳侯想做,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的住他?
“回娘娘,奴婢不知。”
上官蓉抬眼看了珊瑚一眼,倒也不好奇,泯了一口茶,说:“请他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珊瑚就赶紧转身出了正厅的门。
不一会的功夫,珊瑚便把武阳侯带进了正厅。
“臣给太后请安。”赵卓远见到上官蓉先行了一礼。
上官蓉倒是把太后的架子端的很好,对赵卓远微微点了点头,说:“免礼。”
“多谢太后。”赵卓远客气的道谢。
“坐吧。”上官蓉对赵卓远说。
赵卓远本不想坐,可心知自己这次是有求于她,不好事事拒绝,只好道谢后坐下。
赵卓远一落座,珊瑚便奉上了茶水。
“不知侯爷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赵卓远看了看站在上官蓉身侧的珊瑚,便说:“本侯早就听闻寿祥宫的小厨房做的一手好糕点,不知今天是否有幸能尝上一尝?”
“想吃糕点,侯爷何必如此客气,言语一声,我差人把糕点送到府上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不过,今天侯爷既然来了,那本宫自然是要拿出寿祥宫里最好的糕点出来的。”
“臣谢太后。”
“珊瑚,去小厨房吩咐一声。”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珊瑚说完又屈膝向赵卓远道别后就出了门。
见珊瑚出了门,上官蓉看着赵卓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还真有几分忐忑。
以为他是对上次的事要向自己认错,却又爱面子,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珊瑚。
旁人不知便罢,他自小不爱吃甜点她又岂会不知。
“说吧,什么事?”
此时上官蓉放下了刚才因赌气故意端着的太后的架子。
“今天早朝我已提议让皇上亲政,朝中大臣对此也是拥戴有加,惠儿天资聪颖宅心仁厚,以后定是个好皇帝。”
虽然自己已经从惠儿的口中得知要亲政的事,但是同今天赵卓远口中听到的感觉却和那天一点也不一样。
先前自己心里还是有几分唏嘘,可今天再听此事,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人心本就如此自私,哪一个人想徒坐天下宝座实际上却是一个只有虚名的皇帝。
“惠儿尚且年幼,虽然群臣对亲政之事并不反对,但是哀家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惠儿对朝中大小事宜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太后无需挂心。”
“皇上和八皇子赵昂果真是手足情谊深厚,亲政后第一件事便封赏他做了晋宁侯,对于此事,群臣对皇上也是连连点头赞许。”
“什么?封了八皇子为晋宁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八皇子和皇上年纪相仿,今年怕是还没到封侯分地的年纪,皇上为何如此着急给他封了侯?”
其实,上官蓉真正担心的是大臣们口服心不服。
怕惠儿走了他父皇的老路。
刚一亲政,这就发配了自己的胞弟。
这和当年他父皇以镇守之名发配了赵卓远又有何区别。
她是怕自己的儿子一时疏忽在丹青上留下骂名。
“八皇子的封地是何处?”眼下上官蓉只在心里盼着惠儿给八皇子找个富庶的地方。
这样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西北流河镇。”
“流河镇,如此蛮荒偏僻,八皇子尚且年幼,皇上如何能把封地定在了流河镇?”
见赵卓远不语,上官蓉又说:“侯爷,惠儿年幼不懂事,侯爷您为何不在旁边对他提点一二。”
“太后不必担心,八皇子醉心医术,对为官之事并无追求,一心想着做个悠闲侯爷,不求富贵,只求平淡,西北虽然荒蛮,可奇珍异草较多,那里很适合他。”
“可是,”
“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此事,所以对皇上的决定很是赞赏。”
上官蓉知道赵卓远没有必要骗自己,听他一席话,心中是宽慰了不少。
她不着声色的看了赵卓远一眼,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专心喝茶。
上官蓉却是心知肚明,他武阳侯平常时候对自己是唯恐避之不及,这无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到她的寿祥宫来喝茶品尝点心。
想必他此次来的目的是和八皇子赵昂有关。
而在这深宫之中,她能帮上忙的地方,那也就只有赵昂有罪在身的母亲,江氏。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赵卓远真的会为了昂儿而破坏了祖制?
上官蓉虽然猜个差不多,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太确定。
“昂儿什么时候动身?这些日子他都住在侯府,我这个做母后的倒真是忽略了他不少,晚些时候,我让人多准备些西北见不到的稀罕物件送到侯府,也算是我这个做母后的一片心意。”
“今天。”
“今天?为何这般快?”
“昂儿也只是一个孩子,随身物品不多,并没有太多东西好收拾。”
“那怎么行,再怎么说他也是以侯爷的身份去的,怎可草草了事,到时候岂不是让人笑话了皇室的寒酸。”
“太后说的是,一些金银细软我让府里准备便是,只是有些银钱解决不了的事,还得有劳太后操心准备。”
“何事?”
“太后你也是知道的,众多皇子之中,我除了皇上,我最疼爱的也就只有昂儿了,太后也说了,昂儿年纪尚小,一个人只身去西北,我确实有些不忍,想让他带着江氏一同前去,这样他们也算是母子有个伴,不至于太过凄凉。”
“可是,江氏乃是戴罪之身,那清月宫是怎么能说出就出呢?”
上官蓉面带难色:“祖制在上,这江氏的命运不是你我二人能轻易说了算的。”
“我知道此时为难,所以才来请求太后出手帮忙,若是太后真是为难,那便作罢。”
说完,赵卓远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告辞后就有要离开。
上官蓉见他真的要走,连忙叫住他说:“侯爷且先等等。”
其实,上官蓉真正担心的是大臣们口服心不服。
怕惠儿走了他父皇的老路。
刚一亲政,这就发配了自己的胞弟。
这和当年他父皇以镇守之名发配了赵卓远又有何区别。
她是怕自己的儿子一时疏忽在丹青上留下骂名。
“八皇子的封地是何处?”眼下上官蓉只在心里盼着惠儿给八皇子找个富庶的地方。
这样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西北流河镇。”
“流河镇,如此蛮荒偏僻,八皇子尚且年幼,皇上如何能把封地定在了流河镇?”
见赵卓远不语,上官蓉又说:“侯爷,惠儿年幼不懂事,侯爷您为何不在旁边对他提点一二。”
“太后不必担心,八皇子醉心医术,对为官之事并无追求,一心想着做个悠闲侯爷,不求富贵,只求平淡,西北虽然荒蛮,可奇珍异草较多,那里很适合他。”
“可是,”
“朝中大臣们也都知道此事,所以对皇上的决定很是赞赏。”
上官蓉知道赵卓远没有必要骗自己,听他一席话,心中是宽慰了不少。
她不着声色的看了赵卓远一眼,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专心喝茶。
上官蓉却是心知肚明,他武阳侯平常时候对自己是唯恐避之不及,这无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到她的寿祥宫来喝茶品尝点心。
想必他此次来的目的是和八皇子赵昂有关。
而在这深宫之中,她能帮上忙的地方,那也就只有赵昂有罪在身的母亲,江氏。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赵卓远真的会为了昂儿而破坏了祖制?
上官蓉虽然猜个差不多,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太确定。
“昂儿什么时候动身?这些日子他都住在侯府,我这个做母后的倒真是忽略了他不少,晚些时候,我让人多准备些西北见不到的稀罕物件送到侯府,也算是我这个做母后的一片心意。”
“今天。”
“今天?为何这般快?”
“昂儿也只是一个孩子,随身物品不多,并没有太多东西好收拾。”
“那怎么行,再怎么说他也是以侯爷的身份去的,怎可草草了事,到时候岂不是让人笑话了皇室的寒酸。”
“太后说的是,一些金银细软我让府里准备便是,只是有些银钱解决不了的事,还得有劳太后操心准备。”
“何事?”
“太后你也是知道的,众多皇子之中,我除了皇上,我最疼爱的也就只有昂儿了,太后也说了,昂儿年纪尚小,一个人只身去西北,我确实有些不忍,想让他带着江氏一同前去,这样他们也算是母子有个伴,不至于太过凄凉。”
“可是,江氏乃是戴罪之身,那清月宫是怎么能说出就出呢?”
上官蓉面带难色:“祖制在上,这江氏的命运不是你我二人能轻易说了算的。”
“我知道此时为难,所以才来请求太后出手帮忙,若是太后真是为难,那便作罢。”
说完,赵卓远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告辞后就有要离开。
上官蓉见他真的要走,连忙叫住他说:“侯爷且先等等。”
听到上官蓉叫自己,赵卓远知道此事定是有转机。
停下脚步,问道:“太后还有何事吩咐?”说话时并没有转身。
上官蓉稍稍停顿了一下,温婉一笑,而后说:“侯爷方才不是说要品尝一下我这寿祥宫的糕点么,这糕点还没做好,侯爷为何如此着急离开?”
赵卓远勾唇一笑,抬起胳膊摆了摆手,说:“昂儿那孩子还侯府等着本侯,我怎好在此一人品尝糕点,若是太后娘娘有心,那还请稍后差人把糕点送到侯府,若是来得及,昂儿还能带些在路上吃。”
说完赵卓远抬脚就走。
正厅内留下上官蓉一人愁眉莫展。
赵卓远的脾性,她是最了解不过了,从来都不求人。
能像今天这样同自己说几句软话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看着赵卓远离开的背影,上官蓉心中又忍不住的升起一丝怒气。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是来求她办事的么,怎么态度还能如此傲慢。
说走就走,哪怕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同他讲‘虽然祖制在上,但是也可以在不违祖制的情况下想想办法’这话。
可他连这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
厅内只有上官蓉一个人,她也就没有端着平素里的架子,气的跺了跺脚。
上官蓉深知,自己和惠儿欠了赵卓远这么多,他平日里也没要求过什么,今天来向自己提出这么个小忙,自己又如何会真的不帮。
她只是还是因为那玉手串的事情生气,而他,却是不肯再迁就她分毫。
罢了,罢了,上官蓉摇摇头,转身又回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其实,这后宫之中大小事宜都是由她做主,想要从清月宫弄个人出来,对自己来说是易如反掌。
她没了好心情全都是因为赵卓远方才对待自己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
赵卓远走后,上官蓉又坐在正厅内生了一会气。
待心中闷气所剩无几时,她才开口叫人:“来人。”
话音未落地,就见两个相貌清丽的宫女走上前来,朝她行了一礼。
“太后?”
“随我去趟清月宫。”
那两个宫女虽然好奇太后为何会突然想去清月宫,但是看太后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只是答应后就准备跟着太后一同前去。
正在三人要走时,珊瑚领着几个端着盘子的宫人刚巧来到正厅门口。
她往厅内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武阳侯的身影,再看看太后略带阴沉的脸色,知道侯爷肯定是走了。
她朝身后的宫人挥挥手,轻声告诉他们糕点不用上了,暂时先端下去。
待珊瑚吩咐完毕,一行端着各色糕点的宫人只好又转身回了寿祥宫的小膳房。
“太后?”珊瑚叫了一声。
“你来的正好,随哀家一道去趟清月宫吧。”
“清月宫?太后娘娘,那地方晦气太重,太后娘娘还是不要亲自去了,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就好。”珊瑚劝说。
自打江氏被关到清月宫,太后娘娘都没有去过,兴许是江氏得势时太欺负娘娘了,所以娘娘才对江氏心生怨恨。
只有那次武阳侯府的王妃机带着八皇子探视,太后才陪同一起去了一趟。
听到上官蓉叫自己,赵卓远知道此事定是有转机。
停下脚步,问道:“太后还有何事吩咐?”说话时并没有转身。
上官蓉稍稍停顿了一下,温婉一笑,而后说:“侯爷方才不是说要品尝一下我这寿祥宫的糕点么,这糕点还没做好,侯爷为何如此着急离开?”
赵卓远勾唇一笑,抬起胳膊摆了摆手,说:“昂儿那孩子还侯府等着本侯,我怎好在此一人品尝糕点,若是太后娘娘有心,那还请稍后差人把糕点送到侯府,若是来得及,昂儿还能带些在路上吃。”
说完赵卓远抬脚就走。
正厅内留下上官蓉一人愁眉莫展。
赵卓远的脾性,她是最了解不过了,从来都不求人。
能像今天这样同自己说几句软话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看着赵卓远离开的背影,上官蓉心中又忍不住的升起一丝怒气。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是来求她办事的么,怎么态度还能如此傲慢。
说走就走,哪怕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同他讲‘虽然祖制在上,但是也可以在不违祖制的情况下想想办法’这话。
可他连这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
厅内只有上官蓉一个人,她也就没有端着平素里的架子,气的跺了跺脚。
上官蓉深知,自己和惠儿欠了赵卓远这么多,他平日里也没要求过什么,今天来向自己提出这么个小忙,自己又如何会真的不帮。
她只是还是因为那玉手串的事情生气,而他,却是不肯再迁就她分毫。
罢了,罢了,上官蓉摇摇头,转身又回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其实,这后宫之中大小事宜都是由她做主,想要从清月宫弄个人出来,对自己来说是易如反掌。
她没了好心情全都是因为赵卓远方才对待自己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
赵卓远走后,上官蓉又坐在正厅内生了一会气。
待心中闷气所剩无几时,她才开口叫人:“来人。”
话音未落地,就见两个相貌清丽的宫女走上前来,朝她行了一礼。
“太后?”
“随我去趟清月宫。”
那两个宫女虽然好奇太后为何会突然想去清月宫,但是看太后脸色不好,不敢多问,只是答应后就准备跟着太后一同前去。
正在三人要走时,珊瑚领着几个端着盘子的宫人刚巧来到正厅门口。
她往厅内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武阳侯的身影,再看看太后略带阴沉的脸色,知道侯爷肯定是走了。
她朝身后的宫人挥挥手,轻声告诉他们糕点不用上了,暂时先端下去。
待珊瑚吩咐完毕,一行端着各色糕点的宫人只好又转身回了寿祥宫的小膳房。
“太后?”珊瑚叫了一声。
“你来的正好,随哀家一道去趟清月宫吧。”
“清月宫?太后娘娘,那地方晦气太重,太后娘娘还是不要亲自去了,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就好。”珊瑚劝说。
自打江氏被关到清月宫,太后娘娘都没有去过,兴许是江氏得势时太欺负娘娘了,所以娘娘才对江氏心生怨恨。
只有那次武阳侯府的王妃机带着八皇子探视,太后才陪同一起去了一趟。
上官蓉自然知道清月宫是个晦气极其重的地方。
若是从前做皇后时,如非必要她是断然也不想接触那个地方的,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会沾染上那地方的晦气。
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后宫之中,她高高在上,再无对手,对于这些也少了很很多讲究。
太后上官蓉对珊瑚摇摇头说:“不必了,哀家还是亲自去吧。”
江氏和自己斗了半生,这兴许是她们有生之年能见的最后一面。
昔日那个骄纵跋扈的女人,今天落得如此下场,也甚是凄惨。
上官蓉心想,今天也算是自己和她道个别吧。
既然太后说要亲自去,珊瑚也不便说什么,答了一声‘是’后,便随着她一同前去清月宫。
清月宫果然是皇宫内最清冷的地方,还没有进门,众人就感觉出一阵冷意。
此时阳光明媚,整个清月宫也和其他宫殿一样沐浴着阳光,或许众人感觉出的冷意是来自于她们内心。
走到清月宫门口,负责清月宫事宜的老嬷嬷连忙迎了出来,双膝跪地,向上官蓉行了个大礼。
“奴婢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守候清月宫的老嬷嬷也如同里面关着的昔日主子一般,是这宫中被冷落的人。
如今见到太后,自然是感觉到头顶金光普照。
“起来吧。”
“奴婢多谢太后恩典。”
那老嬷嬷就连礼毕起身时,还向上官蓉磕了俩头。
“江氏近来如何?”上官蓉问跟在身旁的老嬷嬷。
“回太后,江氏身子还行,只是脑子相比从前越发糊涂了些。”
“哦?”上官蓉说话时音调提高了些。
那老嬷嬷以为是太后在责怪自己,连忙跪在地上,说:“奴婢一直是恪于职守,请娘娘恕罪!”
“哀家并没有责怪于你,何来恕罪之说,起来吧。”
上官蓉见那老嬷嬷年事已高,下跪后再起来都有些困难,心中略略有些不忍,便对她说:“老嬷嬷年事已高,收拾收拾,明天去内务府领些银钱便回家养老去吧。”
听到太后如此说,那刚站起来的老嬷嬷又赶紧跪在了地上,磕头谢恩。
自己守了清月宫多年,早就是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人了,今天真是金光普照,太后竟然恩赐自己出宫回家养老。
“起来吧,去把屋门打开。”上官蓉对那正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老嬷嬷说。
老嬷嬷听到差遣,连忙起身,掏出钥匙,打开了铜锁,开了屋门。
阳光随着打开的屋门吱呀一声,照进了晦暗清冷的屋内。
屋内的灰尘还有污浊的空气,让上官蓉本能的皱着没往后退了两步。
她用手帕在面前抚了几下,轻咳两声后,抬脚就进了屋门。
江氏正目光呆滞的坐在床前,头发被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身上虽然穿着粗布衣裙,却也是干净整洁。
如若不是她目光呆滞,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脑子坏掉的疯人。
“可还认得我?”上官蓉问道。
听到声音后,江氏似乎是被叫的回了神,她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站在她对面的上官蓉。
凝视了许久,咧着嘴笑了几声,上官蓉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正想开口说话,却看到江氏使劲的摇头。
上官蓉自然知道清月宫是个晦气极其重的地方。
若是从前做皇后时,如非必要她是断然也不想接触那个地方的,生怕有朝一日自己会沾染上那地方的晦气。
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后宫之中,她高高在上,再无对手,对于这些也少了很很多讲究。
太后上官蓉对珊瑚摇摇头说:“不必了,哀家还是亲自去吧。”
江氏和自己斗了半生,这兴许是她们有生之年能见的最后一面。
昔日那个骄纵跋扈的女人,今天落得如此下场,也甚是凄惨。
上官蓉心想,今天也算是自己和她道个别吧。
既然太后说要亲自去,珊瑚也不便说什么,答了一声‘是’后,便随着她一同前去清月宫。
清月宫果然是皇宫内最清冷的地方,还没有进门,众人就感觉出一阵冷意。
此时阳光明媚,整个清月宫也和其他宫殿一样沐浴着阳光,或许众人感觉出的冷意是来自于她们内心。
走到清月宫门口,负责清月宫事宜的老嬷嬷连忙迎了出来,双膝跪地,向上官蓉行了个大礼。
“奴婢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守候清月宫的老嬷嬷也如同里面关着的昔日主子一般,是这宫中被冷落的人。
如今见到太后,自然是感觉到头顶金光普照。
“起来吧。”
“奴婢多谢太后恩典。”
那老嬷嬷就连礼毕起身时,还向上官蓉磕了俩头。
“江氏近来如何?”上官蓉问跟在身旁的老嬷嬷。
“回太后,江氏身子还行,只是脑子相比从前越发糊涂了些。”
“哦?”上官蓉说话时音调提高了些。
那老嬷嬷以为是太后在责怪自己,连忙跪在地上,说:“奴婢一直是恪于职守,请娘娘恕罪!”
“哀家并没有责怪于你,何来恕罪之说,起来吧。”
上官蓉见那老嬷嬷年事已高,下跪后再起来都有些困难,心中略略有些不忍,便对她说:“老嬷嬷年事已高,收拾收拾,明天去内务府领些银钱便回家养老去吧。”
听到太后如此说,那刚站起来的老嬷嬷又赶紧跪在了地上,磕头谢恩。
自己守了清月宫多年,早就是个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人了,今天真是金光普照,太后竟然恩赐自己出宫回家养老。
“起来吧,去把屋门打开。”上官蓉对那正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老嬷嬷说。
老嬷嬷听到差遣,连忙起身,掏出钥匙,打开了铜锁,开了屋门。
阳光随着打开的屋门吱呀一声,照进了晦暗清冷的屋内。
屋内的灰尘还有污浊的空气,让上官蓉本能的皱着没往后退了两步。
她用手帕在面前抚了几下,轻咳两声后,抬脚就进了屋门。
江氏正目光呆滞的坐在床前,头发被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身上虽然穿着粗布衣裙,却也是干净整洁。
如若不是她目光呆滞,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丝毫看不出她是个脑子坏掉的疯人。
“可还认得我?”上官蓉问道。
听到声音后,江氏似乎是被叫的回了神,她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站在她对面的上官蓉。
凝视了许久,咧着嘴笑了几声,上官蓉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正想开口说话,却看到江氏使劲的摇头。
见江氏并不认得自己,上官蓉心里泛起隐隐的几分失落。
哎,争斗成功又如何,如今身边没有了对手,是何等的孤寂。
上官蓉轻轻叹口气,对身边的宫女说:“罪妇江氏身染恶疾,即刻遣送出宫。”
随行的宫女听到上官蓉的话皆是一愣。
随后上官蓉又对珊瑚说:“送出宫后,不要忘了去武阳侯府知会八皇子一声,也让他再见他生母最后一面。”
“是,太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
“嗯,去吧。”上官蓉朝珊瑚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去安排了。
一直跟在这一行人旁边的老嬷嬷,吃惊之余,却是心存感激的看了江氏一眼。
原来自己能得以回家养老,全是托了这位主子的福。
也不枉这两年来自己对她的精心照料,善心必有善果,看来经书上说的果真不是骗人的。
“好了,哀家也累了,老嬷嬷,你再仔细替她梳洗一番,稍后会有人来接她出宫。”上官蓉揉了揉双鬓。
这宫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光阴就再这每天的重复中虚度。
这些日子,越发觉得自己缺乏活力,身子稍稍一动,就觉着疲累的很。
“是,奴婢恭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上官蓉轻轻拂袖,转身离开了清月宫。
赵卓远回到侯府时,昂儿就坐在院中大门入口处的凉亭中等他。
见他进门,昂儿连忙起身,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这叔侄两个,见外的话已不用多说,昂儿只是双手抱拳,深深的向自己的皇叔鞠了一躬。
“昂儿多谢皇叔安排的一切,皇叔对昂儿的关爱,昂儿无以回报,只能深鞠一躬,还请皇叔受下。”
赵卓远伸手扶了昂儿一把,破天荒的摸了摸他的头顶:“昂儿,皇叔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皇叔,这些对昂儿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嗯,时候也不早了,若是一切收拾妥当,那便不要再多耽搁了。”
“是,皇叔,昂儿就此别过,若是有朝一日皇叔故地重游,请一定要去昂儿的晋宁府一坐。”
“嗯。”看着昂儿如此懂事,赵卓远欣慰的点点头。
昂儿的行李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其实早就可以动身出发,只是昂儿要等自己的皇叔回来道别。
现在道别的话也说了,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留在侯府的理由了。
对身后的红亮吩咐一声,就要出发。
红亮对赵卓远很是尊敬,临行前也对他行了一个告别礼。
赵卓远又交代了一声:“红亮,这一路要把公子照顾周全。”
“红亮记住了,侯爷请放心,一进西北地界,红亮就会给侯爷书信一封报平安。”
“不必了,有你在,本侯放心。”
“是,侯爷,红亮知道了。”
赵卓远又冲他们点点头,说:“走吧。”
红亮赶着马车先出了侯府大门,昂儿则是和赵卓远一起慢慢的并肩而行。
在走到门口时,赵卓远对昂儿说:“昂儿,皇叔给你的那块玉佩一定要保存好,若是在西北遇到什么难事,拿着玉佩去军营找一个叫朱威的将军,他会竭力相助。”
“是,皇叔,昂儿记住了。”
相送千里,终须一别,赵卓远并没有远送,而是和昂儿一起走到侯府门口便止了步子。
昂儿抬头看了看武阳侯府恢宏气派的门楣,心中无限怅惘。
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背影略显孤单的皇叔,昂儿知道告别的话无须再多说,只道了句‘皇叔,珍重’就果断的转过身上了马车。
红亮挥起马鞭,手中的马鞭刚要落下时,就看到一辆装潢豪华的马车匆匆驶来。
片刻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侯府门前。
单看这辆马车,就知道车内之人非富即贵,红亮猜测着来人大概是侯爷的客人,他一向不爱打听与自己没有干系的事情,就没准备多留。
手中的马鞭落下,被自己攥在手中的马缰绳就瞬间被挣紧了,马儿开始缓步前行。
可是马车才刚刚走出数丈远,红亮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的喊自己。
“红亮,等一等,红亮,等一等!”
“吁!”红亮连忙拉紧了马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手脚麻利的从马车的前段跳下来,就看到侯府负责守门的仆人正一边喊一边小跑着追赶自己。
“是侯爷还有什么吩咐?”红亮问道。
车厢内的昂儿听到动静,也掀开帘子,探着脑袋往外看。
“皇宫里方才来的人,侯爷让小公子暂且等上一等。”那追来之人气喘吁吁的说。
“嗯,知道了。”
红亮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车厢内正往外看着的昂儿,征求他的意见。
此时,昂儿已经是他的主子了,侯爷先前吩咐过,事事切记不要违逆了主子的意愿。
赵昂冲红亮点点头,说:“先返回去。”
“是,公子。”
话音落地,红亮就牵了马,重新返了回去。
等马车返回到侯府门口,停稳后赵昂下车时,方才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刚好正准备离开。
赵昂掀开帘子刚想下车,却见自己的皇叔手里提着一个宫中才有的玄黑色食盒被人抬着朝马车走了过来。
“皇叔?”
“不用下车。”
赵卓远同红亮说:“先去城西十里处的驿站,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们,接上她一起去流河。”
“是,侯爷,红亮知道了。”
“嗯,走吧。”
看到赵卓远重新被那两个精壮侍卫抬着回府后,红亮才上了马车,重新上路。
一路上没什么耽搁,出了京城大门一路向西走,刚过晌午,主仆三人就顺利到了城西驿站。
红亮将马车停好,掀开车帘对立面的人说:“公子,城西驿站到了。”
“公子,侯爷交代来这里接人,可咱们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接?”紫燕因为犯难,好看的柳叶眉也微微的皱着。
“皇叔既然没有说,那自然是有他不说的道理,咱们先下去看看再说。”
赵昂先起身下了马车。
紫燕随后也跟着下来。
因为天黑之前还能赶到下一个驿站,他们并没有准备在此多耽搁,赵昂吩咐红亮不必跟来,留在马车上等候,他和紫燕两人接了人就会立刻返回。
“那公子多加小心。”红亮有些不放心的交代。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相较皇家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要成熟很多。
相送千里,终须一别,赵卓远并没有远送,而是和昂儿一起走到侯府门口便止了步子。
昂儿抬头看了看武阳侯府恢宏气派的门楣,心中无限怅惘。
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背影略显孤单的皇叔,昂儿知道告别的话无须再多说,只道了句‘皇叔,珍重’就果断的转过身上了马车。
红亮挥起马鞭,手中的马鞭刚要落下时,就看到一辆装潢豪华的马车匆匆驶来。
片刻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侯府门前。
单看这辆马车,就知道车内之人非富即贵,红亮猜测着来人大概是侯爷的客人,他一向不爱打听与自己没有干系的事情,就没准备多留。
手中的马鞭落下,被自己攥在手中的马缰绳就瞬间被挣紧了,马儿开始缓步前行。
可是马车才刚刚走出数丈远,红亮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的喊自己。
“红亮,等一等,红亮,等一等!”
“吁!”红亮连忙拉紧了马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手脚麻利的从马车的前段跳下来,就看到侯府负责守门的仆人正一边喊一边小跑着追赶自己。
“是侯爷还有什么吩咐?”红亮问道。
车厢内的昂儿听到动静,也掀开帘子,探着脑袋往外看。
“皇宫里方才来的人,侯爷让小公子暂且等上一等。”那追来之人气喘吁吁的说。
“嗯,知道了。”
红亮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车厢内正往外看着的昂儿,征求他的意见。
此时,昂儿已经是他的主子了,侯爷先前吩咐过,事事切记不要违逆了主子的意愿。
赵昂冲红亮点点头,说:“先返回去。”
“是,公子。”
话音落地,红亮就牵了马,重新返了回去。
等马车返回到侯府门口,停稳后赵昂下车时,方才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刚好正准备离开。
赵昂掀开帘子刚想下车,却见自己的皇叔手里提着一个宫中才有的玄黑色食盒被人抬着朝马车走了过来。
“皇叔?”
“不用下车。”
赵卓远同红亮说:“先去城西十里处的驿站,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们,接上她一起去流河。”
“是,侯爷,红亮知道了。”
“嗯,走吧。”
看到赵卓远重新被那两个精壮侍卫抬着回府后,红亮才上了马车,重新上路。
一路上没什么耽搁,出了京城大门一路向西走,刚过晌午,主仆三人就顺利到了城西驿站。
红亮将马车停好,掀开车帘对立面的人说:“公子,城西驿站到了。”
“公子,侯爷交代来这里接人,可咱们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接?”紫燕因为犯难,好看的柳叶眉也微微的皱着。
“皇叔既然没有说,那自然是有他不说的道理,咱们先下去看看再说。”
赵昂先起身下了马车。
紫燕随后也跟着下来。
因为天黑之前还能赶到下一个驿站,他们并没有准备在此多耽搁,赵昂吩咐红亮不必跟来,留在马车上等候,他和紫燕两人接了人就会立刻返回。
“那公子多加小心。”红亮有些不放心的交代。
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相较皇家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要成熟很多。
一身男装的紫燕跟在公子赵昂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快步往驿站里面走。
刚走到门口,想进驿站的时候,突然从左边走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那人拦住赵昂直接叫了声公子。
赵昂在宫中生活多年,对于宫人们独特的声线那是熟悉的很,尽管那人只开口说了两个字,他也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拦住自己的人是宫里的人。
只是赵昂有些好奇,为何这里会有宫里的人?
为何这个人会出来拦住自己的去路?
莫非皇叔说的要自己接上一同去流河镇的人和宫里有关系?
突然,赵昂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他惊诧的瞪大眼睛。
莫非,莫非皇叔说的人是……
想到这里,赵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转过脸,看着那个拦住自己的宫人,问:“请问阁下是?”
“公子请跟我来。”宫人警觉的四处看了看,刻意压低着声音对赵昂说。
看那人如此神神秘秘的,赵昂就更加确认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他对一直紧跟在身后的紫燕点了点头,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快步跟着那位宫人往驿站旁边一处幽静的林子里走去。
几个人路上并没有开**谈,只是闷声快速的往前走。
直到走到林子深处,那人才朝一棵参天大树下的停着的简陋的马车指了指,说:“公子想见的人就在那马车上,小的还有别的事,要先行离开了。”
那宫人话音还未落地,就转身迅速的离开了。
赵昂抬脚就朝那马车走,可紫燕却是警觉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公子,紫燕看那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像是好人,前面的马车又破又旧,别是什么圈套。”
紫燕没进过皇宫,自然不知道那些净了身的宫人们说话腔调怪异。
可赵昂却是清楚的很。
他对紫燕说:“不要害怕,一个破旧的马车而已,能会是什么圈套?”
“可是公子,”
“若是害怕,你且在此处等着,等我靠近后,若是那马车有异样,你就跑出林子去驿站找人帮忙。”
虽然一身男装的紫燕看起来要比只有十岁的赵昂高出不少,可毕竟是个女儿身,平常又没怎么见过世面,遇到事情,还没有赵昂来的沉稳。
“哦,可是,”紫燕顿了顿,说:“公子,还是让奴婢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您去外面喊人。”
侯爷交代过的,一路上要好好照顾小公子,不得有任何闪失。
紫燕虽然心里害怕,可是还是鼓足了勇气,要替代赵昂前去以身试险。
其实,赵昂心知马车里的人不会有危险,他方才故意那么说,是怕紫燕看到神志失常的母亲会大叫出声,引来外人注目,他只是想先去看个究竟。
“不用,你留在这里就好。”
说完,赵昂就把紫燕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了下来,快步朝马车走去。
就算是心里已经早有打算,可是越是靠近马车一步,赵昂的心就越是紧张一分。
就在临近马车时,他紧张的都快没有办法呼吸了。
就在自己距离马车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赵昂深深的吸了口气。
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到几点的心情,才颤抖着抬起手,掀开了马车车厢的吊帘。
天,果真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里面坐着的人确实是自己的母亲。
里面的人目光呆滞的坐在车厢里,嘴角带着孩童般无邪的笑容,正对着突然掀开车帘的赵昂笑。
江氏自然不认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可是赵昂却认得自己每天思念的母亲。
车厢内的江氏笑的天真无邪,车厢外的赵昂却是热泪盈眶。
这母子二人,
赵昂即使知道母亲不认得自己,可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母亲。
这声母亲当然是得不到江氏的回应,可赵昂也不气馁,朝车厢内的江氏伸出手,说:“母亲,快些出来吧,昂儿带你去个好去处。”
听到有人要带自己去个好去处,江氏的注意力才有些凝聚,她看着眼前抹泪的少年,歪着脑袋问:“你是谁?我不认得你,才不会跟你走,坏人,坏人,都是坏人!”
此时江氏的心智大概也只有五六岁孩童一般,本身就是孩童的赵昂知道如何把母亲从这车厢里顺利叫出来。
他把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换上了一副笑脸。
“娘,您看你这马车实在是太破旧了,孩儿带您去一个比这个好看几倍的马车上去可好?”
赵昂的话果然奏效。
江氏听到赵昂的话,立刻来了精神似的,继续歪着头问:“果真比这个马车要好看吗?”
“那是自然,我从来都不骗人。”
“更不会骗娘。”
刚刚走过来的紫燕,恰好听到了赵昂叫马车内的人娘,她吃了一惊。
自己在侯府当差多年,对于当年皇宫里发生的事也是有所耳闻,公子的娘不是因罪被关押了吗?
正在紫燕站在赵昂身后好奇时,坐在马车内的江氏刚好看到了她。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江氏还吓的往车厢里端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抬起胳膊,蜷缩起来,然后又把胳膊护在脸前,声音颤抖着说:“坏人,坏人”
赵昂往后一看,就看到了紫燕,他正想对紫燕解释些什么,紫燕却抢先他一步,先开了口。
紫燕却不是同他说话,而是对车厢内受了惊吓的母亲:“夫人,我是公子的随从,不是坏人,我是好人。”
听到紫燕的话,赵昂知道她方才一定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心想这样也好,自己就不必再向她解释了。
好在方才还很胆怯的紫燕,此刻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见到神志失常的母亲,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
“坏人,坏人!”江氏并不相信紫燕的话,仍旧喋喋不休的叫她坏人。
赵昂正想开口安慰自己的母亲,可紫燕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她把小木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立刻散发出了一股甜甜的玫瑰香气。
紫燕把小木盒递到江氏的面前,笑着说:“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江氏心智失常,一下子就被紫燕手掌心小木盒吸引住了。
就在自己距离马车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赵昂深深的吸了口气。
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到几点的心情,才颤抖着抬起手,掀开了马车车厢的吊帘。
天,果真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里面坐着的人确实是自己的母亲。
里面的人目光呆滞的坐在车厢里,嘴角带着孩童般无邪的笑容,正对着突然掀开车帘的赵昂笑。
江氏自然不认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可是赵昂却认得自己每天思念的母亲。
车厢内的江氏笑的天真无邪,车厢外的赵昂却是热泪盈眶。
这母子二人,
赵昂即使知道母亲不认得自己,可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母亲。
这声母亲当然是得不到江氏的回应,可赵昂也不气馁,朝车厢内的江氏伸出手,说:“母亲,快些出来吧,昂儿带你去个好去处。”
听到有人要带自己去个好去处,江氏的注意力才有些凝聚,她看着眼前抹泪的少年,歪着脑袋问:“你是谁?我不认得你,才不会跟你走,坏人,坏人,都是坏人!”
此时江氏的心智大概也只有五六岁孩童一般,本身就是孩童的赵昂知道如何把母亲从这车厢里顺利叫出来。
他把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换上了一副笑脸。
“娘,您看你这马车实在是太破旧了,孩儿带您去一个比这个好看几倍的马车上去可好?”
赵昂的话果然奏效。
江氏听到赵昂的话,立刻来了精神似的,继续歪着头问:“果真比这个马车要好看吗?”
“那是自然,我从来都不骗人。”
“更不会骗娘。”
刚刚走过来的紫燕,恰好听到了赵昂叫马车内的人娘,她吃了一惊。
自己在侯府当差多年,对于当年皇宫里发生的事也是有所耳闻,公子的娘不是因罪被关押了吗?
正在紫燕站在赵昂身后好奇时,坐在马车内的江氏刚好看到了她。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江氏还吓的往车厢里端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抬起胳膊,蜷缩起来,然后又把胳膊护在脸前,声音颤抖着说:“坏人,坏人”
赵昂往后一看,就看到了紫燕,他正想对紫燕解释些什么,紫燕却抢先他一步,先开了口。
紫燕却不是同他说话,而是对车厢内受了惊吓的母亲:“夫人,我是公子的随从,不是坏人,我是好人。”
听到紫燕的话,赵昂知道她方才一定是听到了自己说的话,心想这样也好,自己就不必再向她解释了。
好在方才还很胆怯的紫燕,此刻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见到神志失常的母亲,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
“坏人,坏人!”江氏并不相信紫燕的话,仍旧喋喋不休的叫她坏人。
赵昂正想开口安慰自己的母亲,可紫燕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她把小木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立刻散发出了一股甜甜的玫瑰香气。
紫燕把小木盒递到江氏的面前,笑着说:“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江氏心智失常,一下子就被紫燕手掌心小木盒吸引住了。
紫燕见江氏的注意力被自己手心里的小盒子成功吸引住了。
她啪的一声把小木盒合上,胳膊又朝江氏伸了伸,说:“里面的药膏可香了,紫燕就把这小盒子送给夫人可好?”
江氏见那小盒精致小巧,甚是好看,她一时贪图好玩,伸手就接过了紫燕递来的小木盒,拿在手中左右旋转上下翻看起来。
江氏把小盒子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后,也学着紫燕方才的样子,打开了小盒的盖子,然后又把小盒凑到鼻前闻了闻。
仿若女性本能一般的,她虽失了心智,却知道盒内的东西是可以往手上涂抹的霜膏。
江氏用手指沾了一些,涂抹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然后仔细的又把霜膏搓匀。
紫燕有些心疼的看着被江氏攥在手中的小木盒,这还是王妃送给自己的……
想到王妃,紫燕在心中哀叹一声,这么久都没有见到王妃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坏人怎么可能会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呢,夫人这下该相信紫燕不是坏人了吧。”紫燕回过神,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王妃的事情,侯爷自然会倾尽全力,而眼前,侯爷让自己跟着公子去西北,那她便会全心全意的替公子分忧。
“嗯,你不是坏人,是好人,好人。”江氏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赵昂,笑了笑说:“你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既然我们都是好人,那娘您是不是可以放心的跟着我去坐那辆好看的马车了?”
“走,去坐好看的马车了。”江氏下马车时还不忘把手中的小木盒小心的藏了起来。
见江氏要下马车,赵昂紫燕两人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的搀扶。
不论这江氏从前是什么身份,又犯了什么罪,眼下在紫燕眼里,她只是公子赵昂的母亲。
也是自己以后要尽心伺候的人。
三个人从小树林里出来侯,就直接去了停在驿站外的马车上。
因为公子和紫燕两个人去的时间有些久,红亮一个人担心的在马车上坐不住,索性就下了马车,焦急的向四处张望。
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他正后悔为何没让紫燕留下来看马车,自己配着公子一起去时,就看到了公子和紫燕的身影。
他们还搀扶着一位全身素淡衣衫的中年妇人,红亮猜想,那位夫人大概就是侯爷让他们接上的人。
知道他们没事,红亮便放下心,调整好了马车的方向,耐心的等着他们三人。
走到马车跟前,赵昂紫燕先搀扶着让江氏先上了马车。
赵昂小小年纪却知道照顾身为女儿身的紫燕,他看着紫燕让她也上马车。
可紫燕考虑到公子和他母亲刚刚见面,肯定有不少的话要说,自己不好在里面打扰,便找了理由说午后车厢内有些闷热想在外面透透气。
况且紫燕知道红亮肯定要问方才在小树林发生了什么事,她坐在外面也好和他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这样,赵昂江氏母子二人坐在车厢内说话,紫燕红亮二人则是坐在车厢外聊天,四个人妥妥帖帖的又上了驿站前面的官道。
紫燕见江氏的注意力被自己手心里的小盒子成功吸引住了。
她啪的一声把小木盒合上,胳膊又朝江氏伸了伸,说:“里面的药膏可香了,紫燕就把这小盒子送给夫人可好?”
江氏见那小盒精致小巧,甚是好看,她一时贪图好玩,伸手就接过了紫燕递来的小木盒,拿在手中左右旋转上下翻看起来。
江氏把小盒子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后,也学着紫燕方才的样子,打开了小盒的盖子,然后又把小盒凑到鼻前闻了闻。
仿若女性本能一般的,她虽失了心智,却知道盒内的东西是可以往手上涂抹的霜膏。
江氏用手指沾了一些,涂抹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然后仔细的又把霜膏搓匀。
紫燕有些心疼的看着被江氏攥在手中的小木盒,这还是王妃送给自己的……
想到王妃,紫燕在心中哀叹一声,这么久都没有见到王妃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坏人怎么可能会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呢,夫人这下该相信紫燕不是坏人了吧。”紫燕回过神,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王妃的事情,侯爷自然会倾尽全力,而眼前,侯爷让自己跟着公子去西北,那她便会全心全意的替公子分忧。
“嗯,你不是坏人,是好人,好人。”江氏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赵昂,笑了笑说:“你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既然我们都是好人,那娘您是不是可以放心的跟着我去坐那辆好看的马车了?”
“走,去坐好看的马车了。”江氏下马车时还不忘把手中的小木盒小心的藏了起来。
见江氏要下马车,赵昂紫燕两人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的搀扶。
不论这江氏从前是什么身份,又犯了什么罪,眼下在紫燕眼里,她只是公子赵昂的母亲。
也是自己以后要尽心伺候的人。
三个人从小树林里出来侯,就直接去了停在驿站外的马车上。
因为公子和紫燕两个人去的时间有些久,红亮一个人担心的在马车上坐不住,索性就下了马车,焦急的向四处张望。
左看右看都不见人影,他正后悔为何没让紫燕留下来看马车,自己配着公子一起去时,就看到了公子和紫燕的身影。
他们还搀扶着一位全身素淡衣衫的中年妇人,红亮猜想,那位夫人大概就是侯爷让他们接上的人。
知道他们没事,红亮便放下心,调整好了马车的方向,耐心的等着他们三人。
走到马车跟前,赵昂紫燕先搀扶着让江氏先上了马车。
赵昂小小年纪却知道照顾身为女儿身的紫燕,他看着紫燕让她也上马车。
可紫燕考虑到公子和他母亲刚刚见面,肯定有不少的话要说,自己不好在里面打扰,便找了理由说午后车厢内有些闷热想在外面透透气。
况且紫燕知道红亮肯定要问方才在小树林发生了什么事,她坐在外面也好和他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这样,赵昂江氏母子二人坐在车厢内说话,紫燕红亮二人则是坐在车厢外聊天,四个人妥妥帖帖的又上了驿站前面的官道。
立秋这天历来被大邑定作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日。
这天朝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官,都要骑马陪同皇上去凑一凑热闹的。
要说那些随行的文臣,无非也就是趁此机会去京郊欣赏一下京城的醉人的秋景,顺便再在皇上面前作词吟诗一展文采。
而真正驰骋秋季狩猎场的都是那些个平日里精于骑射保家卫国的武将们。
杨飞伸手了得,这每年的秋季狩猎怎会少了他,除非在外带兵打仗。
而本该和那些文臣一道摇头晃脑的吟诵诗歌的谢云行也是个例外,他也同杨飞一样,身下骏马一匹,手持弓箭一把,随那些武将们一道在狩猎场肆意驰骋追逐。
那矫健的身姿,丝毫没有文臣该有的羸弱。
武阳侯赵卓远可以说是除了皇上之外这狩猎场上最受众人注目的人了,其一是因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这其二就是腿上未愈竟也敢和那些武将们骑马打猎。
这武阳侯的伤势谁人不知,整整一个月没有早朝的人,竟来凑此等热闹,莫非是腿不想要了不成?
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武阳侯,众人心中都是唏嘘不已,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
不光是这些大臣,就是临行前皇上也是对自己的这位皇叔再三劝说。
可是皇叔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他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是左右不了的。
无奈之下,皇上也只好在心里默默替自己的这位皇叔祈祷了,希望他狩猎时不要出了岔子。
吉时已到,随着整整十声震天礼炮响后,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这十声震天雷有两种寓意,第一是十代表了十全十美,皇家做事向来最注重完美,其二,这震天雷的作用就是惊了这山林间的飞禽走兽,这样才有追逐的乐趣。
才叫狩猎。
狩猎正式开始,各位大邑健儿们都策马奔腾,喝着马挥着鞭朝飞一般的朝林子深处奔去。
起初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随着马群深入林子而愈发的小了起来。
此时安静下来的狩猎场入口处,才是文臣门卖弄文采的好地方。
刚进林子时,大家都尚未分散开,彼此还能看到对方,狩猎讲究的是合作,遇见猎物后,是需要合作的。
所以,进了林子不久,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组了队,分散开来追逐猎物。
而组队时,多半都是和自己职位相当的人一起。
所以,历年来,都是杨飞谢云行两人一队,自从赵卓远从西北流河镇回来后,才有了今天的三人组。
他们三人交换眼神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追寻猎物而去,而是有默契的朝林子深处的悬崖出疾驰而去。
到了悬崖处,赵卓远腿脚不方便,也只是勒停了马儿,停在原地,他并未下马。
杨飞谢云行二人同人纵身跳下马,走到赵卓远跟前。
杨飞伸手理了理赵卓远身下的骏马,问:“侯爷,你当真想好了,若是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赵卓远勾唇一笑,肆意洒脱的说:“红尘潇洒,本侯就要奔红尘而去了,是大喜事,有何要反悔的?”
立秋这天历来被大邑定作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日。
这天朝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官,都要骑马陪同皇上去凑一凑热闹的。
要说那些随行的文臣,无非也就是趁此机会去京郊欣赏一下京城的醉人的秋景,顺便再在皇上面前作词吟诗一展文采。
而真正驰骋秋季狩猎场的都是那些个平日里精于骑射保家卫国的武将们。
杨飞伸手了得,这每年的秋季狩猎怎会少了他,除非在外带兵打仗。
而本该和那些文臣一道摇头晃脑的吟诵诗歌的谢云行也是个例外,他也同杨飞一样,身下骏马一匹,手持弓箭一把,随那些武将们一道在狩猎场肆意驰骋追逐。
那矫健的身姿,丝毫没有文臣该有的羸弱。
武阳侯赵卓远可以说是除了皇上之外这狩猎场上最受众人注目的人了,其一是因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这其二就是腿上未愈竟也敢和那些武将们骑马打猎。
这武阳侯的伤势谁人不知,整整一个月没有早朝的人,竟来凑此等热闹,莫非是腿不想要了不成?
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武阳侯,众人心中都是唏嘘不已,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
不光是这些大臣,就是临行前皇上也是对自己的这位皇叔再三劝说。
可是皇叔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他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是左右不了的。
无奈之下,皇上也只好在心里默默替自己的这位皇叔祈祷了,希望他狩猎时不要出了岔子。
吉时已到,随着整整十声震天礼炮响后,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这十声震天雷有两种寓意,第一是十代表了十全十美,皇家做事向来最注重完美,其二,这震天雷的作用就是惊了这山林间的飞禽走兽,这样才有追逐的乐趣。
才叫狩猎。
狩猎正式开始,各位大邑健儿们都策马奔腾,喝着马挥着鞭朝飞一般的朝林子深处奔去。
起初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随着马群深入林子而愈发的小了起来。
此时安静下来的狩猎场入口处,才是文臣门卖弄文采的好地方。
刚进林子时,大家都尚未分散开,彼此还能看到对方,狩猎讲究的是合作,遇见猎物后,是需要合作的。
所以,进了林子不久,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组了队,分散开来追逐猎物。
而组队时,多半都是和自己职位相当的人一起。
所以,历年来,都是杨飞谢云行两人一队,自从赵卓远从西北流河镇回来后,才有了今天的三人组。
他们三人交换眼神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追寻猎物而去,而是有默契的朝林子深处的悬崖出疾驰而去。
到了悬崖处,赵卓远腿脚不方便,也只是勒停了马儿,停在原地,他并未下马。
杨飞谢云行二人同人纵身跳下马,走到赵卓远跟前。
杨飞伸手理了理赵卓远身下的骏马,问:“侯爷,你当真想好了,若是反悔,现在还有机会。”
赵卓远勾唇一笑,肆意洒脱的说:“红尘潇洒,本侯就要奔红尘而去了,是大喜事,有何要反悔的?”
听了赵卓远的话,杨飞哈哈大笑两声,抬手轻拍着赵卓远身下的马儿,说:“看来我和云行兄果然是多虑了。”
谢云行也点点头,不过他倒不像杨飞一样嘻嘻哈哈的开玩笑,而是表情严肃的问:“以后你都打算好了?”
“嗯,打算好了。”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和杨飞二人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会竭尽全力。”谢云行看了看杨飞。
杨飞也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平时他就是最讲义气的一个,此时分别气氛正浓,他的英雄气概就更是明显。
“对,云行说的对,我杨飞可是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好兄弟,这剩下来的事也是烂摊子,就有劳你俩替我收拾好了。”
“放心吧,就算你不放心我,可有云行这老狐狸在,一切都不会出岔子。”
杨飞对谢云行还是很有信心的,在他心里,赵卓远是个闷葫芦,对人对事态度冷淡,可谢云行却是个千年老狐狸,老谋深算的很。
这把活人变没有的功夫,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要你守口如瓶,这事我自然是能处理的干净。”谢云行没好气的看了杨飞一眼。
杨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即便是喝多了酒,也不要泄露了这次事情的蛛丝马迹。
“好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赵卓远觉着这悬崖边上无论如何也不是晒着太阳闲谈的好地方。
他今天可是个‘将死之人’,还要赶着去‘投胎’呢。
谢云行自然知道,这里虽然偏僻,可也不能保证那些狩猎的人一定不会来这里。
毕竟那些动物们在这林子里是随意窜跑的,到时候万一来了人,戳穿了计划,可就大事不好了。
再想找其他的机会,可就不像今天这般名正言顺了。
他武阳侯赵卓远对此次行动的要求不就只有‘名正言顺’四个字么。
随即谢云行也抬起胳膊,双手抱拳对赵卓远说了一句:“珍重!”
杨飞却是一副舍不得分离的模样,满脸失落的模样:“这就要走?”
谢云行抬起胳膊,用胳膊肘撞了杨飞一下,责备说:“这会不走难不成还等其他人来了再走?”
“嗯,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次分别侯爷可是奔着红尘肆意潇洒去了,恐怕根本不会记得我们咯。”
“杨兄说什么傻话呢,侯爷不会和你我断了联系的。”谢云行说话时还朝杨飞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
杨飞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从侯府出来时自己和谢云行说的话,也对,他赵卓远的铺子还在运行和自己手上呢。
肆意潇洒,那也要有银子才行,而自己和云行则是他以后的财政来源,岂会有不联系的道理?
如此一想,杨飞当下释然。
笑了笑,说:“后会有期!”
赵卓远又抱着拳头,看了杨飞谢云行一眼,说了句珍重后,才挥了马鞭,朝着只有他们三人知晓的秘密小道飞奔而去。
听了赵卓远的话,杨飞哈哈大笑两声,抬手轻拍着赵卓远身下的马儿,说:“看来我和云行兄果然是多虑了。”
谢云行也点点头,不过他倒不像杨飞一样嘻嘻哈哈的开玩笑,而是表情严肃的问:“以后你都打算好了?”
“嗯,打算好了。”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和杨飞二人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会竭尽全力。”谢云行看了看杨飞。
杨飞也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平时他就是最讲义气的一个,此时分别气氛正浓,他的英雄气概就更是明显。
“对,云行说的对,我杨飞可是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好兄弟,这剩下来的事也是烂摊子,就有劳你俩替我收拾好了。”
“放心吧,就算你不放心我,可有云行这老狐狸在,一切都不会出岔子。”
杨飞对谢云行还是很有信心的,在他心里,赵卓远是个闷葫芦,对人对事态度冷淡,可谢云行却是个千年老狐狸,老谋深算的很。
这把活人变没有的功夫,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要你守口如瓶,这事我自然是能处理的干净。”谢云行没好气的看了杨飞一眼。
杨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即便是喝多了酒,也不要泄露了这次事情的蛛丝马迹。
“好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赵卓远觉着这悬崖边上无论如何也不是晒着太阳闲谈的好地方。
他今天可是个‘将死之人’,还要赶着去‘投胎’呢。
谢云行自然知道,这里虽然偏僻,可也不能保证那些狩猎的人一定不会来这里。
毕竟那些动物们在这林子里是随意窜跑的,到时候万一来了人,戳穿了计划,可就大事不好了。
再想找其他的机会,可就不像今天这般名正言顺了。
他武阳侯赵卓远对此次行动的要求不就只有‘名正言顺’四个字么。
随即谢云行也抬起胳膊,双手抱拳对赵卓远说了一句:“珍重!”
杨飞却是一副舍不得分离的模样,满脸失落的模样:“这就要走?”
谢云行抬起胳膊,用胳膊肘撞了杨飞一下,责备说:“这会不走难不成还等其他人来了再走?”
“嗯,还是有些舍不得,这次分别侯爷可是奔着红尘肆意潇洒去了,恐怕根本不会记得我们咯。”
“杨兄说什么傻话呢,侯爷不会和你我断了联系的。”谢云行说话时还朝杨飞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
杨飞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从侯府出来时自己和谢云行说的话,也对,他赵卓远的铺子还在运行和自己手上呢。
肆意潇洒,那也要有银子才行,而自己和云行则是他以后的财政来源,岂会有不联系的道理?
如此一想,杨飞当下释然。
笑了笑,说:“后会有期!”
赵卓远又抱着拳头,看了杨飞谢云行一眼,说了句珍重后,才挥了马鞭,朝着只有他们三人知晓的秘密小道飞奔而去。
看着赵卓远飞奔而去,杨飞还朝他伸着胳膊喊道:“小心你的,”
‘腿’字还没喊出口,赵卓远已经飞奔进了林子深处。
那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腿’字,杨飞只能硬生生的又吞回到肚子里。
再确定看不到赵卓远的身影后,杨飞摇着头,对旁边的谢云行说:“真怀疑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
谢云行也笑笑,说:“我也是如此想,老赵他不会是骗人的吧,在家闷了一个多月其实不是在养伤,而是在密谋如何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消失。”
谢云行杨飞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坐在悬崖边上欣赏了一下这秋日的山林景色,秋风过耳,桂子飘香,崖下山泉叮咚,好不惬意,快活。
“云行,咱们在此坐了也有一阵了,你说老赵他是不是已经安全出了林子?”
谢云行伸手在身旁掐了一根叶片开始有些泛黄的秋草,咬在嘴里,望着远方叹口气:“哎,有时候还真是羡慕老赵,竟然真的可以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我也只有羡慕的份,若是我同老赵一样追那红尘而去,恐怕前脚刚走,后脚就要赶回来给我爹发丧。”
杨飞想到自己从小就被爹爹教导要保家卫国,要光耀门楣。
现在他年事已高,所有的期望都放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自己如何能不管不顾杨家上下几百口的死活?
“哎,秋天真是一个容易让人悲伤的季节,你看咱俩再继续说下去就该在此抱头痛哭了。”谢云行开玩笑的拿着一根草再杨飞跟前晃来晃去。
杨飞一把打开谢云行手中的草,说:“想的美,谁要与你抱头痛哭,也不嫌害臊,俩大男人搂搂抱抱,若是被人看到,咱俩朝中要员以后还如何在大邑混!”
谢云行却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切,谁怕,混不下去,大不了就学老赵一样,奔红尘而去呗!”
杨飞不买账的冲他撇撇嘴,轻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老头的脾气我是摸的透透的,比我们家那个更难缠,别忘了你可是他老来得子得来的谢家唯一独苗,好在我家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虽不成器,但好歹也能传宗接代啊。”
“行了,行了,就你知道的多,赶紧给下面发信号,告诉他们立刻布置好现场。”谢云行催促杨飞。
“对哦,对哦,差点忘了。”
杨飞一边说话一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和特制的号炮,火折子凑到嘴边吹了几口,等燃气火焰后,点燃了号炮后就扔到了悬崖里。
这号炮不同于军中用来传输信号的号炮,而是杨飞自己精心制作的,声音和火光都不会太明显。
此时又是扔到悬崖下,除了专门等待信号的人,其他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为了效果逼真,悬崖下面的血都是杨飞命人现洒的。
两人看着悬崖旁边的树林里拴着的那匹骏马,杨飞是上过战场的人,对马匹是有特殊感情的,不远处的骏马正悠闲的吃着草,这让他一个爱马之人如何舍得动手。
,!
杨飞不舍得伤害马匹,只好对谢云行说:“云行,这活我实在是干不了,你去!”
谢云行怎么说也是个文官,没有见过太血腥的场面。
他把双手伸到杨飞面前,摇摇晃晃的颤抖着,说:“杨将军,在下乃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却让我去推一匹高头大马下悬崖,我怕马没下去,我反倒下去了,到时候消失的可就不是老赵了。”
“可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谢云行又说:“我倒是想下手,可我也得有这个力气才行。”
谢云行见杨飞用狐疑的眼神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他还把胳膊抬到他跟前,说:“不信你捏捏,一块肌肉都没有,哎,真是可悲啊可悲,身为八尺男儿,竟然连一块肌肉都没有……”
杨飞瞪了谢云行一眼,这个老狐狸,在这里无病瞎呻。吟,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不穿衣服的模样,那双臂粗壮的都快赶上自己这个常年带兵打仗的了,竟然还说自己弱的一块肌肉都没有,手无缚鸡之力。
真是无耻啊无耻。
杨飞在心里暗叹,自己真是交友不慎啊……损友。
无奈,虽然心里有万般不情愿,可为了另一位损友,自己今天也只能豁出去了。
起身走到树林里,把马儿牵到悬崖边上,杨飞满是爱怜的在马肚子上来回摸了几下,愧疚的对马儿说:“马儿,马儿,你别见怪,为了老赵的红尘,也只能把你牺牲掉了。”
那马儿像是听懂了杨飞的话一般,仰着头嘶鸣一声,哀怨在山谷中来回回荡着。
杨飞就更是心疼,不过也是别无他法,闭上眼睛,伸开双掌,浑身发力就朝马儿推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唯有耳边回荡着马儿的带着绝望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声声刺心。
谢云行见杨飞满脸失落的模样,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一匹马能成全了老赵,也算是值了。”
如果不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杀过生,谢云行方才真的不想让杨飞这般为难的。
“行了,行了,振作点,戏还没有演完呢,咱们该走了。”谢云行替杨飞把他的马牵到了跟前,把马缰绳递到他的手中。
杨飞似乎是还没有缓过来,接过缰绳一言不发的纵身一跃上了马。
上马之后,他没有着急走,而是满眼爱怜的抚摸着自己身下马儿的光洁的鬓毛。
谢云行想,算了,他悲伤些也好,等会在众人面前,才更容易让人相信侯爷是真的出事掉下了悬崖。
于是手中的马鞭一挥,谢云行身下的马就朝着狩猎场入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好啦,不好啦,侯爷坠崖啦,侯爷坠崖啦!”
他们刚一靠近狩猎场入口,谢云行就声嘶力竭的大喊。
“侯爷坠崖啦,侯爷坠崖啦,快去救侯爷,救侯爷!”
虽已立秋,却仍旧是处在三暑里,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也开始热了起来,那些个受不得罪的大臣们,也都把座椅搬到了树荫下边乘凉边品尝秋天里甘甜如蜜的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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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谢云行的求救声后,那些文臣们定力好的还勉强伸着脖子硬生生的把梗在喉咙里的葡萄西瓜等等吃食咽了下去,可那些定力不好的就惨了,一个个被咔的使劲咳嗽。
个个被憋的脸红脖子粗。
若不是自己定力强,谢云行简直要被眼前的这景象给逗笑了。
皇上此时不在此刻,大概还在林子里狩猎。
平时武阳侯是他们的主心骨,现下皇上才刚亲政,也正在慢慢的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可是,可是这两个人都不在。
这下子整片场地顿时乱做一团。
那些文臣门个个急的满头大汗,拍着脑袋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时间竟然没有个人能站出来说话控制住这糟乱的局面。
而这局面也正是谢云行最乐得见到的,他自然不会开口说话,也随声附和着‘该如何是好’这样的话。
终于,左太尉实在是看不下去眼前的场面了,他走到桌前,那起扇子使劲的敲了几下。
“安静,安静!大家先安静一下!”
左太尉是这些人中官较高年纪较长的最有威望的一个,他这三声喝倒让众人真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安静了下来,可是心中并没有什么主意,都眼巴巴的盯着左太尉。
左太尉看了骑在马上没有下来的谢云行,对于自己的这位未来的女婿,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思维清晰,头脑冷静,这也正是他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的原因。
为何今天也会这般慌乱?
左太尉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位女婿和武阳侯的交情颇深,大概也是被坠崖事件给惊着了,如此才会乱了分寸。
如此想着,左太尉便开始着手安排。
“王大人,你年轻,体力好,先骑马去林子里寻皇上,找到后把事情告诉他。记住,无论在途中遇到哪位大人,都要通知他立刻返回此处!”
那位姓王的大人应了一声,赶紧转身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马,就快速的进了林子。
“孙大人,你且带上各位大人的随从先去寻找搜救!”
“张大人,你赶紧回城,通知守门的士兵,让他们快速集结人马去崖下寻找!记住,直接下崖,不必来此!”
……
左太尉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这一切。
让坐在马上的谢云行对他都是刮目相看。
自己这位未来的岳父还真是有两下子,怪不得他的女儿也那般精明,原来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
看左太尉娴熟点兵的模样,谢云行心想,自己的这位岳父不当将军真的是可惜了。
不过,他又在心里暗笑,纵使你安排周密,滴水不漏,可也是救不回来‘坠崖’的武阳侯咯。
安排好一切后,左太尉才松了口气,缓步来到自己这位未来女婿的面前。
谢云行见未来岳父朝自己走过来,他就翻身下了吗,对左太尉行了个礼:“太尉大人。”
“云行,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我已经安排了人尽快下崖搜救,你且去林里树荫下等候。”
说话时,左太尉又看看杨飞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安慰了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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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援兵赶到,正奋力在山崖下搜救时,赵卓远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行装赶到了城南驿站。
而驿站外张小宝夫妇正焦急的等着自家主子的到来。
在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张小宝赶紧站到了马车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骏马奔腾,身姿飒爽,纵然是一身素衣,可哪能遮得住自家侯爷不凡的气度。
“老爷来了,快把软被铺好。”张小宝交代红英的时候自己也赶紧从马车上下来。
他把花银子雇来的那两名壮汉叫过来,不放心的又安排了一遍?“我家老爷腿上有伤,等会抬他进车厢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其中一名大汉说:“小哥,记住了,你这句话都说了十几遍了。”
力气人最没有耐心,宁愿般上几千斤的石头,也不愿意听别人唠叨,要不是收的银子足足顶了一个月的收入,他们才不会有如此耐心听小宝一遍又一遍的嘟囔。
虽然那大汉极力压制着怒火,可红英却是听出来了,她对小宝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这话你都说了十几遍了,别说他们了,就是我的耳朵也快听出老茧来了。”
“我这不是怕出了岔子吗,老爷的腿还没好就冒险骑马,他的腿可是再也经不住丝毫的伤了。”
“知道你是担心,可等会那两人生气不干你这差事,我看你该如何,就凭咱们两个如何把老爷抬到车厢里?”
听到红英说的有道理,张小宝也不再说话,只是仍旧不放心的又看了那两个大汉一眼。
赵卓远把马停到马车前,整个人就因为腿伤疼的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了。
张小宝一看不妙,赶紧走到他跟前问:“老爷,是腿疼吗?”
赵卓远强忍着疼痛没说话,只是向张小宝点了点头。
知道赵卓远是因为腿疼,就越发的不放心了,他生怕那两个粗手粗脚的大汉会弄疼了侯爷。
张小宝看了那两人一眼,那两人就以为是叫他们过去抬人了,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就走了过来。
两个人看了赵卓远一眼,像是不相信似的又问了张小宝一句:“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老爷?”
方才这位公子不是说他家老爷腿上有伤么,腿上有伤的人还能骑马?
“是。”张小宝点了点头。
虽然那两人心中有疑问,可是毕竟确认了正主,他们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始。
张小宝看他们那阵仗,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又交代一句:“你们小心一点啊!”
“放心吧,我们拿了公子的银子,自然会听您的吩咐。”
说完两人就着手开始抬赵卓远下马,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他挪到了马车上铺好的锦被上。
“好了,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大汉觉着收了那么多银子,只做了这么一点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这差事未免太简单了……
“没有了,有劳二位了。”
看到自家主子安安稳稳的被抬到了车厢内,张小宝才算是放了心。
那两位大汉见没什么活了,拍了拍手,向张小宝说了句告别后就转身走了。
等那两人走远后,张小宝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人后,才显卡你车帘问:“老爷,您的腿可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事,出发吧。”赵卓远忍着疼吩咐了张小宝一声。
此时他的腿因为在马背上受到剧烈颠簸而疼痛异常,不过他并不打算把实情告诉张小宝。
他又不懂医术,此处又没有大钟寺方丈般医术高明的人,说了实情也只会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赵卓远想着,索性就不说吧。
反正只是要不了命的腿伤。
现在他要抓紧赶到蓉城才是。
不知道青儿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宋青临走时昏迷不醒的模样,赵卓远就紧皱眉头,心房好像被人揪着一样,难受。
“是,老爷。”
此行是赵卓远张小宝和红英三人,小宝怕红英和侯爷共乘一个马车扰了他的安静,便提议驾驶两辆马车。
可赵卓远不同意,说两辆马车太过招摇,此行他们一定要低调小心。
张小宝赶车,红英只好和赵卓远挤在一辆马车里,这辆马车和平时侯府里用的大不一样,只是普通的民用马车,里面空间局促的很。
赵卓远腿脚又不方便,整个车厢被他占据了大半,红英只能坐在一个极小的角落里。
赵卓远眯着眼睛半躺在车厢内,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红英挤在角落里也不敢和他攀谈,觉着闷的慌,便掀开帘子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正在赶车的张小宝回头一看,瞪了她一眼,说:“出来做什么,万一老爷有什么吩咐,你要在里面照应着。”
红英笑了笑,说:“老爷他睡着了,此时哪会有什么吩咐?”
“也好,你且坐下随我一起吹吹风吧。”
“嗯。”红英应声坐在了张小宝的旁边。
“小宝,你说红亮他们此时走到了哪里?”
“如果他们走的快的话,此时应该是到了津南了。”
红英点点头,说:“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怕什么,老爷早就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了。”张小宝因为自家老爷的周密安排而自豪的抬起了下巴。
“啊,原来老爷想的这么周全啊,我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很难接触的人,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嘘,小点声,老爷确实是个不好接触的人,他也只会对他真正关心的人才会如此上心。”
张小宝同红英说话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可即便是这样,车厢内的赵卓远也还是听了个真切。
不过张小宝说的一点也没错,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而是轻轻的勾起唇笑了笑。
赵卓远心想,若不是外面的小两口恩爱有加,自己才不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虽然速度比骑马慢了许多,但是在赵卓远看来,每走一步,自己就距离青儿近了一些。
所以,走的虽慢,却是满怀希望,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并不会因为小宝和红英在自己眼前秀恩爱之类的小事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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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抛下一切倒是悠然自在了。
可留在京城里的谢云行杨飞二人就遭了秧了。
搜寻的结果,当然是武阳侯坠崖丧命,又遇凶猛野兽,尸骨无存,只找到了些残破不堪的衣物和他那把会随身携带的象征了身份的御赐短剑……
虽然皇上已经亲政,可是武阳侯在大邑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即使参加狩猎是他自己一味坚持的,可到了杨景汝眼里,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儿子的责任。
此时杨飞双膝跪在地,杨景汝拿着带刺的荆棘使劲的抽打着他的后背。
“你这个不肖子,我让你不好好照顾好侯爷,我让你不好好照顾好侯爷……”
杨景汝每骂一遍,就有一藤条落在杨飞后背以及臂膀处。
甚至荆棘的末梢还会刮过他刚毅的俊脸。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在心里暗骂赵卓远:老赵啊老赵,你可把我害惨了。
杨飞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自己的父亲一顿好骂,可没想到老爷子这次动了这么大的干戈。
竟然简单粗暴的请出了家法。
自己从小虽然顽劣,可每次惹出祸事,父亲也只是用家法来吓唬自己,二十几年来,他还没有真正的领略过呢。
今天,杨飞才明白,杨家的家法真不是盖的,那叫一个酸爽。
荆棘条上的刺扎进肉里,简直比在战场上被人砍上一刀要疼上几十倍。
杨飞心想,谢家乃是书香门第,家法肯定不像自家这么野蛮,充其量也不过是面壁思过,或者是写个悔过书什么的。
如此想着,杨飞心里就更是委屈。
原来整个计划里,自己才是最受伤的那一个。
待自己养好这一身的伤,自己一定要去老谢那里好好的支取玫瑰小铺一大笔银子,用来挥霍,来慰藉自己这深受重伤的身心。
纵使疼痛难忍,可杨飞也是个硬骨头,自始至终一声也不开口求饶。
直到杨景汝打累了,再也抬不起胳膊了,这场教训才算是结束。
而杨飞,此时整个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血淋淋的后背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裂开的肉皮了。
何其惨烈。
惨烈到杨府里住家郎中已经不敢着手处理。
老郎中跪在杨景汝的跟前,劝说道:“老爷,飞儿可是您的亲儿子,您怎舍得下此狠手,这满身的伤老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了,您还是赶紧差人去宫里请御医吧。”
杨景汝冷哼一声:“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老爷,就算是少爷大意了,也罪不至死吧,毕竟是武阳侯自己坚持要去的,这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结果不该让少爷一个人来承受啊。”
“哼,没让他陪葬已经不错了,如此家法惩罚,对他来说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不必求他!生死有命!”杨飞逞强的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老郎中瞪他一眼,见这父子俩态度一个比一个坚决,骨头一个比一个硬。
只是这满身的伤口,若不及时清洗止血,恐怕是要感染的。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自己平常看个风寒头疼的还可以,像少爷这种,他可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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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在杨家侍奉多年,在府中算是威望极高,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所有人立刻会意的齐刷刷的跪到了地上。
众人齐呼:“老爷,去宫中请御医吧!”
杨景汝背对着杨飞,不看他,自己的儿子他岂会有不心疼的道理。
只是,这关系到武阳侯的人命,自己若是不给出个说法,恐怕朝中重臣会对此议论纷纷,更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会对此事煽风点火,不肯罢休。
他这般做,也是算是对这件事给出了个说法。
杨家家法虽不至于死人,可那带刺荆棘真是请出来落到身上,那可是生生要剥去一层皮的。
杨景汝自己年少时也曾领略过。
距今已有三十五年之久,可那种锥心的疼,他到现在都没有忘。
杨飞即便是在口齿牙硬,可身体的承受能力毕竟有限。
此时他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头顶的汗水顺着脖颈流到受伤的后背上,仿若又往伤口上泼了一碗辣椒油。
疼的杨飞几乎晕厥过去。
可他却不肯服输的昂着头硬撑着,和自己怒气冲天的父亲叫板。
终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扑腾一声,杨飞应声倒地。
“啊,少爷昏倒了,少爷昏倒了!”一个丫鬟先看到杨飞倒地,吓的立刻花容失色。
双手捂着嘴巴大喊着。
她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蜷缩着倒在地上的杨飞身上。
老郎中就更是心急,他又说:“老爷,老爷,少爷这伤真是耽搁不得!”
杨景汝站在原地,狠狠的拂了下衣袖,怒道:“不肖子!”
说完便愤愤的转身离开。
老郎中自然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连忙对身边的小厮说:“快,快马加鞭赶去皇宫求救!”
“是,老郎中,我这就去?”其中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小厮应下了这趟差事。
他也是心疼自家少爷,心想自己距离门口最近,若是自己去,总会节省些时间。
早请来御医一刻,那自家少爷就会少受一刻的苦。
谢云行是谢家的独苗,谢兆坤自然不舍得如杨景汝一样。
他谢家也是书香门第,并没有像杨家那样极具杀伤力的家法。
谢兆坤能想到的用来惩罚儿子的最狠毒的办法就是把他关柴房,三天不给吃喝。
这种惩罚,和杨飞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等谢云行被关了三天出来时,杨飞仍旧是只能趴在床上,满身绷带,不能动弹。
一个丫鬟提着食盒来给自家少爷送饭,打开食盒也都是些清淡的米粥,杨飞看一眼就没了胃口。
“小丫头,去给本将军打听打听谢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谢府?少爷您在担心谢公子?”
“嗯,”杨飞刚想点头,却因为脖子一点点轻微的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上,疼的他嗷嗷两声。
看着杨飞的囧样,那丫头竟然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死丫头,咱俩没愁吧?”
那丫头眨着眼睛摇摇头,说:“没愁。”
“既然没愁,你看本少爷痛苦为何还这么开心?”
“呃,少爷,我没有开心啊,只是觉着少爷刚刚的样子有些好笑而已。”
“你,”
有什么两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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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简直要被那丫头给气死了。
“别笑了,快去给本少爷打探一下谢公子的消息!”
杨飞因为怕牵动伤处,即使动怒,说话的声音都仍旧是温温柔柔的。
连训斥人,都这般的没有威严!
因为平时他都是大嗓门,这几天,真是把他憋坏了。
等伤好以后,他一定会使劲的吼上一嗓子……
“少爷,您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谢公子好着呢。”
“什么?好着呢?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方才谢公子刚刚来过,不过方才少爷您正睡着,谢公子看了少爷一眼就走了。”
“什么?当真?”
“千真万确,我为何要骗少爷您,骗少爷又没有什么好处。”
杨飞看眼前的丫鬟一眼,觉着面生,就问:“你什么时候进的杨府?我怎么从前没怎么见过你?”
杨飞觉着,以自己的观察力,府里有这么一个少根筋的丫鬟,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才是。
除非这丫鬟是新来的。
果然听到杨飞如此问,方才还说话振振有词的丫鬟面色稍稍僵了一下。
不过,她倒是个反应灵敏的,朝杨飞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一脸无害又天真的表情。
“少爷您眼力真好,一眼就能发现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我说本少爷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是,是,我是被分到少爷院中,今天是第一次过来。”
杨飞看着站在眼前的小丫鬟,略带教训的语气,说:“在杨府丫鬟在主子跟前是要以奴婢自称的,本公子听你一口一个我字说的顺溜,莫非是进府时没有学过规矩?”
“呃,回少爷,学是学了,只是奴婢愚钝。”柳如是悟性很好的赶紧低下头自称奴婢,并且说自己愚钝。
杨飞看着低着头满脸窘迫的站在自己眼前的柳如是,满是赞许的夸赞说:“哟,看来你悟性不错,以后就留在我院里伺候吧。”
“奴婢多谢少爷赏识。”
“叫什么名字?”
“是奴婢太粗心大意了,竟然忘了告诉少爷我,不,奴婢的名字了。”柳如是笑了笑,继续说:“奴婢柳如是。”
“柳如是,如是,好名字,好名字。”杨飞夸赞。
柳如是赶紧朝杨飞屈屈膝,说:“谢谢少爷夸奖。”
杨飞下巴抬高,眉峰高挑,这丫头,还真是够自以为是的。
他看她不应叫‘如是’,自以为是的‘为是’二字更适合她。
杨飞简直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他看着满脸高兴的柳如是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爷,您笑什么呢?”
“哈哈,噗,哈哈,没,没什么。”因为大笑牵动了伤口,杨飞皱着眉头,极力的控制住笑意。
不过,大笑虽然控制住了,可脸上仍旧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柳如是不知道杨飞为何会突然发笑,不过,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想什么坏主意。
看他疼的满脸扭曲的模样,柳如是没有丝毫心疼,反倒是觉着有些大快人心。
好奇害死猫,杨飞越是不说,柳如是心里就越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何突然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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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的,杨飞笑后就准备说出来,可是看到柳如是那挠心的模样,他倒是临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她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不说。
“少爷,您刚才到底是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
“少爷,您就告诉奴婢吧,有高兴的事说出来啊,大家一起高兴才是真的高兴。”
“是吗?那你当我假高兴好了。”说着杨飞还夸张的笑了笑。
“少爷,”柳如是被杨飞气的跺了跺脚。
“啊,如是,叫本少爷何事?”说话时,杨飞还特意着重强调了‘如是’二字。
“算了,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哼!”
柳如是看杨飞满身绷带的模样,她灵机一转,笑意岑岑的走到他的身边。
一双素手轻轻的搭在杨飞的肩膀上,尽职尽责的提醒他:“少爷,您坐的时候有些久了,该躺下休息休息了!”
也就是刹那的功夫,柳如是上一刻还轻柔似春风似的双手突然发力,紧紧的扣住杨飞的肩膀,猛的一使劲,杨飞就毫无预警的躺在了床上。
由坐姿换做平躺的姿势,换做平常人那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是,可是这个人是杨飞啊,整个后背没有一寸完整皮肤的人啊。
“啊……”
这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这是柳如是伪装后发出的惊叹。
“少爷,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愚钝,竟然忘了少爷背后的伤了,少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柳如是满脸真诚的向杨飞道歉,心里却是得意洋洋,报复过后心中升起的喜悦,让此此时的她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哼,敢逗她柳如是玩,他见识也太短了,竟然没听说过柳如是是何许人也。
“柳,柳如是,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杨飞后背刺痛后,他蹭的一下惊坐起来。
待疼痛稍稍减弱一些后,他才得以开口说话。
“少爷,真不是,奴婢是真忘了。”
柳如是脸上的愧疚的表情让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真诚,真诚到让后背剧痛的杨飞都没有办法不相信。
可是,相信又怎样,这样愚笨的丫头,若是真的留在自己院中,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乱子呢。
“本少爷院子里不收留愚笨之人,赶紧拿了铺盖卷滚蛋!”杨飞怒气冲冲。
说完话后,杨飞就紧紧的闭上双眼,努力的让自己心中的怒火见见平息下来。
他心想,这丫头也真是命大,若是自己能行动自如,那她现在恐怕小命已经丢了半条。
让她拿铺盖卷滚蛋,已经是对她最仁慈的决定了。
自己可是个善于记仇的人,若是哪天自己后背上的伤好了,这丫头还在自己眼前晃,那情况可就不像今天这般文雅了。
“少爷,您刚才不是说奴婢悟性好,以后就留在少爷院子里,少爷您可是带几十万士兵的大将军,大将军不是该说话算话的吗,为何少爷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可以说话不算话。”
“少爷在一个小女子面前说话都不算话,那以后拿什么来统帅三军?”
小女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杨飞竟被她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飞本来就不善于辩论,他一向是崇尚武力。
理论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三拳两脚的就轻松解决了。
所以,他一般都不会与人理论。
可是今天,情况特殊。
自己浑身是伤动不了,这全身上下,能收放自如的,也就只有自己的这一张嘴了。
奈何自己嘴上功夫又不好。
他大邑堂堂一等上将军,竟然被一个新进府的小丫头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杨飞一时词穷,可心里又不服输,片刻的功夫,他竟急的出了满头的汗。
“哪那么多废话,本少爷让你滚蛋你就听话的给本少爷团成一个团子滚开便可!”
“少爷让奴婢走也行,可是总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奴婢这才第一天进府,就被少爷赶了出去,以后在丫鬟界的口碑那不就是坏透了吗,少爷您这不是断了奴婢的活路了吗?”
杨飞冷哼一声,轻蔑的说:“断不断你活路又与本少爷何干,你活不活,也与本少爷没有半点干系。”
“少爷生生的断了奴婢一个弱女子的生路,那就是间接的杀死奴婢,大邑的律法难道都是写着玩的吗,都是管束善良百姓的吗,不是说天子犯法还要与民同罪的吗,少爷也只是区区将军,又如何能脱的了草菅人命的干系?”
“……”面对这个小丫鬟声情俱茂的陈述,杨飞真是哑口无言了。
这么善辩?还搬出了大邑的律法?
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简单。
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朵奇葩?
杨飞紧紧的盯着柳如是巴巴不停的小嘴,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在来回回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葩!
“少爷?”
“少爷,您怎么不说话了?”
“……”杨飞瞪她一眼。
话都被她说了,还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你想留就留下吧。”杨飞无奈的叹口气。
这场唇枪舌战,他输了,彻底的输给了柳如是这个丫鬟。
“啊,少爷,如是真的可以留下?”
“怎么?你又突然不想留下了?”
柳如是连忙摇头,摆着手说:“不,不是,奴婢自然是想留下来精心照顾少爷,小心呵护少爷,直到少爷后背的伤痊愈。”
“呃,这个倒不用劳驾如是小姐了,如是小姐在这院中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本少爷的房中,还拜托如是小姐少来些好。”
“那怎么行,刚进府时府里的老姑姑就教导过如是,说是伺候主子是奴婢的唯一宗旨。奴婢是个实诚人,就算少爷有心偏爱如是,如是也是不敢有半分偷懒!”
“……”
听到柳如是要精心的照料自己的后背,杨飞除了背疼外,还背脊发凉……
想到刚才被她强摁倒在床上,他的心里阴影面积就会自动的无限放大。
这丫头,他迟早要想办法让她主动提出要从自己院子里离开,或者是直接受不了离开杨府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丫头嘴巴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脑子一定很是灵活,要想对付她,自己还真是要好生动一番心思的。
自己和丫鬟斗嘴斗了半天,话题都跑偏了。
杨飞不想再和这丫头纠缠,就对她说:“你现在就去相国府一趟,请谢公子来一趟。”
其实杨飞找谢云行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个聒噪的丫鬟打发走而已。
可谁知,连这都不能如他的意愿。
那柳如是出去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又出现了自己的眼前。
“少爷,谢公子到了。”
杨飞看着弯弯的眼睛都带着笑意的柳如是,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这是到底是丫鬟还是魔鬼?
怎么连一点清净都不肯给自己留。
自己可是个病人啊……
柳如是,你为何这么残忍!
老天,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
……
杨飞看着自己新收下的怎么也摆脱不掉的丫鬟,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丰富的很。
“呃,为何会如此快?大司马府到相国府平时本少爷骑马都还要半个时辰,你为何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一个来回?”
“少爷有所不知,奴婢刚刚出了府,就碰到了正要进门的谢公子。”
“什么?你方才不是说他来看了本少爷一眼后就走了吗,怎么又突然返了回来?”
“少爷的心思和奴婢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奴婢见到谢公子时也是这么问的,谢公子说他方才走时在咱们院子摘了一把海棠,吃着酸甜可口,没吃够,就再回来摘些吃。所以,奴婢一出门就碰到了他,半盏茶的功夫其实是奴婢在咱们府里走了个来回而已。”
“嗯,嗯,本少爷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本少爷也想吃海棠,你去外面也摘些来。”
“好,奴婢这就去。”柳如是朝满脸猪肝色的杨飞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是上天有意帮她,还是故意惩罚自己。
柳如是刚刚迈出脚,脚底都还没落到地上,就听到谢云行说:“杨兄也想吃海棠,好说,好说,这次我摘的多,分给你一把便是,这小丫头个头那么小,哪里能够的着摘海棠,杨兄还是别为难她了!”
“我哪里有为难她,她是本少爷的丫鬟,本少爷想吃海棠,让她去摘,怎么算是为难她了,她伺候本少爷是天经地义的。”
谢云行摇摇头,打趣着说:“杨兄啊杨兄,谢某一直认为杨兄是怜香惜玉之人,没想到,杨兄你这怜香惜玉的功夫都用在疼爱云烟阁的琴棋书画身上了。”
“谢兄你也太抬举这丫头了,你看看她,要身材没身材,瘦的跟一把排骨似的,要长相没长相,小脸巴掌大,却又被眼睛占据了一半,她这么干瘪的身子,如何能与那琴棋书画四位美人的曼妙身姿相比。”
说到琴棋书画,杨飞总是顾盼生烟,恨不得此时身上没有伤,去云烟阁花大笔银子包了她们四个。
可是,一颗酸酸的海棠入口,才提醒他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自己想想罢了。
不说自己这幅模样没办法好好疼爱四位美人,就自己这一身伤,到时候脱了衣衫,还不得把几位美人吓坏。
他一向怜香惜玉,想到几位美人看到自己伤口大惊失色的模样,真是于心不忍。
柳如是鄙夷的斜了杨飞一眼,心里暗骂道:呸,真是不要脸,竟然敢拿本小姐和那风月之地的女子相比。
哼,看本小姐不好好教训你。
正在杨飞还在心里惦念云烟阁四大美人时,柳如是已经不声不响的从谢云行手中接过了那一大把海棠。
因为才刚刚入秋,海棠还没有进入正经的成熟期,果子酸味很重,像谢云行这种爱吃酸味的人吃起来是别有一番滋味,可在杨飞吃起来,那可算是一种折磨了。
因为是在想美人,杨飞的嘴巴自然是微微张开的。
柳如是当然不会放过此等好机会,低头从手心里挑了一个最为青涩的果子,弯下腰,很是体贴的模样,就把海棠果放到了自家少爷的嘴里。
杨飞嚼了一下,海棠果酸涩是汁液瞬间沾满自己的整改口腔。
“呸,呸,呸!”他连吐三下,海棠果却是被吐了出来,可那满嘴的酸涩味却是怎么也吐不干净。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见柳如是自责的拿端来一碗浅褐色的水,边道歉边递给此时被酸的脸都轴承一团的少爷。
“少爷,怎么了少爷?很酸吗?奴婢不知道少爷不喜欢吃酸的啊,实在是对不起啊少爷,赶紧用茶漱漱口,这样嘴里的酸味兴许能除去许多。”
杨飞见柳如是满脸愧疚,或许是他心里太自信,自信这丫头没那么大的胆子故意拿酸海棠给他吃。
以为她是诚信道歉补救,他也没多想,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就咕咚喝了一大口。
正想在嘴里漱漱吐出时,他没控制住噗的一声,嘴里的‘茶水’被他成喷雾状的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柳如是,你这是给本少爷端的什么东西!”
明明刚才已经尝出来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了,可杨飞仍旧像是不相信似的,又把手中的碗凑到自己鼻前闻了闻。
陈醋!
这丫头,竟然敢端陈醋给自己漱口。
这下好了,海棠的酸味还没有除去,自己又喝了满嘴的酸醋。
“柳如是,你真的是上天派来折磨本少爷的吗!”
杨飞怒气冲冲的把手里的碗塞到柳如是的手中,柳如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还把杨飞强行塞过来的碗真的凑到鼻前闻了闻。
过后,她也是紧皱着眉,说:“啊,怎么是醋啊,奴婢明明是想端茶给少爷漱口的啊,怎么就是醋呢?”
“对啊,本少爷房里怎么会有醋?”
柳如是佯装皱着眉苦思冥想的模样,想了好久,她突然伸手在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啊,奴婢想起来了,是老郎中,老郎中说在房中放置一碗熬过的陈醋有助于少爷的康复,所以,膳房一大早就熬好了,所以奴婢就端到少爷房里了。”
“什么?这陈醋还是熬过的?”
“嗯。”柳如是点点头,说:“对啊,老郎中说熬过的陈醋蒸发掉了醋中的水分,这样的陈醋浓度才更高,对于少爷伤口的恢复才更有好处。”
杨飞真是不得不翻白眼了,他说今天的这醋怎么就酸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原来是精心熬过的。
想想那一口精心熬制的陈醋,杨飞的心真的是感觉有些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的感觉。
此时,站在旁边一直看笑话的谢云行也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对眼前的这位小丫鬟真是要另眼相看了。
战场上带兵十万,杀伐果断的上将军杨飞,在一个小丫鬟手中,竟然就像是一块和好的面,任有她按照自己的意愿随意的捏扁搓圆。
杨飞被一个小丫鬟如此收拾,这场面还真是少年,少见。
谢云行在心中庆幸,自己幸好又重新返了回来,要不然错过如此好戏,岂不是可惜。
听到谢云行笑的正欢,杨飞瞪他一眼,说:“损友,真是损友!”
“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了?”谢云行满脸无辜。
“哼,因为老赵,我被我爹打了个半死,因为你吃什么海棠,我被这愚蠢的丫头害这么惨,你却还在这里得意的看笑话,不是损友是什么!”
谢云行摇摇头,看看杨飞,又看看此时满脸愧疚的柳如是,似乎是看明白什么,摇着头笑而不语。
“你摇头什么意思,是说我无药可救了么?对,我也真是无药可救了,交的朋友都是损友,收的丫鬟都是蠢材!我今天这局面都是我自掘坟墓,咎由自取。”
“杨兄息怒,息怒,都怪我,怪我行了吧。”
谢云行捏了一颗海棠放入口中,皱着眉嚼了嚼,说:“杨兄真以为我喜欢吃这酸涩之物?”
“既然不喜欢,你为何吃了一把没吃够,又回来再摘?”
谢云行抹了一把泪:“杨兄是被大司马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可你知道我有多好过,我被老头关到了一间小黑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却能听到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我都不敢把手放地上,放地上它们就会过来啃我的手指甲……杨兄知道我最怕老鼠。”
听到谢云行的遭遇,杨飞也是颇为同情,甚至自己都能想象到一向最怕老鼠的谢云行被关在一个老鼠会随意啃他指甲的小黑屋里的绝望。
这种冷暴力,简直要比老杨的硬暴力要可怕几十倍。
“而且,三天,整整三天我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
谢云行又把海棠摊在杨飞面前,说:“我平时是比你喜欢酸食,可再喜欢也耐不住这种酸涩,我是饿的啊,饥不择食就是在说现在的我。”
杨飞了解又同情的点点头,谢家是书香门第,自然是做不出打人这样的事情,可是,谢云行说的那种惩罚的办法,感觉比自己挨的那几十荆棘条还要狠毒。
他可算是明白了,谢老头杨老头为何官居高位,原来都是靠着这心狠毒辣的劲才坐上了今天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自己的亲儿子,他们都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再说了,云行还是谢老头老年得子得来的宝贝疙瘩。
若是自己可以自由行动,杨飞真恨不得朝和自己同病相怜的谢云行扑过去,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好安慰安慰自己这受了苦的好兄弟。
谢云行把手中的海棠暂时先放在杨飞旁边的木桌上,然后又在他面前扯着衣衫来回转了一圈。
天,一向最爱整洁的老谢,今天竟然是衣衫褴褛的。
衣衫上大大小小的洞,形状看起来奇特怪异,更像是什么动物咬出来的。
老鼠!
天哪,杨飞震惊的看着谢云行。
谢云行知道杨飞想到了答案,很有默契的冲他点点头,似乎眼底的悲凉只有眼前这位和自己有着同样辛酸经历的兄弟才能读懂一般。
惺惺相惜这个词,此时用到这俩落难的大男人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弄的柳如是在这间屋子里显得很是尴尬。
她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准备趁着这俩人的不注意悄悄溜出去的。
就在她已经成功溜到门口,只差一步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却听到自家少爷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柳如是,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去拿些吃的过来!”
还愣在哪里?少爷是说自己一直都愣在那里么?
少爷,冤枉啊,奴婢是一直移动着的,才刚刚移动那里就被您看见了,您怎么能冤枉奴婢说一直愣在那里啊……
心里这样喊冤,可柳如是却是不能说啊,自己这点遭遇,和此时的两大男主比起来,简直就是芝麻之与西瓜。
如何能比。
“啊,奴婢,奴婢这就去。”
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离开的理由,柳如是听到自家少爷的差遣后飞快的转身,正准备飞奔而去时,又听到自己少爷叫自己的名字。
“柳如是,吩咐厨房烧一桶热水,再准备一身干净衣服,你亲自伺候谢公子沐浴更衣,沐浴时顺便再端上些点心,谢公子最爱马蹄酥。”
“啊?”柳如是听的一脸懵,随后又点点头:“哦,好。”
杨飞对谢云行竟然如此体贴?
柳如是心想,莫非外界的传闻是真的?
杨家公子和谢家公子早就互相倾心?
“还愣着,再耽搁下去,让谢公子饿坏了身子,本少爷非要拿你是问!”
杨飞恶狠狠的威胁,心想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惩戒柳如是这臭丫头的机会,他当然要把话说狠一些。
老虎不发威,那臭丫头还真把他当成病猫来伺候了。
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找各种机会帮她纠正三观。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您和谢公子先温存,不,先聊着,奴婢这就去准备沐浴新衣以及谢公子最爱吃的马蹄酥。”
柳如是把话说完,也没有留给杨飞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快速的出了院门,朝着大司马府的厨房走去。
柳如是走后,谢云行坐到了杨飞对面,用下巴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问道:“这丫鬟,真是有趣,哪弄来的?”
杨飞诧异的看着谢云行问:“怎么?你有兴趣?有兴趣的话大可带到你府里去,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丫鬟而已,谢兄想要,随便来。”
“杨兄真是慷慨,谢某交你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
说到高兴处,谢云行还起身拍了拍杨飞的肩膀,杨飞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出声埋怨。
杨飞一向算是个心善之人,虽然心中希望谢云行把柳如是带走。
可是,柳如是这毛手毛脚的模样,去了相国府,肯定也会闹出不少的乱子。
所以,在谢云行带走她之前,他觉着自己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一下的。
“云行,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丫鬟,手脚毛躁,干活也不利索,只会给自家主子带来麻烦,你带走她之后,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
说话的时候,杨飞无意一瞥,就看到了屋里摆放着许多精致瓷器的置物架下竟然有一堆碎片。
他当下大吃一惊,连忙仔细的把整个置物架搜寻了一遍。
天,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南北朝时代的陶罐,竟然不见了。
而架子下的那一堆碎片。。。。
“谁来过我的屋子,打碎了我的陶罐!”
谢云行笑了笑,说:“我第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正在熟睡,知道你身上的伤重,就没打扰,不过,我看到刚才那个丫鬟正踩着凳子在替你擦拭那置物架上的摆件呢。”
谢云行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其实,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那个杨飞钟爱的小陶罐从柳如是的手中向下坠落。
当时自己距离的有些远,伸手够不到的地方,自己又不会书中写的那般绝世武功,否则他一定不会舍得让那个昔日精巧绝伦的陶罐化成一堆碎片。
真是暴殄天物。
杨飞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又是那个柳如是,又是她,她到底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才能甘心的离开?”
谢云行只是笑,从柳如是的举止来看,他觉着这柳如身后的背景一定不会简单。
看她举手投足间那优雅高贵的模样,再看看她那纤纤细指,那分明是弹奏古筝这种格调高雅乐器的。
这般妙人,怎么可能是身份低贱的丫鬟?
谢云行心想,就算被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那柳如是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丫鬟。
“谢兄,求您救救我,把那个魔鬼赶紧带走吧。”
杨飞双手合十,一副哀求的模样。
杨家本就不注重这些平常人追捧的富有文化底蕴的器件,可杨飞觉着,就算是不喜欢,可家里总归是要挑好的摆上几件,这样也能提升提升武官粗鲁的气质。
谢云行摇摇头,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柳如是是什么来历,可就他家里摆的各种珍贵瓷器,琉璃,他怎敢冒险把柳如是带走。
若是打碎一两个,那他爹的命也将不久矣。
定能生生的被这柳如是气死。
“呃,如是这丫鬟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身上不会只有缺点的,杨兄这些日子你要和她朝夕相处,闲来无聊,不如好好看看这丫头身上到底有多少优点。我还怕到时候杨兄会因为如是身上的优点而再也不舍得放手了呢。”
“呵呵。”谢云行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再接着话题说。
“杨兄还是别激动,小心又牵动了后背上的伤。”谢云行怕撇不开,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嗯,不激动,不激动。”杨飞见谢云行并没有要把柳如是带走的意思,也只好安慰自己,默默的祈祷让自己赶紧好起来。
只有自己好起来,以后和柳如是缠斗起来,才不会受到后背伤势的牵绊而处于弱势。
嗯,没错,是缠斗。
看来这丫头一时半会的是不会离开自己这小院了,不是每天缠在一斗又会如何?
想到日后的情形,杨飞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以表示对无奈现状的妥协。
不过,他还是有自信的,在整人这方面,他对自己还是蛮有自信的。
想到自己好起来以后就开始实施折磨柳如是的场景,杨飞不禁勾唇一笑。
自己对那一刻竟然开始期待起来。
“少爷,少爷,谢公子的洗澡水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沐浴了。”柳如是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进了门。
进门时还因为方才速度太快没刹住,整个人撞到正对着门的八仙桌上,桌上的钧瓷茶杯因为冲力都颤动了几下,发出咔咔的声响。
因为你已经碎掉了一个物件,杨飞此时神经敏感的不得了,连忙转过头看向柳如是。
此时她踮着脚尖,双手展开架在空中,整个身子是向前倾的,大概是因为怕撞碎了一桌子的钧瓷茶盏,她瞪大眼睛,嘴巴也因吃惊张的大大的。
模样甚是好笑。
谢云行看着眼前滑稽的场面,自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杨飞就不像谢云行一般,他哪里能乐的出来,那一套瓷器是皇上赏赐的皇家御用的贡品。
这瓷器可是大邑瓷都景云镇的皇家官窑烧出来的,花色是泼墨梅花色系,淡雅精致,大邑上下多少达官贵人都想弄上一套,可当时先皇奢侈,又讲究,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遍地都是。
所以,当时,这套泼墨瓷器茶盏,一窑只烧了两套。
皇宫内,先皇自己在御书房使用了一套,而另外这一套,就因为杨景汝战功赫赫而赏赐给了杨家。
这套茶具虽然是摆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八仙桌上,可是那套茶具自从摆上之后,就从来没舍得用过。
这也是杨飞用来装点门面用的。
今天若是被柳如是这个死丫头冒失打碎,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打破先皇恩赏之物,杨景汝那个老头子又会请家法。
二请家法,可真会要了自己这条小命。
杨飞心下了然,在自己能行动自如前,他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小命要紧。
否则丢了小命,自己刚才想到的如何惩治柳如是方法可就没有机会试用了。
“云行兄,委屈你暂且忍耐一下饥饿,先帮我把八仙桌上的那套瓷器收好后,再去泡澡吃点心。”
“一套瓷器而已,杨兄何必如此紧张?”谢云行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悠然姿态。
“一套瓷器而已?云行兄且去仔细看看那套瓷器!”
杨飞翻着白眼,奈何自己把这瓷器摆桌上那么长时间,谢云行也不是第一次来,竟没注意到这套御赐瓷器么?
谢云行自然不会真的去看,他家老爷子也是最爱收藏瓷器,当年对皇上赏赐杨景汝这套瓷器你,而没有赏给自己是耿耿于怀,自己做为他唯一的儿子,当然每天都是听的他的那些唠叨。
对于这套瓷器,他又岂会不知。
谢云行又看了看那套御赐瓷器,不禁怅然一笑,若是方才那小丫鬟再用些力气,这套瓷器定是如方才那陶罐一样,碎了一地了。
哎,谢云行心里暗叹一声,若是真的碎了就好了,天下仅皇宫内剩下一套,谢老头那里也算是心里平衡了。
总不至于每次当着自己的面擦拭瓷器的时候,都要把当年的事再说上一遍。
“前面靠墙的那柜子里有个楠木丝锦盒,你且把那套茶具收到盒中吧。”杨飞艰难的抬抬胳膊,指了指靠在南墙上的矮柜。
谢云行依言走到矮柜旁,刚弯下腰准备打开柜子,方才还如同定在八仙桌旁的柳如是忽然风一般的也来到矮柜旁。
她抢先一步弯下腰,伸手按住了柜子的门。
谢云行抬起头看着她,她则是眯了眯眼睛,甜甜的笑着说:“谢公子是贵客,这些粗活让如是来做就是了。”
说着就打开了柜子,拿出了杨飞说的楠木丝锦盒,再谢云行还来不及出言阻止的时候,她已经拿着盒子走到了八仙桌前。
粗活?这杨家心尖上的东西,她竟然说这是粗活!
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谢云行还在心里评判柳如是是否有趣,这边杨飞哪有他这么好的闲情逸致。
连忙开口阻止:“柳如是!你给本少爷住手,休要碰那瓷器一个指头!”
幸好杨飞开口及时,柳如是停下已经朝瓷器伸出的手,幸好,手指头还没有碰到瓷器。
在杨飞以为自己成功阻止后,正准备松一口气时,只见柳如是刚才已经停到瓷器旁边的手又迅速的落了下去,拿起瓷器,就在眼前随意把玩了一番。
她拿着瓷器一眼就看出了这套瓷器的不凡之处,再加上杨飞如此紧张这套瓷器,柳如是不难猜出这瓷器的特殊性,不是皇上御赐,就是世间独有。
而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只是猜对了一半,这套瓷器不但是皇上御赐,还是世间独有。
她柳如是自然也不是不识货的人,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敢随意打碎,拿着瓷器的手当然是有分寸的。
不过,她却打算戏弄杨飞一般。
柳如是把瓷器拿到眼前,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说:“谢公子说的对,一套茶具而已,少爷何必这么紧张?”
杨飞瞪大眼睛,眼睛中恨不得崩出两道火光,把那个欠收拾的柳如是火火烧焦算了。
“柳如是,你赶紧把那瓷杯放下,否则,否则,”杨飞因一时心急,竟不知道否则下面要说什么了。
这么个无赖一般的丫头,自己此时又能奈她何呢?
“少爷不要动怒,如是虽不懂瓷器,可既然是少爷喜欢的,如是自然会小心珍惜,不会打碎的。”
杨飞看了看那还没有来及收拾干净的陶罐碎片,觉着柳如是的话是有多么的不可信。
那陶罐也是自己喜欢之物,现在还不是碎碎的躺在那里。
“好,好,本少爷不动怒,你且轻轻的把手中的瓷杯放下,让谢公子来收就好。”
“那倒不必了,少爷您是小瞧奴婢不成,觉着奴婢愚笨到连套茶具都收不好?”
杨飞听到柳如是埋怨自己瞧不起她,他怕她情绪激动坏了事,连忙安慰:“本少爷说的并非和你想的一般。”
“那少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飞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柳如是绝对是上天派来惩罚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做出一些让她或者是天神觉着大快人心的事,否则这难可就要遭到那套御赐茶具身上了。
皱眉苦思中,杨飞看到了自己床前放置着的那一把酸涩无比的海棠,他当下眼前一亮,强挤出一抹笑意,对柳如是说:“如是,快些过来,本少爷想吃海棠,你过来伺候本少爷吃海棠,瓷器让谢公子收起来便好。”
还想吃海棠?看她不酸死他!
哼,谁让他拿她来和那些个青楼女子相比较,比较比较也便罢了,竟然还说自己远不如那些风尘女子。
柳如是看着杨飞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脸,心里暗笑:杨飞啊杨飞,以后说话可长点心吧。
“嗯,也好,如是进府时老姑姑就告诉如是,伺候少爷是如是的第一要务。”
说完柳如是便放过了那八仙桌上的瓷器,满脸甜笑的走到了杨飞的床前。
拿起那把海棠,掐断海棠蒂,就把浑身都散发着酸味的果子放入了杨飞口中。
杨飞尝过那酸涩之味,自然不肯再尝第二遍,只是把柳如是塞进自己嘴里的海棠含在口中,并不咀嚼。
可柳如是并不打算放过她,见他不动嘴,就又送来第二颗:“少爷爱吃海棠,就多吃一些。”
“如是啊,你是有所不知,本少爷喜欢把这海棠含在口中,这样才能细细的长时间的品尝海棠的清香。”
“少爷不必担心,院中树上的海棠还多着呢,你且放心的吃,吃完我再去外面摘些,这样既能让少爷多吃点,还能让少爷长时间的品尝到海棠的清香。”
这柳如是分明是有意和自己作对。
杨飞不禁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柳如是往他嘴里放,他为了稳住她,也只好张嘴接住,一开始那臭丫头还给他留一些咀嚼的时间,见他只含在嘴里并不咀嚼,她送海棠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一会的功夫,他嘴里已经被塞满了海棠。
看到谢云行终于妥妥的把瓷器收了起来,杨飞才算是放下心来。
“噗!”
随着杨飞噗的一声,满嘴的青海棠也是应声迸射而出。
噼里啪啦的滚了满地。
谢云行低头一瞧,这地上滚落的海棠,少说也有十几颗。
再看看被折磨到要发疯的杨飞,心中有些不落忍,便叫柳如是说:“如是姑娘,请你前面带路,带我去沐浴可好?”
谢云行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位柳如是的姑娘的厉害,生怕等会自己得罪了她沐浴时也会得来她的一顿报复,所以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哦,对哦,若不是谢公子提醒如是到是忘了呢。”
柳如是把那一把海棠放到杨飞手中,说:“少爷,您自己先吃吧,如是要带谢公子去沐浴了,等会再来伺候少爷。”
见谢云行叫走柳如是,杨飞心中真是对这位挚友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看到女魔头出了屋子,杨飞心中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心中的海棠,他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猛的一甩胳膊,那一大把的海棠就被他嫌弃的丢掉了院子里。
一瞥眼,就又看到了院子里长势旺盛的海棠树,杨飞就恨的牙痒痒。
一阵风吹过,海棠树上的树叶和挂着的海棠果都随风摇曳起来,美感十足。
可在杨飞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的美感,他怎么看怎么觉着这颗颗海棠果上都映满了柳如是那欠收拾的脸。
想到柳如是,杨飞心中当即下了决定,连忙大声叫人:“来人!”
“少爷有何吩咐?”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进了门。
那小丫鬟有些胆怯的站在门口,没敢往杨飞跟前走。
方才她端了一碗补品,正准备送来时,就见一把青海棠从门口飞了出来,幸好自己躲的及时,要不然,那力道,恐怕那把请海棠打在身上哪一处,哪一处就会淤青一片。
屋里只有少爷一个人,那海棠肯定是少爷扔出来的。
由此可以断定,少爷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也对,硬生生的挨了那一顿打,任谁的心情都会好不起来。
在分析清楚局势后,那小丫鬟也倒是聪明,远远的站在门口,等着差遣。
“去,找几个人来,让他们都拿上斧子!”
杨飞说话时眼神中的阴鸷,让人看一眼都觉着浑身发冷。
那小丫头更是自小在良善人家长大的,看了自家少爷这样的表情,心中就更是担心:少爷叫人拿着斧头来是要做什么?
莫非是要砍人泄愤?
可是抽打少爷的人是老爷啊,少爷如何敢迁怒于老爷……啊,少爷要砍的人不会是自己吧。
小丫鬟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真是生不逢时,为何早不送晚不送,非要撞上在少爷发怒时来送补品。
自己这条小命,竟然是丧在了一碗补品上。
自己被父母卖到大司马府来做丫鬟已经够命苦的了,这下好了,连这条苦命,自己也是保不住了。
正在小丫鬟默默的在心中感慨自己这坎坷的一声时,杨飞开口打断了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人,叫他们赶紧把院子里的这几棵海棠树给本少爷砍了,一棵不剩!”
“啊,砍,砍树,少爷让人拿斧子是要砍树!”小丫鬟说话时眼睛又晶亮了起来。
“嗯,不砍树砍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本少爷是要砍人不成!”
“……”小丫鬟不说话了,心说,少爷你怎么猜出了奴婢刚才心中想法的。
“别愣这里,还不赶紧去,否则惹怒了本少爷,本少爷可真要砍人了!”
“啊,少爷不要发怒啊,奴婢这就去叫人!”
小丫鬟把补品往门口八仙桌上一放,转身就走,一路大跑,去喊人砍树。
杨飞看着桌上一炖盅的补品,虽然炖盅盖着盖,可他还是闻见了鸡汤的鲜美香味。
若是自己能动,真想走过去把鸡汤喝个精光,以此来慰藉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浴房内,谢云行舒舒服服的坐在浴缸内,柳如是还尽职尽责的端着一叠点心在旁边伺候着。
谢云行眯着眼睛,心里感叹,实在是太舒服了。
三天,整整天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又被谢老头残忍的丢进一个老鼠窝里。
这经历,恐怕他以后都不会有再一夜好眠了。
三天三夜,他几乎是没怎么合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身边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就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被放大几倍甚至几十倍。
所以,即使自己再疲惫,再困,他也是让自己勉强睁大眼睛。
噩梦啊噩梦,现在泡在舒服的浴缸内,简直如同天堂一样。
从前也是同样的浴缸,甚至自己还讲究情调的让侍女在木桶里洒上一层当季花瓣。
那时候,自己也没有觉着泡澡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情。
柳如是一直端着点心在旁边伺候,觉着手有些酸了,就先把点心放到一旁,搬了个矮凳把盘子放在板凳上。
她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靠着木桶,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直到谢云行沐浴完,熟睡的柳如是才被他哗啦一声出水的声音惊醒。
柳如是本就是习武之人,警戒心极强,她朝谢云行看了一眼,谢云行一身白色的丝质衣衫因为湿了的缘故紧紧的贴在身上,他壮硕的线条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柳如是眼前。
柳如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自己长这么大,虽然每天都是在师兄们一堆男人对里长大,可是即使是习武之人,师兄们在自己面前也都是衣衫整洁,不曾像眼前的谢云行一样。
“如是姑娘,可否帮我拿条浴巾来?”谢云行见柳如是醒了,就很自然的开口请她帮忙。
他见她睡着了,本来没打算叫醒她的,可现在,既然醒了,那他就不必自己跑过去拿浴巾了。
在谢云行看来,近身的丫鬟伺候自己洗澡,这是再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了,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今天碍于柳如是是大司马府的丫鬟,他才特意穿了一件丝质长袍泡澡的,平常自己在相国府,那可是连长袍也不穿的。
谢云行站在浴缸里,伸着手,准备接柳如是拿来的浴巾。
可是接来的却是柳如是一个过肩摔。
他将近比她高了两头的比她强壮了两倍的健壮身躯,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就被一个干瘪的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小丫头给拽出了浴缸。
哗啦!嘭!哎哟!
三种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可见柳如是的动作是如何的迅捷。
谢云行体魄虽然强奸,可他毕竟是文官,不像杨飞一样在军营锻炼过,所以,对柳如是突如其来的攻击,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的受下了。
痛罢,他正要开口问柳如是为何要这么野蛮的对待自己。
刚刚张开口,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听到柳如是丢下了‘流氓’二字,然后又无情的抬脚从他背上踩了过去,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柳如是还特意把浴室的门大大的敞开着,似乎是想把他狼狈的模样让众人都参观参观。
,!
这一下,柳如是没有手下留情,谢云行被摔的是真不轻。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胸脯,胸口还没揉好,他又觉着膝盖剧痛无比,又弯下腰揉膝盖。
可这刚一弯腰,他就疼的嘶的一声,倒抽一口气。
看来,这一跤自己受伤最严重的可是腰了。
谢云行艰难的迈着步子,挪到了门口,先伸手把门关上,然后才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疼,真是太疼了。
自己这几天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现在他真的后悔自己善心滥发,若不是同情杨飞,又怎么会叫那柳如是来伺候自己沐浴。
自己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挨了这一跤。
不过,他纳闷的是,这柳如是到底是何方神仙。
有这一身的本事,竟然到大司马府做起了丫鬟?
谢云行想着,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杨飞,让自己的这好兄弟防着点,别到时候吃了暗亏。
柳如是那丫头是大司马府的丫鬟,又是杨飞院子里的,和他也算的上是朝夕相处。
此时,谢云行对自己好兄弟的安危,真的是很担心。
他靠着墙休息了许久,终于觉着稍稍缓过来了些时,才又慢慢的走到了衣架旁,脱下了泡澡时穿的长袍,换上了柳如是一早就替自己准备的衣衫。
想到柳如是三个字,谢云行身体就莫名其妙的疼。
柳如是从浴房出来侯,看到院子里就是一片众人砍树的热闹景象。
杨飞住的院子很大,院中有个大花园,两侧靠近院墙的地方没有栽植其他花草,只是稀稀疏疏的种着海棠树,因为院子大的缘故,就算是稀稀疏疏的栽种着,少说也有十几棵。
杨飞住的这个院子,一到春天是这大司马府中最美的一处。
那些爱花花草草的丫鬟们,一到春天,就会找各种理由来杨飞的院落,捡拾地上的花瓣,泡澡,或者是用泡了花瓣的水洗脸。
海棠花瓣很是滋养,即使春季是京城最干燥的季节,可是有了海棠花这秘诀,大司马府里的丫鬟们,小脸也都是个个红扑扑的水润的很呢。
柳如是刚来,自然没有见过这满院子海棠花盛开的景象,当然没有那愁眉苦脸的小丫鬟们心中的那份情怀。
不过,她也是觉着不舍。
柳如是看着那倒地的棵棵海棠树,也是惋惜的啧啧出声。
哎,真是可惜了这满树的酸海棠。
哎,真是便宜了杨飞那家伙。
啪啦,院子里的最后一棵海棠树应声而倒。
站在门口围观的小丫鬟们心中的防线也随着最后一声响而全面崩溃,个个眼眶湿润的跺着脚气呼呼的离开。
方才她们已经问过那个叫人砍树小丫鬟了,知道砍树是少爷的主意,她们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
柳如是也觉着可惜,但是她却不发怒,在可惜的同时,她已经想到了补救的办法。
当即一声不吭的进了厢房,找了个大大的竹筐,然后拉着竹筐就去院子里海棠树上,专门挑捡一些最青涩最不成熟的果子摘。
院子里的海棠树全部都已经倒地,方才那被杨飞派去找人砍树的丫鬟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到少爷面前复命。
少爷交代的任务虽然完成的很好,可小丫鬟却还记得少爷扔出的那一把海棠的力道。
她知道少爷肯定是生了很大的气才会那般用力的扔海棠泄愤,所以,自己虽然把任务完成的好,但是,去复命的话,有可能得不到嘉奖还会再挨上一顿训。
小丫头正站在院子中倒了一地的海棠树旁边犹豫,就看到了拖着一个大竹筐走过来的柳如是。
因为那小丫头不是少爷院子里的,平常都是在膳房干活,再加上柳如是又是刚刚进府,她并不认得柳如是。
小丫鬟看柳如是好像要比自己年长些,又觉着她是在少爷院子里伺候的,肯定对少爷的脾气很了解,所以就犹豫着要不要向专门挑青海棠摘的柳如是请教一下。
柳如是倒是个心直口快的,还没等那小丫头向她开口,她就先问了她一句:“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挨了少爷的训?”
那小丫头连忙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少爷没有训斥奴婢。”
“哦,那就好,我见你站在此处,还以为是少爷拿你出气,让你在这罚站呐,现在日头正烈,小妹妹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先回去吧。”柳如是好言相劝。
她是个善恶分明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侠肝义胆之人,对那些没有得罪自己或者是看起来很无辜可怜的人,若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必定会伸出援手的。
可,若是有人得罪了她,那她也是定不会轻饶的,大部分时候还会加倍奉还。
“姐姐摘这海棠做什么?”小丫头还是没敢向柳如是问出困扰自己的问题,就随意找了个话说。
“呃,”柳如是顿了顿,又摘了一颗海棠,捏在手里,笑着回答小丫鬟的问题:“哦,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少爷平时最爱吃海棠,尤其是这还未成熟的青海棠,我多摘些,晒干,以后少爷想这一口了,可以拿出来给少爷泡水喝。”
听到柳如是的回答,那小丫头是彻底傻眼了。
少爷喜欢吃海棠,而且还是未成熟的请海棠!
方才少爷有可能只是说了一句气话而已,而自己竟然真的去找人把这满院子的海棠树砍了。。。
小丫头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只是一心想着自己这是犯下了大错了。
小丫鬟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犹豫了片刻,幸好自己遇上了这位随和的姐姐。
看柳如是满树上耐心的寻找青海棠,小丫鬟立刻也蹲下身子帮忙寻找。
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犯下了大错,树已倒地,自然是无法挽回了,那就让自己多做一些事情,尽量弥补吧。
少爷既然爱吃青海棠,那自己就帮着这位姐姐多摘些请海棠,晒成干,以后留着给少爷泡水喝。
“姐姐,我也来帮你一起摘请海棠吧。”
“好,好,好。”柳如是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还嘱咐道:“记住,越青的越好,晒出来的海棠干就越是上乘,少爷就会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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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膳房小丫头的帮忙,柳如是找来的大竹筐没多大会的功夫就装满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竹筐,柳如是直起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扭头再看看方才那小丫鬟,还在卖力的抢摘海棠。
“妹妹,妹妹,竹筐已经满了,快停下歇歇吧。”
小丫鬟似乎是觉着自己犯得错误太大,想尽量多弥补一些似的,对柳如是说:“姐姐累了就先歇歇吧,我看着竹筐内还能在塞进去一些,就再多摘些吧。”
“呃,好吧,那就有劳妹妹了。”
“姐姐不用客气,只求姐姐以后在少爷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美言?”柳如是皱了皱眉,话语中有些疑问。
她见这小丫头并不是少爷院子里伺候的,怎么还需要自己美言?
莫非是这小丫头对杨飞情有独钟,也想要进他的院里近身伺候?
杨飞啊杨飞,看来你的桃花倒是挺旺盛。
“妹妹可是想来少爷院子里伺候?”柳如是笑着问。
她以为那小丫鬟会羞涩的点点头或者会以沉默代替认可,可是都没有。
那小丫头竟然连忙使劲摇头:“不,不,不,我可不想来这里伺候,我是怕以后少爷见到我这张脸又会记起来这倒了一地的海棠树,到时候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妹妹此话怎讲?”柳如是看了看院子里倒的横七竖八的海棠树,又转过头看着那小丫头,问:“莫非砍树是妹妹的主意?”
“也不是,是少爷,方才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情发脾气,而我正好从膳房端了鸡汤送来,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少爷使劲往门外洒了一把海棠,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少爷就把我叫了过去,让我找人把这院子里的海棠树都砍掉,我看少爷说话语气坚定,便真的找人来砍了树,方才又听姐姐说少爷最喜欢吃海棠……”
“哎,都是我脑子太愚笨,连少爷说的赌气的气话都听不出来,还真叫人风风火火的砍完了树……”
“姐姐,你说以后少爷会不会找我麻烦啊?”
听了小丫鬟喋喋不休的一席话,柳如是才明白,原来杨飞是在因为自己塞了他满嘴的酸海棠而生气,才一气之下把满院子里的海棠树都铲除了。
哼,这家伙脾气竟然如此暴躁。
不过,好在自己存了这一箩筐的青海棠,看她以后不好好教训他。
看那小丫头惶恐的模样,柳如是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慰着说:“妹妹不用害怕,若是少爷真的会因为此事而迁怒与你,姐姐一定会想尽办法替妹妹求情的。”
柳如是觉着,此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让这小丫头夹在中间跟着担惊受怕确实不妥,所以才好心安慰。
听到柳如是这么说,小丫鬟立刻一扫眼中的阴霾,雀跃着说:“啊,真的啊,那就太谢谢姐姐了,太谢谢姐姐了!”
“不用客气,咱们大家都是这大司马府的丫鬟,同命相连,自然是要互相帮助的。”
“嗯,嗯,姐姐,我叫小好,在膳房干活,以后姐姐有什么事需要小好帮忙,去膳房找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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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小好觉着眼前的柳如是给人一种霸气威武的感觉,总觉着她是个说话算话的,可以靠的住。
所以,在柳如是同意要在少爷面前替自己说好话求情时,小好就莫名的放心了。
“妹妹,我叫柳如是,你以后有事也可以来这里找我。”
“嗯,嗯,知道了如是姐姐。”
柳如是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心机的小丫鬟,心想,她们这应该就算朋友吧。
原来交朋友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看来并不像师兄他们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如是姐姐,我帮你把这筐海棠抬屋里去吧。”
“嗯,就帮我抬到那边屋檐下吧,我看今天阳光很好,等会院子收拾干净后,我便把这些海棠晾晒到院中。放在屋檐下晾晒起来比较方便。”
杨飞一直在屋里听着院外的动静,海棠树每每倒下一棵,他就勾着唇角笑上一笑。
直到这会,再也没有从院子里传来树倒地时噼里啪啦的声音,杨飞心想着,大概是已经砍完了。
他终于放心的微微眯上了眼眸,心里想着柳如是那个坏丫头看到院中情形大惊失色的表情,心里就又是一阵暗爽。
“哈哈,臭丫头,我看你以后还如何用酸涩难忍的青海棠来折磨我!”
杨飞正暗自得意,就见柳如是满脸也是喜笑颜开的进了屋子,他立刻就收住了笑容,别过头,看向别处,不想与女魔头对视。
面对杨飞的冷淡,柳如是也不以为然,走到桌子旁,就看到了那一盅凉了的鸡汤。
她掀开炖盅的盖子,低头闻了闻,说:“膳房送来的鸡汤,少爷为何不喝,哦,哦,奴婢猜少爷一定是不喜欢喝鸡汤。”
杨飞斜了柳如是一眼,心说:本少爷最爱喝鸡汤了,你才不爱喝鸡汤!
“好吧,那奴婢过一会就到膳房交代,以后不必给少爷顿鸡汤了。”
“你,”
好吧,杨飞又认输了,他本来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会她的,可她就是有这个本事,三言两语就能逼的他乖乖就范。
“我,少爷是在叫奴婢吗?”柳如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很是有神。
“本少爷要休息了,若没有别的事,你去忙别的吧。”
“哦,奴婢刚才遇到了膳房来的人,说是要问问少爷晚饭想吃些什么,看少爷这疲累的模样,怕是没什么胃口了,那奴婢就去回了膳房的人不必替少爷准备晚膳了。”
这次柳如是倒是听话的很,话音还没有落地,人就已经麻利的转身走出了好几步远。
“回来,回来!”杨飞连忙叫住她。
柳如是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杨飞,说:“哦,少爷肯定是想交代奴婢别忘了告诉膳房以后不要炖鸡汤的事情吧,少爷且放心吧,如是记性最好,一定不会忘的。”
“柳如是,你故意想气死本少爷是不是?”
“啊,少爷冤枉啊,如是只是想替少爷分忧而已啊,少爷为何如此说如是啊!”
“替本少爷分忧,我看你分明就是成心与本少爷作对!”
“少爷真是冤枉奴婢。”
“去告诉厨房,本少爷今天要喝鸡汤!”
杨飞已经趴在床榻上盯了那盅鸡汤大半天了,肚子里的馋虫现在都快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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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少爷要喝鸡汤?”柳如是又看了看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鸡汤,继续问:“那,这盅鸡汤少爷为何不喝?”
杨飞翻翻白眼,天,这个小妖女,到底是要把自己逼到什么田地?
他能说自己是因为动弹不了,想喝喝不上吗?
恐怕她听到自己如此说,又会笑掉大牙吧。
他才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
杨飞嘴角一勾,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怎么,本少爷方才不想喝,现在又想喝了,不行吗?”
“行,行,行,既然少爷想喝鸡汤,那奴婢去叫膳房做给少爷。”柳如是觉着自己此时毕竟是丫鬟身份,即使有意小小惩戒杨飞,却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最起码少爷的强烈要求还是要多少顾及一二的。
柳如是向杨飞行礼告别后,就转身出了屋子,朝膳房走去。
和柳如是那个小妖女舌战一番,她在的时候杨飞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恐怕自己又被她给算计了。
她这一走,他紧张的精神就立刻松懈下来,顿时觉的口渴不已。
“来人!”杨飞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杨飞有些好奇,为何会没有人回应,平常时候就算自己咳嗽一声,都会有人前来问少爷是否染了风寒是否身体不适等等。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来人!”杨飞提高了音调。
“……”仍旧是没有得到回应。
这下他就更是觉着奇怪,莫非,莫非那一顿荆棘抽打只是惩戒的一小部分?难道柳如是才是父亲对自己真正的惩罚?
父亲竟撤走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只让柳如是一人在此伺候!
天哪,杨飞心里哀鸣:老赵啊老赵你倒是逍遥自在了,你可是把兄弟给害惨了。
正颠簸在路上的赵卓远猛的打了个喷嚏,在外面赶车的张小宝连忙把马鞭交给坐在自己旁边的红英,自己则是掀开了车厢吊帘,关切的问道:“老爷,您怎么打了个喷嚏,可是染了风寒?”
立了秋的节气,本该日趋凉爽,可是他们越是接近西南,天气就越是湿热潮闷,可到了夜里,又会让人感觉出些许寒凉。
这忽冷忽热,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这还是张小宝从宋青那里学来的本事。
赵卓远冲他摇摇头,说:“不碍事的。”
赵卓远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浑身乏力,是染了风寒的迹象,可是这点小恙总不至于怎样。
自己体魄强健,平常一点小风寒,他是根本不会放在眼中的。
就是自己在流河镇时,发着高烧自己也仍旧是带着军士巡逻在流河河畔。
况且他觉着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路,并不想因为这点小病小题大做,平白延长了到达蓉城的时间。
“老爷,您伸出胳膊,小宝帮您摸了摸脉。”
张小宝跟着宋青打了许久的下手,多多少少是学了些本事的。
宋青见他好学,也就不吝啬于向他授教,就先从一些简单的风寒咳嗽如何诊断开始教的。
而张小宝心灵,宋青只教过他一次,他就自己琢磨,平常闲来无事,他就去附近的医馆,又见了许多染了风寒的人,现在倒也能算的上半个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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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听到张小宝要替自己把脉,他以为他在说笑,便没当回事,笑着朝他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继续赶车。
红英赶车的本事真不怎么样,这条路本就不太好走,可她偏生像是赶着马又专门挑那些坑洼处来走。
整个马车在红英赶来是颠簸的不成样子。
张小宝自打赵卓远在流河镇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他也甚是了解,知道一点风寒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他也就听话的放下帘子,重新坐回原地,把马鞭从红英手中要过来,继续赶车。
说来也是奇怪,这马鞭一到了张小宝手中,马儿仿若瞬间听话了起来,方才还颠簸不已的马车也变的平缓舒适。
红英也是对自己相公的本事赞叹不已。
“小宝,你这马儿只听你的差遣是不是?”
张小宝得意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笑了笑说:“那可不是。”
“行啦,行啦,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红英在张小宝胳膊上掐了一把,当然她是舍不得用力的。
“老爷怎样?是染了风寒吗?”红英想起正事,满脸关切的问。
“我看老爷面色有些潮红,大概是有些发热。”
“哎,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她医术高明,老爷这点小病肯定是不在话下。”红英感慨的说。
“嘘,你小点声,老爷若是听到,又该伤感了。”
经小宝提醒后,红英连忙噤声,双手捂着嘴巴,还担忧的看看随车晃动的车帘,想从缝隙里看看里面的人是否有异样。
好在他正在眯着眼睛养神,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起伏,仍旧是冷冷淡淡的。
红英心想,方才自己说话时,刚好旁边有辆马车呼啸而过,大概是马蹄声太大,侯爷他什么都没听到吧。
没听到就好,没听到就好。
这身体你带病之人最怕的就是心情也不好了,这样病好的就会慢很多。
因为赵卓远思虑周全,放弃了豪华惹眼的马车,而是用了外形普通低调的民用马车,这一路上行进的倒也是顺利。
可是一心着急赶到蓉城的赵卓远却觉着这速度甚是慢。
他低咳两声,对车厢外的张小宝说:“小宝,将这马车赶快些。”
“老爷,因为咱们选的是距离蓉城最近的一条路,路面不仅狭窄而且崎岖不平,我怕马车太颠簸会影响您的腿骨愈合。”
“我的腿骨何时变得这么脆弱,连坐个马车都要如此小心。”
“老爷,您先别心急,我加紧赶路便是。”
张小宝嘴上说着加快速度,却没有真的说话算话的加快速度。
老爷的腿伤如此严重,他这次就放肆一次,偏偏不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其实坐在马车内的赵卓远也知道自己要求加快车速是自己逞强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腿要好好在意,可,自己的心却是急切的要飞到蓉城去了。
也不知道青儿怎么样了?蓉城的那个寒泉老人到底有没有能治好她的良策……
在赵卓远看来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他才会如此担忧。
赵卓远心里一面担心着宋青的安慰,另一方面,又思虑着杨飞谢云行二人是怎么替自己收拾的这烂摊子?
自己的摊子过大,又太烂,怕是两人收拾起来要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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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卓远心中牵挂宋青的病情,殊不知在峨眉山上正奋力寻找圣花木兰的一行人终于有了好消息。
有些事情是需要看机缘的,就比如说找到圣花木兰,那就更是要靠缘分了。
虽然邗江猛带来的一干士兵三三两两的手中都有圣花木兰的图样,他们虽然能攀岩悬崖,可是这一行人却是没有一个发现圣花木兰影子的。
倒是和白程楠一队的陆明风率先发现了圣花木兰的身影。
此时立秋节气,不是木兰花盛开的时候,可是若是他们能采到树上的结出的果实,那就更加兴奋了。
圣花木兰虽然春天是满树的洁白的花朵,可是这树奇怪的是满树花朵落尽,最后却只能结出一颗果实,生长年限少于五十年的连一颗果实也结不出来。
陆明风兴奋的站在悬崖边上,拍着手来回踱步,他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这棵树上有果实,希望这棵树上有果实。
他们进山已经整整七天了,七天,寻遍了峨眉山的山谷,才发现了这么一棵树,若是这树上没有果实,那恐怕青儿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白程楠也是兴奋不已,整个人趴在悬崖边上,探着身子往下瞧,仔细的看准哪一出才是最适宜下悬崖的地点。
“楠儿,快别看了,赶紧发信号,告诉他们咱们已经找到了,让距离近的人迅速赶到此住增援。”陆明风对白程楠说。
听到陆明风的话,白程楠倒是想起来了,进山之前大家约定好的,谁先发现了圣花木兰的踪迹,就发信号告知,附近的人收到信号后速速前来增援。
他连忙从悬崖旁边爬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号炮,使劲的扔向天空。
“陆伯伯,咱们现在采摘了圣花木兰的果实快马加鞭的赶回去,时间还绰绰有余,青儿这下是得救了。”
相对白程楠的兴奋,陆明风倒是显得冷静不少,他摇摇头,眼神中略有担忧的说:“楠儿你有所不知,这圣花木兰并非棵棵树上都有果实,咱们虽然发现了木兰树,可这树盘踞在悬崖中间,距离咱们甚远,根本就看不到树上到底有没有果实……”
“什么,陆伯伯的意思是说,咱们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嗯,不过,看这树形状比较大,应该足有五十年的树龄,结出果子的可能性较大。”
白程楠平常只是大大咧咧些,不过,此刻他却是异常谨慎,虽然陆明风安慰他说这棵树结出果子的可能性较大,可是,他却忧心忡忡起来。
可能性较大。。。那就是说也有可能没有。
天,若是真的没有,那青儿该怎么办?
“陆伯伯,咱们信号发出去这么久,为何还没有人钱来援助?”
“他们大概都不在咱们附近,看到信号再赶过来,兴许时间久些。”说话的时候陆明风竟已经解开了外袍脱下,扔在旁边的草地上。
白程楠问:“陆伯伯,你这是?”
“我们不知道援兵何时能到,你我姑且能在此等上一等,可等着圣花木兰救命的青儿却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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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陆明风要亲自下崖去摘果实,他连忙阻拦说:“陆伯伯,我方才已经观察了这悬崖,陡峭不说,还到处树木丛生,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白程楠从旁边搬来来一块稍大点是石块,用力的往悬崖边上砸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那最靠近崖谷的地方,竟然塌了一块去。
“陆伯伯,你也看到了,这悬崖已经风化成这个样子,你我都不是习武之人,此时下了崖如同送死一般!”
一向莽撞的白程楠在人命关天这种大事上,也是丝毫不会马虎半分。
陆明风知道前方危险,可那又怎样呢,即使豁出去自己这条老命又能怎样?
只要能救好青儿,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自己欠青儿的太多,青儿刚知道真相时,只追究了赵家的血债,若是能让赵家血债血还也就罢了,奈何这孩子心善,最后竟然选择了伤害自己。
而自己欠的债呢?
青儿虽是只字未提,可她不说并不代表心中不怨。
陆明风知道,青儿选择伤害自己,也不全是因为赵家的关系,恐怕也和自己这个浑身沾满宋家鲜血的师父不无关系。
“陆伯伯,再说了,青儿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这山中总共分布了一万多人,我相信肯定有人就在咱们附近,你我且再等上一等,如果实在是没人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如此可好?”
陆明风笑了笑,说:“楠儿,有些事情你不懂,我会同意那些人一同来寻找圣花木兰只是担心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想着人多力量大,我找不到,总有人能找到,这都是无奈之举,可是,今天上苍照拂,竟然让我寻的这圣花,我岂会让别人去摘!”
见陆明风态度坚决,白程楠想了想说:“陆伯伯,你年事已高,下悬崖这种事情,还是应当我这样年轻力壮的才行,你在上面等着,圣花木兰由我下去摘!”
陆明风伸手阻止,说:“楠儿,正如你所说,伯伯年事已高,就算是没命回来,那也是死不足惜,可是你不同,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断然不能冒这个险。”
“陆伯伯,你且放心就好,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说着白程楠也开始解开衣带,准备脱下碍事的外袍。
“楠儿,听话,伯伯欠青儿的,恐怕此生也只有这一次偿还她的机会了!”
“陆伯伯?”白程楠虽不知陆明风说的是什么事情,可看陆明风满脸悲伤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定是非同小可。
知道阻拦不成,他只好说:“那陆伯伯多加小心,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大声叫我,我会在上面想办法。”
“嗯,好的,楠儿,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把圣花木兰送到寒泉谷,交到你师祖的手中,青儿就拜托你了。”陆明风表情严肃的拍了拍白程楠的肩膀。
“知道了陆伯伯,你放心吧。”
白程楠知道这悬崖凶险,自然知道陆明风为何这么交代自己,他这是冒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把圣花木兰的果实采摘上来。
陆明风捡起白程楠放在旁边石头上的绳索,麻利的绑在了腰间。
白程楠也不闲着,拿着绳索的另一端系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拴好绳子转过身,陆明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陆伯伯,一定要多加小心!”白程楠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句。
这次陆明风没有说话,冲白程楠点了点头,就下了悬崖。
随着陆明风往下一走,就又是一阵石头滑落的声音,这声音听的白程楠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手心里也是渗出了一把冷汗。
此时他也不敢声张,生怕一说话就会分散陆明风的注意力。
这悬崖本就是危险丛生,专心致志都不一定能安全归来。
白程楠此时能做的就只有静静的等待,即使此时他心里是波涛起伏。
可他却是只能强压住一切,侧着耳朵,听着悬崖下面的动静。
悬崖下时不时的传来碎石滑落的声音,这说明陆明风仍旧是在往下走,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每听到悬崖下传来落石的声音,白程楠心里就稍稍能安心一些,仿佛这些声音是陆明风向自己报的平安一般。
落石的声音越来越小,白程楠心想,此刻陆明风大概已经到了悬崖深处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悬崖下传来的陆明风的声音。
“楠儿,青儿有救了,我找到了圣花木兰的果实!”
听到陆明风说已经找到了圣花木兰的果实,白程楠也很是激动,连忙说:“陆伯伯,你抓紧绳索,我在上面拉你上来!”
陆明风这些年虽然从来没停止过远方游历,同龄人中,他的体格算是健壮,可是毕竟年事已高,下悬崖时只要脚找准要踩着的地方,就能顺利下去。
若是想从悬崖下爬上来,那要求可就高了许多了,不光要有有力的双臂,同时全身更是要协调,只有具备了这种条件,才有可能从这悬崖下爬上来。
很明显,陆明风既没有有力的双臂,身体也因为年龄的问题失去了最好的协调性。
他知道自己这二者都不具备,所以在下悬崖之前就已经同白程楠说好,上来的时候,要由他拉着绳索,把他拉上来。
白程楠虽然年轻力壮,可是这悬崖有十几丈深,若想从十几丈深的地方拉一个人上来,也绝非易事。
白程楠只祈祷着在自己拉陆明风上来的时候,会突然有援兵赶到。
“好了,楠儿,可以开始了。”陆明风把果实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在确定不会掉出来后,仰着头对上面的白程楠喊了一声。
“好!”
白程楠应了一声好,卷起袖子就开始用力的往上拉绳索。
他不敢距离大树太远,绳索每拉上来一些,他就绕着那大树转一圈,刚刚拉上来的绳索也就被他成功的缠绕在大树上,好做固定。
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有一刻累了用不上力气了,也能借着这大树的力喘上几口大气。
不知道自己围着这大树转了多少圈,白程楠只觉着自己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觉着自己的力气怕是要用完了……
在山谷下的陆明风,看着升高的越来越慢的绳索,大概也已经猜到白程楠是拼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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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升的越来越慢,陆明风抬头看绳索的频率也就增加了许多。
在他看到马上就要到达山谷顶端时,他看着绳索的眼神却是忽然凝滞了一下。
方才已经看到的曙光,瞬间消失殆尽,他认命的闭上眼睛,心说:真是上天的报应啊,报应。
“楠儿,”陆明风大叫一声。
“陆伯伯,就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下!”白程楠擦了擦汗,弯下腰准备继续用力。
“楠儿,快住手,不要再用力了!绳索就要断了!”陆明风看着被磨的只剩下了一股绳连着的绳索,他已经把圣花木兰的果实从胸前掏了出来。
“楠儿,这是果实,接住!”说话间,陆明风把圣花木兰的果实使劲扔了上去。
而就在他用力的一瞬间,只听啪的一声,那仅连着的一股绳也被挣断……
掉落下去的陆明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静静的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的一生,自己这一生,无儿无女,膝下也算是只有青儿一个,只是,只是,到死自己都没有得到原谅。
陆明风心里哀叹一声,生命的尽头,自己若是能在听到青儿娇滴滴的喊一声师父,他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可一切都终归是幻想,是奢望。
青儿还意识混沌的躺在寒泉谷,生命垂危,自己又如何能听到她开口叫自己师父。
罢了,罢了。
白程楠刚想开口问为何不要让自己再用力时,就听到陆明风说让他接住果实,紧接着,他就看到从悬崖下抛上来一个白色的果实。
他没顾上去捡拾果实,而是看到了从悬崖下被山风吹的飘起来的绳索的一端。
而,这一端本该是牢牢的系在陆明风的身上……
人呢,这绳子上的人呢!
白程楠似乎不相信似的,像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一般,他又使劲的拉了一下手中的绳索。
嗖的一声,方才还重的像千金一样的绳索,此刻突然轻的吓人。
“陆伯伯!陆伯伯!”白程楠连忙走到悬崖前,趴下来,探着脑袋往下看。
他能看到的也只有随风摆动的杂树枝,侧着耳朵听,他能听到的也就只有穿过悬崖的风,还有自己声嘶力竭的回声。
“陆伯伯,您这是何苦呢!”白程楠对着悬崖感慨一声。
白程楠有些接受不了陆明风就这么跌落山崖,但是此刻,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重新走回去,去找到他拼了命也要扔上来的圣花木兰的果实。
白程楠有些失魂落魄的丢下手中的绳子,低下头仔细寻找了起来。
方才,他看着那颗白色的果实,好像是落在这灌木从中了,可是这些灌木满身都是荆棘,想从里面拿东西,胳膊一定会受伤的。
可此时,他哪里还能顾的上这么多,因为这一颗果实,陆伯伯的命已经丢了,自己胳膊受些小伤又能算的了什么。
白程楠也不怕荆棘,一心就想着尽快找到果实,然后赶回去,拿去救青儿的命。
灌木丛中千千万万的荆棘都扎在白程楠的胳膊上,脖颈上,甚至侧脸也因为心急不小心而被划出了道道血痕。
白程楠却像是麻木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双眼中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颗躺在荆棘丛中的圣花木兰果实。
看着那雪白雪白的果实,白程楠顾不上此时自己的胳膊已经被荆棘刮的全是血痕。
他伸手把圣果捡了起来,又起身在旁边的阔叶树上摘下两片树叶,把圣果包了起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
因为山内道路崎岖狭窄,他们进山时并不能骑马,而是只能缓步前行。
白程楠穿上外袍,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深深的叹了口气,才转身快步离开。
他要尽快的赶到山外,这才能骑马尽可能快的把圣果送到寒泉老人的手中。
白程楠还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在路上能遇到邗江猛的人,那就更好了,自己就可以求助他们到悬崖下搜救陆伯伯。
说来也巧,白程楠刚走出不远,就遇到了带着十几人的邗江猛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他连忙朝他挥挥手,大喊:“邗将军,邗将军!”
邗江猛听到了白程楠的叫自己,就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大声问到:“白兄弟,我方才看到这个方向升起了号炮,敢问那号炮可是你燃起的?”
“那号炮正是在下所放!”
“哦?那白兄弟是找到了圣花木兰?”
“找是找到了,只不过,我陆伯伯掉到悬崖下去了,在下正在寻将军,想请将军调遣兵将到崖下搜救。”
“什么,白兄弟是说与你一同前行的老人跌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白程楠点点头,满脸痛苦的表情。
“邗将军,陆伯伯用命换来的圣果,我要赶着送到寒泉谷中,搜救陆伯伯的事,只能仰仗邗您了!”
“说什么客气的话,那位陆伯伯也是因为救王妃才跌落悬崖的,我等理应全力搜救!白兄弟放心便可!”
既然事情已经交代清楚,白程楠就不愿再多说一句。
在他看来,此时哪怕是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了救治青儿的时间。
“邗将军,告辞!”
“告辞!”邗江猛也同白程楠告别。
白程楠没有再多做停留,迈开步子就走。
邗江猛又叫住了他说:“白兄弟,我让这两个手下随你一同去寒泉谷,万一路上有什么事情,他俩可以和白兄弟相互照应一下!”
白程楠觉着邗江猛的提议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拒绝,点头同意后,便向他道谢:“多谢邗将军考虑周全!”
白程楠走后,邗江猛也没闲着,他是重信义之人,答应了别人下崖搜救,那就一定要做好。
他先是命令身后的这十几人下崖,然后又向空中连发了三响号炮,叫手下前来集合,以便展开大规模的搜救。
。
白程楠带着圣果一路飞奔着赶到了寒泉谷,人还没有进门,他就高声喊着:“师祖,师祖,我们找来了圣果,找来了圣果!”
寒泉老人年事已高,虽说保养极好,有着鹤发童颜之貌,可毕竟是上了年纪,行动还是多有不便。
听到白程楠的声音迎出来的人也只有白道秀,图用和小鹤三人。
“少谷主,少谷主,您可算是回来了!”白程楠这一去就是十几天的功夫,小鹤又听图用说那峨眉山凶险的很,这些天来,他真是担心的要死。
只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跟着少谷主一起去了。
看着自家少爷一副又黑又瘦的模样,小鹤真是心疼的很。
“楠儿,你陆伯伯呢?”
白道秀见儿子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是,往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陆明风的身影,心中顿时觉着有些不好。
“陆伯伯他,爹,先把这圣果给师祖送去吧,陆伯伯的事,我稍后再与你细说!”
自己儿子的性情,白道秀最的了解,听到他这么说,白道秀心中已经猜出个大概。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峨眉山发生了什么,但是白道秀知道,陆明风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
眼下,他们要做的也只能是把他用命换来的圣果来救活他的徒弟了。
这样,他才能放心的离开。
白程楠快步朝自己走之前青儿住的西厢房走去,可小鹤却叫住他说:“少谷主,少谷主,宋青姐姐已经不住在西厢房了。”
“那她现在何处?”白程楠问叫住自己的小鹤。
“在堂屋。”图用对白程楠说话的语气仍旧是冷冷的。
“堂屋?”白程楠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也没做多想,便改步去了堂屋。
这小院的堂屋,他是去过的。
堂屋只有两间,外间摆放着一张陈旧的八仙桌,桌子四周则是放着四条长凳,堂屋东侧间放着大小两张床,大的是寒泉老人的,小的那张则是图用的,两张床中间有个小矮柜,柜面可以当做放置东西的桌子用,柜子则是用来放置师徒二人的衣衫。
局促拥挤的两间屋子,也就这三四件家具,就已经拥挤不堪了,青儿去了堂屋是要睡在哪里?
白程楠心中虽有疑问,可既然小鹤告诉自己青儿在堂屋,那他便觉着这肯定是寒泉老人的意思,也不再多问,快步去了堂屋。
白程楠一路走到堂屋,进了门,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师祖?”白程楠探着身子叫了一声。
屋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回应自己。
又因为白程楠实在太心急,走的比他们几个要快上许多,即使是一路小跑跟着的小鹤,也没能追上他。
白程楠往后退了几步,想看看人跟上来没有,刚走到门口,小鹤也恰好追了上来。
还不等小鹤开口,白程楠就皱着眉问:“人呢?不是在堂屋么?”
小鹤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说:“少谷主你走的实在太快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您就走出了好远。”
“别说那么多废话,人呢?”
小鹤正想告诉自家少谷主寒泉老人他们身在何处,可此时图用正好也走了过来。
他咳嗽一声,示意让小鹤不要说话。
白程楠立刻瞪了图用一眼,说:“怎么了?我训斥我的家奴,你这小药童还看不下去了!”
“他是你的家奴,少谷主您随便教训便是,我一个外人,自然是管不了这么多。”图用不恼不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那你方才咳嗽分明是示意小鹤不要说话,让他不要告诉我青儿身在何处,你到底是何用意!”
“你的青儿就在堂屋内,你有本事自己去找便是,为何要对一个家奴恶言相告?”
“你这个小孩,简直是太过分了!”白程楠竟然又一次的栽在这小子手下了。
图用一向都不是个能吃亏的主,白程楠对他说话不客气,他正想反驳过去,肩膀却被认从身后轻轻的拍了两下。
回过头,就看到白道秀站在他身后,满脸笑意的说:“小师弟,犬子也是着急救青儿才会出言不逊,你且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对于自己的这位胡须花白的师兄,图用开始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一向以一身傲骨自居的自己,竟然是拜倒在了师兄做的一手叫花鸡上。
既然师兄好言相劝,图用自然是要给面子的,不过还是眼神凌厉的回瞪了白程楠一眼,警告他他们之间还没算完,忙完正事再一较高下。
白程楠也不服输,用眼神毫不怯懦的应下了自己这位小师叔的挑战。
图用伸出手,指了指白程楠,以一副长辈的姿态,说:“你,跟师叔我过来吧!”
“什么?师叔?谁承认你是我师叔了!”白程楠可不像他爹白道秀一般好脾气。
看着一脸坏笑的图用,他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是趁火打劫。
面对白程楠的质疑,图用并不反驳,而是转脸看了看身旁的白道秀,他的儿子,且让自己的师兄亲自管教吧。
果然,白道秀对白程楠训斥一声:“楠儿,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无礼了,怎么对你小师叔说话呢!”
“爹!”
“你还想不想救青儿了!”白道秀一语道破儿子的软肋。
白程楠果然老实了。
谦逊的对图用点了点头,说:“小师叔请带路!”
图用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白程楠的脑袋瓜子,说:“嗯,这才是我的好师侄嘛!”
“你,”白程楠没想到图用这家伙竟然会拍自己的头顶。
这臭小子,人还没有个八仙桌子高,竟然趁着自己低头的时候拍自己的脑袋
好,为了青儿,这比账先记下。
图用年纪虽处事却是干练沉稳,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对白程楠小施惩戒之后,也就带着他朝位于堂屋挂在北墙上那副巨大的山水画走去。
白程楠以为图用这小子又在戏弄自己,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小鹤悄悄的制止。
白程楠正疑惑时,只见图用伸手把画的右侧挂着的一个捣药锤轻轻往下一拉,神奇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那副巨大的山水画就像是一盏门,缓缓的打开了。
而门的后面,是一条光线幽暗的石道。
密道,白程楠不是没有见过,就在白头谷里,也修建有密道,他好奇的是,这简陋又狭小的堂屋内竟然修建有密道!
“注意点脚下,别半道上掉到石桥下的深泉里去了!”图用特意提醒了白程楠一句。
其实这话,他也不只是说给白程楠听的,白道秀就不必说了,早年在寒泉谷学艺,自然知道深泉的厉害,他是说给从来没有进过密道的小鹤听的。
石桥下的泉水深不可测,而且深水处水流甚强,如果不是水性特别好,一旦掉下去,那基本上就算是没救了。
白程楠没有应声,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图用的身后。
若是在平时,他才不会把这黄口小儿的警告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不同,今天自己怀里揣着唯一能救活青儿的圣果,他定不会拿青儿的命来儿戏。
密道昏暗无比,最先进去的图用伸手在密道右手边拿了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后,把火把举过头顶,用来给跟在他身后的一行人照明。
因为光线昏暗,密道内泉水流动的声音就越发的响亮。
走在密道中,白程楠忽然想起,小院的堂屋后面正好是一座山,这密道,大概就是通向那一座山的。
虽然他和图用这个熊孩子并不对脾气,可对于方才他提醒的话,白程楠还是放在心上的。
一路上也并不敢多想,只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到了那坏小子说的深泉中去了。
小鹤也是小心翼翼的跟在白程楠身后,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四个人中,只有图用和白道秀两人走起来比较顺畅。
密道比白程楠想象中的还要长,在他正想开口问还有多远的时候,一直走到他身后没有开口的白道秀却开口提醒:“要到石桥了,大家要多加小心!”
经常在这条道上走的图用自然是用不着白道秀来提醒,其实他这一句话最受用的还是自己的儿子白程楠还有家丁小鹤两人。
听到父亲的提醒,白程楠才了然,原来一路上是听到汹涌的流水声,可是整条密道,大概也就只有这将要到达的石桥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虽能听到水声,大概也是因为这密道封闭的太好,流水的声音传播不出去,就在这密道内来回回荡发出的声音而已。
白程楠此时又在心里责怨起图用来:坏小子,肯定是故意不说清楚来吓唬我!
不过,责怨的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这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而白程楠知道,图用这小子虽然年纪尚可他并不是什么善茬。
在这紧要关头,自己还是能忍则忍吧。
白程楠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在这小子身上吃的亏,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殊不知,自己虽然年纪一大把,无论是在功夫上还是在医术或者是在口才上,他都不如图用那个黄口小儿。
石桥大概就是这条密道的尽头了,过了石桥后,图用就把举着的火把放了下来,然后拿着火把的胳膊轻轻往下一伸,就听到嗞嗞两声,火浸到水中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程楠想,既然是灭了火把,那大概就是已经走到了的意思。
果然,图用把灭掉的火把往旁边一放,拍了拍手,说:“好了,已经到了。”
白程楠一想到就要见到青儿了,他心里就一阵雀跃。
密道的前段是一个山洞,山洞内的墙壁上燃着一圈的蜡烛,烛光跳跃着,照的整个山洞也很是亮堂。
白程楠刚一走到山洞入口处,就看到了青儿一袭白衣坐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桶中,桶里有袅袅的水汽升腾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色水汽的原因,白程楠看着宋青的脸惨白的厉害。
而且连嘴唇也是暗淡发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远远的看起来,坐在桶中的宋青没有任何的生气,像是个活死人一般。
寒泉老人就在水桶边坐着,一只手捋着洁白的胡须,另一只手则是搭在宋青的手腕处,眯着眼睛,严密监视着宋青的生命迹象。
只是不同的是,寒泉老人一身厚厚的貂皮裹身,就连头上也是戴了一顶厚厚的羊绒毡帽。
山洞内相比外面来说确实是阴凉了不少,可再怎么说这也是刚进了入秋的节气,白程楠看着自己师祖一身的装束,觉着甚是奇怪。
不过,在他踏入山洞第一步后,就明白了寒泉老人为何要穿的如此厚。
原来,仅仅一步之差,洞内外竟然会差别这么大,外面是凉爽的秋天,而里面则是滴水成冰的寒冬。
也就是刚刚踏入一步,白程楠就浑身瑟缩了一下。
他看了看图用那小子,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神态怡然的进入了洞中。
白程楠不想示弱,也是身躯一震,泰然的朝着自己的师祖寒泉老人走去。
“师父,师侄已经把圣果带来了。”图用先开口禀告。
听到图用的话后,寒泉老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白程楠,可他搭在宋青手腕上的手指却没有移开。
“师祖,”白程楠把圣果外面包裹着的两层树叶小心翼翼的掀开,然后呈递到寒泉老人跟前。
寒泉老人看了一眼白程楠手中的圣果,饱满洁白,是圣果中的极品。
他又看了仍旧昏迷的宋青一眼,心说:小丫头,是你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才得来这救命之果。
“用儿,去把为师的血蚕拿出来。”
“是,师父。”
血蚕?白程楠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想一探究竟,眼神也就一路跟着图用往一处石壁去了。
走到一处大石壁处,图用转了个身,小小的身子就消失在了石壁之后。
不一会儿,他就双手捧着一个光洁透明又很精致的小盒子走了出来。
仔细一看,那小盒子的材质是和宋青坐在里面的桶是一样的,冰!
血蚕生长在冰盒里么?
白程楠心想,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能在如此冷的地方生长的生物。
师祖方才说的血蚕,大概不是活物,或者是一味珍奇的草药也未可知。
可是在图用打开冰盒的瞬间,白程楠分明看到了里面一个通体血红的小虫子在冰盒里缓缓的蠕动。
这一刻,白程楠算是开了眼界。
原来这世间,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看来,自己以后是不能总待在白头谷那几亩地上了,而是该到四处游历,来增加自己的阅历了。
“师父,血蚕。”
寒泉老人看着白程楠,对他说:“把圣果一分为二。”
白程楠虽不知道寒泉老人是何用意,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连忙把手中的圣果掰成了两半。
白程楠把圣果掰开后,看了看旁边的图用,他也是一脸茫然,大概用血蚕救人他也是第一次,所以他也和白程楠一样,对接下来的流程是一无所知。
“用儿,拿半颗圣果放到血蚕的冰盒里,另外半颗碾碎,放入这冰桶中。”
图用按照寒泉老人吩咐的,先把一半圣果放入小冰盒里喂食血蚕,另一半用用一块小石头捣碎后撒入了宋青坐着的冰桶之中。
山洞内寒冷至极,可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冰盒的血蚕还有坐在冰桶内的宋青给吸引了。
纵使冻红了鼻尖,可他们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寒冷来。
白程楠一双眼睛就更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小冰盒内的血蚕。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半颗圣果放入后,只见小冰盒内的血蚕扭动着胖胖的身子迅速的朝圣果移动过去。
身子刚一碰触到圣果,它就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好像这圣果就是世间极品美味一般。
白程楠的视线还被血蚕吸引着,只听旁边的小鹤悄悄的提醒他一句:“少谷主,快看宋青姐姐她,”
不等小鹤把话说完,白程楠救迅速的把视线移到了宋青的身上。
宋青坐的冰桶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先前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就在放上图用碾碎的半颗圣果过后,整个冰桶里像是盛满了烧开了的滚烫的热水一般,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使劲往外面冒着蒸腾的热气,就连宋青的头顶上也是像冰桶里一般,不断的有白色的热气升起。
白程楠吓了一跳,方才那冰桶还是一片冰冷,怎么下一刻就成了一桶滚烫的热水?
这样极寒酷热的瞬间交替,就是像自己一般极为健壮之人也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深受重伤又是剧毒在身的青儿如何应付的了?
心中虽然担忧,可白程楠也不敢多问,只能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宋青,时刻注视着她。
大概是半盏茶的功夫,冰桶内的蒸汽开始逐渐变慢慢的消失,冰桶又恢复了方才的冷寂。
看到宋青并没有什么异样,白程楠提着的心才算是稍稍的放松了些。
这才有功夫扭头看一眼旁边石桌上的血蚕。
这一看,白程楠又是吃了一惊,方才还通体发红的血蚕,此时竟然变了个模样,浑身就像雪一样的洁白。
半颗圣果已经被它吃了个精光,透着血蚕薄如蝉翼的外皮,白程楠甚至能看清它刚刚下肚的圣果。
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觉着不可思议的不只白程楠一人。
就连早期做为寒泉老人徒弟的白道秀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看着眼前的洁白如雪的蚕虫,白道秀暗暗抽了一口气,不知道这蚕到底是血蚕还是雪蚕?
寒泉老人看到血蚕已经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就吩咐图用把血蚕拿到跟前。
他捏起胖嘟嘟的蚕虫,笑眯眯的说:“小家伙,去美美的饱餐一顿吧。”
白程楠不知道寒泉老人说话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看到他把血蚕放到宋青脖颈出的大动脉时,他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见那血蚕贪婪的在宋青动脉出狠狠咬了一口。
瞬间,就有呈乌黑色的血渗了出来。
白程楠觉着触目惊心,扭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白道秀,白道秀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只是示意儿子不要轻举妄动,安静的看着就可以了。
白程楠冲父亲点了点头,又把目光锁在了宋青勃颈处的血蚕之上。
那血蚕咬了几口,便不在动了,可是,停了片刻后,只见它蠕动着身子,头竟然钻进了方才它咬破的皮肉之中。
也不知道那血里有什么吸引力,方才还行动笨拙的血蚕也就是刹那的功夫,就迅速的全身都钻进了宋青的脖颈之中。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洞内实在是太寒冷,白程楠小鹤这种年轻人尚可以承受,可白道秀,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这样的寒冷,有些承受不住的抖动着身子。
不远处的寒泉老人,即使是貂皮裹身,但看他有些泛着青意的嘴唇,也知道他也是强忍着这寒冷。
白道秀见此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向后退了几步,挪到了只有几步之隔,却是有秋高气爽之感的密道中。
白程楠也觉着冷,可他生怕宋青出现什么意外,强忍着寒冷却不敢离开半步。
小鹤则是誓死追随自家少谷主,即使冻的浑身哆嗦,也是不肯后退半步。
图用等在旁边,是怕师父会有什么吩咐,他大概也是觉着此洞寒冷,先伸手替自己的师父往上扯了扯大衣,然后又裹了裹自己的衣衫,双手抱在胸前,尽可能的保存体内热量。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方才那血蚕进入之处又开始往外渗血,可是此时的血,已经不似刚才的乌黑,而是像正常人一样的鲜红。
见此状,白程楠面露喜色。
刚刚那一条雪白的蚕虫,再从宋青体内钻出来之后,通体又恢复了最初时的血红。
寒泉老人伸手把捏起来那条血蚕,笑眯眯的说:“辛苦了,小家伙。”
图用已经把小冰盒拿在手中,呈现到寒泉老人的面前。
寒泉老人面带笑意的把血蚕放入盒中,就扶着旁边的石桌缓缓起身。
他看了一眼站在密道中的白道秀,微微的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轻易不捉不到的失望。
不过看白程楠的眼神,却是相反的多了几分的赞许。
当年自己为何没有让白道秀来过山洞,就是因为自己知道他吃不得这山洞中的苦寒。
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如此不能吃苦。
白程楠见寒泉老人要起身,他连忙快步跑了过去,伸手准备扶他。
“师祖,您慢些。”
白程楠觉着,如此上了年纪的人,久坐之后再站起来,腿脚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酸疼,更何况还是在这极为寒冷的山洞中。
“无妨,无妨。”寒泉老人笑着说,但是手还是搭在了白程楠朝他伸过去的胳膊上,任由他搀扶着自己。
“师祖,青儿她怎么样了?”
“方才我摸着她的脉象已经平稳,体内的毒大概也已经解了**成。”
“师祖,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寒泉老人没有立刻回答白程楠的问题,而是捋着胡子思索了片刻,才说:“这个,老夫倒不能确定,只能看她体内的余毒何时能清完,余毒清完,这位青儿姑娘就醒了。”
“师祖,青儿体内的余毒如何清?”
“坐在这冰桶之中,桶中的寒泉之水每隔三个时辰更换一次,至于何时能清完,那还要看这位青儿姑娘自身的情况。”
“这洞中极为寒冷,若是青儿体内的余毒一直解不了,是否就要一直留在这洞中?”
“不错!”寒泉老人点点头。
白程楠虽然处事莽撞冲动,却是一片孝心赤城,照顾宋青的事,他自然是不敢再劳烦寒泉老人,就自己一口应下照料宋青之事。
“师祖,这山洞中极为寒冷,照顾青儿的事就有我来做,中间若有什么异样,我再去前院请教师祖便可。”
此时刚好进来的白道秀,恰巧就听到了自己儿子的一番豪迈言辞。
心中立刻觉着不妥,这么寒冷的山洞,如何能长时间的待?
心中心疼儿子,却又不敢劳烦师父,白道秀连忙开口说:“楠儿,这里太冷,为父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如小鹤咱们三人轮流来照看青儿,你看着样可好?”
白程楠正想开口拒绝父亲的一番好意,却被寒泉老人抢在自己前面开口了。
“行了,别逞能了,为师知道你是舍不得儿子受苦,可你也不是当年的壮小伙了,如何能抵御的了这里的严寒,莫非是不要命了不成!”
寒泉老人纵然对自己的这位徒弟多有不满,可他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他送死。
这种地方,自己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来待上几个时辰,可最近觉着自己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在这洞中能坚持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
自己一个经常来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白道秀这个养尊处优的人,那就更是不用说了。
面对师父的训斥,白道秀一言不发,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
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终究都认为自己是他众多徒弟中最吃不的苦的那一个。
想想方才自己悄悄的退出洞外,白道秀又觉着羞愧万分,师父果然是没有看错自己,自己仍旧是他众多徒弟中最吃不得苦的那一个。
连图用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用儿,这些天就辛苦辛苦你,在闲来没事时多帮衬帮衬你师侄。”寒泉老人把这艰巨的任务安排给了图用。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图用虽然有些不情愿,却是不愿意违逆师父的意思,说话的时候还瞪了白程楠一眼。
而白程楠似乎也不领情,又不吃亏的回瞪了一眼。
这两人中间夹着的小鹤,觉着气愤诡异,他连忙后退一步,为两人让开了互瞪的空间。
“你三人记住了,在这洞中尽量不要高声说话,扰了血蚕的睡眠。”
寒泉老人最是心疼自己养的这条小蚕,它方才清理了宋青体内大部分的毒素,这下要好好休养一番才能恢复如初了。
“是,师祖。”“是,师父。”
这话白程楠和图用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寒泉老人也觉着这两人有趣,笑了笑,并不深究,便迈步离开了。
被自己师父否决了白道秀自然也跟着寒泉老人一起离开。
山洞内只剩下了白程楠图用小鹤三人。
白程楠此时没工夫和图用斗嘴,大步走向了宋青坐着的冰桶旁。
越是靠近那冰桶,浑身就越觉着冷,可神奇的是,白程楠伸手摸摸宋青额头时,却觉着她额头异常的热。
脸颊也没了方才的苍白,取而代之的而是发烧似的潮红,嘴唇也有了血色。
这么冷的山洞中,又坐在冰桶之中,她怎么会如此之热?
莫非这桶中的水有问题?
白程楠伸出胳膊,就把手探进了冰桶内的水中。
沁心的凉!
桶内的水如此的凉,为何青儿却是浑身发热?
白程楠心生好奇,可自己的师祖寒泉老人已经离开了,这山洞内只剩下自己小鹤和图用三人,觉着除了自己以外,那两个小孩子就更不会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所以他也是把这好奇压在心底并未说出。
“师侄,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和小鹤二人先回前院拿些厚的衣物过来!”图用低声对白程楠说。
白程楠一直看图用不顺眼,觉着他干什么自己都是看着不顺眼,唯独他说要去拿衣服这事,自己认同才想要举起双手赞成。
当然,他不会真的举起双手来赞成那小子,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白程楠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山洞内真是太冷了,冷的无处可藏。
“少爷,这山洞内实在是太冷了,青儿姐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且在密道内等吧,那里比这里要暖和好多。”
白程楠对小鹤笑了笑,心说还是自己的小鹤知道心疼人。
哪里像图用那坏小子,专门与他做对。
“走吧小鹤。”图用叫了小鹤一声,便出了山洞的门,拿起进来时自己放在旁边的火把,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小鹤见图用拿着火把已经走远,自然是不敢耽搁,连忙出了山洞,快步追了上去。
今天见到的稀奇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小鹤更害怕自己距离图用的火把太远,而不小心掉入那凶险的石桥下殒了命。
在小鹤没有追上自己之前,图用都是缓步前行的。
听到他已经追上了自己,图用这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鹤见图用走的快了,他也连忙加快步伐。
距离石桥还有一段路,此段密道异常安静,能清楚的听到水滴落到石头上又溅起水花的声音。
当然,还有两人时而快时而慢的脚步声。
“仙童,咱们是不是快到石桥了?”小鹤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嗯,快了。”图用对小鹤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好。
不知为何,见到小鹤对自家少谷主那么掏心掏肺的关心,他看了心里就很不舒服,觉着白程楠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值得让小鹤这么对他。
“哦。”小鹤也听出了图用的语气,以为他是因为要在寒冷的山洞中帮衬少谷主而不高兴,也不敢再多说话。
只是安静的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
图用是心里无缘由的生闷气,而小鹤是怕无端多话会惹的图用不高兴。
这两人一路走着却是因为不同的原因而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快走到石桥的时候,图用才开口提醒:“到了。”
“哦,好,多谢仙童提醒。”小鹤客气的像图用道谢。
图用听了这道谢,心中阴霾非但不减,反而更加浓厚了几分,挥之不去。
两人到了前院后,图用拿了些厚衣服,又拿了些早前晒干腌制好的果脯,包成一个包裹,塞到小鹤怀里。
“拿着!”
那么大的一个包裹,小鹤抱在怀里,几乎把他的视线完全阻挡住了。
小鹤以为图用要拿些其他的东西,所以才会让他自己拿这么多。
可是,没想到,图用把包袱塞到他怀里之后,冷冷的说:“去找你家少谷主吧。”
“啊?”小鹤没听明白图用说的话。
“啊什么啊,你家少谷主在山洞中等你呢,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不怕你家少谷主等急了?”
“仙童莫非不和我一起去么?”小鹤抱着硕大的包袱,艰难的探出脑袋,看着图用问。
“自然是不去,我只是答应师父在闲暇的时候帮衬一下师侄,可现在我有其他的事要忙,山洞嘛,恐怕暂时是去不了了。”
“哦,那仙童先忙您的事,少谷主那边有我来照顾就好。”
说完,小鹤竟真的转身走了。
留下图用一人站在原地生气。
这人是怎么回事,是傻么!
密道这么黑,自己抱着个大包袱如何来拿火把,莫非他还有能耐生出第三只手不成!
好吧,这主仆二人,自己也真是没有办法和他们纠缠了。
在小鹤面前,图用真是认输了。
他无奈的叹口气,快速的追上了他。
“抱这么大个包袱还走这么快,看来是本仙童太小瞧你了!”
“啊,仙童,仙童不是有事要忙么,怎么又来了?”
“你就当本仙童善心泛滥好了。”图用没好气的说。
小鹤腼腆一笑,说:“仙童真会说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密道,图用点燃火把之后,小鹤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图用是知道自己没办法拿火把,才特意追上来替自己照明的。
小鹤有些感激的看着图用,心说,这小仙童真有意思,怪不得他和少谷主总是斗嘴,原来这两人的脾气秉性是如出一辙。
既然小鹤知道图用和自己少谷主的脾气一般无二,那道谢的话,他也就不愿再多说,生怕说了更会惹的他不高兴。
山洞内,白程楠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他双手环抱着肩膀,来回的在山洞内踱步,想让自己更加暖和一点。
见到抱着一大包袱进来的小鹤,白程楠简直是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立刻两眼放光的迎了上去。
“小鹤你可来了,再来晚一些,恐怕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尊冰雕了。”
小鹤还没开口,就听到图用说:“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还是不够冷。”
“你,”
看到两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小鹤连忙阻止:“少谷主息怒,少谷主息怒,小鹤能拿来这么一大包袱衣服还多亏了仙童的帮助,若不是仙童在前面拿着火把替小鹤引路,恐怕小鹤连同这一包袱衣物早就掉到了那石桥下面。”
白程楠虽然和图用永远看不对眼,可他毕竟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他帮了自己的忙,自己姑且就不和他一般见识。
难听的话就硬生生的被白程楠咽了下去,还抱着双拳向图用道谢:“白某多谢仙童。”
“仙童?”图用皱着眉,重复着白程楠对他的称呼。
白程楠以愣,心里暗自腹诽,这小子,趁火打劫的功夫倒是日益渐长。
哎,没办法,谁让自己欠下了人情。
“师侄多谢小师叔。”
白程楠虽然是眯着眼睛笑,可那笑意却是像能杀人的一把利刃。
图用见白程楠终于服软,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却也是心情大好,方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
“嗯,这还差不多。”图用冲白程楠笑了笑,说:“师侄不必多礼。”
白程楠的嘴唇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哆嗦着乌青乌青的。
小鹤见自家少谷主这幅模样,赶紧放下包袱,打开,从当中挑了一件最厚的出来。
“少谷主,山洞中太冷,赶紧把这大氅穿上吧。”
白程楠虽然生气,却不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伸手就接过来小鹤递过来的衣服,快速的穿在了身上,并裹了个严实。
图用走到小鹤跟前,没好气的说:“你留下来照顾你的少谷主吧,本仙童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小鹤多谢仙童相送。”说着还向图用行了一礼:“有劳了。”
只是在小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图用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山洞外的密道里。
图用走后,小鹤也觉着寒冷无比,在包袱里拿了件厚厚的棉衣穿在了外面。
“少谷主,看来仙童不会再来这洞中帮衬了。”
“不来便不来,谁稀罕他!”
“少谷主和仙童之间关系应该缓和些的,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咱们毕竟是有求于人。”
“知道,你没看到,那小孩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处处与我作对,故意为难。”
“嗯,小鹤看到了,只是,咱们能忍还是忍一忍吧,等青儿姐姐好了,咱们就不用这么这般忍让了。”
“嗯。”白程楠点点头,觉着小鹤说的有道理。
“少谷主,这里是一些果脯,暂时可以充饥,你先吃上一些。”
白程楠和宋青一样,平时都爱吃些这种闲杂小食品,吃这小鹤带来的果脯味道觉着还不错,酸酸甜甜的,就多吃了些。
可,再好吃的东西,也奈不住一直吃。
光是果脯,白程楠一连就吃了三天。
此时,他再看到纸包里的果脯,胃里就是一阵翻腾,翻山倒海似的酸爽。
他竟然有些想念最初来这寒泉谷时吃的凉拌鱼腥草了。
那鱼腥草再看吃,但是也是有些咸味的菜,总比这些酸酸甜甜的果脯更合人胃口些。
“少谷主,时辰差不多了,冰桶里该换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那石桥处提水。”
小鹤年纪毕竟还小,那石桥处又凶险无比,每次提水都是白程楠亲自去的。
“不用,小鹤,还是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提水。”
白程楠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整个山洞就天翻地覆一般旋转起来。
小鹤连忙走过去搀扶住他,满脸关切的问:“少谷主,少谷主,你怎么了?”
白程楠借住着小鹤才站稳脚,他揉了揉双鬓的太阳穴,说:“有些眩晕,大概是因为饥饿所致。”
“饥饿?少谷主,那包袱里还有一大包的果脯,你若是饿了就先去吃些。”
听到小鹤说果脯,白程楠不但没有觉着好一些,反而眩晕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必,不必,我又突然觉着不饿了。”说着白程楠松开小鹤就要走。
可小鹤看着走路颤颤巍巍的少谷主,若是少谷主以这种状态去石桥提水,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跌落下去。
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鹤怕自家少谷主出事,就连忙走上前去,按住白程楠正拿水桶的胳膊。
“少谷主,你现在这样,断然是不能再去石桥了。”
“不碍事,不碍事。”
“少谷主,都是小鹤考虑不周,在这山洞中只吃果脯有怎么能行,你且去前院吃些饭菜,补充一下体力再回来。”
“你自己怎么能行?”
“可是,寒泉老人说这山洞中出了果脯外,并不能带其他吃食,你又不肯出山洞……”
“若是再这么熬下去,恐怕青儿姐姐还没醒,少谷主您就先倒下了。”
白程楠想想小鹤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自己若是贸然出了山洞,青儿突然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小鹤毕竟年纪尚小,虽然平常懂些药理,可这种事情,他定是处理不了。
正在主仆二人纠结之时,密道内的亮光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转头仔细看去,那拿火把之人竟是图用。
小鹤像是看到曙光一样,快速的朝图用走去,问:“仙童来了。”
“嗯,山洞内有什么事情没?”
小鹤连忙说:“有,有,我家少谷主他连续吃了三天果脯,再加上这山洞又极为寒冷,方才险些晕倒。”
图用看了白程楠一眼,面色发青,果然是脸色不太好。
“我是问桶里的那位姐姐有没有什么事情,又没问你家少谷主。”
“呃,青儿姐姐还是和几天前一样,每天昏睡,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鹤担心我家少谷主的身子,再这样下去,恐怕青儿姐姐还没醒,我家少谷主就已经倒下了,方才他还要去石桥提水,被我拦下了,我怕他水没提成反而因为突然眩晕掉到石桥下。”
“你倒是贴心。”
“我从小就伺候少谷主,自然是事事都先替他考虑。”
“你不用担心了,你家少谷主马上就可以脱离这苦寒之地了。”图用说话时看着白程楠,还特意提高了音调。
显然,他这句话也引起了白程楠的注意。
“仙童什么意思?青儿姐姐还没醒,我家少谷主是断然不会放心到洞外去的。”
“嗯,这位青儿姐姐的夫君寻到此处,非要见他的妻子,我们几人都不认识那人,那人说你家少谷主认识,所以我就来请你家少谷主去前院确认那人身份的。”
这些天,白程楠对宋青的尽心尽力,图用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只是千想万想,图用也没想到这冰桶里的姐姐竟然已经有了夫君。
哎,真是可怜了白程楠的一片痴心。
这时,图用倒有些同情起白程楠来了。
走到白程楠的跟前,图用说:“少谷主,请随我去前院一趟吧。”
“青儿她还没有成婚,哪里会有什么夫君,一看就知道是招摇撞骗的,不必理会,你且去前院回了便可。”
“啊?不对啊,老谷主说这位青儿姐姐是成过婚的,怎么少谷主却说她没有成婚?”
“我说没有就没有,啰嗦什么!”
“有没有又与我何干,我只是负责传话而已,去不去请自便。”
说完,图用转身便走了。
小鹤看到自家少谷主满脸冷若冰霜的模样,知道他是为何在生气。
可是,青儿姐姐毕竟是已经嫁了人,就算少谷主对她一片痴心,那也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这些天,少谷主为了青儿姐姐吃的苦实在是太多了,从前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也比不上这短短数日。
“少谷主,您还是出去吧,仙童这会还没走远,若是你不放心青儿姐姐,小鹤先去叫住仙童,让他在此守候片刻,可好?”
白程楠像是没有听到小鹤说的一般,仍旧是沉着脸不说话。
“少谷主?”
白程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看着小鹤说:“去吧。”
小鹤知道自家少谷主这是想通了,立刻起身走到山洞入口处,朝着密道喊了几声。
“仙童?”
……
“仙童?”
……
“仙童?”
小鹤再喊第三声的时候,才得到了图用的回应。
“怎么了?”
“仙童可否在山洞中与小鹤一同照看青儿姐姐片刻?”
“你家少谷主想通了?终于舍得离开了?”
“嗯。”小鹤点点头。
图用没有走出多远,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重新返回到山洞入口处,站在了小鹤面前。
小鹤走到白程楠跟前,低声叫了一句:“少谷主,”
白程楠抬头就看到了山洞入口处的图用,他手中的火把还没有熄灭,大概是等着自己出去时用来照明。
白程楠勾着嘴角冷笑两声,自己倒是真该出去会会赵卓远那厮,竟然把青儿害这么惨!
他笃定此场较量自己一定会赢。
起身时,白程楠拍了拍小鹤的肩膀说:“在此好生照料,我去去就回。”
“嗯,少谷主放心吧,小鹤医术不高,可有仙童帮衬着,不会有事的。”
白程楠点点头,大步朝密道走去。
从图用手中接过火把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你家少谷主也不是没有优点嘛。”
小鹤没听懂图用的话,疑惑的问:“仙童什么意思?”
“本仙童看你家少谷主倒是个痴情种,能对一个人如此坚持,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点。”
“仙童可能对我家少谷主有些误会,其实他优点挺多的。”
小鹤又叹口气,说:“哎,唯独这痴情不能算的上优点,我家少谷主可是吃了不少苦呢。”
“怎么?心疼了?”
“看着少谷主瘦削的模样,小鹤自然是不落忍。”
“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奴仆。”
图用走了是石凳前坐下,随手捏了一条果脯放在嘴里悠闲的嚼着,他看了小鹤一眼,说:“闲来无聊,不如你给本仙童讲讲你家少谷主与这位姐姐的故事。”
“嗯,也好。”小鹤点点头,也走到了石凳前坐下,和图用说起白程楠和宋青的事情来。
白程楠出了密道,就看到了坐在八仙桌旁的赵卓远。
虽然此时的赵卓远不似在京城时鲜衣华服,寻常百姓才穿的素衣着身,但,即使这样,也难掩他那份似乎天生就带着的风流不羁。
这一点,正是白程楠嫉妒的地方。
这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站在人前,总是这么耀眼。
赵卓远见到白程楠出来,连忙起身,客气的叫了一句:“白公子。”
白程楠冷眉一横:“你来做什么?”
“白公子说笑了,赵某自然是寻妻而来。”
“寻妻?在白某看来,青儿她早就不是侯爷的妻子了,侯爷说话还请自重。”
赵卓远听白程楠这口气,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赵某与青儿之间是有些矛盾,但再深的矛盾,无非也是我们之间的家事,赵某希望白公子尊重青儿的意愿。”
白程楠怒道:“青儿的意愿?侯爷可真会说笑,青儿已经昏迷数天,侯爷如何尊重她的意愿?”
“赵某方才已经谢过寒泉老人对青儿的救命之恩,也从白谷主那里听说这几天都是白公子在照顾青儿,不过,既然我这做夫君的来了,那以后守护青儿的事,就由我来做就好。”赵卓远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白程楠听赵卓远说话竟然没有丝毫理亏之感,顿时觉着此时真是厚颜无耻。
把青儿害成这样,青儿为了逃避他,才对自己如此残忍,以至于昏迷至今。
这个人,竟然,竟然还厚颜无耻的一路追到这里,并且还是以夫君的身份。
还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此厚的脸皮,真是世间少有。
“照顾青儿这件事情并非如侯爷想象中的一样简单,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若不懂医术,如何能把她照顾好。虽然侯爷现在的身份还是青儿名义上的夫君,那白某问一下,侯爷可懂医术?”白程楠准确的抓住了赵卓远的弱点。
其他的不必说,即使他有千万般照顾宋青的理由,只有一条不懂医术,就让他乖乖就范,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白程楠见赵卓远不再说话,而是低着眼眸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沉思。
白程楠心想,赵卓远大概是在找其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吧。
可是他知道,他必定是要白费心思了。
不懂医术,一切都是妄言。
正在白程楠洋洋得意的时候,赵卓远忽然抬起头,看着白程楠笑着说:“白公子有所不知,方才进去通知你的小仙童愿意陪赵某一起照看青儿,赵某虽然不懂医术,可那小仙童医术却是了得,不知白公子意下如何?”
白程楠惊诧的瞪大眼睛:“什么?你说图用!图用要帮你?”
“嗯,小仙童是个善良的孩子,见赵某思妻成疾,于心不忍,就答应了要帮赵某这个忙。”
白程楠在心里把图用骂了一遍又一遍。
善良?自己怎么看他却是个十足的专门与自己作对的魔鬼!
思妻成疾,于心不忍?
自己对青儿的一片痴心,难道在他图用眼里都是粪土,他就可以视而不见!
看来,自己上辈子真的欠他的,所以这辈子他才会专门破坏自己的好事。
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青儿和那赵卓远生了嫌隙,本打算着舍命相陪,青儿醒来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自己,从而能发现自己对她的一片痴心
可一切,竟然又要落空。
第一次,是他愚钝,没有发现青儿的女儿身,被那姓赵的捷足先登,可这次,他明明比自己来的晚,为何还要后来者居上?
上天真是不公平!
虽然赵卓远说的是合情合理,他是宋青的夫君,在她昏迷期间理应有他照顾,不懂医术没关系,他已经妥妥的找到了医术高明的帮手。
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呢?
白程楠一时真的是有些想不出。
方才出山洞前的豪言壮志,此刻像是被人从头顶狠狠的浇下一桶寒泉之水,透心凉。
但是,就这么让出,自己又真的是不甘心。
“赵侯爷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图用这个好帮手,那白某自然是不好再赖在青儿身边照顾了,可是,赵侯爷可知道青儿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
“赵某自然是知道,赵某欠青儿一条的命,所以才会想着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等她醒来后的第一眼便能取走我的命,这样赵某才会安心。”
白程楠这次是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眼前的这个人,那是在高高的朝堂之上受过万人敬仰的,自己小小一个白头谷的少谷主,论勇论谋自然都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他一心要照顾青儿,那自己一定是争不过他。
白程楠气馁的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自己儿子受挫,白道秀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这种感情的事,他确实是插不上嘴。
即便是有能说上话的地方,也是帮不了自己的儿子。
青儿这丫头的心,他知道,青儿这丫头的心早就在这赵侯爷身上了。
就算自己的儿子再痴心,也都是枉然了。
曾经多少次,自己暗中提醒儿子该放手就放了手吧,可每次他都是态度坚定的说自己认准了一个人就会倾尽一生来追随。
这痴情种,倒是随了自己,白道秀自然是知道劝阻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索性也不再多说,等着有朝一日儿子自己想通放弃,或者是能有另外一位姑娘走近他心里……
哎,白道秀暗暗的叹了口气,走到儿子旁边,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自己的儿子抬头看自己,白道秀才说:“楠儿,昨天为父收到你娘的飞鸽传书,今日天气转凉,你娘的腿疾又犯了,你且随为父一同回白头谷,照顾你娘吧。”
“什么?我娘的腿疾又犯了?她身边的丫鬟是怎么照顾的?我娘的房里,不是早早的就烧上了地龙么?怎么还会犯了腿疾?”白程楠满脸的担忧。
白夫人的腿疾和旁人不同,一到入秋天气开始转凉时就特别严重,疼的双腿发紫不说,连路都走不了,只能卧床休息。
白程楠平常又特别孝顺他的母亲,听到她犯了腿疾自然是既心疼又担忧。
“哎,地龙是早早的就烧上了,只是你娘她每天都要到谷口等你我父子二人,盼望咱们早日回去,受了风,这才犯了腿疾。”
听到自己的母亲,原来是因为思念自己,才遭了罪,白程楠顿时心疼不已,觉着都是自己对不起母亲,整天只知道由着性子做一些让母亲担忧的事情,真是不成熟。
怪不得青儿都没考虑过要和自己在一起呢。
如此一想,白程楠觉着自己真是太失败了,没有守住青儿,又连累了母亲,父亲也是因为自己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吃苦。
自己真是不孝,或者,自己真该回去了。
既然不能顾及两边,那自己只能舍弃一边了。
纵是有千万般的不甘心,但是白程楠还是随着父亲白道秀一起离开了寒泉谷。
赵卓远便成了后山伺候宋青的人,衣衫不解,果脯为食,石凳为铺……
这一守,便是半个月。
宋青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人,正疲惫不堪的靠在石桌上眯着眼睛休息。
即使这个人瘦削的像换了模样,可那一双自己熟悉的眉眼,宋青一眼便能认出此人是谁。
可是,自己不是死了么?
怎么会看到他?
他高高在上的侯爷,总不会殉情,追随自己而来了吧?
不过,他怎么会瘦成这般模样?
一连串的问题齐刷刷的涌进了宋青的脑中,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她想摇摇头,使自己清醒一些,奈何脖子像是僵住了一般,根本就动弹不得半分。
转动眼睛看看四周,虽然有跳动着的烛火,可四周仍旧是昏暗无比。
四周参差不齐的杵着各种形状怪异的尖利的石头,狰狞恐怖,彻骨的寒冷袭来,让宋青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里?
莫非是地狱?
自己这一生虽然算计过几个富家子弟,可再怎么说,那也算是劫富济贫,并不能算的上是作恶,死了不上天堂怎么还跑到这地狱来了?
宋青正在思索,就看到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她吃惊的瞪大眼睛,心想,这么小的孩子死了也下了地狱?
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恶?
这上天堂下地狱到底是个什么评判标准!
她想抬起胳膊叫这个孩子到自己跟前问个究竟,可,胳膊也像是僵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宋青使劲,试着把全身各个地方都动一动,可是,一轮力气过后,她发现自己能动的地方也只有一双眼睛了。
嘴巴张不开,舌头动不了。
此时,她唯有让自己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球来回的移动,想要引起那小孩的注意。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小孩终于注意到了自己。
宋青本以为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孩子会朝自己走来,可没想到那孩子却神色淡然的走到石桌旁,晃了晃眯着眼睛似乎是熟睡的人,说:“她醒了。”
语调中没有丝毫波澜,眼神中的平静也是他这个年龄孩子不该有的。
和这个孩子比起来,原本对什么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人却很反常,蹭的一下站起来,赶紧背过身去,慌乱的整理了一番衣衫,又迅速的转过身,看到冰桶里终于睁开眼睛的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咧着嘴笑个不停。
一个满脸胡须的人,裹着一身形状奇特的大氅,头上带着一顶八十岁老头才会戴的毡帽,耳朵上还被用狐狸尾巴做的护耳裹了个严实,此时没有往日的严肃不说,满脸还带着一种傻笑……
这样的一个莽汉,让宋青根本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从前那个杀伐果断的武阳侯赵卓远。
赵卓远还站在原地傻笑,图用却是冷静异常的走到宋青的跟前,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腕的脉搏处。
跳动虽然还是微弱,但是和前些日子却是大不相同,这种脉搏是寻常人大病初愈时才有的微弱,并不像之前她那种生命垂危的弱。
宋青盯着替自己把脉的图用,心想,这小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才十岁左右的光景竟已经懂的把脉。
自己十岁左右时,无非也还在熟悉各种草药的药理,虽然师父已经开始教给自己把脉,但每次替别人把脉,也都是跟在师父后面,等师父诊看过后,自己再跟着学习一番,并不像这小孩一般,竟然可以如此独立。
把脉?自己不是死了么?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么?
为何还会有人替自己把脉?
宋青心中正疑团重重,那小孩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了笑,语气略带嘲讽的说:“不用好奇了,你没有死成,这里环境是阴冷了些,却也不是阴曹地府!”
“……”宋青这次不是想说话说不出来,而是真的无言以对。
这小孩,如此厉害,莫非是会读心术不成?
图用不再理会宋青,只是撞了撞赵卓远,说:“大木桩,你不是说自己爱惨了你的妻子么,怎么现在她醒了,我倒没看出你有多激动?莫非前些天你告诉我的都是随便编的故事?”
“臭小子,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把青儿已经醒了消息告诉你师父!”
图用却不吃赵卓远这一套,不过不用他提醒,自己也是要把这事告诉师父的,哼,大木桩!
待图用走后,赵卓远才伸手摸了摸宋青的脸颊,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让人心疼的爱怜。
“青儿,你总算是醒了。”赵卓远轻声呢喃。
这话像是说给宋青听的,却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心疼,恨不得把她所受的苦难都换成自己来承受一样。
他不知道宋青舌头动弹不得还不能开口说话,只以为她是不肯原谅他,不屑与他说话,不过,这些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不肯原谅自己,那就让她继续恨下去便好。
她不肯开口与自己说话,那便一直不理便好,只要她不拒绝自己对她好就行。
即便她连自己对他好都要拒绝,那也没有关系,他只需要隐藏起来,偷偷对她好就行。
此行之前,赵卓远就已经打定了这样死缠烂打的主意。
他知道,自己的青儿是爱自己的,要不然,在得知自己是她的诛天仇人时,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想起那天匕首插在她胸口的画面,赵卓远就心疼的几乎要窒息。
如果可以,他宁愿那一刀是插在自己心口。
这样以来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当场丧命,青儿抱了仇,自己死得也算是其所,第二种就是挨了一刀却没死,那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纠缠她了。
不像今天这般,想要苦苦纠缠,却又有所忌惮。
“青儿,我知道你还恨我,不愿开口同我说话,可这都不要紧,我会倾尽一生都对你好,如果你嫌我缠着你烦了,没有关系,我随身携带匕首,你只需一句话,我便双手把匕首奉上,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宋青想说你这是何必,奈何自己却是不能说话。
“青儿,你怎么会如此傻,谁让你不痛快你惩治谁,为何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傻事!”
宋青听着赵卓远一句接一句的说个不停,她就只想告诉他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而且,这一刀下去,自己终于知道了丢了半条命是什么滋味了。
正如他说的一般,当时自己怎么会这么傻,那一刀怎么生生的就刺进了自己心脏里。
自己是有分寸的,那一刀绝对是足以致命的。
自己能苟延残喘至今,大多也是因为师父出手相救。
师父?
想到自己的师父,宋青胸口的伤又隐隐的犯起了疼。
没想到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父,竟然,竟然也是当年陷害父亲的人之一。
因为夫妻之情,她把赵家的仇恨生生的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可和师父之间的师徒之情,师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又该如何算?
师父怎么没有在自己的身边?
宋青心想,大概师父是觉着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才会故意避开的。
哎,避开也好,自己又何尝不是和师父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赵卓远不懂医术,宋青刚刚醒来,全身上下除了一对乌溜溜的眼珠能来回移动外没有一处能动,他也不敢随意碰她。
伸出手,想碰触一下她的脸颊,却又怕她脸颊也碰不得一般,抬起的手就在距离她分毫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图用动作还算是迅速,这会就听到他和他的师父寒泉老人说话的声音了。
赵卓远急于了解宋青的病情,便大步走到山洞口迎接。
刚走到山洞口,图用寒泉老人也刚好正要进来。
寒泉老人看到赵卓远的第一眼,显然是吃了一惊。
这个人,满脸胡须,双目赤红,眼下乌青一片,双颊因为瘦削而凹陷了不少……
看着眼前这个人,寒泉老人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十几天前那个俊逸洒脱的一副威武模样的壮汉联系在一起。
判若两人,对,就是这个词,判若两人。
“神医,”赵卓远恭敬的向寒泉老人行了一礼。
“嗯。”寒泉老人收起眼中的惊诧,微笑着对赵卓远点了点头,说:“不必多礼。”
宋青看着这个鹤发童颜的老神仙模样的寒泉老人,心想此人是谁?听赵卓远叫他神医,莫非他是赵卓远寻来的神医?
照这么说,自己这条命也算是赵卓远救来的?
寒泉老人已经走到了冰桶旁边:“丫头,醒了?”
把手搭在宋青的脉搏上,仔细斟酌了一会,寒泉老人才把手拿开。
赵卓远立刻问:“神医,我妻子她怎么样?”
“已无大碍,不过,她在这冰桶中一泡就是半个月,体内的毒虽已清楚,可她身体也因为寒冷而自我保护起来,你且把她抱出来,放置在旁边的冰床上。”
赵卓远赶紧把宋青从冰桶中抱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放置洞内那块玄冰冰床上。
待赵卓远把宋青安置好之后,寒泉老人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身边的图用。
图用会意的就把小瓷瓶送到了赵卓远眼前,把瓷瓶递给他。
赵卓远不知道瓷瓶内是何物,接过来拔下布塞闻了闻,一股腥苦之味扑面袭来,他连忙把布塞重新塞了进去。
“这老夫用金环蛇蛇胆炼制的药丸,你让这丫头服下,可以祛除她体内这些天侵入的湿寒之气。”
寒泉老人要自己把药丸喂青儿服下,赵卓远自然是不敢耽搁半分。
连忙扶起宋青,让她半躺着靠在他的身上,他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万分小心的就放到了她的嘴里。
此时她还没有任何的吞咽能力,幸好药丸入口即化,要不然,非卡在她喉咙里不可。
“鉴于她身子还极为虚弱,体温不能升高太快,所以不能让她接近任何货源,唯一让她尽快恢复的方法,也只有你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此话说完,寒泉老人就转身对图用说:“用儿,咱们走吧。”
图用年纪虽小,可是对于自己师父说的话,他还是能立刻明白的。
剩下的时间可是那对小夫妻的,他和师父当然不能杵在这里碍眼了。
图用快步走到洞口,点燃了火把,等师父走过来侯,搀扶着他缓步进了密道。
山洞内的玄冰床上此时就只剩下赵卓远和宋青了。
对于寒泉老人的建议,赵卓远自然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看他们走出山洞后,他便开始迅速的着手宽衣解带,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宋青。
可是只有意识的宋青,却是目瞪口呆了。
眼前的人可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这算什么,又要与仇人同床共枕了?
不可,不可!
可眼下,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脱干净了衣服,然后贴到自己身上,紧紧的抱住自己,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一句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卓远倒是谨遵医嘱,生怕有哪一处温暖不到她似的,见她的脑袋与他有一点距离,他连忙又伸出胳膊,把她的脑袋轻轻的挪到了他温暖的胸膛里,让她冰凉的小脸紧紧的贴在他怀里。
如此紧密的把宋青抱在怀里,空落落了这么久的心,突然就像是瞬间被填满一样。
虽然躺在这寒冷的玄冰床上,怀里又抱着一个浑身冰凉的人是非常不舒服的一件事情,可在赵卓远看来,这竟是世间最绝妙的事情。
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在这个极寒的环境里,他竟能满足幸福的眯着双眼,嘴里荡出来许久不曾见过的笑意。
在赵卓远看来,怀里的人儿就是他的全部,抱住了她,他在这世间活着才有意义。
赵卓远把宋青牢牢的圈在怀里,腾出来一只胳膊,大掌轻轻的拂上了她的脸,多么熟悉的触感,自己每每在梦中都会梦见这一刻。
如今真的实现了。
真的实现了。
被赵卓远又抱又摸,宋青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虽然身子做不出来丝毫的反抗动作,可她在心里早就挣扎了千万遍了。
啪嗒!一滴温热的泪水落了她的唇边。
液体顺着嘴唇的纹理慢慢的流到嘴巴里,浸润到已经恢复知觉的味蕾上……淡淡的,咸咸的……
竟是泪水。
是哭了么?
宋青睁开眼睛,想看个究竟,奈何自己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此时除了他壮硕的胸肌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为何要哭?
自己可从来都没见他流过一滴泪水,纵使他的母后离世时,他也只是自责伤神,并未流一滴泪水。
他这是怎么了?
宋青越是想看个究竟,想极力的扭动脖子,可觉着浑身越发的刺疼。
刺疼!自己这是有知觉了么?
,!
宋青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刚竟然能尝出来泪水的咸涩了,她试着手脚用力,看看自己能不能动。
费了半天劲,手脚仍然是动弹不得。
她集中精力,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自己的舌头上。
竟然能动。
宋青心中一喜,舌头能动就代表着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
“啊……”宋青试着发音。
竟真的有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虽然声音还很微弱,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真的发出声音了。
赵卓远大概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怀里发出的微微的声响。
他仍旧把她搂的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她又跑了似的。
“啊……”宋青仍旧在不断的尝试。
终于,在她尝试着第三次发声的时候,赵卓远注意到了。
听到怀里的人有动静,赵卓远连眼泪都没顾上擦,就低头叫她:“青儿,青儿?”
几声尝试后,宋青终于能断断续续的说话了。
“放,开,我。”气若游丝,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看的赵卓远猛的一愣,如此决绝的眼神,他见过……
“青儿,”
“放……开。”
“不放!”赵卓远像是豁出去一般,又把她搂的紧了几分。
“求,你,放开我。”
“青儿,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快别说话了,你若是要找我算账,也要等你身子好了之后才有力气。”
宋青像是采纳了赵卓远的建议一样,竟真的老实起来,就那么安静的任由他抱着。
她甚至是想靠他再近一些,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好让自己的身体快些复苏过来。
只有自己有独立的行动力了,自己才能真正的脱离开他。
赵卓远知道宋青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心里料定离她全身苏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远了。
一旦她有足够的力气了,想必第一件事就是推开自己,此时赵卓远就更加的珍惜自己能如此抱着她的时间。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自认为在感情方面就更是冷淡无比,可此时,他却真真的想矫情一把,真的希望时间就此停下脚步。
哪怕在这寒冷的山洞中待上一生,他也是甘之如饴。
……
宋青恢复了所有的体力,果然和赵卓远猜的一样,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他。
“我已经能动了,还请侯爷放手。”
即便是自己早就预料到的局面,听到宋青如此冷绝的语气,赵卓远还是很明显的错愕了一下。
对啊,她已经能动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这么继续抱着她呢。
自己可是她最厌烦,恨到骨子里的人。
即使心里是万般不舍,赵卓远还是按照宋青说的,慢慢的松开了她。
她双手撑在身下的玄冰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因为刚刚恢复了的缘故,此时她身子虚弱的很,脸色苍白不说,就连嘴唇也是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她比从前纤细不少的胳膊,赵卓远真怕她一不小心会摔在冰床上。
果然,她的胳膊根本用不上力气,一个踉跄,她整个人就朝冰床摔了下去。
赵卓远紧张的连忙伸手去搀扶,可她却是直接把自己无视了。
啪的一下摔倒后,她咬紧牙关,又挣扎着起身……
,!
看着宋青摔倒又重新挣扎着爬起来,如此重复着,赵卓远的心就仿佛是被人硬生生的剜了一般,疼的滴血。
他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霸道的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放开我!”宋青终于恢复了些气力,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赵卓远怒喝:“不要逞强了!”
逞强?宋青也瞪了回去,她这是在逞强吗?
她只是不愿意在依靠他的帮助而已。
不想再与他扯上任何的干系。
“放开,我没有在逞强!”
宋青因为奋力挣扎的缘故,本就只用一条衣带束腰的棉麻睡衣就揉搓皱在了一起,春色瞬间外漏。
她羞愤的瞪着赵卓远,让他收回视线。
可赵卓远却笑了笑,说:“还说不是逞强,你若执意如此,就不要怪我非礼勿视了。”
宋青紧紧咬着嘴唇,此时自己也真的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不过瞪着赵卓远的眼神又平添了几分愤怒。
赵卓远见她终于放弃挣扎安静下来,伸手拿来自己先前穿的厚棉大氅把她裹了个严实,替她遮住了一片春光。
宋青老老实实的被赵卓远包裹起来,然后她又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因为仅有的一件大氅被他包裹在自己身上了,宋青看赵卓远也只是穿了一件薄衫。
不过这薄衫,却和他以往穿的那些都不相同,没有丝毫的贵气,不要说皇家一贯的华丽之感,就连平常富庶商贾人家的珠光宝气都没有,粗布衣衫,和寻常百姓无异。
罢了,罢了,宋青摇摇头,心说,他穿什么衣服又与自己何干。
赵卓远穿戴好之后,回头对宋青说:“青儿,你先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先去前院问问寒泉老人你是否可以现在就出山洞。”
说完转身离开时,赵卓远还有些不放心的又回头看了宋青两眼。
见她乖乖的躲在大氅内,他才算是放下心来,快步出了山洞,朝前院走去。
寒泉老人?宋青从前是听师父提起过这个人的,他医术了得,却从不轻易替人看病。
一个如此仙风道骨的人,必定是不会为赵卓远的权势所要挟,恐怕他肯出手相救,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师父。
自己的师父,陆明风,宋青真的**佞小人联系不在一起。
哎,深深叹了一口气,宋青就陷入了对往事的沉思之中。
“青儿,青儿,寒泉老人说你可以出山洞了。”赵卓远兴高采烈的走到宋青跟前。
出山洞?师父有没有在外面?
自己出了山洞那不是就要和师父见面了?
见面后该如何?揪根问罪反目成仇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卓远见宋青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他蹲下来,伸手就想在她眉间替她揉一揉,可她轻轻的一转,就巧妙的避开了。
赵卓远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自嘲似的笑了笑,也对,现在她已经有了行动力,又如何会让自己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再碰她。
不过没有关系,能看着她平安无事,就好。
宋青躺在玄冰床上,虽然手脚已经能动弹,却是使不上很大的力气。
方才她挣扎了那么久,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可都是徒劳。
宋青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山洞。
而此时山洞中除了自己就只有赵卓远。
到头来,自己还是要依靠他。
宋青认命似的,眯上双眼,任由赵卓远弯腰把自己横抱起来,走出山洞。
因为山洞内光线昏暗,宋青还以为出去后亮光会刺的自己睁不开眼。
在密道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已经眯上眼睛准备好迎接刺眼的光了,可没想到,眼前竟然是昏暗一片。
屋内的光线和山洞内竟然是一般无二。
宋青觉着奇怪,心想莫非此刻正是黄昏时分?
她睁开眼睛朝门口看去,只看到木头门被紧紧的关着,在转头向门西边的窗子看,却看到本就不大的窗户上面糊上了一层暗黄色的油纸。
窗外的亮光被油纸隔断,透过来的也只剩下了微弱的昏黄的光。
宋青又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寒泉老人呢?方才赵卓远不是来这里询问自己能不能出山洞了么?怎么才这一会的功夫,就没了寒泉老人的影子。
心中疑虑重重,宋青只好开口问赵卓远:“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都有事出去了,你先在这里静养片刻。”赵卓远把宋青抱到了里屋,轻轻的把她放到了图用睡的小床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宋青探着身子往外看,只能看到透过油纸照过来的亮光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用说看天上太阳的方位来推断时辰了。
赵卓远也是在山洞了没日没夜的一连待了十几天没有出来过,方才出来问询,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时辰。
只不过,他觉着这光线太亮,吩咐了小宝把窗子都用油纸糊上。
“大概是上午。”赵卓远随便说了一句。
宋青好不容易愿意开口问自己话,他总不能用一句不知道就把她回复了。
大概是上午?
宋青心想赵卓远大概也是不知道,便没再多问。
不过,这屋里的温度,是真的比山洞内舒适不少。
自己因为裹着厚厚的棉质大氅,竟有些感觉到热了。
而且,肚子里也觉着空空的,像是饥饿的感觉,这种久违的感觉,提醒着她,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想吃东西,可是身边除了一个自己不想与他有多瓜葛的人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宋青吞了吞口水,心想,还是暂且忍上一忍,等其他人来了,自己再向他们寻求帮助也不迟。
打定主意后,宋青决定闭上眼睛先休息一会。
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赵卓远距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当然是能听到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看到赵卓远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宋青窘迫的别过头,不与他对视,也不想给他任何说话机会。
可赵卓远偏偏像是看不懂她意思似的,笑着走到她跟前问:“青儿,你可是饿了?”
对,是饿了,非常的饿!
可是宋青能说吗?不能说!
宋青逞强的不肯在赵卓远面前承认自己饿了,想吃东西了。
赵卓远了解她的脾气,也没准备非从她口中问出一二,直接出了屋门。
宋青见他突然走了,以为他是被自己恶劣的态度气走。
心想,走就走,没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自己也不需要他。
饿一会又有什么大不了。
咕噜,咕噜……
宋青越是想有骨气的忍受饥饿,可肚子却偏偏要和她作对,咕咕的响个不停。
宋青挣扎着坐起来,往后挪了挪身子,后背靠来身后的墙壁上。
她的身子异常的虚弱,即便是如此小小的几个动作,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成功的靠上墙壁后,她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来缓和方才挣扎时对自己身体的损耗。
等气息稍稍稳住后,她这才睁开眼睛,往屋子的四周瞧。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可毕竟是白天,对于屋里的一切摆设宋青还是能看的清楚。
屋里摆设简单的让人发指,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单人小床外,只有一张稍稍比这个宽一些的床,还有一个矮柜,矮柜上叠放着一摞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籍,靠近床边的地方则是放着一个褐色陶瓷大碗。
宋青探着脑袋往那大碗里看了看,竟然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大概是寒泉老人用来喝水的。
哎,方才看寒泉老人一副仙风道骨的半仙模样,竟会如此不讲究,喝水连个像样的紫砂杯也没有,竟用这粗糙的陶瓷大碗。
在屋里没有发现任何能吃的东西,宋青有些失落的低下头,伸手捂住叫声比刚才更大的肚子,轻轻的揉揉,试图缓解一下不适之感。
正在她揉肚子的时候,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心想来人大概是赵卓远,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宋青想重新躺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赵卓远已经断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走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太饿的缘故,宋青此时对食物的香味异常的敏感。
赵卓远还没走到自己跟前,她就已经闻到了青菜粥的香气。
肚子也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咕噜。咕噜。
他怕赵卓远嘲笑自己,所以有些自欺欺人的看向了别处。
“青儿,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赵卓远把粥随手放到了门口处的矮柜上。
他快步走到宋青跟前,替她扯了扯有些滑落的棉被,温声细语的说:“若是你想起来,等我来了扶你一把就好,你现在身子还太虚弱,不能太过用力。”
宋青没有理会赵卓远的关心。
她冷着一张脸,可嘴里竟然已经被口水充盈,吞咽吧,怕离自己太近的赵卓远听到声音,不吞咽吧,满嘴的口水,几乎要外流……
弄的她十分尴尬。
赵卓远替她扯好被子,又走到门口,端起了那碗青菜粥,慢慢的走到宋青跟前。
“青儿,这是红英给你熬的青菜粥,寒泉老人说这几天之之能吃这种稀烂的流食。”
宋青终于找到机会,趁着赵卓远说话的时候赶紧咽了一口口水。
空出口腔,她这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红英?”
赵卓远点点头,说:“红英和小宝夫妻二人都随我一起来了。”
张小宝随他一起来宋青倒是觉着正常,可红英为何也要随他们一起来?
宋青从师父口中听说过寒泉老人,也知道他所居住的寒泉谷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蓉城。
红英在京城可是有差事的,她跟着来了蓉城,那京城的饭馆呢,谁来打理?
红亮虽然精明能干,可他毕竟尚且年幼,不足以撑起那么大一个摊子。
赵卓远知道宋青在忧虑些什么,在她心里,那自然是以挣银子为乐。
他开口打断她的思绪,说:“小宝红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先喝点粥。”
香喷喷的青菜粥已经近在眼前了。
如何是好?
理智告诉宋青应该拒绝。
可理智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本能。
她竟然本能的张开了嘴吧。
可耻啊可耻。
宋青的表现,赵卓远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他刚刚进屋时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哄骗她多少吃上一口。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容易的就张开了嘴。
赵卓远心中一阵欣喜,连忙舀了一勺,凑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吹了几下后,又把勺子放到唇边,亲自试了试温度,觉着不凉不烫了,他才把青菜粥送到宋青嘴边。
看着他如此亲昵的举动,宋青觉着很尴尬。
自己本已打算与他再无瓜葛,可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在心里暗恨自己没有骨气,却又耐不住饥饿的纠缠,一番暗战下来,自己最终还是乖乖的咽下了那一勺清香无比的青菜粥。
红英做饭的手段,在整个西北那都是一流的。
就连一碗简简单单的青菜粥,都会被她做的如此美味。
一口下肚后,宋青就开始盼着第二口了。
可赵卓远像是故意要勾她肚子里馋虫似的,故意放慢了喂食的速度。
宋青没有办法,只能配合着赵卓远的速度,细嚼慢咽。
横竖不过就是吃了十几口,赵卓远就已经停下了,把勺子往碗里一放,拿出一条洁白的手帕,轻轻的在宋青嘴角擦拭几下,说:“青儿,许久未曾吃东西,寒泉老人特意交代过,第一次不能进食太多。”
“……”宋青哑然。
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她都还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竟然就不让吃了。
碗里还有大半碗粥,宋青还眼巴巴的又看了一眼。
心想,就这么放着,过一会岂不是就凉了,真是可惜,可惜。
正在自己替那半碗粥可惜之时,赵卓远收起手帕然后就端起那剩了半碗的粥自己吃了起来。
这半个月他都不曾出山洞,吃的东西就只是图用偶尔带去的果脯,此时他的饮食习惯也和宋青差不多,只能吃一点软糯好消化的食物。
刚才嘱咐红英熬粥时,就让她多做了些。
方才见宋青吃的津津有味,赵卓远也顿时生出许多饥饿之感。
宋青本来就没有吃饱,此时就更是看不得赵卓远吃东西,自己又不好多说,只好转过脸,闭上眼睛养神。
旁边终于没有了动静,估计是赵卓远吃完了剩下的大半碗粥。
他大概是看宋青闭着眼,以为她是睡着了,也不敢打扰。
轻手轻脚的把碗放在了门口的矮柜上,然后又走回来,坐在床边,安静的守着她。
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是不想说话,闭着眼睛佯装睡着,另一个是怕扰了熟睡之人的睡眠,保持着沉默,甚至连呼吸都被他刻意压制着。
时光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一分一秒的流走。
直到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宋青才睁开了眼睛。
“哇,好香啊,看来咱们今天又有好吃的了!”
说话的是个小孩子,大概就是自己在山洞中见到的那位寒泉老人的小徒弟了。
“哈哈,是啊,是啊,让为师去厨房看看,红英姑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宋青也想知道红英做了什么好吃的,可惜这间屋子门窗都封闭的太严实,自己连一点香味都闻不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睡着了赵卓远显然也是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睁开了眼睛,一抬头就看到宋青探着身子,仿佛是想看看院外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笑着说:“青儿,你安心在这静养,等身子养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赵卓远同自己说话时,宋青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直接把赵卓远无视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高高在上的侯爷,底线到底在哪里,自己这样的冷言冷语,他到底能忍受到何时。
宋青等着他受不了,等着他自己离开。
院子里的那师徒二人,定是转了方向去了厨房,这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不知道红英做了什么好吃的,把那馋嘴的二人留下了。
。
宋青的晚饭,仍旧是一碗清粥。
只是这次的不是青菜粥,而是马蹄黑米粥,本该是脆生生的马蹄,被小火精心熬制,已经熬变了口感,吃起来竟十分的软烂,用舌头轻轻的一压,马蹄碎粒就化成了一股甘甜的汁水,浸润到整个口腔之中。
马蹄的清香和着黑米的米香,只吃了一小口,就完全激发了宋青的食欲。
这次赵卓远端来的碗却不像上次一样大,而是一个精致的小碗,碗外壁上有镀着一层镶了金边的粉色紫罗花,就连碗口处也镶了一层金边。
宋青想着,这样的东西,绝对不是寒泉老人喜欢用的,大概是赵卓远差张小宝在附近新买来的。
替自己送饭的仍旧是赵卓远,宋青心想,这肯定是他特意安排了的,要不然,张小宝或者是红英二人,又怎么能让他高高在上的侯爷亲自做这种端茶送饭的差事。
寒泉老人和图用都到院子里去吃饭了,屋里又只剩下了宋青赵卓远两个人。
“青儿,这一顿可以多吃一些了,明天再吃一天清粥,后天就可以适当的吃些馒头素菜了。”赵卓远一边说话,一边喂宋青吃饭。
宋青仍旧是不搭理他。
“你想吃什么菜,我好让小宝去谷外买来。”
“……”
“小白菜可好?”
“……”
“要不然就吃些青瓜炒鸡蛋,既合你口味又不油腻。”
“……”宋青嘴上不说话,可心里已经开始在想青瓜炒鸡蛋那美美的滋味了。
“菌菇也不错,我方才听小宝说他在这山谷内采了不少,明天我再让他去采些新鲜的来。”
“……”
宋青仍旧沉默,只在心里哀求赵卓远不要说了。
宋青只盼望着这顿晚饭尽快的结束,这样自己就可以闭上眼睛装作睡觉,就不用再听赵卓远给自己描绘各种饭菜。
自己也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他送过来的粥,宋青都是一口就吃的精光。
赵卓远见宋青吃的快,还特意嘱咐她让她吃慢一些。
宋青哪里肯听,仍旧是按照她的速度吃。
本来盛粥的碗就不太大,被她这么一吃,没多大会功夫,碗中的粥就见了底。
把粥吃完后,她果断的就闭上了眼睛。
然后挪了挪身子,躺在床上,经过一天的休养,她觉着自己体力恢复了不少,挪动身子再也不用像刚醒过来时耗尽全身力气了。
现在,她稍稍用力,也能顺利的翻身。
就像现在,她就想翻个身,面朝里侧。
赵卓远见宋青想要翻身,他连忙放下碗过来帮忙,可过来时她已经成功的翻了过去。
看着宋青的后背,赵卓远微微失落了一下,不过那一抹失落是转瞬即逝的,他弯下腰替她扯好被子,才说:“青儿,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预料之中的,得到的回应仍旧是一片沉默。
赵卓远这次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了,淡然的转身出了门。
现在宋青已经能适应一些亮光了,所以,窗子上的油纸已经被撤了下来。
此时夕阳正好,昏黄带着些暖意的光透过木窗棂照射到屋子里,刚好洒到宋青的背脊上。
觉着后背暖暖的,宋青又转过身来,凝神注视着窗户,任由阳光照着自己的脸。
看到这久违的阳光,宋青才觉着自己是活着的。
以前的种种,此时在她脑中来回回放,真实又缥缈,可在宋青看来,那些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过去了梦境。
那场梦也不能说是一场噩梦,毕竟梦中也有许多甜蜜。
可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如今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要开始新的生活。
她在脑子里规划着自己以后的生活,想象着自己的余生该怎样才过的更肆意潇洒。
在她对未来的设想里,没有他赵卓远。
正在宋青出神之时,图用手里拿着一支桂花进了屋。
因为平常许多草药都是要靠鼻子来分辨气味的,用的多了,鼻子就异常灵敏。
图用刚一进屋,宋青就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她把视线从窗子上收回,移到图用身上。
这孩子,天生带着一种冷淡高贵气质,看着他根本就不像是寻常人家送来学习医术的。
宋青刚要开口,图用拿着桂花的手就往她跟前一伸,说:“给你的。”
“这是要送给我?”宋青一喜,心说这高贵小王子竟然肯屈尊为自己送花。
“切,送花,如此幼稚的事情,也只有院子里那位大木桩才会干。”
“大木桩?”
谁呀?宋青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心里如此想,嘴里也就问了出来:“谁是大木桩?”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长须大叔了。”图用语气中满是不屑。
宋青听到图用如此说赵卓远,差点笑了出来。
大木桩!天哪,大邑国堂堂武阳侯,竟被一个小孩子说成大木桩。
哈哈,不过这大木桩倒还挺符合他的形象,不苟言笑,高大威猛,嗯,像个大木桩。
图用见宋青没有要把花接过去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的催促道:“这花你要还是不要?”
宋青想起了刚刚图用说过的话,噗嗤一笑,满脸不屑的说:“对啊,送花这么幼稚的事情,我才不要!”
图用大概是没想到宋青会这么说,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女人,但是看自己父皇宫里的女些女人,个个对花都是爱不释手,若是父皇送的,那就更是悉心照料,即便是花已经干枯,她们仍旧是小心收藏着不肯丢掉。
怎么这个女人这么特立独行,竟然也觉着送花是件很幼稚的事情。
图用看着宋青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探究,想要看看她和其他女子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图用这上下左右的一打量,倒是让宋青生出几分尴尬来,这小孩,看什么呢,莫非是自己长相怪异?
呀,不会是经历这场生死劫后,自己变成了其丑无比的丑八怪了吧。
宋青骇然的赶紧摸了摸脸,好在除了比以往少了几分肉感外,并无其他异样,皮肤仍旧是光滑细致。
“小孩,看什么呢!我长的好看么?”
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小孩一本正经的模样,宋青就忍不住的想要调侃他一下。
小孩子嘛,就该有个小孩的样子,哪像眼前这个似的,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活脱脱的一个小木桩。
宋青心想,赵卓远少年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冷冰冰的,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论姿色,只能算是一般,再看身材,”图用摇摇头叹口气:“哎,太过瘦弱,没有肉感,只能算是下乘。”
在他们南诏国,女人可是以丰腴为美,像宋青这样的,连做宫女都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只能伺候一些不受宠的妃嫔,或者是在皇宫中最不起眼的地方做最下等的活。
宋青简直被图用的话惊的犹如五雷轰顶。
天,他真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么?为何说话竟如此伤人。
姿色,一般……身材,下等!
天,这话简直就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准确的就刺进了宋青的心脏。
旧伤未愈又平添新伤……
宋青简直要吐血了。
“你,你这小孩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为何会说出如此污言秽语,谁教你这些的?”
图用斜了宋青一眼,淡淡的说:“本仙童图用,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姑娘有何指教!”
这小恶魔一般的孩子,和昂儿差不多大的年纪,为何品性会差了这么多。
指教?别开玩笑了,她已经领教过他的本事,哪里还敢谈什么指教。
宋青接过图用手中的桂花,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仙童贵人事多,这花我先收下了,仙童还是赶紧去忙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宋青就闭上眼睛,不想再和这个小恶魔继续说话。
这下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赵卓远甘心被他叫做大木桩。
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样,说不过他,怕了他,才不得不接受大木桩这么耻辱的名字。
哈哈,宋青甚至能想象得到赵卓远向图用妥协时的场景。
一想到赵卓远黑着脸愣在那里被一个不及他胸口的小子叫大木桩,宋青就忍不住的想笑。
宋青好像是被人特意隔离了一般,明明小宝和红英也一起跟来了。
可这已经是自己醒来的第四天了,天天吃着红英做好的可口饭菜,就是不见她的影子。
就连张小宝这个好事的人,不知道为何如此安奈的住,几天来也不曾见他的影子。
只有图用这小子,有事没事的倒是来屋里转上一圈,可宋青是打心眼里怕了这小子,每次都是装做睡觉躲避过去,生怕这小恶魔又来贬损自己。
这几天,她觉着自己的力气正在逐渐恢复。
吃饭的时候已经不用赵卓远亲自喂食了,她已经能自己端碗拿筷了。
可每次赵卓远都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完才离开。
宋青对他的冷眼相对,似乎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赵卓远送饭时,手中还拿了一个用仙鹤草叶子包裹着的圆球。
仙鹤草的药理宋青自然是清楚,是用来恢复体力用的,这几天自己吃的小菜里,也掺了些仙鹤草切成的细丝,味道虽然有些苦,但是效果却很明显,自己明显的感觉到体力正在逐渐恢复。
“青儿,先把这个吃了再吃饭。”赵卓远已经刮掉了长长的胡须,又露出了他俊逸不凡的脸。
虽然比从先瘦削了许多,可此时的他看起来更是轮廓分明,比往日还要迷人许多。
宋青不敢多看下去,连忙收回视线,伸手接过赵卓远递来的仙鹤草圆球。
她把那小圆球凑到鼻前闻了闻,灵芝,甘草,天麻,虫草,三七,黄芪,都是一些进补的珍贵药材。
“今天已经是你醒来的第七天了,寒泉老人说今天吃完这一粒药,你的身体就基本上恢复了,若是躺烦了,也可以适当下床走动走动。”
说起寒泉老人,醒来这么久了,宋青和他也只是在山洞中见过一面。
自己在这屋里休养的这几天,竟然一面也没有见过这老头。
看这间卧房,简陋朴素,仅有的摆设也就是些书籍,应该是老年人的卧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自己占了的缘故,这老头竟然一次也没进来过。
直到宋青体力完全恢复自己起身走到院中她才知晓了寒泉老人为何这么几天都没有进过自己卧房的原因。
原来这老头是睡在赵卓远的马车上,去采日月精华去了。
宋青一出屋门,就看到图用赶着马车正要进门,本应该四周封闭的马车却像是被人特意破坏了一般,用来遮挡四面的木板全然没有了,整个马车车厢也只剩下了上面的顶棚。
而寒泉老人正悠闲的靠在四面敞亮的已经算不上车厢的‘车厢’里。
‘车厢’里寒泉老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醒来侯都还没有机会向他当面道谢。
此刻见到他,宋青正想上前向他问安道谢,可刚抬脚迈出屋门,胳膊就被人猛的攥住了。
“青儿,外面的霜露还没有消去,暂且不能出去。”
宋青本来见赵卓远睡的正沉,她没有惊醒他,而是悄悄的出了内间。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他。
宋青委婉的把赵卓远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拨开,疏远的对他笑了笑,说:“不碍事。”
嘴上说不碍事,可宋青此时还真觉着有些许凉意扑面而来。
刚才一出门,她就看到了院子里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尽,树下干枯的草上还覆盖了一层白霜。
宋青记得自己在大钟寺和赵卓远一别时也不过是刚入了秋。
看院子里的霜雪,俨然是已经过了霜降。
这一晃,竟然是小两个月。
宋青根本就不知道节气,只觉着屋里暖和,就以为外面也是秋高气爽,未曾想……
出来时,她也只是穿着身上的一套单衣。
本来她是准备在院中稍稍一停留就立刻回去的,可此时,偏偏赵卓远来阻止了。
她本能的就不想顺了他的意。
他让她回去,那她就偏不回去。
赵卓远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说她回去,胳膊被宋青拨下后,他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又进了屋。
宋青以为他终于放弃不再理会自己时,他却拿了一件披风,不容分说的披在她的身上,把她裹了个严实。
宋青还想拒绝,说自己不冷,偏生自己不争气的打了个喷嚏。
赵卓远站在她的前面,低着头把披风的带子利落的打了个蝴蝶结,才说:“是我想的不周到,这么些日子,青儿想出来透透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谢谢。”宋青疏远的对赵卓远说了句谢谢。
赵卓远眸中的神色黯了暗,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她的身后。
恰好此时红英端着一盆水正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宋青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快步走了过来。
因为红英已经知道赵卓远的在京城的脱身计划,张小宝让自己叫他老爷,那对于宋青,自然是不能再叫王妃了。
红英改口叫了宋青一声夫人。
“这会天还太冷,夫人怎么出来了,应该再等上一等,等太阳升高一些,稍稍暖和一些夫人再出来转悠。”
看着宋青瘦的比以往小了一圈的脸,红英顿时觉着心疼无比。
来了这么久了,自己都想看看她,可老爷把她保护的谁也不能近身,自己一直没有机会。
瘦了这么多,想必是吃了不少的苦。
红英想着,既然夫人能出来走动了,那应该是身子恢复的差不读了,这几天要多做一些好吃的,让夫人补补身子。
“红英,你怎么会来这里?”宋青在得知红英也来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红英想回答宋青的问题,可她看到旁边的赵卓远对她使了个眼色,就改口说:“小宝来了,红英也就跟着来了。”
刚才红英看赵卓远的神情,宋青自然是留意到了。
既然赵卓远有意隐瞒,那她也就不再探究。
“你先去忙,我在院里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夫人小心点。”红英嘱咐道。
“嗯。”宋青朝她点了点头,才迈步缓缓的朝已经停稳的马车走。
图用把马车挺稳后,麻利的一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师父,咱们到家了。”
“嗯?到家了?这么快,为师一不小心竟然又睡着了。”寒泉老人喃喃的起了身。
在图用的搀扶下,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
宋青还没来得及屈膝请安,就听到寒泉老人爽朗一笑,说:“哈哈,丫头也出来吸收天地之精华了?”
寒泉老人爽朗不拘一格,可宋青却是仍旧朝他屈膝道谢:“宋青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寒泉老人上前搀扶,捋着胡须笑着说:“老夫没出上什么力,不该受你如此大礼。”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前辈理应受下这一拜。”
“好,好,你这一拜,老夫就暂且替你师父受下吧。”说完寒泉老人就大步的走向了厨房。
留下宋青愣怔在原地。
替师父受下?听寒泉老人的意思,为救自己命出了大力的是师父?
可是师父呢?
“师父,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图用看了宋青一眼,也连忙追着快步走向厨房的师父去了。
红英来了之后,这师徒两个可算是享福了。
每天的一日三餐不但有炒的热菜,拌的凉菜,暖胃的汤羹,就连饭后的点心都是做的美味无比。
这不,师徒二人一回来,便是马不停蹄的争相往厨房钻,生怕有什么新鲜的吃食被另外一人抢了先。
老小孩,老小孩,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这一老一小,俨然就是两个没长大的馋嘴孩童。
“红英啊,今天是吃的什么?”寒泉老人见到红英两只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了两条缝。
狂追而来的图用,气喘吁吁的弯着腰,两手按着膝盖,喘粗气。
满头白发的师父,平常走个路都是慢悠悠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可是见了好吃的,竟然脚程这么厉害。
自己也就是比他出发慢了一些,可一路小跑愣是没追赶上这白头发老头。
图用等气息稍稍稳定了一些,才抬起头,对已经拿起一块桂花糕的师父说:“师父,您跑的也太快了,院中地面不平,你就不怕摔倒了。”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为师看到好吃的,那简直就是如有神助,脚下像是踩了五彩祥云一般呐,平稳的很,哪里会摔倒!”
说完又把桂花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着,仿若这桂花糕就是人间绝顶美味一般。
寒泉老人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图用也不理会他,径自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上端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盛着一块色泽鲜润的蜜枣甑糕,即使图用还没开始吃,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被扑面而来的浓浓的香味勾出来了。
寒泉老人的眼球也被图用手中的甑糕给吸引了去。
“用儿,你在哪找到的这个,为师怎么没看到?”
“哈哈,师父这就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为师看着你那个不错,快拿来给为师尝尝。”
图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甑糕,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遵从师父之命。
正不舍的想要递给师父时,只见红英又端了一个同样的小碟子出来,说:“你们呀,别挣了,这里还有好多呢。”
说着就把手中的甑糕送到寒泉老人手中,顺便接过了他还没吃完的桂花糕。
“神医,这甑糕是西北的特色小吃,这甑糕米枣交融,绵软粘甜,老幼皆宜,您老若是喜欢可以多吃两块。”
“好,好,好,只要是红英做出来东西,老夫相信一定好吃。”说完寒泉老人就咬了一口。
果真和红英说的一样,刚出锅的甑糕,特腾腾的,口感就更是绵软香甜。
图用在南诏国虽然贵为皇子,山珍海味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可这种具有大邑西北特色的米枣甑糕,图用却是第一次见到。
看师父吃的香甜,图用也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
甑糕入口,图用脸上的表情简直和他的师父寒泉老人如出一辙。
看来对红英做的甑糕也是非常认同。
这甑糕还真是老少皆宜。
“红英姐姐,这甑糕真好吃!”
图用看着红英满脸甜笑,俨然是脱掉了他恶魔的外衣,和寻常家乖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宋青摇摇头,深深的叹口气,想到图用对自己相貌身材的贬损,现在想想,她背脊还是一阵发寒。
“仙童喜欢吃,那姐姐以后常做给你吃就好了。”红英伸手摸了摸图用的头顶。
看的出来,红英对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是真心的疼爱。
大概是因为她有个年龄和图用相仿的弟弟的缘故,做起这种带着母爱光辉的动作来,很是顺手自然。
宋青就不一样了,虽然和昂儿待过一段时间,可昂儿对自己总像是隔了些什么,并不似红英红亮姐弟那般亲昵。
红英见宋青和赵卓远走了过来,连忙向他们招呼说:“屋里有刚出锅的蜜枣甑糕,老爷夫人要不要也尝一尝?”
宋青见图用吃的那么香甜,自然是想尝尝红英做的蜜枣甑糕有多美味,连忙点头说:“好啊,好啊,给我来一块。”
赵卓远却很谨慎的走到寒泉老人跟前,问道:“神医,这种甜食,青儿现在可否能吃?”
寒泉老人边吃东西,边点头,说:“现在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只要不是辛辣刺激的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不过量。”
“谢神医指点。”
听到寒泉老人如此说,赵卓远才算是放下了心,对红英说:“去,给夫人端一块,记住,一小块,不要过量。”
“是,老爷,红英知道了。”
说完红英就转身进了厨房,一手端了一个碟子,里面的甑糕也是一块大一块小。
宋青伸手想要去接盛了大块的那一个碟子,红英却伸手把小块的那一个碟子送到她手中,笑着说:“夫人,这个是您的。”
宋青不想让红英为难,也只好把小块的那一个碟子接过来。
看宋青如此听话,赵卓远心情愉悦的笑了笑,也接过碟子。
他在流河镇住了那么久,自然不是第一次吃蜜枣甑糕,再加上他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吃甜食,这种东西也就是吃过一次就不会再想吃第二次了,可看到眼前的三人都吃的那么香甜,自己竟然也有些馋了。
红英见老老少少的四个人站在厨房门口,一人端着一个碟子就开始吃,一点也不讲究。
她连忙说:“这会子院中还有些凉意,大家不妨到屋里吃吧,我还煮了一些油酥奶茶,配着甑糕是最合适不过了。”
“嗯,好,好。”寒泉老人第一个就去了厢房。
因为小院里家具紧张,吃饭的桌子也只有先前摆放在堂屋里的那张八仙桌可坐。
可又因为宋青要在堂屋静养,他们也只好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挪到了厢房,临时在厢房吃饭。
霜降已过,天是一天比一天冷。
而宋青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这天,天气又是晴了个大好,一向早起的宋青,却是在阳光照晒到屋子里的时候才起来。
赵卓远已经在她的要求下搬出了堂屋,昨夜好不容易是她一个人,突然间又觉着清净,就拿起寒泉老人摆放在矮柜上的医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
睡晚了,早上才醒的比以往晚了许多。
“啊哈……”宋青打了个拖着尾音的哈欠出了屋子。
这一出门,就看到张小宝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恰巧走到了厨房门口。
宋青鼻子灵敏,一下子就闻出来竹篮里散着的是桂花的香气。
她突然就想到了前几天图用拿进屋子里的那枝桂花,那天,自己还没有出过屋子,并不知道时节。
可今天她已经知道是过了霜降,为何这里还有桂花?
一时好奇,宋青就迈步朝厨房门口走去。
张小宝也看到了她,连忙起身对她行礼:“夫人,您起来了。”
“小宝,不要一口一个夫人的叫,我听着不舒服。”
“那还是小宝叫的少了,夫人多听几遍以后就会觉着舒服了。”张小宝嬉笑着对宋青说话。
“油嘴滑舌。”
宋青走到竹篮前,蹲下身子,捏了几粒淡黄色的桂花,低头看了看,看到桂花的新鲜的,就扭头问:“小宝,看这些桂花都是新鲜的,可是现在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新鲜的桂花?”
张小宝也走到竹篮前,蹲下身来,捧了一把桂花到鼻前闻了闻说:“夫人有所不知,这寒泉谷可真是个好地方,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我也好奇的很,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桂花开,对了,夫人,不但有桂花,而且还有很多的新鲜菌菇生长。”
“什么?菌菇?”
“对,等哪天夫人身体好了,小宝带您过去看一看。”
“我的身体早就已经好了。”宋青抬头看了看天,说:“今天阳光晴好,不如咱们今天就去吧。”
“什么?今天?”张小宝一脸为难。
“怎么?不行啊?”
张小宝挠了挠头皮,说:“可是老爷今天没在家,小宝我做不了主啊。”
“我要出去,与他有什么关系!”
“夫人,您就别为难小宝了,老爷可是下过死命令的,没有他的陪同,您是不能出这院门的。”
“什么!这是什么霸王命令,我是有人身自由的,他凭什么约束我的自由!哼,我今天还非出去不可了。”
说着宋青抬脚就走。
张小宝连忙走到她前面,张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不可,夫人不可!”
“闪开!”
“夫人,”
“你若是不放心,那便陪我一起去,若是不愿意陪同,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好吧,既然夫人执意要去,那小宝只好舍命相陪了。”张小宝自然是知道宋青的脾气。
“这还差不多,你本来就不是他武阳侯的书房里是书童了,为何还要惧怕他。”
张小宝看了看宋青,张了张嘴,想要替自家老爷辩解些什么,可想到老爷的告诫,他又迅速闭上了嘴。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这刚一走到大门口,就碰到了背着背篓进门的图用。
图用对宋青态度不怎么样,可对张小宝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可是红英的夫君。
见到张小宝,图用笑嘻嘻的叫了声小宝哥。
“小宝哥,这是要去哪?”
“夫人想出去走走,老爷恰好不在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就陪她出去转转。”
“哦,大木桩在东边树林里砍柴,不过他带的水喝完了,方才见到我还让我给他送些水过去呢,你们刚好也要出去转转,不如就去那小树林吧,顺便再带上一葫芦水去。”
“我看行。”听了图用的话,张小宝喜出望外的对宋青说。
宋青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行什么行,我们你们就是故意的。”
看着宋青气的双颊鼓鼓的模样,图用偷偷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赵卓远把宋青保护的有多好了。
张小宝肯定是拧不过她,才同意陪她出去的。
图用知道,若是让小宝哥家老爷知道了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擅自带他夫人出去的话,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图用对张小宝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去拿水。”
“好,好,仙童快去。”
张小宝满脸歉意的看着宋青,说:“夫人,我方才说的山谷距离这里有些远,不如等明天,让老爷陪您一起去。”
“怎么?让你家老爷陪我去,路就变近了?”
“呃,夫人真会开玩笑,呵呵。”张小宝挠着头皮尴尬的笑了两声。
说话的功夫,图用就拿了一个大葫芦过来,他把葫芦递给张小宝说:“去吧,就在东边的小树林里。”
“嗯,好。”张小宝应了一声,把系着葫芦的绳子扛在肩膀上,又转脸对宋青说:“夫人,咱们走吧。”
宋青没搭话,却也是跟着张小宝往什么小树林走。
图用说的果然没错,那小树林距离小院并不是很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宋青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嘭嘭砍柴的声音。
“夫人,我听到砍柴的声音了,肯定是老爷,听这声音,距离咱们应该不远。”
“嗯,你去送水吧,我在这里欣赏林间风景。”
张小宝四处看了一下,说:“夫人,您看,这附近的树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景色可欣赏?”
“要你管这么多,我就是喜欢看这种萧条的景色,怎么,不行啊?”
“夫人,这景色也太过萧条,这荒芜的景色,看多了会让人心情低落,咱们出来本来就是散心的,可要是出来转了一圈心情反而低落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青伸出手,做出要打张小宝的模样,恐吓到:“净说些歪理,再多说一句,看我不打你!”
张小宝连忙躲闪:“啊,夫人不要啊,小宝说的句句属实,都是替夫人着想,夫人身子才刚刚恢复,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才行。”
“行,行,行,算我服了你,行吧。”
“小宝多谢夫人体恤。”
“走吧。”
争论一番,宋青败下阵来,主仆二人这才朝着不远处发出嘭嘭声的地方走。
宋青看到赵卓远,因为衣服的下摆太碍事,而被他毫不顾忌的掀起来,塞在腰间,双手抱着砍柴刀,正闷头朝一棵干枯的树干上使劲砍。
这种粗活,哪里是他堂堂一品王侯干过的?
可看着眼前的人,却是做的异常顺手,好像生来就是每天砍柴烧火的农夫。
不过,因为他的身材太过魁梧,比寻常百姓要壮硕许多,这么看去,竟然只能用‘山野莽夫’四个字来形容。
赵卓远虽然是在卖力的砍柴,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察觉力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听到有动静,他停下来,直起身子,就看到了正朝他这边看的宋青张小宝二人。
赵卓远脸上明显的是吃了一惊的表情。
“老爷!”张小宝先叫了他一声。
赵卓远把手中的砍柴刀往那棵大树上使劲一砍,柴刀就嵌进了木头之中。
他看了一眼站在张小宝旁边的宋青,又把视线移到张小宝身上,问:“你们怎么来了?”
张小宝把背在身后的水葫芦拿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就往赵卓远跟前走。
“我和夫人是特意来给老爷送水的。”
赵卓远看着张小宝手中的水葫芦,又看了看自己带的葫芦,有些疑惑。
自己出来砍柴时都会带水,小宝是知道的,为何今天会突然想到要替自己送水。
张小宝显然是看出来赵卓远的疑惑,他连忙解释说:“是图用小仙童告诉我们,说老爷带的水喝完了,让他送点水,他有其他的事要做,正好夫人和我闲着没事,而这小树林离小院也不远,所以我和夫人就来了。”
赵卓远看了看宋青,见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自然知道方才的话是小宝编来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
“放下吧。”赵卓远向张小宝指了指自己放水葫芦的地方。
“好的老爷,那我就把水放下了。”
“嗯。”
张小宝放水葫芦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卓远自己带来的那一个,他以为老爷带的水真喝完了,就说:“老爷,我把这个空葫芦先带回去了。”
赵卓远还没来得及阻止,张小宝的手就已经攥上了另外一个葫芦的瓶颈,用力往上一提,却发现里面至少还有半葫芦的水……
张小宝立刻明白,原来方才图用说的是假的。
他又想到图用别有深意的冲自己眨的那几下眼睛,才明白,原来图用那小子是在帮自己。
老爷大概也已经猜出图用说话的用意,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看到夫人来了,也就将计就计,并未拆穿图用的谎话。
“小宝,我先去别处走走。”
宋青见张小宝拿个葫芦都如此磨叽,这分明就是赖在这里不肯走。
再加上赵卓远的眼神时不时的就在自己身上打转,宋青觉着尴尬,才催促他赶紧离开。
“好的,夫人,小宝马上来。”小宝拿起那剩了一半的葫芦站起来就朝宋青这边走。
刚走出几步,赵卓远就叫住了他说:“把那边的碎柴绑成捆再走。”
“啊?”张小宝有些为难的看看宋青。
宋青则是板着脸,没有做出回应。
赵卓远故意让张小宝留下来的意图很明显,他明明是想让宋青在他跟前多停留一会。
张小宝也是两面为难的看看自家老爷又看看自家夫人。
心中不免悲鸣,这两人暗中较量,为何受伤的总是自己。。。
斜着眼瞄了瞄旁边散落了一片的碎柴火,张小宝纠结万分,心里琢磨,这柴火自己的捆还是不捆?
正在张小宝两难之时,宋青开口说话了:“小宝,你留下来捆吧,我先到前面走走。”
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已经迈开步子往她手指的方向走了。
可刚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出来赵卓远的质问的声音。
“难道夫人不留下来一起帮忙么?”
宋青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
她为什么要留下来一起帮忙?
果然,下一句就听到赵卓远说出了原因。
“难道夫人不吃饭?吃饭就应该出一份力?”
“……”宋青哑然。
这话,这话,十分有道理。
他堂堂一品王侯都如今这般模样的砍树劈柴,而自己,竟然白吃白喝了这么久。
被赵卓远这么一说,宋青觉着如果自己此时走了,那以后肯定就再也不好意思理所当然的吃饭了。
从前自己的身体虚弱,劳作不得。
可今天,自己执意说已经恢复如初,还非要出来溜达。
既然身体已经恢复了,那做做这捆柴和的小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宋青愣在原地不动,赵卓远则是双目如炬的盯着她的背影,张小宝站在旁边看着这么诡异的场面,心里一阵唏嘘。
正在张小宝哑然之时,宋青突然转过身来,对呆愣的他莞尔一笑,说:“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一起捆柴!”
“啊,哦,好,好,夫人,小宝马上就过来。”
说话时,张小宝还特意看了赵卓远一眼,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着,伸手从旁边的树干上把柴刀拿了下来,弯腰继续嘭嘭的砍了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好久都不曾看到侯爷如此笑过了。
张小宝心里也是一阵开怀,连忙走到那一片碎柴前手脚麻利的收拾柴和。
和张小宝相比,宋青做这些活丝毫不逊色,甚至好要比他更得心应手一些。
“这根应该放在这一捆中,没看比其他的要长很多吗!”宋青把张小宝手里的那根相对比较长的柴和拿过来,放到她面前的那一捆中,用半干的藤蔓熟练的捆起,打了个结,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而张小宝,还在为打结的事头疼,左拧又转的,可藤蔓偏生像与他作对似的,系上又开,开了又系,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一捆柴也没绑好。
“小宝,你是侯府的假下人吧?”宋青笑着问张小宝。
张小宝没听明白宋青的话,疑惑的看着她问:“夫人真会说笑,我可一直都是老爷身边的下人。”
“切,就算是下人,那也是高人一等的下人,要不然怎么连绑柴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做。”
宋青见张小宝哑然,就指着他说:“怎么了,被我说对了,是不是?”
“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小宝一直都在老爷身边做书童啊,平时做的都是研磨拿笔这些事,当然不会捆柴了。”
宋青虽然手脚利索,可毕竟身体才刚刚恢复,不能干太多的活。
赵卓远故意叫她留下,也只不过是想让她留下来多陪陪自己。
没想到,她竟然又在小宝面前逞能。
看她那不要命似的捆柴,心想,她肯定是想快点把这里的活干完,好快些离开这树林,远离自己。
想到此,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快。
手上柴刀的力气忽然比方才大了许多。
只听咔嚓一声,方才自己砍了几十下都没断是树,就这么狠狠的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后,张小宝还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而宋青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仍旧埋头捆着她面前的碎柴。
“呀!”宋青突然抬起胳膊,把手抬到她面前。
“夫人,怎么了?”张小宝连忙问。
“没事,好像是扎了根木刺。”
“怎么没事,夫人你看,都出血了,那刺肯定扎的很深。”
张小宝正想探过身子仔细看看,可刚刚伸出脑袋,就突然觉着后背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扯了一下。
然后,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蹲坐在林中干枯的草地上。
幸好草长的比较厚,自己这一跤才不至于摔的太痛。
张小宝从草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自家老爷已经取代了自己方才的位置,单膝跪地,探着身子,一手托着夫人的手,既关切又心疼的说:“怎么不小心一点!”
“一根小木刺而已,不劳侯爷费心。”宋青疏远的就想把手从赵卓远手中抽出。
可赵卓远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做,早就做好准备的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他用力攥住她的手腕,不容置疑的说:“别动!”
宋青正想说‘凭什么要听你的’,这话还没说出来,赵卓远就已经伸出两根手指,用力的捏挤她右手食指扎了刺的地方。
扎刺本来还没有多疼,可被赵卓远这么用力一捏,宋青倒是觉得疼痛难忍。
她呲着牙,倒抽一口气:“嘶……”
“忍一忍,若是不把刺即使取出,恐怕手指就要红肿溃脓了。”
“……”宋青看了赵卓远一眼,没有说话。
他莫非忘了她是郎中了么,自然是知道这些,还用他在这里多说。
不劳他费心,并不是说她就任由这根木刺留在手中不管了,而是可以让小宝帮忙,小宝若是取不出,那她也可以等回到寒泉老人的小院时再用针把刺拨出。
总不会像他说的一般,任由木刺留在手中红肿溃脓。
木刺终于被赵卓远挤的露出了头,他一只手还保持着捏着的姿势,腾出另一只手,把那跟刺小心翼翼的捏了出来。
因为刺突然被取出来,而他捏着她手指的手还没有及时松开,所以在木刺取出的瞬间,她指尖上就迅速的渗出了一颗血珠。
宋青见刺已经被取出,她正想缩回手,可赵卓远头猛的一低,张嘴就含住了她手指流血处,替她吸干净了那血珠。
这些日子,因为自己对他态度疏远,他虽然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每天照顾她,可是除了在山洞中替她取暖那次外,他再也没有做出过越轨的事情。
宋青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这样……
宋青确实被赵卓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
她长大嘴巴,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后,才结结巴巴的指着赵卓远说:“你,你,你,”
一连说了三个你字,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赵卓远看着宋青气呼呼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自责,反而是咂咂嘴,像是吃到了人间美味一般。
“夫人,木刺已经取出,你到旁边等着,剩下的这些让小宝来捆就好。”赵卓远指了指不远处的矮丘。
那处矮丘四周没有树,干枯的草地平整的像是一张金色的丝绒地毯,阳光照射其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来,一看就是个温暖晒太阳的好去处。
“不必了。”宋青自然是不会领赵卓远的情。
她现在就是与他对着干,他让她向西,那她偏偏就向东。
宋青觉着,自己除了对赵卓远冷漠外,那剩下的事情也就是和他对着干了。
否则,好像就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流了。
经过这些日子,赵卓远已经吃透宋青的套路了。
他转身走到那棵刚被自己砍倒在地的枯树旁,弯腰捡起柴刀,使劲把早已经干透的树枝砍下,然后转头对宋青说:“小宝,把这些也都捆了,不捆完不能回去!”
宋青郁闷,赵卓远今天是摆明了要与她过不去。
他明明是恶狠狠瞪着的人是她,而他却故意叫了张小宝。
“知道了,老爷。”小宝不敢忤逆。
两位主子的暗战,他最好是少说话多做事,免的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最后唯一受伤的那一个了。
张小宝机智的赶紧跑到旁边那棵大树旁边捡拾散了一地的树枝,按长短分成捆。
宋青站起来,拍拍手,大摇大摆的满是不服气的走到张小宝身后,说:“小宝,别捆了,咱们只是来送水的,既然水已经送到,那咱们就应当走了。”
张小宝停下来,抬头看着宋青,眼神中都是犹豫:“可是,”
可是这是老爷的吩咐,他如何能走。
宋青瞪着张小宝训斥道:“可是什么,你今天的活是负责收集桂花,又不是砍柴,你桂花收集够了吗?”
“呃……”张小宝能说已经收集够了吗?
当然不能,若是这么说,那不是摆明了和夫人过不去吗。
可是,他能说没有收集够吗?
肯定不能,若是这么说,那自己不是摆明了和老爷过不去吗?
张小宝挫败的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吱声。
果然,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啊。
自己刚才就不应该来……
世上总是没有后悔药可买,张小宝后悔的捶胸顿足。
心中暗自打算,以后遇见老爷和夫人都要躲着些。
这两人碰面,总不会是和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一不小心,利箭总会不小心伤到第三人啊。
还有,回去要劝红英也小心点。
“呃什么呃,快些回去收集桂花,若是收集不够小心红英拿洗衣棒槌打你!”
张小宝抬头看了看赵卓远,眼神中满是期盼,他期盼着老爷能发发善心放自己一马。
哎,终究是奢望啊。
“看什么看,快捆柴和,捆不完不许回去!”
苍天……小宝掩面哭泣……
在张小宝左右不知所措时,他却听到了图用的声音。
回过头,果真看到图用提着一个食盒朝这边走。
小宝心想,天无绝人之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他连忙站起来,大步朝图用走去,激动的伸出双手,攥住图用说:“仙童,你可来了。”
“怎么?小宝哥知道我要来?”
“我不是知道你要来,而是盼你来都快盼疯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小宝冲图用使了个眼色,说:“这不,两个人又别扭上了,我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幸好仙童来了,真是救我与水火之中。”
“小宝哥言重了,言重了。”图用冲张小宝笑了笑说:“小宝哥的难处,我帮你解决了。”
“真的?”张小宝喜出望外的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孩童。
这个小孩,真的是不一般,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
在遇到他之前,小宝觉着红亮就已经比同龄孩子要好许多了。
可是在认识图用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小孩和红亮差不多的年岁,心智却不知道要比他成熟多少。
“当然是真的。”图用点点头,把食盒放到小宝手上。
小宝高兴的接过食盒,如若这小家伙能替自己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别说是提食盒了,就是现在让他提满满的两桶水,那他也是甘之如饴。
没有食盒碍事,图用走起路来自然是就不那么费劲了,再加上他本身就经常在树林中穿行,所以,走起来就更是轻快无比。
眨眼的功夫,他人就已经走到了宋青和赵卓远的跟前。
宋青看到图用,先是有些小小的吃惊,问他:“你怎么来了?”
“红英姐姐让我来的。”
此时张小宝也已经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他收到图用的指示,便把食盒放到地上,打开。
盒子里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精致的吃食,而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蒸面条,只是这面条上面撒了一层辣椒,胡椒粉,盐巴等调料后又用滚烫的油泼了一遭,西北称这种面食为油泼面。
味道辛辣刺激,面条弹力十足,是补充体力最好的食物。
图用端出那一碗油泼面,递到赵卓远的面前,说:“大木桩,这面虽然是出自红英之手,可是我来的时候却听红英姐姐说这是夫人的吩咐,夫人听说大木桩在树林砍柴,就让做些大木桩喜欢吃的东西送来。”
赵卓远在西北生活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西北的口味。
他一向不喜欢油腻,可这油泼面却是例外。
油泼辣子香喷喷的味道已经飘到了鼻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油泼面,赵卓远扭头看了宋青一眼,看她满脸茫然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她吩咐的。
图用着家伙又再说谎了。
这家伙,还真以为他是大木桩了。
不过,此时,他还真得充当一下呆愣痴傻的大木桩。
赵卓远捧着手中的碗,满是感激的看着宋青,说:“青儿,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关心我了,没曾想,没曾想你竟然还会偷偷的对我这么好……”
宋青一阵错愕:“你说什么呢,别瞎说,我才没有偷偷的对你好!”
正在宋青和赵卓远二人为了有没有偷偷对他好的事情争执,而图用早已经拉着张小宝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等宋青回过神时,这小树林竟只剩下了她和赵卓远两个人。
竟然偷偷走了!宋青心想,回去看她不好好惩治他!
树林里既然只剩下了宋青和赵卓远两人,宋青本以为赵卓远会趁此机会又对她奚落一番,她在心中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宋青偷偷的看了赵卓远一眼,他竟然像没事人一般,重新走到刚被他砍倒的枯树旁,重新拿起柴刀专心的砍了起来。
把树枝都砍下来之后,他又蹲在地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藤蔓开始捆柴。
宋青站的累了,索性就走到他指给自己的那一处阳光很好的矮丘处坐下。
暖暖的太阳,晒在身上,宋青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
她是被赵卓远叫醒的。
“青儿,醒醒,咱们该走了。”赵卓远轻轻的抬起宋青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试图把她叫醒。
“嗯?”美梦被人打断,宋青皱了皱眉,挣扎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赵卓远紧贴在她面前的脸,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所以在她看来,赵卓远的脸比平常放大了许多倍。
不过,这个距离,却是极为暧,昧的。
先前两人还是恩爱夫妻时,他们经常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额头抵着额头,很是亲昵。
这样的亲昵的动作,可惜此时宋青看来却是极其压抑,别扭,甚至是抵触。
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想那些永远都不再有可能的东西。
宋青低下头,在心里狠狠的咒骂自己,骂自己没出息。
“青儿,咱们该走了。”赵卓远见宋青睁开了眼睛,就又叫了她一遍。
宋青别过脸,不想看眼前的人,可一转过头,就看到了披在自己肩膀上的衣服。
衣服上还有自己曾经熟悉的味道……
如此的熟悉,先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味道,可今天,却让她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吓到了一般。
她嗖的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扯掉身上的衣服。
可是因为起来的太快,她竟然一阵眩晕。
脚下一轻,整个人就朝一侧倒了下去。
宋青却没有害怕,她知道,以赵卓远的伸手,肯定不会让她就这么倒下去。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她身子才刚刚有些倾斜,就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接住,然后就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青儿,怎么如此不小心。”
“放开我!”宋青冷冷的说。
“好。”赵卓远应了一声,竟真的就松开了手。
“啊!”这次宋青倒是很吃惊。
第一次摔倒时,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自己,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放开手。
心里没有准备,她才会大惊失色的尖叫出声。
在她快要摔到地上时,竟然又被他接住。
出于本能,在赵卓远接住她时,她竟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显然,赵卓远也没想到宋青会抱住自己,两个都没想到的人,都是吃惊的定格住了。
宋青被赵卓远抱着,而她则是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瞪你的安静的对视了好一会。
天空中飞过一只飞鸟,那鸟儿偏偏就不是安静的飞过,而是尖叫一声。
这一声,才把两人叫回了神。
赵卓远先回过神,可他心里却是不想放开,就想这么紧紧的抱着宋青。
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紧紧抱着不肯松开。
宋青就不一样了,虽然回神晚了一些,可刚一回神,她就立刻松开了赵卓远。
“你,”宋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卓远笑了笑,心情大好的问:“青儿有什么吩咐?”
宋青没想到赵卓远会用如此轻浮的态度给她说话,顿时不顾后果的说:“放开我!”
“青儿当真要让我放开?”
“放开!”
赵卓远见宋青是真的生气了,就不再和她开玩笑,把她扶起来侯,才松开手放开了她。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赵卓远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
刚才图用把小宝叫走的太突然,他们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把水葫芦拿走一个。
赵卓远把捆好的四捆柴分别用两根木棍绑在两端,分别扛在两个肩膀上。
柴刀也被他不讲究的别在腰间。
可是那两个盛水的葫芦却是没地方放了。
宋青因为还在生气,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她抬脚要走,赵卓远叫住她说:“青儿,你等等我,帮我拿上那两个葫芦再走。”
宋青不搭理他,现在知道要她帮忙了……
“青儿,你别不理我啊,这俩葫芦,我是真没地方放了,你帮帮忙。”
宋青停下脚步,回过头,挑眉看着赵卓远,问:“凭什么?莫非又是因为吃饭所以也要出一份力么?若是因为此,我方才可是捆好了两捆柴,该出的那份力已经出了。”
低头看了看那两个水葫芦,宋青又戏谑的说:“侯爷抱歉,我的职责不包括这俩葫芦!”
说完宋青就转身离开。
赵卓远笑着摇摇头,算了,既然她不肯拿,那就暂且先放在这,等把柴送回去后,让小宝来取也可以。
宋青在前面走,赵卓远虽然肩上扛了四大捆柴,可他走起来却是像踩了祥云一般,竟然一阵风似的就超过了她。
宋青不甘落后,也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追上他,超过他。
直到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扛着柴进了小木门,宋青才知道自己是输了。
赵卓远进来时,张小宝正拿着扫把扫院子。
看到赵卓远扛了这么多柴进来,张小宝连忙放下扫把快步迎了过来。
“老爷,您怎么一下子扛了这么多!快放下,快放下,您腿伤虽然好了,可还是小心些为好。”
张小宝接过赵卓远肩上的柴,放到了厢房南侧向阳的地方。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小伤,老爷,差点废了一条腿的伤怎么还能叫小伤!您可小心点吧。您砍砍柴是为了强身健体,可背柴这事,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如此娇气过!不要小题大做!”赵卓远看了看已经走近了的宋青,示意张小宝不要再多说。
张小宝看到阴着脸朝自己走来的宋青后,连忙说:“老爷,红英让我去厨房烧火呢,我先过去了。”
话音还未落地,张小宝就往厨房钻。
可就算他逃到厨房,宋青也没打算要放过他。
张小宝坐在灶台前一本正经的往灶台里填着柴,只觉着屋内光线一暗,他顿时觉着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宋青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低头烧火的张小宝,说:“张小宝,你出来一下!”
“夫人您回来了,今天我蒸了桂花糯米藕,马上就要出锅了,等下您尝尝。”红英看到宋青笑着向她打招呼。
“嗯。”宋青应了一声,又把视线锁定在张小宝的身上:“张小宝,出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呃,”张小宝结结巴巴的,眼睛却是看着红英,向她求助。
红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小宝这幅模样,心想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了夫人生气。
既然惹了夫人生气,被夫人训斥几句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她直接无视了自己夫君对自己求助的眼神,又低头忙自己手上的活。
“快出来!”
“哦。”张小宝见逃不掉,只好放下手中的柴,起身出门,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刚一出门,赵卓远就走了过来,他冲小宝摆摆手,说:“没事,去厨房给红英帮忙吧,夫人这里我来解释就好。”
“啊,嗯,嗯,哎呀,锅底下该添柴了!”张小宝夸张的拍了拍脑袋,赶紧又逃进了厨房。
“好了青儿,是为夫惹你生气,你若是想撒气冲为夫来便是,小宝胆子小,你不要吓唬他了。”赵卓远伸手扣住宋青的肩膀,稍稍用力,让她面对着自己。
红英只知道现在夫人和老爷之间有些不同,但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看夫人如此的冷落老爷,老爷又如此不气馁的疼爱夫人,红英心里真有些替赵卓远心疼。
赵卓远虽然把事情揽到了他的肩上,可宋青却不打算搭理他,拿小宝出气不成,她心里的气找不到地方发泄,此时看赵卓远越发觉着他可恨,真想狠狠的踹他几脚。
红英见气愤不对,赶紧端了一叠从锅里掀出来的桂花糯米藕出来缓和气氛。
“夫人,快尝尝吧,很好吃的哦。”
在小树林待了整整一上午,此时宋青还真有些饿了。
可是,她真的能吃吗?
刚刚还那么生气,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模样,下一刻就高高兴兴的吃东西,这也太,太没立场了吧。
赵卓远倒是不客气,伸手捏了一块,就往嘴里送。
宋青眼巴巴的看着赵卓远,心中又来了一股闷气。
赵卓远总是这样,对她做各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就像刚才在小树林一样,毫无预警的松手,又像现在这样,明明快被他送到他自己嘴里的糯米藕下一刻却到了她的嘴边。
“青儿先吃。”
宋青张张嘴巴,想说不吃,可一张嘴,赵卓远手中的糯米藕就到了她嘴中。
甜甜的,糯糯的,桂花的香气更甚,瞬间就填满了她的口腔,让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美食真是好东西,剑拔弩张的场面,竟然就被一碟桂花糯米藕给解决了。
寒泉老人和图用师徒二人此时不在家,要不然此时肯定也会闻着香味一路追踪到厨房来了。
一直躲在厨房里没敢出来的张小宝,看到宋青似乎是气消了,他才敢从灶台前站起来。
“小宝说话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夫人尽管训斥就好。”红英笑着对宋青说。
宋青吃着别人做的糯米藕,哪里还好意思再训斥别人的夫君。
“张小宝,今天多块了红英出手相救,要不然你就死定了!”宋青已经不再生气,说的话虽然有训斥之意,可少了方才那几分怒意,此时也没什么威慑之力。
听起来却像是几句玩笑话。
小树林之事就算是这么不了了之。
红英见事情已经解决,就又重新进了厨房去忙着包饺子去了。
院子里阳光很好,宋青见糯米藕好吃,就贪嘴,想多吃两块,可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赵卓远却是抢着把碟子里剩下的两块都拿在手里。
宋青以为他要吃,没想到,他一转手,就把糯米藕递给了张小宝。
“小宝,尝尝,红英的手艺真是是越发精进,这糯米藕真的很好吃。”
老爷亲自拿东西给自己吃,张小宝满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他连忙拒绝说:“既然老爷喜欢吃,那就多吃一些,厨房里还有很多,我想吃的话自己去拿就好了,哪敢劳烦老爷亲自给我。”
赵卓远瞪他一眼,心说,一向机灵的小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愚钝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里那么多废话。”
“呃,”张小宝迟疑一下,赶紧接了过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真奇怪,明明不喜欢吃甜食,却还要与夫人抢着拿,拿了之后又不吃,还把抢来的糯米藕递给自己吃。
张小宝看到自家夫人又在怒瞪自己,他眉头一皱,心想,完啦,完啦,夫人刚刚原谅了自己,这一下又结了新仇了。
老爷这不是心疼自己啊,这不是存心害自己吗。
张小宝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糯米藕,满嘴香甜,可心中却是一片难以言说的苦楚啊。
老爷啊老爷,您就发发慈悲放过小宝我吧。
张小宝吃着糯米藕赶紧又找了个理由离开。
宋青见赵卓远是故意给她作对,心中顿时生出许多闷气,不想看到他,起身就往屋里走。
赵卓远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说:“青儿,院中阳光如此好,你怎好辜负?”
“侯爷觉着此时阳光不可辜负,那便坐下晒好了,偏生我觉着此时阳光刺眼的很,恕不奉陪。”
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绕过赵卓远快步进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可就在她刚刚关上门后,就听到院外好像有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停下,然后就是几声马的嘶鸣声。
宋青心中好奇你,所以就侧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只听那人叫了一声侯爷,宋青猜到来人肯定是赵卓远的手下。
可那人偏生是叫了一声侯爷后,以后说话的声音就变小了,她即便是把耳朵贴在门缝上,竟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心想,肯定是朝中有要事要请他这个叱咤风云的武阳侯班师回朝了。
宋青心中虽做猜想,却是并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若是他明天能离开此地最好,若是他不走,那走的人只好是自己了。
宋青耳朵仍旧贴着门缝,思如走马,不觉间,时光以过,等她回过神再往外瞧时,院中已然没有了半个人影。
这半天,她没有特意把自己关在屋里清净,而是时不时的在院子里转悠,想着看看赵卓远他们有没有动静,看他们是否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让宋青觉着失望的是,他们主仆三人竟然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个人着急收拾东西。
这会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是红英最清闲的时候,日头虽然西转,可阳光却依然很好,她坐在院子里,手拿秀针正埋头绣花。
张小宝也是闲来没事,手拿向图用借来的医书正仔细阅读。
而赵卓远则是坐在绒花树下的石桌旁自己研究棋局,那棋局大概是寒泉老人出门前部下的,他正愁眉苦思,估计是还没有想到破解之法。
闲暇的午后,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宋青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有些按捺不住,走到红英跟前想开口问,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踟躇片刻,她还是转身进了屋子,自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着等入了夜向寒泉老人告别后,先行离开。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因为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是秋天,所以包袱里也就只有薄衫一件,银两自然也是没有分毫。
不过银两倒不是她担心的,自己懂医术,一路上就是替人看病,略微收些诊金,也是足够她过活。
她担心的是这个山谷,今天出去,看这山谷延绵不断的态势,自己若是徒步而行,恐怕要走上七八天才能出谷。
这院子里,也就只有赵卓远他们一匹马,自己总不能把马骑走吧。
但若是自己不骑马离开的话,赵卓远发现自己离开后,肯定会骑马追自己,恐怕自己还没走出院子东边的小树林,就已经被他擒拿。
到时候还是白费功夫。
再三思虑后,宋青便打定了主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厚道不厚道,自己先达成目的再说吧。
把衣衫叠好,放到包袱里,然后她又跑到厨房里,拿了几个窝头揣在怀中,见院子中的三个人没人注意到自己,她才又迅速的回了屋。
把窝头一并放入包袱后,把包袱对折系紧,她又探着头看了看,见门口没人,她才又谨慎的把包袱塞到床下不引人注意的暗处,等着入夜后伺机而行。
皓月西沉,此时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是夜行的最佳时机。
那些行刺偷盗之人,都会趁着这个时候动手。
而宋青,也是轻手轻脚的走到马车旁,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寒泉老人就已经被惊醒。
“谁呀?”寒泉老人略微颤抖的声音透漏着的都是毫无防备的慈祥。
这个声音虽比师父苍老许多,可那种慈祥却是相差无几,让她心中顿感酸涩。
“神医,是我,青儿。”
“青儿,这个时候,你不好好睡觉,起来做什么?”
寒泉老人问自己起来做什么,宋青虽然早就想好要说什么,可突然间,喉咙中一梗塞,顿了半晌,竟什么都没有说出。
寒泉老人大概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披上棉衣,坐了起来。
黑暗中,两个人并不能看清对方,依稀中只能大概看清对方的轮廓。
“神医,青儿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寒泉老人一生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听宋青这么说,他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大半夜的,她总不会专门起床谢自己的救命之恩。
这孩子,大概是想趁这风高月黑离开。
她特意在这深夜来向自己告别,定是不想惊动厢房里的人,想自己独自离开。
寒泉老人也想遂了她的意,可是山谷,她一个女娃娃独行,未免太过危险。
“青儿,你既然已经恢复,想要离开老夫并不反对,只是这山谷,你一人独行,老夫实在是放心不下。”
“神医放心,我从前都是只身去采挖草药,这山谷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事,况且,我又不是去野地采药,而是沿着小路走,不会有事的。”
听宋青说自己经常去山谷采药,寒泉老人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知道宋青主意已定,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说的太多吵醒了厢房里的人,到时候她可就想走也走不成了。
寒泉老人点点头,对她说:“出了院门你一路向东走,那有一条蹊径,谷外之人并不知道。”
宋青没有想到寒泉老人会为自己指路,她心中更是不胜欢喜。
方才她还在想牵马离开时,马儿弄出的动静会不会吵醒了赵卓远等人。
这下好了,知道了寒泉老人说的那条蹊径,自己就可以徒步而行。
向寒泉老人再次道谢后,宋青转身就出了院子。
月亮虽已落入西边峭壁之后,可天上的星星仍旧闪烁着光芒,虽然相比月光来说微弱了不少,可对于一个擅长在野外活动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她辨别方向了。
现在天已寒冷,林中就不会有那些蛇蚁蚊虫,虽然眼前一片漆黑,可宋青走起来却也是速度不慢。
等天蒙蒙亮起时,她估计着自己少说也已经走了十几里远。
估计这会,还没有人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
心中如此想,可脚下的步伐却没放缓半分。
不管赵卓远知不知晓这条路,总之自己还是出了这山谷才是最为保险。
出了山谷,进入附近小镇,镇上人来人往,他再想寻的自己,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
晨光熹微中,赵卓远已经起身洗漱完毕,拿着剑朝院外走。
小院南边有条小河,河边有一片空旷之地,他怕舞剑的声音太大影响了其他人休息,便每天早晨到河边舞剑。
走到院门口时,他还回头朝堂屋看了看。
屋内安静一片,知道里面的人还在熟睡,想到昨天小树林里的发生的事情,赵卓远就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不管她乐不乐意,昨天她终于开口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哪怕是斗嘴,他都觉着甘之如饴。
心想,他们之间的寒冰之河大概已经开始融化。
有朝一日,他们之间就会恢复如初,爱意绵绵。
舞剑回来的赵卓远,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赵卓远攥了攥手中的宝剑,扫了张小宝一眼,心想,什么事情竟能让他急成这副模样。
突然心中一紧,赵卓远脸上的表情骤然冷了起来,寒若冰霜,锋利如刀。
果然,还不等他问出何事如此惊慌就听到张小宝大声说:“老爷,老爷,夫人她不见了。”
赵卓远一个踉跄,险些因为没站稳而撞到身后的木头门框上。
他咬紧牙关,面色铁青。
不见了?什么意思?又偷偷的溜走了?
“宋青!”他咬牙切齿的叫出宋青的名字。
“什么时候发现的?”赵卓远问张小宝。
“有半盏茶的功夫了,夫人一向起的晚,我们不敢去打扰,可今天眼看着要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夫人屋里还不见有动静,我便让红英进去看看,可一进门,就看到夫人没在屋里。”
“为何不立刻去河边告诉我!”
“我以为夫人是在附近散步,所以就先在附近找了一圈,这不红英和图用小仙童还在外面找,”
赵卓远朝张小宝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继续说了。
宋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既然她有意要走,那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
一个人有心要走,除非用绳子把她绑住,否则她一旦找到机会总是会想方设法的逃走的。
况且她想躲开的人是他,这事情总的来说和旁人无关,他自然不能把怒气撒到小宝身上。
“老爷,马还在,夫人是徒步走的,咱们现在去追可能还追的上。”
“既然她有意要走,那就不必追了。”赵卓远苦笑两声,继续说:“即便是真的把她追回来,她一旦有机会还是要走的。”
“不追也罢。”
这一切,寒泉老人都是看在眼中。
作为一个早就不问世事,更是多年没有尝过滋味的他,竟然在心中为这个壮汉心疼。
哎,别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这个耄耋老人也只是个旁观者。
赵卓远闷头进了屋,张小宝知道他此时心情一定非常不好,也不敢进去,只是不安的在厢房门口来回走动,生怕老爷有什么吩咐叫自己。
赵卓远在屋里待的时间不长,等他再出来时,肩膀上就多出来一个褐色的布包袱。
张小宝不知道赵卓远什么意思,连忙问:“老爷,您这是?”
“此处距离流河镇不远,我离开后,你和红英也不便在谷中打扰,昂儿应该已经在流河镇落稳了脚,你和红英可过去投靠,也好方便红英红亮他们姐弟二人团聚。”
听到赵卓远的安排,张小宝心中一惊,只觉大事不妙。
他连忙跪在赵卓远的跟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说:“都是小宝的错,没有看住夫人,老爷怎么责罚小宝都行,千万不要赶小宝走,小宝这一辈子都追随老爷!”
“快起来,我并没有责怪你,也不是要赶你走,如今红英有了身孕,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我怎么能再让你夫妻二人跟我颠沛流离。”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宝誓死追随老爷,老爷去哪小宝就去哪,又怎么会是颠沛流离!”
誓死追随的话,张小宝说的信誓旦旦,可赵卓远却也是下定决心,自己一人独行。
便对张小宝说:“不必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赵卓远越过张小宝走到寒泉老人跟前,说:“神医,这段日子多有打扰,多谢神医对我们几人照顾有加,今天事发突然,晚辈也只能匆匆告别,晚辈见神医爱吃红英做的糕点饭菜,如果神医愿意,我会让小宝夫妻二人在此多留些时日,侍奉神医饮食。”
“不必了,不必了,老夫只是为你们提供了一个简陋的住所罢了,当然算不上照顾有加,我这里不轻易留人居住,既然能留你们几个小辈在此住下,是觉着咱们有缘,缘起聚,缘灭散,一切不可强留,你们各自散去吧。”
缘起聚,缘灭散。
这句话,寒泉老人这话更像是说赵卓远与宋青。
一切不可强留。
“晚辈告辞,天日渐转冷,神医多保重身体。”
“嗯,老夫知道了,知道了。”寒泉老人捋捋胡须。
看着赵卓远转身离开,大步出了院门,一路向西而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哎,恐怕他要寻的自己的妻子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这寒泉谷也真是热闹了有些日子了,哎,短暂的热闹过后,又要恢复往日的安静了。
清净半生的寒泉老人,竟对当下这热热闹闹的日子还有许多不舍。
张小宝见赵卓远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连忙起身就要去追。
刚要走,却被身后的寒泉老人叫住:“小宝,莫追了。”
“老神医?”张小宝不知道寒泉老人为何会这么说。
寒泉老人已经走到了张小宝的身旁:“你家主人此行必定是艰难险阻,不让你跟着,着实是替你夫妻二人着想,既然你家主人潜心替你们考虑,你又何必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张小宝明白寒泉老人说的话,可是,寒泉老人却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正因为老爷处处替自己着想,他才不能让他自己去经历那些艰难险阻。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家主人平时待你不薄,你不忍心让他独自前行,可你家主人此行解决的是他和他妻子之间的感情事,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决断方为上策。”
“嗯,老神医说的是,可老爷腿伤刚好不久,要走也要把马骑走,我叫住他,牵了马给他送过去!”
“不必了,你家主人一路向西走,西边路面平坦,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出了山谷就有镇子,镇子上就有贩卖马匹的商贩,到时候你家主人自会买上一匹,你无需担心。”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家主人骑走了这匹马,你和你有孕在身的妻子莫非要步行出谷?”
“……”张小宝哑然。
寒泉老人说的恐怕也正是自家老爷心里想的,所以他才会不顾腿疾,徒步上路。
正在寒泉老人和张小宝交流之时,红英和图用两个人就一同进了门。
见到张小宝红英急切的问:“小宝,找到夫人没有?”
“没有。”张小宝满脸沮丧。
“啊,那可怎么办?老爷回来没?”
“回来了。”
红英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赵卓远的身影,便问:“老爷呢,他人呢?”
张小宝还在因为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侍奉赵卓远左右而遗憾,对红英的问话,回答的也是稀里糊涂,几句话问下来,也没说清楚赵卓远的去处。
倒是寒泉老人看红英心急,上前走了几步安慰她说:“红英不必着急,方才你寻找你家夫人时又走了不少的路,看你面色绯红,怕是一路走的又快又疾,先过来坐下喘口气,免的伤了胎气。”
经寒泉老人提醒,红英这才想起自己有孕在身,确实不应该如此着急。
她伸手抚上稍稍有些隆起的小腹,向寒泉老人道谢:“红英多谢神医提醒。”
“你这孩子,和老夫有什么客气的,以后切记,万事都不可太过着急。”
“嗯,红英记住了。”
既然寒泉老人提醒了红英不让她太过心急,那她也就不在着急追问,而是稍稍喘了口气。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家夫人走了,你家老爷去追他妻子去了,就这么简单。”寒泉老人满脸悠然的用几句话告诉了红英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寒泉老人话虽然简单,可把事情却是交代的清清楚楚。
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红英也没再多问,仍旧是抚摸着肚子。
过了一会,红英突然回过神似的,连忙转身就朝厨房走。
寒泉老人见她又是一阵疾走,连忙提醒她说:“怎么走路又这么着急,这孩子,真是个急性子。”
红英回过头,对寒泉老人笑着说:“院子里平坦,不碍事。”
“你这孩子。”
红英想起自己出去时,锅里还熬着粥呢,这么长时间了,大概已经糊在锅里了。
。
宋青在山谷中按着寒泉老人说的一直向东走,这条小路果然很绝妙,狭窄不易被发现,可走起来却是很顺畅。
而这条小路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流过,如此走着还能听到叮咚叮咚流水的声音。
饿了有窝头,渴了又随时有水可以喝。
既不渴又不饿,走的时间长了身子的疲乏宋青咬咬牙都可以克服。
因为长时间没有走过山路,宋青的脚已经磨出了水泡,方才去溪边取水时又不小心踩上了一个尖利的石头,水泡竟被扎破了。
水泡刚破时倒不怎么疼,可又走了一会路,她竟然疼的没有办法再往前迈步。
抬头看看天,已经日落西山,西边的天空中还有一抹亮着红光的晚霞,形态特殊,镶着金边,妖娆美丽。
既然不能在继续往前走,那她索性就停下来,欣赏一下这寒泉谷的暮色也是好的。
于是,宋青便找了一处光洁的干草地,坐下,先捶了捶累的发酸的双腿,等双腿的酸痛之感稍稍缓和一些后,她便脱下了被扎破了水泡那只脚上的鞋子。
脚底下被磨出的水泡果然不小,光看那破了皮的一块,就足足有铜钱般大小。
破了皮,露着嫩,肉,伤口处还流着血,乍一看鲜红刺目。
脚上的伤口宋青倒不是太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脚疼不不能前行,会影响了她出谷的时间,到时候没有干粮可以吃,那才是大问题。
若是秋天还好,随手可以在小路两盘摘些草果,可现在已经过了霜降,别说是草果了,两旁连棵活着的草都没有。
没有了干粮,自己该如何顺利走出这山谷,这才是她忧心的地方。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暂且还是先欣赏寒泉谷中黄昏美景吧。
那些忧心的事先抛到脑后,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自己荒野求生本领丰富,总不至于饿死在这寒泉谷中。
如此一想,宋青倒是放心不少。
拿起水葫芦,取出塞子,手一倾斜,清凉的溪水就淋在了脚底的破皮之处。
这一丝清凉倒是起了镇痛的做用,方才还疼的如针扎一般的脚底被这溪水一浇,痛感瞬间减少了大半。
清洗好脚底的破皮处,宋青并没着急穿鞋袜,而是把脚就这么伸着,让伤口暴露在有些微凉的空气里。
因为走了许多的路,本身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宋青这屁股一占地,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凉习习的风吹醒的。
睁开眼睛,头顶的天早就已经换了颜色。
皓月东升,洁白的月光落下,洒满草地,月明星稀,天空星星虽少,却是极其的亮,一闪一闪的发出耀眼的光芒,点缀着天空,很是美丽。
宋青本来是躺下欣赏黄昏景色的,可这一睁开眼睛,竟成了看星星的人。
她哪里有闲来无事数星星的雅兴。
再说,即便她当真心胸开阔到可以没有住所,没心没肺的躺在这山谷之中数星星,那也要有个好时机,最好是在春暖花开的春天,或者是炎热的夏季,最不济也要是个秋高气爽的秋天,可,可现在,偏偏这三个季节都不是,而是寒冷无比的冬天。
这山谷中的夜晚,就更是比白天冷出不少。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看月亮,也不是数星星,而是要借着这月光替自己寻找一处容身之地。
借着月光,宋青看了看自己的脚,伤口已经好转不少,她轻轻用手指在伤口处点了点,痛感也减轻不少,穿上鞋袜轻轻的走路应该是不成问题。
穿好鞋袜之后,宋青还在旁边捡了一根木棍,做个临时拐杖。
因为一只脚不太敢用力,所以她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
月光下被拉长的影子也是一瘸一拐的,宋青看着自己的影子竟忍不住的噗嗤笑了出来。
她边走边四处看,看有没有山洞能让自己暂时停留一晚。
虽是晚上,她却也能借着月光看清四周的情况,宋青心中不免感激上天,还是挺照顾她的,若是伸手不见五指,那她可就只能在外面冻着挨上一整晚了。
现在她什么都不奢望,只祈求上天能保佑她顺利找到一处山洞。
这一路走来,她一直都没停下来观察,两侧山势较为低矮,小路旁边又有一条小溪,两边的地势相对平缓,山洞并不常见。
这条路上山洞虽然不常见,可也并不是没有,白天她就看到过两处。
只希望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能在出现一个。
正在惶恐期盼间,宋青忽闻不远处突然飘来一阵笛声,笛音清凉,曲调悠闲。
宋青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探着身子向前仔细望去,不料竟什么都没看见。
只听笛音却不见其人,莫非自己遇到了隐居山林的高人了?
听这笛音悠扬,能听出吹笛之人心境平和,就像这平静落下的月光一般,没有丝毫是起伏,宋青猜想,这位高人应该不是个坏人。
心中做此打算,她心里便不像刚听到笛音那般害怕了。
壮着胆子朝着笛音飘来的地方走去。
走了大概有几丈远,前面是个矮丘,矮丘左侧则是那条贯穿而行的小溪,没有了杂草的阻隔,此时听来,溪水叮咚的声音就更是清脆。
清脆的溪水叮咚声和着清亮悠扬的笛音,让她这个不懂音律的人听着也是心中一阵陶醉。
远远的,宋青看着那矮丘上有个人影,那人宽袍广袖,双手持着一支长笛,形象高雅,月光下,那人手中的长笛通体发白,竟是一支夜光玉笛。
要知道,这种玉笛极其稀有,即便是皇宫中的乐人给皇上吹奏所用的也只是普通玉笛,并非这种夜光玉笛。
宋青怎么说也在侯门待了那么长时间,也算的上是见多识广了,从那人手中的玉笛便可以看出,这人定不是一般的贵人。
可她又觉着古怪,既然是贵人,为何大半夜的要在这荒野山谷中吹曲?
宋青心里好奇着,可脚下的步子却没停下,直到走到那人跟前开口:“天色已晚,小生路过此地,恰逢先生在此吹笛,多有打扰,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可那人像是没听到宋青说话一般,仍旧丝毫不动的闭着眼睛,兀自把玉笛凑在嘴边吹着。
宋青更觉着此人奇怪,不知道他是耳朵聋还是不想搭理自己假装没听到。
“先生?”宋青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仍旧不理。
宋青也不再说话,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直到那人以一个悠扬的尾音收了尾,才缓缓的把笛子收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宋青,问:“公子方才说什么?”
宋青见那人不光形象高雅,就连说话也都是文质彬彬,当下说话的语气也就注意了几分,她双手抱拳,谦虚的把头低下说:“小生路过此地,打扰了先生的闲情逸趣,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妨事,不妨事,我也是途径此地,恰好天色已晚,见此处有处山洞,便想再次将就一晚,方才在洞中见外面月色甚好,便突然来了兴致,既是突然兴起,那便没有打扰一说。”
方才宋青没看清此人的容貌,这走近一看,便觉着此人的眉眼中透着几分熟悉,像是在那里见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人见宋青盯着他出神,便开口打断她:“公子可是也在在此借宿一晚?”
“嗯,嗯,正如先生所说,眼下天色已晚,小生也是走了很久,才看到这里有座山洞,虽然先生比小生先到与此,可再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才能寻的另外一个山洞,只好暂时先叨扰先生一晚。”
那人见宋青谈吐不凡,对她心中顿生好感,不禁低头对这个瘦弱的小生多看了两眼。
眼前的小生皮肤白皙容颜秀丽,透着一种阴柔之美,图布察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
看来大邑男儿盛行以阴柔为美并不是虚言。
宋青不知道眼前的中年男子为何要对自己既叹气又摇头,还满脸惋惜的模样,以为他是不乐意把山洞分自己一半,便说“先生放心,小生睡觉不占地方不打呼噜,不会打扰先生休息的。”
“这山洞也并非我的,我只是比你先来一步罢了,既然遇上那就是缘分,再说这荒山野岭天色渐晚,我岂能自己独霸这山洞。”
宋青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心说自己推断的果然没有错,这个人真的是个好人。
“先生好雅致,此时月光正好,不如先生再吹奏一曲。”
图布察拿起夜光玉笛看了看,叹口气,说:“哎,月色皎洁,风景秀美,笛声悦耳,可惜少了那个听笛的人,不吹也罢,不吹也罢。”
宋青看图布察失落的模样,知道他可能是想起了以往的伤心事,或者是已经失去的自己重视的什么人,便说:“是小生考虑不周了,先生您看,此时山谷中的寒湿之气越发的重了,不如先回山洞中生起一堆火来暖暖身子。”
湿气升起,月亮也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薄纱,投射下来的光也有些缥缈虚幻起来,已然没有方才那般的清澈透亮。
听到宋青的话,图布察倒真觉着有些寒意袭来,收起玉笛和宋青并肩走向山洞。
他贵为南诏国太子,并没有独身一人在荒野生活的经验,所以并不知道夜晚还要升起篝火。
近来朝臣们议论纷纷,说是皇上要立新君了,自己身为太子,却无心于皇位,可皇上说了,东宫不能无人参选,他这才想起了在寒泉谷学医的儿子。
来之前,他本来是带了一队人马,可进谷前他却是突发奇想,想自己在这山谷中闯荡历练一番。
自己这都快到不惑的年纪了,每天都是过着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日子,觉着这些年都虚度了,想要重拾一下年轻时的朝气,这才有了独身入谷的打算。
喝退了随从,图布察这才只带了自己从不离身的玉笛就进了山谷。
这一进山谷,他才知道,一切都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如此容易。
山谷中没有精美的食物,有的只有挂在树上风干了的果干而且还少的可怜,没有甘甜可口的玉露琼浆,有的只有冰凉透骨的溪水,没有舒适干净的卧房,有的只有阴冷无比的山洞,有时候连个遮风避雨的山洞都没有。
更可怜的是,他竟然没有随身带火折子的习惯。
图布察看到身旁的宋青时不时的弯腰捡拾一些干枯被风吹落的树枝,捡捡走走,走走捡捡的,到山洞门口时,她怀里已经抱满了树枝。
他虽然贵为太子,可他见自己的生存本领还不如大邑一个崇尚阴柔为美的男子强,图布察顿时觉着像丢了大面子一样,也开始弯腰捡拾柴火。
两个人进入山洞时,一人抱了一大抱干树枝,宋青松开胳膊,怀里的树枝哗啦一声落到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又弯腰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碎木屑。
旁边的图布察也学着她的模样,松手放开树枝,拍拍手,又拍拍衣服。
宋青见那中年男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要拿火折子的意思,便开口说:“先生小生出来的着急,身上并没有带火折子,可否拿先生的火折子一用?”
“什么?”图布察瞪着宋青讶然的问道。
这小生,也真是太不靠谱,身上没有火折子干嘛要说生火这样的话,害得他放下尊贵的太子身份不惜弄脏了衣衫帮着他拾柴。
“难道先生身上也没有火折子?”
“当然没有。”
“先生独身进山谷,身上竟然没有火折子!”宋青眼睛瞪的更大了。
天,开什么玩笑!
这大叔,看着也是成熟周到,对人也是彬彬有礼,做事应该也是个周全的,为何身上连个火折子都没有。
“没有火折子怎么了,很奇怪么,你不也没有么,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呃,没有火折子倒不是很奇怪,小生奇怪的是,先生既然走到了这里,想必进谷也有几天的时间了,难道这几天先生都没有生过火?”
“……”图布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宋青的说话。
天,宋青对这个中年大叔的崇拜顿时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
衣袂翩翩,身形高雅,面容俊雅,手持夜光玉笛,宋青简直怀疑自己遇上的是不是天上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先生身上可有,”宋青本想问图布察身上可有刀剑匕首,转念一想一个只会随身带玉笛连火折子都不带的人身上又怎么会有匕首这么血腥的东西呢。
话说到一半又被她咽到肚子里,弯腰掀起裤腿拿出自己藏在小腿处的匕首。
图布察见宋青拿出短剑,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佯装被吓到的模样,问:“怎么,就因为我身上没有火折子,你就要对我下手啊,你这小生,实在太无力,枉我还把山洞分你一半呢。”
宋青对图布察笑了笑,说:“先生莫要惊慌,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我这是要用它来生火。”
“用它生火?一把匕首又怎么能生出火来?”图布察疑惑的看着宋青,他是当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把匕首如何能生出火来,这小子莫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吧。
宋青看图布察满脸的好奇,心里又是一阵暗叹,这人简直就是零生活经验,真不知道这几天,他都是靠吃什么来果腹的。
哎,真是可怜啊可怜。
面对图布察的质疑,宋青并不理会,只身出了山洞,在洞口处扯了几把干草,她把草放在一处石头旁,然后就用匕首在四周放了干草的石头上一下一下的用力击打碰撞。
起初只有金属碰撞石头的声响传出,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图布察不知道宋青在搞什么名堂,但看她满脸笃定的模样,好像用匕首猛砍石头真能点着火一般,觉着好奇,他也抬脚走到石头旁,蹲下身子仔细观看。
神奇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匕首和石头碰撞处竟然迸发出星星火花来。
火花溅到四周的干草上,火花所落之处,草叶上就会灼烧出一个米粒大的小洞,洞四周还闪着红红的火光。
宋青见此非但没有放慢击打的速度,而是又把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随着她击打速度的增加,碰撞处迸发出的火花也多了起来。
轰的一声,火苗燃起!
看着火苗跳动闪耀着的光芒,图布察真是惊呆了,他真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弱小了许多的白面小生,竟然用一把匕首一块石头生起一堆火来。
神奇!不可思议!
他虽然是玉笛随身满身儒雅之气,可南诏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太子图布察是个武功高强之人,骑马射箭,舞枪弄棒这些都不在话下。
他习武用的第一件兵器就是长剑,父皇赏赐的那玄铁宝剑更是削石如泥,他不知道用那把剑砍断了多少石头,可他怎么就没发现剑与石头相撞就能生出火花呢。
火苗越发的旺盛了起来,宋青拿起一些树枝,架在干草引燃的火苗上,树枝呈倒置的漏斗形把火苗围了起来,没多久,那些树枝就被成功的点着。
宋青见火势已经稳定,不再需要小心护理,便席地坐下,从背后拿出小包袱。
打开包袱,想从里面拿窝头出来用火烤热了再吃,她本想拿两个分给图布察一个,可低头一看,却只有一个窝头乖乖的躺在包袱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火堆旁的图布察,这中年大叔连生火的能力都没有,这几天肯定是没吃没喝硬挨着了,宋青觉着他可怜,拿起窝头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他。
“先生,不巧的小生包袱重只剩下这一个窝头了,你分我一半山洞,小生无以回报,唯有给先生分一半窝头了。”
图布察看了看宋青递来的半个干巴巴的窝头,心中顿时觉着感激万分。
看来自己收容这小子是明智之举,不但晚上有火烤,还有窝头可以吃。
他接过窝头后满是歉意的对宋青说:“公子只有一个窝头还要分给我半个,公子只剩下半个又怎么能吃的饱?”
“不碍事的,吃不饱,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山谷中这么多树,总能找到一些风干了果干。”
图布察叹口气,心想,自己一路从东边往西走,路两旁的果干早被自己摘了个干净,若是这小子打果干的主意,那一定是要挨饿的了。
“公子还是把窝头收好,我去外面猎两只山鸡,咱们烤来吃可好?”图布察把窝头还给宋青,扭头在他身旁捡了两块石头,在手掌上来回掂量了几下。
“猎山鸡?”宋青上下打量着图布察,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质疑。
这斯文大叔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吧,他手无寸铁,如何能猎的山鸡!
“对啊,白天我见这山林中有不少山鸡在寻食,这个时候应该都落木而栖了,此时月光正好,想要猎上几只并非难事。”
听这大叔说的头头是道的,宋青心想,他该不会是在哪个戏园子听来的戏文吧。
图布察看到宋青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怪异,很明显的是在怀疑他的实力。
他把手中的石头朝上扔,然后又接住,斜睨了宋青一眼,说:“怎么,公子不相信?”
“先生误会了,小生不是不相信,只是小生好奇的是,先生身上一没有弓箭,二没有弹弓,如何能猎的高高栖息在树梢上的山鸡?”
图布察故意把手掌摊在宋青跟前,着重突出手掌心里的小石头。
“就是靠它了。”图布察说话的同时握紧拳头,把石子攥在了手心里。
“什么?先生只靠两块小石头就能猎的山鸡?!”宋青既错愕又惊奇,语气里更多的还是怀疑。
“有何不可!”图布察看到眼前的小生听到自己只用两块石头就能猎的山鸡时那几乎要惊掉下巴的表情,心中顿时觉着非常自豪,说话时也情不自禁的抬高了下巴。
“呃,既然先生如此说,小生自然是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宋青把窝头收进包袱后,笑着对图布察说:“小生在这里祝先生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好,走吧。”
“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我也要一同去么?”
“当然了,今天我心情好,就多猎它几只,你随我一起去帮忙拿猎物。”
“……”宋青无语,这大叔怎么看着斯斯文文的,吹起牛来也没个上限。
两个人一起出了山洞,说来也是上天照顾,两人刚走了没多远,图布察就伸手拦住宋青,示意让她停下来。
宋青本想着方才说用石头猎山鸡的话是图布察吹牛的大话,他开口邀请自己一起来,她不好拒绝便跟来了,其实,她心里压根就没期望他们真能猎的山鸡。
她一路上并没有像图布察那样四处查看,而是低着头小心看脚下的路。
突然被图布察拦住去路,宋青心想莫非是这大叔看到了猎物,于是就抬起头朝四周的树木上仔细瞧去。
果然,就在他们右前方的一颗大树上栖息着山鸡,仔细一辨,大概是四五只的样子。
可是这树通天高,几只山鸡栖息在树的半腰处,即便是近在树下手握弓箭,宋青也不确定能射中那几只山鸡,更不用说他们距离那棵大树还有几丈远的距离。
宋青扭头看着图布察,低声问:“先生,现在就要出招了么?”
“嗯,”
“先生,我看咱们还是再走近些吧,若是一招不中,惊了这些山鸡,咱们可是一只也猎不到了。”
图布察看着满脸担心的宋青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猛的伸出右手。
只听嗖的一声,就有一道黑影从自己眼前闪过。
宋青连忙扭过头,眼神朝着黑影飞过的方向看去,可还没看到,就听到几丈外传来了山鸡乱飞的声音,随后就是砰砰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宋青瞪大眼睛,重新扭过脸,看着图布察,此时他正得意洋洋的拍着手。
“先生,方才那砰砰的两声莫非就是您用石子击中的山鸡?”
“不然呢?”
宋青还是不敢相信,此时她也顾不上脚疼腿酸,拔腿就往那棵大树跑去。
走过去一看,果然有两只山鸡乖乖的躺在地上。
宋青蹲下身子,定睛一看,天,这两只山鸡头部皆被击碎,这样的力道,不要说这棵树,就是这树再远上几丈,大叔扔出去的石头击落栖息在上面的山鸡也是轻轻松松。
宋青正在目瞪口呆之时图布察也走了过来,虽然此时是夜晚,可谁让月光不错,她脸上的惊诧自然是被图布察尽收眼底。
“如何?这下相信了吧。”
“先生手法如此精准,小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哈哈,”图布察爽朗大笑两声,对宋青摇摇头说:“五体投地倒不用了,只是这烤山鸡的事就得有劳小公子你了。”
图布察在太子府向来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打猎他擅长,可把猎物烹熟,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宋青和他刚好相反,她虽然不善打猎,可要说把这两只山鸡料理熟,那还是难不倒她的。
“好说,好说。”宋青捡起地上的两只山鸡起身就按原路往回返。
图布察叫住她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说好多打些猎物,今晚美餐一顿的吗?”
“先生,有这两只山鸡已经足够咱们美餐一顿的了,就不必再多杀生了。”身为医者,宋青对一切活物都有着悲悯之心。
“没想到小公子竟这么善良,那好吧,咱们回去吧。”
图布察在前面走,宋青则是一手提着一只山鸡紧跟在他后面。
她时不时的朝图布察的背影观察一番,这大叔斯文的连走路的声音都很再想想他方才迅捷挥出胳膊扔出石头的那一刹那,宋青怎么都不能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
纠结之余,她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先生,小生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讨教讨教。”
“但说无妨。”
“先生方才扔出石子的那一瞬间,小生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劲的风从耳边吹过,可小生看了看,四周的树木并没有丝毫的动静,不像是有风吹过的样子,敢问那风可是先生的衣袖甩动带起来的?”
“嗯,没错,你所感受到的那股风正是来自于我的衣袖摆动。”
“啊,这么厉害!”宋青把一只手上的山鸡移到另一只手上。
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学着图布察刚刚扔石子的模样,用力的把手中的石子甩了出去。
别说是几丈外远的高树上的山鸡了,宋青就连距离自己几步远的树干都没击中,胳膊甩的生疼,也没见有风被自己的衣袖带起。
“先生,你方才用的那是什么本领?”
“内力!”图布察幽幽吐出两个字。
因为图布察击下来的山鸡又大又肥,宋青一只手提两只实在是太吃力,于是她又把其中一只分到另一只手中,像原本那样一手一只的提溜着。
听到图布察说出内力二字时,宋青停下了脚步。
“内力?”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内力这种东西,自己也只在那种武侠戏文里才听到过。
现实中真的有内力这种东西存在么?
习武之人,她倒是没少见过,赵卓远杨飞都是习武之人,可他们会的也都是些舞枪弄棒的强身健体的本领,内力这种东西恐怕他们也没有见过。
图布察人已经走出了很远,可宋青仍旧沉浸在匪夷所思之中。
内力二字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惊。
啪嗒一声,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她的额头,才放她在瞬间回了神。
一回神,却看到图布察已经走了很远,她连忙快步追上,脸上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
她是要迫不及待的追上图布察来求证下一个问题。
“先生,您既然有内力,那小生好奇的是先生是不是也会轻功?”
“轻功?你竟然也知道轻功?”
“啊,呵呵,小生并未见过,只是从戏文中听过而已。”
“原来如此,哈哈,好,那今天不妨就让你开开眼界。”
图布察的话音还未落地,宋青就听到嗖的一声,眼前的人就已经轻飘飘的朝斜上方飞了出去。
“啊!”宋青惊的连手中的山鸡都掉在了地上。
天哪,自己今天遇到的人到底是武林高手还是,还是鬼啊……
宋青还没有回过神,图布察就已经稳稳的降落在了她跟前。
他用玉笛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小公子,别发呆了,赶紧回去把这两只鸡烤了。”
“哦,哦,好,好。”宋青连连点头。
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图布察,宋青才确信自己遇上的人真的是传说中我武林高手而不是鬼魂。
不过,她还是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可是看到图布察又丢下了自己走出了好远,宋青才把心中的无数个想要求证的问题压在心底。
图布察心情似乎真的是不错,回去后宋青拿着山鸡到小溪边开膛破肚,而他则是站在西边吹奏玉笛。
直到两只山鸡被烤的发出滋滋的往外渗油的声音,宋青才到山洞口叫他。
“先生,先生,山鸡烤好了,先生可以过来吃了。”
“……”
没有得到回应,笛声仍旧悠扬的从小溪边传来,宋青笑了笑,心想,这大叔真是个做事善始善终的人。
一曲完毕后,图布察才收起玉笛回了山洞。
还没进洞口,他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焦香味。
图布察一连吃了几天的素,闻到香味也忍不住的赞叹出声:“真香!”
宋青还在翻转着架在火堆上的已经烤的表皮焦黄的山鸡,山鸡上的油时不时的滴落到下面的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再加上此时扑鼻的香味,她肚子已经咕咕的响了好几次了。
只是碍于图布察还没有来,她才忍住等他来了一起吃。
见图布察过来,宋青从架子上拿起一只相对较大的山鸡递给他说:“先生快趁热吃吧。”
“多谢。”图布察也没有客气,伸手接过了宋青递过来的山鸡。
肥嫩多油的山鸡,被烤的外焦里嫩,真是人间美味。
宋青拿起另一只山鸡,凑到嘴边吹了吹,张嘴就咬了一口。
山鸡实在是太好吃,在她忍不住点头赞叹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旁边的图布察。
他并不像自己吹了吹就开始大快朵颐,而是手拿一把小巧的匕首,把肉一片一片的从烤鸡身上削下来,然后再用刀尖扎住,缓缓的把鸡肉送到嘴中,然后才是细嚼慢咽,吃法颇为讲究。
戏文中所说的武林人士不应该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性格豪爽作风不羁吗,为何这位大叔此时看着却像是个贵族。
“先生,咱们在此相遇真的算是缘分,不知先生是进谷还是和小生一样出谷?”
图布察看了宋青一眼,说:“我要进谷寻人。”
“寻人?先生可是要找隐居在这寒泉谷中的神医?”
“哦?小公子莫不是也是为了寻这位神医而来?”
“嗯,”宋青点点头,说:“仔细说来小生的命还是神医救的。”
“当真如此?我可是在江湖上听到的传言,说这寒泉谷的神医生性冷漠,最是见死不救,他能救小公子性命,看来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果然相信不得!”
“嗯,嗯,看来江湖上是误会了他老人家,老神医为人热心着呢,对小生也是百般照顾,怎么是生性冷漠呢!”
宋青顿了顿,说:“倒是他的那个小徒弟,生性傲慢,难相处的很,我在谷里暂住的这些时日,没少被那小子为难了!”
想到那天图用说自己相貌一般身材下等的话,宋青心里倒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哦?神医他老人家的小徒弟当真这么调皮?”
“先生若是找神医,小生劝你还是千万别得罪那小仙童,若是把他得罪了,恐怕他想方设法都不会让先生见到他师父的,到时候先生千里迢迢的可就是白走这一趟了。”
“如此说来,我还真是要谢谢小公子的提醒了。”
“先生客气了,我是看咱们有缘分,所以才提醒一下先生。”
宋青觉着自己办了一件大好事,心情不错的又低下头专注的啃手中香喷喷的烤鸡,吃相丝毫不讲究,弄的满嘴的油。
而旁边斯斯文文的图布察,看了宋青一眼,轻轻摇头笑了笑,然后又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宋青忽然想起来,两人聊了这么久,自己竟然连这位大叔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不过她又害怕这大叔身份高贵会不愿意告知。
再说了,他们今天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恐怕以后也不会再遇上。
想了想,索性便不问了吧。
打消了此想法后,宋青就又开始埋头大吃。
直到一只鸡下肚,图布察手里的鸡还剩下大半,而他仍旧是不动声色的慢慢吃着。
从他的表情里也看不出烤鸡到底是好吃还是难吃。
宋青见火势有些变小,她又从旁边拿了些树枝添上。
“先生,您先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嗯。”图布察微微点点头。
宋青环视了一下山洞,里侧都是些碎石头,躺在碎石头上睡觉肯定不舒服,而那些石头打理起来也不易,整个山洞好像只有火堆附近才算的上干净。
可是,图布察就坐在火堆旁,恐怕等他吃完烤鸡就会在火堆旁休息。
男女毕竟有别,宋青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去清理那边的碎石头还是就在这火堆旁和衣而睡。
思虑再三,觉着清理碎石头实在是太费力气,现在天色已晚,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也就是将就一晚,没必要浪费力气,再说了,此时她也是一身男装,那大叔也是一口有一个公子的叫自己……
如此一想,宋青就放下心来,从洞口外抱了一堆干草,铺好之后就躺下睡了。
天刚破晓,宋青就被山洞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
她坐起来时,看到火堆已经熄灭,而山洞内也没有了那斯文大叔的身影。
宋青心想,莫非是大叔比自己起的还早,已经上路了?
这大叔也真是的,醒来后径自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宋青心里有些责备之意,可转念一想,他们二人也只不过是偶然相遇多聊了几句,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情。
也罢,走了倒省事了,免得等会告别时还要客套寒暄。
宋青如此想,心里也便释然许多,揉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站了起来。
她准备先到小溪边先洗把脸,顺便再把水葫芦装满水。
一转身,却发现自己昨晚放在包袱旁边的水葫芦不见了。
莫非是被昨晚那大叔拿走了?
可看大叔那满身斯文高贵的模样,也并非是随意拿别人东西的人……
宋青一想,本四五天的路自己这才走了一天,现在没了水葫芦对自己来说可真是麻烦不小。
正在她心中暗自着急之时,却听到山洞外有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大,很明显是有人在靠近山洞。
不知来者是何人,宋青心中一惊,连忙弯腰拿起包袱,背在身后。
她思虑着不管来人是谁,自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环视山洞,竟然连一处能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办法,她只能暂时蹲下,手放在小腿藏匕首的地方。
如果来的是坏人,或者是野兽,她也可以有充足的反击时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青的心就愈发的紧张,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山洞洞口。
可待那人走近一看,竟然是斯文大叔。
他正缓步进来,一只手拿着宋青的水葫芦,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一只灰褐色的野兔。
图布察看到宋青已经醒来,就笑着招呼:“小公子醒了?”
“先生?你这是?”宋青看看图布察手里的葫芦又看看野兔。
图布察举了举手中的兔子,回道:“哦,方才我去溪边洗脸,想着替你把水葫芦装满,恰巧走到溪边时看到这只兔子也再喝水,我就顺手逮着它了。”
见不是敌人,宋青也就放心的站起来,走到图布察身旁,接过了自己的葫芦。
葫芦里已经盛满了水,因为葫芦有些大,拿着还有些沉甸甸的。
宋青笑着向图布察道谢:“多谢先生。”
她又看了一眼图布察手中的野兔,兔头上确实是**的,看样子是真的在喝水时一不小心被打死的。
“先生,莫非是想用这野兔做早餐?”
宋青说话语气有些为难,若是用这只野兔做早餐,那可要费不少功夫,剥皮开膛,再生火烤熟少说也要小半晌,到时候可要耽误赶路了。
“早饭就吃肉太不养生,昨天你不是还剩下一个窝窝头么,可否分我一半?”
宋青忽然想起昨晚她本来已经拿出窝头分给他一半了,没想到他却说要吃烤山鸡,这才又把窝头重新收了起来。
左右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又岂有不分的道理。
宋青从包袱里拿出半个窝头就给了图布察。
图布察也没客气,接过窝头就把野兔递给宋青,说:“我天黑之前就能感到寒泉老人的居所,小公子你想要出谷可就还需要个三两天,这只兔子就当我换你这半个窝头了,拿着,等饿了烤着吃。”
“呃,这,”宋青有些犹豫,这么大一只死兔子,自己背在身上,这也未免太血腥。
可图布察却是异常热心,把兔子往宋青肩上一搭,说:“带上吧,没坏处!”
宋青想了想,心里还是觉着不带为好,就推辞说:“先生不必这么客气的,半个窝头而已,怎么能受的起先生如此回报!”
“再说了,小生虽然不会打猎,可这一路上总会有些风干的果干可以吃,也不至于饿死在半路上。”
图布察心想自己这一路上就是靠吃沿路两旁树上的果干而来的,这小公子还是不要打果干的主意为好。
即便是真的被他偶尔遇上一些,那通天高的柿子树上挂着的柿子干也不是他能轻易够的着的。
“小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一路自东向西而来,路上并没有多少可以吃的东西,偶尔有几个柿子干,也是高高的挂在树梢上,都被我摘来吃了,恐怕你再难寻的吃食了。”
说话时,图布察还拍了拍搭在宋青肩膀上的兔子,说:“这野兔虽然大,但是小公子吃的时候也还是计划着些,免的撑不到出谷。”
宋青听图布察这么说,心想,虽然带只死兔子上路是血腥了些,但总比自己饿死在半路要好上百倍,当下也不再拒绝,而是改口向他道谢后收下。
道谢完毕,宋青便向图布察告辞。
两人互相说了有缘再见后会有期的话后,便分道扬镳,朝这相反方向各自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
和图布察分别后,宋青便一路向东而行,走路的时候还特意注意了小路两旁。
路两旁确实有些高高的柿子树,可树上除了只有空空的树枝外是真的再没其他东西了。
像是图布察所说,即便是有的挂着一个柿子干,那也是在树的最顶端,自己根本就够不着。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野兔,心里对图布察的感激就更加多了几分。
自己真的是遇上了贵人,虽然不知道那贵人叫什么名字,可在心里仍旧是对他很感激。
趁着天黑没黑,宋青便早早的替自己找好了落脚的地方,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树洞。
树洞中不能生火,她便把火架在了大树的旁边,把那只野兔清洗干净后,也一并架在了火堆之上,她则坐在旁边慢慢的旋转着穿在树枝上的野兔,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有滋滋的渗油的声音响起,随后就闻到了诱人的肉香味。
等兔子烤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没着急吃,而是到旁边又找了些结实的细藤蔓拿到小溪旁清洗了一番才回到火堆旁。
把烤熟的兔肉拿下来,她又掏出匕首,专门挑拣兔子身上的无骨好肉用匕首割下来,挑挑拣拣,一只肥腻的兔子就只剩下了一幅骨架。
纯肉都被宋青割下来放在旁边干净的青石板上冷凉。
等宋青把野兔骨架上剩余的肉啃了个干净,旁边凉在青石板上的兔肉也已经凉透。
她拿起兔肉,一一的在肉块中间用匕首扎开个洞,然后又把早就清洗干净的藤条把肉块挨个的串起来。
等把兔肉都串好后,她又把藤蔓的两头打了个结,提着肉串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觉着没什么不妥后,她这才提着肉串进了树洞。
在树洞里找了个凸起处,抬着脚尖把肉串挂在上面。
把肉串挂好后,宋青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树洞,树洞的洞口虽小,可里面却算的上是宽阔,因为洞口不大,这树洞里面倒也暖和的很。
再加上她又在洞口附近生了一堆火,估计晚上也不会有什么食肉动物敢上前来惊扰。
觉着万事俱备后,宋青才找了一处相对舒服的地方靠在树壁上休息。
这一坐下来,浑身的疲惫就顿时席卷而来了,她闭上眼睛,就立刻陷入了沉沉的梦想之中。
疲惫给她带来了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她先吃了几块兔肉又喝了些水后,就收拾东西开始赶路了。
仍旧是一路向东,走了约莫两里路的样子,她看到自己一路沿着走的小路竟然有个分叉口,分叉口左侧被树枝遮掩了个七八分,从东向西走并不容易发现,而她恰好是自西向东,本来是停下来想喝口水,没想到一低头,竟看到了这个岔路口。
把水葫芦收好后,宋青连忙上前几步,拨开遮掩着路口的树枝,仔细看了看,这条小路是通往正南方向的。
自己走的这条小路本就已经非常隐蔽,而这条通往正南方向小路就更加隐蔽几分。
面对着岔路口,宋青有些犹豫,自己是按照寒泉老人的指点一路向东出谷,还是要顺着自己发现的这条通往正南的小路走?
这条小路会通往哪里?
沿着这条小路走能不能顺利出谷?
寒泉老人在这谷中隐居多年,他为何没有向自己提起着条岔道?
莫非是这条岔道走不得?
可既然走不得,寒泉老人应该也会提醒一句?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了宋青的心头,思虑再三,她竟然打定主意一般,狠了狠心,竟顺着这条路一路南行了。
一路向东的那条路虽然隐蔽,但偶尔还是有人会走,路虽然崎岖狭窄,走起来却也不会太费力,而这条南北向小路就不同了,因为不常有人走,路两旁已经荒芜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有的灌木树枝还外伸到路中间,把路拦了个严实。
因为不好走,宋青只好拿出匕首,斩断那些拦住她去路的树枝,继续前行。
这一路走来,她前进的速度不但慢了许多,就连体力也比在那条东西向的小路上要多耗费不少。
天还没黑,她就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
而这条小路也偏离了那条小溪,水葫芦中的水已经被她喝掉了一大半,藤蔓上的兔肉也所剩无几。
看着前面突然冒起的山岗,宋青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会偏离了正常道路而选择了这条荒芜没人走的路。
但是既然已经选择,她自然是没有回转的道理,深深的喘了口气,她又继续艰难前行。
宋青本想着直到走出山谷就是这样艰难前行了。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绕过了一个山岗过后,迎面竟是一条笔直的大道。
大道平坦宽阔,绕山而开,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官道。
山谷中竟然有官家修的道路,这实在是太奇怪。
奇怪归奇怪,既然眼前有大路可走,宋青倒是松了一口气。
斩断眼前的最后一道荆棘,她迈步站到面前宽阔的大路上,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脚下并不是这条官道的终点。
这条路从自己站的地方又向左转了个弯,在距离自己大约一里远的地方,她清楚的看到路两旁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
石狮子的脖颈处还带着大红色的丝锦绑成的大红花,而石狮后面正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门楼。
门楼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牌匾镶着烫金金边,金边里侧则是闪闪发光的‘苏陵’两个大字。
无论是闪亮的‘苏陵’二字还是金灿灿的烫金镶边,在太阳的照射下就更是万分耀眼。
苏陵,看来是座姓苏人家的陵墓。
这么宽广的大路直通苏家陵墓,可见这苏家的财力那绝对是富可敌国。
看那石狮上的丝绸锦花依然是鲜红的,宋青心想,大概这姓苏的人家前不久才刚来祭过祖。
若是刚来祭祖,那这陵园里肯定会有许多苏家先人未曾品尝的水果糕点,自己带的那一只兔子早就吃了个干净,而一路上除了荆棘就是荆棘,哪里有什么吃的。
这一路走来,她早就是饥肠辘辘了。
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什么死人的活人的,她只知道再没有东西吃,她就要从活人变成死人了。
想到不远处就有美味可口的糕点,宋青脚下突然有了力气,连一路上拄着的拐棍都被她扔到了一边。
苏陵门楼总共有三处入口,中间是正门供主人家行走,两侧的两道侧门则是下人门出入时走的。
而此时,门楼的三道门都大开着,宋青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了从里面飘散出来的香火味。
她心中不禁一喜,连香火味都还没有散去,那更是说明了这苏家人才刚刚祭过祖不久。
说不定连烧鸡都还是热乎的呢。
想到香喷喷的烧鸡,宋青就加快步伐往门楼走。
可一只脚刚迈进门,就有人伸手拦住了她。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竟敢来此造次!”拦住她的是一个身形瘦高的老头。
小叫花子?
宋青低下头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这条小路到处都是荆棘树枝,虽然她用短剑斩断了不少,可身上的衣衫仍旧被树枝挂的到处都是破洞。
而脚上的鞋子,上面不但全身泥巴,而且两只鞋子的大脚趾处都已经被磨出了洞,此时她的两只大脚趾正有些尴尬的露在外面。
这一身,妥妥的是个小叫花子的形象。
也难怪这老伯伯把自己误认为叫花子。
“这位老伯,我不是叫花子,只是路过此地肚子有些饿了,想找些吃的东西填饱肚子而已。”宋青满脸尴尬的向那瘦高老人解释。
谁知那老人噗嗤一笑,看着宋青说:“看看,看看,还说不是叫花子,过来讨饭吃的不是叫花子是什么!”
“老人家,我真的不是叫花子。”宋青知道一切解释都太过苍白。
单凭自己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她就是说破了嘴皮子都不会有人相信。
“好了,好了,你若是饿了,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拿了早上没吃完的馒头让你填饱肚子。”
说着那老人就转身进了门楼。
他因为个头很高,身形又太瘦,所以看上去有些驼背,大概是年事已高,走起路来步履有些蹒跚。
不一会,那老人拿着两个白馒头重新走出来。
他把馒头递给宋青,说:“拿去吃吧。”
宋青接过馒头向那老人说了声谢谢:“谢谢老伯。”
那老人看着宋青慈祥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叫花还挺懂的礼数,拿了馒头还不忘说谢谢。
“赶紧走吧。”
“呃,老伯,我还想再要点水。”
那老伯看着宋青花猫似的小脸,摇头笑了笑,像是好奇心被勾起似的,看着她问:“小叫花,你从哪里来?”
这里处在大山深处,人烟稀少,想靠讨饭过活应该去热闹的城镇才是,城镇财主多好心人也多,指不定哪个财主一高兴,就会随手扔些银钱。
可在这山里,想要靠讨饭过活,恐怕,恐怕是件难事。
“老伯,我从是从寒泉谷来的。”宋青低头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想要狠狠的咬上一口,可是这老伯还在同自己说话,自己若是不理会,显的太失了礼数。
“寒泉谷?”
瘦高老人满脸疑惑的看着宋青,像是压根没有听说过寒泉谷这个地方。
也对,虽然寒泉谷和这里只有三天的路程,老人肯定是这苏陵的首领人,他独居在这山中,消息闭塞,没有听说过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老人不知道,宋青也不想和他多做解释,毕竟他知道与不知道也没什么两样,他年事已高,总不能心血来潮翻山越岭的去寒泉谷一探究竟。
“嗯,寒泉谷。”宋青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可那老人却是不罢休,又开口问:“寒泉谷在什么地方,老夫怎么没听说过。”
宋青本不想多说,可既然老人问了,那她也只好告知,她伸手朝西北方向指了指,说:“寒泉谷就在咱们西北方向,谷里住着位老神医,神医医术奇高,我的命就是他救的,他指点我向东走能出谷,我不听话,偏偏往南而行,这一路披荆斩棘,就走到了此处。”
“哦?听你这么说,果真不是小乞丐了?”
“嗯。”宋青点点头。
“快吃吧,孩子。”
“嗯。”宋青点点头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
因为太饿,她这一口咬的有点多,吞咽困难,差点没噎着。
“跟老夫到屋里来吃,屋里有水。”
“咳咳,谢谢老伯。”
宋青一路跟着那瘦高老者进了苏陵门楼。
一进门楼宋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宽阔的路两旁都是笔直高耸云端的柏树,柏树前面都是石人石兽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干净的道路直通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前面是六根金丝楠木巨柱,巨柱外面竟然是金龙缠绕。
天,这规格竟然不比皇家陵墓逊色,这真的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陵墓么?
宋青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能用叹为观止四个字来形容。
好在她也是在皇家待过的,也是见识过大邑赵家的皇陵的排场阵势才没有被眼前气势恢宏的苏家陵墓多吓到。
“孩子,跟老夫到这里来。”老者朝右边伸手指引。
顺着老人的指引,宋青看到一进门口往右有三间专门给守陵人建造的屋子,屋子也是和大殿的建造风格相同,都是红墙金瓦,虽没有大殿气派,却也是做工考究。
仔细说来,这三间守陵人住的屋子能和侯府里最气派的用来待客的会客室媲美。
要知道这屋子可是给守陵人住的,就已经这么考究,所以,苏家的财势真的是可见一斑。
“发什么呆呢,来,来,来,快随老夫进来。”
宋青惊诧的功夫,那瘦高老者已经走到门口把两扇红木门推开。
“老伯,这陵墓规模这么大,果真是寻常百姓家的么?”宋青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问了出来。
听到宋青的话,老人明显的错愕了一下,不过也就是刹那间的功夫,他脸上的表情就恢复如初。
老者笑着摇摇头说:“罪孽,罪孽,都是罪孽,迟早都会招来杀身之祸,招来杀身之祸。”
听老人这么说,宋青就更加好奇了,不过,她看老人并没有继续细说下去的念头,觉着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端起老人倒的一碗热水,凑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自己从寒泉老人的小院出来侯,已经有四五天了,到现在她才算是喝上第一口热水。
一口热水顺着食道下肚,热水的温暖之气自上而下散发至全身,非常舒服。
宋青忍不住的又低头喝了几口,片刻间的功夫,她便觉着通体发热,后背竟出了些微微的薄汗。
“小伙子,你在南诏国可有其他亲戚?”
“什么!南诏国?”宋青差点被没噎着。
自己不是在大邑国么,不过是翻越了一座矮山而已,怎么就到了南诏国!
“老伯说这里是南诏国?”
老者点点头,说:“对啊,这里是南诏国最北端的北苍群山。”
宋青承认自己是孤陋寡闻了,她只是知道大邑有个邻国叫南诏国,可并不知晓南诏国最北边有什么北苍群山。
她更不知道的是南诏国的北苍群山竟和大邑国的寒泉山谷只有一山之隔。
两国的边境处并非天险,她一个不懂任何拳脚功夫的人用个两三天的时间就能轻松翻越,而个国家在这种边境地区竟无一个士兵驻守。
莫非他们不怕对方恶意侵犯么?
或者是,两国之间早就立有互不侵犯的协议。
但不管是何种原因,这都是两国国家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小老百姓自然是插手不得。
“这北苍群山是南诏国风水最好的一条山脉,坐北朝南,成内勾弯曲之势,辽阔聚气,是皇家陵墓所在之地。”
“皇家陵墓?可以晚辈所知南诏国的皇姓为图,并不姓苏,为何这皇家陵墓所在之地竟出现了苏家陵墓?”
“哎,作孽啊,作孽。”
一提到苏家陵墓之事,老者就摇头叹气连说作孽,宋青心想这其中比有缘由。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宋青也不例外,那瘦高老者越是说的含糊,她就越想打探一二。
虽然知道此时与自己毫无干系,可毕竟是好奇心驱使,她就问那老者:“老伯,晚辈看您眉心郁结,像是有大心事,老伯莫非是怕苏家把陵墓建在皇家陵墓旁边触怒了龙颜,给苏家带来杀身之祸?”
宋青自然知道皇家忌讳最多,对于皇陵就更是看中。
皇帝甚至从一登基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把修造陵寝视为毕生之大事。
而苏家何其大胆,竟然敢把自家的陵墓建造在皇家陵墓旁边。
往小了说,这是抢皇家陵墓的风水,往大了说,这就是对皇室的公然挑衅。
南诏国的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对苏家动手,那只能说是有原因的,或许是苏家根基庞大暂时还动不得。
“明天就是农历的十月初一,苏家人会到这里来祭祖,老夫明天不会在这里伺候,若是小伙子你没有着急的事,明天可否在此代替老夫守陵一天?”
宋青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可是这么贸然代替老人守陵似乎又有些不妥。
老人突然离开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那苏家的人也不认识自己啊,敢和皇家叫板,说明这苏家自然不是善茬。
若是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出现在他家的陵墓上,还不得一举剑就要了她的性命!
“怎么?小伙子你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在身?若是有要事在身,那是老夫唐突了,小伙子去忙自己的事情要紧,老夫方才说的话还请小伙子不要放在心上。”
“老伯,晚辈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明天若是前辈突然离开,我怕苏家人不认识我,若是苏家人发难,晚辈怕不能应付……”
“哈哈,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小伙子,来,来,来,拿着这个,等明天苏家人一见到此物自然就会明白。”说着老者把拇指上套着的一个黑褐色的玉石扳指脱下来,放到宋青手心里。
宋青不懂玉石,可看这玉石的颜色花纹都很是稀奇,在大邑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如此贵重之物,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寻常的守陵人手上?
不过宋青也没有太过深究,只当这扳指是个寻常信物,便伸手接了过来。
和约定的一样,那瘦高老者一大早就没了影子。
偌大的苏陵内只剩下了宋青一人。
觉着无聊,她便出门,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通往大殿的那条道路。
此时正值冬天,树上的叶子也早在深秋时就已经掉落干净,路上也只有两旁的柏树掉落的一些干枯的松针。
扫起来并不费力。
不大一会功夫,宋青就把正对苏陵门楼大门的那条大路给清扫干净。
她站在门楼前,向着大路的远端看去,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宋青坐在石阶上,单手托着下巴,心想,这苏家的人也实在是太不懂礼数了,祭祖还不趁早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见有苏家的人来。
如此怠慢,这分明就是没有把苏家的先祖放在眼里。
正在如此想时,她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铃的响声,那是官宦富贵人家马车独有的四角吊着的系了铜铃的流苏。
流苏把马车装饰的好看又贵气,而且行走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让车内之人旅途也不会太无趣。
远远的看去,那坠了流苏的坠子上还串着几颗琉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几颗琉璃珠就更是流光溢彩光彩照人。
但从这马车的装饰来看,宋青就知道这苏家的主人并非习武之人。
赵卓远在大邑也算的上是权倾朝野,他一跺脚,整个大邑都要颤三颤的响当当的人物,可他的马车除了大一些,用料考究一些,却并不讲究这些外在的装饰。
讲究外在的,除了奸佞文臣外,那就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商贾人家了。
守陵老伯说这苏家有意和皇家过不去,那就只能说这苏家主人是个能把持朝政的奸佞文臣了。
文臣狡诈,还没有见面,宋青就对这苏家将要来祭祖的主人失了几分好感。
虽然自己这两顿吃的东西都是来自于苏家,可她并不觉着自己欠了苏家什么东西。
虽然归根结底花的都是苏家的银子,可饭菜都是守陵老伯给自己吃的,其实和苏家并没有任何的干系。
既然不欠他们什么,宋青也不用觉着卑躬屈膝了,低人一等了。
眼看着马车就要走到石狮子前面,可宋青并没有要打算迎接的意思。
她手中拿着扫帚,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在门楼前呼啦呼啦的扫着。
赶车的小厮跳下马车,走到宋青跟前,冲她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乞丐,竟敢在苏家陵寝撒野!”
小乞丐!这是第二个人这么叫自己了,可宋青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心情很不好,把扫帚往石狮子上一放,双手叉腰的怒瞪着那个赶马车的小厮:“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小乞丐!”
“你衣服烂成这样不是乞丐难道还是富家公子不成!”
“哼,我看你倒是衣衫光鲜亮丽,难道你就是富家公子了?”
“你,”那小厮没想到眼前的小乞丐口齿如此伶俐,竟一时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我,我难道说错了么?”
“我看你这小乞丐是要找打!”
那人觉着宋青无非就是个口齿伶俐的小乞丐,并没有什么顾忌,抬手就要打她。
宋青看那人并不是给自己开玩笑的样子,她连忙伸出双手挡在脸前。
“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非君子!”她双手往头顶一挡,嘴里还嘟囔着。
她看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知道这一顿打横竖是躲不过了,眼睛都已经比上准备挨这一拳头了。
可没想到,等了许久那拳头竟然没有落下来。
她歪着脑袋,先睁开了一只眼睛看那人,可一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人方才凶神恶煞的表情忽然就不见了,那人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右手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看个不停。
宋青连忙把手放下来,她正想问那人‘看什么看’,可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却抢了先。
“快说,你这黑玉扳指从哪来的,是不是偷来的,这扳指的主人呢?”
“你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我都被你问晕了,竟然不知道要回答你哪个问题好了。”
那人对自己出言不逊,宋青虽然知道自己若是惹恼了他肯定会招来一顿打,可她仍旧是不服气,想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人听到她如此奚落后,真的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要朝她挥来。
她这次可没有那么傻傻的等着他的拳头,而是灵巧的向后退一步避开那人的拳头。
呼,好险,若不是她多的及时,还真的吃了亏。
这苏家的家奴,真是蛮不讲理,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
看来苏家的家风果然不行。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苏家的主人品行不端,所以下人才会如此霸道。
宋青又鄙夷的看了一眼在阳光下几乎闪闪发光的马车。
啧啧,她方才没仔细看,就连马的耳朵上都被镶了两颗闪亮闪亮的黄金耳环。
这,这苏家的主人,到底是妖是魔?
“快说,你这黑玉扳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青鄙夷的看了那恼羞成怒的赶车小厮一眼,说:“问别人问题要谦虚你家主人没有教过你么?”
“你,我看你这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家主人权高位重,就可以草菅人命不成,南诏国就没有为百姓说话的律法了么?”
“在南诏国我家主人就是律法!”
“好大的口气!”
宋青还在和那小厮斗嘴,就听到从马车车厢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音。
扭头一看,竟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掀开了帘子。
那女子一身白纱裙,头戴一株粉色的琉璃珠花,发髻简单的挽着,眼中天生带笑,红唇皓齿,低眉垂眼间竟是倾国倾城的姿态。
这般美人,宋青真是头一次见到。
就连让她曾经赞不绝口的魏灵儿在这女子面前都要逊色许多。
哼,祭祖还要美女作陪,苏家的这位主人也真的是荒唐至极。
顷刻间,宋青对这位苏家主人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在她看来,这苏家的主人就是不忠不孝的绝世渣男。
怪不得那老伯一提到苏家的事情就摇头一直说作孽二字。
之前她还不能理解,可现在倒是真的能体会那老伯的感受了。
“苏安,是与何人在争执?”声音如黄莺出谷,清澈动听。
宋青听到这声音后,又忍不住的拿以声音最为动听的魏灵儿和她比较,这一次较量,很明显魏灵儿又败下阵来。
这女子的声音,真的是想空谷幽兰那般,让人听了浑身舒畅。
她的声音,竟让人有种听了就能把浮躁的心情瞬间就能缓和下来的功效。
方才还和宋青怒目相对的苏安在听了那女子的声音后,也是顿时换上了满脸甜笑。
“回姑娘,是个来捣乱的小乞丐,姑姑告诉大少爷不必放在心上,小的把她轰走,不会耽搁了祭祖的时辰。”
“嗯,对人说话客气些。”那女子放下车帘前还交代了赶车的苏安一句。
直到车帘被放下,视线被隔断,宋青的思绪都还没有回来,两只眼睛仍旧盯着车帘看个不停,仿佛是要看穿车帘,再继续欣赏那位女子的绝色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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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叫苏安的人伸手在宋青眼前晃了晃,说:“臭小子,看什么看,我家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姑娘也是你这等人能随便看的,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宋青指着那人说:“苏安,你叫苏安是吧?”
“大爷的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的,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你家姑娘刚才给你说的话你难道忘了不成,要不要我把你家姑娘叫出来再重新给你说上一遍?”
“什么话?”苏安一愣。
显然是方才因为太激动,所以并没有听清楚那位姑娘说的什么话,而只是一味的点头说是。
“你家姑娘说让你对我说话客气点,难道你没有听到?”
经宋青这么一提醒,那叫苏安的大汉才想起,方才姑娘好像是这么说的。
“想起来了吧?”
“哼,我家姑娘心地善良,对谁都是如此,你不用沾沾自喜,我家姑娘的善良并非只针对你的。”
“这个就不用你提醒了,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与你家姑娘又不相识,她为何要对我另眼相看,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像某某某,不自知啊。”宋青白了那苏安一眼。
果然,他好像是心事被说中一般,低头沉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他那落寞的表情,应该是想到了他被心仪的姑娘冷落拒绝的伤心往事了吧。
宋青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别人敬他三分那她便要敬他十分,若是别人对她不尊重,那她也定当全力‘回敬’回去。
那个苏安的战斗力已经被她一番话削弱了大半,此时他像是个战败的大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
宋青拿起旁边的扫帚,直接越过了他,朝那金光闪闪的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前,她二话没说,拿起扫把就扫,可一抬手,手腕就被一个比苏安高大许多的人扣住。
“你是何人,竟敢对大少爷的马车无礼?”
宋青心中暗自啧啧两声,看来这苏大少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外面都吵吵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又任何动静。
如此冷静,看来是有大谋略的人,他想霸南诏国图家的也并非难事。
“我哪敢对大少爷的马车无礼,只是这车轱辘底下有跟刚刚掉落的松针,我怕弄脏了大少爷的马车,所以才过来赶紧扫了。”宋青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谄媚脸。
眼前的这个人是有利剑在手的,并不像苏安那样是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把苏安热闹,顶多也就是吃他一拳,可若是惹恼了眼前这位大爷,那她可就是要吃他一剑,到时候,自己这刚刚从鬼门关捡回来的半条小命岂不是要彻底呜呼了。
“退下!”那人朝宋青大喝一声,让她距离苏家大少爷的马车远一点。
宋青倒是好奇了,这苏家大少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身边的侍女都可以美若天仙下凡,那苏大少本尊难道要比骁勇善战的天神还要俊逸?
宋青一转脸,忽然被琉璃珠反射过来的刚刺了一下眼睛。
她又在心里暗叹,长的好看又如何,左右不过是窥视别人江山的奸佞小人罢了。
宋青又看了一眼苏家大少爷马车四角上吊着的琉璃吊坠,心里对车厢里面的人又鄙视了几分。
她收起扫把想走,就看到方才在她面前吃了败仗的苏安走到那大汉面前踮着脚尖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那大汉听了苏安的话,面色一变,伸手就拦住了宋青的去路。
“站住!”高壮大汉冷冷的大喝一声。
宋青当然不敢贸然行动,乖乖的停下脚步,回头看那大汉问:“阁下叫住我是所为何事?”
那大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把视线锁定在了宋青的戴着黑玉扳指的拇指上。
宋青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戴着的扳指看,正想问这扳指有何不妥时,却又被这大汉抢了先。
“这扳指从哪里来的?”
大汉问话时竟然抽出了手中的刀,刀刃散发着青绿的寒光,晃的宋青睁不开眼睛。
她低头也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这扳指如此引人注目,莫非是重要之物。
可她又想不明白,既然是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在一个守陵的老伯身上。
她抬起眼,看着那大汉,问:“怎么?阁下认识这黑玉扳指?”
“我认不认识都不要紧,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扳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那守陵老人给我的信物,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那大汉并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了看车厢。
车厢内仍旧安静,这种静默继续了片刻,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问她,老爷何在?”
“老爷为何要把这扳指给你,他去哪了?”
宋青一愣,老爷,这大汉口中的老爷是谁?
难道是那个守陵的老伯。
天哪,这苏家大少也真是不孝,竟然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守陵。
这种事情宋青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爷?阁下说的莫非是那位守陵的老伯?”
“正是。”
“什么,那老伯真的是你们苏家的老爷!天哪,那他儿子也真是不孝,竟然让自己的父亲到这荒山野岭来守陵!”
宋青本不想得罪马车里的那位苏大少,可一听说那人竟让自己的父亲到这种地方来守陵,宋青就气不打一处来。
父亲尚在竟然不好好孝顺,哪像她,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心中一生气,便口无遮拦的说了这样的话。
很显然,这话惹恼了那大汉,他扣住宋青手腕的大掌向后一翻,宋青的胳膊就让他拧的背在了她的背后,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因为在那人眼中宋青就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所以动起手来没有丝毫留情。
宋青疼的龇牙咧嘴。
想让胳膊上的疼痛减少一些,她便只能顺着那大汉的力道稍稍的向下弓着背。
此时宋青皱着眉,拧着脸,样子难看极了。
宋青没有屈服,只是斜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好,这笔账她暂且记下了。
宋青正在心里想如何惩戒这个对自己施暴的大汉时,车厢的吊帘被方才那美若天仙的女子掀开。
随后,就有一个身穿白色丝锦华服的男人低头走了出来。
那人,眉眼带笑,第一眼看上去让人觉着他是个和善之人,可再仔细一看,那双眉眼微微上挑,只需要斜着眼睛轻轻看你一眼,就能让你心中顿生恐惧,瞬间觉着四周暗藏杀机。
是了,邪魅如斯,这相貌果真和方才自己听到的声音非常匹配。
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有胆略却图谋窥视别人的江山。
赵卓远本来就是面色冷峻,让人觉着惧怕不敢靠近,而此人,却是绵中藏针,让别人丝毫不加提防,却是暗藏杀机。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宋青明白,这位苏大少,自己断然是吃罪不起。
方才替那守陵老伯打抱不平的话,却是有些冒失,不过,说出那样的话,她也并不后悔。
正在宋青审时度势之时,只见苏大少看了那大汉一眼,淡淡的说:“放开他。”
“是,大人。”
说话时,那大汉就松开了宋青。
宋青揉了一下有些发疼的肩膀,瞪了那人一眼,心说,下手这么重,等会本姑奶奶让你摔个狗吃屎。
那苏大少看着宋青,问:“这位小哥,是苏某有失教导收下才会无礼对小哥动了粗,还望小哥不要见怪,苏某只是想知道小哥手上的这扳指是从哪里来的?”
苏大少虽然眼神中暗藏杀机,可对宋青说话时却是和颜悦色。
宋青想不回答他的问题,都觉着是自己理亏。
她只好清清嗓子,说:“这扳指是守陵老伯交给我的,他说有事出去一天,怕苏家的人不认识我,便给了我这扳指做为信物。”
“原来如此。”苏大少点点头,对宋青微微笑了笑,说:“好了,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你把这扳指交给我,这个拿去吃些东西去吧。”说着就伸手从苏安的手里接过一锭银子转而放到了宋青的手中。
宋青自然是不肯要的,这扳指她是从那守陵老伯手中接过来的,要还的话也应该还给老伯,而不是这位苏大少。
这银子虽然她很需要,可她做事是有原则的。
她把银子重新放到苏大少手掌心中,笑了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扳指我是从老伯手中接过来的,自然是要交还给老伯的,怎敢劳烦苏大少。”
在苏金玉眼中,面前的这干瘪瘦小的人就是个小乞丐而已,他会和颜悦色的给他说话,只是想把那黑玉扳指顺利的拿到手而已。
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不识抬举,还跟他扯起了什么君子小人。
他只是个小乞丐而已,懂什么生财之道,苏金玉心里想着,这小乞丐倒是胃口不小,肯定是嫌一锭银子太少。
他又看了身旁的苏安一眼,苏安马上会意,立刻又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的放到了苏金玉手中。
苏金玉连同方才被宋青退回的银子一并给她,说道:“够吗?”
宋青看了苏金玉手中又多了一锭银子,她简直是无语了,这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苏大少,我想您是会错意了,我刚才已经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扳指我是从老伯手中接过来的,自然是要还给老伯,你给我多少银子都不换!”
苏金玉不动声色,仍旧是斜眼看了身旁的苏安一眼,苏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何一向出手狠决的少爷今天会对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如此耐心。
要按往常,这小乞丐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苏安有些不确定,但是看到少爷的凌厉的眼神,他又十分害怕,连忙把钱袋子里所有的银锭子都倒出来,放到苏金玉手中。
整整十锭银子。
苏金玉又把银子重新送到宋青跟前,说:“若是不够的话,你到宁城苏府去拿,要多少你只管开口。”
宋青对于苏金玉的话是不以为然,可旁边的苏安的确被惊吓到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这个小乞丐如此另眼相看?
在苏安眼里,他只知道这小乞丐能遇上少爷简直是祖宗修来的福分,眼神中羡慕时,他却突然从少爷眼中看到了那份熟悉的杀机。
天,原来少爷并没有优待这小乞丐,原来少爷早就动了杀机。
苏安看了宋青一眼,心中暗叹,这小乞丐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怜,可叹。
可转念一想,或许少爷最初递给他一锭银钱时并没有动杀机,谁让这小乞丐贪得无厌,惹恼了少爷。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宋青瞅了一眼苏金玉手中的十锭闪闪发光的银子,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这么多的银子,够自己好好潇洒大半年的了。
想起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日子。。。怎一个苦字得了。
可,谁让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呢,想要银子,她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赚取。
宋青看了苏金玉一眼,委婉的拒绝道:“老伯他只是临时有事,若是这扳指对苏大少来说很重要的话,还请苏大少耐心等待一下,等我把扳指交还给老伯后,你再找老伯讨要,我想苏大少的要求老伯他是不会拒绝的。”
苏金玉斜眼侧睨了宋青一眼,这小乞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这黑玉扳指自己那么容易得到,他又何必对他一个小乞丐以礼相待。
若不是怕强拿会让黑玉扳指损坏,他早就让人杀了他。
见宋青态度坚决,苏金玉也不再强求,而是想着等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他,拿回黑玉扳指。
苏金玉对宋青笑了笑,说:“好,小公子行事坦荡果然称得上是君子,”说着苏金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子,邪魅一笑,说:“这些污浊之物险些让公子头顶的君子之光蒙尘,真是秽物!污秽至极!”
说着他胳膊用力一掷,十锭银子齐刷刷的被他丢进了大路旁边的草丛之中。
看着那齐刷刷飞出去的银锭子,宋青其实是心疼的。
随即,她心里对苏金玉的鄙视又增加了些。
这些银子大概都是从老百姓手中敛来的钱财,不费吹灰之力,他自然也可以如此轻巧的随便就扔掉,没有丝毫的心疼。
“走,进去祭祖。”苏金玉不再纠结在宋青执意不肯交出的扳指上,而是转身朝门楼走去。
因为老伯交代,自己今天负责的事情就是打点祭祀的相关事情,其实也并不复杂,只是负责点香,烧元宝摆贡品这些事情。
见苏金玉进了陵园,她也就赶紧跟了上去。
不过,看到紧随苏金玉身后的那大汉,宋青就从衣袖中掏出一根银针,加快步伐追上人群。
“让让,让让,我先去里面点着蜡烛。”宋青借机碰了那大汉一下。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只听那大汉哎呀一声,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又听到普通一声巨响,那大汉竟然应声倒地。
因为距离苏金玉太近,他还险些砸到了他的身上。
倒是宋青,眼疾手快,搀着苏金玉的胳膊,高声说:“苏大少小心!”
开口提醒时,她又向前推了苏金玉一把。
苏金玉虽然被推的一个踉跄,可总比被身后高大威猛的壮汉砸到要好许多。
苏金玉转过头,对宋青笑着道谢:“多谢小公子出手相救。”
“苏大少客气了,我也只是赶巧看到了而已,不足挂齿。”
宋青看了那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的大汉,心中暗暗笑了起来。
方才她借机碰他时,用银针在他环跳穴上迅速扎了一下,从而让他的下半身突然麻痹,这才让他毫无预警的就摔倒在地。
被银针扎一下,像被蚂蚁咬一下而已,身上也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恐怕这大汉到最后都不会明白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摔倒在地。
不过,宋青狡黠一下,却被苏金玉尽收眼底。
他登时就才出自己这位护卫会突然摔倒在地肯定和这个小乞丐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苏金玉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小乞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只是小施伸手,就能轻易让一个壮汉倒地,多亏了她只是想小小的惩戒他一下,若是她想要了他的性命,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苏金玉虽然脸上笑意不改,可心里却对宋青提防起来。
他还想着找机会要了这小乞丐的命,现在想想,这事倒不能急于一时。
苏金玉对身边另外一个护卫说:“还不快去把他扶起来。”
那侍卫应声后连忙过去搀扶倒地的壮汉,嘴里还问道:“这里路这么平坦,你为何会如此不小心摔倒,幸好那小公子出手及时,要不然你今天性命就难保了。”
那大汉腿部的麻痹还没有退去,任另一人再用力,他也是站不稳,只能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觉着身上好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然后两条腿就突然动不了了。”
“虫子?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现在什么季节,怎么会有虫子!”
“我也好奇的很。”
那两位侍卫的对话,宋青听了个清楚,她差点笑出声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苏陵。
宋青见那些人打开了盛贡品的盒屉,盒屉总共分成六层,一层盒屉盛有十个青花陶瓷碗,第一层青花碗内盛放的是煮熟的白肉,第二层里是十碗高馍,第三层则是十只扒鸡,第四层是十条油炸了大锦鲤,第五层则是十碗水果,第六层里的十个碗里每个碗里放了一个大肉丸。
这种祭祖的祭品倒是稀奇,宋青还是头一次见。
在大邑可不是如此,寻常百姓家祭祖总共也就三个盘子,一个盛肉,一个盛素,另一个就是水果,就是在皇家,也就比寻常百姓家多出三个盘子而已。
并不像南诏国这般,什么贡品都是装十个碗。
宋青见盒屉打开,走到盒屉边,伸手就要端贡品出来,却被苏安嫌弃的推到一旁。
宋青被苏安嫌弃的扛了一膀子,她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干什么,这是给苏家先祖上奉的贡品,岂是你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能碰的,快些闪开!”
因为距离大少爷苏金玉距离甚远,苏安对宋青说话丝毫都不客气。
如果宋青没猜错的话,这个苏安还在为方才吃的亏对她怀恨在心。
“好,好,好,你们苏家的先祖神圣无比他们的贡品我一个小乞丐自然是没有资格碰,是我自不量力了,只是,这黑玉扳指你可认识?”
宋青伸开手掌,来回的在苏安面前翻转了几次,黑玉扳指在她纤细白嫩的玉手上更加显眼。
这黑玉扳指苏安岂能不认识,这是大少爷心心念念都想得到的的东西,只是老爷和大少爷关系紧张,一直都把这扳指随身携带,就是离开家来这苏陵居住,也是带在身上。
苏安好奇的是,老爷一向不离身的黑玉扳指如何会轻易交到一个小乞丐手上。
黑玉扳指向来是苏家当家主人的信物,见扳指如见主人,在黑玉扳指面前,苏安哪里还敢造次。
他恭敬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宋青把胳膊缩回来,把手又放在自己眼前,来回看了看,方才苏家大少想法设法的想要把这黑玉扳指从自己手中骗走,原来这扳指还真的挺好用。
宋青瞪着苏安,说:“你家老爷临走时把这黑玉扳指交给我,就是让我替代他行使他的权利,他特意交代我,要替先祖摆放贡品,不知道我这个小乞丐有没有这个资格呀?”
苏安不说话,只好闷着声后退一步,给宋青让开了地方。
宋青刚把贡品摆好,苏金玉就走了过来,大概是女子不能近先祖牌位,他随身伺候的那名女子并未跟来。
“有劳小公子了。”苏金玉彬彬有礼的向宋青道谢。
宋青知道这人城府极深,他越是对自己恭敬客气,宋青就越是觉着他有大阴谋。
所以,宋青自保的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和苏金玉之间拉开一些距离后,才笑着回应说:“苏大少不必客气,我欠老伯人情,把他临走时交代的事情做好是我的本分。”
大概是苏金玉过来之前早就吩咐过他随身的四位侍卫,让他们盯着这小乞丐的一举一动。
宋青看着苏金玉身后的四名膘壮大汉清一色都是恶狠狠的眼光盯着自己看。
莫非是自己方才偷偷的对那大汉行凶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方才她扎出的那一针绝对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算是被扎的那侍卫也不会发现是自己行的兄,旁人又怎么会看见?
宋青对自己的出手速度很自信,可她却是低估了苏金玉。
就算是被发现了,可那四个人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怕她会再次出手不成。
他们真是多虑了,她一身医术是用来救人的,只有再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来自保或者是惩戒一些大恶人。
这苏大少自始至终都是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就算他是南诏国的奸佞之臣,可南诏国和自己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重臣也好奸臣也罢,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又怎么会出手害他。
,!
宋青替苏大少点上了香,递给他说:“苏大少,请。”
苏金玉接过宋青递来的香,上前一步,走到先祖牌位前的软垫前,双手握着香,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走到香炉前,把香插好,又转回来,右膝先着地,恭敬的向苏家先祖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祭祖完毕,我就不送苏大少爷了,大少爷您慢走。”宋青也双手抱拳的向苏金玉告别。
苏金玉斜眼看了宋青一眼,反问道:“本少爷说过要走了么?”
“……”宋青一愣。
祭完祖还不走,难不成还要住下?
“天色已晚,去通知皓雪一声,让她收拾一间房,今晚就暂且住在这里。”
什么!
“什么?苏大少爷要住在这里?”宋青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怎么?不妥?”苏金玉又斜了宋青一眼。
宋青心想,这苏大少,眼神不好还是怎么回事,怎么从来都不正眼看人。
莫非他在朝堂上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南诏国的皇上?
宋青不想找死,这样的话她当然不会傻到真问出来。
“当然可以,这是苏家的陵寝,苏大少爷想去或者是想留,自然不是我这个外人说了算的。”
苏金玉不再和宋青搭话,长袖一甩,径直出了大殿。
祭祀完毕,大殿中也无事可做,苏金玉走后,宋青也跟着出了大殿。
外面阳光正好,看时辰,大概是该吃午饭的时候,苏大少竟然说天色已晚……
哎,有钱有势的人就是人性,他说白天别人就要睁开眼,他说烟夜别人就要闭上眼。
只手遮天。
宋青的午饭还是苏金玉赏赐的,他的侍女皓雪不但人长的漂亮,就连厨艺也都是一流的。
苏大少决定住下也是临时起意,他们来时并没有带丰盛的吃食,而是借着苏老爷平时用的锅灶下了几碗清汤扯面,扯面劲道弹牙,面汤清淡美味。
苏大少看着碗里只漂着几颗碎葱花的清汤扯面微微的皱了皱眉,很显然,这样寡淡的食物入不了他的眼,更让他提不起胃口。
他提起筷子,应付的吃了几口就起身离开。
宋青却不见外,一口气吃了两碗。
吃饱后,她也回了苏家老爷也就是守陵老伯的房里等他。
老伯说临时有事出去一天,宋青想大概到傍晚时分老伯就会回来,自己暂且等他一会,把烟玉扳指交给他后,再离开这里。
可是一等不来,二等那老伯还是没来,眼看着天就要烟了,宋青又些心急,就出门到门楼外面的石狮子旁边等。
翘首以盼,等到天真的烟下来,仍旧没看到老伯的影子。
宋青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老伯到这个时候还没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夜幕降下,山里的温度也是急剧下降,宋青冷的抖了抖身子,便放弃了在外面等待。
她伸手裹了裹衣服,快步就回了老伯住的屋子。
和外面相比,老伯屋里暖融融的,折腾了一天,宋青也累了,再加上这屋里又暖和,她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砰砰砰,正做着美梦的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
砰砰砰!
宋青睁开眼睛,以为是老伯回来了,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守陵老伯,而是苏大少的随身侍卫。
“阁下,这么晚了敲门不知所为何事?”宋青打了个哈欠,问道。
“小乞丐,你少在这里装蒜,我家大少爷吩咐让我把你抓到他房里去!”
宋青眨巴了几下眼睛,没有听明白那侍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
“哼,到了大少爷房里你就会明白了!”那侍卫瞪着宋青冷哼一声。
侍卫伸手倒是敏捷,说话的功夫,一伸手,就把宋青的双手控制住,翻手一转,就把她的两只胳膊背到身后。
宋青被他拧的双臂生疼,她龇牙咧嘴的说:“到底是什么事,事情都还没说明白就动手,你们苏家的侍卫都这么不讲道理嘛!”
“我倒是想讲道理,只怕此刻要是与你这个狡猾的小乞丐讲了道理,我的性命就难保了!”
说着那侍卫猛一用力,就把宋青带出了房门。
宋青就这么被他用力的揪着,一路压送到了苏金玉下榻的屋子。
苏金玉大概是已经睡下了,顶子床的窗幔已经被放下,看不到窗幔里面的情形。
“大少爷,属下把小乞丐带来了!”
“嗯,让他过来!”
窗幔里侧传来的是苏大少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上去和白天有些不同,有些虚弱。
莫非是病了?
宋青正想开口说话,就见皓雪仪态款款的朝她走来,她从床边走到正对着门口的八仙桌桌旁的圈椅上坐下,神态自若,俨然是苏府的半个女主人。
她看着宋青,对她微微笑了笑,说:“敢问我家大少爷是哪里得罪了小公子吗?”
“苏大少对我以礼相待,哪里来的得罪之说,姑娘说笑了。”
“那小公子为何对我家大少爷暗下毒手?”
皓雪说话语气仍旧是缓缓的柔柔的,可此时的温柔的话中却暗藏杀机,和白天在马车上告诫侍卫对宋青要何其恭敬的皓雪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宋青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大半夜的先是侍卫不问缘由的就把自己抓到此地,然后就是说她对苏大少暗下毒手。
像苏大少这种城府极深的人,她躲来来不及,又怎么会招惹他。
要说暗下毒手,那也是白天她只不过是小小的惩戒了一下他身边的不懂礼貌的侍卫而已。
要算账白天算好了,为何还要等到这大半夜的?
“姑娘说我对你家大少爷暗下毒手?”宋青表情夸张的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皓雪点点头,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这陵园里只有一个外人,大少爷白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后,就忽然腹痛难忍,若不是这个小乞丐动的手脚,又会是何人?
“姑娘说话可是要凭道理的,虽然这里只有我一个外人,可是要说我对你家大少爷暗下毒手,那也要说出我对他暗下毒手的动机,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对苏大少暗下毒手?”
,!
因为本就没有做过,宋青理论起来也是不卑不亢振振有词。
“动机?这正是我要问小公子的地方,我家大少爷对小公子以礼相待,小公子你不感恩便罢,为何还要恩将仇报?”
“……”宋青翻了翻白眼,问皓雪:“好吧,就算是我对他暗下了毒手,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家大少爷他到底怎么了么?”
“我家大少爷他忽然腹痛难忍,还恶心呕吐。”
“腹痛难忍,恶心呕吐,很明显这是你家大少爷生病了,生病了不去请郎中,你抓来我有何用!”
“郎中,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城去请了,这就不劳小公子你费心了,眼下我只想知道,小公子为何要对我家少爷暗下毒手!”
皓雪收起温柔,剩下的都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让宋青觉着很不舒服,女子,温柔便温柔,为何要有两面性,在少爷面前就假装温柔,在旁人面前,就凶相尽露。
宋青不再搭理皓雪,转过身子径直就朝苏大少睡的床边走去。
皓雪和那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侍卫咧着嘴笑了笑。
宋青走到窗幔前,对立面的人说:“苏大少爷,可否把胳膊伸出来一下?”
窗幔里面静默了片刻,然后,就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胳膊,看到苏金玉的胳膊,宋青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么细白的胳膊,竟然是一个男人所有,哎,让天下有粗壮胳膊的女子轻何以堪。
不过她倒没有继续替天下女子鸣不平,而是伸手附上了苏大少的脉搏。
仔细斟酌了一番,宋青又说:“苏大少,你是要等你家皓雪姑娘替你请的郎中,还是让我先试试?”
苏金玉早就腹痛难忍,他哪里等的从城里请来郎中。
白天他见宋青不动声色的就放倒了他一个健壮无比的手下,于是料定,她若不是武林高手就是精通医术,不过看她瘦小的模样,武林高手就不太可能了,苏金玉断定这小乞丐肯定是精通医术。
自从猜到这小乞丐不简单后,苏金玉就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暗下毒手,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方才他故意让皓雪和侍卫演了一场戏,这才激将的小乞丐肯出手救自己。
“小公子有妙手回春之术,还请出手相救。”
“把脚伸出来!”
苏金玉听话的把脚伸了出来,宋青回头对立在那里的侍卫,说:“给我端个凳子来。”
侍卫自然是不干呢怠慢,怠慢了这小乞丐可就是耽误了大少爷病情,可是死罪!
侍卫把凳子放到宋青身后,说:“凳子已经搬来了,小公子请坐。”
宋青瞪了他一眼,心说,这下不一口一个小乞丐的叫了,势利眼。
坐凳子上之后,宋青抬起苏金玉的脚,右手扣住他的脚踝,伸出拇指用力的就按在了他的太白穴上。
就这么按压了有十几下,她便停下来,把他的脚往帷幔内一塞,说:“苏大少,可还腹痛?”
“不疼了。”
“还恶心吗?”
“不恶心了。”
皓雪当然也听到了自家大少爷的话,连忙走到宋青跟前,屈屈膝对她道谢:“多谢小公子出手相救!”
“哼,谢什么谢,我只不过是想向皓雪姑娘证明我没有对你家少爷暗下毒手的动机罢了。”
,!
皓雪连忙向宋青道谢:“方才是皓雪太心急了,所以才会出言不逊,还望小公子大人大量,不要和皓雪计较才是。”
宋青见皓雪态度诚恳,便不再和她计较,只是笑了笑,把一只手掌摊在她面前,说:“皓雪姑娘,你家大少爷的诊金,是你替他拿还是等明天你家大少爷起来后亲自给我?”
“诊金?”
皓雪明显的一愣。
“对啊,诊金,实不相瞒,我从前是个郎中,我虽然暂时落魄,衣衫褴褛像个乞丐,可我的医术和从前相比却是有增无减。”
皓雪低了低头,说“皓雪知道小公子医术高明,要不然也不能三两下就治好了我家大少爷。”
“作为郎中,我从不白白替别人看病,”
宋青还没说完,皓雪就笑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黄金,递给宋青,并满脸歉意的说:“小公子不要见怪,是皓雪考虑不周,您看这一黄金子够了吧。”
宋青低头看了看皓雪手中的一锭黄金,少说也有二两。
二两黄金,那可是足足二百两白银。
这苏家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出手真是阔绰。
把那一锭金子从皓雪手中拿过来后,宋青还习惯的用牙咬了几下。
她知道皓雪不会拿个假黄金来骗自己,可她出于自己的习惯,还是确认了一下。
确认黄金是真金子后,她才把那一锭金子收进口袋中。
二百两银子,宋青喜滋滋的出了苏大少的屋子。
她心想着,没想到自己在南诏国的第一桶金竟然是二百两银子,可算是收获颇丰,收获颇丰了。
宋青走后,苏金玉撩开架子床的帷幔,探出头来。
“给了那小乞丐多少?”
皓雪走上前去,低着头对苏金玉说:“回大少爷,二两黄金。”
“那小乞丐收了金子后表情如何?”
“很高兴。”
“嗯。”应了一声,苏金玉又放下帷幔,重新躺在床上。
他勾着唇角笑了笑,这个小乞丐倒是有趣的很,他用白银换那枚烟玉扳指他死活不肯,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来搪塞。
他还真以为这小乞丐有多清高,视金银如粪土,没想到他也是爱财之人。
一次诊金就收二百两,这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宋青赶紧起来,把老伯的床重新收拾了一番,她昨夜替苏大少看病回来本想着坐椅子上等老伯回来的,没想到已经到了下半夜也不见老伯回来,实在熬不住,她就躺到老伯的床上睡了。
擅自躺别人床上睡觉是不太好,可她实在是太困了,心想,第二天早早的起来替老伯收拾好,可谁知因为睡的太晚,这一觉睡醒来,天竟然这么亮了。
宋青心里暗叫不好,会不会老伯已经回来了?
若是老伯回来了,看自己躺在他床上睡肯定会生气的吧。
她四下看了看,屋里的摆设都还是和昨天晚上入睡前一模一样,老伯大概还没回来。
她三两下就把鞋子蹬上了脚,来不及洗漱,先把老伯的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
宋青站在床前看着床铺被自己收拾的一个褶皱都没有,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世间万事皆在于巧合。
宋青刚刚收拾好走到门前正准备伸手开门时,就听到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小公子,起了么?”
门外说话的人是皓雪。
宋青伸手把门拉开,就看到皓雪站在门口,整个人沐浴着早晨的阳光,给人的感觉更加明媚动人。
这般绝世美人,苏大少也真是艳福不浅。
“是皓雪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皓雪对宋青婉儿一笑,说:“小公子,皓雪刚刚简单做了点早餐,我家大少爷正等着小公子一起吃早饭呢,若是小公子收拾妥当,就请随皓雪一起过来吧。”
苏大少等她一起吃早饭?
宋青听到皓雪的话还是很诧异的。
在苏大少眼中自己左右不过是个会医术的小乞丐,她何德何能能和他速大少爷一起用早饭。
昨天吃晚饭时的情形宋青还记得很清楚,速大少爷有洁癖,眼前有个小乞丐会严重影响他的胃口,她只好端着自己的碗蹲在门口……
今天,怎么画风就突变了!
想到自己还没有洗漱,宋青狡黠一笑,便对皓雪说:“有劳皓雪姑娘亲自来一趟了,我已经收拾好了,正想去看看苏大少身体有没有好一些,这不,刚想伸手开门,皓雪姑娘就来敲门了。”
“嗯,真是好巧呢,皓雪刚刚敲了门,小公子就把门打开了,既然收拾好了,咱们就过去吧,大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小公子一直没过来,才让皓雪亲自过来请的。”
“对了,苏大少爷的身体如何了,昨晚我走了之后,他没有再恶心腹痛了吧?”
“小公子挂心了,小公子医术高明,昨夜从我家大少爷房中走后,我家大少爷就睡了,一夜好眠,今天早上起床时,我家大少爷还夸张小公子医术高明呢。”
“呵呵,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吃饭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厨房外面的一个隔间,这里是陵寝,虽然建设豪华考究,可陵寝终究是陵寝是替已经故去的人建造的,用来供活人活动的地方就很少了。
厨房距离守陵老伯的居室不远,两个人聊了没几句话,就已经到了地方。
皓雪说的没错,苏家大少确实是坐在饭桌旁,手中拿了一本书正低头细看。
见宋青过来,他也只是抬眸一看,没有作声,只是不动声色的把手中的书合上,随意的往后一伸手,在他身后伺候的侍卫连忙双手把书接了过去。
“苏大少气色不错。”宋青左想右想,也只想到一个略显滑稽的开场白。
“嗯,坐下吃饭吧。”
宋青故作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苏大少:“什么?苏大少是说要和我同桌吃饭么?”
说话时,宋青又把视线从苏大少脸上移到自己身上,低着头把自己又打量了一遍,还夸张的伸手扯了扯已经破成布条流苏的外衫。
她把自己的邋遢向苏大少重新展示了一遍,以为苏大少又会嫌弃的让她走开。
没想到苏大少却是面不改色。
“怎么了,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衣服款式特别么?”
“……”宋青狐疑的盯着苏金玉,洁癖怎么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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