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离婚潮:再见,枕边…
作者:蒋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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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关于作品
    2014年中国的离结比约为27.8%,意思是,每4对新人结婚的同时就有1对冤家离婚。80后逐渐成为离婚的主力军。离婚的原因千奇百怪,小两口为了谁洗碗都能换来一句“民政局见”。对爱情充满想象,对婚姻毫无准备,似乎成为通病。到底为了什么而结婚,能够维持婚姻的又是什么。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又该如何应对婚姻带来的种种,是越走越近,还是越走越远?

    故事以看似美满并被朋友圈视为婚姻范本的方致远、周宁静夫妻的生活为主线,围绕着他们的同学、朋友,展开了一系列狗血却现实的剧情。追溯着这帮人的成长历程、情感历程,整理着似乎永远理不清的现在时,展望着不敢展望又必须勇往直前的未来。他们有的已婚、有的未婚、有的离异,但不管如何,他们要面对和解决的,他们思考和执着的仍是幸福二字。幸福到底是自由、还是相守,到底是放手、还是牵手……
章节目录 第1章 猝死的徐子文
    冇城的夜晚,和昨天的并无区别。

    熙攘市中心,装修一新的冇城百货公司变成了冇城新天地,b2层是迷宫般的大型停车场,b1层是堆砌着琳琅满目商品的大型超市,1层售卖的是国际一二线品牌,多为奢侈品,沿着扶梯往上,2层到6层,服饰、家居等应有尽有,7层和8层没有扶梯直达,是商场的办公区。9层往上,一直到12层,则是娱乐和餐饮。

    这座商场已成为新的城市地标,无数男男女女涌进商场,又拎着大包小包走出。

    商场顶楼的菲斯特餐厅,以冇城夜景和中西合璧的菜色闻名,招牌菜是香煎牛舌和参鸡汤。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们,清一色的浅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距离感。开业未及三月,如果不提前两天预定,那不好意思,只能欢迎你下次光顾了。

    餐厅最大的包厢里,此刻高朋满座。四面落地玻璃,服务生拉开白纱帘,360度的冇城夜景一览无余。大厨亲手奉上了那道传说中的香煎牛舌,那瓶lesfortsdelatour也已经醒好。

    二十人的圆形餐桌,主客位置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举杯站起,众人纷纷起立,无不恭敬。你来我往的场面话,在餐桌上飞了一阵,这才陆续坐下。

    “那么,开吃?”男人微笑着。

    他拿着刀叉,熟练切割着餐盘里的牛舌。不多时,半条牛舌便被他分成了八块,均匀无比。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当他吃完牛舌,再次起身举杯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就重重往后仰倒。

    “徐总,徐总!”众人疾呼。

    一个穿白衬衫的女人冲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被扶起的徐总,轻轻拉开他的眼皮:“放平他!他这是脑溢血,必须保持头部水平!”

    女人说完,转对愣住一边的服务生:“开窗!马上叫救护车!还有,餐厅的专用电梯在救护车来之前,停止运转!对了,把包厢里的客人都请到外边去!保持空气流通!”

    一个服务生飞快跑出包厢,另一个开始疏散包厢里的客人。

    女人俯蹲,松开了徐总的领带,解开衣扣,检查着他口鼻里的分泌物。

    “你谁啊?别乱动,万一出事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有人叫嚣。

    “餐巾!”女人头也没抬。

    服务生哆哆嗦嗦递过去一块餐巾,女人用餐巾包住徐总的舌头,慢慢将它拉出,这才对刚才那个人缓缓说道:“我是这里的老板,以前……我是护士。”

    急救车很快就到,女人抓过服务生递来的包,飞身钻了进去。

    救护车上,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也陪在一边。

    医生正在问询:“姓名!”

    “我……我姓张!”

    “没问你,病人的姓名!”

    “徐子文。”

    “徐子文?”女人低头看向躺在担架上的男人。

    “年龄!”

    “31……”秘书整个人都在哆嗦,“徐总,您可不能出事啊,咱们公司的a轮融资马上就要到位了,您要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办……”

    “病史。”医生并不关心别的。

    “我们徐总没病,就刚才,还吃了半条牛舌呢。”

    “徐子文……”女人轻声问道,“他在冇城一中念过书?”

    秘书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向女人:“好像是的。”

    女人的声音更轻了:“没想到,回冇城后,第一个见到的老同学是你。”

    见安汶是徐子文的意思,这是他弥留之际用尽气力喊出的名字。

    于是,他的前妻安汶和现妻程虹同时出现在了医院急救病房外。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是我要来的,是他秘书给我打的电话,说要见我,”安汶歪嘴一笑。

    程虹没搭理安汶,只是焦虑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远处,穿白衬衣的女人看了安汶一眼,转身离去,眼尖的安汶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柏橙!”安汶扯着尖细的嗓子,像是指甲尖不小心滑到了黑板。

    “你小点声!”程虹擦着眼泪,“正抢救呢。”

    “他死不了!”安汶一边说着,一边朝柏橙跑去。

    柏橙只好转身,微微笑。

    安汶蓬着头,没化妆,卷发有些油腻地耷拉在耳朵两侧,酒红色真丝睡衣外面套了件黑风衣,脚上套着黑裸靴。柏橙转身后,安汶才发现不该喊她的。然而,不是每次久别重逢都是事先排练好的。谁能想到,前夫病危,匆匆忙忙跑来医院的夜晚,会遇到旧日同窗呢?

    “安汶,好久不见。”柏橙也没怎么化妆,至少,在安汶肉眼可见的范围里,是这么判断的。

    皮肤白皙、身段苗条,那一点半点岁月的痕迹,倒让柏橙更见风韵。果然,美女的保质期总是比一般人要长。安汶有些忿忿。

    她们保持着一点距离,不再是手拉手一起去上洗手间的女高中生。往日的交好,让她们的重聚变得有些尴尬。安汶想告诉柏橙,在柏橙不告而别后,她有过怎样的寻找和思念,可是,此情此景,那些话,真的不太容易说出口。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安汶拢拢头发。

    “说来话长,刚才就是我送徐子文来医院的。来医院前,他在我的餐厅吃饭。”

    “你看我,出来得匆忙,跟个鬼似的。”

    “可以理解,谁摊上这事都得急。”

    “你别误会啊,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柏橙一愣:“你们俩……”

    阔别多时,柏橙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女人。

    “结了,又离了。那位……”安汶拿手一指,“那位才是他现在的老婆。”

    柏橙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应对,安汶又道:“是我要和他离的。”

    “反正……都挺意外的。”

    “哎,你什么时候回冇城的?怎么还开上餐厅了?”

    “有半年了吧。”

    “你看你,回来了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想过的,想安顿好了再去找你们。”

    “结婚了吗?”

    “还没呢。”柏橙笑笑。

    “没结啊,没结好,我劝你一句,要没结婚,最好还是别结了。”

    柏橙正想说什么,急救室的门开了。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喊道。

    “我!我是他妻子!”程虹一下站起。

    安汶和柏橙也走了过去。

    “你做好思想准备,病人脑干出血已超过4ml,瞳孔已散大,99%的死亡率,就算抢救过来,也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程虹傻眼了,愣了三秒后,大哭起来。

    “哭有什么用!你就这点出息!”安汶推开程虹,看向医生,“管你99%还是1%,救,必须救!”

    “你又是哪位?”医生问。

    “他……”安汶指着急救室,“他是我儿子的爸爸,不能死!”

    “对,对,他不能死,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程虹哭得更厉害了。

    医生拿过一份术前协议:“签字!”

    安汶不由分说,拿过协议。

    医生无奈,指着程虹:“她签!”

    徐子文死于翌日凌晨。

    柏橙清清楚楚记得是凌晨五点,因为每天五点,她的手机闹钟都会准时响起,她有晨跑的习惯。

    欢快又激昂的闹铃声里,急救室站着的那些人哭成了一片。

    不知怎么的,安汶和徐家的那些亲戚们扭打在了一起,而程虹则突然昏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围着张姓秘书,他们中的好几个脸色铁青。

    柏橙匆忙离去。

    天色尚早,医院出来,是灰蒙蒙的大马路。

    昨天还能吞下半根牛舌、喝下半瓶lesfortsdelatour的31岁的徐子文,就这么死了。尽管有过护士从业经历,本该见惯生死的柏橙,还是感到了内心的震撼。在离开冇城的那些日子里,3班的同学,是她回忆里闪着光芒的细沙。不管这么过滤,那些细沙总是鲜明、醒目,难以忽略。

    尽管,高中时代,她和徐子文仅有的交集只是因为他是安汶的男朋友,她却还是能想起18岁的徐子文是怎么在篮球场上完败1班的,她甚至还能回忆起场外安汶尖细的呐喊声。

    少年时代的恋人,结婚了,然后,又离婚了。

    少年时代的灌篮高手,成为了年轻有为的老板,然后,猝死了。

    少年时代的闺蜜,重遇了,然后,无话可说。

    柏橙觉得无法想象。

    急促的喇叭声,一辆垃圾车从她身边驶过,她一抬头,是红灯。而她,正茫茫然站在斑马线上。

    路上的车子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柏橙只是往前走着。

    冇城的清晨,和昨天的并无区别。
章节目录 第2章 摆脱婚姻的起义
    周宁静打着鸡蛋,再过三分钟,豆浆就能榨好,蒸锅里的杂粮包也已热透。

    她需要在三分钟内,煎好两个鸡蛋。

    为了精准把控时间,她在厨房里放了个座钟。

    7点15分,方致远应该洗漱完毕了。

    周宁静对着厨房门口,柔声喊道:“老公,吃饭!”

    “来了!”方致远抹着嘴边的牙膏沫子,走了进来。

    只有一辆车,而周宁静和方致远上班的地方离家里都不算近。周宁静在市中心的冇城新天地上班,车程半小时,方致远则在城北创业园的一家通讯公司,市中心过去,还要再开半小时。他们必须在7点半之前出门,中间得算上早高峰的堵车,这样才能保证方致远在9点前到公司。

    等买下学区房就好了。三年前,刚生完孩子的周宁静就是这么告诉方致远的。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买套学区房,一是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再一个,她离商场也近,走着就能到。至于方致远,半小时就能到公司,十分便利。

    对于妻子的深谋远虑,方致远是很欣赏的,他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这不,今年年初,周宁静说,卖掉手上这套房子,还掉剩下的按揭,加上手里的存款,学区房的首付应该能搞定了。接着,她奔走于各房屋中介,开始疯狂寻找房源,还真让她碰上一合适的。

    “明天就去看房,”周宁静喝了口豆浆,“明天礼拜六,你也去。”

    方致远吞咽下没嚼烂的杂粮包:“好的,好的。”

    这时,方致远和周宁静的手机同时响了。

    “海莉?”周宁静皱眉。

    方致远拿起自己的手机,也皱起了眉头:“老巴?”

    老巴是真急了眼。

    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能让他着急上火的事情并不多。

    怎么说呢,他是那种上厕所忘记带纸,会先掏出手机杀几盘斗地主,再打电话请求支援的主。

    电话他还不一定会打呢,海莉如是补充。

    海莉是老巴的妻子,不过,马上就要成为前妻。

    他们正站在民政局门口,在等。却又不知道在等什么。

    等风来?他们没这情趣。

    情趣早就被狗吃了——这也是海莉补充说明的。

    老巴蹲在地上,又在玩手机,海莉看到他在微信摇一摇。老巴的手臂那么长,摇起手机来就像在赶鸭子。又像是振臂一呼,马上就要发起一场起义。

    如果真有起义,恐怕是一场号召全世界已婚男摆脱婚姻、奔向自由的起义。

    老巴看不懂海莉。这一次,婚是她要离的,他也同意了,他当然同意!户口本、结婚证、身份证、离婚协议书,妥妥的都齐了,她还在等什么?

    老巴的心理活动,这句“她还在等什么”是夹杂着语气助词的,骂娘的那种。当然,丈母娘人还是不错的,他不该骂她。但急红了眼的老巴,完全管不住内心的os。

    再不离婚,就要出人命了。老巴自己不想死,当然也不想海莉死,他们谁都不能死,虽然他们最终都会死。但因为离婚自相残杀,是要上社会版头条的。

    老巴看向海莉,她正笑眯眯盯着他。这种眼神他很熟悉,看起来亲切动人,实则暗藏杀机。他永远不知道她会出什么幺蛾子,但她的宗旨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他好过。

    任何老巴认为舒适的事情,比如在被窝里放屁、洗完澡不收拾浴室、躺倒在沙发上微信摇一摇、饭后不漱口、便后不洗手等等,皆是海莉所不允许的。

    看起来,现在,当下,此刻,他的蹲姿也是她不待见的。他不敢迟疑,马上站起。

    蹲久了,老巴站起后有些头晕,他揉揉脑袋,问道:“那个……可以进去了吧?”

    “你有事?”海莉显得不愠不火。

    “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怕耽误你的事。”老巴堆着笑。

    海莉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理了理被烫坏的头发,假装它们依旧顺滑。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浮粉毕现,红嘴唇起了皮,鼻尖上满是汗,黑眼线都快晕到下巴了。她总是不能好好打扮,有种自暴自弃的随心所欲。

    “你看着我干嘛?”海莉问老巴。

    老巴迅速移开视线,低头。

    海莉掏出一包纸巾,匆匆忙忙抽了一张,擦了擦汗:“进去吧。”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老巴愣了下。

    “跟我进去!”海莉压低了嗓音,却不减威严。

    老巴点头如捣蒜:“哎,哎,我跟你进去!”

    周宁静和方致远正在来民政局的路上。

    他们是来阻止老巴和海莉离婚的。

    周宁静不耐烦地把手机塞进包里,转对方致远:“他们什么时候闹离婚不好,偏要选今天?再过三小时,我们集体老总就该到了,怎么着我也得在他面前混一脸熟吧?你倒是开快点啊!”

    身为朋友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这种事,他们常干。基本的策略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心灵鸡汤也是要灌几碗的。必要的时候,还要拿自己的婚恋故事给人补充正能量。

    大学时代的恋人,毕业后顺利结婚,各自事业小成,房子、车子、孩子都已齐活,怎么看都像个正能量范本。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没红过脸,当然,这里是要加破折号的,后面补的一句是,他们从没当着外人红过脸。

    这一回,方致远其实是不太想来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老巴和海莉打一结婚就开始闹离婚,就不说在家打得鸡飞狗跳的那数十次了,光是民政局就来了不下六、七趟。可他毕竟是老巴的哥们,这事要真撂下不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了,”老巴在电话里一再强调,“我估摸着海莉一定会给你家周宁静打电话,我跟你们说啊,这事你们别管,我和海莉,我们俩离定了!”

    方致远在开车。副驾驶座上,周宁静在补妆。说真的,岁月在她脸上还真没留下什么特别明显的痕迹。清淡饮食、适量运动、食疗药补,还有每周一次的美容院和每周一次的x生活,这就是周宁静的保养秘诀。自成一体,缺一不可。

    周宁静对镜打量着刚补好的口红,轻轻抿了抿唇,转过脸,很严肃地看了方致远一眼。方致远也转头看了看她,她的眼神里藏着天将降大任的使命感。她就是这样一个非常典型的处女座。

    方致远当然知道老婆要说的是什么,他慢慢讲道:“老巴说他们这次铁定得离,咱俩到了那啊,该说说,不该说的就……”

    “这样啊,那你得告诉我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我想着,他们这么闹下去总不像正经过日子的,实在不行,离就离了吧。”

    周宁静语气很是坚定的:“不,他们不能离。”

    方致远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知道,周宁静的“不”,是没得商量的。他看了看表,如果老巴那边顺利的话……他被这个念头吓到,这么说,他是真心希望老巴离婚的?

    周宁静突然悠悠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能离婚吗?”

    方致远:“离婚又不是什么好事,老巴是我们的同学,你和海莉的关系也一直不错,我们当然是想让他们和好如初的嘛。”

    周宁静笑笑:“也有这些原因吧,但说到底,这是他们的生活,我们其实不该干涉太多。”

    “你也知道啊”,这是方致远脑子里的os,他自然不会笨到脱口而出。他选择了短暂的沉默,他知道接下去她要说的,才是她想表达的重点。

    于是,方致远对老婆露出了求真、好奇和略有些崇拜的表情。

    “那是因为……”周宁静缓了缓,说道,“你看啊,你最好的朋友,就这么两三个。我是说,能称得上朋友,能在关键时候借你钱的那种……”

    这个节奏感,是需要有回应了,方致远点头,接道:“对啊,朋友嘛,又不在多。”

    “你看看啊,你这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陆泽西呢,他是已经离了。老巴呢,天天喊着要离。你自己琢磨去吧。”

    “不是,老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这……”

    “等老巴一离,就该你了吧。”周宁静的表情带了点娇嗔。

    方致远笑了:“我才不会离婚呢。”

    海莉很清楚,到了这一步,是非离不可啦。结婚三年,这是他们第七次来民政局。离婚协议书倒是常改常新,老巴这回彻彻底底松了口,四个字,净身出户。海莉对钱无甚概念,她之所以痛快签字,原因只有一个——老巴实在太大方了。这种大方,放在陆泽西身上,一点也不奇怪。但是老巴……他可是喝酸奶必须舔盖、撕卷纸每次一格的啊。他一反常态的大方,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她。

    离吧,离了大家都清静。

    此时的老巴,就是一锅快到沸点的水,秒秒钟都会泼出来。海莉刚才站在民政局门口,想到一个成语,势不可挡。她知道周宁静会来,周宁静来了,方致远就会来,他们是她和老巴的消防队。周宁静在微信上一再要求海莉冷静,事实上,今天的海莉,此刻的海莉,有着史无前例的冷静。
章节目录 第3章老子重获单身了
    老巴注视着海莉,她正麻利地递交着各种证件,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距离自由就差一颗钢印了。他也想笑,但不知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竟然笑不出来。他低头,在他和方致远、陆泽西、毛峻、明杭的五人微信群里发了消息:老子要重获单身了!

    方致远正停车呢,没看着。毛峻捏着个玻璃杯,推开取精室的门。这家位于上海的知名医院,是他和妻子胡古月治疗不孕不育最后的希望。远在北京的明杭则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拽着公交车拉环,他哪有时间看手机啊。陆泽西掀开被子,身侧不着片缕的林子萱也醒了,她像条游鱼,翻身攀上陆泽西的身体。他摇摇头,指指手机。

    “好啊,值得庆祝,我这就给你安排单身派对!”陆泽西发了条语音。

    老巴抬头的时候,和站在他身旁等着办手续的一对夫妻打了个照面。老巴想表示友好来着,可是,这种场合、这种情形,微笑或者寒暄都显得不合时宜。离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从此可以撒欢奔跑。老巴觉着不好意思了,尴尬了,就好像光着身子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没穿裤衩的。

    那对夫妻比老巴他们要年轻,男人正东张西望,女人则低头玩手机。

    忽然,女人的手机响了。男人警觉地凑过去看,女人迅速把手机放到身后,像炸了毛似的,叫嚣着:“看你妹啊!”

    男人伸手去抢手机:“又是他!我就知道是他!你倒是接电话啊,你接,你告诉他,让他等着,我分分钟把他大卸八块!”

    女人的表情分明是有几分轻蔑的:“你要真有这魄力,我就不会和你离婚了。行了,是他不是他,已经不重要啦。你想要手机是吗,好,我这就给你。反正也是你给我买的,我不要了,我把它还给你!”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塞到男人手里。

    男人慌了:“没有,我没有让你还手机的意思……”

    女人看着男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似乎在犹豫,鼓足了勇气般:“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没正式离婚,你和他就……好像不太合适……”

    女人听完忽然笑了,笑声里自带着一股子魔性:“那么请问,你和贱人玩车震的时候,我们离婚了吗?”

    这一次,男人彻底沉默了。他无声无息的,把手机塞进女人的包里,慢慢退到了墙角。

    真难堪,老巴想。

    海莉忽然也转了过来,对老巴:“签字吧。”

    老巴浑浑噩噩般:“啊?”

    海莉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签字。”

    老巴走过去,拿起笔。

    “等等!”周宁静已经冲了进来,她的身后,是同样着急忙慌的方致远。

    方致远看了老巴一眼,两人之间有个匆促的眼神交会。

    接着,老巴飞快地看了海莉一眼,手起笔落。

    陆泽西没少用心,他正在那家风靡全城的餐厅看菜单。

    老巴重获单身,是大喜,每一个安排都必须别出心裁。这家餐厅陆泽西听人提起过很多次,包括林子萱,但是,他还是想先过来看看。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生理需求是第一层,也是基础。生理需求嘛,不外乎食色性也,吃饭可不能太随便。即便是口口相传的好餐厅,不亲自来一趟,谁知真假。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泽西有大把的时间啊。每当这种时候,他便会生出无限感慨来,钱真好,有钱真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钱,给了他可以恣意挥霍的时间。

    林子萱腻腻歪歪贴着陆泽西,黏了钻的手指甲blingbling,她的声音比人还甜:“不要这个不要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正减肥呢。”

    陆泽西皱皱眉,是个微表情,不是专家绝对捕捉不到。他很认真地看着林子萱:“萱萱,今晚的聚会,你还是别参加了。”

    “why?”林子萱露出招牌卖萌脸。

    “很简单,这是男人的聚会,”陆泽西一边回答,一边轻抚小女友的手,“你不是想要那只包吗,这样,等会儿我就带你去买。”

    林子萱笑得很乖:“干嘛对我那么好……”

    陆泽西环顾了一下餐厅,扭脸对服务生:“行了,就订这吧,给我安排个包厢。”

    没等服务生说话,前厅主管就匆匆走来,一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今晚的包厢全满了……您看……”

    陆泽西倒不恼,林子萱却爆了:“什么破餐厅嘛,我就怀疑你们在搞饥饿营销!哦,那个什么香煎牛舌,真就这么好吃?我还就不信了。”

    “二位,实在抱歉……”主管低着头。

    “叫你们老板来!”林子萱叫嚣着。

    “抱歉,老板不在……”

    陆泽西:“好了,没有就算啦,我们走吧。”

    “不行,人家就是看我们好商量才欺负我们呢!”林子萱不依不饶。

    陆泽西拉着林子萱往外走,在门厅过道的照片墙前,他停下了。

    “这是……”陆泽西有些不敢相信。

    墙上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和大厨们的合影。

    主管小步跑来:“这就是我们的老板。”

    “柏橙?”

    “对,我们老板确实姓柏。”

    “她怎么回来了?”

    “先生,您认识我们老板?”

    “何止认识……”

    “既然您认识我们老板,要不然我给她打个电话,包厢的事……”

    陆泽西摆手:“改天吧。”

    出了餐厅,在电梯里,林子萱歪头看陆泽西:“那女人是你前女友?”

    “谁?餐厅老板?”陆泽西大笑起来。

    “不是?既然不是你干嘛不让那个主管给她打电话,这不明摆着你想躲着她吗?”

    回到车上后,林子萱喋喋不休:“那女人到底是谁啊?”

    陆泽西有些恼了,他对小女友的耐心,其实已经用得差不多。他没发作,是不想彼此难堪。这也是他一贯的恋爱法则,合则罢,不合则散。当然,对他而言,每段感情到了最后,统统都得散,唯一的区别是怎么散。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撕破脸。毕竟,一别两宽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用余光看了看林子萱的脸,那满脸的天然胶原蛋白确实也是他迟迟没有提出分手的原因。

    年轻有多好,只有不再年轻才知道。

    “高中同学。”他说。

    林子萱还想问什么,可她看到陆泽西脸上早就没有了任何表情。

    没有表情的陆泽西,像极了yy小说里的霸道总裁,腹黑、不好惹。

    但她很清楚,她没有玛丽苏女主的命。

    “哦……是这样啊。”林子萱又温柔得像只刚吃饱的小猫了。

    民政局。

    办事员手里拿着两本离婚证:“办好了,拿着。”

    海莉刚想伸手去接,周宁静抢先一步夺了过来。这个自诩处变不惊的女人,她的面部肌肉在微微颤抖,仿佛,离了婚的是她。

    海莉望着周宁静,老巴望着方致远。

    大概是自由来得太突然,老巴开始冒汗。老巴甚至对着方致远做了个点烟的姿势,方致远摊手,他哪有烟啊。那个等着办手续的年轻男人,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扔给了老巴。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抽出来一支,正点上,办事员没好气的:“这里禁止吸烟!”

    谁也不知道周宁静接下来要干嘛。这碗行走的心灵鸡汤,不允许周边有任何负能量的存在。身为海巴夫妇的消防员,她感到了莫大的挫败。是的,挫败。

    周宁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温和,还带着一丝笑容,问办事员:“复婚的话,手续该怎么走?”

    老巴慌了,一阵咳嗽。

    海莉一把从周宁静那里抢过离婚证:“宁静,就这样吧。”。

    周宁静并不死心:“海莉,你听我说,凡事都不能冲动,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碰碰太正常了……”

    周宁静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方致远,方致远没吱声。如此一来,她便显得有些尴尬了。毕竟,单口相声不是她的强项,逗梗的离不开捧梗的。更重要的是,老巴是他方致远的朋友,而她和海莉,她们的关系还远不是闺蜜。

    海莉并没有注意到周宁静的尴尬,她看着老巴,一字一句说道:“按照协议,你得把房子和车子过户给我。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办吧。”

    周宁静和方致远转对老巴,方致远的眼里满是疑惑,是,他们这婚应该离、必须离,但他没想到老巴是以壮士断臂的姿态走出婚姻的。惨,真惨。没人比方致远更了解老巴,但此时,方致远纳闷了、嘀咕了,他甚至想把老巴按在墙上,掐住他脖子,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老巴没吭声。周宁静想说点什么,却觉着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方致远低头,讲真,他需要来支烟。

    海莉的思路似乎很清晰,继续说着:“办完过户,你就搬走。”

    “好。”老巴终于说话了。
章节目录 第4章姑娘别挨着我
    海莉往外走着,老巴跟在后面,方致远抬脚要走,被周宁静拉住。

    周宁静小声问道:“就这样了?”

    方致远显得有些烦躁:“不然呢?”

    “谁能想到他们真的……”周宁静的声音还是很轻。

    方致远没接话茬,埋头往前走。

    周宁静和方致远到停车场的时候,看到老巴和海莉已经上车。老习惯,老巴在驾驶座,海莉在副驾驶。应该有个道别的,周宁静想。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海莉那边,倒是开了车门,径直下来了。

    海莉还是那样,穿着鲜艳到闪瞎眼的宽松外套,九分裤是白色的,紧身,勒得大腿更粗壮了。至于鞋子,还是沾满了尘泥——周宁静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回,出门之前先擦擦鞋,鞋是一个人的门面。海莉也在打量周宁静,周宁静染成深咖色的长发扎成马尾,亚麻色的连衣裙外面是一件咖色针织衫,看起来质地很好,高跟鞋是防水台的,足有8公分,这让她显得更高挑了。

    “宁静,我先走了,还有好多事没办。”海莉笑着。

    周宁静好像下了大决心,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非要离婚?”

    海莉并不想回答,但她还是带着笑,钻进车子。

    车子渐渐远去,周宁静无法想象离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她不是海莉。

    周宁静扭头,发现方致远在看她。她转身,他朝她走来。

    “别哭啊。”他揽过她的肩膀,“离婚的又不是我们。”

    她真的有点想哭,但她看了看表,时间不等人,时间也不允许她为别人的生活悲伤。

    “走吧,我还得去上班呢,再过两个小时,集团老总就该到了。”她抬头道。

    冇城新天地的前身是冇城百货公司,这些年,tw集团在二三线城市收购了不少诸如冇城百货这样的商场,每一个都能成为城市新地标。

    周宁静一毕业就进了冇城百货,好不容易爬上了运营部经理的位置,一被收购,人员也重新做了调整,运营部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集团空降的,她便成了经理助理。

    比起那些被劝退的,已经算好了,这是方致远安慰她的话。

    周宁静却不这么想,五年,最多五年,她必须重新成为运营部经理。

    她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在四十岁之前,让她和她的家庭往上走一个台阶。

    来自农村的方致远和出身冇城破落户的周宁静,能够活下去,活得和一般人差不多甚至略好,靠几句安慰可不够。

    到商场后,她迅速换上了工装。深蓝色西装套裙包裹着她还未松弛的身体,那**身卡是她最超值的投资。她从包里取出一双未开封的肉色连裤丝袜,抖开来仔细检查,没有勾丝、没有破洞,完美。

    穿上丝袜后,她把长发挽成一个发髻,看似随意,却无一丝乱发。口红用珊瑚红色号的吧,薄涂就好,不能太张扬。

    她和那些20多岁的年轻女同事不一样,她们追求时尚,求新也求变,而她呢,只求自己的打扮经得起推敲。对镜自照,她微微笑着,ok,打扮停当,哪怕现在就从集团老总面前走过,她也不会犯怵。

    过户手续很顺利。老巴和海莉都没有一丝游移,就好像,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在各自的脑子里演练过很多遍。往事历历,却只是多余。

    车子换了新牌照,老巴把车钥匙递到海莉手里。海莉的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晕开的妆容显得她有些疲惫。结婚前她就是个粗糙的人,现在也是,她一点也没变。

    老巴的背微微弓着,双手插裤袋,抬头望天。

    海莉说:“家里的东西,改天再来处理?我想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住处吧?”

    “哦……那我改天再来……我……”

    “你走吧。”

    “我走了?”老巴像是自言自语。

    “走吧。”

    海莉自顾自拉开车门,并没有载老巴一程的打算。老巴垂了手,看前妻把车子开远,远远的,路口一个转弯,消失在他的视线。

    老巴沿街走着,到便利小商店买了包烟,差点忘了找零。人影憧憧里,他撕开烟盒,点了一支。他的离婚体验和他的预想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手机一直在响,不用看,也知道是陆泽西他们打来的。

    冇城渐渐入夜。

    陆泽西正在一家餐厅的包厢里,就坐的还有他的朋友们。

    主角老巴还没到,方致远也没到,但是,该醉不该醉的,都已经醉了大半。

    首座空着,是留给老巴的。陆泽西坐在首座左侧,右侧也空着,是留给方致远的。紧挨着陆泽西的是李成,自从右手腕上的佛珠换成iwatch后,他就多了好些肢体语言。

    现在,他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着他的故事:“我知道她不是一般姑娘,一般姑娘,你们懂的嘛,都是出来玩的,一顿麻辣烫兴许就能搞定。可是她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来来来,我给你们看下她的照片嘛。”

    李成拿出亮黑色的iphone7,熟练解锁,找出照片,顺手递给了陆泽西。陆泽西到底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流水线的产物,大眼睛锥子脸,和他的林子萱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当然,配李成的话,还是足够了。

    陆泽西又把手机传了出去,接手机的是老笨。老笨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忙不迭问:“李成,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搞定没?”

    “花了两千多吃的西餐,吃完饭了,我想着去看场电影吧,嘿,人家不干,说是要逛商场。看电影多实惠啊,是吧,又耗时间又增加感情的。既然她开口了,我也没办法,只好陪着去了商场。先是买了条裙子,我一瞧,也不贵,小一千,行,买单吧。但我万没想到,有了裙子还得有鞋子,鞋子买完还得配个包……”李成又喝了大半杯下去,陆泽西赶紧给他添酒。

    “这不是讹你吗?”问话的是周大平,虽然都是陆泽西的朋友,但他多少有些瞧不上李成。

    李成摆着手:“庸俗!怎么能是讹我呢?这叫增进感情,是吧?”

    “后来呢,后来呢?”老笨已经迫不及待。

    “后来啊,花了我小两万,也算是满意啦,悄悄跟我说,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哈哈,这后面的事情,就不要讲了嘛。”李成满脸得意,笑得连牙花都露出来了。

    周大平冷哼了一声。

    李成看着周大平:“你也别瞧不上我,人各有志,我就这样了。”

    陆泽西打着圆场:“大平没那个意思。”

    “那他什么意思啊?我还就告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如果没钱,就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兴许还有吃不上的。可是我有钱啊,我啊,我想什么就吃什么。怎么,不服啊?”李成已经喝大了。

    “有钱了不起啊,俗,俗不可耐!”周大平忿忿不平。

    李成蹭地站起,陆泽西赶紧按住他。

    这个时候,方致远走了进来。

    方致远环顾了一圈,看着陆泽西:“老巴净身出户了!”

    “啊……”这一回,李成和周大平倒是异口同声。

    隔了几分钟,老巴推门而入,众人皆行注目礼。

    他见上首的座位空着,也不客气,反正今天他是主角,绕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老巴咧开嘴笑:“哥们我自由了!”

    短暂的沉默后,陆泽西举杯:“来来来,先走一个!”

    众人呼应,一时间推杯交盏。

    老巴干了三杯,继续给自己倒酒。

    李成摆弄着他的iwatch,突然看向老巴:“为什么啊?”

    老巴抬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喝!”

    “为什么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知道这个,我们都想知道。”李成继续说着。

    老巴讪讪:“能不提这个吗?我不想说。”

    老巴看向方致远,大概是觉得他多嘴了。

    方致远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说了,喝吧。老陆,这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

    陆泽西给老巴倒了酒:“找个地方,继续喝啊。”

    老巴拿起杯子,一气倒进嘴里:“喝!”

    续摊的地方是个夜总会,看得出来,李成和陆泽西都是这里的常客。老笨和周大平显得有些拘束,几个公主鱼贯而出时,周大平慌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方致远也非常客,他正襟危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李成看在眼里,露出一丝鄙夷。当然,在李成的人生哲学里,没什么东西是值得藏着掖着的,特别是来势汹汹的**。**是个好东西啊,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李成也不会有白手起家的动力。

    李成和陆泽西给大家都派了公主,老巴那个最为年轻漂亮。公主挨着老巴坐下,笑mimi的,v领的红色小礼服,胸前一道雪白深邃的沟。

    李成走过去,在公主耳边轻声细语说了句什么。公主笑得更开心了,一手揽过老巴的手臂,一手放在他的大腿。

    老巴打了个酒嗝,对她说着:“姑娘,别挨着我,我热,这样,你先给我倒杯酒吧。”
章节目录 第5章身侧睡了个女人
    今天刚好轮到海莉晚班,她没有请假的打算。

    她在冇城新天地b1层的超市上班,这份洗衣液促销员的工作,她已经干了快半年。半年前,老巴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公司让他负责一个新手游的项目。手游一上线,就炙手可热。不用多说,老巴升了职,成为研发部经理,薪资颇丰,年底还有分红。

    老巴的意思是让海莉专心在家备孕,不要急着找工作。海莉正犹豫,和周宁静说起这事,周宁静说女人应该一份工作,这和结没结婚、生不生孩子是两回事。

    没有工作经验的海莉,此前仅有的阅历就是大专毕业后替父母看店。店里卖的是小五金,因为有了些年头,多是熟客,自然也不必她太费心。只是哥哥成家后,没有工作的嫂子着急忙慌开始插手店铺的事。

    嫂子和母亲的关系已经不太融洽,海莉不愿给父母添堵。所以,一听说姑姑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海莉马上就答应了。

    姑姑给介绍的就是老巴,相处半年后,顺理成章结了婚。离婚的事,海莉没和家里人商量。早晚是要告诉他们的,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超市里客流量还不多,海莉穿着印有品牌logo的围裙,站在那堆码放整齐的“家家有”洗衣液旁。边上公司新配的led电视里,放着洗衣液的广告。

    弄脏了衣服的小男孩,满脸愧疚看着父母。妈妈倒了点洗衣液,把衣服洗得雪白,一家人欢天喜地。海莉怔怔看着,其实这广告她已看了不止千遍。

    王胜从海莉身边走过:“发什么呆呢?”

    海莉扭头:“王经理,你怎么来了?”

    王胜四十出头,黑瘦黑瘦的,看着挺精干,是“家家有”洗衣液的区域经理,海莉的顶头上司。

    “巡店啊,”王胜一笑,本来就迷你的五官全都皱到了一起,“你最近是怎么了,业绩一直上不去啊?”

    海莉“哦”了一声。

    王胜摆弄着几瓶洗衣液,顺手抹去了上面的灰尘:“海莉,我没有数落你的意思。你看啊,现在咱在这超市只有3个促销员,我呢,想扩大一下队伍,再招2个。”

    “那挺好的。”

    “队伍扩大了,总得有人管吧,你也知道,我很忙,不能什么事都我亲自来抓。我是想呢,在你们这些促销员里,选一个管事的,当然,薪资待遇也会跟上去。”

    “哦。”

    “所以啊,你得把销量做上去,你如果不争气,到时候其他促销员会有意见的。”

    海莉惶惶地,看着王胜:“我?”

    王胜:“怎么,不想干?”

    “不是不是,就是有点意外……”海莉理了理头发,“王经理,谢谢你。”

    王胜看了看表:“快下班了,我送你。”

    海莉摆手:“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开车过来的。”

    王胜笑着:“怕你老公有意见?”

    海莉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王经理,他不会有意见的。我……我和他离婚了。”

    王胜愣了愣,一手搭在led电视机上,一手挠头:“离婚……离婚也没什么的吧。”

    “我保证……保证不会影响工作。”

    “我没说这个……不过,如果你想休假,我可以安排。”

    海莉摇摇头。

    10点差5分钟,方致远接到周宁静的电话。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但凡应酬,10点是第一道底线,接着是11点,极限是12点。也就是说,方致远不管在哪,只要没出差,12点必须回家。这么多年,他从没打破过这个规矩。

    老巴已醉倒,被人放平在沙发上。李成、陆泽西正和两个公主玩骰子,老笨则搂着一个公主唱歌,长沙发转角的阴暗处是周大平,隐约看到他和原先派给老巴的公主搂在一块儿。明明对“俗”咬牙切齿的,俗起来最是难挡。

    见方致远拿着手机从洗手间出来,陆泽西迎过去,揽住方致远往外走。

    “要走了?我送送你。”陆泽西说。

    方致远指指那一摊人。

    “别管他们,他们正尽兴呢。结束的时候我会跟他们说的,说你有事先走了。”这就是陆泽西的妥帖之处。

    等代驾的间隙,方致远和陆泽西坐在夜总会大厅的沙发上。陆泽西点了烟,顿了顿,递给方致远一支。方致远摆摆手,他已经戒烟很久。

    陆泽西看着方致远:“有个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怎么了?”

    “栢橙回来了。”

    方致远沉默着,陆泽西也不再继续往下说。

    代驾来了,方致远让他先在外面等。方致远看着陆泽西:“她……在哪呢?”

    “开了家餐厅,本来订的是她家,刚好没包厢了,我没见着她本人啊,就是在餐厅看到她照片了……”

    “哦……”方致远突然说道,“你带烟了吗?”

    陆泽西并不意外,把整包烟递给了方致远。方致远点了一支,猛吸着,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烟的生活,就像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状态。

    “我只是怕你以后会遇到栢橙,冇城不大的,所以,事先跟你说了会比较好。”

    方致远笑了笑,把烟掐灭,站起来,往门外走去。陆泽西的手机响起,是林子萱。他没接,径直走回了包厢。

    方致远在小区的24小时便利商店买了包口香糖,拆了两条咀嚼着。出电梯的时候,把没拆的和嘴里咀嚼的都扔进垃圾桶。

    他用钥匙开的门,周宁静正在客厅等他。穿着杏色真丝睡裙的周宁静,大概是刚敷过面膜,脸上显得油光水润。

    她看了方致远一眼:“去洗澡吧。”

    方致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算了算,的确是到日子了。每周一次,是周宁静定下的规矩。多了伤身,少了伤感情,她说。

    等他从浴室出来,她已经在卧室的大床上。他躺上去,伸手揽过她。他们熟悉彼此身体的反应,可是,这一晚,她发现了丈夫的力不从心。确实,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激情在慢慢退却,但她始终认为温存还在。

    但是,像今晚这样缴械投降的表现,倒是他从没有过的。

    她颓颓的从他身上下来,说了些鼓励的话。

    “大概,是酒喝多了吧。”她说。

    他拉过她的手:“嗯,以后我会少喝点。”

    “睡吧。”

    “嗯。”

    方致远抱住海莉,用自己的鼻头摩挲着她的。海莉笑了笑,一个翻身,转了过去。

    这不是海莉第一次坐王胜的车。

    后座上堆满样品,王胜给海莉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冇城的夜其实刚刚开始,海莉有些局促地看着前方,那些车,那些灯。

    红灯,车停了。

    王胜清了清嗓子,突然问道:“海莉,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说实话,海莉没有打算。她觉得她的生活就像这股车流,停不停,什么时候停,前后又有什么车,这一切,都不由她来掌控。

    海莉轻轻摇着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直以为你们感情还可以。”

    “王经理,我不想提这些……”

    “好,好,”王胜顿了顿,“也许,每对貌似恩爱的夫妻,都有些说不出的苦衷吧。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

    “我和他,连貌似恩爱都没有。”海莉摆弄着包带。

    “那你现在住哪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送你回家,得知道你住哪……”

    “房子留给我了。”

    “他搬走了?”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搬。”

    “谁提出来的,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呢?”

    “王经理,绿灯了,走吧。”海莉已经后悔了,后悔把离婚的事告诉王胜。

    海莉推开家门,把所有灯都打开。她和老巴的婚纱照还挂在墙上,她搬了把椅子想要取下来,却怎么也掰不动。

    她看着照片上的老巴,也许,此刻的他正在哪里庆祝解脱呢。她长吁了一口气,想从椅子上爬下来。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她就这样在地上呆着,一点都不不着急站起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站起来后,该继续干点什么。离婚,挺无聊的。她想。

    老巴揉着脑袋,醒来,环顾了下,一定是他们把他送来的酒店。再一看,身侧睡了个女人,合衣,抓了被角盖在胸口。女人也醒了,笑看着老巴。

    “醒了?要不要去洗洗?”

    老巴拧开一瓶水,喝下半瓶:“你……你是……”

    女人慢慢朝老巴走去:“忘了?我刚刚还陪你喝酒来的,我是lisa啊。李总让我好好照顾你,所以,我就陪你到这啦。”

    lisa一边说,一边抚摩着老巴的手臂。一路往下,便到了腰际。她已经开始帮老巴解皮带。

    老巴按住lisa的手:“那个,你走吧。”

    lisa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巴。愣了一会儿后,她嗔笑着,钻进老巴怀里。老巴举高了双手,努力不去触碰她。

    “你什么意思啊?”她半撒娇半认真。

    “我……我没心情。”

    “还没开始呢……”她轻轻推开老巴,转过身,手臂往后一绕,解开窄短连衣裙的后拉链,露出大半截玉背,“心情嘛,我保证你等会儿就有……”
章节目录 第6章恋爱和婚姻是两码事
    老巴一步步退向墙角,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慌乱的兔子。

    还在婚姻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艳遇。唯一的排遣不过就是漂流瓶、微信、陌陌,稍微露骨的话都没说过几句,愣是和姑娘们在虚拟世界里干劈情**。

    他知道海莉长得不好看,勉强只算清秀,但他也知道,既然已经把她娶回了家,就应该对她有最起码的尊重。

    lisa看着老巴,吃吃笑着。

    老巴尴尬:”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没心情。“

    lisa娇嗔:”行啦,难道我还强买强卖不成?“

    老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整理着衣服。

    lisa走到门口了,忽然一个回头:”喂,你那里是不是有问题?“

    老巴:”什么?“

    lisa不说话了,打开房门,扭着屁股就走。

    老巴这才反应过来,他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抓起身边一只瓷杯,就往地上砸。瓷杯砸在地毯上,居然一点都没破。他更生气了,捡起来,狠狠往门上砸。那一声脆响,总算让他找回点尊严。

    他静下来,打量着房间,房费应该不便宜。反正也无处而去,住下也行。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高级床垫的回弹恰到好处。他闭上眼睛,恍惚入睡。

    突然,手机响了。

    手机那头,是陆泽西,他的声音含含糊糊,显然也是被谁吵醒的。虽然含糊,但陆泽西说的话,老巴听得是一清二楚。他不相信,也没法相信:“你说什么?”

    陆泽西清清嗓子,但还是哑:“徐子文死了。”

    徐子文这人,干什么事都比别人早。

    他是3班男生中最早长胡茬的,最早接触日本爱情动作片的,最早恋爱的,最早结婚的,最早离婚的。如今,他又破了记录,成为最早离开这个世界的。

    其实老巴他们和徐子文交情不深,好像还约过架。老巴还记得有次自己被徐子文打得鼻青脸肿,灰溜溜跑回乡下老家,父母二话不说,操起扫把又补了他一顿。那天他暗暗发过誓的,总有天要长得比徐子文高、比徐子文壮。

    急促的敲门声。

    老巴一愣,走过去,隔着猫眼看,居然是穿着睡袍的陆泽西。

    老巴微微诧异:“你……”

    陆泽西笑了笑:“我就住你隔壁房间。本来不想过来打扰的,刚才呢,lisa给我电话了,说你和她没有……”

    “别废话了,进来吧。”老巴当然不想提这事。

    陆泽西低头看到地上的瓷杯碎片:“什么情况?”

    老巴没回答,反问道:“你那小女友也在隔壁吧?”

    陆泽西一边摇头一边走进房间,一屁股坐下:“她不在,我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唉,老巴,你说人活这辈子有什么意思呢?”

    老巴知道,是徐子文的死让陆泽西有了某种触动。

    老巴缓缓坐下:“等我们弄明白了,也就该死了吧。”

    陆泽西看着老巴:“喝点?”

    老巴忙摇头:“不喝了吧,大半夜的,对身体不好。”

    陆泽西有些失望:“还以为你这离了婚,马上就能加入我的阵营了呢,说半天,你是还没从丈夫这个角色里走出来。”

    “徐子文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泽西悠悠道:“婚呢,是说离就离,人呢,也是说没就没。大概,这就是命?”

    老巴不说话了,他抓过遥控器,开了电视。要再没点声响,这后半夜一定不好捱。

    方致远接完陆泽西的电话,转身一看,周宁静不在床上。

    他披了件睡袍,走进客厅,只见周宁静呆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杯红酒。

    “宁静……”

    “你和陆泽西的电话,我都听到了,徐子文死了。”她喝了口酒。

    “是,明天出殡。”

    “去送送他吧,同学一场。我就不去了,明天约了中介看房的。”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喝上了?”

    “不知道,也许是烦透了早睡早起吧……”周宁静抽到嘴角,笑了笑,“同学们都会到吗?”

    “应该吧。”

    “行,明天我给你借辆车。”

    “借车?”

    周宁静把酒杯撂在茶几上,站起来,看向方致远:“咱们班还没正儿八经开过同学会吧,我估摸着,明天吧,该来的都会来。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咱俩过得很差劲。”

    “咱俩怎么就差劲了?”

    “要是咱俩真的混得好,会把孩子放在你老家?再说了,咱俩有车有房不假,但你也不看看,咱这是什么房、什么车!咱们3班,有多少人是大学一毕业家里就给置办了车子房子的,我们还在起跑线上做预备运动呢,人直接就跑到终点了。”

    “所以,就更不用比了,多没意思啊。”

    “不,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虽然没跑到终点,但是我们很快就能赶上他们了。”

    “宁静!”方致远微怒,却只是强忍,“你没喝多吧?”

    “我很清醒!”

    “就现在,我们身边这些朋友,谁不羡慕我们,是,我们这房子车子确实不怎么样,但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挣下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很幸福……”

    “真的幸福吗?”

    方致远愣住了。

    婚丧嫁娶皆有礼数,冇城尤其。所以,当安汶一身黑衣、头戴一朵白纸花出现在徐家时,徐父、徐母都惊着了。因为,徐子文的现妻程虹也是这副打扮。

    从背后看,两个女人差不多的细瘦身量,长发皆挽在脑后,哪哪都撞到了。安汶扎扎实实跪在了徐父、徐母跟前,徐母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这泪,有一多半是急的。

    程虹没说话,徐子文的姑姑过来扶她坐下,轻声嘱咐:“那女人就喜欢闹事,你越把她当回事,她闹得越厉害。咱只要不踩她,她觉得没趣也就走了。”

    安汶当然不会走,她是来守灵的。被鲜花簇拥着的棺木里,躺着的是她的前夫,明天,他就会被塞进焚化炉,变成一盒子灰。在他化灰前,她必须见到一个完整的他,手脚齐全,脑袋还在脖子上的他。

    她凑到跟前,要好好看看他。没人拦着。徐父和几个主事的长辈反应迅速,已开过临时会议,决定只有三个字,由她去。毕竟,这一回不比她当年大闹徐子文和程虹的婚礼。人都没了,她再作还有什么意思?

    可能是因为僵硬,近180斤的徐子文看起来缩水了一个尺码。脸变得立体了些,被横肉盖过的鼻梁恢复了高挺的姿态。双眼紧闭,倒也安详。就像,就像是睡着了。

    安汶伸出手去,越过那些鲜花,想摸一下他的脸。程虹突然过来,一把拉住安汶的手。

    程虹什么也没说,她什么也不必说。对徐子文,她有完完全全的主权,她可以行使这样的主权,哪怕,他已经没了。安汶抬眼看了看程虹,也不说话。

    刘易斯走了进来,他费解地打量着安汶。然后,大踏步过来,拉起安汶就往外走。安汶扭动着身体,反正怎么都不愿意离开。灵堂里一片寂静,本来在哭的几位,皆屏气凝神,没敢再出声。刘易斯拦腰抱住安汶,扛着她出了灵堂。

    “你跑这来作个什么劲?”刘易斯确定锁好了车门,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安汶。

    “我乐意!”安汶一脸不耐烦。

    “你参加明天的葬礼,我没意见。可是今天晚上……你这是打算给他守灵?”

    “这么说,我做什么还要征求你的意见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意思!开车门,我要下车!”

    “安汶,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那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前夫!”

    “过不去了,是吗?”

    安汶看着刘易斯:“这根本不是过不过得去的问题!这是过去的问题!你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过去,在我的过去里,徐子文永远抹不掉。我从七岁就认识他,他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初恋,我的前夫,我孩子的父亲!你他妈让我下车!听到没有!”

    “要是我不呢?”

    “分手。”

    “分手?你居然说分手?你为了一个死人要和我分手?”

    “你给我闭嘴!”安汶歇斯底里般嚎叫着。

    “没弄错的话,当初是你要和他离婚的吧!哦,离婚是你提的,这会儿他死了,你跑这来要死要活地作,你总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还有程虹,她怎么想!”

    “是,离婚确实是我提的,可谁跟你说的我提了离婚就代表我不爱他了!”

    刘易斯傻眼了:“你说什么?”

    安汶深呼吸着,似乎在强迫自己调整情绪:“对不起……”

    刘易斯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了安汶的手。她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攥住。

    “安汶你知道吗,我有段时间特别希望徐子文消失。”

    “是我大闹他们婚礼那次?”

    “不只那次……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

    “现在,他真的消失啦,你如愿了。”

    “可是,我现在特别希望他还活着。如果他活着,我还能和他拼一拼,他这么一走,我就算是彻底输了。以后……你想起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追忆,追忆总是美好……”

    “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咱俩就分手。”

    “你知道我不会和你分手。”

    “那你就接受,接受这个现实。”

    “我真的不懂你……”

    “我也不懂我自己。”

    “既然你是爱他的,心里有他,你当初干嘛要和他离婚?”

    “因为……恋爱和婚姻是两码事。刘易斯,咱俩还是分了吧,我知道你想和我结婚,而我,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结婚的了。”

    刘易斯一把抱住安汶:“不分!”
章节目录 第7章聚首殡仪馆
    三线城市冇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高中毕业后,明杭一路向北,就读了北京一所大学,此后回乡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开始是真的忙,到了后来,是因为父母逼婚。他对那句“只要不逼我结婚,家乡就还是家乡”,可谓感同身受。配了尔康抓狂的表情发到朋友圈,却忘记刚学会玩微信的父亲是加过自己的。

    父亲在底下洋洋洒洒评论了差不多500个字,博古观今,义正言辞,什么婚姻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明杭的视而不见,让本来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

    所以,这次回乡参加徐子文的葬礼,他并没有告诉父母。

    来接机的是方致远。明杭拍拍方致远的肩,面对这个从高中时代就是挚友的男人,语言表达有时显得多余。方致远还是那么得体,利落的平头,黑框眼镜,白衬衫外面罩着灰色风衣。

    “老陆、老巴,还有老毛呢?”明杭问道。

    “他们都想来接你,但都有事,走不开。”

    “有事?”

    “老陆早就在殡仪馆了,负责迎送我们这些老同学。老巴呢,咳,怎么跟你说呢,他昨天刚离婚……”

    “真离了?”

    “净身出户,住的地方都没了,这会儿应该在中介那找房子吧。”

    “够壮烈的。”

    “至于老毛,他们两口子在上海,毕竟,上海的医疗条件比冇城好。其实早就该去了。只是他自己,抹不开面子。不过,他说今天一定会赶回来的。”

    “其实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吧。”

    “那是你的想法,别说孩子了,你连老婆都不想要。老毛是什么性格、老毛家里又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啊。”

    “不就是三代单传嘛。”

    “四代。”

    “管它几代。难道生孩子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在老毛家,就是这样。”

    两人已走进停车场,方致远掏出车钥匙,不远处一辆奔驰的车灯亮了。

    “换车了?”明杭问道。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老婆知道今天徐子文出殡,老同学们基本都会到……这车是她借的。这不是为了赶来接你吗,我只好先开过来了。哎,你小心着点,人家这是真皮座椅,别给人蹭坏了。”

    “她考虑得还挺全面。”明杭早已一屁股坐进了副驾。

    方致远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不太娴熟地发动了车子:“等会儿我得先回去一趟,换辆车,换我自己的,这辆……我不开。”

    “为什么啊?”

    “先不说外地回来的,就说说留在冇城的几个同学,我和他们平时虽然联系不多,但谁不是知根知底的啊。我不想闹笑话。”

    “你就不怕周宁静也来参加葬礼,到时候穿帮……”

    “她不会来的。”

    “那可说不准。”

    “她约了人去看学区房。”

    “怎么,你家宝宝不是才3岁多一点?”

    “你没成家,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不要歧视我们单身狗。”

    “没那意思。你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是啊,我多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至于你们嘛,活脱脱一本《围城》。”

    方致远不再搭腔,专心开车。

    毛峻和胡古月一进家门,陈华美就扑了上来:“检查结果怎么样,到底是谁的问题?”

    陈华美的语速很快,足可见要孙子这事的紧迫性,简直争分夺秒。

    胡古月沉默不语,看了看毛峻。

    毛峻对陈华美说道:“妈,报告要过几天才能拿。”

    胡古月换了鞋,怏怏走回自己房间。

    陈华美撇嘴:“你看她,这什么态度,进家门看到我,连声妈都不叫!”

    毛峻无奈:“妈,你就少说几句吧,这几天的检查,光是血就抽了好几针筒,已经把我们俩折腾得够呛。”

    “妈知道,饭早就做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清蒸石斑,特别新鲜,是我一大早到菜场……“

    “妈,”毛峻打断陈华美,“我还要出去一趟,月月也爱吃鱼,你们俩吃吧。”

    “你去哪啊?”

    “徐子文没了。”

    “哪个徐子文?”

    “我高中同学,就是我小时候,老欺负我那个。”

    陈华美一愣:”怎么会这样?“

    “脑溢血。”毛峻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陈华美忙不迭:“在家里先吃一点再……”

    门嘭一声关上了。

    陈华美走到餐厅,看看桌上的菜,又朝小两口的房间看看,门紧闭着。

    她跑到厨房拿了只空盘子,用筷子夹断那条清蒸石斑。打开冰箱,把鱼肚子连带着尾巴的那截放了进去。

    “月月,出来吃饭!”陈华美这才喊道。

    胡古月已经换上家居服,又卸了妆,看起来更憔悴了。她趿着拖鞋,有气无力的样子,到厨房盛了小半碗饭,回到餐厅,不情不愿地坐下。

    “就吃这么点?”陈华美一边说,一边指着胡古月的细手腕,“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妈,我真吃不下。”

    胡古月拿起筷子,看到了那个石斑鱼头,一愣。

    陈华美笑了笑:“还有半条我搁冰箱里了,等峻峻回来再吃。”

    胡古月皱了皱眉,转而笑道:“要不咱把这鱼头也留着吧,反正我吃不下。”

    胡古月放下筷子,站起来要回房。

    “月月,妈可没偏心,这鱼呢,就属鱼头好吃。”陈华美按着胡古月,硬是让她坐下。

    “是啊,可不就剩一个头了吗?”

    陈华美已经不太高兴了,却还是耐着性子:“你要不爱吃,这还有别的菜。”

    胡古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着。

    “妈问你个事啊,你们那报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取呢?”

    “至少得一个礼拜吧。”

    “不是妈急,就是吧,咱们这些街坊邻居,我那些同学朋友,我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在忙着带孙子带外孙的?有好几个啊,他们的儿媳妇都准备要二胎了。可是你和峻峻呢,你们俩……”

    “妈,能等我吃完再说吗?”

    “你别嫌我啰嗦,我们毛家到峻峻这,那可是四代单传。你公公呢,又去的早,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这毛家的香火是一定要续下去的。”

    胡古月把碗筷一放,站起来:“妈,我吃饱了。”

    “你等等……”陈华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脆亮的关门声。

    胡古月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老巴在中介那里碰了壁,但也怨不了别人,以他的预算,确实租不了什么好房子。他在路边等了半天公交,这才横下心来打了个车,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这边,陆泽西和安汶正忙着接待老同学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都显得特奇怪。安汶是徐子文的前妻,这就挺尴尬的了,让3班的各位同学不解的是,陆泽西和徐子文之间并没什么交情,他这是在忙什么呢?

    方致远和明杭站在一个角落里,两人正聊着天。忽然一双热乎乎的手就搭在了方致远肩上,他一扭头,这谁啊?

    那男人咧嘴笑:“你是方致远,你是明杭,我没认错吧?”

    两人打量着男人——大腹便便,西装革履,发量稀疏,满面红光。

    男人大笑起来:“不认识了?我是周冲啊!”

    明杭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周冲!这也……这变化……”

    周冲也不在乎,掏出手机:”来来来,我扫你们一下,咱先把微信群建起来。“

    方致远:“微信群?”

    周冲看着方致远:”毕业那么多年,也没好好开过同学会,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块,不能就这么散了吧?再说了,过几天我还想请大家吃个饭呢!我新开的农家乐就在市郊,市区过去一个小时都不到,种菜钓鱼,打牌唱歌,连洗脚按摩都有!”

    方致远和明杭只好把手机掏了出来,扫完他们俩,周冲又溜了一圈,谁也没放过。

    老巴下了出租车,经过停车场,一辆玛莎拉蒂从他身边驶过。车突然停了下来,车窗降下,一个女人露出了半个脑袋:“巴有根,是你吗?”

    老巴吓了一跳。

    车门开了,女人下车,笑吟吟看着他。

    老巴:“你是付丽丽?”

    “对啊,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付丽丽扭脸,对司机:“去,把车停好。”

    “可以啊,都有司机了。”老巴讪讪。

    老巴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看向停车场。只见那里停着好几辆豪车,虽说不是每一辆都像付丽丽的玛莎拉蒂那么炫,但随便开出来一辆,都能亮瞎他的眼。

    “我刚从欧洲回来,一听说子文出了这事,马上就赶过来了。哎,老巴,我跟你说啊,有机会你真得去欧洲看看……瞧我这话说的,你应该去过的吧?”

    “我还没出过国呢。”老巴尴尬极了。

    付丽丽一笑:“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远远的,只见一辆白色甲壳虫驶了过来。

    “这又是谁啊?”老巴纳闷。

    等甲壳虫停好,车上下来个女人,付丽丽和老巴异口同声:“柏橙!”

    “她还真没什么变化,别说,这从背后看,说她十七八都有人信吧?”付丽丽絮叨着。

    “她怎么回来了?”老巴也像是在自说自话。

    柏橙穿一身黑,更衬得皮肤白皙,油亮的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很精神。她不疾不徐朝这两人走来,微笑着,但又很适度,隐隐的,还带着一股子沉痛。

    “好久不见。”柏橙说道。
章节目录 第8章初恋这件小事
    老巴他们几个走进去的时候,遗体告别仪式已经开始了。

    灵堂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些微的抽泣声。伴随着哀乐响起,大家挨个走到徐子文的遗体前,看他最后一眼。

    柏橙看到了方致远,灰色风衣里,是略显瘦削的身体。身形虽没变,脸上已有了棱角,更显坚毅。

    老是肯定老了,但就算老到掉光了牙,他还是方致远。她的初恋,方致远。

    想到这里,柏橙眼一热,只觉得有些想哭。

    安汶走到了遗体前,她看着徐子文,就这么定定站着。众人面面相觑,只见程虹走了过来,她手里还牵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程虹悄声:“安汶,别误了时辰。”

    安汶扭头看到了男童,眼泪立刻就翻滚了出来。

    程虹:“闹闹,叫人。”

    这个叫闹闹的男童,声音细细尖尖的,冲着安汶:“阿姨好。”

    安汶:“你……”

    程虹:“安汶,看在闹闹的面上,咱把子文好好送走,行吗?”

    安汶犹豫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徐子文,才离开。

    排在安汶身后的是方致远,当他从遗体上抬头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柏橙。

    方致远彻底愣住了。他想过她可能会来,但没有想到,她真的就这样站到了自己面前。

    柏橙微微笑了下,点点头,方致远也点点头。

    十二年了吧。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高三下半个学期。热火朝天,草木皆兵的阶段。

    毫无征兆的,柏橙突然约出方致远,说她要离开冇城。不管方致远怎么问,她都不肯把自己的去向告诉他,自然,也没有提及原因。

    也就是那个晚上,他们有了亲吻,也仅止于亲吻。从此,再无联络。当方致远无数次回忆起这段过往,总觉得柏橙只是一个幻觉。

    再后来,他和周宁静同时考上广州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又同时选择了返乡工作。两个人水到渠成般的连到了一块,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宁静而致远。

    在他们平和的婚姻生活里,好像什么都不会成为问题,什么都能闯过去。从一无所有的裸婚,到现在有了房子、车子、孩子。从懵懵懂懂的职场新鲜人,到现在各有了一片天地。他们的夫妻组合,看起来简直无所不能。

    可他们都知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柏橙。

    有些问题,不是避而不谈就能解决的,哪怕交给时间,时间……它也并非能抹杀一切。

    哀乐绕梁,灵堂里黑压压的人群里,方致远和柏橙对望。这一瞬间,竟比漫长的十二年还要漫长。方致远的眼泪很自然地流了出来,因为是葬礼,并不显突兀。

    柏橙也哭了,但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很想要一个答案,尽管答案本身已无任何意义。他想问问面前这个女人,十二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

    周宁静其实是想送送徐子文的。一来毕竟是高中同窗,再一个,既然方致远出席了,身为他的妻子,就应该陪同。这是他们夫妻间不成文的规定,能够共同出席的场合,就一定会出双入对。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和方致远当年结婚,是不太被看好的。那时,她父亲的公司刚破产,负债累累,而方致远家,更是在冇城的偏远农村,除了几间瓦房和两头猪,就剩下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了。两人赤手空拳奋斗了这么些年,也应该在老同学面前展示下成果了。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房屋中介的一个电话打消了。成果展示应该还有机会,可是合适的学区房一旦错过了……这可是关系到方周子未来的事。

    方周子是她和方致远的女儿,这几年一直跟在方致远的父母身边,由他们照看。当然,老两口已经离开了农村,在儿子儿媳的资助下,把家安到了镇上。

    把学区房买上,再奋斗两年,然后把方周子接到身边。这是周宁静现在迫切想要实现的目标。

    等周宁静赶到中介公司,正准备去看房子的时候,有对夫妇突然冒了出来,毫不犹豫交了定金。周宁静傻眼了。

    中介承诺有合适的房子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她也只能笑笑。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什么坐北朝南、金三银四,要她说,带车库有电梯带花园的最合适,可是她没那么多钱啊。

    周宁静觉得浑身燥热,她站在街口,望着车来人往,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她抬手看表,现在赶去殡仪馆应该还来得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伸手拦车。

    在殡仪馆的停车场里,周宁静看到自家的车。她微微不悦。他们家那辆雪铁龙,挤在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奔驰g500中间,跟个柴火妞边上站俩名模似的。

    她转身,已经不太愿意再往里走了。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方致远。

    循着声音过去,只见方致远和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小凉亭里。

    周宁静一怔,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她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此刻站在她丈夫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柏橙。有那么几年,她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也忘了她自己是方致远的“退而求其次”。

    读高中那会儿,几乎是众人皆知的,周宁静喜欢方致远,方致远喜欢的则是柏橙。如果不是柏橙的离去,就算周宁静和方致远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她也未必能和他修成正果。

    这段婚姻,一开始她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周宁静不想给自己难堪,也不愿给丈夫难堪。她顿了顿,转身离去。殡仪馆门口一时没有出租车,她一边打开叫车app,一边快步往前走着。

    她想,柏橙只是回来参加葬礼的吧,对,一定是这样。

    等葬礼结束,柏橙就会走,继续消失,继续了无音讯。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不知道谁把她拉进了同学群,她点开群成员,赫然看到了柏橙的头像。

    有同学发了信息:柏橙回冇城了,她现在是菲斯特的老板!

    菲斯特……周宁静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原来,商场顶楼的餐厅竟是柏橙的。每天在同一个地方进出,竟然从未见过?也是,人均消费近500块的餐厅,可不是为了周宁静这种人开的,她一次都没到过顶楼。

    周宁静倒是知道餐厅的老板姓柏,叫柏树林,招商的时候,她还和他见过一面。想来,那应该是柏橙的父亲。

    失踪多年,一回来便接班了父亲的生意……周宁静这么想着,只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收紧。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她跟逃似的,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柏橙和方致远是在徐子文的遗体火化的时候溜出来的。默契还在,只需要一个眼神。

    其实方致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只是微笑。

    “都还好吧?”柏橙终于开口了。

    按照世俗的定义,这些年,他的一切确实都在变好。

    “挺好的。”方致远回答。

    “宁静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原来她都知道。

    方致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临时有事,来不了。”

    柏橙笑着:“刚才我遇到老巴,问起你,他都跟我说了,说你和宁静,你们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你呢?”

    “什么?”

    “你总该成家了吧?”

    柏橙拢拢头发:“没有。”

    方致远一愣。

    柏橙继续说道:“婚姻是大事,我不想将就。致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方致远也只能笑笑,问道:“你这次回冇城,是打算定居了?”

    “我爸开了家餐厅,想交给我打理。再说,他年纪大了,各方面都需要人照顾。自从我妈走后,我也是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我爸让我回来,其实也是为我着想。”

    “你妈……”

    柏橙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当年我离开冇城,是因为他们俩闹离婚,我妈一意孤行要带我走。这一闹就是十二年,到我妈走的时候,这婚还没离成。”

    方致远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致远,人生总是有变数,我的变数没理由让别人一起来承担。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的时候,一切会不会变……”柏橙努力笑着,“像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

    方致远不说话了。

    远远的,一大班同学走来。

    方致远和柏橙都自觉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一前一后走下阶梯,离开亭子。

    只见安汶哭哭啼啼的,陆泽西和付丽丽一左一右搀着她。

    明杭、毛峻、老巴、周冲等一大帮同学跟在后面。

    陆泽西眼尖,早就看到了方致远他们俩。

    周冲的声音很大,大金链子在粗脖子上一鼓一鼓的:“赶紧开车,走人。”

    方致远小跑过去,看着陆泽西,问道:”什么情况?“

    陆泽西努努嘴:“安汶差点没和徐家人打起来。”

    安汶带着哭腔:“我要带走闹闹,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和徐子文的儿子!她程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儿子凭什么管他叫妈!”

    付丽丽的司机开着车过来了。

    “行了,你这哭天抹泪的也不能解决问题!”付丽丽强行把安汶塞进了车里。

    柏橙缓缓走来:“大家聚在一起挺难得的,要不,到我那吃个便饭?”
章节目录 第9章房事和“房”事
    大包厢里,二十个人的大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柏橙让服务员拿来各种酒水,极力推荐他们自酿的梅子酒。

    浓郁的参鸡汤下肚,安汶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

    陆泽西和方致远坐在一起,两人正说着话。周冲则和付丽丽在大谈生意经,谈笑间,简直相见恨晚。老巴只是埋头喝着梅子酒,毛峻和明杭也没闲着,拿着啤酒在吹瓶。

    柏橙偶尔站起来招呼大家,更多时候是在小声安抚安汶。

    其他同学也都差不多,边吃边聊,包厢里显得十分热闹。

    “你知道徐子文的葬礼,我为什么要帮着张罗吗?”陆泽西突然看着方致远,问道。

    方致远摇摇头。

    “你说,他走了,还有这么些人一起送他,等我们走的时候,这帮老同学还有谁会来呢,还能剩几个呢?”

    “你放心,你走的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来送你。”

    “我的意思你没明白。你没看到我新发的朋友圈状态吗?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就算你把自己包装得再文艺,你也只是个割双眼皮的。”

    “什么割双眼皮,我那整形医院能做的项目多了。”

    方致远算是服了:”行了行了,吃饭吧。“

    陆泽西推推方致远,悄声:“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们俩都聊什么了?”

    “什么?”

    “别装了,你和柏橙在那小亭子里,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了问彼此的近况。“

    “我猜她还没结婚,对吗?”

    “就你多事。”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来参加葬礼,”陆泽西看了柏橙一眼,转对方致远,“要是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方致远压低了声音:“也没必要刻意避着吧。”

    陆泽西笑道:“要走的呢,留不住,这该来的呢,恐怕也是躲不掉的。”

    方致远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喝着果汁。

    陆泽西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还真好意思,这在座的谁不是在喝酒,就你一个人端着饮料。”

    说话间,周冲站了起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付丽丽一眼看到了方致远杯子里的果汁,笑道:“换了换了,给他换成红酒。”

    同学们纷纷站起,方致远的果汁显得实在不够合群。柏橙拿了一瓶红酒,走过去:“挺难得的,要不喝一点?“

    柏橙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高脚杯,倒了半杯给方致远,递了过去。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只得接过来。

    入夜,周宁静站在商场门口,她决定进去逛逛。

    手机一直在响,是微信提示音。她知道,肯定是那个高中同学群又在发照片了。她拿出手机,滑开,微醺的方致远正搂着陆泽西,看起来谈笑风生。而柏橙端着酒杯的样子,确实很迷人。周宁静屏蔽了这个群,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时,海莉正从商场底层的超市走出来,她刚下班。两个女人见面,免不了寒暄。周宁静提出一起逛商场。海莉正愁无处可去,回家也是一个人。说实话,她还没适应离婚后的一切。

    在商场工作这些年,周宁静很少在里面闲逛。这些年,对自己的工作,她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进了一楼,几个眼尖的导购看到周助理进门了,立马打起精神,笑容满面。

    周宁静朝她们点点头,看到有一家上了新款的香水,拉过海莉要试试。

    海莉其实不喜欢香水,就好像她也不喜欢化妆。没结婚前,她的生活比现在还粗糙。婚后遇到周宁静,经她介绍到超市当洗衣液导购,在她的提点下,才开始拾掇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妆容和着装总是出洋相,但底子就摆在那里,不如随心所欲些。

    试完香水,导购又让她们俩试试刚到的粉底,周宁静把海莉按在椅子上,要导购给海莉化个妆。海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塌鼻梁,发黄的皮肤还偏偏干燥到无可救药。如果非要说优点,大概就是她还算高瘦的身材了。

    “等会儿我们去看看衣服吧。”海莉突然说道。

    周宁静诧异。海莉是那种很少在商场买衣服的女人,比起商场,她更喜欢大卖场、批发市场和网购,九块九包邮的t恤,她一口气会买五个花色,能穿一个夏天。

    海莉在镜子里看到了周宁静的表情,又说道:“你总说我不会打扮自己,今天,你就帮我打扮打扮吧。”

    周宁静笑了,点点头。

    两人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后,又去喝了咖啡。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周宁静憋了一晚上,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周宁静提醒过,但海莉还是习惯拿小勺子舀咖啡喝,她抬头,手里还是捏着那把勺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像你这种情况,找个合适的对象不成问题。”

    “宁静,你说人为什么一定得结婚呢?”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口一问。”

    为什么一定得结婚……周宁静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句话,沉默着。

    海莉问道:“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方致远不会等着急了吧?”

    周宁静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海莉看着周宁静。

    “没什么,就是看中的学区房被别人买走了。”

    海莉刚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王胜。

    方致远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们在柏橙的私房菜馆吃完饭,又去了ktv,ktv出来后,还去了夜排挡。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中途他还吐了两次。也不知道是被谁送到小区门口的,他踉踉跄跄下了车,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又是一顿猛吐。吐完了,他慢慢走进小区。

    周宁静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一套长袖长裤素色家居服。她开了门,把方致远搀进了屋。

    “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倒在沙发上。

    “没事。”周宁静的声音很轻。

    她走进洗手间,传来水声,不一会儿,拧了一条热毛巾走过来。

    方致远抓住她的手,她努力抽开,却被攥得更紧了。她背过身去,不理他。他坐起来,一把揽住她,轻咬她的耳垂。

    “你干什么?”她有些生气,她当然知道他想干嘛,但今天并不是“干嘛”的日子。

    她试图推开,他扳过她的脸,随后吻上她的唇。浓重的酒精味,熏得她睁不开眼。他隔着她的衣服,摩挲她柔软的腰臀。她一个分神,就被他压到了沙发上。

    周宁静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方致远,这让她想起了新婚时期的他,那种不由分说和不知疲惫。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谁开始的,激情慢慢褪去,像是再也涨不起来的潮。她努力挣扎着,终于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当方致远冲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周宁静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

    方致远好像应该道个歉,却不知道该从那件事说起。是为着刚才的情不自禁?是回家太晚了,喝得太醉了?还是别的?好像还有些别的……

    “睡吧。”她先说话了。

    “宁静……”他走过去,“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刚才……我可能真的喝多了。”

    方致远坐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今天去看过房子了?“

    “还是晚了一步。”

    “没关系,房子多着呢,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但那套房子,是我们预算范围内性价比最高的!”

    “这事不能急,你听我说……”

    周宁静并不想听,站起来准备回房。

    方致远也站了起来:“宁静!”

    她没有回头:“怎么了?”

    “今天参加完葬礼,几个同学聚了下,没经住劝,我就多喝了几杯。”

    “没事,难得一聚嘛,我在群里看到他们发的照片了。”她说完就进了房间。

    方致远愣住了。他从换下的外套里掏出手机,看了几眼后,彻底懵住。原来,她都知道了。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又似乎无从解释。他跟着进了房间,挨着她躺下。她一个翻身,慢慢靠进他怀里。

    “致远,我刚才不是不想,只是,我累了……”

    “我知道,”方致远抚摸着她的头发,“学区房的事交给我吧。”

    “我想把孩子接回来。”她撑起半个身体,看着他。

    她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在和他商量。
章节目录 第10章逼婚的小女友
    都林花园5号楼18层的一套大三居里,柏橙站在窗口俯瞰。

    这就是周宁静向往的那个高档小区,位置优越、配套一流、物业尽责,地处冇城最好的学区。

    柏橙喜欢高处,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站得高,她才能透过气来。

    当父亲柏树林意识到孤独终老的可怕后,决定亲自去广州找柏橙。

    刚和一个外科医生分手的柏橙,有那么点心灰意冷,父亲的出现,多少感动了她。

    父亲说他信不过他的小女友,但也离不开。所以,他并不打算和她生孩子。柏橙永远是他唯一的孩子。

    “我可以辞掉工作跟你回去,但我得先在冇城找到新工作吧。”柏橙告诉父亲。

    “什么新工作,别找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当护士?我正打算开一家餐厅,就把它交给你打理。”

    柏橙犹豫,柏树林拿出手机,滑出几张照片:“房子我都给你装修好了,你小时候不说了吗,说你以后要住高楼,我给你的这套房子,就在顶层,18楼,够高了吧?”

    “可是我回去,你那个女朋友,能乐意吗?”

    “我找了她,就说明我能搞定她,这你就别担心了。你是我的女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父亲的所谓搞定,应该就是钱吧。

    柏橙考虑再三,母亲去世、和男友分手,广州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了,于是,她办好离职手续,跟着柏树林回到了冇城。

    回来后不就,柏橙到新天地买衣服,在1层的一家珠宝专柜前,看到了周宁静。穿着商场制服的周宁静,看起来雷厉风行,正和柜员说着什么。

    柏橙别过头,暂时,她还不想见这个女人。

    周宁静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声音柔柔的:“干嘛?不吃,不吃,方致远,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不爱吃韩国料理……好,那等你下班再说吧……嗯,我先忙了……”

    方致远。

    是啊,他们俩到底还是在一起了。

    柏橙戴上墨镜,离开商场。不几日,正为餐厅选址的她,看到了新天地的招商广告。她告诉柏树林,餐厅必须开在新天地顶层。柏树林看到女儿对餐厅的事这么热忱,立马就同意了。

    从装修到正式营业,只用了三个月,从营业到火爆全城,也只用了三个月。柏树林对柏橙刮目相看起来,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对柏橙来说,她只是为了一个身份。

    因为,她爱方致远。哪怕过去了十二年,哪怕经历了种种变故,哪怕他已经娶了别的女人。她交过不少男朋友,但她能够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方致远属于后者,只有他属于后者。

    徐子文的葬礼,对柏橙来说,是一个契机。

    她终于见到方致远了,以高档餐厅老板这样一个还算体面的身份,极其合理、极其自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柏橙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看着窗外的点点灯光。

    “干杯。”她对着空气,这样说道。

    和周宁静分别后,海莉来到王胜的办公室。

    他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想和她谈谈招聘促销员的事。

    看来,王胜是真的打算提拔自己了,海莉有点小喜悦。如果没有了婚姻,在事业上能够有点小成,总比浑浑噩噩要好。

    自从王胜得了那套昂贵的手拉胚青瓷茶具后,便在办公室里添了张茶几。这样一来,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狭小了。

    海莉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泡好了茶。

    “喝得惯普洱吧?”他笑看着她。

    她点点头,坐下:“王经理,有人来应聘了?“

    “海莉,你先喝茶。”

    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是那种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你看这也挺晚的了……”

    “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突然想起这事应该给你句准话,这才把你叫过来的。”王胜眯着眼,看着海莉。

    海莉笑笑。

    “当然,”王胜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他挪动着干瘦的身体,挨着海莉坐下,“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没把握的事不会说,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王胜的体味有点大,一张嘴,嘴里又全是烟味,海莉微微皱眉,往边上挪了挪屁股。

    “一个人住,还习惯吗?”他问道。

    “离婚也才没两天,说不上习不习惯。”她开始不安。

    “你不知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这种事,没什么可羡慕的吧?”

    王胜叹口气:“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出差,愿意往外跑,还老是在办公室里加班吗?”

    “要是你不这样,也当不上经理吧?”海莉笑。

    “那是因为我不愿意回家。”

    海莉一愣。

    王胜把茶一饮而尽:“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勇气,早就离了!”

    “王经理,你老婆我见过,挺年轻也挺漂亮的,听说还是个老师,你这么说,好像不太……”

    “年轻漂亮有什么用,她不懂我!我说的话她也听不明白,她说的话呢,我也不想听。回到家里,我打我的游戏,她追她的韩剧,完完全全的同床异梦。”

    王胜的话,让海莉想起自己和老巴的婚姻状态,说真的,他的感受,她也曾有过。

    “海莉,比起她,我更愿意和你呆在一起,像这样喝喝茶聊聊天……”王胜话还没说完,就一把抱住了海莉,“咱俩都挺寂寞的,反正你也离了……”

    海莉呵斥:“王经理,你松手!”

    “海莉,难道你就不想吗?”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海莉用力拧着王胜的胳膊,又踹了他一脚,这才脱身。她站起来,拿着包就往外跑。

    王胜的那句“反正你也离了”,回荡在海莉的脑子里,她靠着方向盘,终于哭出声来。

    她终于明白了女人为什么要结婚,要是她和老巴还没离婚,王胜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脚油门,却不是家的方向。泪眼迷离里,冇城的夜终于静了下来。但是海莉,她和她的生活却再也静不下来了。

    陆泽西打开房门,看到了蜷在沙发上的林子萱。她手里捏着没吃完的一颗车厘子,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鼓鼓的,长睫毛耷拉着,睡态可掬。他尽量不作出声响,她还是醒了过来,二话不说走过去,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双脚离地,结结实实挂在了他身上。

    “别闹。”他说,“累一天了。”

    “我不管,人家想你了,”她娇嗔,“怎么又喝那么多酒啊!”

    “我先去洗洗。”

    “快点啊,我回房间等你。”她从他身上跳下来,一脸俏皮。

    刚换的花洒是托朋友从德国带回来的,热水流经身体,有种小小的满足感。从医学院退学那年,身无分文的他住过一段时间的小招待所,对着公用卫生间里发黄的、满是污渍的瓷砖和锈迹斑斑的、半天不出水的花洒,他告诉自己,早晚有天,他会有一个24小时热水的家,卫生间要特别大,超级大。最向往的场景就是——妻子躺在浴缸里喝着红酒,泡着玫瑰浴,他对着大镜子,下巴上一圈白色泡沫,手里举着一把进口的刮胡刀。可惜,这场景在他和潘瑜短暂的婚姻生活里,从未出现过。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房子。

    算是读过几年医,他喜欢一切精细的东西,比如这套德国来的花洒。不过,精细之外,还得大。

    大而精细,是他对大多数事物的审美标准,包括人。离婚后,交过很多女朋友,基本都是如此,身材丰腴、五官精致。林子萱就很符合他的标准。林子萱曾是他整形医院的前台,成为他的女朋友后,就辞了职。他安排她到朋友的公司当文员,薪水不高,胜在清闲。不过现在看来,太闲了对她来说可能不赖,但对他而言,兴许就成了祸害。

    他正打着沐浴露,林子萱光溜溜地窜了进来。

    “我帮你搓背呀。”她这么一笑,眉眼跟弯月似的。

    两人累倒在大床上,陆泽西又出了一身汗,想再去冲冲。林子萱拉住他,不撒手:“抱着我。”

    她给他点了支烟,突然说道:“亲爱的,跟你商量个事呗。”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啦?”

    “我爸妈过几天要来冇城……”

    “行啊,吃喝玩乐我全包了,你看着安排就好。”

    “不是,我是想让你和他们见个面。”

    陆泽西取过烟灰缸,弹掉一小截烟灰:“太早了吧。”

    “我们在一起都快一年了吧,怎么就早了?不早!”

    “再说了,医院最近挺忙的,我怕到时候脱不开身。”

    “借口!”

    确实是借口,一个大写加粗的借口。

    陆泽西笑道:”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要是不喜欢你,我们还能好到现在啊?”

    “那就是不够喜欢。”

    “你看你看,你又开始胡闹了。”

    “我没有!”

    陆泽西不想再说下去了,灭了烟,一个翻身,把林子萱压到身下。

    林子萱挣扎着:“你要是不见他们,我就和你分手!”

    “分手的事,这个月你都提八回了,累不累啊。”

    林子萱狠狠把陆泽西推开:“睡觉!
章节目录 第11章合租遇网红
    是方致远做的早餐。

    清粥小菜和一面熟的煎鸡蛋,完全符合妻子的养生法则。

    吃早餐的时候,他告诉周宁静,去参加徐子文的葬礼时,他并没有开她借来的奔驰。

    周宁静的表现很平静,差不多就是一个“哦”。

    “昨晚我们是在柏橙的餐厅吃的饭。”他终于想了个不怎么尴尬的表述。

    她略略抬头:“哦,她这是要回来定居了?”

    “也许吧,”他喝了口粥,“我也没多问。”

    他在等她往下问、往下说,可以的话,他愿意把自己和柏橙在殡仪馆外小凉亭里的对话全部告诉妻子,毫无保留。

    可是,周宁静只是笑了笑,她转移了话题:“我想和你谈谈孩子的事。”

    方周子一断奶就被送去了爷爷奶奶家,这其实是方致远先提出来的。那年,夫妻俩都处于职场关键期,方致远刚当上销售总监,而周宁静也刚成为冇城百货的运营部经理。孩子需要人照顾,请保姆就算了,就是有预算也很难找到让周宁静合心的。

    方致远的第一方案是让周子的奶奶来冇城,周宁静马上否决。她甚至拿出数据,告诉方致远,孩子出生的一到两年,夫妻间容易产生矛盾,在这个阶段没撑住离了婚的大概占百分之多少,等等等等。下一句就是,夫妻关系恐怕都要岌岌可危,再放进来一个婆媳关系,只会雪上加霜。

    幸好有备用方案,那就是让爷爷奶奶把孩子接走。周宁静犹豫了几天,终于同意了。

    “你要是真想把周子接回来,我们可以请个保姆。”他看着她。

    “致远,我是这么想的,可以让我妈过来照顾孩子。”她的语速很慢,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消化。

    方致远手一抖:”你妈不是在照顾你爸吗?“

    “你也知道,我爸的病差不多已经好了,生活自理没问题。与其让我妈到广场去跳舞,还不如帮忙照顾周子呢。咱也不让她白忙,按月给她开钱,当然,钱的话,就是个意思,一千八还是两千八,你来定。“

    她还没问他是否同意,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最后,还给他一个看起来很是民主的决定权:一千八还是两千八。

    这就是周宁静。

    方致远已经吃饱了,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缓缓说道:“都行。”

    看着他进厨房的背影,她露出一丝快慰的笑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不过是今天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又压倒东风,无常胜也无常败,讲究的就是微妙的平衡感。夫妻尤其。

    如果能够不费力气供起一套学区房,如果孩子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如果她可以不在职场上与人拼杀,如果家里的钱多到她不用四处腾挪……那么,她是一定要和丈夫论论柏橙的。

    她不但要告诉他,她亲眼看到过他们俩在小亭子里交谈的一幕,她要问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还会下指令,要他和柏橙断绝一切往来。

    可惜,她没那个精力。她知道他心里有一份小小的愧疚,在他自己都没看到的角落里。不过呢,这份愧疚便足以让她占时领先,强势压倒。

    这一局,她又赢了。

    老巴是被中介的一通电话吵醒的,一看是中介,他连忙从快捷酒店不太舒适的床上跳起。

    房子是有了,但按照他的要求,市中心、拎包入住、闹中取静、价格适中等要求,就只有合租了。中介表示手头刚好有那么一套房子,对方急着要找合租对象,只要一次xing交满一年的租金,还可以打九折。

    老巴三七二十一那么一算,起码能省一个月的油钱,虽然他的车是没有啦,但用油钱来做参照他已经习惯了。

    老巴捱到了九点半才回到原来的家,他要确保海莉不在家,避免再和她见面。但他开门之后,不想见到的还是见到了。海莉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地板上全是被剪碎的布条。没认错的话,她手上拿着的是老巴最贵的那套西装。西装早被剪成了马甲,丝丝缕缕。

    “海莉你有病啊!”老巴再也控制不住了。

    海莉悠悠站起,把西装往老巴身上一扔:“你才知道我有病啊!”

    “这是我的衣服,我的!“

    “我知道啊。”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把房子车子都给你了……这屋子里的东西,除了我的电脑和衣服,其它我也一概不要!海莉,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电脑?是这个吗?”海莉打开卫生间的门,一指里面。

    老巴冲了进去,他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浴缸里泡着。

    “啊!”老巴大叫,赶紧捞起电脑,抱在怀里,“海莉你这个疯子!”

    海莉也不生气,看着老巴:“你可以走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结婚!”

    “我也一样。”她还是那么风轻云淡。

    “要不是当时家里人逼着我结婚,我才不会和你相亲,我……”

    “我也一样。”

    两人对视,老巴眼里都要冒火了:“海莉,既然我们都知道彼此不合适,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知道这台电脑对我有多重要吗?我的资料,所有资料!”

    “我知道你有备份。”

    “我习惯用这台电脑加班!”

    “说起加班,是啊,你每天回家除了加班就是聊微信,你问过我的感受吗?”

    “你的感受?你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干嘛要在乎你的感受?不对不对,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吵架了。”

    “对啊,那你还不走?”

    “我的衣服,还有我的电脑!”

    “你到底走不走!”

    老巴犹豫着,走出洗手间,他看着地上那堆碎布条,再看看怀里湿漉漉的电脑,像是下了大决心:“我走!”

    “等等!”她追了出来。

    “你还要干什么?”

    “钥匙,”她伸手,“这里的钥匙,我家的钥匙。”

    老巴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

    海莉一定是疯了。他这么想着,加快了步伐,一刻也不愿逗留。

    老巴回到快捷酒店,越想越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壮士断臂般的净身出户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什么不花点时间斡旋,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但理智告诉他,生活还得继续。

    老巴和海莉婚前是有一笔存款的,数额不多,是由海莉管着的,按照协议,这钱现在也和他无关了。

    这么说吧,老巴手里的现金只有这个月的工资,七七八八加起来,扣了税,能到手的两万不到。

    他把钱全都取了出来,住酒店太费钱,抓紧把房子落实了才是正经事。要是再找不到房子,他就打算搬到陆泽西家过渡一段时间了。

    房子地段确实很好,市中心,离cc科技也近,步行只要二十分钟。因为中介临时有事,老巴只好自己上门。开门的是个女孩,细高个,看到老巴,连忙把脸上的面膜撕下来,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看着不过25、6岁的样子。

    老巴一愣。

    “合租?”女孩问。

    老巴点着头。

    “进来啊。”

    “不是,你……你住这啊?”

    “对啊。合租信息就是我发的,有问题?”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我是男的。”

    “你是男的……”女孩笑起来,“你是男的,没错啊,我看出来啦。”

    老巴小心翼翼走进屋里。是个两居室,倒还干净,一应用品也齐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挺乱的。尤其是客厅,沙发上、椅子上,甚至餐桌上,全都堆满了衣服。沙发边上还摆着个穿衣镜,镜子里映出老巴看起来特别沧桑的脸。

    “姑娘,要不我再考虑考虑?”老巴有些为难了。

    “为什么啊?”

    “男女合租,不太方便。关于我的性别,可能中介没跟你说清楚……”

    “你不是急找房子吗,我呢,也急着把房子租出去。那间房子本来是我闺蜜租的,谁能想到她嫁出去了,房子就空下来了。我不想搬,搬家太麻烦了,可是一个月五千的房租,我又掏不起……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啊。”

    “身份证!”

    “什么?”

    “把身份证掏出来我看看。”

    老巴只好把身份证掏出来。

    女孩接过身份证,大笑:“巴有根?你这名字也太逗了吧。“

    老巴尴尬。

    女孩问道:“你是干嘛的啊?”

    “我在cc科技。”

    “什么科技?”

    “开发游戏的。”

    “咳,你直接说你是写程序的不就完了吗,程序员嘛,我懂。我叫童安安,”女孩一笑,“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老巴摇头。

    童安安撇嘴:“平时玩微博吗?我就是那个搭配达人童安安,网红,网红你总知道吧?”

    老巴点头。

    “除了微博,我还开了个淘宝店。把手机拿出来啊。”

    “干嘛?”

    “关注我的微博,收藏我的店铺,还有,咱俩加个微信。房租呢,每个月两千五,一年是三万,说好给你打九折,那就是两万七,你直接微信转账给我吧。”

    老巴一脸懵逼:“我没说要租啊。”

    童安安走到门边,把门一反锁:“搞半天,你是在逗我玩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我钱也不够啊。”

    “你有多少钱啊?”

    “不到两万……而且是现金……”

    “中介不都和你说好了吗?钱都不够,就想租我这房子啊?”

    “我想着能不能先交半年,这不是……原来打算……打算先过来跟你商量一下吗?你看啊,我这也没钱,你呢,又急着租出去,看来这事成不了啊。那什么,我先走了!”

    童安安整个人挡在门边:“行,有多少是多少吧,其它的先欠着,下个月补齐。拿来吧!”

    “啊?”

    “钱,现金!我还等着还信用卡呢!”
章节目录 第12章晚期淋巴癌
    明杭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反正订的是下午的机票,就回家吃顿午饭,就算爸妈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就行了。

    他回家敲了半天门,家里没人。家里的钥匙放在北京的出租房里,根本就没带过来。他正纳闷,对面的邻居过来了。问了半天,邻居才扭扭捏捏告诉他,他爸病了,在医院,他妈也跟着去照顾了,家里好一阵子没人了。

    什么病啊,他问。邻居不说话了,憋半天,只说,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去医院瞧瞧你爸吧。

    明远和刘素织根本没想到儿子会回家。当明杭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两口子都惊着了。禁不住明杭盘问,刘素织把儿子叫到病房外。她告诉儿子,明远得了淋巴癌,晚期。

    那一刻,明杭的脑子是空白的。他惊愕的不只是爸爸的病,更惊愕于身为独子,竟没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爸不让。”刘素织眼里含着泪,“他说这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我……”明杭有些哽咽,“走,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你们俩跟我去北京。北京医疗条件比冇城好,也许……”

    刘素织摇头:“你爸不会去的,他连化疗都不想做,我正劝着呢。”

    明远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你们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明杭,我不做化疗,也不去北京。要是公司没事,你就呆几天,陪陪我,要是忙呢,你现在就走。“

    “爸!”明杭看着明远,“我……我不走。”

    “我这病,你帮不上忙。实话跟你说吧,看病我不缺钱,也不会动那笔留给你结婚的钱。我都想好了,横竖拖到你成家,我这心愿也就了了。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这么走了,到了下边没法跟你爷爷交代。”

    “这都哪跟哪啊?”

    “回北京,抓紧时间交个女朋友,带回来让我见见。”

    明杭都快崩溃了,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

    “听你爸的。”刘素织拍拍儿子的肩膀。

    “我不走。”明杭说道。

    “你不是小孩子了,这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明远一手撑着墙,有些体力不支。

    明杭扶住明远,走进病房,按着他坐下:“爸,我请几天假,陪陪你,剩下的事,我们慢慢商量。这该化疗还得化疗,要是你愿意,这病咱还是得到北京去看。”

    明杭嘟囔着,半天说不出话。

    刘素织说道:“杭杭,其实你爸特别希望你能留在身边,他只是不说……”

    “我没那么想。孩子大了,就该往外走。”明杭说道。

    “行了吧,前几天你可不是那么说的,你说要是杭杭能在冇城上班,能成个家,这一家人每天都能见着,该多好……”

    明杭不说话了,他看着爸爸被吊针扎的青紫的手背,心里不是滋味。

    “对了,杭杭,你爸生病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刘素织看着儿子。

    没等明杭答话,刘素织又看向了明远:“你平时总说儿子不懂事,可他一知道你病了,还不是立马赶回来了?”

    明远的眼睛里亮着光,是泪水。

    明杭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刚好是周日,方致远在家,周宁静呢,又正好回娘家了。

    几个男人便约在方致远家见面。

    陆泽西正在给老巴微信转账,救他的急。方致远在打电话,听起来是业务上的事,情绪有点激动。

    毛峻心不在焉地刷着微博,有一搭没一搭和陆泽西说着话,调侃老巴。

    “那个什么网红童安安,你找到她微博了吗?”陆泽西给老巴转完钱,笑看着毛峻。

    “找到了,你看。”毛峻把手机递给陆泽西。

    陆泽西眯着眼,滑动着手机:”瘦,太瘦,我不喜欢。“

    “行了啊。”老巴说道。

    “我说你够可以的啊,前脚刚离婚,后脚就和网红同居了。”毛峻补刀。

    “我没想和她合租,她非要我……”老巴解释。

    陆泽西打断老巴的话:“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话间,敲门声,方致远一开门,就看到了红着眼睛的明杭。

    明杭一脸的严肃,坐下来,看看大家,不说话。

    方致远不无关切:“怎么了?”

    明杭还是不说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陆泽西问道。

    “你这没回北京,又把我们几个给叫出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毛峻看着明杭,“你爸又逼你去相亲了?”

    “明杭,别怪我没提醒你,相亲这事你不能答应,我和海莉就是相亲认识的,结果呢?”老巴说道。

    明杭摇摇头:“不是相亲,是我爸他病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明杭深呼一口气:“淋巴癌,晚期。”

    “确诊了吗?”陆泽西问道。

    明杭点点头。

    “哥几个,这可是救急救命的事,赶紧拿钱吧。”陆泽西看看另外几个人。

    老巴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不是来问你们借钱的!”明杭说道,“我……我想留下来。”

    大家正愣神,明杭继续说道:“你们几个门路比我广,帮我留意留意,我想回冇城,找个工作。”

    “行,回头你把简历发给我们,工作的事没问题,”陆泽西拍拍胸脯,“交给我们了。”

    方致远安慰明杭:“现在医学发达,癌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信你问老陆,他是学医的。”

    陆泽西点点头:“是啊,你别犯愁了,事已经出了,你在这着急上火也没用。你的想法没错,你爸现在病了,是该留下来,宽宽他的心。”

    “对,留下来,我们几个又能经常聚在一块了。”毛峻笑看着明杭。

    老巴给明杭倒了杯柠檬水:“话都被他们几个说完了,我和他们想的一样。”

    几个人又沉默了下来,好半天,陆泽西才找到新的话题:“哎,明杭,让老巴给你讲讲那个网红的事吧,他现在和一个网红同居了,这事特别好玩。”

    “对对对,还有海莉,她给老巴的电脑洗了个澡,老巴那10个g的爱情动作片,全都没了。”毛峻大笑。

    “干嘛光说我的事啊?”老巴看看大家,“方致远,他丈母娘马上要过来给他带孩子了,一出家庭狗血剧即将上演!还有老陆,老陆被林子萱逼着去见她父母,搞不好又要结婚了!至于毛峻,你又不敢回家了吧,你妈和你老婆又掐起来了吧?”

    短暂的沉默后,方致远先笑了起来,剩下几个也全都笑开了。

    “操蛋的生活。”毛峻笑道。

    “哎,你们还记得吗,高二那年暑假,我们去水库游泳,差点没淹死。”陆泽西说道。

    “记得啊。”方致远说。

    “早知道三十几岁是这样的,还不如当时就被淹死了呢。”陆泽西笑了笑。

    冇城南北被冇江切成两半,北为新城,南为老城。

    老城的市民广场上,穿着旗袍的王秀芬在练模特步。年近60岁,身材还可圈可点的她,昂着下巴,走在队伍最前面。她一眼就看到了神情有些憔悴的女儿,女儿披散着长卷发,黑色针织衫下面是灰蓝牛仔裤,正朝她走来。

    “小静,你怎么来了?”王秀芬似乎有些不高兴。

    “妈,我有事找你。”

    王秀芳扭头和模特队的其他人打了招呼,不情不愿拎了包,跟在女儿身后。

    周宁静放慢了脚步:“妈,你就不能先把你这高跟鞋给换了吗?也不怕崴了脚。”

    “你懂什么。”王秀芳撇嘴,“说吧,到底什么事。”

    没等周宁静开口,王秀芳似乎想起了什么:“学区房的事吧?实话跟你说吧,我没钱。”

    “我就没打算问你要钱,妈,你能不能讲点理,上大学后,我问你要过一分钱吗?”

    “他们呢,他们总得出钱吧!”

    “谁们?”

    “你那公公婆婆,方致远他爹妈!”

    “你存心的是吧?你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啊?”

    “不是我说你,什么人什么命,干什么事都得量力而行。我看你们这套房子就挺好,住住就得了。哦,买套学区房,周子就能考上清华北大了?”

    “有你这么当外婆的吗?”

    “孩子是不在我身边,要在我身边,我来带,我什么都不教她,只管放手让她玩,这叫什么,这就叫解放孩子的天性!打你小时候就开始喊减负了,怎么到了周子这一辈,还变本加厉了!孩子还没开始上学呢,就先给她画个框!”

    “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要帮我带孩子。”

    “不是,我说了吗?”

    “你还说你要解放孩子的天性。妈,这样,我呢,过几天就把孩子接回来……”

    “打住,打住!我可不想操这个心!”

    “不白帮我,我按月给你开工资。”

    王秀芳止步,看向周宁静:“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也好,我婆婆也好,你们俩谁都没义务给我看孩子,你放心,我没亏待过她,更不会亏待你。”

    “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啊?要把孩子送到他们那的是你,现在要把孩子接回来给我带的也是你。”

    “孩子早晚都得回来,不如早点回来,尽快适应。”

    “我得照顾你爸!”

    “我爸那病是还有点后遗症,但生活自理没问题。我都想好了,往后周一到周五,你就住我们那,周末再回城南……”周宁静看了看表,“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

    “你不一直嫌你的头发烫得太老气了吗,我约了我的发型师,让他给你设计一个。”

    “现在可不行,我还得回家呢,买的菜还在我包里。”

    “放心,我给爸叫外卖了。”

    “算我没白疼你。”

    “哟,你疼过我啊,我怎么不记得?”周宁静挽起王秀芳的手臂。

    王秀芳拍了一下周宁静的手背:“白眼狼!”
章节目录 第13章宁静驭夫有术
    上个月的绩效考核,运营部的成绩不错。

    运营部经理mike在部门例会上,对周宁静大为赞赏,说她功不可没。

    稳中求进,不出差错,这是周宁静现阶段的指导方针,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当好谁的助理,以及受够了那个没有窗户的小办公室,她想要的是带落地窗户、能放下一套沙发、有小冰箱和饮水机,还可以根据喜欢的风格来装修的运营部经理办公室。

    刚开完部门例会,备受褒赏的她被簇拥着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文员小莎轻声:“周助理,有位女士在会客室等你,说是和你预约过的,是你的同学,姓安。”

    周宁静一愣,安?安汶?预约?

    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预约……周宁静自己都觉着好笑,她只是区区助理,见她哪用预约。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确实,安汶今天加过她的微信,寒暄过几句,安汶问起她在商场的工作,为了表示礼貌,她在微信里说,是啊,我不出差的话一般都在办公室,有时间来玩啊。

    没想到,安汶真的来了,而且,来得那么快。

    周宁静和安汶一直没什么交情。说得直白点,两人在上高中的时候,还有点过节。周宁静的爸爸破产后,安汶没少冷嘲热讽,而周宁静很看不上安汶这个暴发户的女儿。况且,和安汶处得最好的是柏橙。后来各自在不同城市上了大学,就更是没有往来了。虽然此后都回到了冇城,偶尔在一些同学的酒宴上碰面,但也是点点头就完了。

    “安汶,你怎么来了?”周宁静还是走进了会客室。

    安汶站起,一身黑衣黑裤,头发随意地拢在胸前,看起来很没精神。

    安汶带着笑:“宁静!”

    “快坐,”周宁静说着,“喝点茶?”

    “他们给我泡了。”安汶指指面前的茶杯。

    “抱歉,因为一些琐事,我没能参加子文的葬礼。”

    “咳,你现在是女强人了,大忙人嘛,我理解。再说了,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和他早就离婚了……”

    周宁静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

    安汶有些手足无措:”宁静,我直说了吧,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周宁静诧异。

    “我要打官司,而且,这官司必须赢。我听人说了,说你堂哥的律所就是冇城最靠谱的,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打官司?”

    “我要拿回闹闹的抚养权。“

    “闹闹?”

    “闹闹是我和子文的孩子。离婚的时候,我气晕了头,没要抚养权。现在子文没了,我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后妈过,是吧?她还年轻,早晚都是要再嫁的,有个后妈就够惨的,再添个后爸,那不就完了吗?”

    “安汶,你放心吧,我堂哥就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我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真的?”安汶显得有些激动。

    “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其实,就算我不打这通电话,你到了他们律所,他也会尽心尽力的。”

    “宁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看,我们那么多年没联系,我这一上来就麻烦你……”

    “我也有孩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安汶露出感激的神情:”宁静,我必须请你吃个饭。“

    “不用,真不用。”

    “不行,上次咱们同学聚餐你都没来,这一回,我做东,多叫几个人,把你们家方致远也叫上。”

    “我不太喜欢到外面吃饭。”

    “你还不知道吧,柏橙现在是餐厅老板娘了,餐厅就开在你这楼上!咱就去她那吃。梅子酒配香煎牛舌,那叫一个……”安汶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故意的吧。周宁静想。

    但她还是笑着:“好啊,得有十几年没见柏橙了吧,我还真想见见她呢。”

    陆泽西一进医院,就被站在前台的墨墨拉住了。

    墨墨拽着他进了边上一间办公室:“陆总,要没什么事,你还是先走吧。”

    “什么情况?今天又有人来检查?说吧,是工商局还是卫生局?”

    墨墨摇头:“都不是!“

    “那到底是谁啊?”

    “朱晓梅!”

    “谁?”

    “may,朱晓梅,以前在前台当接待的,你的前女友!”

    陆泽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啊!”

    对了,就是打朱晓梅这起,陆泽西才下定决心不吃窝边草的。就是不小心吃了窝边草,也把她发配到别的地方去,比如林子萱。怎么说呢,如果林子萱的黏人等级是九级,那朱晓梅就是十八级。

    “她来干嘛?”他问墨墨。

    墨墨撇撇嘴:“说是来做下巴。”

    “她的下巴不是早就做过了吗?”

    “问题就在这呢,她说下巴出了问题,要重新做,正闹呢。”

    “不可能啊,我们给她做的是自体脂肪填充,而且,给她做手术的是金正南教授。金教授可是我们花重金从韩国请过来的,当时过来是给一富婆做鼻子的,may的下巴还是我求着他给做的呢。“

    ”我看她这是存心找茬呢,表面是和医院过不去,其实就是在和你较劲。“

    “不至于吧。”

    “不信拉倒。”

    “咳,有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

    墨墨一扭腰,走出办公室:“我这是为你好!”

    陆泽西嘟囔:“早晚你都会明白,’我这是为你好‘,这句话才是对人最大的伤害。”

    朱晓梅正在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说话声音很大,恨不得惊动全医院。看到陆泽西来了,她站了起来,一脸愤怒:“陆泽西,你看看我这下巴,全被你给毁了!”

    ”我看看,我看看,“陆泽西很温和,甚至带着点卖乖求饶,”这不是挺好吗?“

    “一点都不挺!一点都不好!软了塌了,变成双下巴了!”

    “may,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假体填充后遗症多,自体脂肪会比较自然,你这双下巴……确定是因为做了填充?你最近有没有称过体重?是不是因为你胖了啊?”

    朱晓梅更生气了:“不可能!我常年49公斤,一两都不会多。”

    “冷静点,这样吧,咱先做个检查,要真是我们的问题,你这下巴,我们重新给你做。”

    “真的?我就想要锥子脸,那样上镜!”

    “当然是真的。不过may啊,你的脸型真不适合做尖下巴,那会让你的整体线条看起来不柔和!胡医生,胡医生,你来看看啊!“

    那个医生应声站起。

    陆泽西捏着朱晓梅的下巴:“may,胡医生懂面相,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陆泽西飞了一个眼神给胡医生。

    胡医生深思状:“陆总,你眼神真毒,太毒了。”

    朱晓梅问道:“怎么了?”

    “其实下巴有肉是带财的,这个,我可是轻易不往外说的。你看你这个下巴,因为是自体填充,显得特自然。不像那些锥子脸,一个个自带凶器,看起来跟要人命似的。”胡医生继续说着。

    朱晓梅一下就笑出声来:“也是啊,做得太明显反而不自然了。”

    “对啊,所以啊,你还是回去考虑考虑。你放心,只要你想做,我还是那句话,我买单!”陆泽西一脸诚意。

    朱晓梅拍掉陆泽西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行了行了,我再想想吧。”

    “哎,这就对了。来,我们新上了一台电波拉皮的机器,特别管用,这就带你去试试!”

    “在哪呢?”

    “就在楼上,走吧。”

    朱晓梅眉眼一动,自顾自往外走着。

    陆泽西转身,冲着胡医生做了个ok的手势,胡医生摇摇头,笑了。

    送走了朱晓梅,陆泽西开始反省。他害怕的倒不是朱晓梅再来找事,而是担心林子萱会成为第二个朱晓梅。他不知道女人为什么都会变成这样,恋爱谈得好好的,突然就想要结婚了!

    婚姻是什么,他自认为很有发言权。因为他和潘瑜一年的婚姻生活,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婚姻什么也不是。

    那纸结婚证书承担不起同甘共苦,也确保不了相携一生。不然潘瑜也不会为了套房子就和他离婚了。潘瑜,他一想起这个名字就浑身不舒服。差不多就是你若安好,我就晴天霹雳的节奏。

    可再嫁后的潘瑜偏偏就是过得比一般人好。丈夫是富二代,大别墅住着,豪车开着,听说最近又怀了二胎,公公放话,要还是男孩就给一百万。别问陆泽西是怎么知道的,冇城不大,总有好事者拐弯抹角通报着潘瑜的一切。

    在陆泽西心里,那个陪着陆泽西摆地摊,一杯饮料都推来让去的潘瑜,早就死了。

    手机响起,林子萱来电。陆泽西皱眉,按了静音。不行,必须和她分手了,他这么想着,手指敲击桌面,努力思索着一个不伤人也不伤己的方案。

    方致远也在想方案,一个把孩子从父母身边接回来的方案。

    虽然和父母离得远,但父母和周宁静给的夹板气他没少受。周宁静的彬彬有礼,导致她每次回公婆家都会制造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于大敏,也就是方致远的妈,她是这么评价这个儿媳妇的,好是好,好到挑不出理,但就是让人亲近不起来。父母年纪大了,方致远的妹妹方清云又远嫁到了东北,孙女算是他们最大的慰藉。

    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于大敏正在和方周子玩识字卡片,这是儿媳妇交代过的,她不敢忘。老伴方富呢,到底还是闲不住,去给一家工厂看门了,包吃包住,每个月能挣一千五,还放两天假。

    儿子把意思表达得很婉转,于大敏还是犯嘀咕了。且不说舍不得孙女,就是她舍得,也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亲家母。那个眼里只有钱的亲家母,她能教孩子什么啊?

    思来想去,于大敏就说了一句话,这事我得和你爸商量商量。

    方致远挂断电话,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周宁静从商场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方致远。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听音乐会了?”她问他。

    “客户送了我两张票。”他笑着。

    “非得今天吗?我还有事没忙完呢。”

    “你都是经理了,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吧。”

    “就是听音乐会啊?”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尴尬:“看你……我好不容易献个殷勤你还不乐意了。”

    “瞧见没,自己挖坑往里跳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话就直说,我不想和你猜谜语。”

    “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说啊。”

    “接孩子的事吧,我跟我妈汇报过了……”

    “她没同意?”

    “也不是没同意,就是吧,就是有点舍不得孩子。”

    “明白了,这个周末我们回去一趟吧。我当面和她沟通。”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周宁静微微皱眉:“方致远,以后咱有话能不能直接说,我们是两口子,用不着绕那么大的弯子。”

    方致远一愣:“我也不想这样……”

    “那就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话间,有几个商场的同事走了出来,周宁静马上挽住了方致远,露出微笑,和他们打着招呼。

    方致远问道:“那音乐会还去吗?”

    “去啊,干嘛不去。”周宁静说着,语气里透着股自豪。

    一个同事笑着:“周经理,要不都说你有个好老公呢,我家那个别说音乐会了,连电影都不陪我看。”

    “人家那叫驭夫有术。”另外一个同事补充道。

    周宁静只是浅浅笑着。
章节目录 第14章妈宝总裁的烦恼
    老巴买了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添置了几件衣服,拎着袋子回到合租房。

    童安安好像不在,老巴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收拾一边想事。他不是个敏感的人,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离婚、徐子文的死,加上明杭爸爸的淋巴癌,堆叠在胸口,闷得发慌。

    他不知道生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想大喊,想大哭,还想和海莉大吵一架。只是,他们应该没有理由再争执了。

    对他来说,接踵而来的便是离婚的事如何向父母交代。在乡下务农的父母,他们是不会理解儿子为什么要离婚的。况且,海莉还是他们托城里的亲戚介绍给老巴的。为了帮老巴买婚房,老两口几乎拿出了全部积蓄,那点钱也只够改个水电的。

    这笔钱,老巴后来双倍还给他们了,还不算平时贴补他们的——海莉对此并没有意见。如果说海莉有优点,大概就是这个了。

    老巴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嘈杂的综艺节目看得他头疼。正想换台,房门外一阵霹雳巴拉的响动,夹杂着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老巴开门,只见童安安摇头晃脑、摆着各种pose,对着客厅里的穿衣镜,一个劲傻笑。他吸吸鼻子,闻到一股酒精味。看起来,这女孩应该是喝多了。

    老巴摇摇头,不想管闲事,走进房间。等他回转身关房门,童安安冲了过来。

    “大叔你谁啊?”童安安倚在门边,醉眼迷离地看着老巴。

    “你喝断片了吧?我是巴有根,我们是室友,合租的室友。”

    童安安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

    “我要休息了。”老巴作势要关门,把她往外撵。

    “哎,哎,巴有根,你听说过那句话吗?”

    “什么?”

    “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你听说过吗?”

    “童安安,你喝多了,应该早点休息。”

    “他们一直在灌我,要把我灌醉!可是,可是我没醉!巴有根你看,我好好的,我回家了!”童安安一边说着,一边冲进房间。

    “童安安,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租给你的!”她一脸傲娇,往老巴床上一坐,“我跟你说,虽然我在冇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也没有!但是谁也别想欺负你,你别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我求你了,你回自己房间吧。”

    “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是网红,但我不是陪酒的,不陪酒也不陪聊,更不陪睡!我靠自己本事吃饭,不靠男人!你跟他们说啊!”

    “行行行,我回头跟他们说。你赶紧起来,这是我的床,我的房间。“

    “你的床怎么了?”童安安话一说完,就一阵干呕。

    “我的天啊,你不是要吐了吧?”

    老巴话音刚落,童安安就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汤汤水水全都流在了老巴的床上。

    “童安安!”老巴都快疯了!

    童安安咧嘴笑,从床上滑落,一咕噜滚到地上,嘴里还叫着:“谁也别想欺负我!”

    童安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一阵警觉,赶紧摸索着,开灯。没错,是在自己房间,她是安全的。她拍拍脑袋,想起了酒醉后的囧样,自然,也想起吐在老巴床上的事。

    她拿着空杯子走进客厅,开了灯,老巴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

    两人对视。

    童安安很尴尬:“对不起啊,弄脏了你的床。”

    “我就那么一床被单被套,还有我那被褥,都是新买的,全毁了。”老巴讪讪。

    “程序员有那么穷吗?”她看着老巴。

    “我……“老巴不说话了,窝回沙发,转过身去,躺好。

    不一会儿,童安安走过来,戳了戳老巴的肩膀。

    “你还想干嘛?”老巴转回来,微怒。

    她递过去一罐啤酒:”给你。“

    “我不喝,”老巴坐起,没好气,“明天我就去找房子,到时候你得把租金退给我。”

    “不是吧?”童安安见老巴不喝,把啤酒喝了,自己咪了一口,“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就那么点?”

    “你还喝?”

    “醒醒酒。”

    “没见过用喝酒来醒酒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以毒攻毒。”

    “行了行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你就给句准话吧,这租金到底能不能退!”

    “很显然,不能。”童安安笑着。

    “你……“

    “就算是能给你退,我也没钱。你给的租金,我拿来还信用卡了。你先看到,我这刚创业……”

    “创业?”

    “你还真以为这满屋子的衣服都是我自己的?这是我进的货。我不跟你说了吗,我是做淘宝的。”

    “你不是网红吗?”

    “咳,网红……网红也挣不了几个钱啊。这样吧,弄脏的床铺,我会帮你清理干净。实在不行,我赔你点钱。但话说在前面啊,真要我赔钱的话,钱……我暂时没有,先欠着你……哎,不对啊,你房租不还没交完吗?就从那里面扣吧。来,我们算算账。”

    老巴听得一愣一愣的。

    童安安抓过茶几上的计算器:“呐,房租一共是两万七,你就给了我一万八,还少我九千,床铺我赔你五百,五百应该够了吧?你还要给我八千五。我算得没错吧?”

    “不是……”

    “给钱吧。”

    “啊?”

    “想赖账啊,我们可是签过合同的。”

    老巴无奈:“我不想住这了,你没听明白啊?”

    “不想住了?不想住那你搬走啊,不过,房租我是不会退的。”

    “不讲理了啊!”

    “到底是谁不讲理!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老巴气哼哼的:“当时我就不想租,是你一定要租给我的!”

    “我还给你打了折呢!”

    “那是因为你急着把房子租出去!”

    “你不也急着找房子呢吗?”

    老巴不说话了。

    童安安挨着老巴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哭了。

    “你哭什么啊?”老巴站起来,看着童安安。

    “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交了个男朋友,都谈婚论嫁了,硬是被我室友给挖了墙角。好不容易找了个新室友,又是你这种人……”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就原来住你那间屋的女孩,我闺蜜,我室友,她撬了我男朋友,两人结婚了!”童安安哭出声来。

    “别哭了!”老巴厉声。

    童安安睁大眼睛看着老巴。

    老巴掏出手机:“八千五是吧,我这就转给你。”

    童安安破涕为笑:“你要是转九千,我也没意见。”

    “想得美!”

    这个晚上,巴有根辗转反侧,毛峻家则彻底闹翻了天。

    陈华美和胡古月快打起来了,好像两人手里都握了颗手榴弹,就看谁先拉引线。

    这一回,是为了一瓶可乐。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胡古月在喝可乐,陈华美不让她喝。然后扯出了胡古月怀不上孩子,就是平时不注意饮食。

    胡古月不高兴了,我喝可乐又没花你的钱,只要我愿意,就是拿可乐泡澡都和你没关系。毛峻想躲,还没等他溜出门,就被两个女人拉住了,让他评评理。

    毛峻不能得罪寡母,也不想惹娇妻生气,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陈华美愤然回房,胡古月嚷嚷着要回娘家。

    他安抚完胡古月,又跑去宽慰陈华美。这一出闹到半夜才消停。等他回卧室,看到胡古月在抹眼泪。

    “老公,我们搬出去住吧。”她看着毛峻,瘦削的双肩一直在抖动。

    毛峻很喜欢胡古月,只要她愿意,上天摘星星都行。就只有一点他没法答应,那就是搬出去住。

    他叹了口气:“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你妈实在太过分了。不是说我太瘦不好生养,就是说我不注意饮食!搞得好像怀不上孩子全是我的错!检查结果还没下来呢,万一……万一真是我的原因,我还不得被她赶出家门啊!”

    “月月,我们不都说好了吗,不管是谁的原因,咱都不能怪对方。再说了,只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孩子早晚都会有。要是真的没有孩子,那就丁克呗。”

    “说得轻松,你妈还等人继承家业呢。”

    “有什么家业啊,不就是一家小工厂吗?以后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五年前,毛峻的爸爸去世后,他便成了这家木制品加工厂的老板。工厂虽然规模不大,可加上爸爸的遗产,确实算得上一份不小的家业。要不是陈华美向来勤俭,他们早就搬进爸爸留下的那套别墅了。

    别墅是爸爸在去世前不久买的,还没来得及装修,他就走了。不过陈华美也说了,等有了孙子,一准把别墅装修出来,到时候再搬进去。

    胡古月嫁给毛峻,还真不是图钱。婚后毛峻三番两次提出让她辞掉工作,她没同意。不为别的,就是不愿意伸手问毛峻要钱。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倒不是毛峻舍不得给她钱,而是他根本没什么钱。

    陈华美监管着工厂的财务,厂里的每一分钱,进也好出也罢,都必须经过她的手。名义上毛峻是老板,但他也是按月领工资的。胡古月经常开玩笑,人家是霸道总裁,你呢,你是妈宝总裁。

    毛峻给胡古月擦着眼泪,柔声说道:”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在民政局领证的时候,办事员让我们读的结婚誓言吗?“

    胡古月缓缓抬头。

    毛峻继续说道:“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你全记得?”

    “当然记得。别说我们才结婚四年,就算再过四十年,我都会记得。月月,只要咱俩好好的,什么坎都能过去。是不是搬出去住,有没有孩子,这些都不会是问题,真的,你相信我。”

    胡古月靠到毛峻怀里:“嗯,我相信你。”
章节目录 第15章致远柏橙再相遇
    海莉没去上班,她也没跟任何人请假。离婚这事对她来说,好像反射弧有点长。

    超市那边一直给她电话,还有几通是王胜打的。她一想起王胜动手动脚的样子,就直犯恶心。如果没和老巴结婚,就不会有离婚的事,如果不离婚,王胜就不敢占她的便宜。哪怕剪碎了老巴的衣服,哪怕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泡进浴缸,统统都不解气。

    急促的敲门声,海莉隔着猫眼,看到了张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张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海莉没回答。

    张兰打量着女儿,这才发现她蓬头垢面,脸色就像刚捞上来的酱瓜。再一看,屋子里一片狼藉。

    “莉莉,这是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巴有根呢?他在家吗?”

    海莉看着妈妈,她知道该来的还是得来。是的,是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和巴有根分开了。”海莉的语速很快。

    “什么?”

    “我们俩离婚了。”

    张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巴半天没合上。

    海莉勉强拉开嘴角,微笑:“过不下去了。”

    张兰吸了口气,有点站不稳。海莉赶紧扶住她,她用力甩手:“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妈,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为什么要闹到这步?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

    “我们俩本来就不合适,你也知道,我们从结婚开始就一直掐,没别的,就是掐累了。”

    “这过日子本来就是得磨合,哪个男人身上没一点半点坏毛病,巴有根不赌不嫖的,这就算好的了。”

    “不赌不嫖就是好男人?”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论这个!莉莉啊,这女人一离婚,这辈子就全完了!”

    “我不信。”

    “你不信?你以为你是谁啊,哦,一离婚,就马上有人八抬大桥来娶你?”

    “我就非得再婚?”

    “行,我跟你说不通,我找巴有根去!他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好好的姑娘嫁到他巴家,不能说撒手就撒手!”

    “你想要什么说法啊?”

    “钱,房子,车!”

    “在我这。”

    “什么?”

    “除了他套在股票里的钱,其它的,全给我了。”

    张兰愣住了。

    海莉扶着张兰坐下:“妈,既然我和他离了婚,就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来往。你看到了吧,他的衣服我全给剪了,这口气,就算是咽不下去,也只能出到这里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们结婚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张兰抹着眼泪,“离婚那么大的事,你们总该跟双方父母商量商量再决定吧?”

    “妈,其实你了解他,他这个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这都净身出户了,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是真没我了。我挺恨他的,但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着急忙慌结了婚,都没弄明白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人!”

    “我可没逼你结婚!”

    “我没怨你,也怨不着你。全世界都和剩女有仇,不结婚就是天大的罪过,说真的,我要是怨,还真不知道从哪怨起。”

    “你啊你,你就是这样,好好的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它就全变味了?!”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不来这趟,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兰叹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辞职,卖房子,剩下的,走一步是一步。”

    “你疯了!”

    张兰走后不久,周宁静来了。

    意料之中的事。海莉的工作是周宁静介绍的,如今她无故旷工,王胜肯定联系过周宁静。

    周宁静站在那,她的精致妆容、高级套装、小羊皮高跟鞋,还有抱着的一束百合,与屋内的狼藉格格不入。

    海莉有些尴尬,匆忙拢着头发,收拾出了一张原本堆满碎衣服的单人沙发。

    “你坐。”海莉说道。

    周宁静把包放下,满屋子找花瓶:“我记得你有个八角玻璃花瓶的?”

    “哦,那个啊,它早就被我们给砸了。”

    周宁静的表情有些微妙,不可思议、惋惜,还有隐隐的笑意,这让海莉更尴尬了。

    海莉对周宁静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离得挺近,有时候又隔着十万八千里。她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周宁静办公的地方在商场楼上,还是有头有脸的运营部经理助理,而她却在负一楼的超市里卖着洗衣液。

    她总觉得周宁静是那种能掌控一切的女人,工作、婚姻、一切。有段时间,她奉周宁静为人生导师,灌下了成吨的心灵鸡汤。不可否认,周宁静的一些建议还是很不错的,比如女人应该有一份工作。

    但海莉知道,她和周宁静不会成为朋友。

    “这是……”周宁静指着那些被剪碎的衣服。

    “没什么。”

    周宁静坐下:“这两天你都没出门?”

    海莉正在厨房翻冰箱,翻出来一瓶果汁,递给周宁静:“嗯。“

    “王胜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没去超市,也没请假。”上司的口吻。

    “我不想上班了。过几天就去辞职。”

    “就因为离婚?”

    “我不知道。宁静,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能什么都没有。”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海莉直视着周宁静。

    “都还来得及……”

    “什么?”

    “你和老巴,你们还来得及。”

    “复婚?”

    周宁静沉默着,点点头。

    “你跟我说过,女人应该独立,也完全有能力独立。”

    “独立不是冲动!”周宁静的声音在变大,”你和老巴还有挽回的机会!你们之间的关系没到不能修复的地步!“

    “宁静,这几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一直都在修修补补,可是事实证明,我和老巴之间根本就没有东西可以修补,我们从一开始就像是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你叫我修复的所谓关系,它根本就不存在!”海莉几乎脱口而出。

    周宁静愣住了,她从没想过会从海莉嘴里冒出这种话来。

    好半天,周宁静才说道:”你确定要辞职?“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是,但是我不想再每天对着人笑,对着人推销洗衣液了。也不想……不想再取悦任何人,包括我的上司。”

    从海莉家出来的时候,周宁静一直想着海莉那句”不想再取悦任何人”。她没有办法跟海莉解释这种乌托邦的念头究竟有多天真,而她,这个周末,还要和方致远去取悦他的父母,接回他们的孩子。

    每年春末,是公司招新的时候。按照惯例,人事初筛部分简历后,会统一安排面试。面试过后,就是部门的单独约谈了。方致远刚当上销售总监的时候,对约谈应聘者的事可谓乐此不疲,总会挑出一两个会面。

    可是慢慢的,他就没了这种心情。应聘者的素质一年不如一年,倒也怪不了他们,现在的年轻人,但凡有些家底的,真没人愿意做销售。而所谓的高材生,很多都不愿留在冇城这种不上不下的三线城市,要么去省会,要么去了北上广。

    公司去年毫无征兆地代理了一款国产智能手机,方致远提出的审慎乐观并不为其他高层所重视,到了年底,惨淡的销售业绩重重地打了大家的脸,只是,身为销售总监的方致远却成了众矢之的。

    他百口莫辩,哪怕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找借口。

    公司内部本就复杂,提拔方致远的是常务副总刘德润,为人非常强势,自然,他在公司也总被视为刘总的人。老总叫何灿,出了名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那种。方致远夹杂在其中,偏又不是那种能够左右逢源的人,没少为难。

    今年的招聘,两位老总又给他出了难题。何总的意思是财政紧缩,没裁员就已经够好的了,没必要再招人,尤其是销售部。刘总认为里子是不如从前,但面子还要顾着,况且销售部需要新鲜血液,流动才能产生竞争。

    客观来说,方致远认可刘总的想法,他也照着刘总的意思适当的招了两个新人。没想到,人还没到位,刘总就被调离到省城的总公司了。又是一个毫无征兆,方致远都懵了。

    刘总一走,一直憋着气的何总开始大整顿,据说方致远的位置也要动。至于怎么动,倒还没定论,可能是转行政吧。

    助理叶枫前几天开玩笑似的对方致远说,公司里的人都说你站错阵营了,其实你连自己站哪都不知道。

    还在等录用书,却接到销售部不再招新的通知,两个应聘者跑来公司,直接找的人事,人事那边惯会打太极,又推到了销售部。方致远在里间办公室,听到那两个应聘者在和叶枫争执不休,便觉得有些心烦。

    他拎起外套,径直走了出去。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何总。何总笑着拍拍方致远的肩膀,他的笑,让方致远觉得更心烦。

    冇城的春末,人行道一侧的树木已是绿意盈盈。方致远独自走着,这是他三十岁后第一次觉出了无能为力。他想起陆泽西说的话,早知道三十几岁是这样,还不如当年就被淹死了。

    他不是陆泽西那样的文青,对生活也已渐渐生出钝感,可是现在,他对陆泽西的话感同身受。如果真的转行政,意味着他的收入会大打折扣。还有,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周宁静。

    在何总做决定之前,他必须给周宁静打好预防针。他甚至可以想见周宁静的诧异和失望。

    “致远!”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致远抬眼,看到了柏橙。

    柏橙站在一棵树下,堆着浅笑的脸庞依然素净。

    绿意衬着一袭白衣的她,宛如初见。
章节目录 第16章我是怕你多心
    米白色的茧形风衣穿在柏橙身上并不显臃肿,这抹白和她身后的绿荫相得益彰,加上她未经烫染的黑直长发,很是引人注目。

    方致远不觉奇怪,既然柏橙回来了,不可能不再见面。

    “你怎么在这?”柏橙笑着问道。

    “公司就在这附近,我出来透口气,你呢?”

    “安汶在路口的茶馆约了律师,怕一个人搞不定,非要让我过来。”

    “律师?”

    “她和徐子文离婚的时候,不是没要孩子的抚养权吗?现在徐子文走了,她担心孩子跟着陈虹受委屈,想把孩子要回来。子文出殡那天,她不是还跟徐家人闹起来了吗?”

    徐子文葬礼后,安汶和柏橙单独约见过一次,两人回忆着青春年少的种种,彼此之间的情谊似乎在慢慢升温。情谊还在,但都有各自的生活,柏橙喜欢的是互不干扰。所以,安汶打官司这事,柏橙一开始并不想参与,可一听说安汶找的这律师是周宁静的堂哥,她倒有些好奇起来。

    方致远想起来了,他点点头:“徐家肯定不会同意的,要是子文还在,这事还好说。”

    “我能理解安汶,不管怎么样,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他们当年怎么就离婚了呢?”方致远问完了,才发现自己显得有些八卦。

    “你们一直都在冇城的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内情了。这些年我其实也没和安汶联系,也是回来之后才见的她。但她话里话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怎么能理解?”

    “也是。”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路口的茶馆。

    方致远笑:“行,我就送你到这了。”

    “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太合适吧。”

    “嗯。”柏橙有些尴尬。

    远远的,有个男人在喊:“致远!”

    方致远一回头,是周宁海。

    “宁海哥?”方致远愣住了。

    周宁海打量了柏橙一眼,对方致远:“约了朋友?”

    “没有,路过这,遇到个老同学。”方致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只是他的表述好像并没什么大的出入,他确实是在附近遇到的柏橙。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方致远介绍着,“这是宁静的堂哥。”

    柏橙微笑道:“你好。”

    周宁海匆促点着头:“那我先进去……”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等会见的就是你和宁静的同学,姓安。”

    “安汶吗?”柏橙问。

    “对。”

    “那你一定就是安汶的律师了?“

    周宁海只是笑笑。

    方致远转对周宁海:“安汶请你帮她打官司?”

    “对啊,宁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帮忙。”

    “宁静?”方致远怔住了,怎么这事和周宁静还有关系?

    没等周宁海说什么,柏橙突然伸手:“周律师,我是安汶的老同学,我叫柏橙。今天就是陪她过来见你的。”

    周宁海一愣,和柏橙握了握手。

    “安汶应该就快到了,不如我们先进去吧。”柏橙笑着。

    周宁海看看方致远:“你要进去喝杯茶吗?”

    “不用了,公司还有事呢,我先走了。”

    周宁海笑了笑。

    看着柏橙和周宁海走进茶馆,方致远似乎松了口气。当他回转身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拒绝周宁海的“进去喝杯茶”的建议。

    以周宁海和周宁静无话不说的堂兄妹感情,周宁海应该是知道柏橙的。方致远的拒绝,只会让他显得心虚。他觉得头有些疼了,好像有好多事情都要向周宁静交代,而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扯不出来的线头,越说越乱,越说越错。

    当方致远焦头烂额回到家的时候,陆泽西正和林子萱在吃火锅。

    陆泽西对火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节,他高兴了会去吃,不高兴了也会去吃。先放荤菜,各种荤菜,当汤汁变得又浓又稠后,再放素菜,各种素菜。他喜欢沸腾翻滚的汤汁,甚至,他还有着自己的火锅哲学。

    “子萱,你看,我们的人生就像这个火锅。一开始是干干净净的汤汁,沸腾了、翻滚了,加入了各种东西,又沸腾了、又翻滚了,直到汤汁敖干……”陆泽西看着林子萱。

    “汤不够了?那我叫服务员加汤。”

    “子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汤是意象,意象,你懂吗?”

    “有事?”

    “没事啊,我就是想和你谈谈人生,咱俩有段时间没聊这么严肃的话题了吧?”

    “不对,肯定是有事。”

    “真没事!”

    “每次你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就一定是有事。“

    陆泽西知道不放大招是不行了,他喝了口啤酒,看着林子萱:“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说我以后是不打算结婚的。”

    “说过啊。”

    陆泽西露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林子萱一笑:“可是人都会变啊。你上回结婚的时候应该没想过会离婚吧,到最后还不是离了?你从医学院退学的时候,没想过有天能开一家整形医院吧,到最后还不是开了?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没想到我们能撑过六个月吧,可是现在呢,我们在一起都快一年了!”

    听起来简直无懈可击,陆泽西看着林子萱,就跟看着陌生人似的。

    林子萱还是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不是只有脸蛋的,我还有这儿!

    “子萱,别的事都会变,但我不想结婚这事,它不会变。”

    “我也没说我们要结婚啊。”

    “可是你让我去见你父母。”

    “见了父母就得结婚?”

    陆泽西有点晕,傻看着林子萱。

    “陆泽西,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用急着结婚,我会给你一个缓冲期。”

    “别,我不想耽误你。”

    “我可不是朱晓梅,吃个火锅就答应和你分手。”

    “这你都知道?”

    “知己知彼。还有,我也不是你前妻,因为你穷就和你分手。我跟着你,不是因为你的钱。”

    “这么说,我还有别的有点?”

    “我喜欢你给我买包,买表,买礼物,但我喜欢只是因为你喜欢。你喜欢做这些,你觉得做这些我会高兴,那我就高兴给你看。就这么简单。”

    陆泽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林子萱讪讪:”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傻。只不过是,你喜欢我傻……“

    “你就傻给我看?”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林子萱,我怎么觉得你挺可怕的呢?”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怕再多说几句。陆泽西,你就是和我分手了,再找个女朋友,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

    “因为你的这儿……”林子萱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的心是冷的。从你离婚后,它就冷了。你和别人恋爱也好,和我恋爱也好,不过是你寂寞,你无聊,你想证明自己是有魅力的,你想证明自己还没有老。”

    陆泽西定睛看着林子萱。

    “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我懂你,大叔。世界很大,每天都有人牵手,同样的,每天都有人失散,我们能凑到一块儿,能走到今天,这不容易。你冷我不在乎,我能把它捂热。和我分手的事,你暂时就别想了。咱俩分不了。”

    “汤真的快干了……”

    “服务员,加点汤!”林子萱大声喊道。

    工作上的变故,真的不是方致远不想说。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但公司的人事变动很快就会下来,他不想让周宁静成为最后知道的那个人。今天必须说了,他打开了房门。

    周宁静在厨房做饭。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保健品,方致远知道这是周宁静给公公婆婆准备的。这是一个挑不出理的儿媳,也是一个挑不出理的妻子。

    “宁静,我回来了。”方致远走进厨房。

    周宁静缓缓转身,脸上有层淡淡的油腻:“饭马上就好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却透着妻子的小心思。薏米排骨汤是祛湿的,鱼香茄子是他喜欢的,还有两样是时令蔬菜。碗筷摆开,两人对坐。

    “喝点酒?”他问。

    “不喝了。”她的笑容溢在嘴边,恰到好处。

    他喝了口汤:”今天我遇到宁海哥了。“

    她抬头。

    他继续说着:“听说你让他帮安汶打官司。”

    “是啊,安汶找的我,同学一场,能帮就帮吧。”

    “他们在茶馆见面,我碰巧路过,是柏橙陪着安汶一起来的。她……”

    “你干嘛呢?汇报工作啊?”她笑。

    他一愣。

    “致远,你的生日就快到了吧?等你过完生日,可就真的31岁了!”她还是在笑,“你和柏橙在一起的时候才多大啊,那时候你懂什么?再说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冇城就这么点地方,两个人偶尔遇到,没什么好奇怪的。”

    方致远没想到周宁静是这个态度,他是第一次听到她在心平气和谈论柏橙。

    “我是怕你多心……”他轻声。

    “是,柏橙的事吧,我以前呢,心里确实有疙瘩,但我们都从恋爱到结婚,这都多少年了,那个小疙瘩早就解开了。来,再喝点汤。”她继续风轻云淡。

    “还有个事……”

    “说啊。”

    “公司最近可能有人事变动。”

    周宁静的轻松愉悦的表情戛然而止,看着方致远。

    方致远和她对视:“刘总调去总公司了。”

    她当然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何总为难你了?”

    “我可能要换岗,去行政。消息不确切,不过风声已经放出来了。”

    “行政啊?”她凝神。

    方致远在等周宁静,她应该还有话说。

    “何总那边,你和他沟通过吗?那么大的人事调动,不可能不征求你本人意见吧?”她发问。

    “就算我不同意,这事也已经是定论。”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何总只不过是想安插自己人,你就不能对他表表忠心?”

    “我不习惯这一套。”

    “你是怎么对客户的,就怎么对何总,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亏你还是做销售的呢。”

    “宁静,我想过了,李成一直让我去他公司,我可以和他谈谈。”

    “李成?陆泽西那个朋友李成?”

    “对。”

    “三个字,不靠谱。就算你要跳槽,也不能去那种小公司。“

    “小公司机会多。”

    “你一毕业就进了公司,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就这样撤了?”

    “宁静,我……”

    周宁静有些不耐烦了:“致远,既然调动的事还没定论,就说明还有余地。何总那里,还是得走动。倒也不用说什么,靠说也没用,关键看你怎么做。”

    方致远只好点点头:“行,我听你的。对了,孩子我们过段时间再去接吧,等我把公司的事……”

    “早晚都得接,这两件事没多大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转到行政,工资缩水三分之一,哪怕三分之二,日子也得照过。”周宁静站起来,收拾着碗筷。

    方致远看着周宁静,又看看茶几上那堆保健品:“嗯。”
章节目录 第17章亲家变冤家
    周六,除了要回乡接孩子的方致远,陆泽西、毛峻、老巴都聚在医院,一是探望明杭患病的父亲,二是明杭的工作有着落了,是陆泽西给安排的,想先问问明杭本人的意见。

    陆泽西把明杭推荐给了冇城一家本土广告公司,职位就是设计部主管。薪资自然比不了北京,发展平台也就那么点大,可明杭已经觉得很感激。

    前两天,明杭回了趟北京。那家4a广告公司的老总出面挽留,他告诉明杭,没有意外的话,一年后明杭就会是设计部主管。明杭没有告诉老总自己辞职离京的真正原因。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不想拿自己的故事去惊扰别人。

    同事米娜一定要给明杭送行,呼啦啦叫上了一堆人。酒过三巡,ktv里,明杭听着不知道谁的嘶吼,只觉得天旋地转。但是当米娜趴在他耳边,说她一直喜欢他的时候,他的酒突然醒了一大半。

    他送米娜回的家。都是成年人,几乎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两人很快抱在了一起。米娜的身体很软,这和她平时表现出来的刚强完全不同。他搂着她,闻到她身上香水混杂着烟草的味道。米娜是策划部的骨干,工作强度很大,加班和熬夜都是常有的,烟和咖啡是她最好的伴侣。

    两人没有对话,所有动作都是恶狠狠的。她跨到他身上,长发拂过他的胸口,顺着胸口又荡到了小腹。这种感觉,后来他回忆过很多次。却也仅仅停留于回忆。

    米娜没有去机场送他。他就像独自来北京上学那年,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飞机离地,他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顿了顿,掏出一副眼罩。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也不想让软弱动摇自己的决定。

    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抱着梦想来,也有人抱着遗憾走。而他,好像还没来得及有梦想,就先有了遗憾。

    几个男人在医院附近的牛排馆吃的午饭,明杭执意要做东。陆泽西说起自己和林子萱分手未遂的事,毛峻又开始抱怨老妈和老婆的不睦,老巴看起来就像得了场大病,人都焉了。明杭突然很庆幸自己是条单身汪。

    大家正说着话,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扰。声音从隔壁卡座传来,听起来是一对情侣在吵架。

    “你劈腿上瘾了是吧?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女人在吼。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慌乱:“我想过了,还是咱俩在一起合适。”

    “你不滚是吧,好,我滚!”

    卡座里先出来的是两条大长腿,陆泽西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巴有根!”女人的声音。

    老巴一愣,抬头,发现面前站着童安安。

    陆泽西、毛峻、明杭都看向老巴。

    老巴尴尬:“我室友。”

    陆泽西站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微博上特有名,对了,你的粉丝得有几十万吧。”

    童安安皱眉:“差不多吧。”

    “忘了自我介绍,我也是你的粉丝,我叫陆……“

    卡座里的男人冲了出来,诧异地看着陆泽西他们几个:“你们谁啊?”

    还没等他们几个反应过来,童安安下巴一抬,对男人:“要你管!”

    “我是你男朋友,我当然要管!”

    “ex,前男友!”

    “前男友也是男朋友!”

    “滚滚滚!”

    “安安,我求你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晚了!”童安安突然一把拉起老巴,”我有男朋友了!“

    老巴傻眼了。

    陆泽西他们几个也傻眼了。

    童安安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老巴心头一颤。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男人就揪起了老巴的衣领。

    童安安这才慌张起来:“你松开他!”

    眼见老巴就要挨揍了,陆泽西他们几个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坚持去健身房的明杭看起来最壮实,是他第一个冲过去拧住男人的手臂。陆泽西和毛峻也不甘示弱,上去就把男人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

    男人叫嚣:“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有本事就松手,我打电话叫人!”

    陆泽西笑了:“你当我们傻啊。”

    老巴站在一边,对童安安:“童安安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男朋友了!”

    童安安挤眉弄眼,做央求状。

    “你们赶紧松开,让他走。”老巴对陆泽西。

    几个人一撒手,男人一下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远远的喊着:“有本事你们别走,你们就在这等我!我去喊人!”

    童安安冲他笑:“赶紧滚蛋!不然我男朋友真揍你!”

    男人不甘心地拧拧脖子,这才走了。

    童安安对老巴:“你坐进去点,让我挤挤!”

    四个人的卡座,两人一边,就这么点大。老巴无奈,只好把屁股挪进去点。

    “你们放心,他不敢叫人,也没人可叫。”童安安微笑。

    “老巴,你这就不对了啊,交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陆泽西推推老巴。

    老巴看了童安安一眼。

    童安安这才说道:“刚才那个是我前男友,渣男一个,勾搭了我闺蜜,两人上个月刚结婚。这结完婚他又觉得还是我好,想让我和他复合。我说巴有根是我男朋友,那是为了让他死心。巴有根,谢谢你啊。“

    老巴哭笑不得。

    毛峻乐了:“你别一口一个巴有根的,老巴最忌讳别人这么叫他了,你可以叫他老巴。”

    “名字只是个代号,无所谓啦。”童安安说。

    老巴没好脸色:“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们这正吃饭呢。”

    陆泽西白了老巴一眼:“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安安,这是菜单,你刚才一定没吃好,光顾着手撕渣男了,来,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你谁啊?”童安安看着陆泽西。

    “我叫陆泽西,老巴的朋友,这是毛峻、这是明杭。”

    “哦。”

    “哦?”

    童安安一脸茫然:“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一一和你们握手啊?”

    陆泽西笑了起来:“别说,这姑娘还怪有意思的。”

    童安安把菜单推到一边:“行啦,饭就不吃了,我先走啦。”

    “那就喝点什么呗,这里的鲜榨果汁不错。”陆泽西关切地说道。

    “谢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可不想欠你们。”童安安扬长而去。

    “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陆泽西看着童安安的背影。

    “陆泽西你能不能收敛点。”老巴摇头。

    “就是,明杭正经单身狗都没反应呢,就看你一个人在这浪了。”毛峻玩笑道。

    “哎,我说认真的啊,老巴你要是不喜欢这一款,我可就下手了。”陆泽西看着老巴。

    “别祸害人,这姑娘不容易。”老巴看起来挺认真的。

    饭还没吃完,老巴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舅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离婚那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舅舅!海莉可是我介绍给你的,要不是她姑姑跟我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舅舅和海莉的姑姑是同事,老巴他们的婚事就是这两人牵的线。

    老巴的父母来冇城了,据说这会正往海莉那里赶。托舅舅带话,要老巴马上过去。老巴根本不知道父母的意图,心里直犯嘀咕。陆泽西几个人一听说这事,主动提出陪老巴前往。

    老巴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不消说,海莉的娘家人也已经聚在那了。气氛似乎不太好,老巴看到父亲正和前岳父海国庆怒目相视,前大舅子海平横在两人中间,看起来在劝和,其实是在向巴父示威。

    前岳母张兰呢,正瞪着巴母,巴母向来寡言内敛,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已经被张兰的气场彻底碾压。海平的妻子余微微不知道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嗑得正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舅舅和姑姑忙着调停,却又被两家人怪罪,好像海莉和老巴离婚全是这两位介绍人的错。

    唯独不见海莉。听姑姑说海莉早在两家人撕起来之前就走了,而且是摔门而去。老巴成了唯一的当事人,他一出现,瞬间被围攻。陆泽西、毛峻和明杭一开始还在边上说着话,替老巴打圆场。

    海平上来就是一句“这是我们两家人的事,和你们没关系”,陆泽西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有默契地退到一边。房子不大,退无可退,又担心老巴,便移步到阳台上,有点像在看热闹。

    在两家人的争执中,陆泽西听出来,其实双方父母一开始是想让老巴和海莉复婚的。海莉还没离开的时候,似乎明确表示过,她绝对不会复婚。

    巴父一听到这个,马上提出财产分割不合理,凭什么要让老巴净身出户。海国庆没少冷嘲热讽,说什么净身出户是老巴自己提出来的,两人手续都办了,没必要再理论。

    海平添油加醋,说老巴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海莉的事,海莉没追究赔偿已经够厚道,房子车子当然应该归海莉。

    巴父、巴母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失守。巴父不知道哪来的灵感,突然悠悠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住这了,难道你们还能强行把我们给赶出去!

    张兰不甘示弱,让海国庆和海平立刻回去搬东西,以后她就要住在女儿这了。里外不是人的舅舅和姑姑早就放弃说和了,也只是由着他们闹。

    老巴劝父母离开,父母哪肯听他的。巴父还在高声理论的时候,闷不吭声的巴母悄悄占领了主卧。余微微把瓜子一扔,扭头跟了进去。也不知道她们俩在卧室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巴母一声惨叫,众人赶紧冲进主卧,巴母半躺在地上,连声喊疼。

    余微微惊慌失措。陆泽西打了120,一堆人便齐刷刷赶往医院。一诊断,巴母小腿骨折。

    这下更热闹了。
章节目录 第18章我不要狼外婆
    齐镇离冇城大约两小时车程。

    方致远开车,周宁静照例坐在副驾,她一直在打电话。

    出发前,周宁静就告诉方致远,她会想办法把何总约出来,让方致远和他当面谈谈。方致远知道她一定会是这个反应,当年他和另外一个同事竞争销售总监的位置,她没少帮着周旋。

    而他此刻的感受很奇怪,如果说当时对她的举动是感激和感动,现在呢,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反感。

    他希望她马上挂断电话。

    周宁静终于讲完电话了,她转对方致远,带着轻松的笑容:“这个许总是我们商场的入驻商户,他代理的品牌一开始没什么知名度,入驻的事我帮了他不少忙。你放心,许总和你们何总是多年的老朋友,只要这条线搭上了,剩下的就都好说。”

    方致远点点头,沉默。

    “怎么了?”她追问。

    “没什么,觉得有点累。”他只好这么说。

    到齐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于大敏跟往常一样,极尽所能做了丰盛的饭菜。儿子难得回来,方富跟工厂告了假,也在家呆着。方周子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爸爸妈妈,看到周宁静和方致远,一时犯怵,直往奶奶于大敏身后躲。周宁静也不着急,这一点,她把孩子交给于大敏那天就已经想见。

    于大敏和方富都明白,既然周宁静来了,那孙女就必须跟她走了。他们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清楚孙女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别说学校了,齐镇没有连像样的幼儿园也没有。于大敏所谓的“接孩子的事还要和方富商量商量”,也不过是不想太早低头。

    她知道没有周宁静的付出,就没有方致远的今天。老两口能够搬到镇里,住上楼房,似乎也是沾了儿媳妇的光。可是于大敏想让儿媳妇明白,她永远是婆婆,是方致远的母亲,她有理由得到必须的尊重。

    面对这桌看似丰盛的饭菜,周宁静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于大敏口重,做菜喜欢放各种作料,味精也是一抓一把。方致远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但于大敏从来不听。周宁静知道婆婆的用意,无非是想告诉自己:我只用自己的方式招待你,至于你喜不喜欢,和我无关。

    看到妈妈带来了玩具,方周子才慢慢黏过来。周宁静不愿意在饭桌上寒暄,扒拉了两口,就带着孩子进了房间。

    方周子小心翼翼坐在周宁静腿上,仰着小脸,看着她:“妈妈,我可以留在奶奶家吗?”

    “为什么啊?”周宁静的声音很温柔。

    “我不要狼外婆。”

    “狼外婆?”

    “外婆坏,”方周子嘟着嘴,“我不要外婆。”

    周宁静的笑容僵住了。小孩子懂什么,方周子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和于大敏有关。

    “外婆最疼周子了。”她摸着女儿的小脸蛋。

    方周子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可是狼外婆吃了小红帽。”

    就在周宁静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的时候,方致远推门而入:“妈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周宁静笑着,摇摇头:“我们下午就走。”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住一晚吗?”

    “不了,商场刚来电话,晚上有个紧急会议。”

    方致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的手机不是落在饭桌上了吗?”

    周宁静略有些尴尬,却还是重复着:“我们下午就走。”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医院里,争执还在继续。

    巴父要求海家承担医药费,余微微说巴母的骨折和自己没关系,巴母却一口咬定是余微微把自己推倒的。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两家人的矛盾正在不断升级。

    老巴打算息事宁人,他盘算了下,自己信用卡的额度应该还能应付,决定去窗**钱,被巴父阻拦。陆泽西等人看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走了。临走的时候几个人嘱咐老巴,有事一定要打电话,老巴不无感动。

    接到海平电话的海莉,正匆匆往医院赶。她实在不愿意卷入这场闹剧,才有了之前的摔门而去。如今前婆婆人在医院,又红口白牙说是嫂子余微微把她推到的,要是海莉再不出面,可真就难以收场了。

    海莉一进病房,一屋子的人都拥了上来,七嘴八舌。

    余微微红着眼圈,挤到跟前:“海莉,我真没推她!”

    海莉没搭理余微微,只是看了看老巴:“你跟我来。”

    老巴跟着海莉来到病房外面。

    海莉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医药费我出。就一个要求,希望你们家的人别再来打扰我。”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去交钱。”

    “我了解你爸,这钱我必须出。”

    老巴一时语塞。

    海莉叹了口气:“巴有根,我只是想尽快开始新的生活,怎么它就这么难呢?”

    “你……你有打算了?”

    “什么?”

    “接下来的生活,你有打算了?”

    “辞职、卖房子。”

    老巴张大眼睛:”房子不能卖!“

    “这事好像你没发言权了吧?”

    “你干嘛一定要卖房子呢?”

    “不知道,就是不愿意住那了。况且辞职后我就没收入了,但我还想出去走走呢,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现在卖不合适,你听我句劝……”

    “巴有根,谁的话我都不想听。”

    “海莉,这房子是我留给你安身立命的!”

    海莉愣住了,她看向老巴。

    老巴的显得有些无力:“你要实在想卖就卖吧。你说得对,我已经没有发言权了。”

    “装什么好人,你净身出户不过就是想摆脱我、摆脱这段婚姻。”海莉冷笑。

    张兰突然走了出来:“你们俩谈完了吗?这事到底怎么解决?”

    老巴刚想说什么,海莉开口了:“妈,医药费我来掏。”

    张兰看着老巴:“微微真的没推你妈,你怎么就不信呢?”

    “妈,你要还想把事情闹大,我也不拦着。”海莉淡淡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张兰欲言又止,她对老巴本身并没什么意见,在她看来,如果没有离婚这事,老巴还算是个不错的女婿。她不太想为难他。

    老巴似乎知道张兰要说的是什么,他顿了顿:“妈……”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改口,清了清嗓子。

    “就叫妈吧。”张兰突然说道。

    “妈,”老巴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全是我的错,离婚的事我一直没告诉家里……”

    “你也没告诉我和海莉他爸爸!”

    海莉插嘴:“妈,你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吗?”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去找海莉,最后还闹成这样……”

    “那是因为你们不同意复婚!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们要闹到这一步!”张兰忍不住了,她白了海莉一眼,“现在知道有事要好好商量了,没离婚前你们都干嘛去了?”

    老巴和海莉就这么站着,互相看看,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致远一家正往冇城赶。路上方周子一直闹着要奶奶,周宁静各种哄骗,似乎都不得法,她的耐性终于被耗尽了,便任由孩子哭,弄得方致远更加心烦意乱。

    “非要今天回冇城,你看周子都哭成什么样了!”方致远的语气有些烦躁。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明天回,她就不会哭着喊着要奶奶了?”

    “她还小,需要适应。”

    “我看过育儿书,孩子哭闹很正常,不能事事都由着她。”

    “你为什么就不能顾及一下我妈的心情呢?先不说别的,就说咱俩,那么久没回老家了,吃顿饭就走人,你让她怎么想?”

    “我倒是想住呢,可你知道她跟周子说什么吗?她说我妈是狼外婆!”

    方致远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他突然笑了起来:“不可能!”

    “很好笑吗?”周宁静仰脸。

    “那也不一定是我妈说的啊。”

    “我不想和你理论,怪没意思的,”周宁静一边说,一边看向方周子,她已经止住了哭声,好像睡着了,“别说话,孩子睡了。”

    方致远放慢了车速。他不时在后视镜里打量着周宁静,她轻轻拍打着安全座椅上的孩子,眼神柔和。他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她了。也许她是对的吧,应该早点把孩子接回来。他想起了大腹便便怀着身孕的她,也想起了自己在产房外面来回踱步的那个夜晚。

    老巴这边的闹剧算是暂时解决了,但巴父还是难以接受儿子已经一无所有的现实。老巴取来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告诉父亲,离婚和净身出户确实都是自己提出来的。老巴还让舅舅帮着劝说,三个人到医院附近的小馆子喝了顿酒。

    巴父难免老泪纵横,他知道儿子能在城里买套房子有多不容易,如今不但房子没了,还离了婚。这往后还能不能买得上房子,能不能娶得上媳妇,就都成了问题。老巴看到父亲哭了,他的眼也红了。舅舅只得宽慰,千金散尽还复来,以老巴的能力,五年后再买套房子绝对不成问题。

    海莉离婚后第一次回到了娘家。海国庆是最心疼女儿的,害怕家里的菜不够,出去买熟食了。海平、余微微和海莉坐在沙发上等吃晚饭。余微微一直愤愤不平,就好像医药费是从她口袋里掏的。

    海莉听不下去,就去厨房帮张兰做饭。张兰继续说着海莉应该和老巴复婚以及复婚的种种好处,海莉又待不住了。她走回客厅,连招呼都没和他们打,拎了包扭头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啊?”海平拦住妹妹。

    “回家。”

    “这才是你的家。”

    海莉笑了笑:“我自己有家。”

    看到海莉走了,海平叹了口气:“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一直就这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总觉得我们欠她呢。“

    “不说话你会死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哪次回娘家有好脸色了?”

    “她是我妹妹,要说也是我说,轮不到你多嘴!”

    “我是她嫂子!”

    “她这刚离婚,你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有你这样的嫂子吗?“

    “她有什么可难过的,婚是离了,但也没白离,不还捞了套房子吗?我过得还不如她呢!你们家两套房子,这一套呢,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爸妈的名字,还有一套写的是你的名字,婚姻法里管这叫婚前财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子打的什么小九九,我早就受够了!”

    “受够了是吧,好啊,那我们离婚啊!”

    “离就离,你以为我怕啊!”

    张兰知道女儿走了,也听到了儿子和儿媳的争执。她把油烟机的风力开到最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海国庆拎着一只烤鸭走进厨房,摇摇头:“你也不管管?”

    “我倒是想管呢,你教教我?”

    海国庆苦笑着,他想起什么:“莉莉呢?”

    “走了。”

    “你说这孩子,她怎么就……”海国庆再也说不下去了。
章节目录 第19章床头吵架床尾和
    老巴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已近黄昏,满头满脸的汗,最需要的就是冲个澡。折腾了这大半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台只剩百分之五电量的手机。父母倒不再吵嚷,却又换上了两副悲情的脸孔。他见不得他们这样,给点了外卖,找了个借口才溜出来。

    巴父本来要求去老巴租住的地方看看,幸好被老巴三两句给搪塞过去了。得知医院不让家属夜里陪床,又给巴父在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巴父不愿意住,觉得浪费钱,老巴哄骗他,说吃住等一切费用海莉都会承担,巴父这才答应。

    童安安看到老巴进门,一脸兴奋,连忙站起,但老巴身上扑面而来的汗臭味却又让她止步。

    她扇扇鼻子:“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

    他瞪大眼睛:“等我?”

    她指指茶几上的单反:“会用吗?”

    他点点头。

    “就你了。”

    “什么就我了?”

    “拍照啊。我手头紧张,请不起摄影师了,你差不多给我拍几张就行,我这批衣服还等着上架呢。”

    他皱眉:“不是,童安安,我不欠你什么吧?”

    她摇摇头。

    “白天在餐厅的事我还没说什么呢,哦,我这累了一天刚回来,你就让我给你拍照。童安安,凡事都有底线,我们俩连朋友都算不上,说破天就是室友关系……”

    “没错,我们是室友关系啊,室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忙吗?”

    “我没空,我也没心情。”

    老巴一边说,一边走进自己房间,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他胡乱抓了几件衣服,洗了个澡。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发现童安安正坐在自己床边,笑看着他。

    “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啊。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煮了方便面给你,尝尝看。”她一指书桌,上面果然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老巴确实饿了,他疑惑地看看童安安,坐到书桌旁,拿起了筷子。都没细尝面的味道,几筷子就干完了。

    “不是吧?饿成这样?”童安安摇摇头。

    老巴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擦了擦嘴,童安安露出鄙夷的表情。

    老巴无所谓,打了个饱嗝:“就算吃了你这碗面,我也不会帮你拍照片的。一个,我拍照水平有限,再一个,咱俩交情也有限。”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放心,我童安安没那么势利。这碗面,是感谢你在餐厅出手相救的。照片呢,也不会让你白拍,我会算钱给你的,行了吧?当然,前提是要你会拍,就算技术不行,你不还会ps吗,后期修片跟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还后期呢,我答应了吗?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啊。”

    “你不是程序猿吗?电脑的事,你多少都懂点吧?”

    “那你打算花多少钱雇我啊?”

    “我管饭。”

    “顿顿方便面啊?”

    “我是真的会做饭,你别不信。只要有时间,保证三菜一汤。”

    老巴一笑:“你说的话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没看我微信啊,我的个性签名就是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再说了,不还有句远亲不如近邻吗,咱俩都不相互帮忙,天理不容。”

    “你先出去,让我考虑考虑成吗?”

    “够磨叽的,给句痛快话不行吗?”

    “不行。我累一天了,想早点睡。”

    “这才几点啊,新闻联播都没放完。我不管,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怎么还耍赖了?”

    “要不是山穷水尽,我能这样吗?”童安安眨巴着眼,看着老巴。

    老巴:“行行行,我答应还不行吗?现在可以走了吧?”

    童安安这才缓缓站起,给了老巴一个特别灿烂的微笑:“谢啦,巴有根。”

    水木春城并没有听起来那么诗情画意,配套设施远远比不上那些高档小区,过半的业主不交物业费,反过来呢,物业也消极怠工,加上停车位远远不够等原因,让它和它的名字背道而驰。

    9栋2单元201,方致远和周宁静的家中,王秀芬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不时探头往窗外看,又不时掏出小圆镜检查着发型和妆容,花588新烫的头果然和她在自家小区门口理发店做的不一样。得有半年没见外甥女了吧,上一回见她,还是她和老伴周长河跟着女儿女婿去齐镇的时候。

    那次她和亲家母于大敏闹得有些不愉快,外甥女似乎不太愿意和王秀芬亲近,总之,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女儿要把外甥女接回来,王秀芬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隐隐还是有些担心。

    她了解女儿,女儿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规划。而在她的规划里,把孩子接回来是两年之后的事。匆匆忙忙就把这事办了,里头肯定有问题。

    王秀芬正想着,听到了开门声。她惶惶站起,有些不知所措。

    “妈!”先进门的是周宁静。

    她身后,是抱着周子的方致远。

    “周子!还认识外婆吗?”王秀芬走过去,伸手要抱孩子。

    周子把头一扭,哇哇大哭起来。

    “这孩子……”方致远轻轻拍着周子的背,安抚她,一面转对丈母娘,“妈,周子睡了一路,刚下车的时候还迷瞪的眼呢。”

    “那就是还没睡醒!赶紧抱孩子进房间,再哄她睡会儿!我去把饭菜热热……”

    “妈,你别忙了,我请你来是看孩子的,又不是给我们当保姆。致远,你去把饭菜热了,我来哄周子!”周宁静踢掉高跟鞋,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抱过了周子。

    方致远愣了一下,到洗手间净了手,端起餐桌上的菜就进了厨房。

    “我来我来。”王秀芬倒是想帮忙。

    “妈,你坐着!你都忙一天了!”周宁静抚摸着周子的脑袋,边说边进卧室。

    两居室,她进的是次卧,也就是打算让王秀芬和周子住的那个房间。

    周宁静环顾了一下,床单被褥都是刚换的,床上还放了只特别大的毛绒熊,她满意地点点头,对客厅:“妈,你想得还挺周到。”

    王秀芬进了房间,掩上房门。

    “干嘛啊?”周宁静冲房门努努嘴。

    王秀芬一边帮着周宁静把周子放到床上,一边小声对她耳语:“有你这么对老公的吗?他开车不累啊?饭菜我顺手热热就行了,你支使他干嘛?”

    “参与感,明白吗?他是孩子的爸爸,我的老公,我再也不想让他当甩手掌柜了!”

    “差不多就行了啊,本来小两口感情蛮好的,再让你给作……”

    周宁静打断王秀芬的话:“你不是不待见方致远吗,什么寒门难出贵子,什么穷山恶水多刁民,难听的话你可是没少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要这么护着他?”

    “我这是为你好!”

    “真要为我好,安心帮我带孩子就行了,我和致远的事,你少管。”

    “那你告诉我,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接回来?”

    “我不是说了吗,早晚都得接回来。”

    “不对,肯定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

    “宁静,妈了解你……”王秀芬压低声音,“你和致远……你们俩没问题吧?”

    “好着呢。”

    “吃饭了!”房门外传来方致远的声音。

    等吃完饭、收拾妥当又洗了澡,再等周子安然入睡,已经是深夜。

    方致远瘫倒在大床上,这一天来回折腾,他确实明白了“身体被掏空”是什么感觉。周宁静刚做完瘦脸操,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涂抹着保养品。

    “明天我们带周子出去玩玩,顺便买点衣服、玩具什么的。”她说着。

    “明天啊……明天我要上班。”

    “我们俩本来想在齐镇多呆一天的,不是都提前请假了吗?”

    “那不是回来了吗?你不还说你急着回来处理工作上的事,怎么,又有时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周宁静跳上床,撑开方致远的眼皮,两人四目相对。

    看了几眼,又都笑了起来。

    “你还敢笑我!”周宁静捏着方致远的脸。

    方致远一个翻身,把她压到身下。

    “干嘛呢!今天不行!”她娇嗔。

    方致远跟没听到似的,一下撩开了周宁静的睡裙……

    她挣扎着,从他身下溜走。

    他正意兴阑珊,她却将长发拢到脑后,跨腿坐在了他身上。

    很久没有这么契合,看着她意乱情迷的神色,他欣喜,却又带着点诧异。

    “老婆……”他喃喃。

    “唔……”她一边应着一边吻上了他的唇。

    市中心都林花园,偌大的客厅里,电视屏幕上,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在拥吻。柏橙喝了口酒,定定看着屏幕。

    十二年了,什么都变了,但有的东西,还没变,也不应该变。

    她想起那个夜晚,19岁的她和19岁的方致远。生涩的肢体接触,他有点粗糙的温暖的大手滑过她的背,却也仅止于背。她有些后悔,后悔那没来得及发生的一切。

    他们幸福吗?他们真的跟看起来一样幸福吗?她摇晃着酒杯,突然想到。

    接着,她关掉电视,徐徐起来,走向落地窗,窗外,大半个城已经沉睡。

    他会像吻自己一样吻周宁静吗?她这么想着,笑了起来。

    这不重要。她饮完杯中的酒,告诉自己。

    她回味着他们俩在殡仪馆的重逢,咀嚼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回味着他们在街头偶遇后的并肩而行,他的侧脸,和19岁的时候并无区别。

    现在,她只是想抓住这最后一点残存的偏执。

    他会懂得吗?
章节目录 第20章遭遇职场危机
    冇城新天地的儿童游乐场,周子从滑梯上下来,一边笑一边喊着妈妈。

    到底是孩子,昨天还因为离开爷爷奶奶哭鼻子,睡了一觉就把烦恼抛诸脑后。

    方致远一直在边上打电话,周宁静和王秀芬则站在滑梯附近,生怕孩子有个闪失。

    “看看你婆婆,都把孩子带成什么样了!”王秀芬撇撇嘴。

    确实,单看还觉不出什么,来到游乐场,站在一堆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中间,周子显得又黑又瘦。

    “你少说几句吧,让致远听到会多想的。”

    “哦,这会儿知道体贴你老公了。”

    “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这次回去她没说什么?”

    “没啊。”

    “没让你给他们方家再添个孙子?”

    “既然你话说到这了,我也借这个机会强调一下,生不生二胎,是我和致远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你急什么。”

    周宁静不吱声。

    王秀芬叹口气:“宁静,咱们家落难那年,我总想,要是你有个哥哥就好了……”

    “好了,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后别再说了。”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问,行,以后啊,以后我就当哑巴得了。”

    方致远接的是助理叶枫的电话,说是何总急召。

    周宁静一听是何总有事要找方致远,立马下了特赦令:“赶紧去吧,对了,晚饭就在商场吃,我都订好位置了,你忙完了早点过来。”

    方致远一愣。

    “你忘了?我们老同学的餐厅就开在楼上啊,菲斯特!”

    没等方致远说什么,王秀芬的眼就亮了:“原来那是你们同学开的,我早就听说了,说有这么家餐厅。宁静,那儿吃饭可不便宜……”

    “都说了是老同学,还能不给打折吗?对了,致远,你忙完了再去把爸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多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对吧,妈?”

    “对,对,应该把老头子接过来的。”

    方致远根本插不上话,他只是匆促点着头。

    回公司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周宁静适才说的那些话。

    这顿饭,他是非吃不可了。

    而她所谓的放下,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再提起。

    可他现在真的没心思琢磨这些,刚才叶枫在电话里,用四个字形容何总的状态——勃然大怒。他努力回忆着,回忆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这位笑面虎勃然大怒。但他又非常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最可怕的就在这,知道要挨打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挨打,甚至不明白该往哪儿躲。

    他惴惴不安走进何总办公室。

    何总顺手就扔过来一份报表:“高额返利,压货,裸价促销,这就是你所谓的销售策略?你看看现在,我们的大部分经销商在你高额返利的刺激下,逆向获利!不是在降价就是在买赠,整个片区是一片混乱!”

    方致远一时语塞。

    “你是销售总监,你必须负主要责任!”何总咄咄逼人。

    方致远抬头,他知道自己躲不了:“行,我保证不往外推。”

    “小方啊小方,你让我怎么说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老刘的主意吗?可人老刘现在已经调到总部了……”

    “我懂。”

    “你这些年呢,也没少为公司付出,我也是干销售出身的,知道你的辛苦。可问题是这事已经出了,总部那边正问责呢!这责任嘛,你当然推不了,连我都得替你担着!”

    “何总,你就说怎么办吧。”

    “小方,算你还是个明白人。总部会另外派一个销售总监下来,至于你,调到行政部,级别没变,还是总监……”

    “何总,这事我得想想。”

    何总不可思议地看着方致远:“想想?”

    “对。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这是上班时间!”

    “何总,我今天请假了。”方致远笑了笑,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他没忘把那份报表狠狠扔在何总桌上。

    方致远正准备发动车子,叶枫追了出来。

    “方总监,你这又是何必呢?”叶枫趴在车窗上,看着方致远。

    “我不想干了。”

    “你要真的辞职了,不就让他得逞了吗?”

    “你不懂,我要留下来,他才真的得逞了。我了解这种人,他拍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糖,从此希望我感恩戴德,可是我,我真的做不到。叶枫,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还不信了,离开这破公司,我方致远还真就没活路了!”

    叶枫看着方致远的车渐渐远去,喃喃道:“那我怎么办啊!”

    还得赶到南城区去接老丈人,方致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把车子开得飞快。

    等红灯的时候,他才发现该加油了。一个顺拐,车子进了一个加油站。

    他下车刚抡起加油枪,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有些粗犷的女声:“方致远!”

    他一扭头,是付丽丽。

    付丽丽正站在她的玛莎拉蒂前边,身侧那个微胖的小伙子是她的司机。

    “小米,你先把车子开到那边,别堵着其他人了。”付丽丽扭头对司机。

    方致远一边微笑,一边继续加油:“还挺巧。”

    “哎,致远,听说你都是启明通讯的销售总监了,什么时候帮我牵牵线,让我也和贵公司合作一把呗。”

    “不敢不敢,我们这种公司,你还未必瞧得上眼。”

    “你们那公司嘛,还真的也就这样,关键是,你这个人,我看上眼了。”付丽丽笑着,连牙花都露出来了。

    方致远尴尬。

    “咳,看我,我的意思是,你的能力,我很欣赏!哎,你什么时候要是不想在启明干了,来找我!”

    “行啊。”方致远一边敷衍着,一边把加油枪放回,取了油卡。

    付丽丽递过来一张名片:“这上边有我的电话……”

    “上回我们不是加过微信了吗?”

    “那能一样吗,我这个手机号码,一般人可都不给。你想啊,我哪有时间天天看微信啊,但是,只要是打进这个号码的电话,我一准会接!”

    方致远只得接过名片。

    “行,那我等你电话啊!”付丽丽说着摆摆手,转身朝自己的豪车走去。

    方致远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付丽丽和高中时代的付丽丽联系在一起。

    他印象里,这是一个少言寡语、成绩平平的女同学,甚至整个高中三年,她都显得有些孤僻。

    命运真有意思。可是他,现在似乎也无暇感慨别人的命运了。

    老丈人周长和十三年前因为突发心梗,抢救过来后一直病怏怏的,到这两年身体才略好一些。他听说要出去吃饭,有几百个不愿意。方致远好说歹说,又打了电话给周宁静,让她亲自邀请,周长和才不情不愿拎起了外套。

    已经有些伛偻的周长和走在方致远前边,谁能想到,他也曾经叱咤一时呢。

    “工作都好吗?”老丈人突然问道。

    “就那样。”

    “把孩子接回来,你妈能舍得啊?”

    “这都是迟早的事,我父母都能理解。”

    “致远啊,你能有今天不容易,要知道感恩,特别是你的父母,他们把你培养出来不容易啊,别为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影响了家庭团结,这家和万事兴,是至理!”

    “是,我记下了。”方致远觉得自己眼睛一热。

    “听说你们要买学区房了?”

    “有这个打算。”方致远仰了仰头。

    “宁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买房可以,但也别弄得太紧张了。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帮不上忙……你父母那边也是……我们四个老人呢,把自己顾好就算是给你们积大德了。”

    “爸,你快别这么说,妈帮我们带周子,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方致远开车,周长和坐在副驾上打盹。

    在老丈人的鼾声中,方致远想起他和周宁静结婚之前的种种。

    王秀芬是很不看好方致远的,比起丈母娘的极力反对,老丈人倒是表现出了少有的开明。

    “大鱼大肉是一辈子,粗茶淡饭也是一辈子,只要你对宁静好,宁静也愿意跟着你,我没意见!”周长和的话,方致远至今还记得。

    “叔叔,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宁静的。”

    “我相信你。”

    念及这些,方致远仍会感动,但也让他心神不宁。

    他甚至有些后悔,他本该受了何总那一巴掌,再吃下何总给的糖。然后,让生活跟过去一样,继续顺着妻子的规划滑向未来。

    或许,他真的忘记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到哪了?”周长和睁开眼睛。

    “爸,就快到新天地了。”

    此刻,周宁静抱着方周子,带着王秀芬,正走进菲斯特。

    本来是没有位置的,周宁静直接给柏树林打的电话,这才预留了一个。

    三人坐定,周宁静翻着菜单,却不时四顾。

    果然,在不远处一个靠窗的位置旁,她看到了柏橙。

    柏橙穿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长发挽起,看起来十分温婉,又带着几分干练。

    她正和用餐的客人在说着什么,不时发出轻笑。

    周宁静抱起方周子,走了过去。

    “柏橙!”周宁静笑着。

    柏橙一个转身,愣住了。
章节目录 第21章爱的对立面不是恨
    柏橙不是没想过邀请方致远一家来菲斯特吃饭,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很快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

    主动出击,倒显得司马昭之心了。

    柏橙和周宁静保持着半米距离,笑得很克制,就好像周宁静只是她的一位普通客人。

    本来就是嘛,两人在高中时代并无无太多交集,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周宁静暗恋方致远,而那时候,方致远是柏橙的男朋友。

    “周宁静?”柏橙微张大眼睛,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

    “怎么,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这是你女儿吧?”

    “对,这是我和致远的女儿。”

    柏橙脸上无任何波澜,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微笑:“别说,还真有点像方致远。”

    “是吧?周子,快叫阿姨。”

    方周子不认生,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

    “乖,几岁了?”

    周子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想了一会儿:“8岁!”

    “3岁!”周宁静纠正。

    “8,发,发,发财。”

    “这都是跟谁学的啊!”周宁静摇头,“之前一直把孩子放她奶奶那,这不是再过半年就该上幼儿园了吗,刚接回来,有好些习惯啊,还得慢慢纠正。”

    柏橙点点头:“对了,徐子文葬礼那天,我们3班好些人都聚到一块了,可惜你没在。”

    “致远都跟我说了,他还说遇到你了,还跟着大家到你这吃了顿饭。柏橙,我真不知道这餐厅是开的,也不知道柏先生是你父亲,这里招商的时候,我还见过他的。要知道你也在这,我早就上来了。哦,我的办公室就在7楼。”

    “你就在商场上班?”柏橙笑。

    “运营部。”

    柏橙再次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看表。

    周宁静微微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柏橙抬头:“你们在几号桌呢?”

    “就那边,9号。”

    柏橙转对路过的服务生:“9号桌记我账上。”

    “不用。”周宁静推辞。

    柏橙还是笑:“同学一场,这都是应该的,我那边还有客人要招呼,那我就先……”

    柏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方致远和周长和并肩走了进来。

    方周子一看到爸爸来了,兴奋地大叫:“爸爸,爸爸!”

    方致远循着声音,一眼就看到了柏橙。

    柏橙也不说话,只是露齿一笑。

    方致远看了周宁静一眼,转对柏橙:“宁静想过来尝尝你这的香煎牛舌,哦,这是宁静的父亲。”

    周长和点点头。

    柏橙微躬身:“伯父晚上好,祝你们一家人用餐愉快。我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周宁静看着柏橙离去的身影,神情惶惶。

    “宁静,愣着干嘛,我们的位置在哪呢?”方致远道。

    周宁静把周子往方致远怀里一放:“等你们好半天,菜都上齐了!”

    这顿饭,一家人各怀心事,吃得有些发闷。

    王秀芬总觉得女儿女婿之间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周长和一直在碎碎念,他希望女儿把买学区房的事暂时先缓缓,方致远亦点头称是,周宁静听了,明显有些不悦。

    这顿饭,周宁静最终还是买单了。柏橙也没多推辞,一直把这家人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柏橙和方致远对视。柏橙在他眼里看到了疲惫。

    陆泽西也有些疲惫,他正在一个朋友的订婚晚宴上。

    长条餐桌的对面,坐着他的前妻潘瑜和她的现在的丈夫田凯,他们是女方的朋友。

    潘瑜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略丰腴了些。合体的名牌套装加上恰到好处的妆容,更衬得她娇艳夺目。看起来,她和她的丈夫面对陆泽西,倒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也是,他们连正眼都没看他。

    陆泽西早该明白潘瑜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了,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以离异女的身份嫁入小豪门,男方还无婚史,这是一般女人吗?要说漂亮,潘瑜长得确实有些小惊艳,但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说到底,还是他低估了她。

    早知道就把林子萱带上了。陆泽西喝了口酒。

    潘瑜欠身站起,她转身的时候,陆泽西看到了她后脖子上一块隐约的淤青。

    陆泽西正纳闷,突然发现田凯正盯着自己。

    他举杯,对田凯笑了笑。田凯也只好举起了杯子。

    饭后的小型舞会,陆泽西手里拎着还没喝完的大半瓶子酒,正准备离开,在门厅外的长廊上,看到了潘瑜。

    潘瑜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慢慢抽着。

    长廊上除了他们俩,再无别人。

    陆泽西打算转身,潘瑜叫住了他:“老陆,躲什么呢?”

    “没有啊。你老公呢?”

    “在里边跳舞呢吧。”

    “哦,他在里边跳舞,你躲在这抽烟,像话吗?”陆泽西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怀孕了吗?孕妇不能抽烟,这是基本常识,不用我普及吧?”

    “孩子……”潘瑜看向陆泽西,“孩子没了。”

    “没了?”

    “习惯性流产,三次了。”她看起来轻描淡写得不应该。

    “去医院了吗?”

    “这不重要。”

    “潘瑜,不是我说你,你……”

    “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怎么不在里边跳舞?”

    “我不喜欢这些。”

    “鬼扯什么呢,你会不喜欢这些?”潘瑜掐灭了烟,“不都说你陆泽西是少女杀手吗……哦,不对,是前台杀手,听说你那个整形医院里,只要在前台做过接待的姑娘,最后都会上你的床。”

    “你都是听谁说的啊?”

    “哎,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那些前台真的每一个都跟你睡过?”

    陆泽西皱眉:“潘瑜,你现在怎么说走出去也是个贵妇了吧,说话注点意,有**份。”

    “身份……”潘瑜轻笑,“那我问你,你现在找着你的身份了吗?”

    “怎么着也比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有身份了吧。”

    “对啊,你有钱了。”

    “是啊,我有钱了。”

    “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

    “行,开心就好。”潘瑜说着,脱了高跟鞋,弯腰摸索着许是站酸了的脚腕。

    她没穿丝袜,但脚上的皮肤很光滑,脚背细瘦,白皙得都能瞧见底下青色的毛细血管。

    “别盯着我看,不合适。”潘瑜显然发现陆泽西在看自己了。

    陆泽西略尴尬,指指潘瑜的脖子:“撞哪儿了?”

    “哦,撞车门上了。”

    “从医生的角度,我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医生?谁?你啊?”潘瑜大笑,“得了吧,陆泽西,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吗?”

    潘瑜说完,穿上高跟鞋,袅袅离去。

    陆泽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痛快,走出大门口了,这股气再也憋不住,朝着门口的石狮子就踹了一脚。

    他一口气喝完瓶子里的酒,把空瓶子扔得老远。

    潘瑜不是朱晓梅,不是林子萱,不是陆泽西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她就是潘瑜。唯一的潘瑜。

    换句话说,这世界上的女人,在陆泽西眼里只有两种,一种是潘瑜,一种是别的女人。

    那些忿忿、那些意难平,夹杂着刚才潘瑜的轻笑声,跟把钝刀似的,一下一下拉着陆泽西的后脑勺,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有几百几千个恨她的理由,却还是会关心她失去的孩子和脖子上小小的淤青。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爱的对立面从来就不是恨,它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爱。

    他没法骗自己,他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包括正在交往的林子萱,每一个都长得神似潘瑜,所以,他也骗不了别人。

    他跟个傻子似的,跌跌撞撞在街道上奔走。

    一辆甲壳虫在他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是女人的声音:“陆泽西,你在这干嘛呢?”

    是柏橙。

    “喝多了吧?”柏橙下车,扶住陆泽西。

    陆泽西笑着:“我没事。”

    “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叫个车吧,我叫车……我可以!”

    “行啦,上车吧。”

    林子萱开的房门,她警惕地看着柏橙。

    柏橙笑笑:“好了,安全到家,看起来醉得不清,好好照顾他。”

    “还用你说!”林子萱一把挽过陆泽西。

    等柏橙转身离开了,林子萱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友善,才喊道:“谢谢你啊,老板娘。”

    “是老板!”柏橙没转过头,“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老板娘!”

    “还挺有个性!”林子萱一边说,一边把陆泽西拽进门,顺手关上了房门。

    “泽西,你又喝多了?来,没事啊,我先扶你进房间。”

    陆泽西一下抱住了林子萱:“我难受。”

    林子萱柔声问:“哪难受?是不是头疼啊?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能喝酒,你哪次喝完不头疼……”

    “不,我心口疼!我心里难受,我很难受!”

    “好啦,乖,我先扶你进房间,然后再给你做碗醒酒汤。”

    “不要离开我。”

    “我在呢,我就在这。”

    “潘瑜,潘瑜……你不要离开我……潘瑜……”

    林子萱扶着陆泽西的手慢慢松开了,任由陆泽西瘫倒在冰冷的地板。

    “冷……”

    “冻死你算了!”林子萱说着,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滑落。

    可她说完这句,还是艰难地搀起了陆泽西。

    陆泽西再次抱住了林子萱。

    林子萱轻轻拍打着陆泽西的背:“我不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潘瑜……”

    “真的。”
章节目录 第22章有病的是我
    送完陆泽西,柏橙并没有回家。

    她沿着冇江,一直往前开。

    她的脸上挂着笑意,不再是那种永远和人保持距离的微笑。

    这个笑容,是会心的。

    周宁静怕了,心虚了,没底气了。

    周宁静带着一家人来菲斯特,就是想当着柏橙的面,秀秀她所谓的幸福。

    需要秀幸福才能感到满足的人,在柏橙看来是不堪一击的。

    时隔十二年,尽管已经和方致远结婚生子,但周宁静仍把柏橙视为情敌。

    柏橙的甲壳虫在一家叫做旧时光的咖啡馆门口停下,这是安汶的咖啡馆,她邀请过柏橙多次,但柏橙一直都没时间过来。

    推开门,一股诱人的咖啡香气铺面而来。不足90平的空间,零落摆着原木桌椅,舒缓的音乐在咖啡馆内流动。

    吧台内,一个莫干西发型的男人在调酒。有意思的是,他调了酒,倒进面前的玻璃杯,自己就一饮而尽了。

    安汶从吧内后的一个隔间走出来,柏橙一眼就看到了她。

    黑色针织套裙让安汶显得更瘦削。自从徐子文死后,她就一直穿素色。

    “你怎么来了!”安汶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你这还卖酒啊?”柏橙拉了张吧台椅,坐下。

    “自己喝的,你要来一杯吗?”男人说话了。

    柏橙摆手:“我开车呢。哎,安汶,你也不介绍一下。”

    “他就是刘易斯。”安汶低头一笑。

    安汶跟柏橙提过,她有个男朋友。

    “我是柏橙。”

    刘易斯笑道:“安汶最近老是提起你,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行了,寒暄客套到此为止,赶紧给我们俩来壶曼特宁。柏橙,曼特宁行吗?”

    “苦中带点甜,甜中带点酸,我喜欢。”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柏橙环顾,只看到零落的几个客人:“这咖啡馆,你还真是开着玩的。”

    “反正我们俩也不指着它挣钱。你知道的嘛,我专注啃老。”

    安汶的父母是卖水产品发家的,算是小暴发户,家境殷实,她确实有资格啃老。

    “那刘易斯呢?”

    “他是个编剧……”安汶压低声音,“写言情剧的,一天到晚腻腻歪歪,跟活在戏里似的。”

    “看着挺靠谱的,你也别老是晃着他了。”

    “我都跟他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结婚。”

    “那他能愿意吗?”

    “他要不愿意,还老呆着这干嘛?”

    “你这可有点欺负人了。”

    “柏橙,人就非得结婚啊,不结婚的人多了,哪条法律规定不结婚就得判刑吃牢房了?”

    “结婚……”柏橙顿了顿,“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会想和他结婚的吧。虽然我父母的婚姻不幸福,但是我,我还是相信婚姻的。”

    “一听你就是没结过婚的。”

    刘易斯送上了咖啡,体贴地给两人倒上,又很知趣地离开。

    “对了,官司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周律师不也说了吗,徐子文没了,我就是闹闹的第一监护人。这官司,我稳赢的。你说也怪,闹闹的爷爷奶奶不愿意把孩子给我还算说得过去,可程虹这是干嘛呢?”

    “她也不愿意?”

    “就你来之前,她还来这找过我呢,软硬皆施的,说什么闹闹是她一手带大的。闹闹确实是她带大的,这点我认,但我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啊。再说了,她这带着闹闹,以后还嫁不嫁人了?这些道理,我都跟她讲了,她愣是油盐不进。”

    “你离婚的时候就该把孩子要过来的。”

    “那会儿我怎么知道……”安汶略别过头,“我怎么知道子文会出事呢?我一心想着离开他,离开那个家,我要不把孩子留下,他也不会放我走的。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孩子。”

    安汶说完,便落泪了。

    “你干嘛呢,怎么还哭了?”栢橙递过纸巾。

    “栢橙,我给你句忠告啊,你要是真的很爱一个人,千万别跟他结婚。婚姻会毁掉一切的。”

    “你不能老是这么消极。”

    “总之,你以后会明白的……”安汶擦擦眼泪,“你看,你第一回来我这,我没好好招待你,这还哭上了。”

    “安汶,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的。”

    两人聊至深夜还不肯道别,从现在聊到过去,又从过去聊到现在。

    “柏橙,其实你当年离开冇城,我们找过你,我和方致远。”安汶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方致远跟疯了似的,直到高考结束整个人都是颓的。”

    “当时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们。我妈的状态一直不稳定……”

    “阿姨她……”

    柏橙沉凝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抑郁症。离婚是爸爸提出来的,我妈死活都不同意,因为这个,病情加重……”

    “对不起,我……”

    柏橙摇头:“没事,都过去了。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敢想,只想好好照顾妈妈。”

    “回来就好,回来了,我们还能经常聚聚。”安汶轻轻按着柏橙的手背。

    柏橙的眼里有点点泪光:“嗯。”

    “只是……方致远已经结婚了。”

    柏橙含着泪,笑起来:“我想,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你可别犯傻,别告诉我你现在单身就是因为他。”

    柏橙没说话,喝了口咖啡,安汶看着这个久别的闺蜜,隐隐有些担忧。

    重逢之初,时光带来的生涩感已经荡然无存,不管是柏橙还是安汶,都找回了当年的那份情谊。

    方致远也还没睡。

    他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忖思着他的明天,他和这个家庭的明天。

    启明通讯是回不去了,最好明天就去办离职。可这些,又该怎么告诉身旁的妻子呢?

    思来想去,先办离职,然后再谋新的出路,是唯一的权宜之计。

    丈夫的异样,周宁静不是没发觉。

    她闭着眼睛,却仍是醒着的。她想起今晚在菲斯特,柏橙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这笑容下面,到底都藏着些什么?

    周宁静不得而知。只是如此一来,她携家人去菲斯特吃饭的举动倒显得有些刻意,也有些可笑了。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是啊,柏橙仅仅只是回到了冇城,不过和方致远见过几面,她就阵脚大乱起来。

    我是方致远的妻子啊,我为什么要为他十二年前那段懵懂青涩的恋情而忧虑?

    周宁静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她转身,搂住了方致远,脑袋紧紧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怎么还不睡……”方致远摸摸妻子的脸颊。

    周宁静的脸是冰凉的,但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

    方致远开了台灯,看着妻子:“怎么哭了?”

    “抱着我。”

    方致远抱紧了周宁静。

    “致远,你不会怪我吧?”

    “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一定要买学区房,一定要提前把周子接回来,我……”

    “我都明白,”方致远笑着,“相信我,房子我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对了,今天何总让你去公司,是有什么事吧?”

    方致远顿了顿,说道:“没事,就是总部来了几个领导,何总让我一起接待来着。”

    “真的?那你销售总监的位置不会动吧?”

    “不会,放心吧,老婆,我会努力挣钱的。快睡吧,再不睡,明天你就该有黑眼圈了。”

    这个夜晚,妈宝总裁毛峻家也不平静。

    上海医院的检查报告已寄到。

    检查结果在毛峻意料之外,却在胡古月意料之中。

    两口子紧闭房门,悄悄拆开了那份检查报告,为的就是不想让毛峻的母亲陈华美知道得太早。

    无排卵。多囊性卵巢。

    这几个字就像被自动加亮了一样,刺痛着胡古月的眼睛。

    “一定能治好的。”毛峻合上报告,故作轻松,“明天,明天我们就去上海。”

    胡古月摇摇头:“毛峻,我要是说……我要是说我不想治了,不想折腾了,你会生气吗?”

    “怎么了?这就失去信心了?你放心,妈妈问起,我就说是我的问题,咱们这次去上海,是给我治病。”

    “你没病。有病的是我。”

    “不,我有病。”

    “我有病!”

    “我……”

    两人忍不住笑起来,胡古月更是笑中带泪:“哪有人说自己有病的。老公,我就是害怕,你说我们这几年,为了要孩子,受了多少罪。”

    “当时不是没想到去医院检查嘛,这才喝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中药。月月,如果你真的不想治,那咱就不治了。孩子我们可以不要,现在丁克的夫妻也有不少,幸福与否和孩子没关系。”毛峻看着胡古月。

    胡古月咬咬嘴唇:“有你这句话,我就觉得很幸福很知足了。老公,家里的情况我都了解,再说了,妈那边……所以,该治还是得治,我一定会配合医生,把病治好的!”

    “行,那你就听我的,回去之后,我们就告诉妈,说我的身体有问题,这才一直没要上孩子。”

    “这样好吗?”

    “月月,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可妈要是问我们拿报告,我们总不能老是捂着不给吧,这事我们没法瞒啊。”

    毛峻挠头,突然说道:“有了!”
章节目录 第23章别再添乱了
    一美广告公司,周二例会。

    老总区一美正给员工们介绍新到任的设计部主管——明杭,原来在北京某4a广告公司。

    当陆泽西把明杭的简历递给区一美时,她觉得眼前一亮。

    对她这种急需转型的传统广告公司来说,新鲜血液对公司发展无疑有着不容小觑的推动作用。况且,简历上,这个叫明杭的还长着一张非常清秀白净的脸庞。她对这类异性几乎没什么免疫力,这也是她和陆泽西认识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仅止于朋友的原因。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陆泽西对她来说,都显得太不羁太狂放。

    例会结束,明杭被人带到那间属于他的办公室。说实话,办公条件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算大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柔米色的布艺沙发看着像是刚置办的,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也都是新的。

    明杭刚坐定,毛峻急匆匆来了。

    毛峻把手里的检查报告往明杭面前一放:“帮我改改,改成我有病。”

    听完这事的来龙去脉,明杭只觉得哭笑不得,无法想象。

    “要是我妈知道是月月的问题,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搞不好还要让我和月月离婚。”毛峻一脸无助。

    “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老让你妈牵着鼻子走啊。”明杭真的不能理解。

    “我当然不会和月月离婚,可问题是,我也不能撂下我妈不管啊。只要我说有病的是我,我妈一听,肯定没话说,该治治,要真治不好,我毕竟是她亲儿子,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毛峻说话的时候,明杭已经在扫描检查报告,动手在电脑上改了起来。

    明杭搜索着网上的男性不育症诊断报告:“你是喜欢弱精无精,还是xing功能障碍?”

    毛峻凑过头看:“什么叫喜欢啊,你会不会说话!功能有障碍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就前边那个吧,弱精。”

    “行。”

    毛峻看着明杭:“咳,没看出来,你干这些还挺在行。”

    “对我来说,这就是最简单的ps。哎,这种忙,我就帮一次啊。我怎么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呢,毛峻,这改报告的事要真被你妈发现了,后果可比你现在就把实话告诉她要严重。”

    “别废话了,赶紧改。”

    毛氏木业财务部,陈华美正在核对公司账目。虽然她一星期只来那么两三次,但是财务部这边,还是给她安排了一间独立办公室。

    陈华美合上账本,问站在一旁的毛峻的助理:“小毛总还没到?”

    丈夫去世后,陈华美在公司都这么叫毛峻,久之,大家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叫儿子小毛,就好像丈夫老毛还活着。

    “小毛总说有要紧事要处理,晚点来公司。”

    助理话音刚落,一脸颓然的毛峻走了进来。

    陈华美看到儿子的表情,有些纳闷。

    毛峻对助理说道:“你先去忙,把门带上。”

    “怎么了?”助理前脚刚走,陈华美便惶惶问道,“出什么事了?”

    毛峻不说话。

    陈华美蹭地站起:“检查报告下来了?”

    咚一声,毛峻跪在了陈华美面前:“是我的问题。”

    陈华美哆哆嗦嗦打开报告,整个人都石化了。

    母子俩在办公室呆了一上午。

    陈华美红着眼,拉着儿子的手:“月月也知道了?”

    “知道了。”

    “那……那她怎么说?”

    “她说该治治,让我不要有压力。”

    “她父母那边你们还没说吧?”

    “没有,月月说暂时不告诉他们,省得他们担心。”

    陈华美擦了把泪:“别说,月月这孩子还算懂事。”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老婆。”

    “你还这么吊儿郎当,”陈华美眼睛都肿了,“你说你这病……你这病万一要是治不好呢?”

    “那就丁克。”

    “瞎说什么!怎么能丁克呢!”陈华美凝神,“实在治不好,就去抱养一个。到时候咱们就对外说,说是你和月月生的。”

    “都行,都听你的。”

    陈华美摸摸儿子的头发:“你说这倒霉事怎么就让你摊上了呢……”

    “妈,你也别太担心了,你放心,我和月月啊,我们俩过几天就去上海。”

    “对,去上海,看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实在不行,就出国,去国外治!”

    毛峻重重点头:“反正妈说了算。”

    陈华美看了看表:“哟,11点多了,过会儿月月该下班了吧?”

    “差不多吧。”

    “这样,咱俩现在就去月月学校附近找一家餐厅,我想请她吃顿饭。”

    “请月月吃饭?”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哪个女人不想当妈啊,你这情况,咱要再不对她好点,万一她想跟你离婚,我们上哪说理去!”

    “不用了吧……人月月刚当上教研室主任,挺忙的。”

    “那就晚饭,就定在……定在菲斯特。吃完饭了,你再陪我们俩逛逛街,只要是月月喜欢的,商场里有的,都给她买!”

    毛峻哭笑不得,只是点头。

    冇城中心医院。

    老巴拎着一堆吃的,走进病房。

    巴母的情况好多了,巴父看着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怎么又买那么多东西!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得存钱买房,你还得结婚!”巴父接过东西,碎碎念着。

    老巴一听这话,就觉得心烦,但又不好发作,只道:“我刚问过医生了,再过几天就能出院,这样,这周末,我送你们俩回老家。”

    “那不行,我都想好了,这回要不让海莉出点血,我们就不回家。”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再说一遍,婚是我要离的,净身出户也是我的意思。和海莉没关系。”老巴说完,便急匆匆要走。

    “你这刚来,怎么又要走!”一直没说话的巴母喊道。

    “我还得回公司上班。”老巴跟逃似的,走出了病房。

    经过医院停车场,老巴一愣,自己原来那辆车正停在那呢。

    果不其然,海莉正从车里出来。

    两人打了照面,都是面无表情。

    “你跟你爹妈说,这医院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全算我头上。”海莉先说话了。

    “你怎么来了?”

    “你爸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医院这边又该交钱了。”

    “我跟他们说好了,过几天就出院。”

    “别,还是住踏实了再走吧,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倒霉的还是我。”

    “不是,海莉你这话什么意思,把我爸妈当什么人了。”

    海莉白了老巴一眼。

    老巴想起什么:“哎,卖房子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的房子,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赖呢?”

    “我就这样!”海莉说完,扭头就走。

    老巴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公司,一进门,他就彻底傻眼了。

    童安安正拿着手机,站在老巴那些同事中间,笑呵呵说着:“吶,这就是我的微博账号,都粉我一下哈。”

    游戏公司嘛,多半都男的,平时又都是搞技术的死宅,看到童安安这样的美女,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围着她,纷纷掏出手机,又是粉微博,又是加微信的。

    虽是春末,天气暖和了不少,但童安安穿得也未免太轻薄了些。她上身是一件镂空毛衣,里面的黑色文胸若隐若现,下身就更夸张了,直接穿一件牛仔短裤。

    “童安安!”老巴诧异,“你在这干嘛!”

    “哟,老巴回来了,老巴,这姑娘等你半天了。”一个男同事冲老巴眨眼。

    “我路过这,上来看看你!”童安安收起手机,朝老巴走来。

    老巴在众人的侧目中,领着童安安进了自己办公室。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做个简单的租客调查。”童安安开门见山。

    “调查?”

    “哦,你说你在这上班,你就真在这上班?还有,我这不是雇你当我专用摄影师、修图师了吗,我不得先了解一下你的人品和工作能力?”

    “我看你就是闲的。”

    童安安也不恼:“开玩笑的啦。”

    接着,她从随身的大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给你的。”

    “什么啊?”老巴没接。

    “汉堡,给你的。”

    “不用,你还是自己吃吧。”

    “不白吃……”童安安又拿出一个资料袋,“这里头是我的照片,前段时间拍的。还有一份简历……”

    “什么意思?你上我们这找工作来了?”

    “你们公司不是新开发了一款游戏,在找代言人吗?你啊,帮我把这份简历交给你们公司负责游戏推广的……”

    “你的简历?”

    “有机会总得试试,再说了,咱这不是有熟人吗?”

    “别,咱俩不熟。把你那汉堡和照片都收起来吧,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

    “巴有根,你不仗义啊!”童安安真就收起了汉堡和资料袋,转身继续道,“也行,反正我刚才加了一堆你们公司的人,我找他们帮忙去。”

    老巴急了:“你别再添乱了,你这莫名其妙跑来找我,他们还不定怎么想呢。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把你的简历和照片交上去,这事就算完了?”

    童安安一个转身,看着老巴,笑着点头。

    “那接下来的事,我可不管了,他们用不用你,我说了可不算。”

    “我懂的,这不就是想要个机会嘛,没选上不怪你。”

    “拿来吧!”

    童安安把资料袋递给老巴,又把汉堡放在桌上:“记得吃啊,还是热的呢。”

    老巴皱着眉,只是无奈。
章节目录 第24章孩子丢了
    方致远把辞职报告交给了何总,何总说了些场面话,他也只是应着。

    这些年,他早就见惯了公司里的人来人往,更是明白离了谁公司都能一样运转。

    交接工作还需一周,他竭力压制着心里那些说不清道明的情绪,五味杂陈,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听说方致远辞职了,公司上下都有些波动,不时来几个探听虚实的,他便一一应付。

    如此折腾,直到中午,叶枫送了饭和咖啡来,吃完喝完,方致远这才有些回过味来——他真的辞职了。

    大学一毕业,他就进了启明通讯,从一个普通的销售员,一路到了总监的位置。被客户拒绝过无数次,在酒桌上也醉倒过无数次。各中辛酸,难以言表。

    “方总,还要咖啡吗?”叶枫问道。

    方致远摇摇头:“以后就别叫我方总了。”

    “习惯了。方总,你真的要走吗?”叶枫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多余,“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是啊,打算……方致远暂时好像还没有打算。

    “我一到公司就在你身边工作,一晃就两年了。你这一走,我心里……”叶枫见方致远不说话,便继续道,“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方总……”

    叶枫站起来,朝方致远走去。

    她穿着修身的鹅黄色衬衣,下边是紧窄包裙,齐肩的长发似乎刚染了新色,眉眼细长,微微翘起的双唇饱满润泽。她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想是化了妆。

    她离方致远越来越近,他一个愣神,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方致远慌了神:“叶枫,你这是……你……”

    叶枫紧抱住方致远的脖子,丰满的胸部贴着他的鼻尖:“我不想你离开!”

    方致远掰开叶枫的手,试图把她推开。

    叶枫站起,又羞又躁:“方总,我只是舍不得你走。我一直喜欢你,如果你就这么离开公司了,我该怎么办!”

    平时有些内向,话不多的叶枫,如今说出这样一番话,方致远诧异不已。

    “叶枫,要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向你道歉。”

    “没有,没有,我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在你离开之前,和你……”叶枫靠着方致远的办公桌,“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是吗?”

    “虽然我离职了,但我们还是朋友。”

    “我都想好了,不管你去哪里,只要你愿意,我都跟着你。”

    “叶枫,你在启明发展得挺好,你放心,我的事不会连累你。”

    “你还没听不明白吗,我喜欢你!”

    “我已经结婚了,叶枫!”

    “是啊,你已经结婚了……”叶枫说完,扭头就跑了。

    方致远看着叶枫的背影,这个年轻女孩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的内心有些沉重。

    手机响起,这个来电让方致远更觉诧异。

    经不住对方一再邀约,他决定去会会电话那头的人。

    来电话的是启明通讯的老对手,一家本土通讯公司的老总,老总姓牛,人也确实如他的姓氏,牛气轰轰。为了抢占市场,牛总以前没少给启明出阴招。

    两人约在启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老远的,隔着落地窗,方致远就看到了牛总和他新买的帕拉梅拉。

    见了方致远,牛总一脸欣喜:“方总啊,听说你辞职了,辞职好啊,辞职了咱俩才能合作。”

    “消息传得还挺快。”

    “开个价。”

    “牛总,你这话我听不懂啊。”

    “带上你的客户资料,来我公司,去他的销售总监,我直接给你挂个副总,所以,开个价。”

    方致远笑了:“牛总,你开玩笑呢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我连劳动合同都带来了。”

    “带着客户资料到你公司?你给我高职高薪?”

    “对啊。”

    “那我索性开个一口价,直接把客户资料卖你得了。”

    “也行。”

    方致远一下站起:“牛总,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再不济,也不会干这种事吧。带着客户资料到你公司,我还想不想在业内混了?我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跟我讲职业道德?方致远,这个世界只有输赢,去他的道德!”

    “不好意思,牛总,咱俩还真不是一路人。”

    “还激动了,有什么好激动的,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方致远扔下两张百元纸币,喊了声买单,愤愤离去。

    牛总笑着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行,算你有骨气,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接下来能找到什么样的破工作!”

    下午方致远回到公司,再见到叶枫,两人都有些尴尬。他和底下的人打个招呼,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便离开了公司。

    熙攘街头。天气日渐和煦,不少女孩都迫不及待换上了夏装,是一道道流动的风景。相比之下,穿着灰色西装的方致远走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双手插兜,像刚刚大学毕业那年一样,无所适从。彼时,周宁静跟这些女孩差不多年纪,青春的无畏都还写在脸上。

    “致远,你那么棒,一定能找到特别好的工作!”她始终鼓舞着他。

    想来,这些年,他的努力,一多半就是因为不想让她失望。

    两人找到工作后不久就结了婚,就像母亲于大敏说的那样,周宁静是个无可指摘、无可挑剔的妻子。婚后不过三年,他们用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按揭了现在这套房子,不大,只有70平,便是这样,装修的钱还是问人借的。

    父母听说他在城里买了房,动了要搬来和他同住的心思,就在他压力山大、左右为难时,她又有了新的规划:“这房子太小,公婆过来住也不方便,再说了,我们工作那么忙,也没时间照顾他们啊,是吧?要不这样吧,后年,最晚大后年,我们在镇上给公公婆婆买套房子,镇上的生活总比村里要便利!致远,你说对吧?”

    果然,两年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她是这个家庭的领路人,而他也一步不差按照她的规划去奋斗。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要变了。

    “先生,先生,打扰一下!”一个声音打断了方致远的回忆。

    方致远抬头看,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拿着手机,笑看着他:“先生,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创业,做自媒体,您看您能帮忙扫一下我的二维码吗?我的自媒体平台主要是传播一些正能量的文章……”

    “可以。”方致远拿出手机。

    小伙子走远了,但他那句“创业”一下下叩动着方致远的思维。

    对啊,丢了工作,老子还可以创业!

    到了晚上,除了在陪老婆老妈逛街的毛峻,方致远、老巴、陆泽西和明杭就都聚在一块了。

    “这样,你到医院来,跟着我干,”陆泽西拍着方致远的肩膀,“自家兄弟,我能亏待你吗?”

    方致远摇头:“要想跟你干,还等现在?”

    “不是,你几个意思啊,瞧不上我那医院?跟你们说啊,现在就是女人的钱好挣。前几天医院来了一富婆,要整全套,从头到脚,就差眼珠子了。”

    “老陆,我们先听听致远自己的打算。”明杭说道。

    “我想自己干,”方致远沉凝,“总之,我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

    “那你想好干什么了吗?”老巴问道。

    “暂时还没有。对了,我辞职的事,你们可不能往外说,这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宁静呢。”方致远面露忧色。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方致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

    王秀芬和周子都已经睡下,周宁静正趴着擦地。方致远放下公文包,蹲下来,拿过妻子手里的抹布。

    “你累一天了,我来了吧。”周宁静柔声道。

    “说得好像你不累似的。”

    “哎,老公,我跟你说,mike打算让我负责一个新项目。”

    “好事啊,什么项目?”

    “他呢,打算对商场的营管人员进行培训,就这事,他打算交给我负责。不过……”周宁静夺过麻布,继续擦着,“不过我可能得到总部学习半个月。”

    “我支持你。”

    “我当然知道你会支持我,可现在周子不是回来了吗?我这一去就得半个月,家里的事,你能搞定吗?”

    “不相信我?”

    周宁静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能搞定!”

    她带着喜悦,站起来去洗抹布了。

    方致远看着被妻子擦得蹭亮的灰白瓷砖,瓷砖上,他的面容清晰可见。

    这个31岁失了业的男人,眉头紧皱,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走向中年。

    “老公,你在想什么呢!”周宁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

    方致远没吱声。

    “去洗洗吧,洗完早点睡。”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嗯。”他有些失神。

    “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想好怎么庆祝了吗?”

    “你定吧,我怎么都行。”

    微信提示音响起,周宁静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几乎同时,方致远包里的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周宁静瞥了一眼,苦笑:“又是3班的同学群,这些家伙,大晚上不睡觉,净瞎聊。”

    方致远滑开手机,点开群聊,他愣住了。

    “什么情况啊?”周宁静问道。

    “孩子丢了!”

    “孩子丢了?现在微信群里这种假消息多了去了,随便找张孩子的照片就……”

    “是安汶,安汶和徐子文的孩子丢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安汶星夜寻子
    闹闹走失的消息是徐子文的父亲告诉安汶的。

    据说程虹已经急得发疯,正到处找孩子。徐家二老也是商量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把这事告诉安汶。毕竟,从血缘关系的角度,安汶才是闹闹的母亲。说起来,执意要把孩子留下,是程虹的意思,二老心里自有一杆秤的。

    安汶这人确实不太靠谱,但闹闹是她亲生的,她以后嫁人也好,怎么也好,总不至于太亏欠孩子。至于程虹,儿子这么一走,说起来,闹闹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哪天她再嫁,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闹闹这么好?

    二老都明白,他们总归是要先走一步的,与其把孩子托付给程虹,倒不如归还给他亲妈。

    这天晚饭,是程虹带着闹闹在外面吃的。

    闹闹吵着要吃肯德基,本就溺爱他的程虹,在徐子文走后,对他更是有求必应。出去不到半小时,二老就接到了程虹的电话,孩子丢了。他们还未及问,程虹就把电话挂了。

    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老慌得没了主意,再打程虹电话,人直接就不接了!于是,通知亲朋,报警,又打了个电话给安汶。

    安汶也是个遇事就慌的主,幸好刘易斯冷静,拿了闹闹的照片,做了寻人启示,发微博、微信。但是安汶哪还坐得住啊,她硬是拽着刘易斯,把半个冇城找了个遍。

    3班的微信群里,群主周冲建议一起帮着出去找找,付丽丽、陆泽西等人马上响应。于是,这帮人开着车,星夜赶到了安汶所在的位置。

    等周宁静和方致远赶去和他们回合时,这帮一无所获的人已经聚在派出所里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俩还是想去看看。徐子文已经没了,要是这孩子再出点什么事,谁的心里都接受不了。

    派出所里,安汶正抱着柏橙大哭。

    徐家二老也到了,在几个亲戚的陪伴下,配合着民警的问询。他俩老泪纵横,看着让人心酸。

    这边厢,陆泽西、老巴、明杭和毛峻围作一堆,打电话的打电话,发微博的发微博。付丽丽和周冲也没闲着,两人都在商量怎么发悬赏寻人的事了。

    一片混乱中,周宁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柏橙。

    柏橙穿了套看似稀松平常的藏青色天鹅绒运动服,长发披洒在脑后。衣袖高高撸起,那对白皙的手腕,一边带着块小巧的玫瑰金色手表,一边则套了只黑发圈。尽管这样,她站在一堆人中,仍旧惹眼。

    安汶挽着柏橙,朝周宁静、方致远走来,哭着道谢。

    柏橙只是轻轻拍打着安汶的背,对这对夫妇报以浅笑。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喊话是老巴,他挥着手机,唯恐别人没听到。

    刚给他打电话的是童安安。原来,童安安看到了老巴发的寻人微博,经她手一转发,很快,就有几个粉丝发来私信,说是在南城区的水井巷里见过这孩子。

    一听说孩子在水井巷,徐家二老傻眼了,程虹的娘家不就在水井巷吗?

    事不宜迟,这帮人连同着民警,直接冲了水井巷。程家二老一开始死活不承认,直到眼尖的安汶看到沙发上孩子的鞋子,程虹才带了闹闹,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安汶扑上去就要打程虹,被众人拦住,很快,民警就带走了程虹。

    闹闹本来倒没什么事,但孩子还小,一看到这阵仗,呼啦啦来一堆人,民警还带走了自己的妈妈,立马就哭开了。

    安汶去哄,但孩子根本不认识她,哭得更厉害了。等奶奶去抱,这才止了哭声,一手指着安汶,骂她是巫婆。

    “我是你妈!”安汶声嘶力竭喊着,一边喊,一边自己先哭开了。

    “你是坏人,你们抓走了我妈妈,你们都是坏人!”孩子跟只小猛兽似的,咬牙切齿。

    等徐家二老带着孩子离开,安汶还愣在那里发呆,刘易斯和柏橙要扶她出去,一直沉默的程家二老说话了。

    “虹虹也没恶意,她就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程父一边说,一边招呼众人坐下,还给安汶倒了杯水。

    “安汶啊,孩子,你是叫安汶吧?”程母看着安汶。

    安汶木然点头。

    “安汶,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虹虹和子文结婚前,她答应过子文的,从今往后,他们就只有闹闹一个孩子。其实……半年前,虹虹意外怀孕过一次,她愣是没要……”

    安汶惶惶抬头,屋子里方致远等人也全都看向了程母。

    程母继续说道:“他们俩刚认识那会儿,闹闹才3个多月吧。虹虹回来跟我提了这事,一开始我也不同意,这算什么,好好的大姑娘,真要嫁过去给人当后妈?虹虹自己条件又不差,是,子文是年轻有为,也有钱,但带着这么个孩子,委屈的还是虹虹啊。但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喜欢子文,也是真喜欢闹闹……安汶,我们都知道,虹虹自己也知道,真的打起官司来,孩子肯定得归你。可是……可是你这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子文没了,她难过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幸好还有个孩子,她才撑到现在……”

    “别说了!”程父微怒,“这于情于理,闹闹都应该跟着他亲妈!”

    “可闹闹是我们家女儿一手带大的!”

    安汶缓缓站起,朝着程家二老,深深鞠了一躬,扭头就跑,刘易斯和柏橙追了出去。

    其他人跟二老作别,亦各自散去。

    周宁静在巷口等,方致远到不远处的停车场开车。经过付丽丽的豪车时,听到她和周冲正说着什么。

    “这个项目绝对没问题,我亲自考察过的……”付丽丽说,“你看现在,股市低迷,楼市不振,你说你手上捏着那么多钱,你不投资那不是资源浪费吗?哎,我跟你说啊,紫星国际是大公司,人家有自己的交易所……”

    “靠谱吗?我怎么听着有点悬呢?”

    “要不你怎么就只能搞搞农家乐呢?行了,我啊,跟你说不到一块!暴发户一个!”付丽丽拉开车门,一眼看到了方致远。

    付丽丽只是冲方致远一笑,便上车离去。

    “刚付丽丽在说什么呢?什么投资,什么项目?”方致远问周冲。

    “我也没听明白……”周冲苦笑,“你说啊,我们这些同学里,现在就属她最有钱,当年还真没看出来。致远,我也该回去了,这样,过几天呢,我想叫上我们3班的这些同学,到我那农家乐聚聚。你和宁静也得来啊。”

    “一定。”方致远点点头。

    陆泽西车内,坐着老巴和明杭。这三人离开水井巷后都没回家,他们聚在冇江边的夜排挡,撸了一晚上的串。因为要开车,陆泽西没喝酒,老巴和明杭都喝得烂醉。要不是夜排挡的老板实在憋不住要打烊了,估计他俩还得喝。

    凌晨五点,冇江被那轮日出映得一片绯红。天光云影,像是误闯了谁的梦境。

    “子文这辈子,值了……”说话的是陆泽西,“这两个女人,都是真的喜欢他……不,不对,是爱。”

    “我知道谁都可以把我伤害……因为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老巴借着醉意,唱了起来。

    明杭也合着:“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没有爱就没有伤害……爱是一次永久的期待,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我白活了,”陆泽西摇摇头,“我真的白活了。”

    那俩人还在唱,歌声压过了陆泽西的感叹。

    冇城最豪华的ktv,刘易斯、安汶和柏橙正从门口走出来。

    刘易斯看着憔悴的安汶,心疼不已。

    昨晚他们离开水井巷后,安汶一路飞车到了这里。来这之后,她就一直在唱歌,直到嗓子沙哑到无法发声。他和柏橙只能静静陪着她,像他之前做的一样。徐子文走不出她的生命,同样,她也走不出他刘易斯的生命。这都是命。

    “我……”安汶按着嗓子,努力想说点什么。

    刘易斯递过去一瓶已经打开的水:“我知道你要干嘛,但在这之前,你至少先喝点水吃点东西。”

    安汶点点头,眼里闪动着泪光,轻轻靠在了刘易斯身上。

    “我……我……我这个决定……希望……希望它是……她说。

    “它是对的。”刘易斯抱住安汶。

    柏橙差不多也猜到了安汶的心思,她看着这对相拥着的情侣,又羡慕,又无奈。她羡慕安汶能有刘易斯的陪伴,却又无奈爱情本就不公,也不知该到何时,安汶才能给予刘易斯对等的爱。

    这天,安汶带着徐家二老赶到了派出所,他们商定,不对程虹做任何追究。

    当晚,程虹带着闹闹来到了安汶的旧时光咖啡馆。

    两个女人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对坐着,她们的视线不时被坐在吧台上和刘易斯玩五子棋的闹闹吸引。

    “对不起,安汶,我不该带走闹闹的……我当时也是急昏头了,以为把孩子藏起来,假装孩子弄丢了,就可以……”程虹搓着手。

    安汶的嗓子还是很沙哑:“你做的这事我没法理解,但是,我现在能够理解你对子文、对闹闹的感情了。所以……”

    安汶深呼吸着:“所以,我决定……我决定不和你打官司了。”

    程虹愣住了。
章节目录 第26章谁也不愿迁就谁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婚姻的,至少,在安汶看来,她不适合。

    大学毕业后,安汶和徐子文回到冇城,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给这段漫长的恋爱一个人人想见的大团圆结局了。

    俩人先是同居,这事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他们的意思是,先把工作解决了,再举行婚礼。安母还加了一句“要是有了孩子,就大胆生,你们俩养不起,我们来养”,未曾想,安母一语成谶,安汶很快就怀孕了。

    徐子文一直就没想找工作,他拿着父母准备给他买婚房的钱,走上了创业这条路。如今安汶有孕,婚是一定要结了。于是乎,他们的婚礼,就显得有些仓促。

    婚房安家倒是愿意出的,可是徐子文不乐意了,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和安汶在一起是因为安家有钱。安汶想不明白,却因为腹中的孩子,不得不妥协。

    仓促的婚礼过后,安汶和徐子文仍是租房住,因为他俩都不愿意和徐家二老同住。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他们才发现彼此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当时正处于创业初期的徐子文非常忙碌,三天两头在外应酬。读书时代,被徐子文宠溺惯了的安汶,哪受得了这种落差啊。

    其实,他们俩并没有特别原则性的冲突和矛盾,真要论起来,无非是一些生活琐碎造成的隔阂与误会。积少成多,终于在安汶怀孕3个月后彻底爆发开来。

    安汶责怪徐子文不够顾家,而徐子文则埋怨安汶不够体贴。这中间,又牵扯进了双方父母,从小两口的争吵演变成了两个家庭的冲突。

    他们之间,爱情在这个时候,显得苍白无力。性格刚烈的安汶,整个孕期都很焦虑,而徐子文更是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在生下闹闹后,安汶便提出了离婚。

    在安汶看来,除了分开,当时的他们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谁也不愿迁就谁,谁也不愿勉强谁。徐家二老不同意儿子儿媳离婚,除非安汶愿意放弃闹闹的抚养权。被困在婚姻里透不过气的安汶,就这样放弃了她的孩子。

    分开后的两人,几乎都在数月后便又了新欢。那时,徐子文的公司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一时间,他成了冇城最被看好的年轻企业家。看着无所事事的安汶,则在父母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咖啡馆。

    那段过往的婚姻看起来对双方似乎都没有什么影响。然而,在得知徐子文将和程虹结婚后,安汶崩溃过一次,以至于大闹他们的婚礼。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汶才发现,徐子文根本没有走出过自己的生活。她以为那份爱已经消磨殆尽,未曾想,只是被繁杂的生活和失控的情绪埋在了内心最深处。

    “程虹,我看出来了,闹闹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你,这样,孩子的抚养权我愿意暂时让给他的爷爷奶奶,孩子也可以先跟着你……”安汶抬头,看着程虹。

    程虹又惊又喜,只是拭泪。

    安汶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你比我年轻,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程虹想说什么。

    安汶摆手:“你别急着否定,人生很长,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所以,我也会和闹闹培养感情,试着让他接受我。”

    “我懂,我都明白了。谢谢你,安汶。”

    “我不是圣母,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你对闹闹付出了很多,而我对孩子始终有亏欠。程虹,闹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早晚他都会长大成人,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我只是希望孩子能好好长大成人,只有这样,子文泉下有知,才能安心……”安汶也哭了。

    “安汶,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开始新的生活。”

    “你能吗?”

    程虹摇摇头。

    安汶想了想,也摇头。

    一周后,冇城机场,拖着28寸行李箱的周宁静遇到了同样风尘仆仆的海莉,两人相视一笑。周宁静是去北京总部学习的,为期半个月。而海莉,终于开始了传说中的“想走就走的一个人的旅行”,第一站,她要去的是色达。

    此时,方致远的离职手续已办完,工作也已交接完毕。叶枫和销售部的几个同事,一路把他送到了停车场。

    “好好工作。”方致远实在不知道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方总,我们几个都商量好了,以后不管你在哪,不管你干嘛,只要需要我们,我们随叫随到。”叶枫看着方致远。

    方致远看着这个数日前坐在自己大腿上,对他诉衷肠的姑娘,一时感慨。

    他重重点头:“先在这里谢过你们了,就这样吧,再见!”

    网游绝地车神发布会现场,老巴、陆泽西、毛峻、明杭坐成一排,老巴边上还有个空位,那是给方致远留着的。本来这天一是要庆祝方致远离职(当然,这事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二是给毛峻送行,毛峻即将要陪胡古月去上海治病,无奈老巴团队研发的新游戏要上线了,这个发布会他还不能缺席。

    陆泽西一拍大腿,他早听说这种发布会美女如云,游戏公司肯定会找一堆妹子来吸引人气,什么网红、模特、演员,好机会啊,要不干脆把发布会也纳入庆祝环节吧!

    方致远进场的时候,开场秀刚刚开始。几个穿着清凉的dancer正伴着劲歌在热舞,另外四个人都没发现他已经坐下了。

    方致远看着双目灼灼的陆泽西,心想,果然保暖思yin欲啊,他倒是一直有这种好心情。反观自己,如今不知出路在哪,离职的事也一直没跟妻子交代,心内只是沉重。

    开场秀后,便是枯燥冗长的各种领导讲话、嘉宾致辞,老巴作为主创,也上台露了脸。平日里看着不太靠谱的老巴,在台上还算大方,简短但充满激情的讲话,博得了众人的喝彩。

    是啊,老巴如今也事业有成了。他们五人,陆泽西和老巴自不必说,毛峻呢,有那么大的家业在,怎么都比自己有底气。再看明杭,虽然刚从北京回来,据说颇受现在这家广告公司老总的青睐,公司还要给他配专车。方致远这么想着,愈发觉得自己前途灰暗、一片惨淡。

    发布会结束,陆泽西正想让老巴带着到后台,那些妹子的微信他还没要到呢,童安安杀了进来。

    “巴有根!”童安安显得怒气冲冲,“虽然代言人我是没选上,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发布会你会带我来参加的!我刚在门口半天了,保安愣是没让我进,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气死我了!”

    老巴扶额,他确实答应过她,要给她弄一张发布会的邀请函。童安安说了,她要借着这个发布会广结人脉。

    “对不起啊,你看我,我把这事忙忘了!”

    “不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我……”

    “安安,你看这样,这个说法呢,老巴一定会给你,我们今天还有点急事要处理,要不这样,改天,改天啊我做东,请你吃顿大餐。”陆泽西说话了。

    童安安瞥了陆泽西一眼:“你谁啊?”

    她有些警惕地看看老巴边上这几个男人。

    “贵人多忘事,我们不是见过吗,上回,我们几个这吃饭呢,你前男友……”

    “哦,是你们啊。你刚说什么?”

    “我说,老巴一定会给你个说法。”

    “不是,我问的是后边那句。”

    “我做东,请你吃饭。”

    “这事是吃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那就两顿!”

    “机会,你懂吗,多少机会就这样错失了。我们这行你们不懂,这人脉就是最大的资源,我和那些天天上热门的网红,有区别吗?”

    “没有没有,你就是我们认识的最火的网红。”

    “错了,我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人捧,我没人捧。”

    这边,童安安和陆泽西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赶话没完没了呢,老巴他们几个早从侧门溜了。等童安安回过神来,更是气得直跺脚。

    “那我……我也先走了!”陆泽西也扛不住了。

    没想到,陆泽西刚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人童安安正紧紧跟着自己呢。

    陆泽西无奈,就这样,童安安一直跟着他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内,毛峻、陆泽西、方致远的车就并排停在一起。

    老巴早就上了方致远的车,在副驾上坐着,车窗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童安安。

    “快点,老陆!”老巴高喊。

    童安安白了老巴一眼,一下拉开方致远车子的后门,坐了上去。

    “没完了是吧?”老巴气呼呼。

    陆泽西笑呵呵探头进来:“行,这姑娘够轴,跟你有一拼。”

    “去你的!”

    “什么去你的去我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童安安发话了。

    “吃饭,happy,怎么开心怎么来。”陆泽西嬉皮笑脸。

    “我刚好也饿了,打算去吃什么啊?”

    陆泽西报了一家餐厅的名字。

    童安安摇头:“谁要吃那个啊,我要去菲斯特,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陆泽西和老巴都看向了方致远。

    方致远乐了:“看我干嘛?”

    “菲斯特,去吗?”陆泽西笑。

    “什么意思啊,我前几天还真就去过一回呢,怎么了?”

    “行,那就菲斯特!我现在就给柏橙打电话,让她给我们安排一个包厢。”陆泽西这就在摸手机了。

    方致远听到柏橙的名字,眉头一动,却还是笑着:“走着!”
章节目录 第27章心怀鬼胎的上司
    mike比周宁静早到北京两天,很自然的,他就来接机了。

    说真的,周宁静对mike没什么好感。本来嘛,他空降到运营部,可是顶了她原来经理位置的。这个留过洋,满嘴跑英文的男人,不过是比她大两岁、资历比她深罢了,她并不服气。

    mike当然知道周宁静的心思,她的想法代表了一多半的本土员工,他们都还没意识到tw收购冇城百货,对他们本身的发展其实是有帮助的。也是,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和得失,如此想来,这个看着精明、精干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让周宁静负责接下来要开展的营管培训,又给她来总部受训的机会,就是想先让她尝尝甜头。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层目的,那就是想让她看看tw总部真正的精英们,让她明白,她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压压她的锐气。她想代替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趟和周宁静一起来北京,mike还有个私人目的。

    其实被总部安排到冇城,他是不太愿意的,北京呆得好好的,冷不丁就“下放”到一个三线城市,心理上他就接受不了。他就是带着这种不情不愿的情绪来的冇城,接风宴上,周宁静的出现倒让他有些许欣喜。

    30岁出头的周宁静,没有了20几岁的毛躁,沉稳里透着一股子自信和傲娇。如果说她的长相只能打6分,那她的气质是可以打8分的。他没少偷着看她,谁能想到,这个包裹在略显沉闷制服里的娇小身体,里头藏着一颗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心脏呢?

    他很少看她穿制服以外的衣服,这回来接机,穿着橙红色风衣、长发飘飘的她,他差点没认出来。少了几分严谨,多了几分活泼,像一只蝴蝶,一下跃入他的眼帘。

    他很自然地拿过她硕大的行李箱,口吻像是熟稔的朋友:“累了吧,我们先回酒店。”

    她微微一笑,这个职业化的笑容,又把两人拉回了上下级。

    菲斯特的包厢里,酒菜都已上齐。

    童安安只顾埋头吃菜,就好像之前和老巴的恩怨根本没存在过。

    陆泽西刚才给柏橙打电话订位置的时,柏橙说位置没问题,不过她暂时人不在餐厅,不能亲自招待了。但是她一定会赶过来的。

    到了餐厅,一问服务生,柏橙还没到。

    方致远一听这个,像是松了口气。

    “还是过不去?”陆泽西半调侃。

    “我只是不想生事,不想让宁静误会。”

    “宁静要真连这种醋都吃,也太小心眼了吧。”明杭笑道。

    “要不你注定是只单身汪呢,你不了解女人,”毛峻接嘴道,“就我们家月月,算是知书达理了吧,和我结婚前一天,你猜她干了什么?她啊,她拿着我的手机,把我那些前女友全拉黑了。”

    “那些……你有一卡车前女友啊?”童安安抬头,嘴里还嚼着一片牛舌。

    “谁还没个过去啊。既然我选择了跟她胡古月结婚,就说明那些过去就真的都过去了。可女人不这么想,她们想的是,既然都过去了,还留着她们的联系方式干嘛?要不怎么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呢。”

    “哎,他说得有道理,我们女人还真就这么想的。”童安安点头。

    明杭摇头:“女人可真够麻烦的。”

    老巴讪讪:“可不是么?”

    “海莉找你麻烦了?”陆泽西问道。

    “那倒没有,就是她想把房子给卖了,我就给了她一点建议,让她先缓缓,她就急了。”

    “这还真有意思哈,房子是你要给她的,这你们都离婚了,你管她怎么处置呢?”方致远说道。

    童安安睁大眼睛:“巴有根,没看出来你还结过婚呢!”

    “不是,童安安,你什么意思啊!”

    童安安捂嘴笑:“就你长这样,那么不仗义不守信用,人品渣到爆,还能结过婚,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咳!”老巴坐不住了,一下站起。

    “瞧见没,还特小心眼。”毛峻补刀。

    “还特抠呢,这么多年朋友,他从没请我们吃过饭。”明杭笑。

    大家都笑起来,老巴自己也笑了。

    说好请代驾的,就都喝上酒了。也许是心情不好,方致远醉得很快,三五杯下肚,便有些眩晕起来,隐隐想吐。他只好起身去洗手间。

    方致远趴在洗手台上,吐了个七晕八素,等他冲干净洗手盆里的呕吐物,又把双手洗净后,在大镜子里看到了柏橙。

    柏橙穿一件藕色中袖连衣裙,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手里端着杯水,正笑看着他。他在镜中注视着她的双眼,她也没躲,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穿着裙子。在冇城一中的迎新晚会上,她担任主持人。和她搭档的是一个高二学长,普通话圆润、口齿伶俐,串词不多、稍显内敛的她,却抢尽了学长的风头。

    真正恋爱倒是高二分班后,两人成为了上下桌。因为家境的窘迫,高中时代,方致远虽然成绩出众,但他其实是个有些自卑、不善表达的人。他当然喜欢柏橙,却很清楚,这种喜欢,只能藏在心底。

    及至一次,柏橙看到方致远在读《霍乱时期的爱情》。

    “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书中的段落,柏橙几乎信手拈来,“用一块没有泪水的海绵将有关她的记忆彻底抹掉,让她在他记忆中所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

    柏橙背完书中的段落,笑看着方致远:“我也喜欢这本书。”

    两人渐渐走近,没有谁追的谁,就像是注定会交织的两片云,走到了一起。

    有关她的记忆,真的能彻底抹掉吗?方致远看着镜子里的柏橙。

    “致远,”镜子里的柏橙说话了,“先喝杯热水。”

    方致远转身,刚刚吐完的他显得有些狼狈,他接过水杯:“谢谢。”

    “我刚到餐厅,就看到你了,跌跌撞撞往洗手间跑,猜你肯定是喝多了。”

    “今天大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其实你不用特地赶过来的……”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爸爸的一个朋友,非要给我安排什么相亲。”

    是啊,相亲,她也跟他一样,会结婚,会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方致远晃悠着往前走了一步,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他也差点跌倒。

    柏橙一下扶住了方致远,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香味迅速串进了他的鼻子。

    他轻轻挣开:“我自己能行。”

    柏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我送你回包厢。”

    “嗯。”

    北京,tw旗下的一家星级酒店。

    自助餐厅内,前来出席晚宴的总部的几个领导,被和周宁静一样,从各分公司派来受训的学员们给围住了。

    看得出来,领导们都认识这些学员,他们来受训肯定也不是一两次了,除此之外,在工作上肯定也有不同程度的联系和往来。

    周宁静谁也不认识,总部老总上回来冇城视察工作时,除了偶尔眼神交汇,连话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

    “这次来受训的都是各分公司运营部的骨干,不是经理,就是副经理。”不知何时,mike端了杯酒,站到了周宁静身边。

    周宁静能听出来这话的意思,mike要表达的是,你看,你本来都没有资格来受训,多亏了我的提拔。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便只是微笑。

    mike继续说着:“穿红衣服,个子很高那个女人,是杭州分公司的运营部经理。年纪跟我们差不多,长得漂亮不说,人还是工商管理硕士,一到杭州,就大刀阔斧搞了好几个大项目,现在啊,是闵总跟前的大红人。哦,闵总你还不认识吧?他是我们华东地区的老总……”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们华东地区的老总。”周宁静笑笑。

    “等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下。”

    “谢谢你,mike。”周宁静确实需要多和高层结交,即便mike此时的嘴脸让她十分厌恶,却也只能忍着。

    “走,我们先到那边坐坐,吃点东西。”mike一边说,一边就轻轻搂过了周宁静的腰。

    她本能一躲,他倒一点也不尴尬,手一扬,就变成了一个十分绅士的领路的姿势。她看着走到前边的mike,心里一紧,马上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待她洗了澡,刚准备入睡时,接到了mike的电话,让她去他房间,说是有工作要谈。

    mike看着如此衣冠楚楚,却也如此龌龊不堪、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明目张胆,这真是周宁静没有想到的。

    她踌躇着、犹豫着,不去肯定不行,可是去了,她又不知如何应对。

    她看到手机,想到丈夫方致远。对,她可以事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十五分钟后给她来一个电话,利用电话替她解围。

    过了好半天,方致远的手机才被接起。

    “老公,你在哪呢?”

    “宁静啊,我是老巴。”

    “怎么是你?致远呢?”

    “他去洗手间了,我们在吃饭呢,等会儿我让他给你回过来。”

    “你们在哪吃饭呢?”

    “菲斯特。”

    菲斯特这边,老巴一挂断电话,就看到陆泽西几个人正用一种想杀了他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

    “刚是周宁静来的电话吧?”

    老巴这才想起,他拍着自己的脑袋:“咳,我不应该告诉她我们在这的!”
章节目录 第28章记忆和罂粟花
    菲斯特。

    方致远居然在菲斯特吃饭。

    周宁静攥紧了手机。

    这时候,门铃响了。

    “谁!”周宁静不耐烦地。

    “宁静,我是mike。”

    周宁静一下瘫座在床上,没想到他就这么堂而皇之来敲自己的门。

    “来了!”周宁静深吸一口气,把头发扎好,在睡衣外面裹了件非常厚实的外套。

    门开了。

    mike抱着台笔记本电脑,笑着进门:“马上就该入夏了,北京有这么冷吗?”

    周宁静拉紧外套:“我……我感冒了。”

    “不要紧吧,有药吗?”mike已经在写字桌旁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

    “我已经吃过药了。”

    mike继续道:“是这次大促的事,有两家专柜私自调了折扣。”

    别说,这确实是急事。商场大促,有商场给的折扣力度,商家要是同意参加活动后又私自调整,对商场是非常不利的。

    “是哪两家?我这就给莉莉打电话。”

    莉莉是运营部专门负责活动执行的。

    两人又是打电话,又是商量对策。等一切摆平,周宁静的嗓子已经干哑,累得连话都说不想说。

    mike给周宁静倒了杯水,她笑着接过,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误会他的用意了。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mike挨着周宁静坐下了,他扶住她的肩,顺势就抱住了她。

    情急之下,周宁静一把将床上的手机攥在手里。

    周宁静挣扎着,mike抱得更紧了:“宁静,你不知道,我一直特别欣赏你。”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她狠狠推开他,站起来往外走。

    mike追了上去,把周宁静按到墙上。

    他的呼吸很急促,口鼻里的热气喷到她脸上,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用力推着他:“mike,放开我!”

    他捏住她的下巴,继续凑近,马上就要吻上她的唇了。

    一个服务生扶着方致远,柏橙跟在一边。

    包厢的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去。

    都没来得及和柏橙寒暄,老巴赶紧把手机塞给了方致远:“宁静刚来电话了,你快给她回一个!”

    方致远拨着电话。

    “对了,我跟她说了,说你在这里吃饭。”

    方致远一愣,酒醒了大半。

    柏橙像是在开玩笑:“怎么了,宁静家教那么严,饭都不让你吃啊?”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本已快吻上周宁静的mike下意识停住了,周宁静趁势一把推开他,赶紧接起电话。

    “老公啊……”周宁静说完,按住听筒,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松开听筒,继续说道,“老公,对,我现在在房间里呢,和mike在谈工作……什么,你要和我视频聊天啊?”

    等周宁静回过神来,mike已经开门走了。

    周宁静狠关上房门,上了安全锁,靠着门,对着手机嚎啕大哭起来。

    电话那边,方致远听到妻子的哭声,也急了:“宁静,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这事没法跟丈夫说,这是周宁静哭出声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何况什么都没发生,她要是说了,反而会让方致远误会。不管怎么样,她需要这份工作,也仍然要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mike打交道。

    “致远……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想周子了……”

    “那你别哭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方致远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包厢。

    童安安笑着:“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秀恩爱吧,不经意间虐杀单身狗于无形。”

    柏橙看着方致远的背影,也是一笑。

    她看了看表,转身对众人:“你们先吃着,我这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罢,柏橙走出包厢。

    等柏橙走出去了,童安安歪头问老巴:“哎,这个就是方致远的前女友吧?”

    老巴点点头,道:“你可真够八卦的。”

    “你们没看出来吗,这里边有戏!”

    “别瞎说!”老巴道。

    “我没瞎说,就这个女的,她看方致远那眼神,嗖嗖的,都能往外冒光。”

    老巴递过去一块绿茶酥,塞到童安安嘴里。

    包厢外面也很吵,方致远一边走一边跟周宁静通着电话,他瞥见不远处有个过道,便顺着过道一直走。看到过道旁有间屋子是敞开着的,里头好像没人,他也没多看,挨着屋里的沙发便坐了下去。

    方致远一直柔声细语:“宁静,今天呢,就是跟老巴合租的那个女孩,她非要来菲斯特吃饭,我们吃饭也不为别的,明天毛峻和月月不是要去上海了吗,想给他送个行……哦,月月啊,月月没来,她在家收拾行李,不是,你要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月月……”

    周宁静蜷缩在墙角:“老公,我没不信……我就是特别想你,特别想回家。”

    “你要想回家就回吧,跟那边说一声,请个假。”

    “那怎么行,我这刚来,报道第一天,还没开始培训呢。老公,你就像这样,陪我说说话,行吗?”

    “好的,我陪你说说话。我跟你说啊,周子特别乖,就出来吃饭之前,我还回了一趟家呢,她问我妈妈去哪儿了,我说妈妈去北京了……”

    就这样,方致远和周宁静的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刻多钟。

    当方致远挂断电话,转身要回包厢时,看到了他身后的柏橙。

    柏橙一动不动看着方致远,眼里有泪光。

    “柏橙,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办公室,我不在这在哪。”柏橙关上办公室的门。

    “不好意思,我不知怎么就进来了,我这就走……”方致远去拉门把手。

    柏橙伸手阻止方致远,他们的手交叠到了一起。

    跟12年前一样,柏橙的手细滑冰凉,方致远的手粗糙温暖。

    方致远一下松开门把手,柏橙一笑,开了门:“行,你走吧。反正,12年前是我先不告而别,你现在走了,我也不怪你。这都是我欠你的。”

    “柏橙……”方致远看向她,:“柏橙,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

    “嗯,我知道。在你看来,这一切确实已经过去了,但是我,我不这样想。”

    “我已经和宁静结婚了,你看,你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当年没走,你是不是就会和我结婚?”

    “柏橙!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还记得吗,还记得《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那段话吗?用一块没有泪水的海绵将有关她的记忆彻底抹掉,让她在他记忆中所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致远,我是你的罂粟花吗?你告诉我啊,我是吗?”柏橙摇晃着方致远的双肩。

    方致远轻轻拉开柏橙的手:“是。可是,是又如何呢?”

    方致远说完,扭头跑开。

    柏橙扶着门框,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毛家,陈华美和胡古月婆媳俩也在哭。

    不同的是,陈华美是蓬着头,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的。

    而胡古月,则是站在一边抽泣。

    毛峻推开家门,看到这一幕,他还没马上反应过来,陈华美便一指地面,从身后拿出了毛父的遗像,对毛峻喝道:“跪下!”

    原来,一直忧心儿子不育的陈华美,托人找到了上海那家不孕不育医院的一名专家,人专家一查病例和检查报告,有病的根本不是毛峻啊。

    陈华美恼了,当下就去胡古月的工作的学校,当着众人面就把她给叫了出来。看到婆婆如此,胡古月就已经猜了个大概。她正准备通知毛峻,陈华美却直接没收了她的手机。她就是想趁儿子不在,好好审审这个不孕的儿媳妇。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陈华美哭也哭了,闹了闹了,这才开口问话。

    胡古月当下就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了,这下陈华美更了不得,把难听的话都骂了个遍,还嚷嚷着要把胡古月的父母叫来。

    素来孝顺的胡古月哪敢惊动父母,便苦苦哀求。

    也就是这个时候,毛峻回来了。

    毛峻立马跪下,对着父亲的遗像磕着头。

    胡古月去拉毛峻,陈华美看到儿子的头都快磕破了,这才过去抱住了儿子,又是一阵痛哭。

    “绝后了,我毛家要绝后了!”

    “妈,你冷静点,你先听我说。月月这病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毛峻也哭了。

    胡古月忍着泪:“妈,我会配合医生治疗的。”

    陈华美恨恨看着胡古月:“要是治不好呢?你想过吗,这病要是治不好呢?”

    “妈,”毛峻搂住陈华美,生怕她对胡古月动手,“妈,你不是说了吗,我们要真的没有孩子,可以去领养。”

    “那能一样吗?”

    “可是当时我说问题出在我身上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啊,你说可以去领养,对外就说是我和月月生的!”

    “可问题是,现在有病的是她!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你和她离婚!”

    胡古月往后退了一步,但她看起来并不诧异,就好像早就猜到陈华美会说这些话。

    “妈,你不能这样!”毛峻说完,大吼了一声,“啊,妈,你这是要干嘛!我和月月,我们俩好好的,我们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要么和她离婚,要么,你们俩,一起滚出这个家!”
章节目录 第29章众人皆你妈
    毛峻和胡古月几乎是逃出家门的。

    本来打算次日去上海给胡古月治病的,连行李都是现成的。

    毛峻一手拖了箱子,一手拉着胡古月,头也没回,就跑了出去。

    陈华美追了几步,便瘫倒在楼道,她刚想放声大哭,却意识都家丑不可外扬,便只好抹干眼泪往回走。边走边嘟囔,只道这个儿子白养了。

    就近找了家酒店,一进房门,小两口就抱头痛哭起来。

    “对不起,毛峻,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的病,妈也不会这么生气。这样,我们俩明天先回家给妈道歉,然后再去上海……我们……”

    毛峻捧着胡古月的泪脸:“月月,我们不道歉,我们也不治病,在我眼里,你也没病!我毛峻就算是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我毛家就是真的断子绝孙了,我也不能让我老婆受这么大的委屈!”

    胡古月一听这话,马上急了:“我之前说不想治病,都是气话,是自己跟自己置气,毛峻,我这病必须治,能治好算是我的运气,要真治不好,那也没办法。”

    “想好了吗?”

    胡古月重重点头:“想好了。”

    “行,那我们按照原计划,明天去上海。”

    “妈那边……”

    “别管她!”

    “这可不行,她会担心的。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真的不爱听。我们告诉她问题出在你身上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没关系能治好,治不好就抱养一个孩子。但是现在呢?可我也明白,她毕竟是你妈,是我婆婆。因为你,我也只能忍。再说了,万一她把这事告诉我爸妈,他们俩还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呢!”

    “要不这样,我们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明天上午,我陪你回趟娘家,我们先把这事跟爸妈说了……”

    “不行不行!”

    “我们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会理解的。与其让我妈去添油加醋,还不如我们就先如实相告了。月月,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我们现在瞒住了,他们早晚也会知道的。”

    小两口便如是这般,商讨了一晚上,这才定了次日去见胡古月的父母,把她不孕的事情告诉二老。

    方致远也没有睡好,他正一脑子官司,左耳朵是周宁静的嚎啕大哭,右耳朵是柏橙的那句“罂粟花”,而悬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则是失业。哪怕他心里不愿意承认,可他目前的状况确确实实是失业了。

    虽然出身不好,但这一路走来,他的学业、事业也都算是平顺里有些小高chao的。像现在这种低谷,他还从未经历过。当着陆泽西他们几个说下的豪言壮语——想自己创业,可创业,需要资金,更需要机遇。眼下,他两手空空,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正想着,急促的敲门声,王秀芬在外头喊着:“致远!致远!”

    方致远纳闷,开了房门,只见王秀芬心急火燎的样子:“周子发烧了!快,我们现在就带孩子去医院!”

    来不及慨叹雪上加霜,方致远抱了孩子就往楼下冲。

    到了医院急诊室,一检查,是肠胃炎合并脱水引起的发烧,需要输液。看着细小的针管插进周子的血管,方致远一阵心悸。他嘱咐面容憔悴的王秀芬打车回家休息,小的已经病倒,老的可不能再出什么事。王秀芬的身体其实也没看起来那么硬朗,高血压,一直在吃药。

    “还是我看着孩子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呢。”丈母娘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女婿的。

    方致远有些感动:“妈,没事,明天我跟公司请假。”

    王秀芬还是犹豫。

    “妈,周子这就够折腾人的了,你要是有个什么……”

    “行了行了,那我回去吧,”王秀芬点点头,“孩子就交给你了,有事一定得给我打电话,听到没?”

    “妈,你就放心吧……”方致远沉凝了一下,“对了,妈,周子生病的事暂时先别告诉宁静,她离得那么远,跟她说了,她也只能瞎操心。这次去总部学习,机会难得,我想让她安心点。”

    “这个不用你说!”王秀芬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钱够吗?”

    “够,妈,你赶紧回家吧。”

    “哎,唉……”王秀芬这才离去。

    当年那个不被她看好的一无所有的毛脚女婿,总还算没辜负女儿。女人这辈子,图个什么,不就图个身边人知冷知热吗?王秀芬这么想着,便有些欣慰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回出租房后,童安安就跟鸟雀一般,叽叽喳喳问个没完。一会儿问方致远和柏橙的过去,一会儿又问陆泽西为什么要跟潘瑜离婚,一会儿呢,又提起明杭,好嘛,话题一转,又絮叨起毛峻。一顿饭功夫,她对他们的基本情况倒是了解了个门清,连陆泽西前妻的名字都知道了。

    老巴被问烦了,关门要睡觉,童安安老大的不愿意,她倚着门:“那说说你呗,说说你为什么要离婚。”

    “你靠脸蛋吃饭还真是可惜了,”老巴摇头,“你应该当记者,要不这样,你写小说也行。”

    “谁说我靠脸蛋吃饭了,”童安安撇嘴,“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喽,我的工作也是要用脑子的好吗?对了,说起这个,我差点忘了,发布会的事算你欠我的,你记着还。”

    “我记着呢,这周末我就抽一天时间给你拍照片。”

    “两天。”

    “别得寸进尺啊。”

    “上回要没我,你那同学的孩子能那么快找到吗?”

    “咳,童安安,我发现你这人可以啊,你为人做点什么,就一定要人还你点什么。”

    “反过来也一样,你要是帮了我,我必不亏待你。人和人之间要都这样不是蛮好的吗?多简单多纯粹。”

    老巴摇摇头,竟无法反驳,他突然想起什么:“童安安,上回我不是把你简历和照片给推广部了吗?绝地车神的代言人你不是没选上吗?”

    “怎么了,补刀啊?”

    “其实也不是没选上,是你简历交得晚了,人选是他们早就定好了的。”

    “哟,还有黑幕呢。”

    “不过呢,推广部那边的人跟我说了,说过段时间要找几个本土网红的微博投放广告,还想请几个网红做直播,有需要的话,他们会联系你的。”

    “真的啊!”童安安笑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要这么问了,我也不怕教你一件事,人吧,不能老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不能老觉得这普天之下,众人皆你妈,我老巴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也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再说了,我跟你说了也好,不说也好,最终决定是不是在你微博投放广告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个搞技术的。”

    “哎,我发现你今天话很多。”

    “平时我只是不想说罢了。好了啊,我真要睡了。”

    “晚安啊,巴有根。”童安安轻轻给老巴带上了房门。

    旧时光咖啡馆,柏橙一个人坐着,点了杯曼特宁。

    吧台这边,刘易斯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改稿子,极为专注。

    安汶端了个果盘,走到柏橙边上:“要我陪你说会儿话吗?”

    “坐吧。”柏橙笑笑。

    “刘易斯在写什么故事呢?”

    “爱得死去活来那种,估计除了他自己,谁都感动不了。”安汶坐下。

    “至少,他能感动自己。”

    “怎么了你,看起来跟蔫了的白菜似的,出什么事了?”

    “今天我见着方致远了。”

    “他上你那吃饭去了?”

    柏橙点点头:“还有陆泽西他们。”

    “柏橙,我提醒你啊,方致远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啊,”柏橙搅动着咖啡杯,“我也没想怎么着。”

    “你要是真的没想怎么着,就不会在这唉声叹气了。”

    柏橙苦笑:“我今天看到段话,特有意思,说最后没在一起的说白了都是不够爱对方,或者根本不懂爱。而年轻,就是一个开发探索的过程,很多感情只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

    “我不同意,我倒觉得爱情只是年轻才会有的一种奢侈品。因为年轻,才会相信,也因为年轻,才能更投入。”

    “你说,方致远真的爱过我吗?”

    12年前的初夏,得知柏橙已经离开冇城,方致远的绝望和失落,安汶至今还记得。他甚至以为安汶是知情的,只是以为某种原因不愿意把柏橙的下落告诉他,也因此对安汶有了误会。后来各自到不同的城市上了大学,更是鲜有联络。方致远和周宁静的婚讯还是别人告诉安汶的。

    “当然爱过,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安汶说道。

    “不,不对,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柏橙,你到底想干嘛?”安汶心直口快。

    “你说,他们俩,我是说方致远和周宁静,他们俩真的幸福吗?”

    “要是他们幸福你想干嘛,要是他们不幸福你又想干嘛?柏橙,你现在过得挺好的,你看,你既回到了家乡,又接手了你爸的餐厅,你应该往前看。好男人很多,不只有方致远这一个。”

    “我说什么了,你就连珠炮似的冒出这么一长串。我吧,就是今天看到致远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听说他最近像是遇到麻烦了。”

    柏橙抬头:“什么麻烦?”

    “我也是听一个在启明通讯的朋友随口说的,说他从公司离职了,今天刚交接完工作。”

    “跳槽?”

    “我朋友说,方致远和信任的老总有些嫌隙,大约是被排挤了吧。”

    柏橙沉思:“难怪了。”

    “我就是顺嘴一说,这事你可千万别管。你啊,该相亲相亲,该恋爱恋爱……”

    “你可真够啰嗦的。”
章节目录 第30章殷勤的女上司
    北京,雾中的清晨。

    半夜才睡着的周宁静在自己的干咳声中醒来,一气喝下整杯水。

    镜中,脸皮浮着,眼睛也已哭肿,嘴唇起了一层皮。她不断搓揉着自己的脸,抠着嘴唇上快掉落的皮,一用力,血珠从嘴上渗出。

    她想让自己尽快清醒、尽快恢复常态。接着,她做了一整套瑜伽,冲了个澡,才慢慢缓过来。

    化完妆、换好衣服好,周宁静对镜自照,虽则憔悴,但精神比之前已好很多。看看表,该去吃早餐了。mike昨晚仓促离去时,留下的笔记本电脑还在桌上。她换上高跟鞋,拎起自己的包,抱上电脑,走出房门。

    自助餐厅里,周宁静一眼就看到了mike。他面前的托盘里有牛奶、白米粥、包子和鸡蛋,看来,昨晚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mike也看到了周宁静,她又恢复了工作状态,长卷发挽在脑后,额前没有一丝乱发,露出卡其色套装,长裤下边是一双同色系防水台高跟鞋。

    “早,mike。”周宁静把电脑往餐桌上轻轻一放。

    “早!怎么样,昨晚休息得不错?”

    “就是北京这边有点干燥,还不太适应。”

    mike点点头:“没事,习惯就好。”

    “那我先去拿吃的了。”

    “赶紧去吧,对了,这包子不错。”

    周宁静笑着离去。

    她不想也不能示弱,可她必须装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mike和她之间,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她看清了mike,也看清了前路艰辛。

    方致远这边刚抱着周子离开医院,在停车场遇到了明杭。只见明杭匆匆下了一辆奔驰e400l,边上还跟着一个女人。方致远定睛一瞧,那女人不是明杭那个广告公司的老板区一美吗?这区一美和陆泽西有业务往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方致远也和她吃过几次饭,算是相熟。

    因为保养得当,又是陆泽西那个医院的常客,已过不惑之年区一美看起来不过34、5岁。她剪着短发,肤色白皙,本不甚出奇的五官经过这些年的“改造”,让她有了些许韩味。一件红色无袖连衣裙外边罩着白色的斗篷色小外套,刚好把略粗壮的手臂给盖住了。

    关于区一美,方致远从陆泽西口子得知的,就是这个女人很有些手腕,另外,她和她丈夫的感情似乎一直不太好,丈夫在国外,常年两地分居。

    对了,区一美身边一直不缺男朋友。光是方致远,就在饭局上见过她带不同的男人出席。而且,那些男人似乎年纪都比她小。

    看到她和明杭出现在医院,方致远心里咯噔一下。

    方致远还未及和他们打招呼,区一美倒是眼尖,挥手:“方总!”

    “老方,你怎么在这?”明杭也看到了方致远。

    方致远走近:“周子发烧了,半夜来的医院。”

    “孩子没事吧?”区一美问道。

    “没事,现在好多了,你们这是?”

    明杭一脸焦虑:“是我爸,刚我妈来的电话,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区总客气,一定要送我过来。”

    “那你赶快进去吧!”

    明杭点头,快步往里走,区一美跟了上去。

    方致远想了想,抱紧周子,也跟了进去。

    急救室外,刘素织一看到儿子,就扑上来抱住了他。

    “妈,爸到底什么情况?”

    “医生说你爸快不行了……”刘素织本来在哭,但她看到儿子身边的区一美时,哭声戛然而止。

    区一美微微点头:“阿姨你好,我是明杭的同事。”

    “哦,哦……”刘素织又哭开了。

    有医生从急救室出来,明杭等人围了上去。

    “恶性淋巴已贯满全身,必须马上化疗!”医生看着刘素织。

    “可是……可是你爸他说了,他不化疗!”刘素织一脸为难,看向明杭。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能听他的吗?”

    “对,阿姨,这事得听医生的!”方致远赶紧道。

    “妈,就听医生的吧!”

    刘素织这才点头。

    方致远回到家已是下午,打电话给明杭,确认他父亲目前情况已趋稳定,一颗心这才悬下来。

    周子已经退烧,被王秀芬带回房睡午觉了。方致远瘫座在沙发上,只觉得四肢乏力。他想起应该给周宁静打个电话的,不知道她情绪好些没有,周子发烧的事,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他一看表,又怕影响她上课,便发了微信。

    不一会儿,她回了过来:老公,我昨晚情绪有些失控,让你担心啦。紧接着,她发了一张在课堂上的自拍,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毛峻和胡古月在机场,陪着他们的是胡家二老。二老一听说有问题的是女儿,就已经方寸大乱,再听说小两口和陈华美闹翻了,便恨不得带上胡家众亲戚去找她理论了。胡古月劝了半天,又说这不是什么不能根治的毛病,上海那家医院特别权威,医生也是最好的。

    再看毛峻,是当着二老的面,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胡古月因为这病受半点委屈,他还说了,要是月月真的不能生,他也不会和她离婚,就差写保证书了。

    二老这才冷静下来,胡母更是掏出本存折,硬塞给女儿。她知道毛峻没钱,钱都在陈华美手里捏着呢,母子俩这么一闹翻,以陈华美的性格,估计马上就要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胡古月不肯要,推了半天,才含泪收下。

    “好好治病,钱要是不够了,再问妈要。”胡母握紧女儿的手。

    毛峻有些羞愧:“妈,钱……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二老看着小两口进了登机口,仍是忧心忡忡。

    飞机上,胡古月一直靠着毛峻的肩膀,毛峻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没事,一定能治好的。”

    “万一呢……万一治不好,你妈一定让你和我离婚呢?”

    “我不会离开你的!月月。”

    “可是……”

    “没有可是!”

    胡古月打开遮阳板,看向窗外。阳光透过层叠的云朵照射过来,还是有些刺眼。戴着眼罩的毛峻,紧抿着双唇,她知道他没睡着。

    大学毕业后就在自家木材加工厂上班的毛峻,如果真的和陈华美闹翻,真的离开了那个家,他该怎么办呢?胡古月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没什么上进心、对人生也没什么的追求,谈恋爱的时候,一样淡薄名利的胡古月对他的这些特质十分欣赏。

    可那份平和和淡然是需要底气的,他的家境就是他的底气,离开那个家,就算他还能保持这些特质,但是现实还允许他这样吗?

    还记得几天前,教研室的一个同事看到胡古月摆在办公室上的《断舍离》和《不持有的生活》,同事戏谑:“什么断舍离,这都是你们有钱人玩的,换了我们穷人,那就叫买不起。”

    胡古月也只是笑笑。是啊,在同事看来,正是因为嫁入毛家,不用像她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为房车发愁,她对物质才这么淡薄无畏。确实,就算不嫁给毛峻,出生小康家庭的她也从没为钱发过愁。

    如果小两口到时候真的被陈华美赶了出来,陈华美下狠心断了毛峻的经济来源,胡家二老也不会不管,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胡古月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啊,全年的收入七七八八加起来不到十万,这还得算上公积金和医保,仅凭她一个人的收入,她怎么能撑起她和毛峻的未来呢?就算他们俩对物质上的一切再没要求,总得有地方住,总得吃饭穿衣吧?

    这去上海的头等舱机票还是陈华美给订的呢。

    胡古月皱着眉,拉下遮阳板,闭上眼睛,心乱如麻。

    及至夜里,明杭才从医院出来。父亲明远已经醒了,按照医生说的,再过一个星期,等他身体条件稍好些,就得马上进行化疗。当了一辈子基层公务员的明远是党员,无神论者,他相信医学,可他更明白医学并非万能,加之为人生性豁达,对生死亦都了然,这都是他不愿意化疗的原因。

    去年,他送走了他的老领导,被肝癌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老领导拉着明远的手,他说与其这么半死不活,尊严尽失,还不如早点离开。明远能够理解他,甚至想过,如果有天,他也遭遇相同的境况,他一定不拖累妻儿,也不为难自己。

    可对明杭和母亲刘素织的来说,明远是他们最亲的人,他们不可能看着他就这么撒手离去。明远知道妻子和儿子的心思,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便口头答应接受化疗。

    “老头子,你想想明远吧,明杭还没成家呢!”刘素织拉着明远的手。

    如果说明远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儿子的婚事。

    明杭在医院门口等车,手机响了。

    “明杭,我就在你对面,你过来吧。”是区一美。

    明杭朝马路对面看去,区一美的车果然停在那。

    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脸歉意:“区总,真不好意思,还麻烦您来接我。”

    “我下午离开医院之后吧,临时有个应酬,不然早就过来了。这不应酬完了,想来医院看看情况怎么样了,结果你刚好就出来了。怎么样,叔叔还好吧?他同意化疗了吗?”

    明杭点点头。

    “还没吃晚饭吧?”区一美又问。

    “之前叫了点外卖……”

    “外卖怎么行,走,我先陪你去吃点东西!”
章节目录 第31章前妻遭遇家暴
    “这里很安静,还有啊,他们家炖的鸽子汤不错。你呢,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叔叔,需要补补身体。”区一美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坐下。

    明杭就坐在区一美对面,她脱下外套后,露出里面的红色连衣裙,领口开得很大,胸前一抹春色。

    明杭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谢谢区总。”

    “等我们吃完了,再打包一份给叔叔阿姨。”

    “不用了。”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既然你来公司上班了,那我们就是自己人。对了,给你配的polo下个月就能提车了,公司呢,预算有限,这小车就是给你代步的,你别嫌弃啊。”

    “区总,我怎么会嫌弃呢?说实话,这段时间,不管是你还是公司同事,对我都特别照顾。”

    “那是当然,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有能力的人!安安心心干吧。”

    “我一定会尽力的。”

    区一美笑:“明杭,你干嘛要是这么生分啊。你看,我们和方致远都是朋友,那我和你也应该是朋友呀。什么区总,在公司都没人这么叫我,你没听到大家都管我叫一美姐吗?”

    “是,那我以后就跟他们一样,叫你一美姐。”

    “这就对了。哎,明杭,姐问你个事呗,私事,不介意吧?”

    “一美姐,你问。”

    “你有女朋友了吗?”

    明杭尴尬:“没有,我父母正为这事犯愁呢。”

    “哦,没有女朋友啊。”区一美还是一笑。

    简单的四菜一汤,但很精致。明杭无心享用,只想快点结束,他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看起来心不在焉。

    “你待会儿是去医院还是回家?”区一美问道。

    “先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去医院换我妈,这段时间都是我妈和护工在照顾,她也很辛苦。”

    “听说你回冇城,就是因为叔叔的病?”

    “嗯。”

    “虽说你和陆泽西是同学、朋友,但你们俩真的太不一样了。你知道吗,我和他认识也有三年了,从没听他提过他的父母,在他眼里呢,只有女人,只有bcdefg。”

    “bcdefg?”

    “罩杯嘛。”区一美抿嘴笑。

    明杭只是笑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区一美看到明杭对自己的段子不太感冒,便换了话题:“哎,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明杭放下筷子,“一美姐,你看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家,要不我们……”

    区一美微微不悦,却还是叫过了服务生:“买单!”

    “我来吧。”明杭拿出钱包。

    区一美按住明杭的手:“说好我请的嘛。”

    晚上八点,西亚整形医院,此刻仍然人来人往。

    陆泽西新策划的促销活动,吸引了一大波爱美的女人,前来咨询的人络绎不绝。他站在二楼往下看,一楼接待大厅里,几个导医正卖力地宣传着他们的优惠和折扣。

    “陆总,你怎么来了?”问话是陆泽西的助理墨墨。

    “来看看。”

    “不用陪未来丈母娘吗?”墨墨打趣。

    “你很空吗?”陆泽西白了墨墨一眼。

    墨墨笑着离去。

    林子萱的父母白天到了冇城,一坐上陆泽西的车,就提出要到他的医院看看。陆泽西也不好推,便厚着头皮,和林子萱一块,带着二老到了医院。也难怪墨墨会打趣,看起来确实像准丈人和准丈母娘来院“视察工作”。连墨墨都开这种玩笑,医院里的其他人,还不定怎么编排他呢。想到这个,陆泽西愈加头疼。

    医院出来后,他们还去了附近的旅游景区,差不多陪二老逛了一天。一切本来都好好的,可晚饭的时候,林母的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让他和林子萱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开来。

    不想当着林子萱的父母争吵,饭桌上陆泽西只是哼哈应付。

    等把二老送到酒店安顿下来,客客气气道了别,回家路上,陆泽西才开始质问林子萱:“林子萱,你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不提结婚。”

    “我怎么知道我妈会问这个!”林子萱看起来也很委屈。

    “弄得我刚才多尴尬!”

    “你就说一句快了,或者就说再等等之类的话,有那么难吗?”

    “我不想骗他们,也不想骗你!”

    “接下来,你又要说什么‘我们恋爱的时候就说好的,你是不婚主义,你这辈子不会结婚,我早就清楚这一点,我不应该逼迫你’这种话了吧?”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子萱,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我压力很大,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说不结婚,那好,那我们不结婚就是了!我也没说一定要嫁给你啊!可我父母不这么想啊,他们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他们有错吗?我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这是在关心我,你告诉我,他们有错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没说他们!他们当然没错,可是你……你就不该安排我和你父母见面!也怪我自己,立场不坚定,说好不见他们的,结果……”

    “陆泽西,我真是受够你了!”林子萱下了车,狠狠关上车门。

    他本来想开车去追,谁想到林子萱就近拐进了一个小公园。

    他只好下车去找,找半天都不见人影,打了电话,她还直接关机了。

    心烦气闷的陆泽西就一路把车子开到了医院,按照以往和林子萱吵架的经验,她这会儿搞不好已经在家哭鼻子了。就这样,他在医院磨蹭到大半夜,这才悻悻回家。

    打开家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怎么,林子萱还没回家?陆泽西有点慌了,他开了灯,正准备给她打电话,突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别找了,她早走了。”是潘瑜。

    “你怎么在这!”潘瑜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陆泽西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能来这?”潘瑜随手点了支烟,陆泽西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积满烟头。

    潘瑜叼着烟,慢慢站起。虽则早晚有温差,但她穿得也太厚了些。身上是蓝灰色的风衣,脖子上是一条黑丝巾,看起来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敲门了,是那个前台小妹开的。”

    “她不是什么前台小妹,她是我的女朋友。”

    “年轻,长得也不错,关键是人还特别懂礼貌。看到我来了,她很知趣,拎了只箱子就走了。哦,走之前啊,她托我给你带了句话。她说,陆泽西是个大渣男。”

    “潘瑜,这是我家,你没经过我同意就登堂入室,这是侵犯人权!”

    “你不希望我来?”潘瑜看着陆泽西,目光里不无挑逗。

    陆泽西避开潘瑜的目光,开了门:“请你离开。”

    潘瑜走到门边,随手又把门给关上了,她一转身,倚在了陆泽西胸口。

    陆泽西一躲,潘瑜变本加厉,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潘瑜,你已经再婚了。”

    “我知道啊。你在乎这个?”

    陆泽西别过头:“不是我在乎,是你自己,你应该在乎你现在的身份!”

    “可我不在乎啊。”

    潘瑜捏着陆泽西的下巴,媚眼如丝:“看着我。那女孩,就你那小女友,她都跟我说了,他说你心里还有我,你还没有忘记我,对吗?”

    “我早就忘记你了。”

    “她还说,有天晚上,你喝醉了跑回家,一直在念我的名字,有这事吗?”

    陆泽西愣住了。

    潘瑜一笑:“看来她说的是真的。陆泽西,既然你那么想我,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什么又要躲着我呢?”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已经再婚了!”陆泽西一把推开潘瑜。

    他的手带到她脖子上的丝巾,随着潘瑜的倒地,丝巾也瞬间滑落。

    “潘瑜,你……”陆泽西看到潘瑜脖子上满是黑青色的伤痕,“你这是怎么了?”

    潘瑜捡起丝巾,重新戴上。

    陆泽西盯着潘瑜,潘瑜默然不语。

    陆泽西走过去,扯开丝巾:“你说话啊,你这是怎么弄的!”

    明杭家楼下,区一美和明杭面对面站着。

    “这样,我给你放几天假,等叔叔的病情稳定几天,你再回公司。”区一美拍拍明杭的肩膀。

    “一美姐,真的很感谢,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不说了,以后啊,慢慢用你的行动来表示。”区一美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娇俏。

    哪怕明杭再驽钝,也能猜出区一美眼神里的意味。她表现出来的娇俏,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和她分别后,他慢慢走上楼,觉得双腿跟灌了铅似的。也许,他真的应该听父母的话,好好找个女朋友了。

    陆泽西家客厅。潘瑜已经脱掉了厚重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吊带裙,大大小小的黑青,布满了她的身体,脖子、胳膊、大腿,还有陆泽西看不到的地方。

    陆泽西打开药箱,取出酒精棉,一点点擦拭着那些伤口。

    酒精刺激着伤口,一阵阵刺痛,潘瑜本能地往后躲着。

    “忍着点,就快好了。”陆泽西轻声说道,就像在哄一个不肯打针的小姑娘。

    “是田凯……”潘瑜说出丈夫的名字,眼角带着泪。

    “我猜到了,这个混蛋!他怎么能打你!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验伤,我们去法院起诉他,你……”

    潘瑜摇头:“没用的。而且……而且……老陆,你听我说,我不想和田凯离婚。”

    “你有病吧,他都这么对你了,就因为他们家的钱吗!”

    “和钱没关系……”潘瑜摇头。
章节目录 第32章香艳视频男主角
    潘瑜看着陆泽西:“你还记得我和田凯举行婚礼前的那个晚上吗?”

    那个晚上,陆泽西怎么可能忘记……

    6年前,潘瑜和田凯结婚前的那个晚上,潘瑜和陆泽西见过一面。

    是潘瑜给陆泽西打的电话,约他在一家星级酒店见面。他犹豫过,也隐隐能感到她的用意。他甚至觉得,对这个决意和自己离婚的女人,他不该心软。

    可一到酒店房间,穿着轻薄睡裙的潘瑜紧抱住他时,这一切,便被他抛诸脑后了。

    “我很想你,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记得这个夜晚……”潘瑜急切地亲吻着陆泽西。

    陆泽西只觉浑身滚烫,横抱起潘瑜,便把她仍到了大床上。明天,这个女人就要再次穿上婚纱,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而且她已经跟田凯领了结婚证。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身下的女人已是人qi。

    他恨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他,更恨她薄情寡义。可他最最痛恨的是,他对她召之即来毫无抵抗能力!

    “你爱田凯吗,哪怕只有一点?”他问她。

    一夕欢愉过后,天色微微发亮,白光透过窗纱洒在她的身体上。曲线玲珑,皮肤透亮。

    她伸了个懒腰,再次爬上他的腰际:“不要说话……”

    “能不能……能不能别和他结婚?”这个问题很傻,可他还是问了出来。

    她轻轻摇头,把头埋在他的小腹……

    6年后的现在,这个女人,正看着他:“你还记得吗?”

    “那个晚上……”陆泽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是啊,我还记得。”

    “田凯知道这事了。”潘瑜叹了口气。

    陆泽西诧异。

    “你别紧张,他不会找你麻烦,他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只是,他手里有一个视频……”

    “什么视频?”

    “那晚,我偷偷拍了个视频,你和我的视频。”

    陆泽西扶额:“潘瑜,你疯了吧!”

    “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他拿视频威胁你了?”陆泽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先弄清楚田凯到底想干嘛。

    “他在外面有人了……”

    陆泽西一笑:“这倒不新鲜。”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我根本不在乎。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她怀孕了,八个月。”

    “可这和视频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过和他离婚,然后……他拿出了这个视频。可笑的是,这视频他早就发现了,就好像他算到会有今天似的。他说,钱一分都不会给我,孩子也不能给我,钱我也不在乎,老陆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钱了……可是,我不能没有孩子。生下这个孩子后,我的身体一直就不好,想再要个孩子,却连着三次习惯性流产……老陆,医生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

    “所以他就打你,折磨你,威胁你?这个人渣!”

    潘瑜冷哼一声:“这都是报应,不是么?这都是老天给我的报应!”

    “走,”陆泽西拉起潘瑜,“我陪你去找他,我要……”

    “你傻啊,陆泽西,你陪我去找他?你以什么身份?我前夫还是那段香艳视频的男主角?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意思,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只是,我心里太苦了,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刚才你那架势,可不是想和我说话。”

    潘瑜低头:“对不起,老陆,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想从我这找点安慰,对吗?”

    “那个前台小妹说……”

    “她是我的女朋友,人家有名字,叫林子萱!”

    “我一听到她说,说你心里还有我,我就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潘瑜,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这些对你我来说,也都没有意义了……”

    “真的没有意义了吗?”

    陆泽西顿了顿,点头:“没有意义了,潘瑜。其它的都别管,我关心的是田凯还会不会再伤害你!”

    “所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还关心我。”

    陆泽西无奈:“我承认,我看到你这样,心里很不好受。行了吗?”

    “我和田凯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别管,你放心,这事不会连累到你的。”

    “潘瑜,我不怕被连累,我担心的是你!”

    潘瑜站起来:“赶紧去找林子萱吧,人姑娘是哭着跑出去的。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

    “哪儿来的就去哪儿。”

    陆泽西挡在潘瑜前面:“我送你去医院。”

    潘瑜摇头:“不了,不用。老陆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和你离婚,更后悔嫁给田凯。可是我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我的人生是我自己搞砸的,这个烂摊子也只有我自己能收拾……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是吗?前面30年,我没能做个好女人,但接下来的后半辈子,我想做个好妈妈……”

    潘瑜一边说,一边穿上那件厚重的风衣,拎了包,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样的潘瑜,让陆泽西心如刀绞,而他,却比6年前更加无能为力。是啊,就算他要管这事,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管呢?也许,这事还会因为他变得更复杂,更不可收拾。

    他一扭头,发现潘瑜的丝巾还在沙发上。他把柔软丝巾拿在手里,一时间,百感交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确实希望潘瑜不得善终,可是,当伤痕累累的她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那个念头有多可笑。

    手机响起,是林子萱。他刚准备接起来,电话却又挂断了。

    这就是林子萱,她现在说不定正猫在哪个地方,拿着手机,犹豫着拨通了陆泽西的手机,就响三声。这三声,是她在给他台阶下。

    陆泽西回拨过去,第一个无人接听,第二个还是无人接听,直到第三个,她才接起。这也是林子萱,她的任性和胡闹都有尺度,而这个尺度正好就拿捏在陆泽西的底线之上。

    她的声音懒懒的,透着老大的不愿意:“干嘛!”

    “你在哪儿呢?”

    “要你管!”

    “那我真的不管你了啊,我呢,正打算去吃夜宵,你要是不愿意陪我去的话,那我想想啊……要不我打电话给墨墨吧!”

    “你打给她干嘛,她只是你的助理。”

    “你不是不让我管你吗,那以后你也别管我。”

    “那个女人呢?”

    “谁啊?”

    “你前妻。”

    “走了。”

    “就这么走了?”

    “你要不信你回家来看啊。”

    “那……那你来接我吧。”林子萱的语气轻快了些。

    陆泽西是在一家网咖找到林子萱的,林子萱正在看一部文艺电影,和边上那些玩游戏的相比,宛如一股清流。陆泽西拉起林子萱的手,不由分说揽过她,顺手拿起她的包,就往外走。

    “还有个箱子呢!”林子萱指指沙发边。

    陆泽西摇头:“用得着演全套吗,你不累我还累呢。”

    车上,林子萱问陆泽西:“哎,她来找你干嘛呢?”

    “没什么,就是遇到点事,想找个人商量商量。”

    “我看到她就来气,凭什么啊,凭什么……”林子萱的声音变轻了,“凭什么她就能跟钉子似的戳在你心里,拔都拔不掉。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恐婚……”

    “我恐婚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子萱,今天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你父母来冇城,我很愿意接待他们,但是,我也跟你说过,我……”

    “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我知道啊!”

    “子萱,你听我说,你是个好女孩……”

    “别,千万别给我发好人卡。什么好女孩,我看我就是贱兮兮的,在你面前,我整个就是一贱……”

    “你不是。我说真心话,是我配不上你。”

    “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分手了?”

    陆泽西不说话。

    林子萱别过头,看向车窗外,哭着:“我答应过你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哪怕你抱着我,喊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哪怕你不跟我结婚,因为这些……我本来就知道啊!而且,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陆泽西,你心里不是没有我……只是,你心里装的不只是我……”

    “子萱,别哭了,行吗?”

    “那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跟我提分手!”

    一进家门,林子萱便紧紧抱住了陆泽西,脚尖踮起,吻上了他的唇。

    很快,两人像每次吵完架那样,纠缠到了一起。陆泽西横抱起林子萱,把她按在沙发上,她也激烈地回应着。他解开了她的衬衣,褪去了她的牛仔裙,她撩起长发,露出那张精巧的脸蛋,一双大眼正迷离地望着他。

    当林子萱翻身坐到陆泽西身上的时候,发现了那条黑丝巾。

    她把丝巾从方致远屁股下抽出来,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们俩真的就只是聊聊?”

    陆泽西没有说话,他轻轻推开林子萱,拿毯子盖住她的身体。

    “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陆泽西摇摇头又点点头。

    林子萱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我们分手吧。”

    “好。”陆泽西站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33章中性的女助理
    这一次,林子萱真的走了。

    陆泽西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大床,床头柜上,是林子萱没来得及带走的一本杂志。

    不是不想留她,他知道,只要他说一句话,或者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她就会留下。可他也很明白,她要的,他给不了。

    离婚后,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她们要么神似潘瑜、要么形似潘瑜。他从未走进过她们的内心,而她们,也走进不了他的。林子萱是留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最能理解他的一个。

    可就是差那么一点。

    不过又是一场离别,哪怕,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痛心了。

    天色渐发亮,生活也将继续。

    方致远一早就出门了,他不愿被丈母娘盘问,便像没辞职前那样早出晚归。他开着车兜里一大圈,无处可去,最后沿着冇江,看到了旧时光咖啡馆。

    咖啡馆门口,安汶和刘易斯正准备开门营业,对方致远的突如其来,安汶有些诧异。

    方致远靠窗坐着,抽着烟。安汶也没多问什么,端了咖啡和三明治给方致远。

    “早就听说你在这开了咖啡馆,一直都没过来。”他喝了口咖啡。

    “今天也巧,我们开门得早,不然你就得扑空了。一般我们十点多才营业。”安汶微笑。

    “挺好的……”听起来,方致远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那你坐着吧,我先去忙。”安汶站起来。

    方致远顿了顿:“安汶!”

    安汶看向方致远。

    “你男朋友要是不介意的话,陪我说说话?”

    安汶重新坐下。

    方致远沉凝了一会儿,才说道:“柏橙离开后,我和你也就疏远了。”

    “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大家都挺忙的,就说你吧,这些年,你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忙着结婚、忙着养孩子,挺不容易的。也有我的原因,我和徐子文结婚、离婚,这一圈折腾下来,已经脱掉两层皮,总觉得自己太狼狈,没好意思见你们。要不是子文走了,即便我们这些同学都在同一个城市,恐怕也是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忙碌,很难再聚了。”

    “周冲说,什么时候要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去他那农家乐聚聚。”

    “那是好事啊。到时候你一定要把宁静叫出来,我还没好好谢过她呢,虽然我最后没和徐家打官司,但周律师给了我不少帮助。”

    “安汶,你不用这么客气。”

    安汶似乎想了一下,才缓缓问道:“致远,启明通讯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方致远一愣。

    安汶有些尴尬:“你知道,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我一个朋友在启明上班,他跟我说的这事,说你辞职了。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啊。”

    “怎么会,你这也是出于对老同学的关心。其实就是高层人事变动,波及到了我,我呢,也不愿意再给人打工了,正打算找个项目,自己干呢。”

    安汶点点头。

    “这事……宁静暂时还不知道,”方致远叹口气,“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不会告诉她的。不过,这事早晚她都得知道。创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事她得支持。徐子文当年开公司的时候,我就特别不理解,我们俩之间一多半的矛盾就是这么产生的。”

    “我明白了。”

    “找到项目了吗?”

    “约了一个朋友,下午见面来着,他自己开了个公司,好像干得不错。”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方致远才离去。

    临出门前,他在门口的照片墙看到柏橙和安汶用拍立得照的合影。这张小小的照片上,两个女人亲密地挨着一起,笑容温暖。

    方致远看着照片,笑:“那时候,你们俩整天黏在一块,分都分不开。”

    “可不是么,你们俩约会我还总还跟着,我不光自己跟着,还带着徐子文,我们四个……”安汶再也说不下去了。

    “抱歉,安汶,我不该让你想起过去。”

    “是我们,我们都不应该再想过去。”

    “可不是么,人应该往前看。”方致远说完,推门而去。

    下午,方致远本来和李成约好在他公司见面的,不想李成临时改了地点,约在了一个茶楼。

    方致远走进茶楼包厢时,浓重的烟味呛得他直咳嗽。烟雾里,李成朝方致远招手。这李成原来是陆泽西的朋友,除了经营的外贸公司,他还在做小额贷款。有一次方致远的同事遇到点要用钱救急的事,陆泽西跟他推荐的李成,办事倒是可靠,利息也给打了折扣。方致远既给同事解决了麻烦,李成呢,也感谢他给自己介绍业务,皆大欢喜得很。

    自从老巴的那个单身趴后,方致远就再没和李成见过面。这次见面,是方致远主动提出的,不过,聪明如李成,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他只是纳闷,如果是方致远自己要用钱,大可问陆泽西借,何必来找他呢?

    这些天,方致远左思右想,看中了一个餐营业油烟净化设备的项目,启动资金至少要30万。家里的钱都在周宁静手里,凑一凑,估计能拿出30万,可他没法跟她开口。一是辞职的事她还不知道,再一个,这钱是留着买学区房的,她肯定不愿意。

    他也不是没想过问陆泽西借,但朋友之间,最忌讳有金钱往来。况且他也抹不开这个脸面,他和周宁静不是没有这笔钱,要是开口借钱,又怕被几个哥们小瞧——怎么,你方致远在家里就这么没地位啊?

    于是,他想到了李成。

    李成倒也痛快,听方致远说明了来意,先是邀请方致远到自己的外贸公司,见方致远没什么兴趣,才又说回借钱这事。李成一口答应,钱自然有,利息到时候再说,肯定比外面低,随用随借,让方致远放手去干。

    “这事,先别告诉老陆。我也只是先到你这咨询一下,借不借,还另说的。”方致远补充。

    “知道!”李成答应得爽快。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来,喝茶!”李成一笑。

    钱的事,心里有了底,方致远的眉头才略略舒展开来。接下来,就是去省城的厂家实地考察和做前期市场调查了。不过周宁静人在北京,家里一老一小不能不管,去省城的事,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想办法了。到时候就说去省城开会,她应该不会起疑。等项目落地,一切井然有序了,再把事情的始末逐一告知,她会理解的。他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过了几天,3班的微信群里,周冲发出了邀约,邀请众人周末到他的农家乐玩,吃住他全包了。陆泽西第一个跳出来响应,付丽丽和安汶紧跟其后,别的同学倒是回应寥寥。周冲便又打电话给陆泽西,让他把方致远、老巴、明杭、毛峻都叫上。

    陆泽西只说毛峻陪老婆去旅行了,其他几个,应该问题不大。

    “对了,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周冲在手机那头,热情满满。

    女朋友,这三个字眼在陆泽西心里翻腾了几圈。要不是和林子萱分手了,他百无聊赖,才不会去参加这种有些无聊的同学聚会呢。

    陆泽西喝了口浓茶,又想起潘瑜的事。他孤家寡人一个,倒不在乎什么香艳视频,怕只怕潘瑜因为这个被田凯拿住了。他不是没联系过潘瑜,可是她的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想来,她之前用来和他联系的那个手机号,只是备用的。

    助理墨墨推门而入。

    陆泽西抬头:“怎么又不敲门!”

    “老齐下个月要过来。”墨墨看着陆泽西。

    老齐的医院大股东,每隔三五个月,他就会来一次冇城,陆泽西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

    墨墨迟疑了一下:“他要带hl的人过来,当然,不仅仅是考察那么简单。”

    陆泽西缓缓站起,和墨墨对视,两人眼神里,都有些复杂。

    这些年,陆泽西的女朋友常换常新,眼前的女助理却从没换过。墨墨就是老齐推荐过来的,一开始有那么点充当眼线的意味。时间久了,他发现墨墨这姑娘还不错,为人仗义,看问题也还算客观,而且帮了他不少忙。

    李成总爱调侃陆泽西,问他怎么不直接把墨墨发展成女朋友。陆泽西只是一笑,助理就是助理,工作上已经够亲密,就不要再和生活有瓜葛了。

    再者,墨墨不管是长相还是个性,和潘瑜实在相去甚远。在他眼里,墨墨是中性的。这个女人似乎永远穿着一身黑西装,加上老爱戴一副黑框眼镜,还有些毒舌,确实没什么女人味。

    “hl的人要来?”陆泽西似乎还想确认一遍。

    hl是韩国一家健康医疗集团,它的主营业务包括医美、医院渠道化妆品、干细胞、健康检测、培训等。

    墨墨点头:“你也知道,上个月,hl刚和盛美整形签了协议,说是成立合资公司,可谁都知道,hl这是直接把盛美给吃了,连渣都没剩。”

    “老齐他想把医院给卖了?”

    墨墨不说话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最可耻也最下流
    6年前,潘瑜离去,一无所有的陆泽西用手里仅剩的存款,开了家私人微整形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并无相关证照,就是一个黑作坊。靠着半吊子医学知识和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他的工作室很快就小有名声。随之而来的除了他渴求已久的金钱,还有卫生局的封条。迎接他的,不但是高额罚款,他还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当时出手替陆泽西解决这些麻烦的,正是老齐。要知道,陆泽西根本不认识老齐。但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知道把他捞出来还能确保他接下来无虞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

    果然,老齐开出了条件,他要和陆泽西合作开一家整形医院。陆泽西一分钱都不用出,老齐给他10%的干股,外加丰厚的薪水。这算是什么条件?对陆泽西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陆泽西越想越糊涂,他甚至觉得有些害怕。可是除了签下老齐给的协议,他似乎没有退路,也没有前路。当他看到医院的法人是自己时,似乎明白了老齐的用意。对老齐来说,不过是想找一个替他管理医院,维持正常运营,要是这个人,在关键时刻,还能充当替罪羊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钱,老齐照挣不误,但责任和义务,将由陆泽西来承担。

    整形这一行,风险有多大,陆泽西非常清楚。所以这些年,他在生活上虽然不羁,可在工作上一直谨小慎微。医院上下都非常清楚,西亚整形能有今天,和陆泽西的付出密不可分。6年了,在陆泽西的管理下,医院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医疗事故。仅有的几起的小事故,也都是他出面协调解决的,从来没有给老齐惹过一点麻烦。

    对西亚,陆泽西已经有了感情。这一点,老齐不是不知道。可如今,老齐要带着韩国hl集团的人来冇城,他到底想干嘛呢?他要卖了西亚?那陆泽西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呢?到时候,老齐又将置他于何地呢?

    接下来几天,陆泽西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到了周五,他想起周冲的邀约,便抓起手机,开始给方致远他们打电话。方致远这边,周末丈母娘要回去照顾老丈人,孩子由他带。他本来也想带周子出去玩玩,一口就答应了。

    明杭的父亲明远做完第一阶段的化疗,身体还是虚弱,明杭本想退掉聚会。但是明远得知儿子有同学聚会,非要让他参加。

    “去吧,去会会同学,也好让他们给你介绍对象!”明远说。

    明杭只得应下。

    老巴是答应童安安要给她拍照片的,正犹豫呢,童安安一听说是去农家乐,很是兴奋。

    “我们可以带上衣服,去农家乐拍啊。”这姑娘手舞足蹈的。

    “我又没说要带你去。”

    “那我不管。”

    到第二天,方致远开车来接老巴,童安安背着相机,拎着一大袋衣服就先坐了上去。老巴实在拿她没办法,她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

    陆泽西去接的明杭,明杭一上车,拉开后座,发现区一美也在,他有些诧异。

    区一美笑着:“我看老陆发的朋友圈,说你们今天有活动,我正愁周末没安排呢,就死皮赖脸跟来了。”

    区一美今天穿得特别休闲,要不看她正脸,还真以为她才27、8岁。

    明杭只是微笑。

    陆泽西接嘴道:“一美姐能来,我们这同学会才有意思呢。”

    明杭想关上后座的门,去坐副驾驶,可转念一想,他这样一弄,会让大家都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

    周冲的农家乐在冇城的东郊,紧挨着冇江中游,背后又是冇山,可谓依山傍水。早几年,他正好赶上冇城大力发展旅游产业,便辞了体制内的工作,在冇山脚下的自家门口开起了农家乐。一开始生意确实不错,但近年周边的农家乐是越来越多了,竞争激烈,能收支平衡就不错了。

    虽则前路漫漫,偶尔还有举步维艰的无力感,但高中时代默默无闻的周冲,还是很想在老同学面前显摆显摆。为了这次聚会,他还退掉了两桌客人。别的先不说,他这里嘛,好饭好菜、好酒好茶还是供得起的。

    “客房都检查过了吗,床单被套全都换一遍啊!”周冲刚检查完后厨的肉菜,走至餐厅,一眼看到了妻子季岚。

    季岚一脸不悦:“不就是几个老同学吗,至于吗,连生意都不做了!”

    “你懂什么!哎,你怎么就穿这样?”

    只见季岚就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确实没有半点老板娘的样子。

    季岚撇嘴:“那我是不是得现去买件貂皮大衣穿着?还是跟你似的,挂一根半斤重的金链子?”

    “你看你,怎么老走极端啊!我这些老同学第一次到咱们这,你总得穿得隆重点、正式点吧?”

    “穷显摆什么啊,有意思吗?”季岚说完扭头就走。

    等方致远他们赶到农家乐,周冲两口子站门口迎接的时候,她还是穿着那件格子衬衫。自从周冲从事业单位辞职,还留在原单位的她就老大的不乐意,总觉得他变得满身铜臭。也就是近来生意惨淡,他辞退了几个服务员,而身为妻子,她实在不能不管,这才每个周末过来帮忙。

    在季岚看来,丈夫为了搞同学聚会推掉两桌客人,说起来是什么重情重义,其实就是为了穷显摆。但场面上,总还是要让他过得去,给他点面子,当着他那些老同学的面,她倒还算热情好客。怎么办,来都来了,总要招待吧?

    这边方致远、老巴和童安安刚坐定,陆泽西、明杭和区一美就到了。午饭时间,付丽丽带着司机小米出现了,然后,安汶和柏橙也到了。

    柏橙会来,方致远是有些意外的。

    除了还在后厨帮忙的季岚,这一桌子的5个女人,童安安、区一美、付丽丽、安汶和柏橙,此刻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童安安是个自来熟,什么话题都能接。说到忘形处,还要回方致远车上拿她那堆衣服,准备推销给在座的姐姐们。她哪知道,坐在她身边的这些姐姐,谁也不会穿她卖的那些爆款和网红同款啊。

    区一美就更夸张了,很快就加了一圈微信。本来嘛,她开广告公司的,应该对一身名牌的女老板付丽丽殷勤有加才是,她反而和安汶、柏橙熟络起来,宛如认识了十几年般,妹妹长妹妹短起来。

    方致远和柏橙的座位中间隔着个付丽丽,两人只是简单寒暄。方致远偶尔打量柏橙,见她神情淡淡,似乎早已忘记那晚在她办公室,两人谈论过的那朵“罂粟花”。这样也好,他就怕两人见了面会尴尬。

    午饭很是丰盛,现杀的土鸡,一只清炖、一只白切,自家鱼塘的白鲢,一鱼三吃,鱼头煲了豆腐汤、中段切片水煮、尾部油炸,另有烤羊腿、羊杂碎、红烧的土猪肉等等,还有几样据说是空运过来的海鲜,也都不错。新鲜的菜蔬和点心都是后上的,点心里一道酒酿圆子算是周冲这里的招牌菜。拿出来的白酒和葡萄酒也是自酿,口感纯正。

    和柏橙的菲斯特不一样,周冲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原生态,透着那么股子新鲜的质朴。众人一边吃,一边回味着高中时代的种种,一团和乐。

    趁着陆泽西去上洗手间,明杭跟了过去,直接把他堵洗手间门口了。

    陆泽西开着玩笑:“干嘛呢,大家都是兄弟,你不会是打我的主意吧?明杭,我跟你说啊,我取向正常……”

    “去你的!我问你,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谁啊?”陆泽西想了一下,乐了,“区一美?哈哈,什么情况,她不会对你……”

    “老陆,你给我找的这工作,我很满意,也很感激,可一美姐这个人,她怎么让我觉得心里发慌呢?”

    陆泽西皱眉:“玩笑归玩笑,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啊,确实有这么一毛病,就喜欢年轻的、长相斯文的男人。你也是啊,都30多岁的人了,再说了,你在北京那么多年,总见过些世面吧?哦,这就把你给难住了?”

    “首先,她是我的老板,我不想和她有太多私交。还有,她已婚有老公,就冲这个,我也得和她保持距离。”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女朋友了,你啊,完完全全的不解风情。”

    “老陆,要都像你这样才叫解风情,那我宁可不要。”

    “咳,你怎么还和我扛上了!”

    “我不管,反正这事你得帮我解决。”

    “不是,我怎么解决啊?你只要保持立场,她还能生扑你不成?”

    明杭不说话了。

    陆泽西拍拍明杭的肩膀,继续说道:“区一美是真欣赏你的才华,我把你介绍到她那,也不是为了拉皮条……”

    “你这话可真够难听的。”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

    “老陆,我回冇城,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就是想待在父母身边,特别是我爸,他的身体……”明杭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我以前呢,总想为自己活着,可我爸这么一病,我也想明白了,人不能只为自己。工作的事,我谢谢你,真的。可一美姐她实在太热情了,我总觉得……老陆,我和你不一样,我……”

    “得,得,你们啊,一个个全是正能量,全是正人君子,我呢,最可耻也最下流!”

    “我不是这意思!”

    “这工作,你要不想干,没人强迫你!”陆泽西说完扭头就走。
章节目录 第35章行李箱里的睡裙
    陆泽西这些天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看明杭那样,更觉得可气。自己好心帮他,还落得一身不是了,没这道理。

    从洗手间出来,陆泽西饶到餐厅后面的鱼塘。

    时值初夏,新绿的荷叶在塘上铺开,正午的阳光又洒在叶面上,很有一番风味。但他哪有心思欣赏,摸摸裤兜,想抽根烟,却发现兜内空空如也。四下张望,在鱼塘对面看到个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藕荷色的套装,是农家乐女服务员的打扮,正打着电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那远远看去,她的神态和肢体语言倒有些像林子萱。一样的年轻,连媚态都有几分神似。

    陆泽西难免看得有些入神,于是想起了林子萱,他甚至有些怀疑这种想念。

    “老陆!”是明杭的声音。

    陆泽西没回头:“我这几天有些上火,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明杭点了两支烟,递给陆泽西一支:“怎么了?”

    “医院的事,还有……”陆泽西苦笑,“我和林子萱分手了。”

    “自从你和潘瑜离婚,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就这个林子萱,跟你时间最长,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

    “我要说我和她分手,就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你信吗?”

    明杭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

    “是,我单身狗,活该什么都不懂。”

    “你看你又来了。行啦,不说这些了,回去吃饭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抽完这支烟吧。”明杭晃着手里的半截烟。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啊?你还说抽烟既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也不能真的缓解压力。”

    “可是,不抽烟……它同样解决不了问题。老陆,你有没有发现,20岁之前,问题是一个个来的,现在呢,问题是一堆接着一堆……”

    “别想太多。且得活着呢,后面的日子啊……”陆泽西把烟头扔到脚底,“长着。”

    两人一起回到餐厅,明杭举了杯:“老陆,咱俩走一个。”

    陆泽西顿了顿,也举起了杯子。

    两人轻轻碰杯。

    “你们俩喝上了?好!不过啊,你们俩喝的这一杯总得有个说头吧?”周冲笑道。

    “为了世界和平!”陆泽西道。

    明杭一笑:“对,为了世界和平。”

    方致远举杯站起来:“来,我赞助!”

    闷不吭声的老巴也站了起来。

    “你们四个啊确实应该好好喝一杯!可惜今天毛峻不在这。我记得啊,当年你们五个是最要好的!来,季岚,给他们几个倒酒!”周冲道。

    季岚刚从后厨过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忙得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敷在脸上的那层薄粉都掉光了。她听到周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呼来喝去,心里已是万分不爽。但她还是强忍了,拿过一旁的酒瓶,给方致远等人斟酒。

    几个男人喝毕,安汶也徐徐站起:“那我们几个女同学也来一杯?”

    柏橙、付丽丽先后举杯站起,童安安也站了起来:“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哦,相逢就是缘,也算我一个呗!”

    “小妹妹这句话说得有道理,相逢就是缘!”区一美也站起来凑热闹。

    如是这般,酒杯飞来飞去的,碰了好几圈,该碰杯的全都碰了。

    周冲突然想起什么:“哎,你们说,这柏橙和方致远,他们俩是不是也该碰上一杯?”

    短暂的沉默。

    柏橙落落大方:“来,方致远,那咱们俩来一杯。”

    众人看向方致远。

    方致远看到柏橙这样,也不能再往后躲了,便也举杯。

    “让我想想啊,这一杯是为了什么呢?”周冲托腮,“对了,为了初恋!为了那段美好的回忆!”

    “周冲!”季岚推了丈夫一把,“我看你真是喝多了。”

    “这有什么,我说得不对吗?他们俩确实谈过恋爱嘛。”周冲已有醉意。

    安汶笑道:“不是有首老歌吗,《跟往事干杯》,你们俩呐,也是时候跟往事干杯了。”

    “哎,安汶,你这话我不同意啊,怎么就跟往事干杯了,往事啊,是最美的,不能忘!”周冲说完,又喝了一大杯。

    “对,往事……是最美的。”柏橙主动碰了一下方致远的杯子,微微一笑。

    “柏橙,希望你早日成家……”方致远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

    “借你吉言。”柏橙一饮而尽,缓缓坐下。

    饭后,季岚领着众人去各自房间午睡。童安安没有午睡的习惯,拉着老巴给她拍照。老巴被磨得没办法,只得依言。

    童安安的网店有一批夏装要上新,她跟变戏法似的,衣服是换了一套又一套,摆着各种高难度pose,老巴举相机的手都酸了。

    方致远也没睡着,正站着窗户往外看呢。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童安安穿着露脐背心和热裤,摆着撩人的pose。她还不时过去看看相机里的照片,一旦她靠过来了,老巴便拼命往边上躲,这情形,着实让人想笑。

    敲门声,方致远纳闷。

    “致远,你休息了吗?”是付丽丽。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开了房门。

    付丽丽先往里打量了一下:“没打扰你吧?”

    “没有,进来吧。”

    “不了,我啊,就是想给大家送点茶叶。呐,这是给你的。”

    付丽丽从纸袋里拿出一小筒包装精美的茶叶,递给方致远:“上好的龙井,有钱也买不到。”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接过:“谢谢了。”

    “客气什么啊,多少年老同学了。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过道那头,是曲一美的房间。此刻,陆泽西正在他房里,两人喝着付丽丽之前送来的茶叶。

    “你这同学什么来头啊?”区一美笑。

    “谁?付丽丽吗?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些年她在外头挣了不少钱,是近两年才回冇城发展的。”

    “车倒不错,就是……”区一美摇头,“穿一身假名牌,还拎一假包,怪有意思的。”

    “你眼睛真毒。”

    “我跟你说啊,你这同学,看着可不太靠谱,吃吃喝喝可以,合作,不行。”

    “别乱给人下定义,再说了,有钱人拎个假包很正常,那些来我医院打破尿酸的富婆,她们还经常买a货呢。”

    “女人的直觉,你啊,还别不信。”区一美喝了口茶,“对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行了啊,有事快说,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孤男寡女的,这躲在房间里干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呢。”

    “咱俩要真要干什么,还用等现在?”

    “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有情况?”

    “什么啊?”

    “你不会是看上明杭了吧,在这急着跟我撇清界限。”

    “我跟你本来就有不能跨越的鸿沟嘛,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呢,也不是你的菜。”

    “不是,一美,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对明杭,你……”

    “不行吗?”

    “一美,你听我说……”陆泽西给区一美续了茶水,“明杭呢,和咱们不一样。”

    “都是**凡胎的,有什么不一样?男男女女不就那点事吗?搞那么认真干嘛?”

    “你说对了,明杭啊,他就是这么个认真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单身到现在。”

    “那就更好了,他单着,我也单着……”

    “我的姐姐,你是单着吗?”

    “我那老公,有没有都一样,形同虚设。这些,你不知道啊?”

    “行,我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缺男朋友吗?”

    区一美大笑:“你什么意思啊?”

    陆泽西伸出一只手:“就我知道的,你的男朋友,得有这个数了吧?”

    “没那么多。”

    “你看,你不缺男朋友,而你的公司呢,缺一个像明杭这样的设计师。要是你和他之间真的怎么着了,他多认真一人啊,到最后给你弄一公私不分,合适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和医院里的姑娘谈恋爱,都先得给她们到别处安排一新工作吗?一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

    “明杭让你来的?”

    “哪能呢,我自己看出来的。就您老人家,那眼神,火辣辣的,我没瞎。”

    区一美站起来:“说完了?”

    “差不多了。”

    “那你走吧,我要午睡了。”

    “不是,我的姐姐啊,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少管我的事啊,你可够欠的。”区一美半开玩笑说的这话,一边说一边把陆泽西往外面推。

    关上房门,区一美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白色薄纱睡裙,蕾丝镶的边,很是魅惑。她拿起睡裙,往自己身上比,自言自语道:“好你个陆泽西,连我老公都管不了我,你还想管我啊。”
章节目录 第36章再抱我一次
    农家乐小花园的草地上,童安安还在摆pose。

    老巴按着快门,在镜头里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在他过往的岁月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海莉不是,他大学时短暂交往过的前女友也不是。

    童安安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大花蝴蝶,飞进老巴杂乱没头绪的生活。他不是没想过后续,如果不想,他就是真傻。可他又不敢想,怕想了,更傻。

    “愣着干嘛呢,快拍啊!”童安安叫嚷着。

    见老巴还在调镜头,便大踏步奔跑过来。她这么一跑,傲人的上围便上下晃动起来。本来穿得就少,是一件黑色背心,还是露脐的,老巴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

    “行不行啊,你到底?”童安安也一屁股坐下,“我这批货赶上上架呢,要晚了,可就全都砸手里了!我的房租、卡债……”

    老巴检查着相机,幸好没坏。

    童安安继续念叨着:“我就不该贪小便宜,雇你当我的摄影师。”

    “童安安,你这人讲不讲理,你雇我……我收你钱了?”

    “你还想收钱?巴有根,你过分了啊,我不答应过你吗,我管饭。”

    “你管饭……算了吧,我要指着你这口饭,不出一个月,我就得饿死。”

    童安安伸手,在老巴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老巴疼得叫出声来:“赶紧换衣服去,接着拍!”

    “这还差不多,拍好看点啊。”

    童安安蛰进边上的树丛,那里已经被她征用为临时更衣室。树枝动了几下,依稀可以看到藏在树丛里的她的那双大白腿。

    “拜托你注意点影响,这都快走光了!”老巴喊道。

    “你转过头,别看!”

    柏橙这正准备烧水泡茶,发现烧水壶是坏的,又不想麻烦服务员,便自己提溜着壶往外走。

    周冲的农家乐,总共三栋房子,一栋是自住的二层小楼,还有栋平房是厨房、餐厅。再一栋就是柏橙他们住的地方,这栋房子有四层,一二三层是客房,四层是棋牌室。柏橙住三层,这会儿正要往一层的服务台去。

    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处,隐隐听到季岚和周冲在说话。柏橙探头,只见周冲涨红了脸,靠在服务台,季岚站在他对面,一脸不悦。

    “客房不还空着一半吗,今天怎么就不能对外了?”是季岚。

    “我才是这的老板,怎么了,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做主?”

    “要不是老顾客给我打电话,说是要订三间房,我也不会跟你商量。”

    “我不差那三瓜两枣的!”

    “你这些老同学能来,我挺高兴的,可也不能因为他们,我们连生意都不做了吧?”

    “你小点声!”

    “周冲,你当初要辞职,要创业搞这农家乐,我谈不上支持,但也没反对,没拖你后腿没给你使绊!可是现在你看……不说挣钱,连收支平衡都够呛。家里的开销还得我来……”

    “少说几句会死啊!”

    “会死!这都半年了,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吗?”

    “这不是经济不景气,加上附近又开了那么多农家乐,生意没以前好做了吗?我也有挣钱的时候,头两年……”

    “头两年你是挣钱了,可钱去哪了?还不是又投在这来了?”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个没完。

    柏橙只得提溜着烧水壶,又折回楼上。到二楼了,看到方致远正从房间里出来。

    “你这是要下楼?”柏橙缓缓抬头,看向方致远。

    方致远点点头:“出去走走。”

    “别去了,”柏橙晃着手里的水壶,“楼下……”

    柏橙压低了声音:“季岚和周冲在吵架呢。我这水壶坏了,都没好意思下楼换。”

    “吵架?”方致远笑,“怕是周冲喝多了,撒酒疯呢吧。”

    柏橙只是笑笑,忽然道:“有热水吗?”

    “嗯?”

    “借我口热水,渴死我了。”

    方致远把柏橙请进屋,发现烧水壶里的水已经不热了,便重新接了水,在那烧着。柏橙站在门边等。

    “要不,你先坐一会儿吧。”

    柏橙点点头,走到靠窗的单人沙发旁,坐下。她穿着一件v领的白色中袖t恤,略略欠身调整坐姿的时候,胸前依稀可窥春光。方致远自觉靠后,挨着床沿坐了。

    柏橙拢拢披散在双肩的长发,这头本就黑亮的长发像是蒙上了一层光晕。中午的那几杯酒让她的两腮泛着胭色的潮红,加之化了淡妆,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柏橙的美,没有童安安的活力和娇俏,也不是安汶的洒脱和文艺,更不是付丽丽的贵气和区一美的成熟。12年前的柏橙,清秀、温婉,如今,除了她眼神里的坚毅,倒一时说不出她的特点。

    她坐在那里,表情淡淡然,当和他对视时,偶尔一笑。笑容拉长了她的眼角,显出几份温柔来。

    方致远努力不去看柏橙,掏出手机来,有一搭没一搭滑动着屏幕:“你刚才说,周冲他们俩吵起来了?”

    “你也这么八卦啊?”柏橙莞尔。

    “不会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同学吧?”

    “那倒不至于,就是周冲这农家乐好像生意不怎么样,两口子为生意上的事有了分歧。”

    方致远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口子吵吵嘴,也都正常。”

    “你和宁静,你们俩看着倒不像是会吵架的……”

    方致远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水开了。他起身,用热水烫了杯子,给柏橙泡了杯龙井。

    “付丽丽送的。”

    “我那也有呢,谢了。”柏橙接过茶杯。

    短暂的沉默。

    方致远想起什么:“柏橙,刚才我在饭桌上说的都是真心话。”

    “什么?”

    “我希望你早点找个归宿。”

    “找个男人,结婚,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归宿?”

    “柏橙,不管怎么样,婚姻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路。”

    “那么说,你结婚,也仅仅是因为你想走这条路?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宁静是个很不错的妻子。”

    “当然……”柏橙点头,“我……我祝福你。”

    “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没碰上合适的?”

    “你所谓的那种合适,我还真没遇见过……”柏橙似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行了,不聊这些了,对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方致远并不诧异:“我失业的事,安汶都跟你说了?”

    “你别多心,我只是想……从老同学的角度,或者从朋友的角度……”

    “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就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我打算自己干了。”

    “有项目吗?”

    “还在考察。”

    “致远,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只管开口。”

    方致远笑:“我自己能搞定。”

    柏橙晃了晃手里喝空的茶杯:“我该走了。”

    “我再给你续点水。”

    方致远拿来水壶,一个失手,水泼了柏橙一身。

    方致远慌得到处找纸巾,又拿毛巾过来,只见柏橙背对着他,正撩开自己的t恤,一截细白的腰肢就露在他的眼前。

    “是……是烫到肚子了吗?”方致远扭头,递过毛巾。

    “没事,我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水声。方致远有些坐立不安,拨了前台的电话,让他们找找烫伤膏。没想到,这烫伤膏是季岚亲自送上楼来的。

    “是柏橙,被热水给烫了……”方致远解释着,“她来我这喝茶。”

    季岚点头微笑:“这药膏你们先用着,有什么需要,你再给前台打电话就行。”

    方致远还想说点什么,人家已经转身离去,离开前,还细心地给他带上房门。

    隔着洗手间那扇门的缝隙,方致远把烫伤膏递了进去。

    “致远,你能进来一下吗?”

    “我……方便吗?”

    “我腰侧这边好像也烫到了,但我自己抹不了烫伤膏,我看不到……”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只见洗手间内,柏橙拉高t恤,腹部一片通红。

    柏橙一个侧转,腰间果然也有一小片皮肤被烫伤了。

    她把手里的烫伤膏递给方致远:“轻点擦,我怕疼。”

    方致远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挤了点药膏到手指上,俯身。除了药膏的味道,他还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应该是某种淡香水,有股子玫瑰花的味道。如果不凑近,是闻不到的。

    “疼……”方致远的手指碰到烫处时,柏橙往边上一个躲闪。

    “忍着点。”方致远一手扶住柏橙的腰,一手用药膏擦拭着伤口。

    这个情景,看起来多少有些暧昧。擦好药膏后,柏橙转过身来,两人都有些尴尬。

    柏橙的t恤还没放下,撩得很高,都露出白色文胸的边角了。方致远把药膏塞回她手里,想走出洗手间。

    “致远!”柏橙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起来,“致远,别走。”

    柏橙一把拉住方致远的手:“抱我一次,致远,最后一次。”
章节目录 第37章迷乱的夜晚
    12年前的那个夜晚,柏橙和方致远最后一次约会。

    两人前后脚走进电影院,票是柏橙买的,在末排。已经忘了看的是什么电影了,电影本身或许并不重要。

    末排就只有他们两个,柏橙把方致远带到靠角落的位置,拉着他的手坐下。当时的他,没有觉得她的举动有任何反常之处。

    柏橙依偎在方致远怀里,两人拉着手,谁也没心思看电影。他抑制着内心强烈的冲动,一手紧紧揽住她的细腰,柔软却又不失紧实的细腰。

    电影散场,柏橙提出去附近的人民公园走走。

    已快入夏,公园里还有不少人,两人并着肩,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柏橙也像此刻这样,忽然就拉住了方致远。

    “抱我,致远。”

    拥抱之后,是一个猝不及防的绵长的吻,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现在,柏橙正拉着方致远的手,她想要一个拥抱。

    方致远整个人僵在洗手间。狭小空间里,烫伤膏的味道混合着柏橙的香水味,向他袭来,他只觉得手足无措、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他本以为和她此生不复想见。关于她和他的青春年少,早已被他藏进内心的那一小格抽屉里,是周宁静替它上的锁。而今,柏橙出现了、回来了,她就站在他的背后,问他索要一个拥抱。

    他读过张爱玲的那段白红玫瑰,但他知道,柏橙既不是白月光也不是朱砂痣,周宁静也不是饭黏子和蚊子血。对他来说,他们是他的过去和现在。

    无法割舍、不能释怀的过去,必须面对、别无选择的现在。

    “柏橙,你该走了……”他的声音很轻,是无奈,“你本不该回来的。”

    背后一热,柏橙已经环抱住方致远。

    隔着他的薄衬衣,他甚至能感知她身体的温度。

    “小心你的烫伤,松手吧,柏橙。”

    柏橙带着哭腔:“致远,我不管……当年我是没得选,除了跟我妈去广州,我真的没得选……如果能够重来……”

    “都过去了。”方致远转身,想擦拭柏橙的泪水。

    柏橙一头埋进他的胸膛,更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耳边,是她的喘气声,一阵阵吹过他的耳垂。

    她的胸脯紧贴着他的,那一双柔软的手扣着他的后背,摩挲着,探索着。

    他一把将她按在墙上,直视着她。

    她眼里的热烈,和12年前他们分别那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他已经为人夫、为人父。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亲吻。想象中,应该有一次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他凑近了她的唇,已经快要触碰她的娇柔的唇。

    突然,他狠狠松开了她,夺门而出。

    “致远……”柏橙一边哭着,一边扶墙喊他。

    关门声。他已经走了。

    柏橙没有下楼吃晚饭,众人只知她烫伤,却不知道这其中原委。见她态度坚决,季岚便让服务员把饭菜送到她的房间。

    方致远怏怏的,无精打采。他的衬衫上,还残留着柏橙的香水味。这气味,让他充满自责和不安。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饭桌上,季岚和周冲的矛盾一触一发。在你来我往、无休无止的争执中,他们把彼此羞辱了个体无完肤。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冲的不太乐观财务状况,也知道了……他们夫妻已经分房近两年。

    最终,以周冲掀桌完结。季岚终于哭了,她是哭着跑出餐厅的。陆泽西等人留下收拾残局,方致远出去追季岚,付丽丽跟了上去。

    周冲坐在地上,借着那股子酒劲,也是痛哭:“我周冲的这点脸面算是丢尽了,在你们这些老同学面前……丢尽了……我只是不想按部就班,不想混吃等死,我想像个男人一样去打拼、去努力,我做错什么了……我请你们来,就是想叙叙旧,是,我也想装个逼,可这又有什么呢……可是她呢,她非要把我挂在脸上这最后一层皮给撕了……结婚那么多年,她还是不懂我……我心里难受……真的难受!”

    陆泽西拍着周冲的背,安汶叫服务员泡来蜂蜜水,给他灌下。

    老巴看着一边目瞪口呆的童安安:“别站着了,你回房去。”

    童安安看看漆黑的窗外,摇摇头。

    老巴没办法,只得领着童安安往外走:“我送你过去。”

    路上,童安安问个不停:“巴有根,婚姻真的那么可怕吗?”

    老巴没吱声。

    “可是……结了婚,彼此就是最亲密的人了,最亲密的人,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沟通呢?非要这么砸锅摔碗的?”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要有合适的对象,我早结婚了!”

    “婚姻……很复杂。”

    “复杂?要我说,再没有比谈恋爱更虐心的了,哦,跟我前男友那种渣男在一块,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婚姻……还能比这可怕?”

    老巴笑起来:“你这才经过多少风浪啊,还人间地狱呢。”

    “我呢,也没什么太多奢望,就想找个爱我的我爱的,简简单单过完这辈子。我们一起挣钱,一起养家,再生两个孩子……当然,还得存钱买房……”

    “你不能直接找一有房的?”

    “也对。不过,要是万一真的遇到自己喜欢的,我才不管他有房没房呢。”

    “你倒不拜金。”

    “拜啊,怎么不拜,可我靠自己!懂了吗?”

    老巴看向童安安,对这个姑娘,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吃饱了吗?”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问她。

    她摇摇头:“我刚准备夹那块最大的肘子,你那老同学就把桌子给掀了。”

    “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

    她笑了。

    方致远和付丽丽一直追到冇江边,才找到季岚。两人好一通劝,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季岚说晚上还要回城照顾孩子,要先走了。见她平静不少,这两人也就放心让她开车离去了。

    从停车场出来,方致远看着身边的付丽丽,突然响起她跟周冲提过的那个项目,便问了一句。

    付丽丽的眼里有了光,开始滔滔不绝:“简单来说,我们这是个旅游项目。致远,我问你,你都去过哪些国家?”

    方致远有些不好意思:“就去过一次韩国,还是公差。”

    “可以理解,你是大忙人。我们这个项目呢,叫f之旅。f,free,自由。意思就是啊,自由去旅行!只要有时间,我们就能够给会员提供最经济却最尊贵的服务!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景点不说,就说世界顶级旅游胜地,少说也有100个吧?这100个地方,只要你想去,我们就能给你设计出行方案,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只需要投入几百美元,就有机会走遍全球190多个国家!怎么样,想想都激动吧?”

    “丽丽,我还是没明白,这中间……我是说……”

    “我还没说完呢,咱们这个项目呢,不但能送你去全球旅行,还可以挣大钱!”

    方致远露出疑惑的表情。

    付丽丽笑:“你看,我啊,一说到项目就喋喋不休起来。这样,你要真有兴趣了解,空的时候吧,来我公司坐坐。你不是有我私人号码吗,你空了给我打个电话,我马上就让司机来接你。”

    “那倒不用。”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学,再说了,我啊……我是真的很需要你这种人才。真的恨不得你哪天失业了,我就能把你给收了!”

    方致远尴尬:“丽丽,我确实失业了。”

    付丽丽一愣,大笑起来:“真的啊?那太好了!这样,明天,就定在明天好吧?明天回城后,我就带你去我们公司看看。”

    “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我要不抓点紧,你这种人才还不分分钟被抢走?”

    两人又聊了些话,看着付丽丽满脸兴奋,有那么一瞬间,方致远都快相信自己是个百年一遇的人才了。

    安抚好周冲,这边众人也各自回房了。

    明杭刚洗好澡,准备入睡,忽然听到敲门声。隔着门洞,他看到了区一美。

    这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他正纠结,她已经在叫他了:“明杭,你在房间吗?”

    “哦,哦,我在,你等会儿。”

    明杭穿上睡衣,这才开了门。

    果然,区一美有备而来。她的短风衣下,依稀可见白色睡裙的裙摆,脚上一双露趾拖鞋,白皙的小腿绷得直直的。

    她走进门来,也不客气,挨着床边就坐下了:“你前几天做的那个设计图啊,客户又有新的想法了,怎么样,我们俩聊聊?”

    “这都挺晚的了,要不,明天吧?”

    “别明天了,就今天吧,就现在。”

    “那……那行吧,我先把电脑找出来,我的设计图都在电脑里……”

    明杭翻找出笔记本电脑,正要打开文档,忽然,只觉得双腿一阵温热,区一美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胸部紧贴着他的下巴。

    “明杭,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吧……”
章节目录 第38章开放式婚姻
    离开北京的前夜,原公司的人给明杭送行,他和同事米娜有过那么一次突如其来。从这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女人。

    他和米娜偶尔也会联系,可当晚的激情和忘情,他们再没谈起过。他深知***的规则,尽管他并不深谙此道。他曾告诉自己,类似米娜这种“朋友”,只能有一个,米娜是最后一个。而不经过大脑,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举动,也只发生到这次为止。

    对感情,明杭有着自己的洁癖。

    陆泽西他们几个总说明杭没有谈过恋爱,其实,大学毕业后不久,他谈过这么一次。对象是他的大学同学小雅,一个野心勃勃、浑身上下充满了能量的女孩。两人短暂同居过一段时间,明杭不是没有想过要和小雅谈婚论嫁。可是对小雅来说,更重要的并不是和明杭长相厮守,她要的是在北京扎根。

    扎根、开花、结果。小雅这样描述她的未来规划。

    没过多久,小雅就认识了那么一个能帮她实现规划的男人。

    她要的,明杭给不了,最起码,他暂时给不了。而她,似乎也没有耐心,也并不打算给他机会。除了让她走,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和小雅分手后,明杭再也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米娜自然是不算的。

    此刻,区一美坐在明杭腿上,双手紧扣着他的脖子。

    不可否认,区一美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尽管全身的丰润是后天加工的,但岁月和历练让她的眼里写满了故事。只是,明杭不想知道那些故事。

    也许,可以就势发生些什么,她也不像是会纠缠不休的女人。她不过是无聊解闷,不过是拿他当消遣。可就是这样,明杭才觉得,这事多少有些恶心。

    “难道你不想吗?”区一美俯在明杭耳边。

    他想,他很想。没带脑子的话,他早就应该推倒她了。

    “一美姐,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明杭强忍着冲动,掰开区一美的手。

    区一美松开手,那双手却没有离开明杭的身体,而是沿着他的脖子一直往下,游走到腰际,继续探索。区一美在明杭的两腿之间,似乎找到了她要的答案。

    “你明明很想要我,不是吗?”她的声音充满魅惑。

    她拿起明杭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胸脯上。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

    区一美一惊,从明杭腿上站起,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明杭扭头,看到了方致远。

    穿着睡衣的方致远,拿着个洗簌包:“还以为你睡了呢,就没敲门。”

    “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也是醉了,晚饭的时候我不跟你说过吗,我房里热水器坏了,来你这洗澡。这备用房卡还是你给我的呢?”方致远说着,看向区一美,“那么晚还聊工作,你这老板可够黄世仁的!”

    区一美不自然地笑了笑:“明杭,那我们明天再聊。”

    明杭点点头。

    其实,明杭房间的备用房卡是陆泽西问服务台拿的,又转手交给了方致远。陆泽西似乎早就料到区一美会出大招,让方致远找机会帮明杭解围。

    区一美走后不久,陆泽西和老巴也到了明杭房间。

    四个男人坐在一起,喝着陆泽西带来的红酒,打起双扣来。

    “区一美不是笨蛋,这么一来,她也知道你的想法了,往后呢,她多少也会收敛些,”陆泽西笑道,“这位姐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说她可恶呢,也不是,说她可怜吧,又全是她自己作的……”

    “她不是有老公吗?”老巴出了一对3。

    陆泽西直接扔出来一对2:“大你!”

    和陆泽西同家的方致远差点急眼:“人出对3,你直接扔一对2,猪搭档!”

    “这叫气势,你懂什么!”陆泽西翻着白眼。

    “4个8!”明杭直接甩出一副炸弹。

    老巴扶额:“还能不能好好打牌了!”

    “他不是要气势吗,我就给他气势!”

    陆泽西转对方致远:“瞧见没,我这就把他的炸弹给骗出来了。”

    “狡诈!”明杭摇头。

    “小人!”老巴直接把牌给撂了,“哎,我问你呢,区一美她老公,他就不管她?”

    陆泽西顿了顿:“openmarriage,听说过吗?”

    “开放式婚姻?”老巴问道。

    “对,说白了,他们俩就是开放式婚姻。区一美那老公呢,也是个生意人,比她大几岁,常年在国外,所以呢,他们基本就处于分居状态了。她知道老公在国外不缺女朋友,她老公呢,也知道区一美不会闲着。这事一开始还没挑明的,直到前年,他老公带着女朋友回来,要和她离婚。区一美肯定不同意啊,吵了也闹了,两人这才有的约定,婚呢,这辈子都不会离,也允许各自继续精彩。只是呢,逢年过节,比如春节什么的,她老公是一定会回来陪老人孩子团圆的,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场合,人还表现得挺恩爱,这么一来吧,两个人关系倒也融洽了。对了,他们还拟了份书面协议,不管怎么花天酒地,这家产一定要留给孩子。”

    方致远摇头:“也真够活久见的。”

    “这婚姻制度,本来就不合理……”陆泽西继续说着。

    “得了啊,人明杭还没结过婚呢,你少灌输你那些消极理论。”方致远打断陆泽西的话。

    陆泽西戏谑道:“是是是,现在就你方致远婚姻美满,美得都快满出来了。”

    “明杭你别听老陆胡说八道,这婚姻也不是不好,就是我和老陆吧,我们俩都没碰到合适的对象。就拿我来说吧,我和海莉是相亲认识的,我们俩没感情基础……”老巴转对明杭,“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所以吧,我们俩一碰到个什么事,就容易鸡飞狗跳。离婚,对我和海莉来说,都是解脱。至于老陆,那是因为潘瑜她……”

    “哎,哎,别往我身上扯!”陆泽西不满起来,转而对方致远,“对了,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幸福美满,来,给明杭传授点经验。”

    “我哪有什么经验……”方致远笑,“婚姻嘛,就是你让我一步,我也让你一步。”

    老巴突然想起什么:“不是我八卦啊,致远,听说柏橙是在你房里烫伤的?这什么情况啊?你说要是你家周宁静知道这事,还不得拷问你?”

    “就是个意外!不是,谁那么多嘴!”

    “安安告诉我的。”

    “嗬,还安安呢,怎么,你和她,你们俩有新进展?”陆泽西拍了老巴肩膀一下。

    “把你这脏手拿开,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哦,我叫她一声安安,我就得先和人有什么?”

    “这姑娘不错,要身材有身材,那小腰……颜值也高啊,最重要的是,人还比你年轻,基础条件比你好太多了。你要真能和她成了,倒好了!”

    “我一离异二手男,她能看上我?”

    “我看倒未必,童安安对你挺上心的。要不怎么非要跟你来这呢?”

    “那是她无聊。”

    “又一个不解风情的,没劲。”

    “就你解风情!那我问你,林子萱也年轻漂亮啊,你怎么和她没成呢?人挺好一姑娘,跟你时间也长了,你给人一交待,也是合情合理的。”

    “老巴,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明杭插嘴:“老陆,老巴这话我举双手赞成。”

    “你们呐,还是不懂我……”陆泽西举起酒杯,“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哦,说到柏橙了,致远,柏橙怎么会在你房间呢?”

    “这话题转的,可真够生硬的。她房间里的烧水壶坏了,她……”方致远笑起来,“我有必要跟你们解释这事吗?”

    “你们俩就这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别的什么都没干?”

    “就是喝了杯茶!”方致远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心虚了吧?”

    “真的什么都没干!”

    “那我问你,要是人柏橙跟区一美似的,也玩生扑,你挡得住吗?”

    方致远没说话。

    陆泽西睁大眼睛:“她真的生扑你了?”

    老巴和明杭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方致远叹了口气:“也没那么夸张。”

    “明白了,这柏橙心里是真的还有你。”

    “别说了……”方致远喝干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没有的,都已经错过了。人哪能事事如意啊,就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挺满意的,真的。这么多年,宁静对我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们几个还能不知道吗?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那我也太混蛋了!我承认,我还没有忘记柏橙,但是,我也得继续自己的生活……”

    明杭举杯:“我敬几位过来人一杯,听你们这么一说吧,我算是明白了,我啊,还是单着好。”

    老巴笑:“别,你要真因为这个就单着了,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单着怎么了,单着挺好!”陆泽西给自己倒满了酒,“怎么活都是一辈子,爷高兴就好!”
章节目录 第39章不雅视频风波
    北京。

    晚间的培训课程刚结束,周宁静正往房间走。

    她一边滑动着手机,一边皱眉。

    农家乐的同学聚会,方致远自然是跟他报备过的。本来他想带孩子一起去的,可周宁静觉得孩子还小,有个哭闹倒要让方致远不自在了,再说了,孩子抵抗力有些弱,刚回城,在适应期,还是减少外出为宜,便让孩子外婆带回家了。

    这倒好,同学群里,他们发的照片,居然柏橙也在。早知道这样,应该让方致远带上孩子的。周宁静隐隐有些懊悔,却没法去质问方致远。本来嘛,既然是同学聚会,她柏橙也是同学,她的来去是她的自由,岂是方致远能够控制的?

    手机再一滑,有方致远给她的留言:没想到人还到得挺齐,安汶柏橙她们都来了。

    周宁静一笑,略感心安,最起码,他还有个报备。

    她一路快走到房间门口了,只见房门口站着个人,是mike。

    mike晃着手里的餐盒:“给你带的夜宵。”

    周宁静点点头,报以微笑。

    他把餐盒递到周宁静手里,转身就走。

    看着mike的背影,周宁静知道,她的隐忍奏效了。

    这些天,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mike确实非礼过自己,但她只对mike如前,保持着恰当的距离。mike倒比过去尊重她了,她没主动提出,便给她引荐了不少总公司的高层。

    回到房间,周宁静打开餐盒,是几只生煎包。生煎包还是温热的,一口咬下去,是浓淡适宜的汤汁。她从房间的小冰箱里,取了牛奶,想了想,又换成啤酒。

    紧绷着神经,撑了这么多天,此时片刻的放松实属来之不易。她本想给方致远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却又作罢。算了吧,生活已经够辛苦,他们俩都需要放松。

    方致远这边,陆泽西带来的两瓶红酒已经见底,四个男人东倒西歪睡在一起。老巴和明杭已经鼾声四起,陆泽西一个翻身,看到方致远在把玩手机。

    “干嘛呢?还不睡?”

    方致远笑:“睡不着。”

    “你那个项目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暂时还不用。”

    “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啊,现在呢,我还能帮你,这往后……我还不定会怎么样。”

    “怎么了?”方致远从床上起来,看向陆泽西。

    陆泽西也睡不着了,爬起坐到沙发上:“致远,我……我也遇到点事。”

    “你倒是说啊。”

    “我那医院的大股东老齐,他想卖掉医院。你也知道医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要是卖了医院,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医院不是经营得挺好吗,不至于。”

    “我也纳闷呢。你说这老齐,上个月我们开视频会议的时候,还让我做下半年规划呢。”

    “你是不是……我就这么随口一问啊,老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陆泽西凝神:“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个,我也是刚知道。要说谁有能力暗地里搞这种小动作,也只有他了……”

    “到底是谁啊?”

    “田凯。”

    “田凯……潘瑜的老公?”

    “对。”

    “这潘瑜都和你离婚了,你们俩能有什么梁子,你不会是个潘瑜……你们俩又好上了吧?”

    “我和潘瑜……”陆泽西压低声音,“在她和田凯结婚前的那个晚上,我们……”

    方致远摇头:“刚好让他给逮着了?”

    “不,潘瑜拍了个视频,那种视频。”

    “这不是有病吗,你们俩!可这视频……这都多少年了……田凯这是干嘛,秋后算账?”

    “现在潘瑜想和田凯离婚,要孩子的抚养权,田凯拿这视频要挟她呢……”陆泽西忽然一个激灵,“你赶紧拿手机查查,查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

    “你自己不有手机吗?”

    “充电呢!”陆泽西一边说,一边抢过方致远的手机。

    陆泽西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当看到中国区新任负责人的时候,他愣住了。

    方致远看了一眼手机,纳闷:“田蕾……这是?”

    “田凯的姐姐。可以啊,这小子,跟我玩儿阴的,不正面交锋,甚至犯不着他自己出手,搬他姐姐出来ko我!”

    “你也别急,事情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复杂。要不然,你去找找田凯,跟他解释一下。”

    “跟他解释?怎么解释?不好意思,在你的婚礼前夜,我睡了你的新娘?”

    “咱俩来捋捋啊,你看,这事发生在几年前,就算他和潘瑜现在闹离婚,他拿视频要挟潘瑜还说得过去,可他找你算这笔账,是不是有点晚了?”

    陆泽西皱眉:“难道他知道潘瑜来找过你?”

    “潘瑜找你?”

    “是,潘瑜来找过我,带着一身伤,就是那小子干的,这个人渣!”

    “你和潘瑜没有发生什么吧?”

    陆泽西摇头:“我没你想得那么混蛋!”

    “那还是说不通啊……”

    “你说他把我往绝路上逼,是不是想让潘瑜没有退路?”

    “怎么说?”

    “你想啊,潘瑜要真净身出户了,以潘瑜的性格,是不是会来找我?我要是连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帮她?”

    “这也太狠辣了吧?”

    “他这是不给潘瑜留活路……”陆泽西脸上充满了忧虑,“不行,我得想辙。”

    陆泽西说完,站起来要走。

    “老陆,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城。”

    “现在?”

    “对,现在,马上。我要回医院,我得想辙。”

    “那也不是现在啊,你这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陆泽西掏出车钥匙,往方致远手里一扔:“我这车,明天让老巴给我开回去。我叫个车。”

    “你别冲动……”

    “我不是冲动,致远,是时间,时间不等人!”陆泽西说着,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跑了几步,他忽然回头:“致远,这些事,先别跟他们几个说,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

    “我知道,我陪你下去等车。”

    直到陆泽西上了车,方致远才折回。

    经过农家乐的小花园,他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的柏橙。

    柏橙已经换了件宽松的黑色衬衣,独自坐着,正玩着手机。

    方致远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柏橙一眼就看到了他。

    柏橙笑着站起:“老陆这是要回城?”

    “你都看到了?”

    “你们俩刚从这经过我就看到了,看老陆心急火燎的,我就没招呼你们。出什么事了?”

    “他……他那医院,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柏橙点点头。

    方致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现在不是有两个人了吗?”

    方致远有些尴尬。

    柏橙一笑:“致远,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应该……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我对我的行为感到很……很抱歉。”

    “别这么说,柏橙。”

    “致远,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柏橙指指长椅。

    方致远走近,挨着长椅坐下,柏橙便也坐下。

    两人隔着半人距离,挨着长椅的两头坐着。

    “这些年,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不是装可怜……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柏橙轻声细语。

    “你说。”

    “你知道我父母为什么会闹离婚吗?”

    方致远摇摇头。

    柏橙继续说道:“我妈生病了,抑郁症,情况很不好。因为这病,她变得幻听、疑神疑鬼,对生活失去信心,跟我爸的感情也就变得很糟糕。我当年离开冇城,是陪妈去广州治病……”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致远,当时我20岁不到,我想得很天真,总觉得我在你面前应该是美好的……哪怕我要离开你……我不愿意你知道这些,这些,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种……一种耻辱。因为我妈妈变成了一个疯子……”

    “柏橙,你应该告诉我的。”

    柏橙挤出一丝笑容:“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最起码,你不用独自承受这些……”

    “致远,我不需要你帮我承受什么,我们之间的那份美好,也经受不起这些。所以,我宁愿消失在你的生活里。这次回冇城,是因为母亲去世,而父亲年纪也大了,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原因,我在广州过得也并不顺遂。交过几个男朋友,可都无疾而终。上一段感情,对象是我工作的那个医院的医生,本已论及婚嫁,可是……”

    “医生?那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总觉得心里还有什么没放下,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刚好父亲来广州找我,要我回来帮他经营餐厅,我想,也许,是时候回来面对一切了,面对那个真正的自己,面对你……”

    “对不起,柏橙,我……”

    “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当年是我选择离开的。我……我下午的鲁莽,是情之所至,也是太过冲动,但我真的很想再抱抱你。我跟你自己说,最后一次,这之后,我将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方致远看向柏橙,他靠近她:“柏橙,如果是这样……”

    他顿了顿,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章节目录 第40章还需文火慢熬
    周冲酒醒,回想起他和季岚的争吵,季岚是如何不留情面,他又是如何掀翻饭桌,只觉得头脑发涨、懊悔不迭。他正躺在二楼的一间客房,地板上还有擦洗过的痕迹,想来,他肯定是吐了。本想在老同学们面前显摆一番,倒出了这么大的丑,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大发了。

    他走出客房,想去自己住的那栋小楼。一楼服务台,一个女服务员在打盹,看到老板出现了,才强打起精神。

    “老板娘呢?”周冲问她。

    “走了,回城了。”

    “我那些同学呢,都睡下了吧?”

    “好像都睡下了……”

    “什么叫好像?”

    “刚才有个女的往外走呢,我问了一句,她说出去透透气。还有两个男的,急匆匆走了……我刚才犯困,他们有没有回来,我没看到……”

    “我花钱雇你来这不是睡觉的!”

    “哦……”女服务生有些漫不经心。

    周冲更气了,却只能点到为止。这年头,长得周正的女服务员也不是那么好找了,但凡有点门路,哪有年轻女孩愿意干这个?他强压着怒气,只说了一两句“以后注意点”之类的话,便双手背到身后,大踏步往外走去。

    客房中心和他的小楼间隔得不算远,但要经过一个小花园。花园里,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让周冲止了步。

    周冲纳闷,会是谁呢?区一美和明杭?肯定是这俩人没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区一美对明杭有意思?不,不对,从人影上看,倒更像是……是柏橙和方致远!

    他正准备走,没想到,柏橙和方致远也看到了自己。

    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尴尬。

    柏橙愣在一边,方致远朝周冲走了过来。

    “你醒了?”方致远问道。

    “哦,我……我路过。不好意思啊,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冲听了这话,不免拿眼去看不远处的柏橙。

    柏橙淡定了许多,反而微笑着朝他们走来:“外面怪凉的,我先回房了。”

    等柏橙走远,方致远才说道:“周冲,你看……刚才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这话方致远就后悔了,他好像也犯不着跟周冲解释那么许多。只是,他有些害怕节外生枝。

    “我都理解。”周冲拍拍方致远的肩膀。

    话已经出口,方致远只得继续解释:“周冲,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同学,说实话啊,你们到底怎么样,我没兴趣,也没多想,真的要琢磨,我也得有这时间精力不是?你看啊,就这农家乐,这几栋房子,你现在看着还是我的,也许啊,你过几月再来,就不定是谁的了。”

    “你也别说这些话,还没到那一步。”倒变成方致远给周冲吃定心丸了。

    周冲摇头,无奈一笑,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了支给自己,看了方致远一眼,也抽了一支给他。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烟雾里,两个男人就站在小花园里,自顾自抽着烟,相对无言。

    直到抽完这烟,周冲才苦笑道:“致远,其实我刚辞职那年,真的可以用胸怀大志来形容,我恨不得自己变成第二个马云。那句话怎么说来这,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看看我现在,事业事业不顺遂,家里呢……季岚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她是一点体面都不打算给我留了……”

    “其实你就是自己多喝了两杯,怨不得人季岚。我们这些老同学,在你们这连吃带喝的,人没多说半句不是,反而热情接待。你这老婆,拿我们当上宾,就是因为她心里有你,她敬重你。晚饭的时候,难听话还是你先说的,话头是你挑的,对吧?你别不认!”

    “这倒是……”

    “两口子过日子嘛,相互理解一下。回头呢,你跟人认个错,以后凡事多和她商量商量。”

    周冲虽然点着头,心里却想,你方致远还在这教我经营婚姻呢,就你刚才干的那事,和前女友搂搂抱抱、不清不楚的,我周冲还看不上你这虚头巴脑的劲呢。什么模范夫妻,私底下,这个当丈夫的,还不是和别的女人乱来。反倒是周冲自己,对这种事不是没向往过,但也只是过过嘴瘾,看起来挺不正经,却连逢场作戏都没有过。

    因为和季岚吵架,出了丑,周冲本来心里挺堵得慌,可看到方致远和柏橙之后,他却有些释然了,妈的,谁还没个上不得台面的烂事?

    这么想着,周冲一脸轻松起来,便又和方致远随口聊了几句,这才各自散去。

    柏橙回房,躺倒在大床上,回味着方致远的拥抱。他的手虽然隔着她的衬衫,她却结结实实感受到了那两双大手掌的温暖。她摸着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12年前的种种,翻滚上心头,就好像她从没离开过他。她本想更进一步,但是,她也明白,还没到时候。就跟广州人炖靓汤一样,食材备好了,还得看火候,有的靓汤,就得用文火慢慢熬。熬着熬着,味道就出来了。

    至于现在,她还没有什么胜算——如果,这是一场属于她和周宁静之间的战争。

    敲门声。

    柏橙心里一阵雀跃,整理完头发,赶紧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安汶,柏橙脸上露出了几分失望。

    “柏橙,我想跟你谈谈。”安汶推门而入。

    “干嘛呢,一脸严肃的。”

    “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柏橙有些紧张。

    “我看到你刚回房,想着你还没睡,就过来啦。”

    柏橙笑了:“你有心事啊?”

    安汶坐下:“是刘易斯。”

    “知道,你那个编剧男友,他怎么了?”

    “他可能要去上海工作。”

    “他不是自由职业吗,在哪都行吧?干嘛非要去上海?”

    “刘易斯的一个朋友,在上海开了家影视公司,想让他过去帮忙。”

    “那也不是坏事,你可以跟他一起过去。”

    安汶看着柏橙:“你忘了,我有闹闹呢。闹闹现在虽然跟着程虹,那我毕竟是孩子亲妈。就这样,还一礼拜最多见一回呢,要真去了上海,我还怎么和孩子培养感情。”

    “那可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圣母心,折腾半天,抚养权还是没有拿回来。”

    “我说了,我那不是圣母心……不仅仅是圣母心,也是为闹闹好。你想啊,孩子跟程虹感情那么深,我冷不丁把他要回来,搞不好孩子以后长大了会有童年阴影。”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孩子,这可真够难的。”

    “我要是开口,刘易斯肯定会留下,但我不想这么做。”

    “你这可有点变相秀恩爱了。”

    “我说真的,你想啊,他一直想跟我结婚,是我死活不同意,我这已经是在耽误他了。现在他的事业有了更好的发展,我要还耽误他,那我也未免太混蛋了吧。”

    “安汶,感情呢,有时候就应该自私一点。别的不说,就说一点,他要真去了上海,你们俩就算暂时不分开,可是异地恋……异地恋是很考验两个人感情的,有恩爱情侣可都死在这上面了。”

    安汶抱过一个枕头:“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烦死了。柏橙,今晚我就睡你这吧。”

    “欢迎!”柏橙笑。

    “你倒是心情不错。”

    “还行吧。”柏橙还是笑。

    城中,西亚整形医院,陆泽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的案头上堆满了资料,左右手各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翻找着什么。

    墨墨径直走进门:“你还真在这呢?”

    陆泽西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开来,简直是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又不敲门!这可是半夜,大半夜!”

    陆泽西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合上两台笔记本电脑。

    “我和朋友吃完夜宵,路过医院,看到你办公室灯还亮着,就上来了。你这是在干嘛呢?”

    “没什么,我查点资料。”

    “现在?”

    “很奇怪吗?”

    墨墨看了看表:“现在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家抱着那些温香暖玉?”

    “你赶紧回家吧。”

    “有事,一定有事……”墨墨定定看着陆泽西,“说白了,你啊,还是没拿我陈墨当朋友。得,我倒瞎操心了。”

    陆泽西犹豫了一下:“你先坐吧,坐下再说。”

    “别,我还是给你泡杯咖啡吧,反正我这种单身狗大半夜的也没什么消遣,有的是时间。”

    喝着墨墨泡的咖啡,陆泽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前路后路都捋了一遍,才问道:“墨墨,你真的愿意一辈子给人打工吗?”

    墨墨并不诧异:“有什么就直说,别给我下套。”

    “西亚有我10%的股份,也有你5%的股份,对吧?”

    墨墨耸耸肩:“没错。”

    “老齐有51%。”

    “怎么了?”

    “我一个人替代老齐可能是有点困难,咱们加一起,你觉得有胜算吗?”

    墨墨霍地站起:“陆泽西你疯了!”
章节目录 第41章老司机的逻辑
    陆泽西嘬了一口咖啡,还有些吧唧嘴,墨墨皱眉。

    就算陆泽西是西亚的老总,他那些痞子习性还是改不掉,包括他此刻的大言不惭。

    “到底是你不了解老齐呢,还是我不了解你?”墨墨看着陆泽西。

    “你要是没兴趣,就闭上嘴,走出这间办公室。就当今天晚上,你没到过这里,咱俩也没见过。”

    “给我个理由,就因为老齐可能要卖掉医院?”

    “对。”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这家医院差不多是你人生唯一的希望,如果你还有希望。”

    “是啊,希望……前提是,如果我还有人生……”

    “就算老齐最终决定让hl收购西亚,这里边也有你10%的股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拿了这笔钱,大不了重新开始。你现在和当年的处境大不一样了,你当年是什么样……医学院肄业的小**丝,无执照的黑医生,随便拿酒精消消毒,就敢给人注射来路不明的肉毒杆菌和玻尿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之前你还在夜市摆过地摊,要不是老齐花钱摆平了你那些破事,又把你给捞了出来,你现在啊,指不定在哪个监狱天天捡肥皂呢!”

    “你这张嘴可真够毒的。”

    “我就这样。陆总,人不能忘本。”

    “老齐只是在利用我。”

    “他能利用咱俩,就说明咱俩有价值。”

    “行了,你走吧。”

    “你也别急,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走一步是一步吧……”

    “你走!”陆泽西微怒。

    墨墨看了陆泽西一眼,转身:“陆总,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会多说。我跟你一样,对西亚都有感情。”

    墨墨走后,陆泽西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推到地上,一脸颓败。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墨墨。他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小奶狗,充满信任地把自己脆弱的肚子翻到了墨墨面前。他害怕她给自己来那么一脚,一脚下去,不死也残。

    可一想到田凯那看似波澜不惊的脸,陆泽西想,就算是残,也要拼一次。他捡起那些资料,重新打开电脑。

    农家乐这边,方致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起和柏橙的那个拥抱,她柔软的腰肢,丰弹的胸部,包括他们的过去,一点点挤压着他的睡眠。他拿出手机,给周宁静发了条微信:老婆,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周宁静打电话过来。不想打扰已经入睡的老巴和明杭,方致远走到房外的走廊,接起电话。电话里,周宁静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老公,难得放松一下,好好玩。”

    “你都好吧?”

    “好,这次培训机会挺难得的,我还认识了不少总部高层呢。对了,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想我了?”

    “嗯,我想你了。”

    周宁静在电话那头发笑:“都老夫老妻了,肉麻。”

    “真的,我想你了,早点回来吧。”

    两人聊了十多分钟才怪电话,方致远捏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他还是他,可他知道,一切都变了,都要变了。

    次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餐,便决定回城。方致远、明杭几个人不是没想过给周冲算点餐费和住宿费,但又不想伤了他的脸面,权衡之下,只得作罢。付丽丽和周冲私语了几句,谁也没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倒是柏橙,临走之前,给了周冲几个经营的小建议,周冲面上自是感激。柏橙察觉周冲对自己的建议无甚兴趣,莞尔一笑也就带过。也许,在周冲看来,她还不是一个成功的经营者,毕竟在外人看来菲斯特是父亲柏树林给她的,是现成的。可谁又知道,为了经营这家餐厅,她也付出了不少心力呢?

    老巴开陆泽西的车,带着区一美和童安安。方致远的车上则坐着明杭,等把明杭送回家,他想起自己和付丽丽的约定,说好要去她公司看看的。果然,付丽丽跟掐好了时间似的,就在这时给他打来电话,再次发出热情的邀约。

    付丽丽的公司在景程大厦,算是冇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办公楼。电梯上到8层,便是她的公司了,门口挂着硕大的亚克力指示牌:冇城深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前台有两个女孩正笑脸盈盈,更漂亮的那个主动跟方致远打招呼:“您就是方先生吧?”

    方致远点点头。

    女孩走近方致远,微微低头,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柔声细语:“方先生您好,付总在办公室等您,我这就带您过去。”

    装潢考究的大办公室里,墙上挂着些字画,沙发旁是一张巨大的茶桌。付丽丽正坐在沙发上摆弄茶叶,见方致远进来了,马上站起:“快坐!”

    女孩悄声离去,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看你这有不少员工呢!”

    “二十几个吧,都是年轻人,干劲是有,就是经验不足,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请你来了吧?”

    方致远一笑:“丽丽,咱俩那么多年同学,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有什么就问,我啊,保证如实相告。”

    “你这公司,主营业务是?”

    “我们深海呢,现在有两个大项目在做,一个呢,就是我跟你说过的f之旅,另外一个呢,是国际在线汇款对冲基金的众筹理财。你要是愿意加入,我打算让你负责f之旅项目。”

    “丽丽,你能简单跟我介绍一下这些项目吗?”

    “当然可以。”

    付丽丽一边泡着茶,一边说着她和她的公司,滔滔不绝。

    方致远听毕,仍有些云里雾里,但也没好意思再细问,怕显出自己的浅薄无知来。看着付丽丽,他不禁感慨,高中时代平平无奇的她因为自己的努力,已经坐拥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公司,而向来优秀的自己,如今却丢了工作。埋怨命运不公的同时,更该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两人谈到中午,付丽丽一定要请方致远吃饭。推不过,便跟着去了。没想到,饭桌上,坐着满满一桌子像付丽丽这样的成功人士,各行各业都有,据说这些人都是f之旅的高级会员。难免推杯交盏,方致远很快就醉了。最后还是付丽丽的司机小米开着方致远的车,送他回的家。

    老巴先把区一美送回家,又带着童安安去了陆泽西的医院,想把他的车给还了。童安安一脸好奇,平时整过形的同行倒是见了不少,但整形医院她还是第一次来。陆泽西让人领着童安安参观医院去了,老巴就留在他办公室喝茶。见陆泽西眉头紧锁,想来也没时间招待自己,老巴略坐了坐,就强拉着童安安离开医院了。

    从医院出来,老巴打了车,要回出租房。童安安非要去超市买菜,说是要给老巴做饭,兑现承诺,也想让他知道,她做得一手好菜,并没吹牛。

    在超市里,老巴看到家家有洗衣液的展台,展台旁,站着一个和海莉年纪相仿的女人。看来,海莉真的没在超市上班了,家家有都换导购了。女人见老巴在看自己,热情上前,介绍着自己的产品。他想了想,拿了两瓶洗衣液。

    待老巴和童安安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出租房,开了门进去,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没认错的话,他就是上回老巴他们在餐厅撞见的童安安的前男友。

    “卷毛你有病吧?你这叫擅闯民宅!滚,不滚我报警了!”

    老巴瞥了男人一眼,男人确实有头卷发。

    男人哭丧着脸:“我和她吵架了。”

    “滚蛋!你就是和她离婚了,也不能就这样……就这样来我……来我们家!”

    “对不起,我现在就把钥匙还给你们……”卷毛说完,可怜兮兮看着老巴,“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实在没地方去了,才想到安安这……”

    “行了,你把钥匙还给安安就好。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童安安睁大眼睛看着老巴:“巴有根你有病啊,留他吃饭?”

    “分手了还是朋友嘛,搞那么僵干嘛。”

    老巴一边说,一边提了超市买的菜,把童安安碾进厨房。

    厨房里,老巴对童安安轻声道:“你这历史遗留问题,就跟洪水一样,只能疏不能堵。你越激动他越冲动,你心平气和的,他反倒就知道收敛了。”

    “这是什么逻辑?”

    “一个有过婚史的老司机的逻辑。”

    “得了吧,你这逻辑要真有用,你会离婚?”

    “别说,这经验还真是我离婚之后总结的。你看,我和前妻离婚那会儿,我们俩也闹。”

    “离完还闹?”

    “嗯,我们俩闹不说,我们两家人还闹呢。所以,你这都是小问题。”

    “不是,我凭什么……凭什么做饭给卷毛这种渣男吃?”

    “咱俩人也是吃,加上他,三个人也是吃,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吗?”

    童安安想了想:“那你等会儿可别……可别演砸了。”

    “什么?”

    “得连戏啊,上回咱俩遇到他,我不说你是我男朋友吗?”童安安说完,俏皮一笑。
章节目录 第42章丈夫的谎言
    餐桌上,摆着童安安做的菜。四菜一汤,有红烧肉、清蒸鱼、香菇菜心、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蛋汤。都是家常菜,不过经她的巧手,这些菜看起来都不错,让人食欲大开。

    卷毛非要下楼买酒,老巴和童安安都不愿意跟他喝,他便自己灌自己。一边说着童安安的好处,一边数落着他新婚不久的娇妻。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

    虽是醉话,倒也掏心掏肺,从卷毛口中,老巴大致也了解了他和童安安的那段感情。两人是一起从老家来冇城打拼的,也是在冇城,他们俩认识了后来成为卷毛妻子的小美,三人就合租在这套房子里。再后来嘛,童安安工作太忙,阿美见缝插针,和卷毛好上了。这俩人刚结婚没多久,阿美呢,老是怀疑卷毛心里还有童安安,卷毛呢,对阿美的猜忌感到十分心烦,又因为婚姻中的那些鸡毛蒜皮,俩人一直在闹不和。

    上回卷毛把童安安约出来,就是被老巴撞见那次,卷毛吧,就有点想和童安安重归于好,要和阿美离婚的意思。童安安这么要强的个性,怎么可能答应。这次,听卷毛自己说,这段时间他已经想通了,不管童安安是不是和自己复合,他和阿美这婚算是离定了。

    席间,卷毛见童安安不时给老巴夹菜,那叫一个嘘寒问暖、温柔体贴,更觉复合无望,好一通唏嘘落泪。

    老巴把童安安喊到一边,让她给阿美打电话。

    “你这是精神病晚期了吧?巴有根。”童安安翻着白眼。

    老巴笑:“小美不就是怕你跟卷毛又好回去了吗,你表明个立场,这事就算了了。他们夫妻回去之后,离了也好,继续过下去也行,那都和你没关系了。”

    “她抢了我男朋友,我还得在她面前表明立场?”

    “那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你愿意一直被卷毛纠缠?”

    “别说,我看他这副怂样,还挺开心的。”

    “行,那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女人呢,就是喜欢用情绪来面对问题,越搞越糟。”

    “别啊……”童安安拉住老巴,“他这饭不能白吃,我就希望他吃完马上滚蛋,永远从我眼皮底下消失。”

    “那就听我的,给小美电话,让她来接卷毛。”

    小美来得很快,看得出来她很着急。卷毛已经烂醉,她更多了几分气。

    “赶紧把他带回家,”童安安对小美说道,“我可没让他来,这一点,我男朋友可以作证!”

    小美瞥了老巴一眼,对童安安:“你的口味倒是越来越重了。”

    童安安差点没气坏:“就你有眼光,挑我用剩下的!”

    “你……”小美一时语塞。

    老巴横在两人中间,对小美:“小美是吧?”

    “对,我就是小美,怎么了?”小美还来劲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该好好管管你老公了,让他没事别老往我们家跑。”

    “哟,你们家?这速度,够快的啊。”

    “这是我和安安的事,不用你管。我只希望卷毛不要再来骚扰安安,要再有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小美冷哼一声,这才扶起卷毛往外走。

    等他们走了,童安安大笑起来:“看不出来啊,巴有根,你演技还可以嘛。”

    “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难的。”

    “要再有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童安安学着老巴的口吻,笑得前仰后合,一口气没上来,硬是呛住了,直咳嗽。

    “你没事吧?”老巴拍着童安安的背。

    童安安渐渐止了咳,看向老巴:“老巴,其实你这人挺好的。”

    “不算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去给你倒杯水。”

    看着老巴的背影,童安安的脸上始终浮着一丝微笑,这微笑里,甚至还带了几分甜蜜。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看上他这样的人嘛……”

    等方致远酒醒,已近黄昏,他想起来该去老丈人家接丈母娘和孩子了。通了电话,丈母娘王秀芬告诉方致远,老丈人周长和的身体状况这两天不是特别好,她没法两头兼顾,如果可以的话,她和孩子就暂时在他们家呆着。方致远仔细一想,万一丈母娘再累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如把孩子接回来自己带,就说他休了年假,他们和周宁静应该也不会多问。

    洗了澡,确定身上、嘴里都没了酒气,方致远才下了楼。开车经过菜市场,又买了些平时老两口舍不得吃的羊肉、螃蟹之类。王秀芬见方致远带了菜来,直说女婿懂事,把孩子交给他,就下厨做饭去了。

    羊肉是周长和爱吃的,王秀芬便做了清炖,除尽腥膻,略去浮油,很是鲜美。至于螃蟹,是王秀芬爱吃的,清蒸了端上来,掰开了都是黄,她笑得合不拢嘴。周宁静的一手厨艺就是跟王秀芬学的。方致远还记得第一次来周宁静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因为王秀芬的操持,这间装修简朴的小两居却也整洁、温馨。

    自从周长和生病,是早就滴酒不沾的了,女婿来了,就陪着喝了些鲜榨果汁。两人以果汁带酒,倒很是惬意。吃着饭,方致远提出要把女儿方周子接回家,由他来带。老两口一合计,当即就同意了。反而方周子本人,哭闹个不停,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外婆早就不再是奶奶口中的“狼外婆”了,她和外婆已经变得很亲近。方致远好一通劝慰,答应带周子去吃冰淇淋,她才作罢。

    待方致远父女俩走了,周长和忽然想起了什么:“秀芬,你说致远……他会不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王秀芬正收拾着饭桌,还剩不少羊肉,明天热热又可以吃一顿。

    “你想啊,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好工作,带什么孩子?”

    “你是非要把我累死了才甘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带孩子?再说了,致远不是说了吗,他正休年假呢。”

    “不对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上回咱们在菲斯特吃饭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别瞎想,你这身体,就是思虑太重。”

    “不行,我得问问。”

    “你问谁去啊?”

    “老郑的儿子不是跟致远一个公司的吗?”

    “多事!这要让致远知道了,会怎么想咱俩?”

    周长和不肯罢休,直接给老郑打了个电话。还没等他套话呢,老郑就先问道:“怎么我听我儿子说,说你女婿辞职了,什么情况啊?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还是个总监……”

    周长和先是愣住,然而胡乱替方致远找了个辞职的借口,这才挂电话。

    王秀芬傻眼了:“辞职?他什么时候辞的职?”

    “说是有一阵了。”

    “宁静知道这事吗?”

    周长和凝神:“我问问她。”

    “怎么问,万一她要不知道?”

    “不可能,他们是两口子,这么大的事,她能不知道?”

    没想到,丈夫辞职这事,还是从父母嘴里知道的,而父母,竟是从父亲周长和的一个老熟人那里得知的。刚结束晚间培训课程的周宁静,心里有几千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猜忌和不安,给方致远打了通电话。

    电话里,周宁静试着让方致远自己说真话,但他只是遮遮掩掩。她想立刻揭穿,却又忍住了。

    “既然休了年假,就好好陪陪周子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那先不说了,我和周子在麦当劳呢。”

    “少给孩子吃那些东西!”

    “我知道……老婆,周子说她想你了,要和你说话!”

    要不是女儿那声甜甜的“妈妈”,周宁静真的要对方致远大发雷霆了。

    为了生活,为了那个关于学区房的马上就可以触手可及的梦,她周宁静遭受了职场性骚扰,差点被上司mike强x也没有辞职,她甚至都不敢声张,因为她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可是方致远呢?他又做了些什么?接下来,他还想做什么?

    “宁静!宁静你在想什么呢?”mike一眼看到了在教室门口发呆的周宁静。

    周宁静缓缓抬头,面无表情。

    “跟一座雕像似的站在这,不过……是一座很美的雕像。”mike笑。

    “没什么,我在想老师刚才讲的内容。”

    “要不要去酒店的咖啡厅坐坐……”mike有些小心翼翼,经过上次,他发现对付周宁静这种女人,不能用强。可就是因为她这股子劲,他对她仍有些念念不忘。

    “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他补充道。

    没想到周宁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走吧。”

    mike在前面带路,周宁静跟在身后。她看着mike的背,是生活优渥、懂得保养、勤于锻炼的男人的背。这些年,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丈夫方致远,似乎从没这么仔细观察过别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喝咖啡,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没有死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点完头,说出那句“当然可以”时,心里隐隐有着说不出口的快慰。

    她本该拿大耳刮子抽死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今天,她的丈夫用另一种方式抽了她几百个几万个大耳刮子,她想抽回去。
章节目录 第43章明杭第一次相亲
    mike和周宁静走进咖啡馆,在一个安静幽暗的小角落坐下。

    两人要了一壶拿铁,服务生点了个蜡烛台放到小圆桌上。

    烛光流动里,这气氛多少有些微妙。

    mike端详着他对面的周宁静,这个女人刚才的木然已经渐渐消失,面部表情有了些小小的生动。并不算明艳的五官,在烛光下,柔和而安静。

    “sorry。”他突然说道。

    周宁静一笑,也用英语问道:“forwhat?”

    “为我的冲动和无知。”

    她还是笑:“我原本没那么大度,只是生活所迫。你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明白什么叫生活所迫吧?”

    mike一愣:“我这样的人?”

    “海归,家境优渥。目前呢,又处于事业上升期,尽管被安排到冇城你有些不愿意,但你不得不承认,冇城是你的一块踏板。也许,两三年后,你会成为冇城百货的副总,再过一年,还有可能升任老总。这么一算,40岁前你就会重新回到总部任职,再次也是分管运营部的副总了吧?”

    “你继续说。”

    “你还有一个同样是海归的女朋友,两人已经同居,感情稳定,应该是奔着结婚去的。我还听说,她的家境也不差,在北京有好几套房。你们虽然会暂时两地分居,但你们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可控的,最起码,你们的孩子可以上好的幼儿园,你们不用为学区房发愁。这孩子一生出来,就有北京户口。若干年后,我的孩子长大了,假如她选择到北京打拼,你的孩子……”周宁静笑了笑,“你那有北京户口的孩子已经比她整整跑快了一圈,一大圈!”

    “别的先不说啊,我很好奇,你调查过我?连我女朋友有几套房你都知道?”

    “别忘了,培训之余,我们女学员之间是会说八卦的。”

    mike笑起来:“ok,这些天,你见过我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吗?”

    周宁静摇头。

    “我人已经回北京了,既然是感情稳定而且同居的女朋友,我为什么不回家住?”mike也摇摇头,“这些八卦早就过时了,我和她已经分手。”

    “为什么?”

    “我和你一样,都不想丢了这份工作。而她,似乎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我到冇城后不久,我们俩就分手了。也许,你是为了你说的那些房子啦,孩子啦,甚至是为了你的丈夫。至于我嘛,我想实现个人价值。我享受工作本身。”

    “是啊,我还挣扎在温饱线上,你想的却已经是实现个人价值了。”

    “宁静,你没那么惨,你已经比很多女人优秀。比如,你处事很淡定,是个能够掌控局面的人。”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此刻,我坐在这里,心里就很不淡定。”

    “是因为我之前的过错?宁静,我为我的行为再次向你道歉,诚恳的、由衷的。”

    周宁静犹豫了一下:“你骗过她吗?”

    “谁?”

    “你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

    “确切的说,是前女友。撒谎的话……没有恶意那种,有过,还有过不少呢。”

    “比如?”

    “你就八卦到这种地步?”

    “不,是因为……因为我丈夫,他欺骗了我。我得了解一下男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男人的脑子,哈哈,我们男人,想得最多的恐怕就是sex了吧,他出轨了?”

    “他的谎言和性无关,更没有出轨,是他在没跟我商量的前提下,一意孤行辞了职。”

    “工作是他自己的,他辞职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工作是他自己的,但婚姻与家庭是我和他共同拥有的,他的一切行为都和我息息相关,不是?”

    “你了解事情的真相吗?他到底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不跟你说这些?你得知真相后,和他谈过吗?”mike顿了顿,继续问道,“你真的了解他吗?”

    周宁静一时无语了。是啊,从恋爱到结婚,两人走过那么些年,她真的走进过他的内心吗?这么一想,柏橙又浮现在她的面前。柏橙知道方致远辞职的事吗?

    回到房间,周宁静思来想去,竟然在同学群里找到了柏橙的微信,还加了她。大概半小时后,柏橙通过了周宁静的好友验证,但也仅仅是通过验证,柏橙并未主动和周宁静打招呼。

    周宁静想了好一会儿,才发过去一个笑脸。

    三分钟后,柏橙也回复了一个同样的笑脸。这个笑脸,就像“呵呵”一样,显得有些敷衍,在周宁静看来,甚至带了些嘲弄。

    这之后,周宁静又陆陆续续加了几个原本已经不再联系的同学,包括一直在群里很活跃的付丽丽。至于安汶,是早就互为好友了。

    “我刚才无聊,突然想起来,群里好多同学我都没有联系方式呢。”周宁静给柏橙发了语音,以解释自己的唐突。

    柏橙还是发了个表情,这次的表情是一杯咖啡。

    要是再聊下去,只会自讨没趣。就在周宁静纳闷的时候,付丽丽倒是主动来打招呼了。一来二去,言语中,周宁静发现,除了她,全世界都知道方致远辞职了,包括柏橙。

    接下来一星期,周宁静每天参加培训,每晚都会给方致远和女儿打电话,她始终没透露出自己已经知道丈夫辞职,只是跟往常一样。有好几次,她很希望能在电话里听到方致远主动说起这事,但他没有。

    方致远这里,则一边带着孩子,一边研究着他的项目。付丽丽公司发出的邀请他不是没考虑过,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给付丽丽打工有些不是滋味,还是想自己干。

    明杭在第一次相亲就在这个星期天。对象是父亲明远老同事侄女的闺蜜的同学,这关系,听着就绕。听说对方和自己年纪相当,因为工作太忙,一直没找男朋友。

    两人见面前看过彼此的照片,就约在柏橙的菲斯特餐厅。

    女孩姓刘,虽然五官平淡无奇,倒也白净,看着挺秀气的。这小刘也打量了明杭一眼,斯斯文文,和照片上没差别,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回冇城啊?”小刘问明杭。

    “他们没跟你说?”

    “谁们?哦,小甜啊,她只说你在广告公司上班,是设计部主管。”

    “小甜?对了,小甜应该就是菲菲的闺蜜了。”

    “菲菲又是谁?”

    “菲菲是我爸老同事的侄女……”

    “饶好大一个圈子……”小刘笑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爸病了,”明杭犹豫了一下,“淋巴癌,晚期。”

    小刘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才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

    “没事,这些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我回来呢,是为了方便照顾他,其实……其实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之所以会相亲,也是因为他的病。”

    “我理解你,但是……”小刘抿着嘴唇,“但是我不想因为结婚而相亲……不对不对,我是说,我不认为相亲应该抱着结婚的目的,你这目的性好像太强了点。婚姻可是大事,一辈子最大的事,你要是因为伯父的病,就胡乱找个人结了婚,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来不及想太多,我父亲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小刘,对不起,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以为菲菲,哦,不,小甜,小甜把我的情况都跟你说了。”

    “干嘛要说对不起,跟你这么说吧,我这两年,每个周末几乎都在相亲,但像你这样,”小刘笑起来,“像你这样不玩套路、一脸真诚的人,还真是没遇到过。这要换了别的人,和你一样的处境,也许不会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呢。毕竟,女孩子都喜欢浪漫,要是不够浪漫,实在点也行,可你这……你也太实在了点。”

    “明白了,咱俩没戏。”明杭也笑起来。

    “相亲不成还是朋友嘛……”小刘举杯,“我要有那种急着结婚,跟你一样,胡乱找个人就行的闺蜜,我一定介绍给你。”

    “那我先谢谢你了。”明杭大笑。

    小刘喝完杯子里的酒,突然想起什么:“哎,我还真有这么一朋友!”

    “不是吧。”

    “真的真的,我前段时间出去旅行,认识了这么一个朋友,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为人不错,对我还挺照顾的,她呢,就想快点找个人结婚。不过……”小刘顿了顿,“不过她有过婚史……”

    “但是没有孩子!”小刘快速补充说明道。

    “我倒是不介意这些,再说,她这情况跟同居之后分手了也没什么差别。”

    “到底是大城市回来的,觉悟就是不一样。”

    “不是,你认真的啊?”

    “当然,她下礼拜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啊,我再安排你们俩见面。”

    “我是因为父亲的病才急着结婚,她是因为什么啊?”

    “这我倒没细问,不过嘛,她跟你的性格还挺像的,都实在……”小刘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和她呢,是在一辆大巴车上遇到的,她就坐我旁边,也是聊了不到几句,她就告诉我她是离完婚出来散心的,一个人。我一想,反正这趟出来,我也是一个人嘛,我们刚好就搭伴走了。要不我现在就把她微信号给你……”

    “等她回来再说吧。”
章节目录 第44章怀了前夫的孩子
    西亚整形医院。

    门口的led上漂着“欢迎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莅临我院”。

    老齐带着几个人,从那辆商务车里钻出来,抬眼看了看led,皱皱眉。他交代过墨墨,hl的人是过来考察指导的,显然“考察指导”这4个字已经被偷工减料。

    不用想,这肯定是陆泽西的小聪明。

    陆泽西和墨墨,以及整形医院的朱院长,正领着全体员工列队欢迎。朱院长还是老样子,慈眉善目,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而且吧,一般场合是见不到他的,甚至是工作时间。在西亚,他只是挂个名,说是分管医疗事务,但医院的大小事,还不都是陆泽西说了算。这事,老齐曾经过问,但被陆泽西一句“医院只有一个人能说了算”给挡了过来。

    但老齐不得不承认,对于经营管理,陆泽西有着自己的套路。虽是野路子,从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些年,医院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可是这两年,老齐隐隐总有些不安,他开始担心陆泽西会失控。这个表面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年轻人,老齐已经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要知道,陆泽西在过去是个市井混混。而所谓混混,最是无视规则,最是自由散漫。

    安插在陆泽西身边的墨墨,似乎也有了二心,这也很是让老齐头疼。她是老齐的软肋。

    当hl中国区的负责人向老齐流露出收购的想法时,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陆泽西和他管理的西亚,确实让老齐和他的公司挣了不少钱,他呢,又拿着这些钱在杭州投了一家新的整形医院。如今,杭州的医院已经步入正轨,相信很快就能够给老齐他们创造效益。总之,西亚也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要是hl真的愿意收购西亚,总比提心吊胆让陆泽西继续经营着要好。

    “齐伯,一路辛苦,恭候您多时了。”陆泽西来了一个45度的鞠躬。

    陆泽西还是跟刚认识他时一样,叫他齐伯。

    “怎么回事?你看着瘦了不少呢。”老齐看了看陆泽西。

    没等陆泽西说话,老齐又继续说道:“你啊,太辛苦了,也是时候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啦。”

    老齐这话一出,陆泽西更加笃定了hl此番的来意。

    晚饭过后,在老齐他们入住的酒店,陆泽西总算找到机会和他独处。

    毕竟年过六旬,这趟行程又安排得这么匆促,穿着浴袍的老齐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老了……”老齐给陆泽西递了杯红酒。”

    “您不老,只是您太累了。”

    “泽西,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我就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不了这件事。要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死在哪呢。”

    老齐笑笑:“到了今天,你还能感念我这份恩情,我很感动。所以,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这些话,不管你听了是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都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您要卖掉西亚。”

    “你啊,就是太过聪明。”

    “跟了您那么多年,要是连这都猜不到,似乎不应该吧。”

    “你怎么看?”

    “您跟我说这事,可不是问我要建议的,您就是通知我一声,念在我为您效力多年,给我时间让我早作打算罢了。”

    “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亏待你。”

    “那我先谢过您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累了一天,早点休息……”陆泽西笑道,“对了,齐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hl前段时间刚刚收购了盛美,要再收购西亚,他们吃得下吗?有那么大的胃口吗?就算中国区的负责人点头了,韩国总部那边能随随便便同意?我观察了一下,这次来考察并没有总部的人……”

    老齐皱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陆泽西接着说道:“您还是得做两手准备,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总部那边不想收购西亚呢?”

    这话一说完,他鞠了个躬,转身便走。

    陆泽西回到车上,拉开车门,发现墨墨坐在副驾。

    “陈墨你在这装什么鬼!”

    墨墨晃着车钥匙:“你不知道我有这车的备用钥匙?”

    “有事快说!说完滚!爷烦着呢,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陆泽西发动车子。

    “你和老齐都说什么了?”

    “奇怪,你不是他的心腹吗?有话你问他去。”

    “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和老齐的关系啊?”

    “你和他的关系?”陆泽西大笑,“还用想啊,干爹和干女儿的关系呗。你们真当我傻呢。”

    “把那干字去掉。”

    “什么?”

    “我是老齐的女儿。”

    陆泽西缓缓转头,看向墨墨。

    墨墨一脸淡然:“私生女。陈是我妈的姓。我说的他对我有恩,就是因为……是他带我来这个世界的,尽管,他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她说着笑起来:“我妈去世得早,她走的时候我才上大学。当时,老齐答应过她,会给我应得的一切。”

    “信息量有点大,我得消化消化。”

    墨墨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翻出不知道哪个女孩发的状态。这条状态里,有几张照片,是女孩的婚纱照。

    “前几天刚看到的,老齐的女儿……”墨墨道,“他和正室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而老齐,也将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上红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为,老齐说的,应得的一切,包括这个……和钱没有关系,我说的是……我需要的是一个父亲,真正的父亲。可是我在他眼里,陆泽西……我在他眼里和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是说过嘛,至少我们俩还有利用价值。”

    “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墨墨顿了顿,“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加入。”

    “全都听我的?”

    “对。”

    “系好安全带,我们走!”

    “去哪?”

    “带你去喝酒,等明天早上酒醒了,你要还这么想,那我举双手欢迎你加入。”

    这个夜晚,明杭开始了第二次相亲。

    说来也好笑,本次相亲居然是上一个相亲对象小刘给安排的。

    父亲已经开始做第二次化疗,效果不是很理想。明杭之所以会答应见面,这是主要原因。如果对方真的愿意和自己结婚,父亲一高兴,病情也许就会好转。就算……就算真的无力回天,至少要让父亲在临走前看到儿子成家,了却心愿。

    此刻,明杭正坐在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咖啡馆,等待着那个据说“随便找个人结婚就行”的女人。听小刘说见面地点是对方选的,理由是“想找个靠窗的地方好好谈谈”。位置也是对方定的,“靠窗的角落,6号桌,比较隐蔽”。如此一来,这个女人更显得神秘了。

    明杭带了几分期待和好奇,张望着。

    有个短发女人走了进来,身材适中,穿一件黑t恤。她朝明杭走来,明杭赶紧站起,想来是她无疑了。

    两人一个对视,表情都僵住了。

    “明杭!”

    “海莉!”

    是了,刚离婚的女人……海莉不是才和老巴离了婚吗?

    虽然明杭和海莉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老巴的这个前妻还是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没想到是你……”明杭无措,却也只能说道,“小刘也没跟我说清楚,你……要不你先坐吧。”

    海莉坐下,一脸尴尬:“也怪我,都没问清楚你的情况。你看,弄得挺那什么的。”

    她搓着腿上那只包的细肩带,忽然想起什么:“你爸……病得很严重?”

    明杭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咱俩也不会这么见面。你和老巴为什么非要离婚啊?”

    “他没告诉过你?”

    “没具体说。”

    “我和他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具体的矛盾。”

    “那就更奇怪了!还有,我急着结婚情有可原,可是你……”明杭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这是干嘛呢?”

    “我怀孕了。”海莉看着明杭。

    明杭傻眼了。

    海莉笑了笑:“孩子是老巴的。”

    北京发往冇城的航班,周宁静心事重重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她低头看表,再有半小时,就该降落了。提前回来的事,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包括方致远。

    她确实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她脑子里已经演练过许多次,推门而入,女儿奔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方致远自然也很激动,也许还有点小紧张。哄女儿入睡后,夫妻俩温存,小别新婚。然后,她再慢慢问他辞职的事。

    “他不告诉你,也许是担心你不理解。”mike告诉周宁静。

    夜班飞机,到冇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周宁静拖着行李箱快步往里走。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她愣住了。

    只见方致远正抱着女儿从楼里出来,而他的旁边,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戴了顶鸭舌帽,又是侧脸,夜色里,周宁静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只能通过长发和身形判断。

    “是……是柏橙……”周宁静觉得牙齿在打颤。
章节目录 第45章宁静致远撕破脸
    方致远抱着女儿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周宁静。

    “妈妈!”女儿方周子飞奔向周宁静。

    周宁静站起来,一把抱住周子:“想妈妈了吧?”

    “想死妈妈了。”周子搂着周宁静的脖子,亲着她的脸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方致远关切地问道。

    “不提前说……才有惊喜啊。走,周子,妈妈先给你洗个澡,对了,妈妈还带礼物给你了呢。”

    周宁静给周子洗澡的时候,方致远进卫生间想打下手。

    “不用,我自己能行!”周宁静似笑非笑。

    方致远没有多想,只是说着:“飞机上没吃什么吧,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我不饿,”她的声音有些冰冷,“你先忙自己的吧,等我给周子洗好澡,把她哄睡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忐忑、不安,更多的是焦虑。方致远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到客厅。他打开电视,换了好几个台,还是坐不住,便跑去厨房做了一碗鸡蛋面,热了一杯牛奶,还切了一个苹果。

    等周宁静把周子哄睡了,这才挨着方致远坐下。

    方致远伸手揽她的肩,她轻轻一躲,随手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累坏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我说了我不饿。”

    “宁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培训不是半个月吗,这还差几天呢……而且你这趟回来,挺突然的……”

    “你也觉得突然?”周宁静看向方致远。

    方致远端起牛奶:“热过了,先喝一口。”

    周宁静一甩手,杯子差点摔到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方致远不解。

    “我到底怎么了!”周宁静霍地站起,她看了一眼周子的房间,尽力压低声音,“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方致远低头,这才徐徐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但知道了,我还看到了!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我辞职的事……你怎么亲眼所见?”

    “我说的是别的事!”周宁静继续压低声音,“我不想跟你吵架……特别是当着孩子的面……方致远,除了辞职,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事?”

    方致远愣住了,摇着头。

    周宁静冷笑着:“真的没有?”

    周宁静掏出手机,滑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抱着孩子的方致远和一个女人。

    “这……宁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换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趁我不在家,带着柏橙来家里……她就要登堂入室了?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

    方致远刚想说什么,周宁静继续说道:“这些年我自问对你,对这个家没有亏欠,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如果当年你忘不了柏橙,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们俩还结婚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方致远!现在你是我的丈夫!”

    “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

    “那你能不能也听我说几句?你拍的这张照片,照片里的人不是柏橙,是叶枫。”

    “谁?”

    “我原来公司的同事,曾经是我的助理,你见过的,叶枫。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她对质。”

    周宁静深吸了一口气:“叶枫来我们家干嘛?”

    “晚上我带周子去外面吃饭,遇到叶枫了。周子非要缠着叶枫,人叶枫也是好心,说要请我们看电影……”

    “看电影,你们俩带着周子?”

    “我临时有点事,没去,我知道,就算我有时间,我和她带着孩子……这也不合适。电影是叶枫带着周子看的,然后看完电影,人还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了。麻烦她一晚上了,我带着周子下楼送送她,不为过吧?宁静,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周宁静端起牛奶,喝下一大口,这才慢慢说道:“好,这事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别的事,你辞职的事,你看行吗?”

    方致远点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说辞职的事吗,就是因为你……我害怕你像刚才那样……”

    “不要转移话题,方致远,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辞职!”周宁静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想把时间精力花在工作上,而不是什么办公室政治。我不想转到行政,我喜欢做销售!”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想过,但我知道商量没用,你不会支持我的。”

    周宁静叹了口气:“方致远,你已经30岁出头了,有很多事情,不能够根据你的个人喜好去做决定。好,就算你要辞职,你总得先找好下家吧?那你告诉我,你找到下家了吗?”

    “正因为我已经过了30岁,再不改变就来不及了……宁静,我想自己干。”

    “自己干……”周宁静露出几丝讥笑,“创业?你?”

    “对,我,创业。不行?”

    “别的先不说,钱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ok,钱你能搞定,没理解错的话,你的解决途径就是去借吧?我先不管你问谁借,假定啊,假定你借到这笔钱了,那之后呢?”

    “拼尽全力。”

    “方致远,你都活到这岁数了,不知道有些事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一定会成功吗?你就没想过万一失败了……就你和我,我们家,有风险承担能力吗?咱家要换房子,换一套学区房,这是关系到周子未来的大事,也是我们这些年唯一的目标!你的失败,还会殃及周子,殃及我!殃及整个家庭!你想过这些吗?”

    “在你眼里,我就注定是个失败者,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致远,你听我说……”周宁静冷静了一些,“我这是在给你分析利弊。你已经辞职了,我说别的也没意义了,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怎么做,你总应该听听我的想法了吧?”

    “你的想法……”方致远突然笑起来,“这些年,我哪件事没有听你的……是,我承认,在很多问题上,你比我有先见之明,可这次,我就是想自己做决定。”

    “所以,你原本的计划是,等你把你所谓的创业……”

    “我的项目是餐饮业油烟净化设备,我已经做了前期的市场调查,接下来还要去厂家实地考察的。”

    “你原来是做通讯设备的,现在准备搞油烟净化……方致远,你不觉得你这跨度有点大吗?你在通讯行业积累的经验、人脉,还能用上吗?”

    “既然是改变,重头再来又怎么样?宁静,为什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要是现在我们有几百上千万的存款,你做这个项目我不会拦着,可是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家没有任何承担风险的能力!我们不过是刚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可是,咱们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一穷二白,不也熬过来了吗?”

    “那时候能一样吗?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周子!致远,你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的丈夫、周子的父亲,我求你了,接下来你走每一步之前,能不能先为我们娘俩想想……”

    “我创业、挣钱,和对你们好,这并不矛盾……”

    “你怎么听不明白我的话呢?”周宁静急红了眼。

    “我不想再跟以前一样活着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再那样活着,我需要改变。”

    “那样活着……那样是哪样啊?你这些年活得很不开心很郁闷吗?”

    “你又理解错了。”

    “到底是谁理解错了!”周宁静的手微微颤抖,“方致远,我不想再跟你啰嗦下去了,反正,你创业这事,你那个什么破项目,我……我不同意!不行!”

    “不行……大学毕业那会儿,我想考公,你说不行,你说像咱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就算考上了,一辈子也很难出头,没意思。我说那行吧,我有教师资格证,我要去当老师,你说老师虽然工作稳定、听着也高尚,但是发不了财……我进启明做销售,就是听了你的话!”

    “你现在怪起我来了?要不是听了我的话,咱们能那么快就买了房子?还有你父母那套房子,也是我们出钱买的吧?”

    “就是因为现在房子有了,生活压力没那么大了,我才想离开启明,重新开始。”

    “好,我算是明白了,这事没得商量了,是吗?”

    方致远凝神,良久才点头说道:“对,我都想好了。”

    “可以,那这样吧,在这之前,咱俩先把手续给办了。”

    “什么手续?”

    “离婚手续。”

    “周宁静你疯了吧,离婚……我们结婚那么多年,也吵过也闹过,但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两个字!”

    “我现在说,应该还不晚。你不是能搞到钱吗,我都想好了,既然你那么有本事,那房子、车子、孩子都归我,你带着你那个破项目,滚出这个家!”

    方致远一下站起,他跟看一个陌生那样看着周宁静,一步步往外退着。

    等周宁静回过神来,方致远已经夺门而出。
章节目录 第46章谁都不容易
    海莉吃了两块匹萨和一杯橙汁,看起来有些狼吞虎咽。

    明杭搅动着咖啡,看着海莉,想着这场相亲闹剧,不免有些想笑。可是,他又想起来海莉怀孕了,孩子是老巴的,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要是海莉在离婚之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和老巴又会是另一种结局吧……

    看海莉这架势,是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再嫁,所以才有了“随便找个人结婚”的荒唐念头。可仔细一想,他的举动,和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对她来说,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合法身份。明杭呢,无非是想给父亲一个交代。但他们俩谁都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婚姻是终身大事啊。

    “海莉,这婚姻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太草率。刚才我也想过了,咱俩呢,都进了一个误区。”

    “误区?”海莉已经在喝第二杯橙汁,“不好意思,我最近胃口特别好。”

    “你还想吃什么,再点几样。”

    海莉摇头:“差不多了。刚才你说什么误区?”

    “你看啊,你要真的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了,你这孩子看起来确实是有完整的家庭了,可说到底,最后和这人过日子的是你啊。我也一样,我爸希望我结婚,是想让我得到幸福,可是……如果对方不是我真心喜欢的,我能幸福吗?”

    “我没想那么多。”

    “老巴知道这事吗?你怀孕的事。”

    “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明杭愣了一下。

    海莉笑了笑:“回头你就会跟他说这事的,对吧?”

    “当然要跟他说。海莉,不是我管闲事啊,而是这事非同小可。我是这么想的,你吧,得先和老巴谈谈。”

    “要谈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谈。你看啊,我现在已经跟他没任何关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嘛,我也不希望他们以后有什么联系。只是孩子生下来,得有户口,孩子以后还得上学,我呢……”海莉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勇气当单亲妈妈。”

    “你们俩……你们俩可以复婚啊。”

    “不可能!”

    “老巴单着,你也单着,你要真想随便找个人,还不如老巴呢。”

    “你不懂……我和老巴,回不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海莉擦擦嘴,转对明杭:“谢谢你,明杭,今天这事吧,确实弄得咱们俩有点尴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海莉掏出钱包,正准备按服务铃,明杭制止:“海莉,我来买单。”

    “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她站起来这就要走。

    “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开车来的……”海莉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哎,明杭,我怀孕这事你能暂时替我保密吗?老巴那里,我会找他谈的。”

    明杭一脸为难。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告诉他的。不管怎么样,老巴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要真想瞒他,刚才就不会跟你说实话了。”

    明杭点头,海莉微笑着离去。这个女人,确实够实在。

    陆泽西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是墨墨叫的代驾。只要是和陆泽西出去,应酬也好,私人聚会也罢,墨墨总会告诫自己少喝酒,必须保持清醒,最起码,要比陆泽西清醒。

    墨墨用陆泽西之前给她的备用钥匙开的房门,把他搀扶到沙发上。他挨着沙发就睡着了,一脸疲惫,看来,老齐带着hl来冇城,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

    之前,墨墨也会来陆泽西家,多是工作上的事。自从他和林子萱的关系日趋稳定后,为了避嫌,墨墨便很少来了。只是,如今这房里已经没有了林子萱留下的痕迹,跟他的大多前女友一样,林子萱只会变成一段他不再哼唱,甚至记不起旋律的小插曲。

    洗手间里只有一支牙刷,也未见任何女性用品,诸如香水、口红之类。墨墨一笑,看起来,陆泽西最近的感情生活比较乏味啊。

    墨墨拧了条热毛巾出来,给陆泽西擦了擦脸。他一个翻身,抓住了她的手。

    “松开松开,干嘛呢,装醉是吧?连我的豆腐都敢吃!”她推了他一把。

    陆泽西睁开眼睛,笑了:“舒服!好久没睡这么香了。”

    “从进门到现在,你才睡了一刻钟不到。”

    “睡梦质量不看长短。就跟咱们俩似的,认识这么些年了,今天晚上我才算真正了解你。”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我说过,如果等到明天,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对付你爸……”

    “老齐。”

    “反正他是你爸。”

    “他是,也不是。总之,在我看来,他不是。”

    “好,那就还是老齐。如果等到明天,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对付老齐,拿下西亚,那咱俩以后就是同盟了,共进退那种。要是你后悔了,直接把我给卖了,ok,我也没怨言,半句都没有!我也不亏,至少刚才还摸了一下你的手,吃过你的豆腐。”

    “别贫啊,我是说,我后悔把我和老齐的关系告诉你了。你刚也说了,咱俩以后就是同盟了……”墨墨歪头想着什么。

    陆泽西看着墨墨,这女人认真琢磨事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我呢,也不要什么歃血为盟,太血腥。要不这样吧,你也告诉我个秘密。这样呢,我们也算是交换过秘密了,求个稳妥。”

    “我那些破事,你有哪件是不知道的?老齐把我捞出来之前,早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之后咱俩就日日相对了,一起在西亚那么多年,工作上的事就不说了,在你面前,我的私生活都是透明的。我交过几个女朋友,都什么罩杯,你比我还清楚吧?”陆泽西大笑,“我就剩没脱光衣服在你面前晃荡了,说真格的,你要看吗?你要看,我绝不含糊,我现在就……”

    陆泽西站起来,做着解皮带的姿势。

    “行了啊,你知道老齐为什么不放心你吗?就是因为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这认真跟你说话呢,你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裤子了!”

    “吓你的!”

    “我会被你吓到?”

    “那我可就真脱了!”

    墨墨捂上眼睛:“滚!”

    陆泽西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拍拍墨墨的肩膀:“不闹了,我先去弄点夜宵。你呢,在这仔细想想,想清楚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等会儿你直接问我就是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墨墨就坐在沙发上看陆泽西煮面、煎蛋,动作虽不说行云流水,但也熟练。

    “你真的会做饭?”

    “我人生前面二十几年都是穷**丝,要没这么点技能,不早就饿死了?跟你这么说吧,我和潘瑜……”陆泽西顿了顿,“我们最穷的时候,吃的就是清汤挂面,连鸡蛋都买不起。”

    “还真是挺惨的。”

    陆泽西没吱声,只是把煎好的鸡蛋摊到热汤面上,一人一碗,摆到餐桌,又取了筷子。

    墨墨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挺香的。”

    “趁热吃吧,除了她,我还真没给别的女人做过饭。”

    “要不,你跟我说说潘瑜的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

    突然一阵门铃响。

    陆泽西皱眉:“那么晚了,谁啊?”

    墨墨抿嘴笑:“不会是哪个前女友吧?”

    陆泽西开了门,看到是方致远:“你怎么来了?”

    方致远连鞋都不换,径直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热汤面和餐桌旁的墨墨。也不用谁招呼,他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哎,哎,你什么情况!”陆泽西不解,有些担忧地看着方致远,“你跑我这吃夜宵来了?这碗是我吃过的,我给你重新弄一碗……”

    “不用了,这就挺好。”方致远连面带汤,两分钟就吃了个精光。

    墨墨和陆泽西面面相觑。

    “那什么,我先走了。”墨墨也感觉到方致远有事,怕在这待下去,反而造成不便。

    方致远抬眼看了看墨墨,又看看了陆泽西:“你们俩……我没打扰你们俩吧?”

    “说什么呢!我和她?”陆泽西笑起来,“我和她要有什么,还等现在?你先坐着啊,我送送她。”

    等陆泽西把墨墨送下楼,折返回来时,看到方致远在抽烟。

    “出事了?”陆泽西也点了支烟。

    “周宁静要和我离婚。”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亲口说的,她要和我离婚。”

    “那是她气头上说的话,不能信。不是,你干什么坏事了,让她发这么大的火?”

    “我辞职的事……她知道了。”

    “早晚都得知道。这样啊,你晚上就住这了,先冷静冷静,我现在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她担心。”陆泽西摸出手机。

    “别打。”

    “可是……”

    “她问我以后怎么打算,我说我想自己干,她不同意,反而拿离婚威胁我……你说我就是想自己干点事,它怎么就那么难呢?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不会同意,才一直瞒着她的。可谁能想到,她居然威胁我……”

    “致远,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呢?”陆泽西掐灭了烟,往沙发上一靠,“谁他妈都不容易!”
章节目录 第47章小网红的表白
    方致远在洗澡,陆泽西找了套新睡衣送进去。

    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陆泽西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想到,来的是明杭。

    明杭跟方致远一样,也不换鞋,大踏步就进了门。

    “怎么全这样,太没素质了,这些人!”陆泽西摇头。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明杭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便赶紧转头,对陆泽西道:“有人?”

    陆泽西刚要说话呢,方致远穿着睡衣从洗手间走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懵逼看着明杭。

    明杭大笑:“你们俩不会是……我了个去,这也太没底限了吧……刷新三观的节奏啊。”

    “滚蛋!”陆泽西踹了明杭一脚,“我就算真的变了取向,能看得上他?”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自己挺好的,”方致远拿着毛巾擦头发,“明杭,你怎么来了?”

    明杭挠头:“巧了,你们俩都在,这件事可算找到人商量了。”

    “出什么事了?”方致远问道。

    “老巴要当爹了。”

    方致远都傻眼了:“什么情况?”

    “看不出来啊,他和那个小网红发展那么快,不会是喜当爹吧?”陆泽西笑。

    明杭叹了口气:“要真是童安安就好了,我看老巴和她倒是相处得挺好。”

    陆泽西一拍大腿:“不是童安安?老巴这段时间还认识了别的女孩?深藏不露啊,巴有根!”

    “是海莉。海莉怀孕了,离婚后才发现的……”明杭说道,“这事……老巴还不知道呢,我正发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告诉他吧,可我又答应海莉了,暂时要替她保密,不告诉他吧,这么多年的哥们了,要当爹了可是大事……”

    明杭说完一抬头,之间陆泽西和方致远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陆泽西诧异道:“我们都被你给弄糊涂了……海莉怀孕了,孩子是老巴的,这事老巴不知道,你倒知道了。”

    明杭无奈,只好把和海莉“相亲”的闹剧和盘托出,听得陆泽西和方致远一愣一愣的。

    “这事必须得告诉老巴,”陆泽西拍了板,“明杭,你不了解海莉,她吧……咳,我就这么跟你说,海莉这人做事有那么点不计后果。要是她真的带着孩子再嫁了,当然,前提是她能找着愿意喜当爹的……好,我们假设,假设瞎猫撞上死耗子……”

    “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吧,什么就瞎猫了……”明杭讪讪。

    “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你在这跟我抠什么字眼!你们说啊,海莉再嫁,要是对方为人好,对孩子也好,这都无所谓。万一要不是呢?老巴这孩子不是受大罪了吗?”

    “老陆这话我同意,赶紧给老巴打电话!”方致远说道。

    老巴正看电影呢,午夜场,他边上坐着童安安。

    童安安抱着大桶爆米花,电影开场才十分钟,爆米花就快见了底。

    是个青春爱情片,名字很长,老巴根本记不住。他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和海莉相亲时,大概第二次见面吧,海莉提出想看场电影,他当即就同意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约会方案。还记得看的是一部恐怖片,他吓得够呛,海莉倒是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样子。

    今天这午夜场电影,是童安安硬拉他来的。

    “我特别想看这部片子,今天首映,你跟我一起去吧。”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兴趣,你没看到我在加班啊?”老巴自顾自敲打着键盘。

    “一个人去看电影,我是混得有多惨啊。”

    “陆泽西还经常一个人去吃火锅呢,也没见他惨。”

    “不管!你要不陪我去……”童安安坐上老巴的写字台,一手遮住键盘,“你也别想写代码!”

    “我这工作呢,明天要交的!”

    童安安不依不饶,又放出了她的磨人大招。

    此刻,老巴不安地扭打着身体,忍受着在他看来很是乏味的电影剧情。

    “这不就是一个制作精美的ppt吗?”老巴抱怨,“好多mv都拍得比这有意思。”

    童安安扭头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一阵手机铃声,前排有两个姑娘扭头,瞪着老巴,老巴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去外面接,童安安一伸手,夺过手机,直接就按了关机键。

    老巴气得直骂人,无奈前排两个姑娘又转过头来了,一脸不高兴看着他:“这位先生,能不能注意点观影文明。”

    毕竟是公众场合,他确实也影响人看电影了,便只好老实坐着。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老巴正站起来要走呢,却发现童安安泪眼迷离地坐着,一动不动。

    老巴推了童安安一把:“怎么还哭上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太惨了……两个人好不容易相爱了,半路又杀出个前女友来。”

    “不过就是一部电影,至于吗?”

    童安安站起,一脸怒色,泪珠还不断往下掉。

    老巴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过去:“别哭了,走吧,你不是想吃烧烤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吃,这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童安安没接过纸巾,而是把脸凑过去,“你帮我擦。”

    “过分了啊……”老巴有些不好意思,“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不管!”

    老巴拿着纸巾,帮童安安擦着眼泪。今天出来,她并没有化妆,素颜的她,看起来却更显精致,眉眼里,透着清纯和天真。

    童安安总算不再哭了,犹豫了一下,便一把挽住老巴的胳膊:“走,吃烧烤去!”

    老巴一愣,只是站着不动。

    “怎么了?巴有根。”

    “没什么……”被一个漂亮姑娘挽着,还是主动的,老巴心里一动,却还是说道,“安安,这不合适……”

    童安安跟没听到似的,一手继续挽住老巴,一手推着他的后背,催促着他往外走。

    两人像一对情侣,就这么在路上走着。

    “你哆嗦什么?”童安安停下脚步,看向老巴。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夜色里,步行街上人并不多,童安安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年轻、热情,美好得让他难以置信。

    “巴有根,其实……其实我想了好几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喜欢上你了……总之,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挺好的……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的……”老巴用仅剩的那点理智说着,“安安,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可是……这重要吗?”

    “我离过婚,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我还比你大好几岁。”

    “可是我觉得,和你在一块,我心里踏实。真的,巴有根,你除了老点、穷点、抠点,别的地方都挺好的。”

    老巴笑了,却还是轻轻拿开了童安安的手:“这就够糟糕的了。”

    童安安有些生气了:“我都……我都那么主动了……巴有根,你太过分了!”

    “不是,安安,你听我说,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童安安掏出看电影时抢过来的老巴的手机,往他怀里一扔,路边拦了辆车,一下就窜了进去。

    老巴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打算先开机,然后再给童安安打电话。

    一开机,陆泽西的电话就杀了过来。

    老巴接完电话,整个人都石化了。

    陆泽西家,凌晨3点,陆泽西、方致远、明杭和老巴,4个男人坐在一块。

    “我帮你查过了,如果海莉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而且确定这个孩子是在你们两人婚姻关系存续中受胎的,你就有义务负担孩子的生产和教育等费用,也就是说,你对这孩子有责任……”陆泽西说道。

    “这还用你说吗,我自己的孩子,我能没有责任吗!”老巴低头,眼里有泪光,“我和海莉结婚之后,就一直想要个孩子……这倒好,婚都离了,孩子来了……”

    老巴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个混蛋!你们说,我干嘛非要那么作,我干嘛要和海莉离婚……”

    方致远按住老巴的手:“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老巴缓缓抬头,看向明杭:“你说海莉要……要带着这个孩子再婚?”

    明杭有些尴尬:“我也没想到人家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就是海莉……老巴,你可千万别冲动,海莉说了,这事她会找你谈的。”

    “如果她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这孩子我来养,我要抚养权。”老巴很坚定。

    “你带孩子?老巴你疯了吧!先不说这抚养权能不能拿到,就算孩子真的给你了,你有这时间精力带孩子吗?”

    “我可以把我妈接过来……总能想到办法的……”

    方致远叹气:“老巴的心情我理解,说真的,要是周宁静真的要和我离婚,说什么我都要把周子带在身边。”

    “你和周宁静要离婚?”老巴看向方致远。

    “别听他瞎说,这两人就是吵了一架。”方致远解释道。

    “要你们俩都离了,我可真就不相信婚姻了……”不知怎么的,明杭也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48章暗涌四起的婚姻
    方致远离家不久,周宁静喝了点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泽西发了微信过来,说方致远在他那,让周宁静放心。这时候,她才觉得有些后悔。

    周宁静和方致远结婚之初,两人口头约定了不少夫妻相处的原则。比如,吵架可以,但不要离家出走。再比如,如果两人有矛盾,最好关起门来解决,不要让外人看笑话。又比如,吵得再激烈,也不能提离婚。

    这回倒好,3条关键性的原则全都给破坏了。

    周宁静读过的那些情感鸡汤,无一例外的告诉她,她今晚的行为非常愚蠢,等于把丈夫往外推,而很多外遇的萌发,都是从一方不理解另一方开始的。

    她想给方致远打个电话,却又不想让步。在她和方致远婚姻里,她一直都是那个能够掌控局面的人。可这次,她觉得有些拿不准了。方致远的态度,让她有些害怕,她甚至开始患得患失。

    尽管这样,权衡再三,周宁静还是没有主动联系方致远。她躺在女儿方周子身侧,看着这个属于她和方致远的孩子。孩子已经褪去了刚接回城时黝黑的肤色,看起来粉嫩了许多,眉眼和方致远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双透着温和与灵气的圆眼。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致远,是在高一新生报到时。这个衣着平平,却长相俊朗,透着一股子机灵的男孩很快就引起了周宁静的注意。能够考取冇城一中,对出生在偏远山区的孩子来说实属不易。迈入高中后,方致远因为家境感到无比自卑,却也因此变得更加优秀。好看、有上进心,加之那一点半点的忧郁气质,他很快博得了包括柏橙、周宁静等女孩的芳心。

    可是,当年的周宁静,父亲生意上的失利,让她的性格变得极为内向,连要好的同学都没几个。一开始,是她不愿意和同学有过多接触,时间久了,更是变得独来独往。对方致远,她心向往之,却从未真正接近过他。

    得知方致远高考志愿填报了广州一所大学,成绩平平的周宁静决定放手一搏,悄悄填报了这所原本可望不可及的院校。高三最后两个月,除了学习,她心无旁骛,不知道做了多少真题卷,也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不眠夜。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差点没跳起来。她终于能够和方致远一起上大学了。

    方致远的缺点,是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周宁静才慢慢了解的。他优柔寡断、没主见,考上大学后,他还变得有些安于现状。确实,在冇城一中,方致远或许还是个人物。可在这所大学,人才济济,方致远很快就被埋没。周宁静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对方致远的初心,在感情上反而变得更加投入。她像很多女人一样,开始试着去改变另一半,她要把他打造成理想中的丈夫。

    可是这次,方致远不再愿意听从周宁静的安排。

    女儿翻了个身,搂住了周宁静的脖子:“妈妈……”

    周宁静抱紧了女儿,一瞬间,眼泪翻滚而出。

    老巴回出租房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童安安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沉,老巴取了条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她的长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巴有根,你回来了?”

    老巴点点头:“你干嘛睡沙发?”

    “我在等你。”童安安爬起来,像个撒娇的小女孩,攀上了老巴的背。

    “你先下来。”

    “我不!”童安安叫嚷着,“我之前生气了,你还没哄我呢!”

    老巴抓住童安安的手臂,把她从自己背上弄下来,让她在沙发上坐好:“安安,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们原本就不能在一起……现在,更不能了……”老巴都快哭了。

    “你怎么了?”童安安看着老巴,“你哭了?”

    “我没有……”

    “出什么事了?”

    老巴站起来,想摸摸童安安的头发,却还是收回了手。他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拖沓。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洗个澡,打起精神,去见海莉,他必须和她好好谈谈。而童安安,她对自己的好感也许只是冲动,只是因为他在她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刚好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他年轻几岁,如果……他早点遇到她,或者……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接到老巴的电话,海莉并不意外。她不想独自面对老巴,思来想去,联系了周宁静。

    周宁静得知海莉怀孕,大感震惊,把女儿送到娘家,便急匆匆来到了海莉约她的茶楼。

    茶楼包间内,海莉已经坐在那里等。她剪了短发,穿衣虽还是不和章法,但整体看着素净了很多。大概是孕期激素的作用,她的肤质变好不少,倒显得年轻起来了。

    原来,海莉是在色达旅行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

    色达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下辖的一个县,而对很多向往色达的旅行者来说,“色达”指的却并不是这个小县城,而是县城南边的“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周宁静在网上看过色达的照片,这座位于山沟的佛学院,大片大片的红色小屋,非常壮观,让人震撼。据说,佛学院的僧众现以万计。

    “你去色达,是想寻求内心的平静?”周宁静问海莉。

    海莉点点头:“可是没想到,从那回来后,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安静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是佛祖赐给我的,所以,我一定要留下他。”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是你去色达之前就存在的。只不过,你在那里发现自己怀孕了”

    “宁静,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这人特别较真,这一点,真的不太好。”海莉笑笑。

    “老巴怎么说?”

    海莉抬手看看表:“再过一会儿,他就该来了。”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勇气做单亲妈妈,所以,首先要给这孩子找一个父亲。今天……”海莉从包里掏出一份协议书,“我打算和老巴签一份协议,这孩子我不用他帮着养,他不需要承担责任,也没有任何义务,当然,孩子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海莉,你听我说,现在你既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你又想留下这个孩子……那么,与其带着孩子再嫁,还不如和老巴复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和老巴复婚,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不然,我不建议你要孩子。”

    海莉摇头:“孩子必须留下!至于复婚,绝对不可能。”

    说话间,只见老巴和方致远并肩走进包间。

    方致远和周宁静一个短促对视,两人都有些尴尬。

    找方致远帮忙,也是老巴深思之后的决定。毕竟,在海莉和老巴还没离婚的时候,方致远两口子曾是他们的消防员。

    老巴这边,也拿出了一份协议,和海莉那份的内容正好相反。

    4人对坐,跟以往很多次一样。只是,这一次,海莉和老巴的身份已经变了,而周宁静和方致远,他们俩之间也有了一道不能言说的屏障。

    包间本就很小,加之凝重的气氛,方致远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他走出包间,想去抽支烟。周宁静找了个借口,也走了出去。

    在洗手间门口,周宁静看到了方致远。

    方致远下意识掐灭手里的烟,抬眼看了看周宁静。

    抽烟是他刚做销售那会儿学会的,在那个圈子里,烟酒不沾确实很难。后来周宁静备孕,要求他把烟戒了。这还是从那之后,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抽烟。

    周宁静很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她看着那个被掐灭的烟头,心如刀绞。她难受并不是因为他抽了这支烟,而是他抽猛烟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叛逆的孩子。她越不想让做的事,他偏要做,他偷偷做,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

    原来,这些年,看似平静美满的婚姻生活,早就暗涌四起。只是,疲于为生活奔忙的周宁静没有发现。

    “我昨晚住老陆家的。”方致远先说话了。

    “我知道。”周宁静淡淡的。

    “对不起,宁静……”他低头。

    听到这声“对不起”,周宁静觉得心头一热。他到底还是知错了……

    她竭力控制着情绪,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很软弱,她必须坚持她的立场,不能由着他去折腾。

    “等海莉他们这事解决了,再谈我们的事吧。”周宁静缓缓说道。

    “走吧。”方致远往包间走去,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周宁静刚刚有些温热的心又变冷了,她木然地跟在他身后。她想起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每次过马路,他总是站在车来的方向,伸手轻轻挡在她的身侧。

    “海莉,你太过分了,这个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

    “巴有根,我们俩已经离婚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嘭嘭”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方致远急忙推门而入,周宁静匆匆跟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49章陪前女友相亲
    茶楼包间里,海莉和老巴僵持不下。这边海莉已经上手了,一干茶壶、茶海被她摔落,满地狼藉。

    要不是方致远眼疾手快,拉开老巴,估计海莉能一口气抽他十个八个大嘴巴。

    方致远拥着老巴往外走,周宁静很有默契地抱住海莉,一场大战这才得以避免。

    “老巴你这是干嘛呢,不知道海莉现在怀孕了啊?她要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方致远边走边说。

    老巴红着眼:“她是故意的!她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想要孩子,她全知道!”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致远,周宁静她堂哥不是律师吗?你带我去找他!”

    “现在?”

    老巴点点头。

    海莉和周宁静还在包间,看样子,海莉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小声啜泣着。

    “巴有根之所以和我结婚,没别的,就是想找个人给他们老巴家传宗接代。你看,现在我们都离婚了,他还打孩子的主意呢!”

    “海莉,你也别把老巴想得这么不堪。他想要这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我说句你不愿意听的,其实……从长远来看,你把孩子给他,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男人都是很现实的,就算你找到再婚对象了,对方也未必适合你……”

    海莉看向周宁静:“如果你是我呢?”

    周宁静沉默着。

    “如果你和方致远离婚了,你会把女儿给他?”海莉有些咄咄逼人。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海莉,你这是怎么了?”

    海莉站起来,笑了笑:“因为咱俩不一样,对吧?你周宁静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比我有能力,也比我漂亮……即便你带着孩子,你后边还有大把大把的男人喜欢你,是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周宁静也站起。

    “我什么都没想,是你……宁静,是你这么想!我海莉一无是处,以前还有份工作呢,现在连工作都丢了……就像你想的一样,我确实没办法一个人带着孩子,但不是我没有能力,我只是……只是没有勇气!”海莉说完,拎着包,扭头就走。

    周宁静愣在那里,只是苦笑。

    海成律师事务所。

    周宁海前脚刚送走一位客户,方致远就带着老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看到老巴一脸的郁闷,周宁海便猜了个十之**。这些年,他的律所接过不少离婚官司,而他也成了冇城出名的离婚律师。他的那些客户,年龄层从50后一直到90后,不过,最近80后是越来越多了。他看过一份调查,自2003年以来,冇城的离婚率连续12年递增,而80后正在成为离婚大潮中的“主力军”。

    见到方致远,周宁海想起了上次安汶的事,便问道:“你和宁静的同学,那个叫安汶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抚养权官司稳赢的,怎么说撤诉就撤诉了?”

    “说是孩子离不开徐家,更是离不开程虹。”

    “程虹?哦,记起来了,孩子后妈。”

    “虽然是后妈,不过人对孩子不错,这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

    周宁海喝了口茶,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抚养权的事要是不弄明白,以后早晚还会有麻烦。”

    “周律师,我这也是抚养权的事……”老巴站起来。

    “你别急,坐下再说。”

    老巴坐下,把自己和海莉的情况和盘托出。

    周宁海皱皱眉:“你想要这孩子?”

    “对!”

    “你们可以协商解决孩子的抚养权和抚养费问题,如果协商不成的话,可以起诉到法院,法院一般会根据你们的双方经济条件和对小孩成长最有利的情况进行判决。”

    “现在的问题是,我前妻,她也想要这个孩子。”

    “一般情况下,两岁以内的孩子归女方抚养。”

    听完周宁海这话,老巴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宁海叩击着桌子,凝神:“你这情况,比较特殊,怀孕是离婚后才发现的……就算你要起诉,也得等你前妻生下孩子之后。听我句劝,能协商尽量协商……刚我也说了,一般情况下,两岁以内的孩子归女方抚养,两岁以上的孩子呢,就需要结合各方的经济条件、成长环境等因素,不过,一般也都会判给对孩子成长更有利的一方……”

    咨询完之后,周宁海把老巴和方致远送到门口。

    方致远刚想去开车,周宁海叫住了他,老巴知趣回避,走到停车场等方致远。

    45岁的周宁海,是周宁静大伯的独子。周宁静的父亲除了有个哥哥,并无别的兄弟姐妹。到了宁海、宁静这一辈,两人都是独生子女,宁海对妹妹亦多有照拂,所以这对堂兄妹的感情一直不错。加之大伯过世得早,周宁静的父亲周长和身体状况又不好,周家那边很多事,都是周宁海在拿主意。当初周宁静要和方致远结婚,周宁海是反对的。他总觉得,以堂妹的条件,可以找一个相对来说更优秀的丈夫。

    “我听宁静说,你辞职了,准备自己干?”周宁海开门见山。

    周宁静这嘴可真够快的,方致远难免在心里埋怨,当着周宁海的面,却又不好表露,只是点头。

    周宁海拍拍方致远的肩膀,显然察觉到了什么:“昨晚上我看她朋友圈发的状态不太对劲,是我主动问她,她才跟我说的。”

    “这事……我本来也是要和你商量的。”

    “你和我商量干嘛,也是30几岁的人了,你既然都做了决定,接下来好好干就是了……”周宁海看了方致远一眼,”怎么,宁静是不是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她有些不理解我的决定吧。”

    “两个人坐下来好好沟通,这样吧,哪天我做东,请你们俩吃个饭。”

    “宁海哥,不用了……”

    “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方致远把老巴送回家后,一时间觉得无处可去。回家,势必要面对周宁静,要真能像周宁海说的“两个人坐下来好好沟通”倒也行,他就害怕又吵起来。车子开到冇江边,他一眼看到安汶的咖啡馆。

    没想到,方致远走进咖啡馆,发现柏橙也在。柏橙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人,拿本书在看。

    “致远!”柏橙打着招呼。

    在这遇见方致远,对柏橙来说,还真是个小惊喜。

    “你一个人?”方致远问道。

    “安汶和刘易斯正闹别扭呢,我过来劝劝。”

    “他们人呢?”

    柏橙指指吧台里面的隔间:“劝了半天,现在两人正谈着呢。”

    “得,你也成消防员了。”方致远笑。

    柏橙不解。

    方致远坐下,把老巴和海莉的事说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外人,除了劝几句,别的忙也帮不上。”柏橙笑笑,“对了,你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自己倒杯水就行,坐坐就走的。”

    “那可不行!”柏橙站起,徐徐往吧台走去,一个回头,“蓝山,行吗?”

    柏橙站在吧台里,她低着头,长发拢在一侧,小心翼翼摆弄着咖啡机。不一会儿,一杯香浓的蓝山就端到了方致远面前。

    方致远喝着咖啡,柏橙继续看书,两人偶有交谈。

    “你怎么想起来这的?”柏橙问道。

    “刚好路过,想着进来坐坐。”

    “我挺喜欢安汶这的,你有时间也应该常来。”柏橙翻着书页。

    “嗯。”

    “宁静还没回来?”

    “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

    柏橙合上书,微笑道:“不都说久别胜新婚吗,你怎么不在家里陪她?”

    方致远没说话,只是沉默。

    “不好意思,致远,我多嘴了。”柏橙道。

    “没有……”方致远苦笑,“我自己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跑去给老巴当消防员,想来也怪可笑的。”

    柏橙没接方致远的话茬,撕开一个糖包,倒进他的咖啡杯:“来,给你加点糖。”

    “宁静对我辞职的事有些想法,”方致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觉得我不应该冒风险去创业。”

    “然后她就把你赶出来了?”柏橙半开玩笑的样子。

    “你看,本来你在这喝喝咖啡看看书挺好的,我一来,就跟你吐苦水……”

    “致远,你们俩之间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柏橙说完,抬手看了看表。

    “你是不是有事,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再坐会儿,把这杯咖啡喝了。”

    柏橙露出些尴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爸给我介绍了个朋友,人家听说我在这,等会儿可能要过来见个面。”

    “朋友?”方致远一愣,“不会是男朋友吧?”

    “什么男朋友,连面都没见过。”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确实应该……”

    “致远,你这话我特别不爱听。什么就老大不小了,谁规定到年龄了就一定得结婚?”

    方致远笑:“瞧见没,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急了。”

    说话间,一个男人推门而入,他看了看方致远,又打量了一下柏橙。

    柏橙微笑:“穆先生是吧?我是柏橙。”

    “对,我是穆华,你好,这位是……”穆华又瞥了方致远一眼。

    “我是他同学。”方致远站起来。

    “朋友。”柏橙如是说。

    穆华笑笑。
章节目录 第50章妻子的新睡裙
    已经38岁的穆华是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思政老师,和柏橙的这次约见,是他迈入30岁门槛后的第一次相亲。早些年,他忙于苦心钻营,想跻身学院的行政管理层。无奈造化弄人,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到现在,教学上他尚无建树,院领导曾许诺的一官半职也未见兑现,还落了个孤家寡人单身狗的名号。

    等穆华想起来恋爱结婚成家这档子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婚恋市场已经没有什么优势。比他年轻很多的,微信上聊几句,不说代沟,就是人家提的那些要求,他也达不到啊。有房吗?有啊。多大?不到90平的两居室。哦。那车呢?车也有。什么车?一辆开了5年的桑塔纳。哦。

    穆华当然知道“哦”是什么意思,是敷衍是无视更是轻蔑。虽落得一身平庸,但他那点子恃才傲物的骨气还是在的。既然人家都“哦”了,他便知趣将对方拉黑。

    和他年纪相当的呢,要么有婚史,要么性格古怪。有婚史他倒不介意,可有婚史的多半又带着孩子。倒了后期,他已经把标准降低到带孩子可以,但最好是女孩。对方一句话却把他问倒了,穆老师,你怎么38岁了还没结过婚啊?瞧见没,人家觉得他有问题!他不想解释,只觉得全无必要。

    柏橙是思政部的牛主任介绍的,大概说了下她的年龄和家庭情况。穆华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加了微信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不热情也不冷淡,只说可以先了解了解。通过她的朋友圈,他发现他俩有不少共同爱好,爱看书、爱看电影,总之,她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带着文艺气息的女人。再翻翻她晒的自拍,不是时下流行的加滤镜、磨皮、瘦脸,倒是个浑然天成的美女。

    穆华鼓起勇气,发出邀约。柏橙婉拒了几次,所以直到今天,他们才算正式见面。可穆华万没想到,柏橙来相亲,居然还带着朋友。闺蜜什么的都能理解,可带个异性朋友,算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教思政的老师,惯会察言观色,穆华看到方致远躲躲闪闪的眼神,心下就觉着可疑起来。不过,穆华和柏橙现在的关系连朋友都不是,不过是在微信上说过话的熟人(以后要奔着什么方向去发展,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他穆华对这事还没资格过问。

    三人对坐,两个男人都有些尴尬,柏橙只是淡淡然,说着她在广州的种种见闻,谈及最近她看的几部电影。这些话题,穆华一一都接住了,反过来还给柏橙推荐了不少有趣的书。方致远一直沉默着,中途接了电话,如释重负般走了。柏橙目视方致远的眼神,穆华全瞧在眼里。有不舍、有温情,更有欲语还休。

    “方先生话不多哈?”穆华试探着问柏橙。

    “对了,穆老师,你刚才说的那本珍妮特·温特森的《时间之间》,我也读过。时间抚平一切伤痛,我们终将被它捕获……很美。”

    “她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也不错。”穆华只好顺着柏橙的话题说着,看起来,对方致远,她并不想透露过多。

    方致远从光线昏暗的咖啡馆出来,有些眼晕。夕照极好,他面前是泛着胭色水波的冇江。江边的景观大道,人来人往。他立在路边,想起柏橙和穆华之间的对话。他很想告诉她,那些书那些电影他也看过,她想去旅行的地方,竟是他想去的。她的喜好,正是他的喜好。隔了这么多年,周遭种种,物是人非,可是他们,她和他,都没变。

    他惶惶钻进车子,手机响起,是周宁静。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甜甜的声音,问他何时回家。

    回家吧,回了家,一切就都好了。他发动车子,涌入车流。

    方致远家。

    周宁静已经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她静静坐在饭桌旁等她的丈夫。如果他是个叛逆的孩子,她只能做个包容的母亲。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她的高考志愿和他填同一所学校时,她倒追他的时,她想过自己替代不了他心里的那个人。她退了一大步,不过是想和她心爱的人成就一段婚姻,长长久久,哪怕庸常、平淡。即便如此,她仍不能如意。

    很遗憾对吧?再遗憾,生活也得继续。

    海莉说的那几句话,像绵密的针扎在周宁静的身上。

    “如果你和方致远离婚了,你会把女儿给他?”

    她不会,除非方致远先要了她的命。

    “你周宁静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比我有能力,也比我漂亮……即便你带着孩子,你后边还有大把大把的男人喜欢你,是吧?”

    一个人带着孩子,她同样无法想象无法应对。

    离婚,只是她气头上说的话。她怎么会和方致远离婚呢?她在他身上,付诸了所有青春,他更是她未来一部分。

    上午要陪海莉去和老巴谈判,周宁静把孩子送到了娘家。从茶楼出来后,她先回了趟商场。同事们显得很热络,还带了点殷勤。她自认为是小人物,更懂得小人物的os。他们的态度,不过是因为她去北京学习了几天,而且她即将负责一个新项目。这个人如果不是她,换作小张小李小王,任何一个人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就能享受这些“礼遇”。她本是喜欢这些的,可是今天,她只觉得疲于应对。简单跟同事了解了她不在商场这段时间的一些情况,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一出商场,她就接到堂哥周宁海的电话。

    “宁静,你别把致远逼太急了。”堂哥在电话里语重心长。

    在法庭上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堂哥,生活中说个话不多的人。性格使然,也和他的年龄、职业有关,他说话喜欢留白,给彼此都留点余地。就像当初他得知周宁静要嫁给一无所有的方致远时,也只说了一句“路是你自己选的”。她知道堂哥不喜欢方致远,就算到了现在,他仍旧瞧不上这个堂妹夫。

    堂哥的话,周宁静听明白了。她去娘家接回女儿,买了菜,收拾了房间,又变成了那个贤妻良母。

    方致远推门,看到周宁静,她安安静静坐着,微笑着看着他:“洗手吃饭。”

    方周子一把抱住她的爸爸,怎么也不肯撒手。

    饭毕,两人哄女儿睡下。周宁静洗了澡,换了件方致远没见过的睡裙,徐徐走到他身边。睡裙是黑色的,胸前的薄纱里是若隐若现的汹涌。她拉过他的手,放到她紧实的腰肢上。他的手,顺着腰肢往下滑。他看着她的脸,发现她化了妆,红唇轻启,更添了几分妩媚。

    这本不是他们干“那种事”的日子,周宁静的反常让方致远疑惑,却又因为她的主动,他开始心驰神往。在“那种事”上,她素来是保守的,她甚至从没穿过这么薄透的睡裙。可是现在,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着,一路探到了他的坚挺。

    她一笑,咬着他的耳朵:“老公,我想你了……”

    这份灼热,让方致远不知所措,也让他有些惶恐。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她已经拢起长发,拨开睡裙的细肩带。他微微翻身想起来。

    “你别动。”她娇嗔,吻上他的唇。

    柏橙原本不想和穆华一起吃晚饭的,安汶非要邀请穆华。看起来,安汶和刘易斯已经和好了。他们俩之间的争吵,在柏橙眼里,就是一次变相秀恩爱。

    安汶为了刘易斯能安心去上海发展,要和他分手。刘易斯呢,他则刚好相反,为了能和安汶在一起,他决定继续留在冇城。虽然是变相秀恩爱,但柏橙心里还是替安汶高兴的,她甚至还有些小感动。可惜造化弄人,没有让安汶早点遇到刘易斯。病故的徐子文,怕是安汶心里永远的枷锁了。

    晚饭是在咖啡馆隔壁的日本料理店吃的,吃完了穆华要送柏橙回家。柏橙告诉他,自己的车就在附近。他便把她送到了停车的地方,说来也巧,她的进口甲壳虫就停在他那辆老旧桑塔纳后面。

    穆华尴尬起来,柏橙倒是没什么异样,微笑着作别。

    “柏橙……冒昧问一句,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几面吗?”他不无忐忑。

    “随缘吧。”她笑着钻进车里。

    看着她的车子消失在路口,穆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像是晚饭时吃的那块是三文鱼刺身,从没试过吃芥末的他,被呛得直落泪。可正因为这样,他记住了芥末的滋味。

    柏橙的车子正往菲斯特驶去,刚才店长来电话,说有两个客人在餐厅打起来了,还惊动了派出所。她想回餐厅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了解下情况。

    到了餐厅,柏橙一问,发现打架的客人里,有一个是陆泽西,听说他还负了轻伤,现下人在派出所。

    柏橙没多想,拎了包直奔派出所。
章节目录 第51章摊上大事了
    在派出所里,柏橙见到了陆泽西。

    “怎么还惊动你了?”陆泽西脸上有几处红肿,努力睁大眼看着柏橙,听声音倒没什么大事,中气十足。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柏橙关切。

    “柏橙,你放心吧,餐厅的损失我会赔的。”

    “那都不重要!”柏橙顿了顿,问道,“你干嘛要跟他打架啊?听我们店长说,你和他就为一瓶酒,至于吗?”

    “你认识他?”

    “他是菲斯特的常客,又是冇城出了名的富二代,我能不知道吗?”

    柏橙口中的富二代就是陆泽西前妻的现任,叫田凯。

    今天晚上,陆泽西和田凯在菲斯特大打出手。陆泽西倒还好,不过田凯人在医院,伤得不轻。

    墨墨也在,她带着西亚整形医院的律师,在陪陆泽西做笔录。从墨墨口中,柏橙才知道陆泽西、田凯和潘瑜之间的关系。

    毕竟是在自己餐厅出的事,柏橙想去医院看看田凯,陆泽西一把将她拉住了。

    柏橙大概猜到两个男人的过节是因潘瑜而起,只是陆泽西自己不说,她也不便过问。

    “我只是代表餐厅去探望慰问一下他,多余的话,我不会说的。”柏橙说道。

    陆泽西这才点头道:“谢了。”

    怕是内里原委多有不可告人之处吧。柏橙记起那个夜晚,自己在大街上遇到酒醉的陆泽西。他平日里那副不羁的面孔下,竟也藏了沮丧、萎靡和疼痛。如今想来,大概正是因为潘瑜和他之间的那段过往。人人都有未能痊愈的伤疤,何必去撕开呢?

    高中时代,柏橙和陆泽西的交集是因为方致远。她也曾疑惑,性格几乎完全相反的陆泽西和方致远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一个桀骜、狂妄,看着无所畏惧,另一个则内敛、低调,活得小心翼翼。哪怕过去了12年,他们还是一样。

    看这情形,方致远怕是还不知道陆泽西和人打架的事?被陆泽西伤得不轻的田凯人正在一家私立医院,店长的描述虽然有些添油加醋,但包厢门口的狼藉和地上的血迹告诉柏橙,陆泽西摊上大事了,何况对方是有权有势的田家。

    田凯的张扬跋扈柏橙很是有些看不上,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弱肉强食,本是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和田凯做包工头起家现在已然是房地产商的父亲相比,柏橙的父亲柏树林最多是个爆发户。

    别看陆泽西跟没事人似的,这会儿心里恐怕也在打鼓吧?

    通知一下方致远,至少,让陆泽西显得不那么孤立无援。柏橙犹豫着要不要给方致远打个电话,却记起周宁静已经回冇城。思来想去,给明杭发了个微信,简单说了一下陆泽西的事。

    方致远身侧,周宁静已经脱下睡裙,她紧贴着他的身体。可不知怎么的,她的皮肤微微发凉,他只感觉到一阵心悸。他很想回报她的热忱,可当他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却渐渐疲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变得温存了许多,柔声抚慰。

    **过后,周宁静躺在方致远怀里,软绵绵说着说:“致远,昨天我说话语气有点重,是我不对。”

    “没事……”方致远抚摸着妻子的脊背,“说起来是我不好,辞职的事我不该瞒你的。”

    “既然已经辞职了,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接下来,我们还是应该计划一下以后的事。”

    “宁静,其实我……”

    这时,床头方致远的手机响起,电话是明杭打来的。

    一听说陆泽西出事了,方致远二话不说就要出门。周宁静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送丈夫到了楼道口。

    “有事给我电话,早点回来。”她微笑着。

    已经下楼梯的方致远回头,昏黄的感应灯下,周宁静批衣而立,身形显得有些清瘦。他竟生出几丝懊悔来,辞职的事应该早点告诉她的,也不至于闹出后面的事。

    “嗯,你快回去睡吧。”方致远也是一笑。

    陆泽西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明杭想办法联系到了墨墨,才知道他已经做完笔录回家了。于是,明杭、方致远、老巴便急匆匆赶往陆泽西家。

    是墨墨把陆泽西送回去的,到家后,他那嬉皮笑脸的劲头全都没了,颓颓坐着,喊着要酒喝。

    “还没喝够啊!我看今天这事,就是酒闹的。”墨墨的语气带着点怒其不争。

    说起来,这场架还真是一瓶酒引起的。

    晚上,陆泽西在菲斯特请老齐和韩国hl的人吃饭。席间老齐说起一种白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冇城本地产的五谷烧。老齐之前喝过几次,觉得口感不错。问了服务员,说酒是有,只是存货就剩1瓶了,而且隔壁包厢的客人已经预定这瓶酒。

    陆泽西才不管是谁预定的,给了点小费,当即就跑让服务员把酒拿过来了。

    酒还没喝完呢,就听到包厢门口有人吵起来了。陆泽西出去看,只见有人在为难刚才那个服务员。听起来,对方还喝了不少酒,正借着酒劲装疯卖傻呢。

    “哥们,你这是干嘛呢,为了一瓶五谷烧,至于吗?”陆泽西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人转头,陆泽西一看,正是田凯。

    “我说,该服软还是得服软,能私了是最好的。你听到没有?”墨墨推了陆泽西一把。

    “疼!”陆泽西的后背被田凯踢过一脚,不碰还好,一碰就隐隐作痛。

    “你也知道疼?知道疼就不应该惹事!你和田凯的关系本来就挺复杂的,这下更说不清了,谁知道你们是真的因为那瓶五谷烧,还是因为潘瑜。你还记得是谁先动的手吗?”

    田凯只是推了陆泽西一下,先动手的是陆泽西,新仇添了旧恨,他当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想的就是把田凯往死里弄。

    “是我。”陆泽西倒不含糊。

    “我现在就怕他告你故意伤人。要是这事不能私了,又调解不成。这故意伤人罪,少说也得判3年以下。真要是致人重伤了,还得另说,3到10年!”

    “你倒是门清。”

    “这些年我们西亚没少打官司,什么鼻子做歪了、填充物排异了,时不时还来几个医闹,我不学点法律能行吗?”

    “是是是,西亚能平稳运转到今天,你功不可没。”

    “我有必要在你这邀功吗?别说这些废话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想清楚了吗?”

    陆泽西沉默着:“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要我说,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陆泽西定睛看向墨墨。

    墨墨说道:“找潘瑜,让她帮忙周旋,在田凯面前说说好话。”

    陆泽西一笑:“墨墨,且不说潘瑜在田凯面前说话不管用,就算管用,我也不会让她出面的。”

    “怎么不管用了,他们毕竟是两口子。”

    “你不了解他们的情况……”陆泽西犹豫了一下,“墨墨,其实你刚才说对了一点,这架,还真不是因为酒……”

    “就是因为潘瑜?你们俩争风吃醋?”

    陆泽西摇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特想知道我的秘密吗?行吧,我现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墨墨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告诉我的吧,告诉了我,好让我替你拿主意。”

    陆泽西指指墨墨:“你又猜对了。”

    于是,陆泽西把潘瑜田凯闹离婚、他和潘瑜的不雅视频、潘瑜被田凯家暴、hl突然发出收购西亚的信号其实和田凯有关……这些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墨墨。

    “田凯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吧,你这人也够渣的。”墨墨叹气。

    “我是渣,但我不打女人!而且,我也不欺负比我弱的人,比如之前柏橙餐厅的那个服务员。”

    墨墨拿了包:“你先好好睡上一觉。我走了。”

    “不是,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就这反应?说好的替我想办法呢?”

    “助理也是人,我累了。”

    “墨墨!”陆泽西叫住了她,“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你得给我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

    “你要连这都信不过我,咱俩现在就散伙得了。”墨墨开门离去。

    “本事不大,脾气还挺大!”陆泽西躺倒在沙发上。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方致远、老巴和明杭走了进来。

    “我去,你们怎么来了?”陆泽西的表情有些无奈。

    “柏橙通知的我们。”

    “她怎么那么多事啊!”

    “先去医院!”明杭抓起陆泽西的手。

    陆泽西摇头:“就是点皮外伤,不用去医院!”

    “你和田凯怎么干上了?”老巴问道。

    陆泽西看了方致远一眼,方致远道:“你和田凯本来就有过节,这倒好,他就出了一招,你就直接生扑上去揍人家了。”

    “什么意思?”明杭不解,“我怎么听不明白?”

    “能说吗?”方致远问陆泽西。

    陆泽西苦笑:“你来说吧,我累了。”

    方致远如是这般,从潘瑜在再婚前一天和陆泽西在酒店厮混,拍下香艳视频说起,听得老巴和明杭大眼瞪小眼。

    总之,按照剧情发展,陆泽西这回真的摊上大事了。
章节目录 第52章沦为一枚弃子
    “老陆,你别急,我先帮你分析一下……”老巴凝神,“你和潘瑜,你们俩,在她和田凯的婚礼前夜,偷……”

    陆泽西看了看老巴,老巴硬生生把那个“情”字憋回去,继续说道:“一句话,你们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田凯知道了这事,但没戳破。等潘瑜抓到他外面有小三,而且人小三还怀孕了,潘瑜提出离婚的时候,田凯拿出了你们俩的视频,威胁潘瑜,让她净身出户,财产、儿子,田凯都不想给潘瑜,中间还有家暴……潘瑜不堪忍受,来找你,这事田凯知道了……于是,他决定收拾你,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一半是报复一半是不想在你这给潘瑜留退路……而田凯的姐姐田蕾呢,刚刚升任韩国hl健康医疗集团中华区的老总,他想借田蕾之手,收购你们西亚整形,他知道西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一步,是想断你的后路,要毁了你多年的心血,逼着你离开西亚,另起炉灶……”

    “不是,老巴,这些还用你分析吗?”陆泽西不耐烦。

    “你呢,在这个节骨眼上,揍了田凯一顿……”老巴的表情挺认真的,“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找bug。”

    “你以为是你开发游戏啊,还bug呢。”明杭接嘴道。

    “我明白了,潘瑜就是这个bug。”方致远忙说。

    老巴一笑,说道:“对,潘瑜就是bug。老陆,你想啊,这一切都是因潘瑜而起。假设啊,假设潘瑜同意了田凯的条件,愿意放弃抚养权,愿意净身出户,和田凯离了婚,让田凯如愿以偿,那他为什么还要在你身上花时间精力呢?他要找你的茬,发现视频的时候就该找你麻烦了!可见他对潘瑜也是早有二心,根本不在乎这个女人了。他在乎的只是他可能会少掉一半的家产,还有他和潘瑜的儿子。”

    “老巴说得对,只要潘瑜点头,你这危险警报就算是解除了。你确实打了田凯,咱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方致远看向陆泽西,“要不,咱们找潘瑜谈谈?”

    “怎么谈?”陆泽西似笑非笑。

    “当年要不是潘瑜背叛了你,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方致远道,“这是她欠你的。”

    “可是潘瑜能同意吗?家产、儿子,她愿意放弃这些来救老陆?”明杭问道。

    老巴摊手:“眼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陆泽西苦笑:“按你们的意思,我要让潘瑜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救我?”

    “老陆,你别忘记,当年背叛你的人是她!”老巴说道。

    明杭拍拍陆泽西的肩膀:“且不说hl收购西亚的事,真的被收购了,大不了你另谋出路。凭你的本事,这都不难。现在的问题是,你打了田凯,如果他起诉你……”

    “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我?就因为她背叛过我?我陆泽西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牺牲自己来救我了!”陆泽西站起,“该来的总会来,见招拆招吧。这事,我自己能扛。”

    冇城的一家私立医院,一间vip病房门口站满了人。

    听说餐厅老板娘来了,柏橙一下就被好几个人围住。

    这时,有个女人走出了病房。

    女人穿着灰色无袖连衣裙,除了手上的婚戒,再无别的首饰。尽管这样,看着仍是满身贵气。

    “人又不是她打的,和她没关系,你们不要再生事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疲惫,还带着几丝沙哑。

    柏橙刚想说什么,有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扶着个20岁出头的孕妇走了过来。孕妇的肚子高高隆起,看样子即将临盘。和那个穿灰色连衣裙的女人不同,孕妇的着装极尽华丽,且不说从头到脚的名牌,脖子上手上,能戴首饰的地方全都没落下。这样一来,反倒把孕妇本身的年轻气息掩盖了。和女人一对比,反倒有些落俗。

    孕妇昂着下巴,对女人说道:“让我进去。”

    女人笑笑:“这就迫不及待了?”

    “我只是担心他。”

    “他刚用过药,已经睡下,”女人看了看围在病房门口的人,“你们都回去吧,真要为他好,就别在这影响他休息。”

    女人说完,转身轻轻带上病房的门,半个身体挡住门,神情淡淡,却是不怒自威。

    众人皆散去,孕妇冷哼一声,保姆扶了她离开。

    见柏橙还站着,女人疑惑。

    “我叫柏橙,是代表菲斯特餐厅来探望田先生的。”

    “知道了。”看起来,女人并不想和柏橙多寒暄。

    “你是潘瑜吧?”

    “你认识我?”女人一笑。

    “我是他的同学。”

    “田凯的同学?”

    “陆的同学,”柏橙顿了顿,“陆泽西的同学。”

    潘瑜先是一愣,虽然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也不问柏橙是不是同意,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

    柏橙随即跟上。

    走廊尽头,有一个消防通道。柏橙推开门,潘瑜果然就站在那。

    潘瑜点了支烟,靠墙站着,长卷发披洒在两肩,即便满脸憔悴,却也不失妩媚。要不是脖子上那道细纹出卖了她,还真的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陆泽西现在人在哪儿呢?”

    “他的助理把他保释出来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潘瑜似乎松了口气:“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没有,我是代表菲斯特餐厅来向田先生致歉的。另外,我有些担心陆泽西。也许是我多事了,我想了解一下……田先生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他说了,他要起诉陆泽西故意伤人,不把陆泽西关个三五年,他是不会甘心的。”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潘瑜警惕地看着柏橙:“你和陆泽西就只是普通同学?”

    “对,普通同学。可事情到底发生在我的餐厅,要是陆泽西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冲动,不计后果,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我暂时不方便联系他……”潘瑜道,“你要见了他,记得转告他,让他先宽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柏橙似乎听不明白潘瑜的话。

    潘瑜又道:“这是我欠他的,现在是时候还他了。怎么我和他的过去,你不知道?”

    “知道一些。”

    “他是怎么跟你们说起我的,嫌贫爱富、爱慕虚荣,还是薄情寡义、不知廉耻?”

    柏橙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沉默着。

    “刚才那个孕妇,你应该猜得出来她是谁吧?她就是田凯外面的女人,确切地说,是女人之一,和她们不同的是,她怀孕了……”潘瑜自说自话般,“看着她,我就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抓住,却忘记了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凡事都有代价。突然想起微博上看到一句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句话出自茨威格的《断头王后》。”

    “是吗?《断头王后》……听起来倒是个挺惨的故事……”潘瑜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灭,“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然后,她拉开门,袅袅离去。

    酒店,老齐房间内,墨墨正站在他面前。

    “这个陆泽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墨墨,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实话告诉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救他了。”

    “是啊,当年您用得到他的时候,就可以不惜重金,想尽办法捞他出来。现在他对您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成一颗弃子了……”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我是你爸!”

    “我希望,有天我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您还能记得您是我爸。您也别生我的气,我在这求您救他,其实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兔死狐悲,您现在是怎么对他的,没准哪天您也会这么对我。”

    “你和他能一样吗?你是我的女儿!”

    “是啊,我想我那马上要举行婚礼的姐姐……如果知道您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想必会很高兴吧?”

    “为了陆泽西,你在这里威胁我,威胁你的父亲?”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老齐败下阵来:“你知道的,不是我不带你回家,而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我妈临死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家里的事……很复杂,我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咱们说回陆泽西的事吧。”

    墨墨一笑。

    老齐继续说道:“他打的不是一般人,是田凯。田家在冇城怎么样,不用我多说吧?今天晚上你还能把他保释出来,这就不错了。接下来会怎么样,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我都想好了,你可以去找田蕾。”

    老齐愣住了。

    墨墨坐下:“别告诉我你不认识田蕾。”

    “陆泽西都知道了?”

    “他不傻。”

    “知道也好,这样一来,他也算明白他是死在谁手里了。”

    “陆泽西说了,hl是不是会收购我们西亚,不是田蕾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想干嘛?”

    “您应该问我们想干嘛。”

    “你们……你和陆泽西!”老齐霍地站起。
章节目录 第53章还可以更糟
    老齐望着墨墨离去的身影,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有时看到她,总能想起她故去母亲年轻时的风采。可是差不多的五官,却长在个性截然不同的母女脸上。墨墨的母亲性格温婉、逆来顺受,除了临终时的嘱托,要老齐好好照顾墨墨,她似乎对他很少提要求。也正因为这样,他一直没能放下她,哪怕她早已香消玉损。可是墨墨呢,倔强、固执、任性,是妄自生长的野草。

    墨墨要救陆泽西,甚至不惜和她的父亲撕破脸,她那些话,差不多是在跟老齐宣战了。以老齐对女人的了解,墨墨会这样,应该不是她说的“兔死狐悲”,至少不全是,最大的可能是她爱上了陆泽西。

    一旦遭遇爱情,女人总会被冲昏头脑。哪怕平时再冷静、再理智,荷尔蒙都能推翻一切。墨墨早晚都是要恋爱、要结婚的,但是,老齐不希望这个对象是陆泽西。以陆泽西的个性,他日要么可成大器,要么一败涂地,他就是这样两个极端。老齐不能让女儿冒风险,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老齐不是没替这个私生女盘算过未来,等hl收购了西亚,他会让墨墨去杭州负责那家新的医院。杭州那边,他替墨墨物色了几个可能的结婚对象,随便挑一个,都比陆泽西靠谱。只是,这些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现在去说,怕是已经晚了。他承认,墨墨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大麻烦,陆泽西也是。如今,这两个麻烦纠缠在一起,让他防不胜防。

    从酒店出来,墨墨又驱车到了陆泽西的公寓。她并没有上楼,只是跟很多次一样,站在远处,看着陆泽西公寓的窗户。窗户透出光亮,她知道他还没睡。对他来说,或许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常常失眠,有时候是因为工作,有时候因为恋爱,还有的时候,她猜不出原因。

    这些年,墨墨看着陆泽西身边女人犹如走马灯来来去去。她想,也许他们是同类人,那种薄情寡义、生性凉薄的人。可是,当陆泽西和田凯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她明白了,他不是没有爱,只是他的爱,早已经在潘瑜身上耗尽。她从没想过要和陆泽西怎么样,连发生点什么的念头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注视,对她来说,很美好,也很安全。她从不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对手,不靠近,只是因为她不想输。在她看来,爱情本就是一场博弈,认真的那个总没什么好下场,比如她的母亲。

    那年老齐让她来冇城考察市场,她略略打听,就知道了陆泽西的微整形工作室。她乔装打扮,来到他的工作室。他穿着白大褂,一双修长的手在她的脸上比划着,带着温热,手指滑过她的皮肤。

    90平不到的两居室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她们翘首以盼,等待着陆泽西对她们进行改造。能把一家没有执照的工作室经营到这种程度,墨墨不无好奇。老齐说,如果他即将开在冇城的这家整形医院,有一个陆泽西这样的人才就好了。没过多久,陆泽西的工作室被查封,老齐把他给捞了出来。墨墨站在陆泽西面前时,他并没有认出她。她略有些失望,不过,这样也好。于是,他们开始共事。

    可以说,西亚整形医院是陆泽西和墨墨一手创立起来的,包括“西亚”这个名字。“西”取自陆泽西的名字,至于“亚”……是因为墨墨的亡母叫陈亚。

    西亚不能就这样没了,陆泽西更不能出事。这是墨墨现在急需解决的两大问题。

    天色蒙蒙发亮,一对晨跑的情侣惊动了陷入回忆中的墨墨。她这才拉开车门,缓缓驶离。

    这时,老巴、方致远和明杭刚好从公寓楼里出来。几个人并肩走到方致远车边,看起来忧心忡忡。

    陆泽西认识的人虽然不少,但能称得上朋友的,怕就只有这几个,加上在上海陪妻子胡古月治病的毛峻,正好凑一桌麻将牌。毛峻那边,方致远不想去惊动,眼下四顾,能商量的怕是只有老巴和明杭了。

    海莉怀孕了,为着这未出生孩子的抚养权,老巴恐怕还要和海莉继续周旋。面对那个叫童安安的姑娘,他的“同居女友”,他既想靠近,却又不能靠近。

    明杭罹患癌症的父亲开始了第二次化疗,老人家最大的心愿是明杭能够早日成家。他似乎无心恋爱,还遭遇了女老板区一美的骚扰。相了两回亲,第二回的对象竟是哥们老巴的前妻。

    和母亲闹翻的毛峻,据说已经被切断经济来源。如今夫妻俩在上海,一应费用全靠胡古月的父母资助。胡古月的不孕症能治好便罢,要是治不好,他们俩接下来怕是永无宁日了……

    至于方致远自己……同样一脑门的官司。他想自己开公司,这事周宁静到底会不会同意还是未知。女儿方周子马上就该上幼儿园了,再不买学区房可就来不及了,按照周宁静的计划,女儿是一定要上冇城实验小学的。而身在齐镇的父母日渐年迈,城中的老丈人病体堪忧……明明没到中年,怎么就有了中年危机的征兆?

    也许,当觉得生活已经够糟的时候,它总能给人当头一棒,告诉我们,它还可以更糟。

    方致远拉开车门,只觉得手腕一阵酸软,满身满心的疲惫。

    “找个地方坐坐?”老巴建议。

    “现在?”明杭抬手看表,“也对,再过4个小时就该上班了,还回去干嘛。走吧……”

    “去哪儿啊?”方致远问道。

    明杭往方致远的车里钻,继续说着:“刚才来的时候,路上看到一个茶楼,24小时营业的……前面拐弯,然后直走,最多10分钟吧,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儿,就去那随便坐坐吧。”

    老巴看了方致远一眼:“你这一晚上没回家了……宁静不会有意见吧?”

    方致远笑笑:“就你废话多,上车!”

    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一个棋牌室。一进门,自动麻将机的声音从各个包间里传出来,夹杂着“糊了”、“碰一张”、“清一色”……好不热闹。

    “这地方,老陆倒是喜欢。”方致远说道。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个稍微僻静些的包间,要了壶碧螺春,拿了些茶点。

    明明都想说点什么,却谁也没说话,都摆弄着手机,各怀心事。

    等方致远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周宁静刚买菜回来,身上系着围裙,在准备午饭。女儿蹲在电视前,在看动画片。昨天她说过,商场那边没什么事,她打算在家休息两天,陪陪女儿。

    方致远跑去给周宁静打下手,一边洗着菜,一边把陆泽西的事前前后后都告诉了她。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这祸都是潘瑜惹的,不过,就她这种女人,也别指望她能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帮老陆了。婚都离了,还约老陆去开房,居然拍了个纪念视频……这不就是她自己作的吗?老陆也是,就那么经不起诱惑?什么前妻啊,前女友,没事少去招她们……”周宁静切着肉丝。

    方致远一笑:“你也是的,没事生出这么些感慨来。”

    “怎么了?你心虚了?”周宁静半开玩笑。

    “我心虚什么了?”

    “我刚说少去招惹前女友,你心虚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致远摇头,“说着别人的事呢,也能往我身上扯。”

    “好了好了……”周宁静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吵。老陆这事吧,就算我们想帮,也不知道从哪下手,你也别犯愁了,走一步是一步,看吧。”

    “现在就看田凯那边愿不愿意和他私了或调解了……要是田凯起诉他故意伤人,按照现有的证据,老陆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与其关心这些你解决不了的问题,还不如先把你自己的事给办了。”

    “我的事?”

    “对,你工作的事。”

    “我不是说了吗……接下来我想自己干。”

    周宁静跟没听到似的:“你去过付丽丽的公司,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起?”

    “付丽丽都跟你说了?”

    “对啊,她还说,她想让你去她公司上班。”

    方致远沉默着。

    周宁静洗了把手,整理了一下方致远有些凌乱的头发:“老公,人家付丽丽开出的条件挺合适的,和你原来公司的待遇差不多……”

    “她那里是不错,但是我不想再给人打工了。不是,宁静,谁让你跟付丽丽谈条件的,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微信上啊……怎么了,你这是又想跟我吵架?”

    “宁静,你……”方致远一时语塞,“就算我要去付丽丽的公司,也应该是我自己跟她谈。”

    “是她主动找我的,说你一直没给她回音,她急了,这才在微信上跟我聊起这事的。哎,对了,她晚上约我们俩吃饭呢。”

    “要去你去,我没兴趣。”方致远扔下手里没洗完的菜,走出厨房。
章节目录 第54章妻子的账本
    微信语音是付丽丽主动发给周宁静的,寒暄了几句,付丽丽便说起自己想请方致远到公司上班的事。

    任职副总,主管f之旅项目,年薪30万,年底分红。这就是付丽丽开出的条件。

    周宁静一阵狂喜,却没有马上表态,只说这事要征求方致远自己的意见。付丽丽也没再说什么,发出邀请,要和周宁静夫妻俩共进晚餐。

    “就是一顿便饭,来的都是冇城各行各业的精英,认识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嘛。”付丽丽在微信语音里这么说。

    周宁静沉凝片刻,发了个ok的表情。

    放下手机后,周宁静打开付丽丽公司的官网,看着倒很是高大上。里面还有一篇付丽丽的个人专访,详尽描绘了她的创业历程。

    周宁静研究了一下,付丽丽的深海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有两大项目,一个是国际在线汇款对冲基金的众筹理财,还有一个是f之旅。这么说来,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付丽丽确实很有远见。

    夫妻俩沉默着吃完午饭,待女儿午睡,周宁静拽着方致远坐下,打算跟他好好谈一次。

    “我们先不说你的事,这样,我先跟你算笔账吧。你也知道,9月份周子就该上幼儿园了。幼儿园我了解过,离咱们家近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有那么一家,主打蒙氏教育,一学期5800块,一年就是1万多,这还不算孩子的其它开销。你也知道,周子的商业保险是每年都有买的,加上咱俩的,这一年就得2万。两位爸妈的保险我是一直想买,但实在腾挪不过来……房贷每个月3000多,一年4万,车子呢,车险、油费、保养,怎么也得算2万吧……我这还没算物业、水电、宽带,一年下来,咱俩不吃不喝就得花出去9万多……”

    方致远愣住了,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份“财务报表”。

    周宁静继续说着:“我一年到头,工资加奖金,满打满算12万。如果你没有收入了,接下来的生活应该怎么安排?致远,要是你能保证,说你自己开了公司,做了项目,马上就能挣钱,我没意见,举双手支持!但你敢保证吗?”

    方致远沉默着,他只觉得浑身燥热。

    “致远……”周宁静掏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30万,其中有5万还是咱俩结婚时,我妈给我压箱底的。这事一直没跟你说,就是想着哪天真的周转不开了,这5万算是个保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我娘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5万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我想得很简单,咱俩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平庸、普通,头顶上是永远戳不破的天花板,想往上再走一个阶层,很难了……可周子还有机会,我们能够给她创造机会……这钱,是拿来换学区房的……咱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中介来估过价,还完剩下的按揭,卖掉房子之后应该还能拿到30万……加上这卡里的钱,总共60万,致远……这60万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数字,而是女儿的未来,她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宁静,我懂了……”方致远哽咽。

    周宁静红了眼眶:“你不懂……这些年,你除了工作,你真的为我、为女儿,为这个家操过半点心吗?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就是想让你安心,想着你挣得比我多,你的上升空间也比我大……我做的这一切,不是让你去冒险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稳扎稳打,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说你在原来的公司受气、被排挤,可人活着,谁不受气?”

    “我都听你的,”方致远低头,“接下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付丽丽那边,我也没有就答应。可是,人家既然发出邀请了,我们可以去了解一下……”

    方致远点点头。

    周宁静拭去脸上的泪水,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行了,等周子醒了,咱们把她送到妈那边,然后准备准备,晚上先和付丽丽吃个饭再说。”

    “我知道了……”方致远拍拍周宁静的肩膀,“对不起,宁静。”

    “咱们是两口子,不用说这些。”周宁静笑了笑,眼眶又红了。

    付丽丽安排的晚餐在一家星级酒店,看那架势,可不是她嘴里说的“一顿便饭”。

    20人的大包厢,装修极尽富丽堂皇。一应菜色,皆是鲍鱼、鱼翅之类的珍馐美味,除了高档白酒,还有别的客人带来的原装进口红酒。这酒的名字,连之前做销售有过不少应酬的方致远都从未听说。

    付丽丽要方致远坐首座,他推了几次,却难敌她的热情,只好作罢。随后,周宁静和付丽丽在他两侧坐下。付丽丽逐一介绍在座的客人,无不是某某局长、科长、老板,还有不少知识分子,什么某某教授之类,除了这几类人,剩下的也都有着体面工作,看去无不仪表堂堂。

    还有个位置空着,说是一个大学讲师要来,路上堵车,马上就到。付丽丽提议先开吃,觥筹交错间,包厢的氛围渐渐热闹了起来。周宁静没喝酒,推说呆会儿要开车,倒是放话让方致远喝到尽兴。她小口吃菜,喝着鲜榨果汁,带着点微笑,不时观察着付丽丽和桌上的各色人等。

    付丽丽左右逢源,大家似乎也十分尊重她,她是这个局的中心。而方致远呢,因为被付丽丽奉为上宾,也成为了中心。今天,周宁静来之前,就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她是作为方致远的太太来赴宴的,在这种时候,她应该唱配角。

    离酒店1公里的一处收费停车场内,穆华正从他的黑色桑塔纳里钻出来。早就听说f之旅的会员饭局,所邀请的宾客非富即贵,他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怯。担心自己的破车会让自己塌台,这才远远停在这。

    作为新晋会员,能参加这次的饭局,和他的才华密不可分。深海科技的老总付丽丽,也就是他们的会长,似乎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肯定和赞赏。想到这里,他一路带着笑,疾步往酒店走去。

    推开包厢的门,穆华一眼就看到了方致远,不无诧异。方致远扭头,似乎皱了皱眉。

    “方先生?”穆华见方致远在首座,语气里多了几丝谄媚。

    方致远愣了一下,才点头:“穆先生?”

    “是穆老师!”付丽丽纠正,“你们俩认识?”

    穆华笑:“说起来,我们俩还一起喝过咖啡呢。”

    周宁静打量着穆华,方致远还认识这号人呢,她倒是不知道。

    “赶紧坐吧,穆老师。”方致远实在不愿意再和他寒暄了。

    穆华坐下,却继续说道:“上次你走得匆忙,我还和柏橙说呢,我说方先生应该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的。”

    “柏橙?”周宁静脸色一变。

    方致远压低声音,对周宁静解释道:“我和他在安汶的咖啡馆见过一面。”

    周宁静笑笑,不说话。

    穆华听到了周宁静的那声“柏橙”,再一看她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位是?”穆华看了看周宁静,问向方致远。

    “这是我太太。”方致远说道。

    周宁静微笑着,算是跟穆华打过招呼了。

    此时,方致远已经无心喝酒,只觉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宁静解释他和穆华,还有柏橙的那次的会面。

    回家路上,周宁静开车,方致远坐在副驾驶。

    看着一言不发的妻子,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天我路过安汶的咖啡馆,就进去坐了坐,没想到柏橙也在那……”

    “很惊喜吧?”

    “你说什么呢。”

    “你说那天……那天到底是哪天啊?”

    “就老巴和海莉谈判那天。”

    “哦,也是,那天咱俩正冷战呢,你约前女友谈谈心,这也能理解。”

    “宁静,我们俩现在是怎么了,怎么每次一说话就是这气氛呢?”

    周宁静把着方向盘:“那是因为以前我总觉得有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先放着,把它们交给时间,早晚都能解决……可是现在,问题自己扑腾着来了,我想藏着都藏不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柏橙不是约好的,他约的是穆老师,就刚才那个男的。”

    周宁静神色一动:“柏橙交男朋友了?”

    “穆老师是柏橙的相亲对象,那天,他们俩就约在安汶的咖啡馆。我纯粹是路过,想进去坐坐,我真的没约她……”

    “哦,他们俩在相亲,你在一边干嘛?看热闹?”

    “我到咖啡馆的时候,穆老师还没到……”方致远这话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说太快了,“我呆了一会儿就走啦。”

    “等会儿……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你要对这事有质疑,我现在就给柏橙打电话。”

    “给她打电话?就算你们俩真的干了什么,我给她打电话,她不得帮你打掩护啊?”

    “宁静,你这话有点过了啊。”

    周宁静跟没听到似的,自说自话:“老陆可是快毁在他前妻手里了,你要再不吸取点经验教训,我看你也悬……”
章节目录 第55章每个人都有命门
    潘瑜翻开田凯的验伤报告:颅骨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受伤。

    她松了口气,却又暗想陆泽西应该下手再狠一些,打得田凯生活不能自理才好。

    田家当然不会放过陆泽西,他已因涉嫌故意伤人被拘留,证据确凿,有菲斯特餐厅多名员工的人证,还有餐厅当晚的监控录像。

    潘瑜也在等一份证据。她知道,只要她松口,告诉田凯她会放弃一切,然后和他离婚,他就会放过陆泽西。可是她不甘心。当年离开陆泽西,就是想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而生活跟她开了个大玩笑,这段婚姻,除了能够填满她无底洞般的物质沟壑和一个被她视若珍宝的儿子,再没别的。

    田凯已经出院,如今正在近郊别墅休养,潘瑜也在,在外人面前夫唱妇随,这是他们俩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哪怕同床异梦,他们看起来仍然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潘瑜还是田太太,她就必须继续履行田太太的义务,自然,她也可以享受田太太的权利。

    近郊的清晨,空气甚好。潘瑜在花园内做瑜伽,旁边的小圆桌上,摆着保姆送来的早餐。穿着睡袍的田凯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妻子。

    年过30岁的潘瑜,身段虽已没有当年的紧致,却更见丰腴诱人。她一个下腰,标致的蜜桃臀展露无遗。剪裁得当的连体式瑜伽服,让她的腰肢格外纤细。因为保养有术,在这方面不惜重金,哪怕小产数次,她的肤质和气色仍然不错。脸上倒是有些细小的皱纹,不过只有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才会出现。

    她很久没对他笑了。

    田凯不否认自己对潘瑜动过真情。这个有过婚史的女人,别有风韵,对当年的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父母闹翻,以为娶了她,就像是成就了一个灰姑娘邂逅王子的童话。童话很快就破碎,那是在她生下儿子后不久,他有次不经意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一个u盘,他怀着好奇心插入电脑,却发现它被加密了。这让他不解,也令他困惑。思虑良久,他找了人解密了u盘,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潘瑜和陆泽西翻云覆雨的视频。视频右下角的日期,正是潘瑜和自己的婚礼前夜。

    他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自以为遇到了真爱,看起来却是她精心设下的局。她想要的不是他,而是他附带的锦衣玉食。她的柔情,不过是一种工具。狂怒过后,他理智下来,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每一步。最让他抓狂的是,他私下咨询了一个律师朋友,发现手里的视频因为取证途径不合法,根本无法派上用场。他后悔没听父亲的话,婚前确实应该和她拟定一份协议的。

    不愿惊动父母,当年他可是信誓旦旦说非潘瑜不娶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潘瑜偷情,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此时,升级为祖父的田父,对外宣称自己即将退居二线,要把公司交给田凯打理,他不想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闹笑话。对潘瑜的所作所为,他选择了暂时隐忍。之后,潘瑜怀孕过两次,和田凯父母的欢天喜地不同,田凯很是头疼。大概是因为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让潘瑜压力倍增,这两次怀孕又都小产了,最终被医生宣告此后都将无法生育。

    这中间,田凯遇到了小姿,刚满20岁的小姿清新可人,很快就捕获了他的心。他没想太多,直到小姿怀孕……这个倔强的女孩,不论他开出怎样的条件都不愿打掉腹中的胎儿。他只得给她买了一套公寓,还配了保姆,半真半假地安抚她,待他和潘瑜离婚,便会和她结婚。要不是潘瑜知道了小姿的事,和他大闹,他是不会拿出那段视频的。之后有过无数次争执,他甚至对她动了手,两人彻底撕破脸。

    如此一来,离婚迫在眉睫。感情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等待争夺的利益。他不但要让她一无所有,还要切断她的后路,而陆泽西就是她的后路。对,他要让他们俩一无所有。此时,本在韩国工作的姐姐田蕾被hl总部任命为中国区总经理,即将回国。让hl收购西亚,是田凯的回击。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泽西这个蠢货,却突然和自己打了一架。

    头部仍然隐隐作痛,但是田凯一想到身在拘留所的陆泽西即将失去的一切,就觉得乐不可支。他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得意,微微昂着下巴,看着正在做瑜伽的妻子。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可以过去捏一把她的蜜桃臀,要是来了兴致,她还得继续履行妻子的职责。

    潘瑜一个下腰,在两腿之间,看到了带着笑意的田凯。

    笑吧,她想,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你过来。”他朝她勾勾手指。

    她起身,喝了口水,拿毛巾拭去流经胸口的汗水。他直视着她傲人的胸脯,那里一度让他沉迷。

    “怎么样,好点了吗?”她微笑着。

    “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违心话啦,你不累我还累呢。你应该盼着我死才对,那才像你。”

    “你不是没死吗?”她披了件晨褛,像一阵风走过他身边。

    他一把抓过她的手,顺势把她压在门框上。

    两人对视,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蔑。他粗暴地扯去她的晨褛,撕开她的瑜伽服,伸手揉搓她的身体,顺着她的腰肢,一路往下。

    她一动不动,任由她摆布。

    他附在她耳边:“怎么了,你跟陆泽西拍视频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她摸了摸他的下巴,笑道:“因为你不是陆泽西呀。”

    他一把推开她,她摔倒在地。他扭头看她的时候,她还在笑。

    拘留所内,陆泽西的对面坐着墨墨。

    “方致远、老巴、明杭……你那几个哥们都在想办法……”

    “我了解他们,就他们那智商,解决不了我这破事。”

    “田凯不接受调解,你的故意伤人罪,客观来说,证据确凿。”

    “我确实是故意揍他的。”

    “要是有天你站到了被告席上,当着法官的面,我希望你别说这种话。”

    陆泽西苦笑。

    墨墨看向陆泽西,眼神里多了坚定:“我在尽力。”

    “你也别费劲了,这些天,我都想通了,命里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最多三五年,出来后,我还可以重新开始。”

    “我说了,我在尽力,‘在’是一个进行时态。如果我完全没有办法了,我会说‘我尽力了’。”

    “没心情跟你玩文字游戏。”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吧。我跟老齐摊牌了……”

    陆泽西瞪大眼睛:“陈墨你疯了吧。”

    “你还记得一年前的那次医疗事故吗?下巴,填充物排斥。”

    “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

    “对,当时是做了二次修复,还赔了一大笔钱。可是……”墨墨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对,不是我,而是那位刘女士,她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有必要的话,还可以请几个医闹,拉上横幅,坐在接待厅,折腾它个十天半个月……”

    “你……”陆泽西秒懂,“你想借着刘女士,给老齐一个下马威?”

    “确切地说,是给hl一个下马威。我想,hl不会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吧?”

    “没那么严重……”

    “这位刘女士什么来头,你还记得吧?”

    “等等啊,让我想想,她老公是……”陆泽西兴奋起来,“她老公是卫生局的!”

    可是这话一说完,陆泽西就慌了:“墨墨,这可是一招险棋,万一卫生局查封了西亚……”

    “不会。刘女士这个人……我应该能控制。”

    陆泽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每个人都有命门,就好像,你的命门是潘瑜……去年发生那起事故后,我一直在关注刘女士的动向,就怕她后面又有什么新动作。结果呢,我发现了她的一些小秘密,她出轨了,和健身房的一个私教搞上了,如胶似漆。然后吧,我就叫人拍了几张照片……”

    “墨墨……你太可怕了。”

    “人心都可怕。所以,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一后手。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老齐怎么说?”

    “我们的西亚……暂时是保住了。以我对老齐的了解,他不会轻举妄动。至于接下来他会怎么对付我们……就很难说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以后和他相逢,大家都在明处,不必兜圈子了。”

    陆泽西露出宽慰的笑容:“真有你的。”

    “好了,现在咱们再说说你的事。我……我和她见过一面。”

    “谁?”

    “你的前妻。”

    陆泽西一愣。

    墨墨笑笑:“用万种风情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你那些小女友,全部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眼神。讲真,你这一架,打得也算值。包括你之前被她抛弃,那也不算冤。”

    “能好好说话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

    “你约的她?”

    “恰恰相反,是她约的我。她给我讲了个《断头王后》的故事,说什么‘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墨墨顿了顿,“她还说,如果万不得已,她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想干嘛?”

    “你应该能想到的。”
章节目录 第56章钱不是万能的
    方致远、明杭和老巴走出拘留所,3个人极有默契地站定了,互相看看。

    老巴一指不远处,那里有家小餐馆。

    餐馆内没几个客人,但方致远还是问老板要了阁楼上的小包厢。包厢的天花板有些低矮,几个人几乎是缩着头走进去的。坐下后,只觉得闷热异常。空调很是老旧,一打开就能闻到霉味。没办法,开了窗。从窗口往外看,就能看到拘留所。

    这天,他们是相约来探视陆泽西的。见面后,他只告诉他们不要担心,还说,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出来。

    “别是越狱吧?”明杭脑洞有点大。

    “越狱倒不至于,看他那样,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老巴说道。

    方致远转头看看拘留所:“他那么说,也可能是想让我们安心。”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这事,我觉得不能他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不管怎么样,我们几个还是得想想办法。尽人事,听天命。想来也惭愧,都是三十而立的人了,兄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愣是想帮他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如果对方不是田凯,就都好说。这种事,如果调解,脱不开一个钱字。田凯这呢,人不缺钱是其一,对老陆憋着恨是其二,两样搁到一块,连突破口都不好找。以前我爸总说,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他这话,以前打死我都不信。钱多好啊,有了钱,我就能在北京买大房子,把爹娘都接过去,也不至于灰溜溜就回冇城了。可是……”明杭无奈一笑,“可是他的话,我现在信了。钱这玩意儿没法让我爸摆脱病痛,更没办法救老陆。”

    “昨天付丽丽倒是问起老陆的事了,”方致远凝神,“她在冇城人头广,也愿意帮着找找关系。”

    “你真的决定去她那上班了?”明杭问道。

    方致远点点头:“宁静压力本来就挺大的,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仔细想想,她会害怕也正常。她家的情况可能你们都知道,他爸爸就是因为在生意场上失了利,他们家才会一蹶不振的。”

    “你就非要去付丽丽的公司吗?”老巴不解。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们,离开原公司后,何总到处诋毁我,我是百口莫辩。公司的老对手牛总倒是想用我,但他想让我带着客户资料过去。前边何总对我还只是诋毁,清者自清,可我要真带着客户资料到了牛总那,在冇城,别说通讯行业了,别的行业怕是也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再者,牛总也不是真的欣赏我,他只是想要我手上的资料。他这种行事风格,他的公司也不会撑太久……我又何必去冒这种风险呢?”方致远用茶水漱着碗筷。

    老巴叹口气:“我就是觉得……付丽丽这人,看着总归不太靠谱。”

    “只是一份工作,熬过这个阶段,再想别的出路吧。这些天宁静又在看房子了……”方致远苦笑,“学区房就像是她的一个结,这个结一天不解开,她就一天都不会松懈。”

    “我看宁静这性格,就算你们换了学区房,她那根绳还是会绷得死死的。她啊,对自己要求高,对你的要求也高……”明杭说完,发现这话不太合适,便又道,“当然,这不是坏事,这些年大家都看到的,你们俩的生活确实是越过越好。别的不说,就我们5个,现在看看,就你还有盼头。”

    “不说我了,对了,你爸的身体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很久没去医院看他了。”方致远问明杭。

    明杭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做完第二次化疗,扩散暂时是控制住了。我现在发愁的还不只是他身体上的病了,老头现在……都有心病了。他原来那老领导就是因为癌症走的,走得有些……反正到了最后阶段,差不多是全身都插满了管子,靠仪器维持生命了。我爸说,要真让他这么活着,多活一分钟都是痛苦……我以为他只是感慨几句,没想到……最近我发现老头在研究安乐死的资料了……”

    老巴和方致远对看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杭继续说道:“他这是不想活了……一个人要真的不想活了,精气神就抽空了大半,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了……昨天我还跟他说,我说冇城医疗条件有限,我要带他去北京,他愣是不同意。我就骗他,我说我交了个女朋友,约了几次会,等感情稳定下来就带去见他。还别说,我这话一说完,老头开心极了。”

    “也对,给他个盼头。”方致远说。

    “目前也只能用这招了。”明杭说完,看向老巴。

    方致远也瞥了老巴一眼。

    “你们俩盯着我干嘛?”老巴低头。

    “这不是诉苦大会吗,咱们几个互为垃圾桶,有什么就往外倒。倒完了,总能舒服点。”明杭说。

    方致远点头:“对啊,我还想问你海莉的事呢。”

    “我的事啊……”老巴挠头。

    三天前,海莉怀孕的事首先被她母亲张兰发现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双方家长全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私下联系,商量着要让海莉和老巴复婚。这俩人是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直到巴父兴匆匆从老家赶来。从巴父的角度,要等儿子再婚还不知猴年马月,况且再婚的话,还得置办房子、车子吧?至于海莉家,母亲张兰和父亲海国庆正为她担忧。两人私下已经在给海莉物色对象,可看来看去,总觉得谁都比不过老巴。现在好了,海莉怀孕了,有孩子了,这孩子还是老巴的!那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赶紧让他们俩复婚啊!

    双方父母一拍即合,要不是巴母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她是说什么都要来冇城的。巴父和海国庆老两口见了面,便又开始热络,亲家长亲家短就先叫了起来,巴父似乎早把巴母在海莉家摔断腿的事放在一边了。半哄半骗的,又各自把孩子叫到一个茶楼。海莉和老巴一见面,看到这阵势,两人都懵了,如临大敌。

    于是,他们俩有了空前的默契和团结。两人一商量,复婚的事不如先假意应允下来,无论怎么样,让双方父母撤了再说。

    “那孩子呢?”方致远问老巴。

    “离孩子出生也还早,我不想把海莉逼急了。她这性格,一逼急肯定就跳墙。万一她要把孩子给怎么了……我都不敢想!”

    明杭拍拍老巴的肩膀:“上回我不是和海莉在咖啡馆见过一面吗?咳,这事说起来真是个笑话……不过我说真格的啊,海莉这人,只是心直口快,没坏心眼。从她的话里,我能听出来她确实很想要这个孩子,对你呢……她虽然没说,但我感觉啊,我感觉她心里还是有你……”

    “她心里有我?她要心里真的有我,我们俩也不会离婚了。”老巴笑笑。

    “你别不信。这不是有句话吗,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恰恰相反,她这是因爱生恨。要是她心里没有你,你们离婚,她就不会那么难过,又是辞职,又是出去旅行,这怀了你的孩子,又嚷嚷着要赶紧找下家……她这些行为,恰恰说明她在乎你……”

    老巴打断明杭的话:“咳,你一个单身狗,整天没事就琢磨这些?”

    明杭笑道:“恋爱呢,我是没什么经验。但我搞了那么多年平面设计,天天和那些个甲方打交道。我总结出来几点,这甲方越是挑理呢,就说明他内心越是认同我的设计理念。真要觉得我设计得不行,人直接就把设计方案给否了,哪还愿意跟我废话呢?”

    “别说,明杭这话有道理。老巴,咱都是哥们,你跟我们撂句实话,你心里有海莉吗?”方致远问道。

    “干嘛突然问这个……”老巴喝了口水。

    “要是老巴心里没有海莉,会那么痛快把房子车子全给她?这不是明摆着吗?”明杭说道。

    老巴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对海莉有歉疚……毕竟,离婚是我提的。我们俩刚结婚那会儿,确实好过,那个词怎么说的,如胶似漆……对,如胶似漆过……可日子过着过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就都变了……总之,到了后面,我们俩是怎么过怎么不顺心……致远知道的,我和海莉几乎每天都在吵架,一件看起来特别小的事,到了我们这,都得小题大做一番……人说小吵怡情,可要天天这么吵,谁受得了?这么跟你们说吧,那段时间,我恨不得公司天天安排我加班,加班太好了,加班就不用那么早回家了……”

    方致远说道:“你们俩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则问题……老巴,听我句劝,这复婚不管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

    “你急什么,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那你说啊。”

    “你要真想要孩子,海莉那边,你还是得服软,说好话。我给你们当了那么多年的‘消防员’,每次你们闹离婚,我都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我总结出来,海莉呢,遇强则强,你要不换个方式方法,别说抚养权了,连探视权她都不会给你。”

    “让我跟她说好话啊?”

    “也不是说好话,真要说好话倒简单了。行动啊,你得行动起来。海莉怀孕了,需要人照顾,对吧?你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对她各种照顾,她能不感动?她要一感动,接下来的事不都好办了吗?”

    “能行吗……”老巴表示怀疑。
章节目录 第57章潘瑜的反击
    周长和的身体已有好转,王秀芬跟之前一样,周一到周五住女儿周宁静这,给她带孩子,周末再回去照顾周长和。为了让王秀芬安心,周宁静给周长和请了个钟点工,一天两顿饭,外加简单的清扫整理。

    “我倒是想过给孩子请个保姆,可现在这年头,让人放心的保姆好找吗?不管怎么说,交给我妈,那是最省心的。”周宁静对方致远说。

    方致远没吱声,心想,要这样,还不如把我妈接来冇城的呢。这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这天早上,周宁静起得特别早。她拿出头天晚上熨烫好的衬衫,拿给方致远让他换上。灰色的长袖衬衫,有一对极为精致的袖扣,很高大上的牌子,是商场打折的时候周宁静用员工内部价买的,算是折上折了,但算下来,还是要小三千。这件衬衫,方致远平时很少穿,特别是那对袖扣,怎么扣怎么不自在。

    “你第一天去上班,总要体面点。”周宁静解释。

    “我那件短袖的,黑的那件,不是蛮好。这都入夏了,长袖太闷了吧。”

    “车里有空调,公司也有空调,有什么闷不闷的,行了,穿上!对了,我把你原来那个帆布包里的东西放到公文包里去了啊。”

    “干嘛要拿公文包,死沉的。”

    “头层牛皮,又是定型包,能不沉吗?”

    到了付丽丽的深海网络科技公司,一出电梯口,方致远就被同事们的热情吓到了。只见他们分站两排,个个精神面貌俱佳,说着“欢迎方总”之类的话。在付丽丽的指引下,方致远一一和这些同事握手,随后,她又带着方致远到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最后才到了属于他的那间办公室。

    说实话,他这间办公室的豪华程度不输付丽丽的。别的不说,天花板上的吊灯就是一个法国牌子,如果是正版,怎么都得上万。他认识这灯,还是因为当年他和周宁静装修房子的时候,她说如果以后换了大房子,一定要用这个牌子的灯具。

    “致远,你来看……”付丽丽指着墙上一幅油画,“这是我一个画家朋友的作品,去年在他组织的一个慈善拍卖会上,我把它拍下来了,我特别喜欢。”

    油画上,是深邃的海底。各种深深浅浅的蓝,看起来一片混沌。方致远不懂画,只是点点头。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深海》,和我们公司一样。本来呢,我是打算明年公司重新装修的时候,再拿出来,然后挂在我自己办公室的。不过,挂在你这,倒也合适的。”

    “重新装修?”

    “当然,公司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了,等明年,我打算把楼上那层也租下来。”

    “丽……付总,你看,我既然来上班了,不如尽快展开工作吧,我想具体深入地了解一下f之旅项目。”

    “不急,你今天来啊,就是先熟悉一下环境。”

    方致远还想问什么,付丽丽的司机小米走了进来,对她耳语了几句,付丽丽跟着小米离开了办公室。

    方致远愣在那里,打量着办公室里的种种陈设,只觉心内空空,脚下也空空。他想起明杭说的“付丽丽不太靠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只可惜,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此时,柏橙的菲斯特餐厅,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直到一个服务生主动上前打招呼,男人磨磨唧唧的,才说他要找人,找的就是他们的老板娘柏橙。

    原来,这男人正是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讲师穆华。自从上次和柏橙喝过咖啡又吃过饭,便对她念念不忘,有那么点一眼终生的意思。只是,心思敏感的他隐隐觉着柏橙和方致远之间有那么一点不可告人的暧昧,但他又说不出是什么。后来在付丽丽的饭局上,穆华再次遇到了方致远,从他看到自己的神情,以及他夫人的反应来看,穆华确定柏橙和方致远的关系远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单身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女人,没想到,她和别的男人还有理不清的纠葛。穆华不想就这么放手,毕竟,无论从哪个层面来分析,柏橙都是他梦想中的那种伴侣。接着,他在微信上联系了柏橙几次,见她反应只是淡淡,他不免慌了神。本想熬到周末,直接去餐厅找她,长谈一次,可以的话,不如直接表明心迹。可他实在等不住了,这才周三,趁着今天没课,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飞车过来了。

    也巧,穆华和服务生正周旋,柏橙来了。

    柏橙看到穆华,有些吃惊:“穆先生?”

    穆华微笑着:“柏橙,我路过,想起你在这里开餐厅,就冒冒失失地上来了。抱歉抱歉。”

    “请进吧。”人都来了,总不能往外轰。

    这才上午十点,还没有客人。柏橙把穆华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自己也坐下了。只见柏橙有些心不在焉,穆华便提起了方致远。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眼里就有了光亮。这光亮,穆华在那些恋爱着的女学生眼里见过。

    “那天我不但见到了方先生,还见到了他的太太。”穆华继续说着。

    柏橙笑笑:“他太太也是我的同学。”

    “难怪了,看那样子,方太太确实认识你的。”

    “她什么样子?”

    “柏橙,不瞒你说,我看过几册微表情的书,对此略有些研究。”

    “那你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嘴角一侧微微提起,是轻蔑,轻笑。只是,我不知道你在笑谁,是我?或者……是方太太?”

    “我要说我这是在笑你呢?”

    “欣然接受。我喜欢你的坦诚。其实,我今天不是什么路过,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个,我倒是也能猜到。”

    “我对你印象不错,想有进一步的发展,但是……我又在迟疑,怎么说呢……我觉得人的感情是一种消耗品,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感情同样也是有限的。你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太在乎……但总有你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只是,你把那些有限的感情都投入到你在乎的人和事上了,所以,旁的一切,你便不再在乎。”

    “你平时给学生上课也这风格?云里雾里的,可真让人费解。”

    “我直说了吧,柏橙,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柏橙微笑,却不说话。

    穆华继续说道:“尽管从和你相亲开始,到现在咱俩坐在这,才不过短短数天,我却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来这之前,我还只是对你跟方先生的关系存疑……”

    “我和方致远以前确实是恋人,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他,哪怕他已经结婚。相亲,不过是我在敷衍家人。如果因为这个,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向你道歉。”

    “他已经结婚了。”

    “是么?他已经结婚了……呵呵,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柏橙说完,欠身站起。

    穆华捏着手里的水杯,透过玻璃杯,看到柏橙离去时模糊的身影。当她说那句“如果因为这个,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向你道歉”时,她的嘴角一侧微微抽动,她再次表达了对他的轻蔑。

    田家的近郊别墅,有人送来一份快递,收件人是潘瑜。潘瑜拆开快递纸盒,嘴角一侧也是微微抽动,转身上楼。二楼,田凯正在书房处理工作邮件。看起来,他恢复得不错。

    潘瑜把纸盒往田凯面前一推:“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田凯笑了:“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跟我做交易吗?”

    “打开它。”

    田凯不耐烦地打开纸盒:“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回轮到潘瑜笑了:“田凯,你听好了,我们要起诉你重婚。”

    “重婚?和谁,和小姿?”田凯摇头,“你以为我不懂法律,你知道重婚是很难定罪的吗?这里面是什么,你搜集的证据?潘瑜,这都没用,就算你有这些破证据,但我有最好的律师。”

    潘瑜摇头:“你没听到吗,是我们,我和小姿,我们将共同起诉你。”

    “什么?”田凯霍地站起。

    “你们在塞班的海岛婚礼,有影像资料,还有小姿那几个朋友的证词……还有你给她买的房子、你给她请的保姆,更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你少在这里诓我,小姿怎么可能起诉我?”

    “之前我也不敢想,不过,有人告诉我,她说,是人都有命门。找到那个人的命门,就能控制对方。很显然,我找到你这小老婆的命门了……”

    “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我不相信!”

    “你要觉着她还会接你的电话,你就打吧。说真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在法庭上看到你那小老婆楚楚可怜的模样了,她会告诉法官,她认识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你欺骗了她……”

    田凯走近潘瑜,抬手要打她。

    潘瑜不怵,昂头看向他。

    半分钟后,田凯无奈,问道:“说吧,要多少……”

    “什么?”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不就是想拿这些威胁我,离婚的时候多分点吗?”

    “我要的不是钱,我呢,只要儿子……”潘瑜顿了顿,看向田凯,“还有陆泽西的自由。”
章节目录 第58章大梦一场方觉醒
    百依百顺的小姿会背叛自己,这是田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一年前,他带着小姿去塞班岛,恰逢小姿生日,她提出要跟他举行婚礼,闹着玩的那种,她是这么说的。

    “婚礼”当天,田凯才发现小姿并不是在闹着玩,她甚至请来了她的几个朋友。教堂里,小姿一席白纱站在田凯面前,而他也被换上了礼服,边上还有拍视频的、拍照片的。

    这些视频和照片是墨墨在小姿的微博小号上找的,顺藤摸瓜,还找了些别的线索。那就是,除了田凯之外,小姿还有别的男朋友。如果说小姿和田凯之间的关系更像是被包养和包养,那小姿的这个男朋友,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小姿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田凯的,而是这个所谓的男朋友的,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按照他的计划,送小姿嫁入豪门,而且怀的是他的孩子,接下来他的后半生便不用再为钱犯愁。

    如今被识破,本就噤若寒蝉,在墨墨带去的几个打手面前,小姿和她男朋友还以为这些是田凯派来的人,当即就都招了。被捏住了命门,也只得任人摆布,这才给了潘瑜反击的机会。潘瑜本想放弃财产和儿子抚养权,换取陆泽西的自由身,幸好有墨墨相助。

    一周后,田凯撤诉,要求和陆泽西进行调解。田凯提出的各项赔偿,陆泽西这边也一一答应,他也终于离开了拘留所。而潘瑜和田凯,也拟定了离婚协议,除了儿子,她几乎净身出户。

    陆泽西想和潘瑜见一面,潘瑜让墨墨转告,她不想见他。这个曾经抛弃了陆泽西的女人,如今却又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拼力救他。他心里五味杂陈,然而生活本身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悲伤春秋,西亚整形医院这边,他和墨墨已经跟老齐撕破脸,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恶战。

    从拘留所出来这天,方致远他们带陆泽西去了一个洗浴中心,有那么点洗洗晦气的意思。洗浴中心出来,一行人径直去了陆泽西家,墨墨已经安排了一桌饭菜,在等他们。

    看着墨墨来回忙碌的样子,方致远推推陆泽西:“哎,老陆,你说这个墨墨是不是喜欢你啊?”

    陆泽西大笑:“她?我?我们俩?这么跟你说吧,就她和我,要是脱光了躺一块,那都得笑场。”

    “说句心里话,这段时间要是没她,你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呢。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还用你说啊,我心里都有数。”陆泽西说着看向墨墨,眼里不无感激。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周宁静拎着水果进门。

    “宁静,你怎么也来了?”方致远微微诧异。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没这个道理啊。付丽丽给我打的电话,说她知道老陆今天出来……哦,不,是回家……她知道老陆今天回家,说要过来看看,约了我,我想着你们都在这,大家刚好热闹热闹,反正今天商场那边也没什么事,就请了个假,先过来了……”周宁静说着转对陆泽西,“怎么样,老陆,我这同学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陆泽西微笑,“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五分钟后,周冲也来了,抱着一箱子酒,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用说,他也是付丽丽叫来的。可是让周宁静没想到的是,安汶也来了,安汶来就来吧,还把柏橙给带来了。付丽丽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带了些燕窝,说是朋友刚从香港带回来的,给陆泽西补补。

    一时间,3班的这些个老同学又聚到了一块儿。女同学们在厨房忙碌,男同学们在聊天吹牛,看着倒还真是热闹。

    此时,潘瑜和田凯正从民政局出来,两人手机都捏着本离婚证。

    和潘瑜的一脸轻松相比,田凯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孩子的抚养费我会按月给你,要是你觉得麻烦,我可以一次性转到你账上……还有,往后要是在钱上遇到麻烦了,给我打电话……我不是为你,和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什么瓜葛了,我是为了我的儿子。”田凯站定。

    “抚养费按照协议上来就行了,多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你的。不管你信不信,这可能是我最后的尊严了。在你看来,我这种女人谈尊严,显得有些可笑吧?那都没关系……我现在就跟做了场梦,大梦初醒,从今天开始,我该为自己活着了,虽然,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活……”潘瑜笑笑。

    “你当初会为了钱抛弃陆泽西,同样又是为了钱和我结婚……可见,为了钱,你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当时执意不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你,也是因为这些。我不希望我儿子有一个让他倍感羞辱的母亲。”

    “我潘瑜好歹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离开了你,我也不至于沦落风尘,我还是有自食其力的能力的。是,我承认,因为过不了苦日子,撑不下去了,我才会离开陆泽西……至于你,我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用看不起谁。你娶我,无非就是喜欢我这具皮囊。我并不觉得这比拜金高尚。”

    田凯无奈一笑:“潘瑜,你这么说,我是真的心寒了,比看到你和陆泽西的那段视频还心寒。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你而言,真的就是一场交易?”

    “以前我总觉得,人都一样,都喜欢那些附加的东西。有人喜欢钱,就去追求钱,有人喜欢美色,就去追求美色。纯粹的感情……本来就是虚无的。比起那些抓不住的东西,我觉得钱才是最可靠的。可是……当我真的有了钱,我才发现……这种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人性本贱,我也不例外。”

    田凯冷笑。

    潘瑜想起什么,慢慢说道:“田凯,我们夫妻一场,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关于小姿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至于别的,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结婚。”

    “行吧,你能想明白就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潘瑜,你这是打算去找陆泽西吗?”

    潘瑜摇头:“不了……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更适合他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甚至有些嫉妒陆泽西。至少你爱过他。”

    “都过去了,我刚才说了,都是梦……”潘瑜说完,转身。

    “你准备带着儿子去哪?这个,我有权利过问吧!”

    “回家,回老家……”潘瑜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陆泽西家,大长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男男女女坐在一块儿,把酒言欢。

    方致远和周宁静自然挨在一起坐,墨墨则是被人拉到陆泽西身边的,她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坐下了。周宁静的对面,正好坐着柏橙,两人偶有对视,相互笑笑。

    “借这顿饭,我说个好事啊!”周冲举杯,“我那银行贷款啊,今天终于批下来了!两百万!”

    “这年头,有本事从银行借钱的,那都是能人!不错,周冲,我替你高兴!有了这笔钱,你那农家乐又能活泛起来了!”陆泽西道。

    周冲摇头:“这笔钱啊,我另有用处,是准备拿来投资的!大家都不是外人,我跟你们撂句实话吧,我那农家乐啊,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投资?”方致远问道。

    周冲看了付丽丽一眼,才神秘兮兮地说方致远说道:“怎么,你现在都在丽丽的深海公司上班了,你们自己公司的项目你都不了解?”

    “致远负责的是f之旅项目,你投的那个国际在线汇款对冲基金的众筹理财,他确实还不了解呢……”付丽丽笑,“既然周冲提到了,我就说说我们公司这个项目,说白了,这是一种新型理财模式,项目新颖,目前呢,刚刚开放了中国大陆市场,前景巨大,随着市场的启动公司也会陆续推出一些新的资讯,一句话,敢为人先才能创造财富!”

    墨墨抬眼,看着付丽丽:“对冲基金?据我了解,对冲基金主要有股指期货对冲、商品期货对冲、统计对冲和期权对冲,你刚才说的这个……属于?”

    “统计对冲,主要是外汇这一块。”

    墨墨还想问什么,陆泽西冲她使了个眼色。

    “来,喝酒,喝酒!”陆泽西举杯站起,缓缓道,“今天咱们不谈工作,不谈投资,就是叙叙旧,谈谈咱们这些老同学的老交情。”

    “对!”其他人也陆续举杯站起。

    门铃声再次响起,墨墨要去开门,离门近的明杭自告奋勇去了。一开门,他愣了一下,只见区一美抱着束花站在门口。

    “一美姐?你怎么也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看了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我还不知道老陆已经出来了呢。他人在哪儿呢?”区一美边说边换了新往里走,“老陆,快跟姐说说,你在里头有没有捡肥皂……”

    大家都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59章进击的区一美
    看到穿着一身红色低胸连衣裙的区一美晃荡着她的包走过来,陆泽西直摇头:“你没来之前,我们在这喝着酒,叙着旧,氛围温馨得不得了,怎么你一来,画风就全变了呢?”

    “要不是我家明杭在这,我还不一定来呢。”

    “明杭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他是我公司的人,那不就是我的人吗?”区一美笑。

    明杭讪讪,便只坐下。

    “我说姐,你没事还是别笑了,你那脸上可刚打过针,笑多了影响恢复。”陆泽西调侃。

    “你这种人,就应该关在里头,判个十年八年的,嘴欠!”区一美说完,看到没有空位置了,“不是,真不欢迎我啊,倒是添张椅子啊。”

    墨墨搬过来一张椅子,区一美撇撇嘴:“我要跟明杭坐一块儿。”

    见墨墨没动,区一美便自己把椅子搬到明杭身边去了,愣是把本来挨着明杭坐的老巴顶了出去。明杭被区一美身上浓重的香味熏着了,下意识往边上挪椅子。区一美皱皱眉,看起来倒是满不在乎。

    另外一边,周冲和付丽丽在说着他们的发财经。

    付丽丽的声音不大,像是刻意压低,可都在一张饭桌上,哪有听不到的。

    只听付丽丽说道:“周冲,这么跟你说吧,离岸金融市场是一个无国籍的、完全国际化的市场,它不受任何一国货币法令的管制,主要经营境外货币,实行特有的国际利率结构……”

    周冲频频点头。

    付丽丽继续说着:“我们的项目,就是基于离岸金融市场的……投资多少,或大或小,那都可以自由选择,关键吧,它还特别安全可靠,可以做到随进随出。投资周期呢,也完全不受平台控制,自己自由支配,相当于用闲散的资金创造财富……”

    众人的目光渐渐停留在付丽丽脸上,她说得更来劲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个互联网+金融项目吸引了很多高端人士,是资源对接的大平台……”

    “你上回跟我说过之后吧,我考虑了很久,我那农家乐呢,是早晚都得死了,本来想拿着银行的钱投资一家木材加工厂的,但是吧,现在做实业是真的不行了……哎,要不现在都说什么实业误国、买房兴邦呢?”

    “金融业、互联网行业都是立足于实业的,周冲,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有点以偏概全了。实业要是死了,刚才你们说的什么互联网啊,金融行业啊,大概都死两百回了。”明杭说道。

    明杭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大腿一阵微痛,低头一看,区一美正拿手掐他。他看向区一美,一脸不解,她轻轻摇头,大概是示意他不要乱接话茬。

    “明杭这话没错,周冲呢,确实是带了点情绪,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产能过剩、产品过剩、商品过剩的节点,做实业想大踏步前进几乎是不可能了。这是一个实业洗牌的阶段,或者是说是升级换代的阶段,的确要有一大批传统商业模式的实业要被淘汰或者主动死亡。但换过来说,也是一个机遇啊。”说话的是陆泽西。

    周冲敷衍着点点头,转对付丽丽:“我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项目的安全性……”

    付丽丽笑道:“首先,我们的投资平台有全套加密系统,安全性极高。而且呢,公司规定15天后本金可随时提取,这是目前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做到的。再一个,有我在这,有致远在这,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这个项目啊,操作起来也特别简单……”

    方致远听到付丽丽提到自己,隐隐觉着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好说什么。

    柏橙突然说话了:“丽丽,我就想问问你,你说的这个投资,收益主要来源于什么,又是怎么分配这些收益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你们也真是的,就不能让人丽丽好好把话说完吗?”一直沉默的周宁静说话了。

    “没事,柏橙有疑问就说明她想了解这个项目嘛。”付丽丽笑道。

    这时,区一美突然看向陆泽西,大声说道:“哎,老陆,我听说这回你能出来,还多亏了你那前妻,有这事?我还听说,她和田凯马上就要离婚了,真的吗?”

    “他们俩今天办手续。”墨墨说道。

    “还真离了啊?说是净身出户的?要我说,那也是她自己活该。姐把话撂这啊,潘瑜现在虽然和田凯离了婚,但她要是回头找你,你可不能心软。哦,她把你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你要是和她搞到一起去了,姐第一个不答应!”

    “你呐……”陆泽西用筷子敲着碗沿,当当作响,“我落难的时候跑得飞快,听到有我的八卦,又跑来瞎打听。”

    “不是姐不帮你,你要栽别人手里,没得说,姐第一个挺身而出。要搞定一个人嘛,不外乎钱、色,巧了,钱、色,我这都有呢!真的,姐要钱有钱,要色有色……对吧,明杭,姐的色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半点的吧……”

    明杭忍不住笑起来,大家都笑了。

    区一美本来就是个人来疯,又是个爱热闹的,平时说话就没把门,是个开玩笑无上限更无底限的人物。见大家伙都乐了,她更来劲了:“可惜呢,人田凯不缺钱,也不缺女人……”

    “就算人田凯缺女人,也不好你这口啊……姐,他口味没那么重。”陆泽西嗤笑。

    区一美操起一根筷子就扔过去,巧不巧,扔偏了,扔到付丽丽身上了。

    筷子上的汤汁沾到付丽丽的白裙上,她脸色一沉,已然有些不高兴。

    “不好意思啊。”区一美对付丽丽说道。

    付丽丽站起,指指自己的裙子,对众人:“抱歉,我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区一美瞥了付丽丽的裙子一眼:“哟,当季新款呢,这牌子可不便宜。”

    付丽丽没搭腔,妄自离去。区一美想了想,带着笑跟了过去。

    等区一美走了,周宁静才缓缓说道:“老陆,你可真是什么朋友都有。”

    陆泽西笑了:“区一美就这样,心直口快的,想什么说什么,嘴上从来没把门。”

    “我倒挺喜欢这种性格的,有趣。”柏橙接嘴。

    周宁静看了柏橙一眼,柏橙笑笑。

    洗手间里,付丽丽正用湿毛巾沾水擦着裙子上的污渍。

    区一美推门而入,压低声音:“网上买的高仿吧?卖家说是高仿你就信啊?你应该没那么傻啊。哎,我看你这裙子的材质还不如上次童安安在农家乐给我们推销的那些爆款呢。”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裙子不是正品。”

    付丽丽一愣。

    “版型不对,走线也不对……”区一美继续说着。

    “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付丽丽怒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提个小建议。我的衣服也不是每件都是名牌,就拿我身上这件来说吧,500块钱不到,也是网上买的,什么牌子都不是,但我穿着,照样好看。有钱没钱,还真不看衣服……哦,你今天那包倒是真的,不过是五年前的老款了,也只能蒙蒙那些只会看logo没什么见识的人,要蒙我,还真没那么容易。”

    “我们俩很熟吗,你在这对我评头论足的,我穿什么衣服拎什么包,那是我的自由,关你什么事?”

    “既然是演戏呢,就应该演全套。你想在行头上下功夫,就多准备点真货,实在不行,二手的也凑合,别再拿着假包和什么陈年老款出来丢人了。”

    “区一美,你真的太过分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嘛的,就你刚才说得那套,投资啦,项目啦,只有傻子才会信。也是,这年头嘛,发财没捷径,就一条,去挣那些“想快速挣钱的人”的钱,那些人活在发财梦里,早晚都会被骗得连内裤都不剩。我跟你说啊,在座的没别人,可都是你的同学。那个姓周的,我们还去他农家乐吃过饭,你知道他是什么处境,他从事业单位辞职出来创业的,是,现在他的农家乐确实经营惨淡,但也不至于撑不下去……但他要是着了你的道,被你给骗了,那你可真就把他往绝路上逼了……”

    “你不了解我,更不了解我的公司和项目,所以,你说这些话,我能原谅你。”

    “行啦,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样。还有,我刚听说什么,方致远到你公司上班了?怎么着,你还想找一替罪羊啊?”

    “你有病吧?”

    “我只是提醒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区一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不坑自己的朋友。”

    “走开!”付丽丽把毛巾扔了,想走出洗手间,无奈区一美堵着门。

    区一美笑着让开:“悠着点吧,付总。”

    两人前后回饭桌,只见付丽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区一美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定喝酒。柏橙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站起来看了一眼,是坐她身边的安汶打的,她有些诧异,便跑到阳台上假装接电话。

    不一会儿,安汶也走到了阳台。

    柏橙笑:“什么情况,你有话跟我说?”

    安汶道:“算你聪明。”

    “和付丽丽有关吧?你也瞧出来了?”
章节目录 第60章该来的总会来
    安汶笑了:“要不怎么说朋友还是老的好呢,不错,我们当年的默契还在。”

    “你放心吧,我问付丽丽那些,不是我想投资,是想问个清楚,好让周冲打退堂鼓的。”柏橙道,“只是看周冲这状态,怕是已经被付丽丽洗过一遍脑了,你我跟周冲交情也不深,有些话,不好直接跟他说,只得旁敲侧击,希望他自己能领悟吧。”

    “柏橙,你真是神了,你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安汶惊讶里带着点欣喜。

    “在座的,除了宁静和周冲这一对傻子,怕是都瞧出端倪来了吧。相比较而言,我倒更担心致远,你说他好好的,干嘛要去付丽丽的公司上班啊?”柏橙叹气。

    “前阵子还听说致远想自己创业呢。”

    “对啊。”

    “宁静怎么说也是在商场上班的,又在运营部,整天和那些商家打交道,难道她看不出来付丽丽全身上下都是假货?”

    “你也看出来了?”

    “那不明摆着吗?我自己虽然对这些奢侈品没什么兴趣,什么舒服穿什么,但我那个圈子,谁还没个包啊……”

    “什么圈子?暴发户二代的圈子啊?”

    “你别打岔行吗?哦,周宁静看不上我这种暴发户二代,你也看不上?你爸和我爸,他们俩没差,都一样!”

    柏橙笑道:“虽然他俩是没差,但咱们俩可不一样!我又没靠我爸……经营菲斯特,他是按月给我开工资的,也就是多拿点年终分红。那点钱,他请别人管理,也一样得给。”

    “行行行,你最牛,你和我不一样,我是蛀虫、啃老族、不孝女!我那咖啡馆,要是没有我爸和刘易斯在背后支持着,早就倒闭了!”

    “你怎么还生气了,我说着玩的。”

    安汶撇撇嘴,翻着白眼:“我知道你这话里有话呢,希望我能自力更生。可人各有志,我就这点出息了。”

    “那又怎么了,我还羡慕你呢,没心没肺的,爱怎么活怎么活。”

    “这话听着倒像是真的。”

    “什么叫像啊,就是。”

    “别闹了,说正事啊。刚说到哪儿了?”

    “你说付丽丽一身假货,宁静为什么看不出来。”

    “对啊,为什么啊?”

    “那还不简单,一叶障目了呗。比如那些花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买一堆保健品回家的老头老太,因为什么啊?就是因为怕死。还有那些骗财骗色的渣男,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上当,说白了就是空虚寂寞冷,这才让骗子钻了空子。况且付丽丽说的这个项目,针对的群体吧,就是那种什么都懂一点,有点小聪明,手上呢,又有那么点闲钱,自以为不可能上当受骗,但又急于求成,以为天上真能掉馅饼的人。”

    “别是我们多想了吧,宁静看着不像是急于求成的人啊。你说他们俩啊,宁静和致远,他们在咱们班的同学中,不说混得多好,起码也是中上了。大学毕业到现在,算上给致远父母在齐镇买的房子,他们也算是置办了两套房产的人了,关键是,他们俩还是白手起家的呢。哎,我记起来了,徐子文葬礼那天……”说到前夫徐子文,安汶的表情有些黯淡了下来,“就那天,宁静不是没来吗?后来不知道谁问起,致远说她去看学区房了。既然去看房,那手里肯定有钱吧?”

    “是啊,宁静手里有那么一笔钱,付丽丽也是这么想的。”

    “不会是从那时候开始,付丽丽就在给他们俩下套了吧?”

    “那倒不至于,她不过是到处撒网,能捞一条是一条。后来致远不是丢了工作吗?这下她就更有胜算了。我最担心的倒还不是致远他们俩的钱被付丽丽骗走,是……”柏橙深吸一口气,“付丽丽这么弄下去,迟早东窗事发,要是致远卷在这里面,人在她公司上班,搞不好到时候得连累致远……”

    “致远也是,看着挺稳妥一个人,怎么也那么无脑?”

    “我想,他之所以去付丽丽的公司上班,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吧。不行,我得找机会和他谈谈。”

    “你找他谈?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

    “柏橙,你听我说,宁静挺那什么你的。”

    “哪什么啊?”

    “就是,你和致远以前毕竟谈过恋爱,而且还是彼此的初恋,宁静挺在意这个的。我呢,也能感觉出来,你心里还是有致远的……”

    “我心里确实有他,我也确实想和他在一起。”柏橙看着安汶,她似乎不打算遮遮掩掩了。

    “柏橙,你能少让我操点心吗?要我说多少次啊,方致远已经结婚了。对了,你那相亲对象,穆华,对,穆华其实也不错……”

    “安汶,我不瞎。就穆华那样的奇葩,我都不想提他。我没跟你说过吧,他呢,还到菲斯特来找过我一次。来之前,都没跟我打招呼,弄得挺尴尬的。”

    “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看你们俩挺有共同话题的。就一点啊,我看穆华是有那么点……怎么说呢……反正看着是有那么点怪。”

    “这都怪我爸,说什么他和穆华的领导有交情,非要安排我和他见面。我爸自己,大老粗一个,也许是因为这样,他吧,特别喜欢知识分子,给我介绍的全是穆华这一款的。别说我了,对了,你跟刘易斯,你们俩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死活不愿意去上海,想留下来陪我呗。”

    “这恩爱秀的,杀人不见血啊。”

    “我都跟他说了,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

    “婚姻也说明不了什么……”

    “柏橙,我呢,有时候是跟你说,说没结婚最好就别结婚了,可咱俩情况不一样……”

    “怎么又绕回到我身上了?”

    “你听我说嘛,你的问题,不是遇不到合适的,而是你这心里吧,还放不下过去。你不把那些过去清空删除了,谁能入你的眼?”

    “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泽西出来的日子啊。”

    柏橙摇头,对安汶一阵耳语。

    安汶愣住了。

    餐厅,众人还在那里热火朝天说着话。

    区一美笑着:“这柏橙去阳台接电话了,怎么安汶也跑那去了?”

    明杭说道:“一美姐,你不知道,这上高中的时候吧,柏橙和安汶就很要好。”

    “这安汶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她那前夫和我们公司打过交道,可惜啊……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我的姐,你小点声吧,这事好不容易算是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在安汶面前提徐子文。”陆泽西道。

    区一美点点头,问陆泽西:“哎,问你个事,柏橙找着男朋友了吗?”

    “你管得还挺多。”

    “上次在周冲那农家乐,我跟她就挺投缘的,我想着,她要还没找着对象,我身为姐姐,得给她介绍一个啊。”

    “柏橙不是在相亲了吗?”周宁静看着方致远,“这事致远也知道,柏橙那个男朋友我们俩还见过呢。就在丽丽安排的饭局上,丽丽,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穆华。”

    “穆华啊,哟,我才知道呢。穆老师不错的,各方面都挺优秀。”付丽丽说道。

    区一美笑笑:“付总人头挺广啊。”

    付丽丽没搭理区一美。

    门铃突然想起。

    墨墨笑着站起来:“又来人了,陆总,你这房子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吧?”

    “不管谁来,今天啊,全都得给我一醉方休!”陆泽西已经微醺。

    墨墨开了门,看到一个外卖小哥。

    小哥手里捧着个蛋糕盒子:“请问方致远先生是在这吗?”

    墨墨点点头,转对方致远:“致远哥,有人找!”

    方致远纳闷:“谁啊?”

    “送外卖的!”

    “外卖?别是你们谁喝多了瞎叫了什么吃的吧?”方致远说着走到门口。

    外卖小哥微笑着对方致远:“方先生,生日快乐。这是您的蛋糕。”

    “生日?”方致远一拍脑袋,“哟,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是,谁给我订的蛋糕啊?”

    “好像是一位女士。”小哥说完,把蛋糕放方致远手里,便走了。

    方致远捧着蛋糕往里走,老巴乐了,他对周宁静说道:“宁静你可以啊,都和我们致远结婚那么多年了,还玩惊喜呢?”

    “什么啊?”周宁静不解。

    “今天是致远生日,你给人订一大蛋糕,这还不算是惊喜?”明杭说着。

    “致远生日……”周宁静愣住了,她居然把丈夫的生日彻彻底底地给忘了。

    “老婆,谢谢你……”方致远对周宁静笑道。

    “致远,对不起啊,我把你生日给忘了……”周宁静尴尬,“这蛋糕不是我送的……”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是我。”说话的是柏橙,她正和安汶从外面阳台走进来。

    周宁静的目光略过柏橙,只见她正微笑着:“宁静,我和致远同学一场,他生日,我送个蛋糕……你不介意吧?”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周宁静平复着情绪,拢拢头发:“那我就替致远谢谢你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生日蛋糕风波
    6月18日。

    对周宁静来说,本该是个被铭记的日子。

    它不但是丈夫方致远的生日,更是他们俩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那是他们大一那年快放暑假的时候,周宁静约出了方致远,给他安排了一个简单但是隆重的生日派对,到场的都是两人的同学。在ktv里,她用一首练习了很久的《很爱很爱你》打动了方致远,在同学们的起哄下,方致远终于接受了她的告白。

    从ktv出来,两人沿着学校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周宁静主动拉住了方致远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大,带着点粗糙的质感,让她觉得很安心。她像很多沉醉在爱河里的女孩一样,畅想着他们俩的未来。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和他的未来会是今天这样。困顿、棘手、麻烦,生活像一艘慢慢下沉的巨轮,已经快要失控了。

    两个月前,甚至一个月前,周宁静还记得丈夫的日子,她还想了很多帮他庆祝生日的方式。比如带上双方父母和孩子,做个短途旅行。又或者,把孩子交给母亲王秀芬,就她和方致远,他们小两口出去走走。

    方致远嘴上虽然总说旅行没意思,不过是从自己过腻了地方到别人过腻了的地方。可她知道,如果各方面条件都许可,他是个很爱出去玩的人。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嘈杂的生活不但让她顾此失彼,还令她方寸大乱。

    此刻,大餐桌上摆着一个点了蜡烛的大蛋糕。有人给方致远戴上了生日帽,齐刷刷给他唱着生日歌。一群年过三十的人,跟孩子一样,互相往脸上涂抹着奶油。不失温馨,还有童趣。只可惜,这蛋糕不是她周宁静订的,而是丈夫的初恋女友,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却分分钟都在对她发动攻击的女人。

    “过生日不能光吃蛋糕啊,怎么也得来碗长寿面吧?”说话的是付丽丽,她一边说,一边对周宁静使着眼色。

    周宁静便笑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给致远煮碗面。”

    面条在汤锅里正翻滚呢,付丽丽走了过来,撇着嘴:“柏橙这是要干嘛呢?”

    “她也是一片好意。”话是这么说,但周宁静的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一样。

    虽说是开放式厨房,但陆泽西这房子大,厨房和餐桌之间隔着段距离。那边厢人声鼎沸,方致远正被众人按着灌酒呢,倒没人关心付丽丽和周宁静在这说悄悄话。

    “什么一片好意,宁静,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柏橙就是在打你家方致远的主意呢!”

    “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老同学,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会闹笑话的。柏橙现在怎么说都是高档餐厅的老板了,我家致远什么样我不知道啊,也只有我把他当宝贝,柏橙怎么还能看得上他?再说了,他们俩高中的时候确实挺要好的,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丽丽,你就别再翻这本老黄历了。”周宁静捞出面条,准备煎两个鸡蛋。

    付丽丽转身打开冰箱,像是知道周宁静接下来要干嘛似的,把鸡蛋递给了她。

    付丽丽看着周宁静,压低声音:“宁静,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才说的这话,怎么倒落得我一身不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致远生日,我巧不巧把他生日给忙忘了,这大家聚在这里,能和他一起过这个生日,真的挺好的。其它有的没的,那都不重要。”

    “大气!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这人真的大气。”

    周宁静笑笑:“就算柏橙天天给方致远订蛋糕,但我不还是方致远的老婆吗?我干嘛不能大气点?”

    “是啊,我要有你这肚量,就不会离婚了,唉……”

    “你……离婚了?”

    “好几年前的事了,说起来也要感谢那对狗男女,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有今天。”

    鸡蛋摊在油锅,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香气瞬间四溢。周宁静一边麻溜地翻着面,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丽丽,这事……一直没听你说起过啊?”

    “跟谁说啊?逮谁就告诉人,说我付丽丽离婚了,离婚是因为前夫出轨,和他前女友搞到一起去了?有必要吗?人最多就是给我点同情,能帮我解决实际问题吗?当年我离婚,什么都没分到,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就离开了那个家……后来,我一个人到了上海,什么苦没吃过……能有今天,我总结出来,就三个字,靠自己!”

    周宁静把鸡蛋摊到那碗面上,有些敬佩地看着付丽丽:“说得对,人不还是得靠自己吗?”

    付丽丽笑着:“都过去了,我也就跟你说说,要换成一般人,我还真不想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周宁静端起面碗:“走吧,咱俩啊,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付丽丽捏了捏周宁静的手腕:“我是过来人,你呢,听我句劝,凡事要多为你自己想想。”

    待方致远吃了面,众人才陆续散去。因为都喝了酒,除了有司机来接的付丽丽外,其他人,陆泽西都给叫了代驾。

    等周宁静和方致远回到家,酩酊大醉的方致远便一头扎到了沙发上。见他这样,周宁静心里窝着的火都不知道冲谁发。她装了一晚上的淡定和大气,此时荡然无存。她恨不得马上撕开柏橙那个绿茶表的面具,让方致远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方致远呢喃着,“高兴,我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

    “喝了多少酒了,能不高兴吗?”周宁静忿忿。

    “哎,你知道吗,我……我没想到……”方致远带着点哭腔,“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生日……”

    周宁静已经拿在手里的给方致远准备的毯子掉落在地,她只觉得手脚瘫软,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袭来。这些年,她对他、对孩子、对父母、对整个家庭的付出,她所做的一切一切,竟比不上柏橙的一只蛋糕。

    “我还是觉得你送蛋糕这事欠考虑。”安汶正和柏橙说着话,她们俩离开陆泽西家后,来到了安汶的旧时光咖啡馆。

    “哎,你猜,今天晚上他们俩会不会吵架?”柏橙歪着头。

    安汶摇头:“柏橙,你不觉得你挺过分的吗?”

    “我怎么了?那么多年的同学、朋友,送只蛋糕怎么了?反而是周宁静自己,连老公的生日都记不住。”

    “你跟我说实话……难道你真的想拆散方致远和周宁静?”

    “就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还用我拆?一只蛋糕就弄得周宁静手忙脚乱了,还在那里佯装镇定,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安汶,他们俩要是真的情比金坚,别说一个我了,就是十个我加起来也拆不散他们。”

    “不对,柏橙,你这个观点我不同意……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方致远这,只要你不撩拨,他和周宁静还能相安无事……”

    “我撩拨什么了?送个蛋糕就撩拨了?”柏橙喝了口咖啡,不以为然。

    有那么一瞬间,安汶觉得这样的柏橙特别陌生。

    明杭也醉了,到了半夜,他才醒过来。这一醒来,才发现自己正光溜溜躺在一张大床上。他摸索着打开台灯,环顾着,这里显然不是他的家。他正纳闷,房门开了,只见穿着睡衣的区一美正款款走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醒了?”

    “一美姐,我这是……不是,这是哪儿啊?”

    “我家啊。你都醉成什么鬼样子了,不但吐了你自己一身,还吐了我一身呢。倒是想给你送家去,不是怕你妈担心吗?思来想去,我就先把你带回来啦。”

    “我这……”明杭下意识压紧了被子。

    “哎哟,你这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至于吗?难不成姐还能跟你硬来啊?再说了,你都醉成那样了,你还能干嘛呀?”

    “不是,我衣服呢?姐……”

    “张姐拿去洗了,哦,张姐是我家保姆。”

    明杭的脸一片涨红,憋着一肚子问号,又不好意思问。

    区一美知道明杭想问什么,便道:“放心,给你洗澡的是张姐他老公,不是她,更不会是我。”

    “姐……那什么……谢谢你啊。”

    区一美妩媚一笑,挨着床沿坐下:“明杭,我承认啊……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呢,我也明白,你跟我以前那些男人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你这人吧,有那么一股子劲,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就是挺有原则的这么一个人……我呢,不会强求你什么……强求来的,也没意思啊。既然你喜欢慢慢培养感情,行啊,我有的是时间跟你培养……要实在培养不了,就跟现在似的,我还是你姐,还是你老板,也不错。”

    明杭舒了口气:“一美姐,你人真的挺好的,就是……”

    “行了啊,别给我发什么好人卡。男女之间就是这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人挺好啊,你是个好人了,那都是废话……”区一美站起,”好了,你啊,早点休息吧。”

    “嗯,一美姐,晚安。”

    区一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哎,想起个事,你们那个叫付丽丽的同学,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可得小心着点。”

    “你也看出来了?”

    “我是谁啊?要连这都看不出,我还是区一美吗?”

    “唉,这下麻烦了,致远还在她公司上班呢。”

    “让他赶紧辞职啊,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明杭皱皱眉,不无担忧:“让他辞职……唉,搞不好还得先问过他老婆……”
章节目录 第62章戴面具的老陆
    当晚,老巴回到出租房时,已是深夜。

    他打开房门,只见客厅里灯火通明,童安安举着自拍杆,正对着手机臭美。

    童安安只当没看到老巴,继续自拍。自从她向老巴表白,他算是婉拒了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呢,也刻意跟她保持着距离。小花虽然开得娇艳,但未必要把它摘回家。况且,他现在的处境,既给不了这朵小花精致的花瓶,身心呢,又被前事所羁绊。

    两人不免对视,都有些尴尬。老巴看了眼童安安身后的沙发,上面堆满了衣服。

    老巴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默:“你那个网店又上新款了?”

    “嗯。”童安安应着。

    只见童安安穿着一件紧身t恤,底下是一条她常穿的牛仔热裤,姣好的身材曲线展露无遗。老巴尽量不去看她,倒了杯水便打算回房。

    老巴刚走到房间门口,童安安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巴有根,咱俩聊聊?”

    “挺晚的了……要不明天?”

    童安安走到老巴面前,直视着他。她个子虽然挺高的,但在一米八五的老巴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娇小。老巴低头,刚好看到她深vt恤的领口,那呼之欲出的饱满让他差点走神。而且,她的身上,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水味,很淡,不凑近了根本闻不到。

    “巴有根,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不觉得尴尬吗?”

    “安安,我……”老巴话没说完,童安安就拽过他的手臂,让他坐到沙发上。

    不一会儿,她拎着一提啤酒就过来了,还拿出了几样熟食,是她平时喜欢吃的鸭舌、鸭掌之类,还有老巴爱吃的花生米和腰果。

    老巴正襟危坐,不知道童安安唱的是哪一出。

    “你别那么紧张,我呢,是正式向你道歉的。”

    “道歉?”老巴惶惶。

    “前段时间……不对,应该是失恋之后吧,我的情绪一直就不太稳定。自从你搬到这里吧,你帮了我不少忙,我确实挺感激你的,你是我从学校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我就算是好人了?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啊?”老巴见童安安心平气和,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童安安笑:“你先听我说完嘛。”

    “行,你说。”老巴开了一罐啤酒给童安安。

    “也许是你人好,也许是我内心太空虚,总之,前段时间我一直拿你当救命稻草来着……巴有根,我这几天仔细思考过了,我对你的……不是那种喜欢……怎么说呢,就是……就是我想身边有个人……陪着我……”

    “明白了……”老巴听了童安安的话,一时喜忧参半。喜的是,正如他的判断,童安安所谓的喜欢,不过是想找个人陪。忧的是,当真相从她嘴里说出,他居然有些难过。

    “如果因为这个,给你造成困扰……我向你道歉。”

    “不用,安安,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室友,干嘛这么……这么见外。”

    “我挺害怕的……害怕你会因为这个搬走。我都看到你在收拾东西了……丑话说在前边啊,你要就这么搬走了,剩下的房租,我可不退!”

    老巴沉默着,他确实准备搬走了,但并不是童安安说的那个原因。

    “安安,我要搬走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老巴道。

    “不对,一定是我吓着你了,你搬走就是为了躲我!对不对?”

    “我这人可能不太会表达,不过我……咳,怎么说呢,你说你失恋之后,空虚寂寞冷啊什么的,其实我离婚之后,状态也挺差的,要不是搬到你这,我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空虚寂寞冷呢。有时候你这人吧,确实挺烦的,可这些天……咱俩一直互不搭理,我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老巴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说,咱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是朋友!你看啊,要不是你失恋,我离婚,你也不会招租,我也不会找房子,我们俩还不一定能认识呢。”

    童安安举起啤酒罐:“妥了,以后啊,咱俩就是好哥们。”

    “我不缺哥们……”老巴举杯,“以后啊,你就是我妹妹了。”

    “滚,妹妹哥哥的,听着多暧昧啊。”

    老巴咧嘴笑,和童安安干杯:“喝!”

    童安安犹豫了一下:“不对啊,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搬走呢?”

    自从老巴和海莉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同意复婚后,这两个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的人突然统一了战线,甚至还制定了一系列“作战方案”。按照父母们的意思,既然决定复婚了,老巴和海莉必须住在一块。这不,老巴急着搬走,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

    海莉说了,搬回来可以,但必须约法三章。结果,她拟了个像模像样的“合住协议”,上面列的条条框框哪止三章,少说也有三十章。权衡之下,为了孩子,为了度过这段特殊时期,老巴选择了无条件“签署”。也许,陆泽西说得没错,跟海莉相处,确实要试着先服软。

    “我前妻怀孕了……”老巴告诉童安安。

    “谁?你前妻啊?不是,她怀孕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巴摊手。

    童安安一下跳起来:“难道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不会吧?这也太狗血了吧?”

    老巴点点头:“离婚之后才发现的,确实有点……要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都觉得像电视剧。”

    童安安的眼里有那么一丝黯淡,缓缓坐下:“所以,你要搬回去和她住,你们俩要复婚?”

    “嗯……”老巴道,“暂时的。”

    “什么叫暂时的?”

    “复婚是假的。”

    “假的?”

    “父母一定要逼我们俩复婚,我们决定等孩子出生了,再告诉他们真相,这段时间就先这样吧。”

    “那么说,你们俩住一起,也是……也是假的?”

    “什么?”

    “哦,住一起是真的,就是……你们的关系是假的。”

    “我……我和她,不住一个房间的。”

    童安安歪头:“问你个事呗,你要说真话啊。”

    “行啊,有问必答。”

    “你还喜欢她吗?”

    “我前妻啊……”老巴挠头,“我和她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我们之间呢,就是三个字,不合适。”

    “不合适干嘛要结婚呢?”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不幸福。真的,刚认识她那会儿,她性格特别好,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因为这样,很直爽,没什么兜兜转转的心眼子……可结婚之后,就都变了……”老巴说着,叹了口气。

    “哦……”童安安觉得不该再问下去了,便带着一点笑意,“哎,巴有根,那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回这儿?”

    “对啊,你这房租都交了,我总不能再把你那房间转租出去吧,那也太不厚道了。我想好了,这个房间呢,还是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了,就……就回来呗。”童安安有些羞涩起来。

    老巴点头:“谢谢你,安安。”

    “说什么呢,不说了吗,我们是哥们。”童安安举起了啤酒罐。

    陆泽西家。聚会过后,一片狼藉。有点强迫症的陆泽西可忍受不了这个,墨墨便主动提出帮他收拾。两人又是拖地、又是擦桌,就这样,等清理好,一切恢复原状,已到凌晨。

    此时,陆泽西和墨墨,两个人各自端着咖啡,站在大落地窗往外看。

    咖啡是陆泽西煮的,和他浴室的花洒一样,煮咖啡的虹吸壶也是德国造。

    总之,他就是没来由地喜欢这些精细的东西。而墨墨的侧脸,在晨光的笼罩下,竟也透出了那么一丝精细感。

    “你在想什么?”墨墨突然问道。

    “总觉得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去找她吧,我知道你最想做的就是去找她。”

    “谁?潘瑜啊?”陆泽西发出一声轻笑。

    “你又何必这样……”墨墨叹气,“把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人都不上心,你能骗别人,还能骗自己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自己。有时候,面具戴久了,就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模样。你看那些到我们医院改头换面的女人,一做完手术,就急着销毁自己以前的照片。”

    “你和她的过去,要真能销毁几张照片就可以‘过去’,那倒简单了。”

    “时间能抹平一切。”

    “真的能吗?”墨墨看着陆泽西。

    “不能吗?”

    墨墨笑笑:“她跟我聊过,说离婚后,她准备带着儿子回江苏老家。我记得你也是江苏人吧?”

    陆泽西没说话,拉上落地窗的窗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你要愿意在这呆着,就在客房补个觉。我累了,现在啊,我就想睡他个三天两夜、天昏地暗,只要不是世界末日,天大的事你也别惊动我。”

    “真的世界末日了,还把你叫起来干嘛,一块儿等死啊。”

    “你要能把这毒舌的毛病改改,兴许早就脱单了。”陆泽西走进房间,用脚带上了房门。

    墨墨对着房门,竖起中指,却又笑了。
章节目录 第63章不思量自难忘
    陆泽西房间大床的正对面,是一幅国画。画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是从一个老画匠手里购得的,单纯喜欢它的构图,画中大片的留白,看久了,浮躁的情绪会慢慢得以安静。当然,他喜欢这幅画最主要的原因,是画上有他家乡江苏的模样。

    江苏,那也是他和潘瑜的家乡。

    他是初中毕业后跟着父母来冇城的。父母在这边做小生意,算是求爷爷告奶奶,又很是花了一笔钱,才把孩子送进冇城一中的。

    “好好念书,念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别像我和你妈,做了大半辈子的小买卖,永远都熬不出头。”这是陆泽西上高中第一天,父亲对他说的话。

    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陆泽西,跟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僵,当然,现在也是。他几乎很少在别人面前体提及他们,他们活在他坚硬面具的背后。

    后来,陆泽西考上了冇城医学院,成为了父母最大的骄傲。要不是中途退学,他也许会回到那个江苏小城,成为一名普通的外科医生,娶妻生子,过着简单庸常的生活。

    医学院的日子,对陆泽西来说,是一段不堪却又美好的回忆。上高中的时候,他不觉得自己和别的同学在家庭条件上有什么差距。到了大学,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他这个小小个体户的儿子,被宿舍里的二代们各种碾压。他们吃的、用的、穿的,那些拗口或生涩的牌子,是他之前从没听过的。

    直到有一天,某位舍友遗失了笔记本电脑,而全宿舍唯一没有笔记本电脑的陆泽西成为了众人最大的怀疑对象……他听了父母的话,努力考上了大学,可是……他觉得自己仍旧看不到出路。

    于是,他搬出宿舍,开始瞒着父母打工、做家教。就是在超市打工的时候,他遇到了潘瑜。得知潘瑜也是医学院的学生,还是他的江苏老乡时,他大喜过望。现在想来,潘瑜真是他大学时代唯一的美好啊。虽然,他被学校劝退,也是因为潘瑜……

    像那些狗血青春片一样,为了潘瑜,他和一个骚扰她的男同学打了一架,差点就打得对方生活不能自理。那出闹剧,和他前段时间狠揍了田凯一顿……看起来似乎没有区别。

    父母得知陆泽西被劝退,扬言要跟他断绝关系。父母还因此离开了冇城,带着失望回到了老家。陆泽西却留了下来,没别的,只是因为潘瑜还在。

    陆泽西很快就意识到社会比学校更残酷、更可怕。没有文凭、没有金钱、没有背景的他,屡屡碰壁,无奈之下,最后选择了在夜市摆摊。一年后,公共卫生专业毕业的潘瑜也一脚踏入了社会的洪流,她更惨,毕业对她来说,几乎意味着失业。如果想从事本专业的工作,除非考公,然后进入疾控中心、卫生监督所这样的地方……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打断了陆泽西的回忆。

    他不耐烦地抓过手机,微信上,有陌生人添加好友的信息。他刚想扔掉手机,匆促中瞥到了“潘瑜”这两个字。

    “我是潘瑜”,这四个字一下戳进他的双眼。

    手机上,“我是潘瑜”这四个字一下戳进陆泽西的双眼。

    他几乎不假思索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想打个招呼,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潘瑜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她怀里搂着她和田凯的儿子,他们背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这背景竟和陆泽西墙上那幅画有几分相似。

    他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是要告诉他,她能够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是啊,潘瑜始终是那个对生活有打算的女人。大学毕业后,她到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工资虽然不高,但还算清闲,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考公上。有时候,她还和陆泽西一起到夜市摆摊。那段吹着冷风在夜市卖绒线帽和羊毛袜的日子,如今想来,差不多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候了。

    很快,他们俩就结婚了。潘瑜远在江苏的父母纵然反对,却也无济于事。而陆泽西的父母,他们则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这事。没有婚礼,没有钻戒,什么都没有……他们回潘瑜老家的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陆泽西掏钱请她的父母吃了顿饭。潘瑜父母沉着脸,似乎早就料到女儿的这段婚姻不会善终。

    婚后不久,潘瑜考公失败。她告诉陆泽西,她决定放弃考公,然后重新找一份有前景的工作。果然,一个月后,潘瑜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家金融公司的理财顾问。而田凯,正是那家公司的股东。陆泽西已经不想追究潘瑜是因为认识了田凯才得到那份工作,还是得到那份工作后认识的田凯……因为,对他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潘瑜真真切切地离开了他。

    潘瑜最终和陆泽西离婚,她的借口是“她需要一个家,陆泽西给不了她这个家”。他诧异,他们不是已经成家了吗?潘瑜苦笑,从她的笑容里,他瞬间明白,她说的那个家是一个载体,简言之,就是一套房子。

    一边是房地产商的儿子、冇城有名的富二代,出手阔绰,分分钟可以给她买奢侈品、带她出国旅行,更别提他的大别墅和豪车了。另一边呢,则是在夜市摆摊、一无所有的陆泽西。潘瑜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做出了她的选择。陆泽西只能接受。

    人性是怎么回事,他早在大学时期就明了。他难以接受的是最心爱之人的背叛,而这背叛,是源于他自己的无能。穷困总能熬过去,难熬的是穷困带来的无力感,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无力感还要持续多久。

    离婚那天,他给了她一枚钻戒,虽然成色一般,却是实打实的1克拉。为了买下这枚钻戒,他拿出了所有存款,但还远远不够,剩下的他就刷卡,卡刷爆了,他还去问朋友们借。为了还债,他搬出了出租房,住进了十块钱一晚的小招待所。大家都觉得他疯了,但他就是想证明,他并不是那么无能……他要让她羞愧,让她每次一看到这个戒指,就能想起她对他的亏欠。

    此时,这个女人,就在手机那头。

    陆泽西在对话框里打着字,一次次组织语言,又一次次删除。最后,他敲出了“你还好吗”,当他发送过去的时候,却收到了“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对话”的提示。

    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和他陌路。

    客厅里传来了关门声,想来,是墨墨离开了吧。陆泽西蒙上被子,他决定大睡一觉。

    不过,陆泽西这一觉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睡他个三天两夜、天昏地暗”,15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安汶的旧时光咖啡馆。

    咖啡馆里,明杭和老巴已经等在那。其实不只他们三个人,他们还约了方致远。只是,他们早到了半个小时。

    方致远姗姗来迟,出门之前,和周宁静大吵了一架。

    他不知道他和妻子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张的,是他不想再小心翼翼?还是她失去了耐心?他并没有责怪她忘记了他的生日,他甚至还告诉她,不过是一个生日,明年还有,年年都有。他本来还想告诉她,付丽丽的深海科技,他不想再呆。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摔门而去。

    丈母娘王秀芬抱着外甥女,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过日子嘛,哪能没有磕磕碰碰。她倒是想管管,却不能管。自从她决定来这帮女儿带孩子,丈夫周长和就一再叮嘱:你的任务只是带孩子,小两口的事,不要去掺和!

    可听到女儿摔门的声音,王秀芬真的没法淡定。她把外甥女哄睡了,从里间出来,见方致远正打算出门。

    “致远……”王秀芬叫住了女婿。

    “妈,”方致远显得有些尴尬,“刚才是不是吵着您和周子了?”

    “周子已经睡着了。致远啊,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方致远支吾着,见他这样,王秀芬便道:“可能是我多事了……但妈是过来人,过日子都这样,我和宁静她爸爸,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吵架。不过……吵归吵,有些事,还是得坐下来好好商量。”

    “我知道了,妈。”

    “昨天是你生日?我怎么记得还没到日子呢?”

    “咳,不要紧的,别说是您了,我爸妈都不记得了。”

    王秀芬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妈给你发个微信红包。”

    方致远笑了:“妈,真不用。”

    “不行,快接啊,我发过来了啊。”

    方致远无奈,滑开手机,收下了红包,不多不少,整好两百块。

    “谢谢妈。”

    “对了,你这是要出去啊?”

    “嗯,几个同学约了我。”

    “哦……那你别忘了给宁静打个电话啊,让她早点回家!这孩子也是,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跟我打。”

    “妈,您放心吧,我先去找找宁静。”

    “哎,这就对了。”
章节目录 第64章丽丽巧言挑拨
    方致远上车后,给妻子打了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陆泽西他们来电话催了,他只得作罢,匆匆赶往安汶的咖啡馆。和他猜的一样,陆泽西、明杭和老巴在那说了半天,旁敲侧击的,就是希望他离开付丽丽的公司。

    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周宁静离家,倒也不全是在负气,是因为付丽丽约了她。说是在一个美容养生会所,没别的事,就是做个spa,随便聊聊。等周宁静到了,才发现除了她,付丽丽还约了好几个女的。一番寒暄,互相认识了,虽然她们都穿着会所的浴衣,但言谈之中,能够听出来,这拨女人跟上次那个饭局来的都差不多,皆是些有头有脸的主。只是,上一回来的都是些男性成功人士,这回来的呢,都是女性。

    平时定期会做美容的周宁静,选择的并不是这么高大上的所谓会所,而是商场一个离职的女同事在自家开的美容工作室,环境很一般,胜在性价比高。这样一来,既照顾到了老同事,也没委屈自己的脸,还不丢份,怎么看都合适。

    和老同事的工作室相比,这家古色古香的高档会所,环境和服务都让周宁静很是惊喜。疲于为生活奔波的她,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时间,不免感怀付丽丽的贴心。

    其实,周宁静对付丽丽其人不是没有戒心。像安汶和柏橙所疑惑的那样,周宁静总觉得付丽丽有点不对劲。当然,她也能看出来,看似华服金履的付丽丽,身上披挂的多是仿品。可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公司是真的吧,还有她的豪车,她的交际圈,这都做不得假啊。

    单人隔间里,周宁静正享受着芳香spa。技师的手法温和又不失力度,所经之处,都如暖流灌穿而过,好不惬意。她尽力不去想那些烦心事,闭上双眼,在芳香中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来,发现技师已经离开,而她身上披了条干净柔软的毯子。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在墙上的圆镜里,看到一张红润的脸。这种红润,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出现过了。

    走出隔间,才发现有个女服务员立在门口,像是专门在等周宁静。

    “周女士,这边请。付总她们在茶艺室等您。”

    “付总……她经常来这吗?”

    “嗯,她是我们这的贵客,还是我们老板娘的朋友。”

    “对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这的会员卡是怎么办的……”周宁静想从服务员嘴里套话,以便从侧面了解付丽丽。

    服务员一笑:“周女士,我们这边不对外的。”

    “不对外?”周宁静觉得很是尴尬。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服务员说着,就往前走去。

    可她一扭脸的瞬间,周宁静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蔑。

    周宁静不好发作,便只能跟着服务员往前走。穿过回廊,到了一个房间,推开门,付丽丽正领着那几个朋友在品茶,满屋子的笑声。

    见周宁静来了,一个黄姓大姐站起来:“宁静你快来,刚才啊,丽丽讲了个段子,差点没把我们笑死。”

    “咳,我跟她们说区一美呢……”付丽丽笑着摆手,“昨天不是在陆泽西家聚餐吗,区一美弄脏了我的裙子也就罢了,我去洗手间清理的时候,她非要跟着来,那个词怎么说的,哦,她狠狠奚落了我一番。”

    周宁静坐下:“区一美奚落你?”

    “对啊,她说我的包是旧款,我的裙子是假货……”

    黄大姐接嘴:“她哪知道丽丽只是不舍得把钱花在这上面。”

    “也不是不舍得,就是觉得,让我花几万块买只包,我这钱冤得慌。同样是花钱,但是用来投资,钱能生钱,再比如,来这做spa,身心舒畅……只是大家理念不一样。我也懒得跟她解释这些,人和人啊,还是不一样的嘛。我挺喜欢昨天那条裙子的,这还是我助理给我挑的呢。”

    “快别提你那助理了。”黄大姐笑。

    “怎么了,人小姑娘挺尽责的。我就跟她说,我说小陈,我就这点预算,你给我选几件能上台面、穿得舒服点的衣服,再给我配几只包……”

    “是啊,总共就给人五千块,人可不就上网给你买假货了吗?”边上一个稍显年轻点的女人笑道。

    “小陈愣是给我买了一堆回来,我又不好说她什么,不但不能说她,我还得穿……”付丽丽又笑了,“但她这次买的包实在没法背……只好把几年前的一只包找出来搭衣服了,那只包啊,还是我前夫送的呢。”

    “那个区一美我知道,也算是名声在外了,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黄大姐撇撇嘴,露出不屑的表情,“那方面……不太检点。”

    “哎,那都是她的私生活,就不点评了。我们今天来这,可不是嚼舌头的,就是啊,我突然想起昨天这个笑话,忍不住说了出来。”

    黄大姐拢拢头发:“好了好了,笑也笑够了,该说正事啦。”

    “说什么正事,今天啊,我就想这么说说笑笑。”付丽丽道。

    话虽这么说,但接着,付丽丽和黄大姐她们说了一堆周宁静半懂不懂的话,什么离岸金融、避险基金、套期保值等等。换了这些话题之后,付丽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

    结束之后,付丽丽坚持要送周宁静回家。

    “今天呢,我给司机放了个假,我啊……”付丽丽一指会所门口的一辆黑色帕萨特,“我自己平时就开这个,够寒酸的吧?”

    周宁静笑:“丽丽,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低调。”

    车上,不知为什么,付丽丽突然问起了柏橙。

    “哎,宁静,你了解柏橙吗?”

    “咱俩聊得好好的,你怎么提起她了……”周宁静略有些不悦。

    “那个穆华不是我们公司f之旅的会员嘛,为人不错,也挺有才气的,他啊,是真的对柏橙动心了。”

    “原来你是在帮他打听啊。”

    “可惜啊……他说柏橙已经心有所属。”

    周宁静本来还在晃神,听到这句,顿觉清醒。

    付丽丽顿了顿:“宁静,虽然你和致远,你们都是我的同学,可是……我总觉得咱俩更近一些,没别的,就因为咱俩都是女人。也许,这世上,真的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吧……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丽丽,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宁静问道。

    “还是那句话,你以后啊,要为自己多做打算。”

    “既然你说咱俩走得近,是同学,如今也算是朋友了吧,有什么话就应该直说。”

    付丽丽似乎还在犹豫,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穆华说,柏橙心里的人是你家致远。”

    周宁静笑:“就这个?我早知道了。”

    “还有……你还记得你在北京培训的时候,我们几个老同学,致远、柏橙、老陆……这些个人去了周冲的农家乐吗?”

    “怎么了?”

    “如果只是穆华说的这句话倒没什么,不过……我听周冲说,说在农家乐的时候,他看到致远和柏橙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周宁静的心里已经七上八下起来。

    “反正就是男人女人之间那点事呗。周冲这么说,我也不好多问的。本来嘛,这就是你们的私事,我一个外人……要不是我自己有过婚姻失败的经历,知道被背叛有多痛苦……我真的不愿意给你打这支预防针……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周宁静深呼一口气:“丽丽,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先谢谢你。谢谢你的提醒。”

    “这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场博弈,判断输赢的方式呢,只有一个,那就是……认真那个人啊,总是输得最惨。很不幸,我是这种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也是……宁静,看起来呢,我现在确实像个人生赢家,该有的都有了,车、房子、公司,身边这些人呢,也都还算尊重我,不说前呼后拥,也应该是高朋满座了吧。可是呢,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特别失败……为什么呢,因为我活得不像个正常女人……一个正常女人是什么样的,就应该啊,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唉……”

    “你别这么说,成功的定义是分很多种的。”

    “宁静啊,我话呢,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再说下去,可真的有点像是挑拨你们夫妻关系了。”

    “我懂,我……我会去了解的。”

    “了解真相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你自己也得提升啊。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家庭出生,咱俩这先天条件就没人安汶、柏橙好。你看她们俩,安汶呢,典型的啃老族,她那咖啡厅,要不是她父母支持,能开下去吗?还有柏橙,我听说她爸爸的生意这两年是越做越大,他不是有一女朋友吗,但他愣是不娶人家,说是他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柏橙,以后啊,他的一切都是柏橙的……再看看咱们俩!公平吗?不公平!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除了拼命挣钱,拼命提升自己,挤破脑袋往上冲,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周宁静扶着额头:“丽丽……你能开快点吗?我想早点回家……”

    付丽丽一脚油门,车子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65章男女那点破事
    周宁静回到家,没见到方致远,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王秀芬。

    王秀芬戴着老花眼镜,正研究着她的智能手机,见女儿回来了,便嘟囔:“去哪儿了?这都几点了?”

    “致远呢?在房间里?”

    “他也出去了,不说给你打电话了吗,还说要接你回家来着。”

    “我没接他电话。”

    “你也是,就算两口子闹点小别扭,至于摔门吗?现在周子还小,还不大懂事呢,要是孩子大了,你们也当着孩子面这么闹啊?”

    “我没摔门,这不是刚好有事要出去吗?”

    “你过来。”

    周宁静不情不愿地挨着王秀芬坐下。

    “你跟妈说实话,你和致远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王秀芬开门见山。

    “没问题啊。”周宁静当然不会把实情告诉母亲。

    “是不是跟致远换工作有关系?我刚还跟你爸微信上聊呢,你爸说致远工作的事你最好少过问,男人嘛,就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我爸的话能信吗?当年就是因为你没管着他,他才由着性子乱来呢。”

    王秀芬微怒:“你爸怎么了,我觉得你爸挺好的,就是时运有点不济。周宁静,我跟你说啊,你还别老是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也别总觉得全世界就你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致远人不错,最起码他向着你,听你的……要换了别的男人,人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不是,妈,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脾气?我这脾气怎么了?”

    王秀芬讪讪,站了起来:“行,你跟致远吵完了,又跟我在这闹腾起来了是吧?我没这功夫!你爸说得对,你们两口子的事啊,我确实不该管。”

    “哎,妈……”周宁静还想说什么,王秀芬抬脚就往房间走。

    周宁静一个人坐着,哭笑不得。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之前付丽丽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更觉气恼。

    现在,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是付丽丽在撒谎,要么是方致远真的出轨了。可她实在想不出付丽丽为什么要撒谎,这不是闲的吗?

    这些年,在海莉和一些旁人眼里,周宁静俨然是半个婚恋专家。她也确实看过不少书,研究过不少资料,她的微信微博,平时关注的也都是一些心理专家、情感专栏作家。关于出轨,她也曾防患于未然,比如,她健身、美容、努力工作,可不都是为了提升自己吗?

    也许,像付丽丽说的那样,周宁静和她都是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跑的,没有优渥的家境,没有任何背景,一切只能靠自己。虽则这样,周宁静并不觉着自己比柏橙差啊。有的女人,结婚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家庭,不再经营自己,也没了上进心,但她不一样。在事业上,她甚至比婚前更有野心。

    是的,我不输柏橙……周宁静这么想着,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怕。

    可是,一想起付丽丽那几句“拉拉扯扯、男人女人那点事”,便觉得怒气从脚底板窜上了头发丝,哪哪都不痛快。她想喊、想叫,更是想哭、想闹,但她仅剩的那点理智告诉她,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该冷静。她必须冷静。如果不够冷静,就到卫生间冲个冷水澡,要还不行,就拿起纸笔,把“每临大事有静气”抄它个百八十遍。

    周宁静给自己倒了杯水,深呼吸,情绪稍稍控制下来了。

    早前,她无意中看到一篇分析男人出轨的文章,出自一个知名的婚恋专家,专家说,男人出轨之后最怕的就是妻子的指责,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遭受指责的男人,不但不会悔改,还会变本加厉……因为,道德上的指控会给他带来恐惧,有些男人呢,则会因为这种恐惧……干脆就放弃婚姻。

    而女人又会觉得不指控的话,堆积着的这一口恶气难出,也怕男人不知错、不知悔、重犯或不知珍惜妻子的“宽容”。于是,这一切便陷入于恶性循环中,所以,聪明的女人,应该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真的要放弃,不如早点撒手,各自安好。如果不愿放弃,那就在宽容之后,做一个更精彩的自己。

    这个专家,一度是周宁静的偶像。但是现在,她觉得偶像的这些话读起来更像是一碗心灵鸡汤。鸡汤平日里补补身体还好,可要都病入膏肓了,这些补益反倒会成为负担……

    不管怎么样,先给方致远打个电话吧。这个时候,是真的不能再把丈夫往外推了。她可不能离婚,哪怕是死,她都不会离婚的。

    旧时光咖啡馆,方致远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妻子语气淡淡,只说她已经到家了,要是他在外边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希望他能早点回家,她有点事要跟他商量。

    “宁静来的电话?”陆泽西问方致远。

    “嗯。”

    “想好回家跟她怎么说了吗?”明杭问道。

    方致远摊手:“还能怎么说,说实话呗,周冲被洗脑了,宁静总不至于吧。”

    “刚才你没来之前啊,我特别担心你也被付丽丽洗脑了。”老巴实诚。

    “我到她那公司虽然没两天,但她好像一直防着我,到目前为止,一件正事都没交给我干过,更别说洗脑了。”

    确实,如方致远所言,说是付丽丽的深海科技公司的副总,可他这两天除了窝在办公室喝茶,别的都没干。不过,倒是来了几个所谓的f之旅的高级会员,他们是来陪方致远喝茶的。言谈之中,他得知,这三五名会员麾下又各自发展了数量庞大的各个层级的会员。

    想起前一晚在陆泽西家,付丽丽和周冲的那番对话,关于那个什么投资项目的,方致远心里更是生了疑,这两个项目怎么看都显得有些不靠谱啊。

    他正纳闷呢,这怎么跟庞氏骗局一个思路啊?

    一个高级会员说话了:“现在的确有不少人质疑我们,但是,我们f之旅背靠的可是gf这样的大公司。方总,您知道gf吧?”

    方致远似乎好真的听说过,便点点头。

    高级会员继续说道:“gf是全球排名前100强的大公司,发展11年了,在32个国家和地区都有了落地的分公司!亚洲目前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香港和台湾拥有落地分公司!为什么f之旅经常被黑被诋毁呢?就是因为我们的f之旅对传统旅行社与在线旅行社还有产品直销公司都是巨大的冲击!”

    这番话简直无法反驳啊,方致远再没多言。等这些会员都走了,他打开电脑,试图翻找着电脑里关于f之旅的资料。果然,被他找到一个隐藏的文件夹。

    “要入会,先得交2500块左右的会费,然后呢,还有月费,月费300块左右,不过,只要每个月发展四名下线,推荐人就可以免月费……”方致远对陆泽西他们几个说道。

    “这不就是传销吗?”老巴摇头。

    方致远继续说着:“还有个什么对碰奖,推荐六个会员,左三右三为一个大对碰……我也没太明白,说什么每周结算一次。反正按照他们的说法,其中赚钱的项目非常多,我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付丽丽好像已经在冇城发展了不少会员……”

    陆泽西苦笑:“明白了,这个f之旅其实是**裸的庞氏骗局,典型的金字塔型老鼠会。”

    “那周冲那个投资理财项目又是怎么回事?”明杭问方致远。

    “我实在找不到它的资料,问多了又怕付丽丽起戒心,到时候伤害同学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致远,人付丽丽都快要把你给卖了,你还考虑那么多呢?”明杭叹气,“你啊,就是个老好人……”

    “本来呢,我们今天还约了周冲的,他没来……”陆泽西道,“他问我们找他干嘛,我大概说了一下,我说你那毕竟是两百来万,真的要投资,不管投资什么,都得谨慎……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看准的项目,绝对错不了……把我给气的……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行了,看周冲这样,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我们还能怎么样?”老巴道。

    “我真的不希望付丽丽是骗子……”方致远喝了口咖啡,“头都大了。”

    说话间,安汶送了个果盘来。

    陆泽西掏钱要买单,安汶死活不收:“我这半死不活的小生意,也不差你们这几杯咖啡了。”

    “你就不想着发展发展?其实你这地段不错,别搞得那么小众,改改装修,重新定位一下,生意肯定能上去。”陆泽西对安汶说道。

    安汶笑:“无所谓了,我啊,一直想开的咖啡馆就是这样,门可罗雀也是一种态度嘛,图个自己高兴。有缘则来,没缘分的啊,进来那也留不住。我这人生已经够悲催的了,还不让我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这一辈子该多憋屈啊。”

    “是啊,要不做点自己想做的事,这辈子该有多憋屈……”方致远重复着安汶的话,低头拿了块西瓜吃,却是食不知味。
章节目录 第66章不欺骗不背叛
    回家路上,方致远隔着车窗看到一家卖肠粉的小馆子。

    他找了半天停车位,往回步行了十分钟,才折到这家馆子,要了一份虾仁肠粉,这是他和周宁静很喜欢吃的一种广式小吃。

    肠粉的外皮是用米浆做的,里边包裹着肉片、鱼片、虾仁等等,蘸了特制的酱油,非常鲜美。当时还在广州上大学,他们俩第一次正式约会,点的就是这个,还是周宁静带他去吃的。

    出身冇城郊县齐镇的方致远,对广州这座城市,既好奇又不敢靠近。且不说那些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单是大学校园里那些说着粤语的本地学生就先让方致远露了怯。大城市的同学,见过世面,懂的比他多,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脸上总写着满满的优越感。高中时代一直鹤立鸡群的方致远,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

    平日里,除了在校园附近溜达,他很少去市中心。和周宁静恋爱后,她倒是常常拉着他去。

    “不能因为你没见过,你就本能抗拒呀。再说了,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咱俩又说定了以后要回老家发展,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来广州呢,就更该出来逛逛了。”周宁静这话,他至今还记得。

    如果说,方致远和柏橙的交往,柏橙让他更加了解了他自己的内心世界。那周宁静则把方致远从他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拉了出来,带他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他很感激周宁静,这种感激,让他很难分辨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都掺杂了些什么。可他能够真切地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那些来自身心的悸动、反应和喜不自禁是真的,后来他想和她结婚生子,也是真的。如今,他仍想跟她继续走下去,这当然也是真的。

    方致远拎着肠粉走进家门,发现周宁静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里很是闷热,但跟往常一样,周宁静还是没舍得开空调。沙发边上,是一台老式电扇,正对着她的上半身,有气无力地吹着小风。她没再穿什么蕾丝睡裙,而是一套半旧不新的棉布家居服,上边是黄绿色的短袖t恤,下边是同花色的中裤。没记错的话,这套家居服,她至少穿了三个夏天。

    是啊,这就是周宁静,她舍得花好几千给他买一件名牌衬衫,却舍不得扔掉这套一件洗得脱了色的家居服。

    “人活脸树活皮,我们在外面啊,就应该体体面面,但是在家嘛,穿什么都行。”她是这么说过的。

    方致远把肠粉放茶几上,不免靠近了周宁静,他似乎很久没这么细细打量过自己的妻子了。尽管她一直在锻炼、保养,但卸了妆的她,肤色早不是二十几岁的状态了,眼角处和脖颈上细细的纹路已显老态。

    他轻轻捏住了她的手,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先把肠粉吃了,还是热的。”方致远说道。

    周宁静一愣,看到了茶几上装肠粉的快餐盒:“你给我买的?”

    “我这不是做错事了吗,不该向老婆大人赔罪啊。我不该和你吵架的,吵完我就后悔了,后来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一直不接……”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的周宁静一时语塞。

    方致远打开快餐盒,撕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肠粉到周宁静嘴边:“尝尝看,要是好吃,下回我带你去店里吃,刚做上来的才新鲜呢。”

    “唔……唔……”周宁静咀嚼着美味的肠粉,眼里含了泪。

    “我平时是有多不称职啊,买个肠粉给你吃,你就感动成这样了?”方致远揽过妻子。

    周宁静抽出一张纸巾,擦了嘴,她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说实话,她没想到方致远会有这种贴心的举动,毕竟,这份毫不起眼的肠粉,是他们关于广州和热恋期的记忆之一。那时候,他们牵手去过的地方,吃过的食物,种种心绪,又都浮上了她的心头。

    但是……无事献殷勤……这五个字几乎同时浮了上来。

    “干嘛想起来给我买这个?”她笑了笑,轻轻推开他揽着自己臂膀的手。

    “路过嘛,想着你肯定喜欢吃。”

    “晚上去哪儿啦?”

    “安汶的咖啡馆……”

    一听说是安汶的咖啡馆,周宁静的脸色瞬时就变了。

    方致远觉察到妻子的变化,忙说:“老陆他们几个,约我去谈事的。”

    “就你们几个?”

    “还有安汶,那是她的咖啡馆嘛,她当然也在。不过,她啊,忙着和她那个编剧男朋友卿卿我我,都没顾上和我们聊天。”

    “还有呢?”

    “没了,就这几个人啊。”

    看方致远这样,倒不像是在说谎。

    “你呢,大晚上的,去哪儿了?”方致远问道。

    周宁静一笑,不无娇嗔,也带着一点怒色:“你管我呢。”

    “就许你问我,就不许我问你?”

    “我能去哪儿?是付丽丽,带我去做spa了,一家什么私人会所,我还问服务员怎么办卡呢,结果人家怎么说,不对外,差点没把我尴尬死。”

    “付丽丽啊……”方致远见周宁静主动提起这个人了,便接嘴说道,“说到丽丽,我刚好有话要跟你说。”

    “别啊,我这还有事要问你呢。”

    “那你先说?”

    周宁静迟疑了一下,手指一点方致远的胸口:“那还是你先说吧。”

    方致远拉过周宁静的手:“走,回房间去。”

    “干嘛?”

    “我把等会儿咱俩又吵起来,把妈和周子惊醒。”

    “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哎呀,来吧……”方致远差不多是抱着周宁静进的房间。

    在房间里,方致远把众人对付丽丽的疑虑,以及这两天他自己在深海科技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周宁静。周宁静始终半信不信,心下暗暗权衡:如今方致远和柏橙不清不楚,自己的处境就够被动的了,要是在方致远工作的事上,她还那么认死理,非要让他继续在深海上班,只会让他们的夫妻关系更紧张……凭方致远的能力,再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应该不难,他要真的不喜欢深海,自己强迫他呆在那也没意思,不如顺水推舟,还可以换来他的感激……

    “你自己看吧。”周宁静淡淡的。

    “我自己看?”

    “你要觉得不合适,那你明天就跟丽丽说呗。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啊……”

    “我知道,同学一场,别为这事伤了感情。”

    “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付丽丽和深海的,虽然都比较主观,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个骗子……不过,既然你都决定了,我再反对也没什么意思。”

    “老婆,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这不是理解不理解的问题,而是,不管你干什么,总得是你自己喜欢的吧。”

    “真的?”

    周宁静点点头:“说到这事,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商场一个客户的亲戚在招人呢,销售总监。”

    “什么?”

    “就我那个客户的亲戚,姓王,做混凝土生意的……在冇城还挺出名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宁静,我……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自己干……”尽管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但方致远还是说了出来,“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我自己喜欢……”

    周宁静微微抽动嘴角:“我是这么说来着,可是,家里的情况不用我跟你说第二遍了吧。”

    “我保证不动换学区房的钱,也不动你的钱。”

    方致远这是铁了心了。

    “这样吧,你把你那个项目……具体跟我说说。”

    “太好了,老婆,我那个项目啊,是做餐饮业油烟净化设备的……”方致远一听说妻子想了解,很是高兴,忍不住话就多了起来,“我做过市场调查,这两年吧,随着国家和地方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治理饮食业油烟污染的排放标准和法规,刺激了市场需求,已经形成了一个很有潜力的饮食业油烟净化设备市场……冇城呢,做这一块的现在还不多,我打听过了,只有两家,而且这两家还不是专业的,他们……”

    周宁静略有些不耐烦:“我没让你现在说,明天后天都成,你急什么?做大事就更该沉住气,就你这心急火燎的样,能干成什么……”

    她担心这话说重了,便又道:“我这还有话跟你说呢,你忘了?”

    方致远点点头:“也是,等我到深海办完离职手续,再完善一下我的项目方案,到时候跟你汇报也不迟。对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该你说了。”

    “嗯……”周宁静笑笑,“你先给我倒杯水来。”

    待方致远从外面倒了水进来,只见周宁静腿上放了个小盒子,他认得,那是她放贵重物品的盒子,平常一般都放在衣柜的隐藏式保险箱里。

    周宁静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纯银戒指,这戒指是方致远在大学毕业晚会那天送她的。

    银戒本是光面的,因为被氧化,表面已有了灰黑的斑驳。

    “致远,你还记得你送我这只戒指的时候,你都说过些什么话吗?”

    “我说……”

    “你说你永远不会欺骗我、背叛我,对吗?”周宁静不疾不徐。
章节目录 第67章离婚竟会传染
    “宁静,你这是怎么了?”方致远实在猜不透周宁静为什么会突然拿出这枚戒指。

    见她脸上有汗珠溢出,他开了空调。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空调刚启动时烦躁的声响。

    周宁静把戒指戴到自己手上:“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问你,现在,我还能相信你吗?”

    你要是真的相信我,就不会这么问了……方致远心想。

    这句话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吞了下去。他猜想,可能是上次辞职的事没跟她商量,她的气还没消,这会儿想和他翻旧账。

    “从通讯公司辞职,我没跟你商量,确实是我不对。但我的出发点是为了不让你担心,还有……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会支持我创业……这事我已经道过歉了,宁静,咱能不能把这篇翻过去,以后日子还长,我保证,再有这样的事,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咱俩什么都商量着来……”方致远低着头。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周宁静看起来有气无力,倚靠在床头。

    方致远顿了顿,走过去,挨着床边坐下,没忘记把刚才拿进来的水递给她。

    周宁静接过水杯,喝了口水:“致远,我最近听到些风言风语,我不愿意相信,但人家说得有板有眼的。”

    “你都听到些什么了?”

    “说你和她的。”

    “谁?”

    “你和柏橙……”

    “我和柏橙……”方致远笑,“是不是因为我过生日,人给我订了个蛋糕?”

    周宁静摇头。

    “那我真想不出来,我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还有风言风语了。”

    “之前柏橙不是在和穆华相亲吗?”

    “哪个穆华?”方致远凝神,“哦,记起来了,那个大学老师。对啊,柏橙确实是在和他相亲。”

    “你知道柏橙为什么不接受穆华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怎么了?”

    “因为柏橙还喜欢着你。”

    方致远一愣,他当然知道柏橙心里还有他,但这话从周宁静嘴里出来,他还是有些吃惊。

    见丈夫不吭声,周宁静问道:“你知道她喜欢你,对吗?”

    “就算她喜欢我,那又怎么了?”方致远看着周宁静,“老婆,我已经结婚了。”

    “你看,你这句‘你已经结婚了’,说得多无奈。”

    方致远笑:“那我应该怎么说?”

    “我就纳闷了,电视剧里也好小说里也好,一个已婚男人受了诱惑,如果拒绝,说的都是这句‘我已经结婚了’,这句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要是我没结婚,我一定会和你怎么样怎么样……为什么不直接了当来一句‘我不喜欢你’或者‘我对你没兴趣’呢?这句‘我已经结婚了’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就是因为我已婚的身份,所以咱俩暂时没办法在一起呢?真可惜啊,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你又开始较真了。”

    “我没较真。我问你,要是柏橙跟你说她要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说。”

    “我会说我已经结……不对,我应该说我对你没兴趣。”

    “为什么不是‘我不喜欢你’呢?”

    “你这可真的有点胡搅蛮缠了。”

    方致远说完这句话,周宁静便明白自己应该点到为止了。她连昨晚他醉酒后说的那句“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生日”都没真的去追究,怎么可能会把周冲看到丈夫跟柏橙拉拉扯扯这事说破。气归气,她前思后想过说破的后果,要是他怎么都不承认,她不可能拉着他去找周冲对质,那样跟泼妇又有什么两样。到最后,理亏的反而还是她。要是他承认了呢……要是他承认了……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跟那位情感专家说的一样,恼羞成怒,要和她离婚了?

    都说离婚是会传染的,如今方致远那个圈子里,陆泽西离了、老巴离了,明杭万年单身狗,不在此列,至于毛峻,因为胡古月的不孕症,他们俩的婚姻怕也是摇摇欲坠、命悬一线了。连周宁静的堂哥周宁海也是个离异人士!

    在老巴和海莉离婚之后,周宁静还看到过一篇调查报告,据说,若好友遭遇婚变,本人婚姻触礁的可能性将增加75%。而且,研究人员还发现,不仅朋友的离婚具有传染性,家庭成员和同事的离婚事件也会增加人们结束婚姻关系的几率。因为,朋友群中离婚事件会促使一对夫妇重视双方关系,可能滋生不满情绪,此外,虽然离婚往往被贴上不光彩的社会标签,但朋友的离婚能够淡化这种不光彩,让人产生离婚也无所谓的感觉。甚至,研究人员还将这种效应称为“离婚聚类”。

    吹吹风,先给丈夫打个预防针,这就是周宁静保卫婚姻的第一步。

    此刻,丈夫正有些不耐烦地坐在床沿,看起来还有那么点不知所措。

    周宁静的表情变得和缓了些:“我也是庸人自扰……说起来,都结婚那么久了,对你还紧张兮兮的,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致远,你说你生日,她送了那么大一个蛋糕,换了谁是你老婆……那都得生气呀?我本来不想再提这事的,可要是不把这些话都说出来,我心里难受……”

    方致远摸摸妻子的脑袋:“反正,自从柏橙回冇城后,你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我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比我还激动。好吧,我跟你说件事……”

    周宁静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是看着丈夫。

    “我和柏橙谈过一次……”方致远徐徐道,“就上回,在周冲那个农家乐。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没必要知道。”

    “怎么啦?你们都谈什么了?”

    “柏橙说,她回来,一个呢是因为她父亲这边需要她,另外一个呢,她也想把心结给解开。当时她离开冇城,不告而别,总会有那么点遗憾……这个,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哦……遗憾……”周宁静喃喃。

    “通过那次谈话吧,我和她都明确了一点,大家还是老同学,也可以做朋友。”

    周宁静看着丈夫的眼睛,她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话,最起码,这一部分是真话。

    “好了,那这事……就翻过去了,我不会再提了。”周宁静道。

    “这就对了……”方致远抱住了妻子。

    免不了一番温存,只是,周宁静似乎没法进入状态。尽管丈夫刚才那番话,满是真诚,她也相信他的真诚,可是,当和他肌肤相亲的时候,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厌恶。这厌恶,很轻微很短暂,却像她那双破了个小洞的连裤丝袜,洞眼再小,都不容忽视。

    这具熟悉的身体,一度让她脸红心跳,一度也让她痴迷心醉。大四那年,回冇城实习的他们,在方致远临时租住的小公寓里,终于把自己交给了对方。最初的生涩过后,对方变成了一座有着无穷宝藏可以探寻的迷宫。

    那种对彼此身体的眷恋,直到她怀孕的后期还在。后来孩子出生,她跟很多当妈的一样,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到了孩子身上,难免就忽视了丈夫的感受和需要。一年后孩子断奶,送去了齐镇,交给公婆,一多半是因为小两口工作太忙、分身乏术,另外呢,她也有关于夫妻生活的考虑……

    孩子送到齐镇半年后,小两口在这方面的趣味才慢慢找了回来。因为生育过孩子,她的身体有了些许变化,有不太好的,自然也有好的,至少,她比婚前丰韵了不少,丈夫很是欣喜了一阵的。接下来的几年,也说不清是谁先失去了热情,开始觉得闺房中的这种乐趣不过尔尔。一周一次,就成了他们之间的规矩,如同例行公事。

    方致远亦有忐忑,他的感觉和妻子的不一样,他的,是疲累。他表现出了很久没有过的狂热,竭尽全力想讨好自己的妻子,想看到她脸上放松和愉悦的表情,试图通过她的声音来判断她是否抵达。也许,他现在的行为,就是酒桌上男人们经常开玩笑说的“回家交作业”吧。他不但要交作业,还想把这作业写好,他希望她能满意,给他打个五分,期盼着通过这份作业,博取她的信任。

    当她问“我还能不能相信你”时,他多么想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我的”。宁静啊宁静,大概,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我吧……

    十五分钟后,他身下的她说话了:“我有点累了……你……快了吗?”

    他从她身上下来,翻身到一侧。

    她诧异:“怎么了,你不是还没有……”

    “你觉得刚才好吗?”

    “好……挺好的。”

    “嗯,你觉得好就好。早点休息吧。”

    他一个翻身,她也一个翻身。两人背对着背,薄被子中间于是有了条缝隙,空调的凉风窜了进来。

    “要不,我再去拿条被子吧?”她忽然道。

    “我去吧。”

    这一晚,周宁静和方致远开始了一人睡一床被子的“夫妻生活”。在他们以往的时光里,这事从未发生过。可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这将成为他们此后的常态。
章节目录 第68章直男癌中晚期
    次日,方致远起了个大早,给一家人做了简单的早餐。他亲手做早餐,倒是难得。

    吃毕早饭,小两口相携着出了门。王秀芬见这小两口一副和好如初的样子,悬着的心暂时也就放下了。

    跟以往一样,方致远先把妻子送到冇城新天地——她上班的地方。临下车前,她没忘记嘱咐他,跟付丽丽辞职的时候,要注意技巧和方式方法。

    到了深海科技,方致远一直熬到中午,才等到付丽丽来公司。付丽丽听说方致远要辞职,倒也没什么异议,互相说了些场面话,不伤彼此的面子,也就罢了。她还让方致远去财务结工资,方致远一想,这上班才没两天,一点正事都没干过,怎么能要人家的工资?他婉言谢绝了。反正也没接手过什么工作,更谈不上交接了,好在没来得及签订劳动合同,和付丽丽说定后,他便要走。付丽丽一直送他到电梯口,手里还提了一盒燕窝,要他带回去给周宁静。推不过,只好拿了。

    出电梯后,方致远苦笑,这一番折腾,绕了一大圈,自己又是那个大龄失业青年了。想起周宁静之前在车上叨叨,说家里的什么什么东西要买要添置了,琢磨着等会儿下班该去趟超市了。方致远一想,自己这会儿不是闲下来了吗,不如现在就去超市,就去冇城新天地底下的那家大超市吧。先找个地方坐坐,吃了午餐,再到超市逛逛,把东西一买,然后直接等周宁静下班,再把她接回家得了。

    冇城新天地运营部,刚从北京回来的mike,马不停蹄地召集了会议,主要明确了两点,一个是接下来运管人员的培训由周宁静负责,另外一个,运营部副总监的位置空缺已久,公司决定在运营部内部提拔。周宁静窃喜,这两件事如果连在一块儿想,有因有果的,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这么想的可不只是周宁静一个人。茶水间里,有爱嚼舌头的女同事已经开始八卦,说周宁静这一趟去北京,怕是已经搞定了mike。这话传到周宁静耳朵里,她便只笑笑。到了中午,mike约她去楼上的一家餐厅吃饭,说是工作餐会。这种餐会以往mike也常组织,但只约她一个人,倒是从没有过的。像是故意要气气那些爱嚼舌头的,表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周宁静答应了,她补了妆,和mike并肩走出办公区,两人还有说有笑了起来。

    mike选的是新天地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两份商务套餐,两人对坐。

    “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mike问。

    周宁静点点头:“这事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告假,我还没那么早回冇城。”

    “这个谢字留着以后再说吧……”mike一笑,“以后你要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句话,差不多就是直接告诉周宁静,公司已经决定提拔她当运营部副总监了。

    mike当然知道周宁静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当时收购冇城百货时,因为人事上的疏忽,倒是流失了不少原来冇城百货的老员工。现在总公司那边,人事部换了新总监,他吧,一直就注重本土化的推进,你这也算是赶上机遇了,抓住了可千万别松手。”

    “明白了。”她微笑。

    “你聪明、有想法,做事也算稳重牢靠,比起我们这些总部下派的人,你缺的就是格局观。你太中规中矩,也有那么点固执己见……当然,这些话是我从朋友的角度说的。比如你负责的这次培训,要拿出我们的本土特色来,不要拘泥于你在北京受训时学的那一套……”

    两人边吃边聊,周宁静自是受益匪浅。要不是在北京发生的那次骚扰,她对mike都有些肃然起敬了。

    好巧不巧,方致远来了新天地,在团购软件上搜索了一番,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间咖啡馆。他这边刚点好团购的套餐,一抬头,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周宁静和mike。

    方致远虽然没有见过mike,但周宁静没少在他面前抱怨她的上司。

    “这个mike啊,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特别体面,梳着个大背头,有时候看着还有那么点娘。”周宁静曾经这么跟方致远说过。

    再结合她平日里的一些其它描述,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论穿着、长相、年龄应该就是mike无疑了。

    这次去北京培训前,周宁静还跟他嘀咕过,她是跟这个惹人嫌的上司一起去的。

    惹人嫌?看那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mike怎么惹周宁静的嫌了。

    方致远欠身想过去打招呼,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他让服务生打包了套餐,拎着外卖盒,悻悻离去。他坐在超市外边的休息区,咀嚼着已经有些冷硬的三明治。忘记问服务生拿糖包和奶包了,手里的咖啡只是苦涩。

    为了搬家,老巴特地请了一天假。离婚的时候本来就是净身出户,衣服又基本都被海莉给剪了,搬到童安安这边后,也只是简单添置了一些东西。用童安安的话说,要是哪天冇城地震了,身无长物的老巴绝对是第一个跑到安全区的。请假,是因为海莉对老巴提了一个新的要求,那就是搬回来后,得先把房子彻彻底底打扫一遍。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海莉在故意刁难,莫说和海莉结婚后,没结婚前他也是个邋遢鬼啊。每天能把自己收拾干净就算谢天谢地了,家务什么的,除了偶尔洗洗衣服,他基本没干过。

    老巴的出生和方致远差不多,老家都在冇城郊县的小山村。不同的是,三代单传(他的名字“有根”就是这么来的)的老巴比方致远更受父母的宠溺,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海莉在沙发上躺着,手里还咬着个苹果,对正在拖地的老巴指指点点:“你会不会拖啊,你看你这拖布湿哒哒的,干嘛,想在客厅养鱼啊?”

    一个字,忍。两个字,忍忍。三个字,再忍忍。

    老巴咬咬牙,没吭声,这会儿看起来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拖完地就该擦窗户了啊。”海莉继续发号施令。

    “海莉……你看这窗户不是挺干净的吗?”

    “哦,你不想擦……”海莉站到沙发上,去够后面的大窗户,“行,我自己来,你拧块抹布给我吧。”

    “别啊,你千万别动……”老巴赶紧做央求的手势,“你现在是孕妇,不能爬高,赶紧下来。”

    海莉笑着坐下。

    “咱俩商量个事呗,海莉。”

    “说。”

    “要不这样,我们请个钟点工。”

    “为什么?”

    “当然是做家务了。你想,我这上班也挺忙的,哪能一天到晚做这些啊。你又怀孕了,就更不能做了。”

    “你还没有个下班的时候啊?”海莉不无嘲讽,“咱俩没离婚之前,我不也上班吗?家务我不也照做吗?那会儿,我跟你提过要请钟点工了?你这才哪到哪啊,拖了十分钟的地,就叫苦不迭了?我可是给你当了好几年的免费保姆。”

    老巴愣住了。

    海莉继续说着:“你这种男人,就是典型的直男癌中晚期。真的,那些症状,十条里,你有九条是符合的。你要再这样,就算你娶了那个90后,你和她啊,也得离。”

    “什么90后?”

    “装什么糊涂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都和人同居了。你们俩半小时前还在通语音呢。”

    “那是合租。”

    “行行行,我没兴趣了解,赶紧干活啊,干完活就该给我准备下午茶了。”

    “什么就下午茶了,你什么时候添这么一毛病?”

    “刚添的,我乐意!”海莉躺下,拉了拉毯子。

    西亚整形医院,陆泽西办公室,下午3点。

    这是陆泽西从拘留所出来后第一次回办公室,他推开门,只见办公桌上摆了鲜花,边上还放了几盆绿植。墨墨踩着高跟鞋,抱着一堆文件,冲了进来。反正,她一直就没有敲门的习惯。

    “这些都是等着你签字的,半小时后我来拿。”墨墨把文件放桌上。

    “咱俩到底谁是谁上司?”

    “你要不是我上司,我给你张罗这些干嘛?”墨墨指指鲜花和绿植,”欢迎回来。不管你受了什么伤,工作总是最好的疗伤药。个人经验之谈,和你分享。”

    “我受什么伤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既然你没受伤,那就尽快投入工作吧。”墨墨说完,转身离去。

    陆泽西愣在那,哭笑不得。

    左右不过是一些要签字的报销凭证之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文件。陆泽西匆匆看完,一一签了字。说实话,他不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墨墨把这照料得挺好。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墨墨屈居自己之下,倒是可惜了。其实以她的能力,加上她和老齐的那层关系,本来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

    以陆泽西对老齐的了解,那家伙虽然唯利是图,但也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要是hl真的收购了西亚,他对墨墨的未来会有非常不错的安排。只可惜,现在墨墨和老齐撕破脸了。念及这里,陆泽西有些懊恼,自己本不该将墨墨卷进这些是非的。接下来,老齐还不定想什么招治他呢,怕是墨墨也要被殃及。坐等老齐出手,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他正想着呢,又有人推门而进。抬眼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穿着一件窄短的白色连衣裙,头发剪到齐耳,清爽利落,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气息。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好久不见。”

    陆泽西缓缓站起:“林子萱?”
章节目录 第69章难缠的前女友
    冇城新天地,周宁静和几个女同事从里边出来,看到了不远处的方致远。见丈夫来接自己了,也是为了破破那个说她和mike有染的八卦,她兴高采烈朝他走去,一下挽住他的手臂。

    “致远,我还以为你办好事早就回家了呢。”

    方致远笑笑,拿过她的包:“走吧。”

    “我还想去趟超市呢。”

    “不用去了,东西我都买好了。”

    周宁静跟几个女同事道了别,脸上不无得意。

    两人边往停车场走,边说着话。

    “我把这几天的菜都买了,对了,我还买了几块牛排。正打折,看着也新鲜。”

    “好啊,我都饿坏了。今天晚上啊,我做香煎牛排。”

    方致远看了看周宁静,突然问道:“中午没怎么吃饭吧?你们食堂还没换大厨?”

    平时,周宁静总跟方致远抱怨食堂的菜难吃,嚷嚷着早就应该换大厨了。

    “没有,我中午没在食堂吃,和几个同事在外面吃的。”

    方致远听完,只是笑笑。

    上了车,周宁静忍不住跟丈夫说起她即将升任运营部副总监的事。

    “挺突然的……”方致远道贺完,不免感慨,“这次升职,和你去北京参加的这次培训有关系吧?”

    “也有那么点关系吧,这不是今天例会的时候mike也说了吗,北京的这次培训我的表现很不错,得到了总部的认可,我呢,马上要负责这边运管人员的培训了。毕竟,冇城百货被收购后,我还是第一次负责一个完整的项目呢。再者,mike说,总公司有意提拔原来冇城百货的老职员,我嘛,刚好赶上这趟车了。”

    一句话里,前前后后提了mike两次。

    方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却只笑道:“看来你这个上司是有意提拔你了。”

    “他啊,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吧。”

    “你以前还老埋怨他不重视你呢,现在想来,你应该是误会他了。”

    “误会谈不上,只不过,原来彼此都不太了解。”

    “那现在,彼此又都了解了?”

    听到方致远问出这话,周宁静一个警醒:“致远,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什么了?”

    “公司里的同事嚼舌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怀疑起我来了?”

    “我怀疑你什么了?不过是你说起这些,我好奇,随口那么一问而已。哦,你和mike原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就因为你们俩在北京参加了一个什么培训,回来之后,你就要升职了……换了谁都好奇,何况是我……”

    “你不相信我?”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宁静,咱俩别在这上纲上线的,没意思。”

    “不行,我今天还必须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这都什么逻辑啊,没看出来啊,方致远,你也是那种直男癌。一听到女人升职了,马上就想到这个女人的升职不是靠自己,而是靠什么男上司。”

    “我可没说这种话……”方致远犹豫了一下,靠边停车。

    周宁静一愣:“停在这干嘛?”

    “你不是要跟我说清楚吗?行,那我问你,你中午是不是和mike一块吃饭呢?就你们俩?”

    “你……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我只是看到那家店在搞团购,想进去随便吃点什么。”

    “是,我确实是跟他吃饭来着,不过是工作餐会,这很正常。”

    “既然正常,你刚才为什么跟我说,说你午饭是和几个同事一起吃的,你说的可是‘几个’。”

    “我……”周宁静傻眼了,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她根本没必要心虚啊。

    方致远没再说话,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家。

    不想再让王秀芬担心,小两口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方致远陪周子搭积木,周宁静洗洗手进了厨房。只是几块牛排遭了秧,被周宁静翻来覆去煎得不成形了。末了,还是王秀芬蒸了碗鸡蛋给周子,才没让孩子跟着受罪。至于牛排,不想浪费,照旧端上来,几个大人也都胡乱吃了。

    饭毕,方致远像是在躲什么,自告奋勇去厨房洗碗。周宁静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她轻轻掩上厨房的门,拢拢头发,才徐徐道:“致远,我不是有意的。”

    “别提了,都过去了。”方致远同样心乱如麻。

    “你说我们俩这是怎么了……”

    是啊,我们俩这是怎么了……方致远想,这个问题,我他妈早就想问了。

    周宁静继续说着:“我和mike之间真的没什么。”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北京那晚,在她的房间里,她被mike按在墙上的画面。mike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急促的呼吸……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如此不堪的一幕,本该厌恶本该犯呕,此时,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之所以说……说我是跟几个同事一起吃饭的,就是怕你误会……”周宁静低着头。

    “也许是我小题大做了。”方致远不想把这事弄大。

    “自从百货公司被收购后,我是什么处境你也知道……现在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没人让你放弃,宁静,我相信你的能力,真的,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应该抓住,只是……你也说了,说公司里已经有人在嚼舌头,说你和mike,你们俩……往后,还是应该把握分寸,对吧?”

    “嗯,我知道,我会的……”周宁静笑着,“谢谢老公的理解和支持。”

    “你是要升职了,倒是我……”方致远叹口气,“我又失业了。我那个项目……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并不希望我去做……”

    周宁静打断方致远的话:“怎么会,致远,你不试试怎么行不行?我支持你!再说了,我要是升职了,待遇什么的也会跟上来,你就算暂时没收入,我们也不至于窘迫……”

    方致远微微诧异,洗净最后一只碗,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那还有假吗?”周宁静笑道。

    火锅店热闹的大堂内,人声鼎沸,服务员端着一盘猪脑走来。

    “倒上,全倒上。”陆泽西正大块朵颐着烤羊排,却还惦记着这盘猪脑。

    墨墨捂着口鼻,一脸嫌弃。

    林子萱正忙着给陆泽西夹菜。

    这个姑娘的出现,很是杀了陆泽西一个措手不及,连墨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分手了吗?不是一刀两断了吗?不是此生不复往来了吗?

    思忖之后,陆泽西还是觉得必须让这事有个彻底的了结,怎么办呢,先带着去吃顿火锅再说吧。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墨墨给捎上。墨墨知道陆泽西打的什么主意,他这是自己不想出手,想让她当恶人呢。也罢,以他的现状,要是和林子萱复合,他倒无所谓,最后伤的还是这个姑娘。

    等陆泽西去洗手间的空档,两个女人聊起天来,是墨墨先开的口。

    墨墨说话向来不要顾及别人的感受,这回也不例外,她单刀直入:“林子萱,你这是唱哪出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和老陆不是分手了吗,这会儿你又屁颠屁颠跑来,你想干嘛?”

    “重新开始啊,怎么了?”

    墨墨一口水差点没吐出来:“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啊?”

    “分手本来就是我提的,我现在提出重新开始,没毛病。”

    “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三岁?”

    “对啊,怎么了,你想跟我比谁更年轻啊?”林子萱这就杠上了。

    “年轻从来就不是优势,这句话,来自我,一个老女人的忠告。陆泽西心里装着谁,你应该知道吧?那女人什么岁数,你应该也知道吧?”

    “你说潘瑜啊?她不就是比我早认识泽西吗?有什么啊。时间能冲淡一切,我不信他还能以辈子惦记着她。”

    “林子萱,大家都是女人,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就是再跟陆泽西耗十年,你们俩也没结果。”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那……潘瑜离婚了,这事你听说了吗?”

    “离婚了?”林子萱有点急了,“她和那富二代离婚了?”

    “你这段时间不在冇城吧?”

    “对啊,我回老家了。”

    “陆泽西可是刚从拘留所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潘瑜。为了潘瑜,他和田凯打了一架。”

    林子萱一笑:“这才像他嘛,多重感情多有血性,我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

    “哎,现在是不是陆泽西放个屁你都觉得香?”

    “对啊,有问题吗?墨墨,你这话里话外就是想拆散我和他呗,真以为我傻啊?”

    “哦,你听出来了?行,我就是这意思。”

    林子萱继续乐呵着:“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要真想和他怎么样,还轮得到你?再说了,和他做pao友,我没兴趣。”

    “不是,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和他是pao友,我告诉你,我可是他的女朋友,正牌女友。”

    “进不了他的心,还不就是个暖床的?还不如pao友呢。”

    林子萱张嘴刚想说什么,陆泽西从洗手间回来了。

    墨墨看着陆泽西,轻轻摇头,表示任务失败。

    陆泽西坐下,带着点无奈:“再来份猪脑。”

    送林子萱回家路上,这姑娘一直嘟着嘴。陆泽西知道她在等自己问呢,他偏偏什么都不说。

    林子萱到底没忍住,开了口:“陆泽西,我们和好吧。”
章节目录 第70章婆婆论功行赏
    林子萱说:“陆泽西,我们和好吧。”

    陆泽西目视前方,开着车子,他在想一套适当的措辞,既不伤林子萱,又能把这件事妥善解决。这对能言善辩的他来说,本来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对林子萱的感情,似乎和历任女友都有些不一样。

    “泽西,你别装糊涂了,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呢……”林子萱又道,“咱俩闹分手也不是一两回了,哪回不是没几天又和好了?这次也一样。我这段时间回了趟老家,我爸妈没少给我介绍男朋友,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别人……我心里只有你。”

    “可是,我的心里没有你。”陆泽西不想再拖泥带水了。

    林子萱微张着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五秒钟后,她伸手去拉车门。幸好车门早就自动锁住了,不然肯定要出事。陆泽西见林子萱情绪激动,赶紧靠边停车。

    “陆泽西,你真的太过分了!你心里有潘瑜,我能理解,我不介意!甚至,你跟她……你跟她搞七搞八,我也都能原谅!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喜欢的是我!潘瑜有什么好啊,爱慕虚荣、背叛成性、水性杨花……”

    “潘瑜是没什么好的,但是……”陆泽西仰头,“但是我忘不了她。子萱,对不起,我当初就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不应该和你们任何一个女孩在一起……我就应该孤家寡人,我这种人,没资格谈恋爱,更别说结婚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林子萱说着,从副驾驶座上跨过来,一下坐到陆泽西腿上,紧紧把他的脑袋搂在怀里。

    “林子萱你傻啊,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玩弄你?”陆泽西推开林子萱。

    林子萱捧住陆泽西的脸,只是看着他。她的眼里蓄着泪水:“我不相信你从没喜欢过我,我不相信!”

    她说着,吻上了陆泽西的唇。

    要说在这种情形下,陆泽西没有意乱情迷是假的。他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被她的热情融化……自从她离开后,他就没有碰过女人,说不想她,那是骗自己。可是他,分明给不了这个年轻女人她要的结果。

    陆泽西还是推开了林子萱,狠狠的。

    上海,一家专业不孕不育医院内。

    毛峻和胡古月欣喜若狂,他们的试管婴儿胚胎成功移植进了胡古月的子宫,而且,就目前来看,一切情况都非常稳定。

    他们成功了!

    这一番,胡古月是吃尽了苦头,做检查、促排卵,不停地抽血、化验,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针孔。毛峻搂着她,两人相拥,喜极而泣。

    毛峻已把喜讯第一时间告知了母亲陈华美,当然,他也没忘记在方致远他们那个微信群里分享。要不是向来低调的胡古月阻止,他还想马上发一条朋友圈,把这个喜讯告诉所有人。其实,胡古月连陈华美都不想告诉。

    陈华美同样欣喜若狂,恨不能马上飞来上海,但听到毛峻说他们小两口已经订好机票,明天就回冇城时,她在电话那头一再叮嘱,要照顾好她的宝贝儿媳妇,路上千万别有什么闪失。胡古月讪讪,这个婆婆,变脸比翻书还要快,说来就来,就好像当初赶他们俩出家门的不是她本尊。只是,她看着丈夫日渐消瘦的脸庞,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因为婆婆和他闹别扭。是啊,熬了那么久,他总算看到了希望,而这希望正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肚皮里。

    在上海这段时间,除了治疗费用,其它一切开支,两人都是精打细算。胡古月还好,她本来就是一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素来崇尚“断舍离”,在吃穿用度上适当就好。但毛峻就不一样了,大手大脚惯了的他,对钱财没甚概念,不时要带妻子出去搓一顿。

    胡古月说了几句,毛峻还有些不高兴了:“那么省干嘛,咱不是还有钱吗?”

    “这钱是我爸我妈给我治病的……再说了,这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钱都花光了,咱俩喝西北风去?”

    “实在不行,我问老陆他们借。”

    “你怎么老想着这些……毛峻,我问你,是不是有天离了你妈,离了老陆那帮人,你就得落魄街头,就得沿街乞讨了?”

    “我说了嘛,和妈吵架那都是暂时的,这事我能解决……”毛峻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胡古月不想跟丈夫吵,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但是,她的心里始终七上八下。恋爱之初,她欣赏丈夫的视钱财如粪土,现在才知道他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他从没为钱操过心啊。

    好在,胚胎移植成功了。不然这场持久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她比谁都清楚,再捱下去,就算婆婆不让他们离婚,恐怕……他们俩自己就要先离了……

    刚好是周末,机场内,除了陈华美,方致远、陆泽西、明杭和老巴也全都来了。这阵势,好不热闹,陈华美做主,要请儿子的这些老同学吃饭,也是给儿子儿媳洗尘。不但这样,她把胡古月的父母也给请来了。

    好不好,餐厅订在了菲斯特。方致远和柏橙免不了又要见面了,不知怎么,方致远既期待又害怕。柏橙倒是如常,还送了几个刚出的新菜给他们这桌。

    包厢内,热火朝天。要当爹的老巴和毛峻很快找到了共同语言,说个没完。陈华美拉着胡古月的手,那叫一个嘘寒问暖。胡父胡母看着直摇头,一面庆幸女儿的肚皮还算争气,一面鄙夷亲家母的善变。当着众人的面,陈华美拿出一张银行卡,塞给了儿媳。

    “妈,你这是干嘛呢?”胡古月云里雾里。

    “你现在可是我们毛家的功臣了,我要对你论功行赏!这里面是五十万,等你生下孩子,我再给你五十万!怎么样,妈够意思吧?”

    论功行赏,你还真以为你是西太后啊?胡古月心想。

    “妈,我不要这钱。”胡古月的话让众人很是吃了一惊。那可不是五千、五万,而是整整五十万,连毛峻都没从陈华美手里拿过这么多钱。

    “月月啊,妈知道,妈知道你这段时间受委屈了……今天呢,妈当着你父母的面,当着毛峻的面,也当着他这些朋友的面……妈向你认错……”陈华美说着,眼圈都红了。

    “亲家母,你不用这样……”胡父道。

    胡母瞥了胡父一眼,才缓缓道:“亲家母,这事你就算不提,我也想啰嗦几句的。”

    “妈,你就别说话了吧。”胡古月看了看自己的老妈。

    胡母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对陈华美说着:“既然你开了口,我也说两句,你这事干的不厚道,确确实实让我家月月受委屈了。”

    陈华美脸上略过一丝不快,却还是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胡母把胡古月放在餐桌上银行卡拿起,塞到女儿手里:“你婆婆这都主动跟你道歉了,又表现出了这么大的诚意,你要还不收着,倒是你不懂事了。”

    “妈……”胡古月只觉得浑身别扭。

    那边,陈华美突然开始擦眼泪:“月月,这事呢,错全在我,我不该对你们俩发脾气,可是我急啊……”

    陈华美说着,看向众人:“你们都知道,毛峻他爸爸去得早,他临走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毛家能够开枝散叶……我一听到月月的身体出了毛病……我这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我一想到将来我死了,到了下面,见到我家老毛……咳,我都没脸见他……我就更急了……月月,都是妈不好啊……”

    见陈华美都这样了,众人便只是劝胡古月摒弃前嫌,胡父胡母还非要让女儿给婆婆敬酒。一来二去的,这气氛才又好起来。

    等回到家,胡古月已是疲惫不堪,陈华美却还觉得不够,她拎着一堆东西进了儿子儿媳的房间。

    “燕窝对孕妇是最好的,还有这孕妇奶粉,进口的……国产的哪敢给你乱吃,你现在的身体多少精贵……对了,还有这个,防辐射服,牌子货……妈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啊,还离不开你那单位,妈问过了,说孕妇上上班,只要不累着,对将来顺产啊,是有好处的,运动嘛,是吧?所以,你到了单位,对着电脑的时候啊,把这防辐射服穿上……还有这个……”陈华美神神秘秘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翡翠镯子,“这个给你,早就想给你了,收在保险柜里,一直忘取出来了……”

    一时间,胡古月都迷糊了,要是陈华美这一套全是演出来的,她早就应该去当演员了啊。胡古月打开行李箱,把在上海买的一条丝巾拿了出来,递给婆婆。这条丝巾,本来是想送给胡母的。陈华美一看儿媳居然给自己带了礼物,老泪纵横,直骂自己不是东西。

    等陈华美走了,毛峻洗好澡,屁颠屁颠凑到胡古月跟前:“老婆,妈这回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胡古月晃着那张存了五十万的银行卡,有些失神。

    “老婆,你在想什么呢?你要是花不了这么些钱,给我啊,我帮你花。”

    “我在想……”胡古月笑笑,“这钱啊,我到底能不能花……还两说呢……”
章节目录 第71章心理医生王萃
    方致远回家,见周宁静还没睡,她正在房间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做ppt。

    见丈夫回来了,她抱着笔记本要去客厅:“我这还不知道要做到几点呢,不影响你休息,我去客厅吧。”

    周子还没接到冇城之前,那间客卧本是夫妻俩的临时书房,谁要是加班什么的,都会主动去那边。现在呢,客卧给周子和王秀芬了,要加班,又不想影响对方休息,真就只能去客厅了。

    “不用,就在这吧。到了客厅,你又舍不得开立式空调,就那破电扇,能顶什么用。”

    “那不是费电嘛。”周宁静笑笑,复又坐下。

    待方致远洗漱好,不免跟周宁静说起毛峻和胡古月的事。

    “五十万?她婆婆都给五十万赔礼道歉了,她还不知足啊?这个古月,下回我要碰到她,真该好好说说她了。”周宁静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道。

    “这事你还是少管吧。”

    “我也就这么说说,海莉和老巴的事咱俩还没管够啊,看看现在?我当时就说别冲动别冲动,但凡晚一两个月再闹离婚,等海莉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还会离吗?”

    “老巴还真挺闹心的,听说这回他们俩假复婚,海莉没少折腾他。一晚上叫醒他三回,喝杯水都要往里面插温度计,凉了热了,相差一度人都不喝。”

    “该,老巴就是欠收拾,你们男人都一样。”

    “不是,什么叫你们男人都一样啊?”

    周宁静停了手里的活,扭头看方致远:“我说得不对吗?就你们那几个哥们,有谁是真的知道疼老婆、尊重老婆的。”

    “我不是吗?”方致远指指自己。

    周宁静笑:“强不了多少……唉,人胡古月确实和婆婆关系处得不好,能要上孩子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毛峻呢,又是个妈宝,可至少人婆婆大气啊,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不对,刚你不还说,等孩子出生,再给追加五十万吗?什么叫一百万啊,都快够我们学区房两个首付的了……再看看我……我也算是你们家的功臣吧?可是我婆婆,也就是你妈,别说一百万,连一万块都没给过我……”

    “宁静,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你怎么动不动就话中有话、夹枪带棒的?”

    “有吗?”周宁静说完,又低头敲键盘。

    方致远还想说什么,想想又作罢,躺倒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不知怎的,倒想起晚上在菲斯特吃饭,在包厢门口和柏橙的寒暄。他问了问穆华的事,见柏橙一脸厌弃,末了还说了句,像你方致远这样的好男人全都结婚了,剩下的啊,全都是些奇葩。在柏橙那里,他还是个好男人,在周宁静这,倒变成“你们男人都一样”了。

    “对了,明天晚上我哥请咱俩吃饭。”周宁静突然冒出来一句。

    方致远“哦”了一声,盖上了自己那床薄被。

    陆泽西还没进家门,就被站在楼下的林子萱拉进了一个咖啡馆,说是她有个朋友想见见陆泽西,和他谈谈业务上的事。昨晚在他车上的一幕,这女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末了还负气离去……这会儿又笑脸盈盈出现了……他不免叹气,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跟她去咖啡馆坐坐,总比让她缠着,非要跟上楼要好。

    林子萱说的这个朋友,是个女人,年纪和陆泽西差不多,戴一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倒是挺知性。

    “别告诉我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啊?”陆泽西小声对林子萱。

    林子萱白了他一眼。

    女人欠身,主动和陆泽西握手,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

    “陆先生,幸会……”女人道,“我是王萃。”

    “幸会幸会。”

    “子萱大概跟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王萃道。

    “我什么情况?我医院的情况是吧?王女士,你放心,我们医院在整形圈不敢说全国最好,在全省,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陆泽西打量着王萃,“你想做全脸还是局部?”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有什么缺陷,也就是说,我不需要整形。”

    “不整形?子萱不说你想跟我谈谈业务上的事吗?”陆泽西看向林子萱。

    林子萱迅速低头。

    “这样,子萱,你先回避一下,让我跟陆先生单独淡淡如何?”

    “哦……”林子萱居然站起来就跑了。

    陆泽西苦笑:“不是,王女士,这到底什么情况?”

    王萃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了陆泽西。

    “心理医生?”陆泽西接过名片,差点没笑出声来,“搞半天,那丫头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

    “你这个反应很正常,你从内心,就本能排斥别人的关爱。”

    “王女士,就像你不觉得你需要整形一样,我呢,我也觉得自己心理很正常,我没病。”

    “陆先生你别激动,芸芸众生,但凡是人,他就都有心病,包括我自己。”

    陆泽西喝了口水,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子萱,她一脸紧张,不时往这边张望。

    “算了,想来子萱也是一番好意,虽然我觉得十分不爽……”陆泽西抬手看表,“那我们聊个三五百块的钱的吧?王女士你这边怎么收费,一小时五百够了吧?那咱聊半小时,我给你二百五……不对,二百五太难听了,算三百吧。”

    “咨询费子萱已经付过了。”王萃笑笑。

    “行,那咱们开始吧。”

    “这几年,我治疗过不少离异的患者,你的情况,在他们中已经算是轻的了。”

    “我的情况?”

    “你不过是内心有些挫败,不敢开始新的感情,爱无能、爱无力罢了,远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么严重。”

    “可不是么,我说了,我没病。”

    “我们的内心其实是一个能量载体,看起来,我们把情感投注到了某个人身上,但说白了,这种情感最终会打到内心这个载体。情感越汹涌,载体的承重也就越大。你确实没病,只是你的内心不堪重负罢了。”

    陆泽西缓缓看向王萃,却还是在笑:“得,你说,你接着往下说,毕竟,子萱花了钱的嘛。”

    “在正常情况下,我们内心的能量是能够随着我们的主观意识收放自如的。吃进去的食物,我们一般人呢,用日常活动和适量运动来消耗,可是还有一部分人,比如那些想减肥的人,他们会有另外一些极端的方式,什么催吐、剧烈运动……可想而知,这既不科学也伤身体。而你呢,就是那个情感上的肥胖症患者,和剧烈运动不同的是,你呢,你则把内心这种积蓄的情感能量,换成了和不同的女人恋爱,不停猎艳……”

    “猎艳,这个词不错。”

    “简单来说,你是一个感情强迫症患者。”

    “别急着给我定性啊……”陆泽西道,“这才五分钟不到呢。”

    “你急着去释放你的情感,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依托……能消耗你这种情感的,大概也只有你的前妻了。”

    “呵呵……”陆泽西冷笑。

    “说来也怪,离婚这事,不管是男方先提出来还是女方先提出来,男女的反应几乎都差不多。那就是,先知先觉,先感受到伤痛的都是女方。男方呢,往往在离婚后期才会有那种深切的痛楚。”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

    “男人的社会角色不一样,这个社会,男人的形象多是坚强、坚忍,简直无坚不摧。比如离婚吧,这事一般男人都不会轻易往外说,在整个亲友告知过程中,他是被动的。不但这样,他面上还得装作无所谓,再多的痛苦呢,也只有独自面对。相比之下,女人就会主动和亲友去分享自己的痛苦。”

    “那个,王女士,我插句嘴啊。”

    “你说。”

    “你说到底是谁给男人定的这社会角色啊?这人也太坑爹了。”

    “生理决定的,社会的价值取向决定的。”

    “你要这么说,如果我不想无坚不摧了,我还得去做个变性手术?”

    “为什么一定要无坚不摧呢?”王萃看着陆泽西,“痛苦本身就是情绪的一部分,就跟天要下雨一样,谁也不能保证每天都万里无云,有时候下点雨,不也挺浪漫?”

    陆泽西不言语了。

    王萃又说了一堆话,陆泽西似是而非的,只是敷衍。

    和林子萱从咖啡馆出来,两人还去吃了顿夜宵。陆泽西把林子萱好不一顿说,她也只是委委屈屈,一言不发,还红了眼圈。

    “泽西,可能是我多事了……”

    “要不是你花了钱,我早就走了。”

    “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你啊你,除了犯傻,你还会干点什么?”

    “你别生气了,其实……今天白天吧,王医生就开导过我了,我也有些想明白了,我呢,还是太心急了……这样,你别有任何压力,咱俩现在就是朋友,普通朋友……别的事……都再说吧……”

    陆泽西乐了:“咳,看来这王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哈。”

    “情感咨询方面,她是这个……”林子萱竖起大拇指,“要不是我认识她朋友的朋友,人还不一定答应见你呢。”

    “行了啊,吃你的吧,话怎么那么多……”陆泽西说着,摸了把裤兜,嗯,还好还好,王萃给的名片他没有扔。
章节目录 第72章宁静另有高招
    次日,王秀芬回自己家照顾周长和了,带孩子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周宁静和方致远。恰逢周日,两口子便带着方周子去了儿童游乐园。熙熙攘攘的游乐园内,人挤人,方致远这边排队买票,搞得汗流浃背。周宁静背着硕大的妈咪包,两手还抱着怎么都不肯下地的周子,她也不轻松。

    午饭是在游乐园吃的,味道不怎么样,却死贵,周宁静好一通抱怨。周子到底还年幼,玩了一上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方致远搂着沉沉入睡的女儿,不免数落起周宁静:“以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要那么情绪化。你忘了,这个还是你看了育儿书之后告诉我的。父母的情绪对孩子的影响特别巨大,对了,你还说什么拿破仑说过,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池的将军更伟大……父母要学会的是如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做情绪的主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是我昨天在家做了一天的ppt,大周日的,连个懒觉都睡不成,有点累了。”

    “孩子可是你要接回来的,既然接回来了,就应该能想到会这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方致远指指怀里的周子,“注意点你的情绪。”

    周宁静摇摇头,压低声音,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本来想着,今天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孩子你先带到游乐园来,玩上一天,等到了晚上,我哥不是请我们吃饭吗,到时候我再出门,和你们会和。”

    方致远笑笑:“那你干嘛不早说呢?你要是不想出来,我还能逼着你来不成?”

    “那我不是得照顾你的情绪吗?”

    “照顾我的情绪?”方致远不解。

    “等会儿你该多想了,想着怎么了,我方致远现在待业在家,就该带孩子不成?”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看,你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首先,我确实是失业了,现在处于待业状态,但是我在为我的项目做准备,并不是闲着。其次,你要是想歇着,你说一声就可以,不就是陪周子玩吗,我这当爸的,为孩子做什么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行,又变成我的不是了。”

    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熬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饭时间,便急匆匆往周宁海订好的餐厅赶去。方周子小脸晒得通红,路上,两口子又为忘记给孩子抹防晒霜小声吵了几句。对周子来说,是愉快的一天,对她爹妈来说,这一天下来,无异于活受罪。

    话说这周宁海,年生人,马上就要奔四。三年前和妻子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娶,孩子呢,也判给了妻子。加之父亲去世得早,如今家中除了寡母,就剩他自己了,怎么看都像是孤家寡人。父亲和叔父(周宁静的父亲周长和)的感情本来就很深厚,父亲去世后,他更是把堂妹宁静视作亲妹。后来遭遇了离异,一夜之间妻子、孩子都从他生活里消失了,他更是把堂妹一家视为家人了,对方周子也就格外疼爱。

    这顿饭,是早就想请的,只是大家平日里各自忙碌。倒是昨天,堂妹突然给他来了电话,说是有事要请他帮忙。她已经托人给丈夫方致远找了份销售总监的工作,无奈方致远想自己创业,她劝不过,想让这个当堂哥的帮着劝劝,还说好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适时配合。择日不如撞日,那不如就请他们一家吃个饭吧。

    待堂妹一家入座,周宁海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周子。红包挺厚,少说也有五千,周子的手太小,险些都拿不稳。

    “快谢谢舅舅!”周宁静对周子。

    周子嘴也甜:“谢谢舅舅的大大大红包。”

    大家都笑了。

    “哥,你也是的,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给孩子塞什么红包。”周宁静转对周宁海。

    “孩子不是快上幼儿园了嘛,这是大事,我这个舅舅不得表示表示?”

    方致远和周宁海喝着酒,很自然地,周宁海问起他工作的事。

    没等方致远说话呢,周宁静开口了:“哥,致远说了,他想自己创业呢,我支持他。”

    接着,方致远把自己的项目略说了说,周宁海沉凝片刻,才道:“现在嘛,经济不太景气,创业的话,也要考虑风险呢。依我看,你再给别人干几年,多积累点经验也无妨。”

    “倒是有人想请他呢,我一个客户的亲戚,自家开厂子的,在冇城同行业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要请致远去当销售总监的。只不过嘛,我老公就是想自己干。”周宁静又接嘴。

    “那很不错啊,致远,我建议你还是先去试试看。”

    方致远没吱声,就只听见这兄妹俩有来有往,唇枪舌战了一番。周宁海呢,坚持创业有风险,周宁静呢,坚决支持老公……听到后面,方致远有些明白了,他们俩大概这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吧。他便笑笑,只是埋头喝酒。

    果然,回家路上,周宁静一边开车,一边提起周宁海来,意思是,哥哥的话嘛,听起来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又加了一堆软话,只捡好听的说。她越是这样,方致远便越觉不快,没喝多少酒的他,一路只是装醉,心下暗想,这次不论周宁静怎么说怎么做,项目他都做定了。

    这个星期天,老巴也没闲着,陪海莉去逛商场了。海莉嚷嚷着要采购母婴用品,自然不会放过老巴这个能提能扛的壮劳力。她这段时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仗着怀孕和假复婚,把老巴着实收拾了一番。老巴心里有苦,除了跟几个哥们吐槽,再没别的倾诉对象。他父母每天一个电话,时时督促,丈母娘呢,更是每隔一天就来一次海莉那里,美其名曰帮小两口做做家务,其实就是盯着他们俩。这都水深火热,全靠着快当爹的喜悦支撑着了,双方父母又催着他们去领结婚证了。要不是海莉找人做了两本假的,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去呢。

    巧不巧,在商场一楼的大厅,老巴遇到童安安了。童安安穿着一袭白色鱼尾婚纱,清纯可人,正给一家婚纱摄影机构做活动,要上台走秀呢。海莉不是笨蛋,见老巴和童安安对视,那一闪而过的电光火石,妥妥的有奸情。不对,海莉又想,她已经和老巴离婚了,他和这女人怎么着,和她海莉好像没关系了吧?但海莉还是气,板着脸,横在两人中间,搞得三个人很尴尬。

    等童安安上台走秀了,海莉居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当起了观众。

    “她就是你那同居女友啊?”

    老巴解释:“我和安安就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

    说完了,他才想起什么,又道:“我不是已经跟你离婚了吗?跟你解释得着吗?”

    “我也没让你解释啊。不好意思啊,怪只怪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我瞧她那样,倒不像是会给人当后妈的,你要真喜欢她,孩子啊,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可以啊,海莉,现在都会来这套“话里有话”了,说半天,在这等着我呢。老巴笑而不语。

    童安安和几个女模特并排走着,她走在最中间,自然也是最好看最惹眼的。老巴尽力挪开自己的视线,海莉推推前夫:“巴有根,你说这姑娘是不是瞎啊?”

    “什么意思?”

    “她都能看上你,还不算瞎?”

    “我跟你说了,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朋友!不是,怎么看上我就瞎了,你当初不也看上我了吗?你怎么没瞎?”

    “嫁给你之后,我才发现我瞎了……”

    “太伤人了啊。”

    “对了,巴有根,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商场吧?那时候还不叫新天地,就是冇城百货。”

    老巴笑:“你记错了,不是在这,是在商场对面,那家牛肉面馆。”

    “约的是这,等我到了,你才说去吃牛肉面的。”

    “我不是问你了吗,吃过饭了没,你说没有,我才带你去的。”

    “头回见面,请人吃牛肉面,呵呵,你还真做得出。”

    “这叫什么话,后面我不是还请你吃大餐了吗,没少吃!”

    “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我算账?”

    “海莉,我发现你这人挺没意思的。”

    “可不是吗,我要是有意思,你也不会和我离婚了。”

    “我和你离婚是因为这些吗?”

    “那是因为什么?”

    “咳,你不知道啊?就我们俩,那性格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合适。”

    “你向我求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咱俩哪哪都合适。”

    台上,童安安转了个圈,她一眼就看到了台下正说着话的老巴和他前妻。看那热乎劲,可不像是离了婚的啊,明明就是在斗气的情侣呐!她略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只觉惶惶,脚底下高跟鞋一扭,摔了个狗啃泥。等她站起来,才发现老巴和他前妻已经走了。前妻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得不像个孕妇,老巴拎着大包小包,屁颠屁颠跟着小跑。

    “什么嘛……”童安安嘟囔,拎起婚纱的裙摆,闪进了后台。
章节目录 第72章宁静另有高招
    次日,王秀芬回自己家照顾周长和了,带孩子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周宁静和方致远。恰逢周日,两口子便带着方周子去了儿童游乐园。熙熙攘攘的游乐园内,人挤人,方致远这边排队买票,搞得汗流浃背。周宁静背着硕大的妈咪包,两手还抱着怎么都不肯下地的周子,她也不轻松。

    午饭是在游乐园吃的,味道不怎么样,却死贵,周宁静好一通抱怨。周子到底还年幼,玩了一上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方致远搂着沉沉入睡的女儿,不免数落起周宁静:“以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要那么情绪化。你忘了,这个还是你看了育儿书之后告诉我的。父母的情绪对孩子的影响特别巨大,对了,你还说什么拿破仑说过,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池的将军更伟大……父母要学会的是如何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做情绪的主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是我昨天在家做了一天的ppt,大周日的,连个懒觉都睡不成,有点累了。”

    “孩子可是你要接回来的,既然接回来了,就应该能想到会这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方致远指指怀里的周子,“注意点你的情绪。”

    周宁静摇摇头,压低声音,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本来想着,今天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孩子你先带到游乐园来,玩上一天,等到了晚上,我哥不是请我们吃饭吗,到时候我再出门,和你们会和。”

    方致远笑笑:“那你干嘛不早说呢?你要是不想出来,我还能逼着你来不成?”

    “那我不是得照顾你的情绪吗?”

    “照顾我的情绪?”方致远不解。

    “等会儿你该多想了,想着怎么了,我方致远现在待业在家,就该带孩子不成?”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看,你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首先,我确实是失业了,现在处于待业状态,但是我在为我的项目做准备,并不是闲着。其次,你要是想歇着,你说一声就可以,不就是陪周子玩吗,我这当爸的,为孩子做什么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行,又变成我的不是了。”

    一家三口在游乐园熬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饭时间,便急匆匆往周宁海订好的餐厅赶去。方周子小脸晒得通红,路上,两口子又为忘记给孩子抹防晒霜小声吵了几句。对周子来说,是愉快的一天,对她爹妈来说,这一天下来,无异于活受罪。

    话说这周宁海,年生人,马上就要奔四。三年前和妻子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娶,孩子呢,也判给了妻子。加之父亲去世得早,如今家中除了寡母,就剩他自己了,怎么看都像是孤家寡人。父亲和叔父(周宁静的父亲周长和)的感情本来就很深厚,父亲去世后,他更是把堂妹宁静视作亲妹。后来遭遇了离异,一夜之间妻子、孩子都从他生活里消失了,他更是把堂妹一家视为家人了,对方周子也就格外疼爱。

    这顿饭,是早就想请的,只是大家平日里各自忙碌。倒是昨天,堂妹突然给他来了电话,说是有事要请他帮忙。她已经托人给丈夫方致远找了份销售总监的工作,无奈方致远想自己创业,她劝不过,想让这个当堂哥的帮着劝劝,还说好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适时配合。择日不如撞日,那不如就请他们一家吃个饭吧。

    待堂妹一家入座,周宁海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周子。红包挺厚,少说也有五千,周子的手太小,险些都拿不稳。

    “快谢谢舅舅!”周宁静对周子。

    周子嘴也甜:“谢谢舅舅的大大大红包。”

    大家都笑了。

    “哥,你也是的,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给孩子塞什么红包。”周宁静转对周宁海。

    “孩子不是快上幼儿园了嘛,这是大事,我这个舅舅不得表示表示?”

    方致远和周宁海喝着酒,很自然地,周宁海问起他工作的事。

    没等方致远说话呢,周宁静开口了:“哥,致远说了,他想自己创业呢,我支持他。”

    接着,方致远把自己的项目略说了说,周宁海沉凝片刻,才道:“现在嘛,经济不太景气,创业的话,也要考虑风险呢。依我看,你再给别人干几年,多积累点经验也无妨。”

    “倒是有人想请他呢,我一个客户的亲戚,自家开厂子的,在冇城同行业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要请致远去当销售总监的。只不过嘛,我老公就是想自己干。”周宁静又接嘴。

    “那很不错啊,致远,我建议你还是先去试试看。”

    方致远没吱声,就只听见这兄妹俩有来有往,唇枪舌战了一番。周宁海呢,坚持创业有风险,周宁静呢,坚决支持老公……听到后面,方致远有些明白了,他们俩大概这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吧。他便笑笑,只是埋头喝酒。

    果然,回家路上,周宁静一边开车,一边提起周宁海来,意思是,哥哥的话嘛,听起来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又加了一堆软话,只捡好听的说。她越是这样,方致远便越觉不快,没喝多少酒的他,一路只是装醉,心下暗想,这次不论周宁静怎么说怎么做,项目他都做定了。

    这个星期天,老巴也没闲着,陪海莉去逛商场了。海莉嚷嚷着要采购母婴用品,自然不会放过老巴这个能提能扛的壮劳力。她这段时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仗着怀孕和假复婚,把老巴着实收拾了一番。老巴心里有苦,除了跟几个哥们吐槽,再没别的倾诉对象。他父母每天一个电话,时时督促,丈母娘呢,更是每隔一天就来一次海莉那里,美其名曰帮小两口做做家务,其实就是盯着他们俩。这都水深火热,全靠着快当爹的喜悦支撑着了,双方父母又催着他们去领结婚证了。要不是海莉找人做了两本假的,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去呢。

    巧不巧,在商场一楼的大厅,老巴遇到童安安了。童安安穿着一袭白色鱼尾婚纱,清纯可人,正给一家婚纱摄影机构做活动,要上台走秀呢。海莉不是笨蛋,见老巴和童安安对视,那一闪而过的电光火石,妥妥的有奸情。不对,海莉又想,她已经和老巴离婚了,他和这女人怎么着,和她海莉好像没关系了吧?但海莉还是气,板着脸,横在两人中间,搞得三个人很尴尬。

    等童安安上台走秀了,海莉居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当起了观众。

    “她就是你那同居女友啊?”

    老巴解释:“我和安安就是普通朋友,你别多想。”

    说完了,他才想起什么,又道:“我不是已经跟你离婚了吗?跟你解释得着吗?”

    “我也没让你解释啊。不好意思啊,怪只怪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我瞧她那样,倒不像是会给人当后妈的,你要真喜欢她,孩子啊,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可以啊,海莉,现在都会来这套“话里有话”了,说半天,在这等着我呢。老巴笑而不语。

    童安安和几个女模特并排走着,她走在最中间,自然也是最好看最惹眼的。老巴尽力挪开自己的视线,海莉推推前夫:“巴有根,你说这姑娘是不是瞎啊?”

    “什么意思?”

    “她都能看上你,还不算瞎?”

    “我跟你说了,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朋友!不是,怎么看上我就瞎了,你当初不也看上我了吗?你怎么没瞎?”

    “嫁给你之后,我才发现我瞎了……”

    “太伤人了啊。”

    “对了,巴有根,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商场吧?那时候还不叫新天地,就是冇城百货。”

    老巴笑:“你记错了,不是在这,是在商场对面,那家牛肉面馆。”

    “约的是这,等我到了,你才说去吃牛肉面的。”

    “我不是问你了吗,吃过饭了没,你说没有,我才带你去的。”

    “头回见面,请人吃牛肉面,呵呵,你还真做得出。”

    “这叫什么话,后面我不是还请你吃大餐了吗,没少吃!”

    “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我算账?”

    “海莉,我发现你这人挺没意思的。”

    “可不是吗,我要是有意思,你也不会和我离婚了。”

    “我和你离婚是因为这些吗?”

    “那是因为什么?”

    “咳,你不知道啊?就我们俩,那性格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合适。”

    “你向我求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咱俩哪哪都合适。”

    台上,童安安转了个圈,她一眼就看到了台下正说着话的老巴和他前妻。看那热乎劲,可不像是离了婚的啊,明明就是在斗气的情侣呐!她略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只觉惶惶,脚底下高跟鞋一扭,摔了个狗啃泥。等她站起来,才发现老巴和他前妻已经走了。前妻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得不像个孕妇,老巴拎着大包小包,屁颠屁颠跟着小跑。

    “什么嘛……”童安安嘟囔,拎起婚纱的裙摆,闪进了后台。
章节目录 第73章奇葩相亲对象
    周一上午。西亚整形医院。

    墨墨把一份方案放到陆泽西桌上,他一翻开,就笑了起来:“这就叫不谋而合,咱俩想一块去了。”

    原来,墨墨和陆泽西虽然各自分头行动,却都想到当务之急,解决他们和老齐之间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下医院,吸引新的投资人。不过,墨墨比陆泽西多走了一步,那就是她把有可能会参与投资的机构都列出来了。

    两人做完计划,已是下午。见陆泽西抬手看表,墨墨笑道:“要去见林子萱啊?行,你去吧。”

    “不是……”陆泽西道,“我是去见一个……朋友。”

    “让我猜猜啊,这个朋友是刚认识不久的,而且,她还是个女的。”

    陆泽西笑,算是默认了。

    “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呢,好了好了,你去吧,咱们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也不差这点时间。”

    “主要我是跟人约好的,不好意思放人鸽子。”

    墨墨走到门边,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要能管住下半身就不是陆泽西了,废什么话,赶紧去啊。”

    这回,墨墨倒真的错怪陆泽西了。

    陆泽西离开医院,驱车到了一家心理诊所,他约的人啊,正是那个叫王萃的心理医生。

    这个下午,柏橙也有约。她对镜自顾,今天的装束可以用保守来形容,几乎没有化妆。明明是夏天,她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色中袖t恤,下面是一件小脚的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她姣好的腿型。她想了想,脱下牛仔裤,换上了一条和t恤同色的运动长裤。临出门前,她还带上了一顶鸭舌帽。

    是穆华约的柏橙,他在微信上说,既然自己和柏橙没有缘分,他也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希望柏橙能够给他一个做朋友的机会。柏橙本不想赴约,又怕激怒穆华,这种有些愤青又小心眼的酸腐知识分子,是最最难缠的,前思后想,只得答应了。

    坐下不到十分钟,柏橙就后悔了。穆华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话,各种显摆自己的学识。不但这样,他还狠批了一些社会现象,特别是婚外恋啊、小三啊,说得跟他自己遭遇过似的。听着听着,柏橙忽然笑起来,穆华口口声声说着的“小三”,是在给她鸣警钟呢。

    而装扮随意的柏橙,在穆华眼里,竟多了几分难得的自然随性和慵懒性感。比起她之前的端庄知性,这个样子倒显得新鲜有趣。加上多日未见,她在他眼中自带光晕,此刻用“女神”来形容都不为过。愈是想和她交往,他的语气便显得愈加苛责,甚至说出了“我不希望你成为那种女人”的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柏橙微怒。

    “你看,你骨子里还是在意的,在意成为小三,在意破坏别人的婚姻从而遭受道德谴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穆先生,如果你真心想和我交朋友,没问题,但是,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不是吗?”柏橙道。

    “方致远到底哪里好,他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哪怕他已经结了婚?”

    柏橙没说话,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据说懂得读微表情的穆华,此时早就被冲动撞昏了头,仍不依不饶:“你不觉得你和我才是最合适的吗?你不年轻了,柏橙,我们学校好几个你这种年纪的女讲师,都还单着呢。当然,也有嫁出去的,但她嫁的是个二婚!你看,我们俩年纪、志趣爱好……各方面也都匹配,关键是我没婚史……当然,你也一样……”

    柏橙又气又好笑,暗想,得亏穆华只是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小小讲师,就这情智,假如他在9、25大学任教,她可是真的要为中国的高等教育事业捏把汗了。

    “穆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柏橙从包里掏出两张百元纸币,打算买单。

    穆华一下按住柏橙的手:“你听我说,咱俩有很多共同爱好,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你有钱,我有才,我们俩的结合,既能相互扶持,也能相互影响……”

    柏橙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穆华一下挡在她的面前。

    “穆老师!柏橙!那么巧?”突然走过来的是方致远。

    方致远其实早就看到穆华了,只是柏橙戴着鸭舌帽,他还不太确定是她。他和油烟净化设备的厂家代表约在这见面,想确定一下去对方工厂实地考察的时间等细节。厂家代表临时有事,改期了,他便一个人坐着,修改修改自己的项目方案,倒也落得清静。直到柏橙站起来,他看到她的脸。而穆华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甚至对她拉拉扯扯。

    穆华没好气地看了方致远一眼,扭头就走。

    柏橙摊手对方致远,声音微微颤抖:“可笑吧,我爸居然安排这种奇葩和我相亲。”

    见她还有些惊恐,方致远叫服务生端来温热的柠檬水,两人对坐,看着她喝了。

    “你怎么会在这?”柏橙问方致远。

    “我不是打算自己干了嘛,约了厂家代表,人家临时有事,我呢,也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呆着了,干脆就把点的这壶咖啡喝完再走。”

    “你还是那样……”柏橙捂嘴笑。

    “我哪样?”

    “舍不得浪费,以前我们俩哪次出去吃饭,你不是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每次和你出去吃饭吧,我是既激动又害怕……”

    “激动?害怕?”

    “激动的是能和一起吃饭了,害怕的是……钱不够……”

    柏橙大笑:“其实每次出去,我兜里都装了钱,就是怕你钱不够!”

    方致远也笑了。

    “那现在呢,你还激动吗?还害怕吗?”

    “现在……咳,现在咱俩关系变了,我呢,也没那么穷了。”

    “也是……”柏橙微笑着,“对了,你那个项目准备什么时候启动?”

    方致远便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柏橙侧耳倾听着,不时点头。

    等他说完,她问起资金的事,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油烟净化设备在冇城确实有市场空白,要不这样吧,你这个项目,我入个股。”她道。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明白了,你是怕宁静知道我入股了……她会生气……”

    “那倒不会。”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绕来绕去,又绕回柏橙相亲的事了。

    “没想到啊,我熬着熬着,居然熬成了个大龄剩女……”柏橙不无感慨。

    “我只听说过剩饭剩菜,哪来的剩女,造出这个词的人,也太缺德了。”

    柏橙苦笑:“别安慰我了,现实就摆在这呢,在相亲市场上,我确实没什么太大的优势了。我爸和那个介绍人,口口声声说让我降低标准,可他们从来就没有问过我……我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呀?”

    “那你把标准告诉他们就行了。”

    “我的标准……”柏橙看着方致远,“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那就是我得喜欢吧?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方致远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小花瓶,转移话题:“穆华这人是不是有点极端啊?”

    “怎么又提起这个奇葩了?”

    “我在想,这是不是和他的经历有关?穆华的老家在北方一个还算富庶的城市,当初来冇城,是因为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前任院长特别看重他,算是把他引进过来的。这个姓吴的院长,许诺穆华,什么评副教授、教授,什么当分院院长之类,酒桌上,还说穆华是他重点培养对象,是他将来的接班人,如此云云……未曾想,姓吴的许诺过的,一个都没给穆华兑现,姓吴的自己呢,反倒还因为挪用科研经费、乱搞男女关系,就此落马……穆华啊,也是时运不济,这些年,学术上无甚成果,只是钻营,却不知之前已然树敌众多,哪还有什么机会……”方致远娓娓道来,像是和穆华相识多年。

    “你居然这么了解他?”柏橙诧异。

    “他不是付丽丽那个f之旅的会员的嘛,他的事,我也是和别的会员闲聊,他们提起的……”方致远顿了顿,“因为他在和你相亲,我就多长了个耳朵。我还听说,他本来有个感情甚笃的女友,也是因为他一味钻营,才错失了这段缘分。人的经历和性格相关吧。”

    柏橙笑笑:“是啊,有些人,错过就不再来嘛。是不是有首歌这么唱的?”

    方致远点点头。

    “穆华有他的执着,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说他是奇葩,在别人眼里,我也许连他都不如呢?”

    “怎么可能!他那是极端!对了,你和他闹翻了,你爸那边能交代吗?”

    “那有什么,我会把实际情况告诉我爸的。他啊,其实就是想行使一下家长的权利,摆出一副很关心女儿终生大事的样子,其实嘛,他和他那小女友两人整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哪有这么多闲工夫。”

    咖啡馆落地窗外,穆华正举着手机,不停拍着照片。

    镜头里,方致远和柏橙注视着对方,相谈甚欢。
章节目录 第73章奇葩相亲对象
    周一上午。西亚整形医院。

    墨墨把一份方案放到陆泽西桌上,他一翻开,就笑了起来:“这就叫不谋而合,咱俩想一块去了。”

    原来,墨墨和陆泽西虽然各自分头行动,却都想到当务之急,解决他们和老齐之间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下医院,吸引新的投资人。不过,墨墨比陆泽西多走了一步,那就是她把有可能会参与投资的机构都列出来了。

    两人做完计划,已是下午。见陆泽西抬手看表,墨墨笑道:“要去见林子萱啊?行,你去吧。”

    “不是……”陆泽西道,“我是去见一个……朋友。”

    “让我猜猜啊,这个朋友是刚认识不久的,而且,她还是个女的。”

    陆泽西笑,算是默认了。

    “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呢,好了好了,你去吧,咱们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也不差这点时间。”

    “主要我是跟人约好的,不好意思放人鸽子。”

    墨墨走到门边,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要能管住下半身就不是陆泽西了,废什么话,赶紧去啊。”

    这回,墨墨倒真的错怪陆泽西了。

    陆泽西离开医院,驱车到了一家心理诊所,他约的人啊,正是那个叫王萃的心理医生。

    这个下午,柏橙也有约。她对镜自顾,今天的装束可以用保守来形容,几乎没有化妆。明明是夏天,她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黑色中袖t恤,下面是一件小脚的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她姣好的腿型。她想了想,脱下牛仔裤,换上了一条和t恤同色的运动长裤。临出门前,她还带上了一顶鸭舌帽。

    是穆华约的柏橙,他在微信上说,既然自己和柏橙没有缘分,他也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希望柏橙能够给他一个做朋友的机会。柏橙本不想赴约,又怕激怒穆华,这种有些愤青又小心眼的酸腐知识分子,是最最难缠的,前思后想,只得答应了。

    坐下不到十分钟,柏橙就后悔了。穆华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不明所以的话,各种显摆自己的学识。不但这样,他还狠批了一些社会现象,特别是婚外恋啊、小三啊,说得跟他自己遭遇过似的。听着听着,柏橙忽然笑起来,穆华口口声声说着的“小三”,是在给她鸣警钟呢。

    而装扮随意的柏橙,在穆华眼里,竟多了几分难得的自然随性和慵懒性感。比起她之前的端庄知性,这个样子倒显得新鲜有趣。加上多日未见,她在他眼中自带光晕,此刻用“女神”来形容都不为过。愈是想和她交往,他的语气便显得愈加苛责,甚至说出了“我不希望你成为那种女人”的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柏橙微怒。

    “你看,你骨子里还是在意的,在意成为小三,在意破坏别人的婚姻从而遭受道德谴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穆先生,如果你真心想和我交朋友,没问题,但是,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不是吗?”柏橙道。

    “方致远到底哪里好,他就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哪怕他已经结了婚?”

    柏橙没说话,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据说懂得读微表情的穆华,此时早就被冲动撞昏了头,仍不依不饶:“你不觉得你和我才是最合适的吗?你不年轻了,柏橙,我们学校好几个你这种年纪的女讲师,都还单着呢。当然,也有嫁出去的,但她嫁的是个二婚!你看,我们俩年纪、志趣爱好……各方面也都匹配,关键是我没婚史……当然,你也一样……”

    柏橙又气又好笑,暗想,得亏穆华只是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小小讲师,就这情智,假如他在9、25大学任教,她可是真的要为中国的高等教育事业捏把汗了。

    “穆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柏橙从包里掏出两张百元纸币,打算买单。

    穆华一下按住柏橙的手:“你听我说,咱俩有很多共同爱好,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你有钱,我有才,我们俩的结合,既能相互扶持,也能相互影响……”

    柏橙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穆华一下挡在她的面前。

    “穆老师!柏橙!那么巧?”突然走过来的是方致远。

    方致远其实早就看到穆华了,只是柏橙戴着鸭舌帽,他还不太确定是她。他和油烟净化设备的厂家代表约在这见面,想确定一下去对方工厂实地考察的时间等细节。厂家代表临时有事,改期了,他便一个人坐着,修改修改自己的项目方案,倒也落得清静。直到柏橙站起来,他看到她的脸。而穆华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甚至对她拉拉扯扯。

    穆华没好气地看了方致远一眼,扭头就走。

    柏橙摊手对方致远,声音微微颤抖:“可笑吧,我爸居然安排这种奇葩和我相亲。”

    见她还有些惊恐,方致远叫服务生端来温热的柠檬水,两人对坐,看着她喝了。

    “你怎么会在这?”柏橙问方致远。

    “我不是打算自己干了嘛,约了厂家代表,人家临时有事,我呢,也好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呆着了,干脆就把点的这壶咖啡喝完再走。”

    “你还是那样……”柏橙捂嘴笑。

    “我哪样?”

    “舍不得浪费,以前我们俩哪次出去吃饭,你不是把所有饭菜一扫而光的?”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每次和你出去吃饭吧,我是既激动又害怕……”

    “激动?害怕?”

    “激动的是能和一起吃饭了,害怕的是……钱不够……”

    柏橙大笑:“其实每次出去,我兜里都装了钱,就是怕你钱不够!”

    方致远也笑了。

    “那现在呢,你还激动吗?还害怕吗?”

    “现在……咳,现在咱俩关系变了,我呢,也没那么穷了。”

    “也是……”柏橙微笑着,“对了,你那个项目准备什么时候启动?”

    方致远便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柏橙侧耳倾听着,不时点头。

    等他说完,她问起资金的事,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差不多猜到了大概。

    “油烟净化设备在冇城确实有市场空白,要不这样吧,你这个项目,我入个股。”她道。

    “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明白了,你是怕宁静知道我入股了……她会生气……”

    “那倒不会。”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绕来绕去,又绕回柏橙相亲的事了。

    “没想到啊,我熬着熬着,居然熬成了个大龄剩女……”柏橙不无感慨。

    “我只听说过剩饭剩菜,哪来的剩女,造出这个词的人,也太缺德了。”

    柏橙苦笑:“别安慰我了,现实就摆在这呢,在相亲市场上,我确实没什么太大的优势了。我爸和那个介绍人,口口声声说让我降低标准,可他们从来就没有问过我……我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呀?”

    “那你把标准告诉他们就行了。”

    “我的标准……”柏橙看着方致远,“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那就是我得喜欢吧?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方致远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小花瓶,转移话题:“穆华这人是不是有点极端啊?”

    “怎么又提起这个奇葩了?”

    “我在想,这是不是和他的经历有关?穆华的老家在北方一个还算富庶的城市,当初来冇城,是因为冇城职业技术学院的前任院长特别看重他,算是把他引进过来的。这个姓吴的院长,许诺穆华,什么评副教授、教授,什么当分院院长之类,酒桌上,还说穆华是他重点培养对象,是他将来的接班人,如此云云……未曾想,姓吴的许诺过的,一个都没给穆华兑现,姓吴的自己呢,反倒还因为挪用科研经费、乱搞男女关系,就此落马……穆华啊,也是时运不济,这些年,学术上无甚成果,只是钻营,却不知之前已然树敌众多,哪还有什么机会……”方致远娓娓道来,像是和穆华相识多年。

    “你居然这么了解他?”柏橙诧异。

    “他不是付丽丽那个f之旅的会员的嘛,他的事,我也是和别的会员闲聊,他们提起的……”方致远顿了顿,“因为他在和你相亲,我就多长了个耳朵。我还听说,他本来有个感情甚笃的女友,也是因为他一味钻营,才错失了这段缘分。人的经历和性格相关吧。”

    柏橙笑笑:“是啊,有些人,错过就不再来嘛。是不是有首歌这么唱的?”

    方致远点点头。

    “穆华有他的执着,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说他是奇葩,在别人眼里,我也许连他都不如呢?”

    “怎么可能!他那是极端!对了,你和他闹翻了,你爸那边能交代吗?”

    “那有什么,我会把实际情况告诉我爸的。他啊,其实就是想行使一下家长的权利,摆出一副很关心女儿终生大事的样子,其实嘛,他和他那小女友两人整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哪有这么多闲工夫。”

    咖啡馆落地窗外,穆华正举着手机,不停拍着照片。

    镜头里,方致远和柏橙注视着对方,相谈甚欢。
章节目录 第74章丈夫再次撒谎
    王萃接到陆泽西的预约电话,她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在这个世界,人人都带着问题生活。无非是有的人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有的人则没有。她的病人们,都属于后者。

    读研期间,王萃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导师不建议她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两人产生了重大分歧。到最后,她还是听从内心,回到家乡冇城,筹办了这间心理诊疗室。创办诊疗室的原因好像一直就不是伟大的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行当。无心插柳,不过数年,她竟成为当地有名的情感咨询师……虽然,她自己的感情生活仍然一片空白——除了和导师那段无疾而终,连恋情都算不上的“恋情”。导师是有妻室的。

    “不催眠啊?”陆泽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暂时不用。”王萃道。

    “那我是不是得跟你说说我的童年,佛洛依德说过嘛,一个人的童年将影响到他的一生。”

    王萃笑而不语。

    陆泽西皱眉:“是不是还得跟你说说我那前妻?”

    “没有规定非要说什么,你要是高兴,你可以什么都说,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那不行,我花了钱的嘛。对了,我问你,你是怎么说服林子萱那个倔丫头的?”

    “这涉及到病人的**,我还真的不方便透露。”

    “那我不是白问了吗?不是,那我总得跟你说点什么吧?实在不行,你问我点什么也行啊。”

    “最近睡得好吗?”

    陆泽西扶额:“我现在都有点怀疑你的专业能力了。”

    一个小时后,陆泽西离开了心理诊疗室,他只觉得一身轻松。其实,王萃和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后来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梦境里一片空白澄澈。拉开车门坐定后,他仍觉得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离开诊疗室之前,他居然跟她预约了下次!

    冇城新天地,办公区,大会议室。

    周宁静看起来十分干练,长发挽在脑后,上着白色短袖衬衣,下着深蓝色包裙,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她的红色丝巾。她站在投影幕布旁,正给营管人员上课。mke悄悄走进去,坐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注视着她。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脖子上的红丝巾,冷气偶尔吹起丝巾的边角,看得他有些发痒。

    他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情愫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一开始,好像只是想和她发生点什么,一个温存的片刻,一个过了就忘的桥段。但是现在,他似乎想要有一整个故事。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溢出微笑。她转头的时候,发现了他灼灼的目光。北京那晚的画面瞬间浮在眼前,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课后,mke把周宁静叫到办公室,聊的都是工作,氛围却有着说不出的微妙。要不是付丽丽突然打来电话,周宁静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付丽丽说自己和几个朋友正在逛商场,知道周宁静在这里上班,想起来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没别的事,真没别的事,你忙自己的吧。”付丽丽一再强调。

    方致远离职,人家付丽丽还送了燕窝给周宁静,不管怎么样,当面道个谢也是最基本的礼貌。还没到下班时间,她跟mke告了个假,换下制服便匆促离去。

    付丽丽的这些朋友,周宁静倒都见过,就是上回一起做sp、喝茶的几位。她们正在一楼某家奢侈品专柜,那架势,差不多就是“这个这个不要,其它全都包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周宁静以前并非不知,但她看着她们刷卡的神情,还是感受了老天爷对自己深深的恶意。

    可笑么,真可笑。自己每天都在新天地上班,这些奢侈品,一样样的,全都踩在她的脚下,可是……她买不起。只有在员工内购的时候,她才有可能买到一些打折的。而且,她看中的东西,往往还不打折。

    周宁静后悔下楼了,更后悔换下了那套制服。她今天穿的,是民国风的一件改良唐装,白色麻布上印着一大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唐装微有些修身,质地也不错,今天穿出门的时候,女儿还夸她呢,直说“妈妈漂亮”。

    此刻,她穿着同样一件衣服,在一堆珠光宝气的女人里,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明明站在一块,却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可以和她们一起做sp,可以和她们一起喝茶,但是她这辈子怕是成不了她们了。

    逛商场像上刑场,这体验对周宁静来说是第一次。好不容易逛完了,付丽丽又盛情邀请周宁静一起吃晚饭。她实在不愿意去,却被这群姐姐妹妹强行拉上了车。没办法,只得打电话给母亲王秀芬,说她不回家吃晚饭了。她想加一句“少做点菜”,到底没有说出口,怕边上这几个人觉得她小家子气。

    车上,有人提议要去净水寺吃素斋。这顿素斋,对周宁静来说,可不算便宜。到了净水寺,众人纷纷捐香火钱,哪个不是千儿八百往外掏,她取了个吉利数,666块。捐完觉得这事确实挺6。她的眼前,像方致远总爱看的弹幕网站的视频,一水的“666”跳到跟前。

    净水寺周宁静不常来,今天才知餐厅早就外包了。古朴的包厢内,桌上摆着各种素菜,什么金针菇拌粉丝、芥菜豆腐、酸菜辣炒蒟蒻、照烧杏鲍菇、香菇炒杂蔬……吃得差不多了,服务员又给每人上了甜品,是蜜酿花粉银耳莲子盅。吃着甜品,众人聊开了。说的都是之前在美容会所那些话,投资、项目、盈利。

    坐周宁静身边的黄大姐,悄声问她:“你投了吗?”

    “我没有。”周宁静笑笑。

    “那赶紧的啊,你和丽丽关系那么好,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啊,原来一直在炒房,这几年看看嘛,花头也不大了。我呢,就拿了笔钱,投到丽丽这,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不多,也就二十来万吧,没想到啊,这才两个月,我就挣了这个数……”黄大姐伸出五个手指,“五万!比我打麻将有意思多了。”

    周宁静点点头,低头用小勺子搅动莲子盅。

    不一会儿,茶来了,每人一杯,泡的普洱,说是消食。几个女人以茶代酒,一定要敬付丽丽,看起来,像是都在她这里占到了大便宜。

    付丽丽亲自送周宁静回家的,路上,周宁静问起项目的事。

    “怎么,你也想玩玩?”付丽丽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哪有闲钱啊,就是了解一下。”

    “行啊,等我空了把项目的一些资料发给你。”

    周宁静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她打开一看,诧异:“穆华?”

    “什么?”

    “穆华加我微信。”

    “哦,他找你干嘛?”

    周宁静沉凝片刻,通过了穆华的好友申请。接着,她收到了穆华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对坐,正是方致远和柏橙。

    “怎么了?”付丽丽看了周宁静一眼。

    “没什么……”周宁静收起手机。

    周宁静回到家中,方致远正拖地。

    “大晚上的,拖什么地?”她换了拖鞋。

    “这不是给你分担家务嘛,省得你老是觉得我一无是处。”

    她笑了笑:“今天谈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和厂家代表见面了?敲定了吗,什么时候去他们厂家看货?”

    “人家临时有事,压根就没来。”

    “哦……”她拢拢头发,“你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一下午?”

    “对啊,我这不是刚好改改项目方案嘛。”

    行啊,方致远,你现在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了,张口就来啊……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和柏橙的照片拿出来,看你怎么圆这个谎!周宁静暗忖。

    “老婆,让一下。”方致远甩着拖把,走到周宁静身边,指指她的脚。

    周宁静转身回房。

    小两口一夜无话,周宁静听着方致远的鼾声,她只是睁眼看着天花板。听说每对夫妻都有想掐死对方的时候,毫无疑问,现在的她,就很想掐死睡在身侧的丈夫。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这么多年,为所谓真爱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方致远翻身,一手架到她腰间。她拿开他的手,转身,裹紧了自己的这床空调被。

    旧时光咖啡馆,柏橙和安汶对坐。

    “你要投资方致远的项目?”安汶直摇头,“柏橙,我劝你还是别惹麻烦了吧。”

    “不是我投资,是你。”柏橙笑。

    “我?我暂时可没这打算。”

    “我出钱,你出面,这总可以吧。要是亏了,反正钱是我出的嘛,要是挣了,咱俩平分,我够意思了吧?你要不相信我,来,咱俩拟个协议。”

    “不是信不信的事,柏橙,你多少考虑一下周宁静的存在好吗?她要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所以啊,你就说这十万块是你投的。我都帮你想好理由了,你这咖啡馆一直在亏钱,你呢,也打算改过自新,自食其力,不啃老了……而且吧,你很看好方致远的项目。”

    “是不是他们俩离婚了,你才会罢休?”安汶看着柏橙。
章节目录 第75章离异女见家长
    旧时光咖啡馆,和往常一样,客人寥寥。

    氤氲昏黄的灯光下,老板娘安汶和她高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柏橙坐在一起,两人不过是一壶曼特宁的距离。

    可是安汶觉得,她和柏橙之间,隔着的不止是这壶曼特宁,还有那些失去联络的岁月和光阴。她不知道柏橙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把往日的善良抹去,换上了一副自私的面孔。

    “人生短暂,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很多年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柏橙笑笑,“安汶,你别管我想干嘛,其实……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做,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想听从内心的召唤,这一次,不想再错过……致远的这个项目,我是真的想帮他。没有任何目的,也不求他任何回报。”

    安汶犹豫着:“你要帮致远不假,我担心的是周宁静对这事有想法。就说致远生日那天,你给人送一个大蛋糕……”

    “你怎么老提这事!”

    “柏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理解不了你的,很多人也理解不了我的。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

    “能不能帮我,你给句话就行,你要不愿意,我找别人。”

    “把十万块钱给方致远,就说是我投资的,这样就行了,是吧?”

    柏橙点点头,笑了:“就知道你最好。”

    安汶叹了口气。

    此时,刘易斯正从外面回来,看起来满脸焦虑。柏橙见刘易斯像是有话要跟安汶说,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离开之前,又再三交代安汶,如何跟方致远说投资的事,千万保密等等。

    果然,如柏橙所料,刘易斯确实有事要跟安汶商量。他的父母从老家过来了,要见见安汶。

    “见我?”安汶有些诧异。其实她预想过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刘易斯的父母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们听说我有女朋友了,非要来冇城看看你。”

    “不是,刘易斯,咱俩之间……我是说,我们还没到惊动双方父母的地步吧。就拿我父母这边来说吧,他们可从来没有提出让我们俩结婚什么的……”

    “你别紧张啊,你看你,怎么一提见家长就跟谁踩了你尾巴似的。”

    “什么家长!那是你的家长,又不是我的……”安汶觉得有些委屈。

    “你什么压力都不要有。我之所以答应让他们见你,就是想暂时先稳住他们。他们呐,就是急了,就是想让我早点结婚……”

    “可是我们俩……我们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啊。刘易斯,我可是跟你说过的,我不结婚!”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总不能马上就告诉他们,说你是不婚族吧?老人家嘛,都有个接受的过程。我是这么计划的……”

    “你还有计划?”

    “对啊,我是这么想的啊,你呢,先和他们见一面,不用太刻意啊,正常表现、顺其自然就行,反正先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在我看来,我是正常表现了,在他们看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反正不能给我爸妈留下什么坏印象……”

    “算了吧,你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事给推了,我不见!”

    “安汶……”刘易斯张大眼睛看着女友,试图卖萌。

    “死开!”安汶又气又好笑。

    “你想啊,他们来都来了……”

    安汶凝神,她实在不想让刘易斯为难:“就见这一回啊。”

    “太赞了!”刘易斯捧起安汶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刘易斯见安汶松口了,兴高采烈起来,他本来就是个情绪化的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这也是安汶喜欢他的主要原因。和他交往,不心累。

    “亲爱的,我是这么想的啊,既然他们知道了,你呢,就大大方方去见他们,然后吧,等时机成熟,我再找机会,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们,说我们只是恋爱,不想结婚,我们不结婚呢,是因为不愿意用婚姻来捆绑彼此,这是你我的选择,和他们没关系。”

    “你还真以为生活是你写剧本呢?到最后,父母和子女都能互相理解,大团圆结局?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要这么跟他们说,他们能答应吗?”

    “就算他们不答应,这事他们也改变不了啊。我呢,只是想让他们心里舒服点。最起码,我心平气和和他们沟通过嘛。”

    安汶笑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我的情况,你跟你父母都说过了吗?”

    “什么情况,哦,说了!差不多……都说了。”

    “什么叫差不多都说了?我是说,我离过婚,有婚史,还生过孩子,他们知道吗?”

    刘易斯不说话了。

    安汶的表情渐渐凝固:“我就知道你没说。”

    “我只是想等你跟他们见过面,再告诉他们……”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离过婚……这事挺丢人的啊?”

    “没有,亲爱的,真没有!离婚有什么啊,这年头,离婚率飙升,谁身边还没有几个朋友是离异人士?谁规定没婚史的不能跟有婚史的谈恋爱?难道离了一次婚,还不能追求爱情、不能正常生活了不成?”

    “那你干嘛不直接告诉你爸妈!”

    “我刚才说了嘛,老人家,想法和年轻人不一样。”

    “你啊你……”安汶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刘易斯追了几步,却又止住,他还不能走,咖啡馆里还坐着两三个客人呢。

    次日,刘易斯软磨硬泡,安汶总算答应去见他父母了。刘父刘母这趟过来,原本就是听了些风言风语,说儿子找了个女朋友,各方面条件倒是可以,但有硬伤,那就是这个女的她离过婚。刘易斯从小就叛逆,什么都不愿意听父母的,他们虽然操碎了心,却又无济于事。就拿工作来说吧,想让儿子回老家考公,他说什么都不愿意,一定要搞什么自由职业,要当编剧。没办法,由着他去吧。

    婚姻大事呢,他们不是没催过,儿子先是拿工作忙当借口,再后来,又说没遇到合适的。结果吧,人家在冇城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没有告诉他们!别的事都能由着他,婚姻大事却不是儿戏!如果他要娶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他们倒宁愿他一直单着!

    打了电话给儿子,软硬皆施,儿子才承认了这事,说自己确实有个女朋友。对方是否离过婚,老两口没有问,怕这么一问,儿子跳脚,往下更不好收场。正没主意呢,刘母提出,不如去冇城看看,那女人到底怎么样,见了便知。

    二老忐忑,安汶和刘易斯亦是各怀心事。一顿饭下来,大家几乎没什么交流。刘母一看这样可不行啊,要安汶陪自己逛逛街。安汶心下不愿意,也是怕言多必失。既然逛街,两个女人总不能不说话吧。她想拒绝,最终却难敌刘母的热情。老太太那架势,就差强拉着她去了。

    和刘易斯的恋爱,安汶一开始想得很简单。别说走向婚姻了,就是这场恋爱能走多远还是未知数。前夫徐子文的亡故,更让安汶觉得“哀莫大于心死”,心里空了一大块。之后和刘易斯因为各种理由,分分合合(光是分手,她就提了不下五六回)。可是刘易斯呢,却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她喜欢他,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也很感动,只是……她心里空掉的那一块,谁也不能填补。就算真的暂时拿他来填补,对他也是极大的不公平。

    安汶和刘母逛冇城新天地去了,刘易斯呢,则带着刘父,两人沿着冇江散步。夏夜的江边,随处可见纳凉的人群,嘈杂声里,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绕来绕去的,刘父自然问起安汶的事。刘易斯呢,像模像样编起了故事,告诉刘父,安汶只是差点跟人结婚,没有领证没有摆酒席,那些闲话都是旁人臆想出来的,是断章取义。

    “我怎么听说,安汶还有个孩子呢?”刘父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严肃,俨然一枚老干部。

    “孩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安汶怎么可能有孩子嘛。”

    “儿子啊……”刘父看着江上的一艘游船,“离婚不离婚的,你妈比较介意,我倒无所谓……毕竟,日子是你自己过嘛……”

    刘易斯可不敢接话,只是一笑。要换作五年前,他早就扬长而去,把罗里吧嗦的老爸一个人撂江边了。可这些年,每当看到发际线都快脱到后脑勺的老爸,他总有些不落忍。再者,要真的只是想和安汶谈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他倒不用煞费苦心了。权衡再三,他必须先把安汶和父母都给稳住了。安汶那边,继续情感攻势,希望有天她能答应和自己结婚。父母这边,先让他们接受安汶。想想还真是两全其美呢。

    刘父拍拍刘易斯的肩膀:“要是安汶离婚没孩子,我能接受,你妈那边呢,我也会去做工作……可她要是有孩子……儿子,后爹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来老爸是打算采取怀柔政策了,刘易斯抿嘴笑:“爸,你说什么呢,安汶没结过婚,没孩子,人家跟我一样,都是大龄未婚青年!”

    刘父刚想说什么,刘易斯的手机响了,是安汶打来的。

    手机那头,安汶声嘶力竭:“刘易斯,快来医院,你妈晕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76章都是成年人啊
    医院病房外,安汶和刘易斯垂手站着,四目相对。

    病房内,刘父正陪着刘母,两人小声说着什么。刘易斯探头去听,不一会儿,刘父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刘易斯搓着手,看着安汶。

    是啊,天知道怎么会闹成这样……

    刘母不比刘父,她是个不太能沉得住气的人。安汶到底有没有离过婚,这个谜呢,她自从知道儿子和安汶在交往后就迫切想要解开。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来到冇城,见到安汶真人了,去而苦于没有突破口——这女人不言不语的,看起来滴水不漏啊。饭后,她终于争取到了和安汶独处的机会,再也忍不住了,决定单刀直入。

    “小安,你和刘易斯也都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该考虑往前走一步了?”刘母拎着件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着。

    “好看。就要这件了。”安汶对导购。

    “什么就要这件了!我不要……我就是试试看……”

    “那我叫他们带您去试衣间。”

    “不用!”刘母放下衣服,气呼呼离开,冲进下一个专柜。

    安汶笑着跟过去。

    这一回,刘母看起来就没那么客气了:“小安,我问你,你和刘易斯的事,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阿姨,我再带您去别处转转。”

    “不要转移话题,小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刘易斯的爸爸,我们俩不在冇城,对你,对你和他的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我就问你一句,你有过婚史……这事是真的吗?”

    安汶愣住了,她以为刘家二老过来就是逼婚的,没想到在这憋着大招呢。离异的事,她本就没有瞒着任何人,未告诉刘家二老,完全是刘易斯自作主张。既然刘母问了,自己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是,我确实有过婚史。”

    刘母的表情看起来比安汶之前的更懵,她的嘴唇微微颤抖:“那么说,你和你前夫有个儿子,也是真的?”

    “对,这也不假。我儿子现在跟着他爷爷奶奶还有……还有他继母,不过,这都是暂时的。”

    “你是二婚头!我家刘易斯可是初婚!”

    “阿姨,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和刘易斯结婚。不对,确切地说,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再婚、二婚,不管和谁。”

    “说半天,你就是想玩弄刘易斯的感情,你这是在耽误他!我劝你一句,你啊,还是趁早离开他,放他一条生路吧!”

    安汶听了这话,也来气了:“我和刘易斯的感情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那是我和他的私事!再说了,分手的事,我也不是没跟他提过。”

    “你什么意思,哦,难不成还是我儿子赖着你?”

    安汶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想耽误他。”

    “你要真的不想耽误他,当初就不该招惹他!他也是的,他看上你什么了啊?你这种离了婚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阿姨,请你把话说清楚,离了婚的女人到底怎么了,要被您这么嫌弃!”安汶气急。

    刘母指着安汶的鼻子:“你要是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你前夫会抛弃你?”

    “不好意思,是我不要他的。对了,我还想告诉您,这世界上,相夫教子、贤良淑德,还被老公抛弃的女人多了去了!”

    “你……”刘母全身都在哆嗦,“你还强词夺理!你说不是你前夫抛弃你的,那……那你就更无耻了!连丈夫孩子都可以狠心抛弃的女人,不是蛇蝎心肠是什么?我骂你一句不是东西,都是轻的!”

    “好像您没有资格指责我,这是我的选择、我的生活。”

    “本来是没有,但刘易斯是我的儿子,我儿子可是没结过婚的大小伙子!你一个离异女,不知羞耻勾搭我儿子,我当然有资格骂你……”刘母话没说完,便扶着墙徐徐倒下了。

    安汶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叫了救护车,幸好只是高血压引起的暂时性休克,没有生命危险。

    此刻,安汶和刘易斯仍然站在病房门口。两人想进去,数次被刘父给轰了出来。从小就和父母作对的刘易斯,看到母亲病倒,一时也不敢造次,况且休克还是他引起的。

    安汶知道自己言语也有过激的地方,有心向刘母道歉,刘父却始终不让她见刘母。别说安汶了,就是刘易斯,也被挡在了病房门口。询问过医生,说刘母无大碍,静心休养即可。两人虽然心有不安,又怕打扰刘母,只得离开医院。

    等回到家已是深夜,安汶什么都没说,收拾了一些随身用品就要走,被刘易斯一把拉住。

    “你要干嘛?”刘易斯问道。

    “你妈的事……我很抱歉,虽然她说的话,有些我确实不认同,但是,有一句她说得没错,我不应该继续耽误你了。这房子是你的,我在这不过是暂住……”

    “我说过,这房子我随时可以过户给你……”

    “刘易斯,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房子的事,我也不会要你的房子!我是说……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不!”

    “每次我提分手……你都这样……你这是何苦呢?”

    刘易斯抱住安汶,试图强吻她,被她一把推到沙发上。

    喜形于色的刘易斯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安汶往门边走了几步,到底没忍心,折回来,挨着男友坐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和我不一样,不婚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你呢,你内心还是想要婚姻的,对吧?”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要婚姻做什么……”

    “你父母来冇城,你安排我和他们见面,隐瞒他们我离异的事……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想着如果有天我们俩决定结婚,能得到他们的祝福吗?刘易斯,我都明白……可是,我和很多女人不一样,对婚姻,我没有期待,一点点都没有……”

    “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不想结婚,我绝对绝对不会逼你,我会一直以男友的身份陪着你,哪怕一辈子都这样!”

    “可是,我不需要你陪,真的不需要。”

    “不可能,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刘易斯歇斯底里,“你敢说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但也仅仅是喜欢。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应该知道……”

    “安汶,徐子文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你自己!”

    “还记得我要给他守灵那晚,你跑来找我,你说,你特别希望徐子文还活着。因为,你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一个已经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你说得没错,在我的回忆里,关于徐子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美好得什么都无法替代……刘易斯,你对我很好,你很优秀……或许跟你妈说的一样,你是个未婚的大小伙子,可是我呢……我有过婚史、离过婚……我从不认为离婚是错是罪……但是现在,我突然不那么想了……”安汶含着泪,“那段婚姻给我打了烙印,我不在乎这烙印,可是它也给我上了一把枷锁,把我永远锁在了过去……”

    “我可以等你的,安汶,我等你!”

    安汶摇头:“别犯傻了,听你妈的,远远离开我。你可以去上海,对,去上海吧,不要再为我放弃什么了,我不值得!”

    安汶说完,便跑出了房门。

    深夜的冇城,因为是夏夜,仍有不少行人。安汶穿梭在人群里,茫然四顾,不顾身前,也不想来事,只是埋头往前跑。就好像,这么跑下去,她真的能抛开一切,重新开始。

    此刻,陆泽西的单身公寓,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陆泽西的衬衣,光着腿,身材姣好,凹凸有致。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意,更多的却是和安汶一样的茫然。她不知道适才和陆泽西的缠绵,是真是假,是醒是梦。他的粗暴里,夹带着她难以抗拒的温柔。虽然才从他的身侧离开,她却迫不及待想回到大床上,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撒手。

    “墨墨……”是陆泽西略带沙哑的声音。

    墨墨回头,微笑。

    陆泽西穿着一件睡饱,睡眼惺忪:“对不起……今天晚上我……”

    “干嘛要说对不起……”墨墨继续笑着,表现得十分淡然、十分老练,像一个熟稔规则的老江湖,“我们俩不过是多喝了几杯,大家都是成年人啊,哪有谁对不起谁?男女之间,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想那么多干嘛。”

    没等陆泽西说话,墨墨径直走进陆泽西房间,带上房门。不多时,她穿戴好,从房里出来,拎包离去。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闻到她身上不易察觉的香水味。她之前躺在他身下,双手扣住他的腰背,他在她的发间、胸口和腰间也闻到了这种香味,一点点柑橘的清甜和苦涩,利落爽脆,清新里有着另一种动人。

    这个晚上,陆泽西带着墨墨约见了一个投资人。谈得不错,就都多喝了几杯。结果,墨墨送陆泽西回家后,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幕。

    是,他确确实实喝多了,但不管他有什么借口,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睡了自己的女助理。而且,这个女助理,还是他最要好的异性朋友……
章节目录 第77章炸了毛的婆婆
    此后一周,陆泽西和墨墨寻找投资人的计划受阻,应该是老齐暗中捣鬼,当下之际,恐怕只有破釜沉舟了。墨墨更是大胆提出由她和陆泽西两人拿下老齐手里的股份。陆泽西对自己的财力并无信心,只觉戚戚,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说墨墨对于一夜惊情的态度,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陆泽西诧异、无措的话,如今,墨墨迎战老齐的勇气则让陆泽西叹服。墨墨简直是另一个他,不对,确切地说,她是一个升级进化版的他。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有时候,甚至觉着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周末,方致远从广州回来。在广州的那家油烟净化设备工厂,他初步和厂家达成了协议,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就是资金问题了。刚巧陆泽西和李成喝酒,李成酒醉后无意中透露方致远要问他借钱。陆泽西很纳闷,难道方致远不知道李成这边是高利贷吗?高利贷能碰吗?那么多年同学、哥们,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不过三十万,陆泽西他们几个想想办法,总能帮方致远凑到的啊!

    “不过三十万?你说得倒是轻松。你别忘了,我们俩真要拿下老齐的股份,倾家荡产不说,搞不好还得负债累累,到时候别说三十万了,三万你都拿不出来……”墨墨笑笑,“大家都是成年人,每个人对自己负责就好,你倒管得挺宽。方致远真的要去借高利贷,那也是他的事。你总说,‘为了你好’是最伪善的话,你现在暗自揣测方致远的行为,在这瞎操心,也有点自以为是了。”

    “哎,墨墨,我发现你这叨比叨的,怎么有点想管我的意思?别说啊,你这架势,还真有点像周宁静。他就是这么管方致远的!”

    “他们俩什么关系,夫妻!我们俩什么关系,我管得着你吗……”

    “对啊,我们俩什么关系……”陆泽西看着墨墨,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开着玩笑,故意带着点猥琐。

    “滚!”

    陆泽西和老巴、明杭、毛峻几个商量好,大家都凑一点,也不戳破方致远想借高利贷这事,就说是入股了。商量好了,电话给方致远,他在安汶的咖啡馆呢,说是安汶也想入股,正跟他谈着。几个人便陆陆续续到了咖啡馆。

    安汶突然说要入股,方致远难免意外,而陆泽西几个人的举动,更是令他感动。多余的话,大家虽然都没说,可方致远不傻,他在资金上遇到的困难,想必他们全都知道了。只不过人艰不拆……

    陆泽西和安汶一人拿了十万,这就二十万了,老巴、明杭和毛峻呢,三个人加起来凑了十万。海莉怀孕了,加上早就辞了工作,虽说和老巴离婚了,但她处在孕期,一干费用,还是靠老巴。这一点,老巴还算自觉。明杭呢,回冇城前就是个月光族,很少为明天考虑,如今父亲又病重,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钱。至于毛峻,他倒是不缺钱,可在那个家里,他也没见过钱啊,要买什么都是问老妈实报实销,每个月虽也从工厂拿工资,可那点工资还真不够干嘛的。毛峻和胡古月商量过,想动母亲陈华美给的那五十万,胡古月说什么都不愿意拿出来,说什么这笔钱用着不踏实,不能动。这么着,老巴、明杭和毛峻都有些捉襟见肘,又想帮帮方致远,才凑的这十万。

    如此,三十万便凑齐了。方致远自然觉得受之有愧,凡投资都有风险,这些钱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们入股,只说是借,还挨个打了欠条,象征性写上了利息,才稍显安心。他要真是一穷二白,朋友们这么帮衬,这情他自会大大方方受领。但是,他和周宁静明明是有存款的。一边是捂着钱不愿意拿出来给他创业的妻子,一边是不计风险、不求回报,差不多是把钱硬塞给他的朋友们……两厢一对比,这颗心是又寒又暖。

    众人收了方致远的欠条,陆泽西才发现刘易斯不在咖啡馆,一问才知安汶和刘易斯已经分手了。这会儿,刘易斯人已经去了上海。唏嘘一阵,气氛变得有些憋闷和伤感。人人都有烦心事,谁又比谁容易呢?

    碰巧程虹送了闹闹来,每个周末,闹闹都会跟安汶呆一两天。孩子越长越像病故的徐子文,陆泽西等人看到这孩子,又都勾起很多高中时代的事来。说着说着,倒变成了徐子文的追思会。安汶听着听着就落泪了,要不是闹闹在身边,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散去时,大家都是一脸凝重。

    方致远回到家已是晚上10点,周宁静还没有到家。她给他发过微信,说她在加班,要晚点回来。孩子呢,被王秀芬带到自己那边去了,家里显得空落落的。他洗完澡,便自顾自睡下了,半夜听到响动,应该是周宁静回来了。她轻手轻脚洗漱了才躺上床,只见丈夫闭着眼睛,也不只是真睡还是假睡。不过,她暂时对这些也不再关心,满脑子想的是今晚和付丽丽她们在sp会所时,她们说的那些话。

    周宁静其实没有加班,而是和付丽丽她们去做sp了。之所以瞒着方致远,是因为他们那几个老同学似乎对付丽丽很有些意见。她觉得丈夫过于武断,那些人的话呢,多少也有点危言耸听。付丽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能判断。不说别的,就说周冲吧,人家可是直接扔了两百万到付丽丽的公司。

    学区房也没有那么急,过个半年再购置也行。手里这点钱嘛,如果投到付丽丽那边,真的能有点收益,总比放在银行吃利息要好。周宁静左思右想,决定先拿出一部分,试试水。一想到晚上做sp时,那群姐姐妹妹说的话,这个又挣了几万,那个又进账了几十万,她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早起床,连早餐都没吃,急匆匆就出门了,直奔付丽丽的深海科技。

    毛峻的母亲陈华美也起了个大早,她本来想亲自送儿媳胡古月去上班的,跟之前很多次一样。但今天早上,胡古月似乎刻意起得比陈华美还早,等这当婆婆的起床,宝贝儿媳早就走了。

    自从怀孕,又拿了婆婆“赏赐”的五十万后,胡古月算是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头几天还是毛峻送她去上班的,他开车太猛,陈华美不放心,坚持要自己送。送就送吧,到了胡古月上班的学校后,婆婆跟她的那些同事打成了一片。几天下来,连校领导都知道她怀孕了,必须给予特殊照顾,因为这是她婆婆一再嘱咐他们的。

    为了让儿媳得到特殊照顾,陈华美没少费心,又是送购物卡又是送天南海北的土特产,一干领导、教研室的同事,全都收了她的好处。可陈华美哪里知道,这些收了好处的,明里确确实实是在照顾她儿媳了,但背地里,也没少说难听话。说什么有钱了不起啊、真以为自己嫁入豪门了、怀个孕恨不得上新闻联播之类。

    胡古月和这帮人本就格格不入,平素呢,又偏高冷,不擅社交、不屑钻营,婆婆这么一弄,她反而被孤立得更厉害了。在他们看来,这世界上仿佛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胡古月家这种有钱人,一种是他们这些拿死工资过活的穷人,而有钱人,天生就应该被穷人仇视。

    今天,胡古月没让婆婆送,也没让毛峻送,而是自己打车来的学校。没想到,等她上完课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浏览新闻的当口,陈华美还是来了。她提着一个保温杯,兴匆匆走进办公室,巴巴地和胡古月的同事们打着招呼。

    “妈,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嘛,来,我啊,刚给你炖的汤,趁热喝一碗。”陈华美打开保温罐,鸡汤的香味瞬间四溢。

    “妈,我现在不想喝……还有啊,再过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就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能有营养吗?你怎么能吃那些!”

    婆婆这话一出,胡古月就看到两三个同事直翻白眼。

    “好,好,我喝。”胡古月实在不愿婆婆在此久留,只得答应。

    陈华美突然跟炸了毛似的,打量着儿媳:“月月,你的防辐射服呢?”

    “在呢,在……在抽屉里吧。”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对着电脑,一定要穿着防辐射服!你说你这也算是当妈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

    “我穿上还不行吗?你赶紧走吧?”胡古月有些不耐烦了。

    陈华美一屁股坐下,看着儿媳的同事们:“你们看看,我这可是关心她,她这是什么态度嘛。”

    “胡老师,你可是最有福气的了。你婆婆最近又是接送,又是给你送吃的,我们这些外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一个同事接嘴道,不无揶揄。

    胡古月笑了笑,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你给我站住!”陈华美追了出去。

    等这婆媳俩一走,办公室里爆出一阵笑声,收都收不住。
章节目录 第78章女人的下午茶
    “月月,妈也是为你好,你去道个歉又怎么了?”毛峻劝着胡古月。

    胡古月连假都没请就跑回家了,她前脚刚进门,陈华美后脚就跟了进来。两个女人一看毛峻翘脚在沙发上玩手机,跟个没事人似的,倒是极有默契地朝他撒起气来。在老妈和老婆你来我往的争执中,毛峻基本了解了情况,他觉得这回确实是老婆矫情了,就说了胡古月几句。胡古月不愿意了,躲在房间里直掉泪。这不,毛峻正劝着呢。

    “我向她道歉?凭什么啊?”

    “月月,你摸摸自己良心啊,我们从上海回来后,妈是怎么对你的。又是给你钱,又是给你买各种吃的穿的用的,还接送你上下班……”

    “那笔钱我一分都没动,我这就还给她!”

    “又说气话了不是?”

    “毛峻,妈做这一切,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对啊,这也没错啊。”

    “那我要是没有怀孕呢?再说一句不好听的,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要是没了呢……”

    “胡古月你够了啊,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你凶我?”胡古月哭得更厉害了。

    最近厂里没什么事,老婆又有老妈照顾,毛峻正肝阴阳师呢。肝得起劲的时候,两个女人掐起来了,他也挺恼火的。每次她们吵架都这样,“毛峻你怎么老是替你妈说话,你怎么不为我想想”、“毛峻你怎么老是替你老婆说话,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可她们俩谁又为他想过呢?他要的不多啊,只是想清清静静过日子。

    “月月……”看到老婆抹眼泪,毛峻很是心疼,压低了声音,柔声道,“妈不容易,爸走得早,家里厂里,里里外外全靠她撑着……她想抱孙子,想完成爸爸的遗愿,这都是人之常情……是,我承认,咱俩刚查出问题的时候……她知道问题出在你身上,没少给你气受,还把咱俩赶出了家门……”

    “亏你还记得!”

    “可是,她当着你父母、当着我那些老同学,她给你道过歉了,是吧?”

    胡古月不说话了。

    毛峻继续说道:“亲爱的,医生说了,孕期要注意情绪……现在你在咱家,那是享受最高等级的待遇,你看啊,妈为你,为孩子做的,那可是全方位360度,不,是720度无死角的保护措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没别的,就一点,以后她不许去学校了,我也不要她接送。”

    “就这事?”

    “对啊,就这事。”

    “不是,就为这么点事,你干嘛自己不跟她沟通?”

    “我说了啊,明里暗里说好几次了,她不听啊。”

    “那你到底想不想解决这事嘛。”

    “想啊。”

    “要真想解决,你得听我的。”

    胡古月乐了:“你?除了和稀泥,你还能干嘛?”

    “首先呢,你跟妈道个歉,然后我再出面,说我以后一定严格遵守交通规则、谨慎驾驶,负责接送你上下班,她呢,还是安心在家给你做饭,怎么样?”

    “让我想想。”话是这么说,看得出来,胡古月还是有些动摇的。

    两人正说着话,陈华美推门进来了。

    毛峻吓了一跳:“妈……”

    陈华美拢拢头发,像是刚哭完,看着胡古月:“月月,我刚跟你们学校领导说好了……”

    胡古月霍地站起:“你说什么了?什么就说好了?”

    “明后天你回学校办下手续。”

    “不是,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跟你们校长说了,你要在家安心养胎,等生完孩子,你再回学校。”

    “妈,你真的太过分了!”胡古月怒了,“那是我的工作!就算真的要请假,也得是我自己出面!再说了,我现在的情况挺好的,也用不着请假!”

    “每天上下班太辛苦,还有,你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太差,一点营养都没有,不适合孕妇吃。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愿意!”

    “只是请假,又没让你辞职。还有啊,以咱们家的条件,你以后完全可以辞职在家,专心带孩子。”

    “不可能!”

    “月月,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嘛。”毛峻拍拍胡古月的肩膀。

    胡古月看起来更愤怒了:“妈,你管着毛峻也就算了,现在,你连我都要管了!那是不是以后等我的孩子出生了,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全都得被你掌控!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

    “毛峻爸爸过世得早,现在这个家,可不就是我做主吗?”

    “你又来了,不管说什么,你都把去世的公公搬出来说事!他人早就没了,你总提他,有意思吗?”

    陈华美听了这句话,张大嘴巴,愣住了,然后哇地哭出声来。

    “你过分了啊!”毛峻拉着胡古月。

    “对,我过分!反正错都在我!”胡古月说着,拎了包就冲去房门。

    毛峻看着老婆的背影,又看看哇哇大哭的老妈,叹了口气。

    “妈,你别哭了……”毛峻给老妈递了纸巾。

    陈华美眼泪鼻涕一大把:“当初我就说了,说这种女人不适合你……娶妻求贤……别的都不重要……可是你看这个胡古月,哪有一点半点的贤惠……我倒是想把这个家交给她呢,就她这性格,我能放心吗?”

    “你也少说两句吧,我头都大了。”毛峻一屁股坐下,捂着脸。

    “你还不快去追她!”

    “人是你气走的,要追你自己去追!”

    “老毛啊,你看看,儿媳妇不贤惠不孝顺也就算了,现在连儿子都不听我的……”陈华美一边说,一边坐到地上,拍着大腿。

    “我去,我现在就去!”

    胡古月本来想回娘家,冷静下来后,觉得这样红着眼回去,反而让父母担心,便让出租车停在冇城新天地,打算进去随便逛逛。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穿着制服的周宁静。两个女人交情不深,是因为方致远和毛峻的关系,才有的往来。有几次胡古月和毛峻吵架,周宁静俩口子也当过他们的“消防员”,对这些,胡古月还是挺感激的。

    “古月!”倒是周宁静先打的招呼。她看起来气色不错,挂着一抹微笑,上前就拉过胡古月的手。

    只是大夏天的,胡古月的手却是冰凉,周宁静诧异:“手怎么那么凉?”

    “没事……可能是你们这冷气开得太大了。”

    “一个人?”

    “我路过,想进来买点东西。”

    “毛峻也是的,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应该寸步不离陪着你才对。”

    一听到“寸步不离”,胡古月皱起了眉头:“别提了。我婆婆倒是寸步不离跟着我呢,都烦死了。”

    周宁静抬手看表,又看看胡古月有些红肿的眼:“你是不是从家里跑出来了,连中饭都没吃呢?”

    “你……你怎么知道?”胡古月尴尬。

    周宁静挽着胡古月:“这样,我们去楼上找个咖啡馆坐坐,你先吃点东西。反正中午我休息,我把海莉叫出来,我们几个说说话,给你解闷。”

    “不用了吧……怪麻烦你们的。”

    “海莉在家养胎,天天无聊得不行,前几天还约我呢。”

    果然,周宁静和胡古月在咖啡馆坐下没半小时,海莉就来了。很快,她们的谈话就变成了一场关于男人的批判大会。平时不太爱说话的胡古月,也忍不住抱怨起毛峻来。几个人说着,不知谁把话题带到了方致远创业的事。周宁静一追问,才知道陆泽西、毛峻、老巴和明杭都借钱给方致远了,听说连安汶都借了十万给他。

    “哦……”周宁静一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说着,“还真是要谢谢这帮老同学。要不是为了买学区房,家里的钱,凑一凑的话,给致远做这个项目本来是够的……不过,连安汶都借钱给致远了……还真是挺意外的哈。”

    “方致远没跟你说?”海莉问道。

    “没有,我这几天忙,也没细问他。他可能是怕我担心吧,总说他自己能解决。”

    “毛峻要能有你们家方致远一半的觉悟,我和他妈也不至于弄成这样。成年人本来就应该这样,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哪怕是夫妻,也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家毛峻,连他妈的魔掌都脱离不了,要他明白这些道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胡古月不免感慨。

    海莉摇摇头:“要我说,正因为是夫妻,凡事才应该有商有量呢,借钱不是小事,况且一借就是三十万呢,方致远怎么也应该跟宁静说一声吧?按照婚姻法,方致远借的这些钱,宁静也得替他承担呢。哦,一声不吭就让宁静当了债务人……”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周宁静试图转移话题。

    海莉本来还想说下去的,胡古月看了她一眼,她才明白过来。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周宁静离开,只剩海莉和胡古月。

    “哎,我还听说,安汶借给方致远的钱是柏橙的……”海莉说道,“我刚才想提醒宁静来着,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钱是谁的?”

    “柏橙!”

    “哦,我知道……她不是方致远的初恋女友吗?”胡古月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海莉,我们俩是不是太八卦了……”
章节目录 第79章一场信任危机
    海莉笑道:“你看我平时是爱八卦的人吗?”

    胡古月也笑,心下暗想:你海莉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很了解,除了你和老巴没离婚之前三天两头打闹,别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老巴啊,没离婚之前三天两头打闹……”海莉继续道。

    胡古月吓一跳,这个海莉会读心术不成?

    “宁静没少为我操心……”海莉说着,“这回呢,我也想为她操操心。”

    原来说的是这个,胡古月松了口气,才道:“就算这钱是那个叫柏橙的,也没什么吧?”

    “我问你,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这钱不是柏橙自己出面借给方致远?”

    “怕宁静介意?”

    “对啊,那我问你,宁静为什么要介意?”

    胡古月不说话了,她实在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海莉自顾自说着,像是在破案:“如果方致远和柏橙之间什么都没有,宁静为什么要介意?”

    “你是说……柏橙和方致远……不可能吧,毛峻这帮朋友里,谁都可能出轨,但方致远,不可能……”胡古月摇头,“你不要想太多,你看宁静,她不是好好的吗?也许那十万真的是安汶借给方致远的呢?你别是听错了吧?”

    “安汶不小心透给老巴他们几个,老巴告诉我的,这能有错吗?还有啊,你看宁静刚才那反应,连方致远问他们借钱这事,她都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就算是他们出了问题……我们都是外人,能帮什么忙嘛。”胡古月笑笑。

    “是啊,我们能帮什么忙呢……我自己这都一头的虱子,抓得头发都秃了……”

    听到海莉说这种话,胡古月只好顺着往下问:“对了,你和老巴……怎么样了?”

    “一切为了孩子……其它的,都只能先放一边了。不过,自从我怀孕,我们俩假复婚后,他比以前倒是好些了,最起码,每天都能按时上下班,也知道嘘寒问暖了……”

    正说着,只见毛峻急匆匆走来。不用说,胡古月在这,肯定是周宁静告诉他的。

    海莉笑对胡古月:“好啦,你老公来了,别板着脸了,有什么话,回去好好说。”

    胡古月抬眼看毛峻,毛峻看到妻子微红的眼眶,拉过她的手:“回家吧。”

    “你陪我去趟学校。”胡古月对毛峻道。

    “现在?”

    胡古月点点头:“不知道妈都跟校长说什么了,我要是不解释清楚,校长还真的以为我要请假安胎了。最近学校怀二胎的特别多,产假都不太好安排,教务那边本来就头大了,我要是再请假,不是给学校添堵吗?如果我身体不适,确实要请假,那没话说,学校也能理解。可是你看我,我不是好好的么?毛峻,我说过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毛峻点点头,掏钱买单,还要先把海莉给送回去,海莉只说还要逛逛,便婉拒了。

    看着胡古月小两口离去的背影,海莉满眼的羡慕。毛峻尽管有些妈宝,没主见,但他流露出来的对胡古月的感情是真诚的。再回想自己和老巴,除了婚前短暂的甜蜜,婚后就只剩下一片狼藉。她嘴上虽说不可能和老巴复婚,但内心深处,仍有想复合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总是稍纵即逝,被另外一种极不安全感替代。况且,离婚之后,老巴居然和一个90后女孩搞起了暧昧……离婚才多久,就忙着张罗新恋情了……什么巴有根最老实最可靠……这种话,估计也只有海莉的父母会信……男人,可能真的都差不多吧。

    眼下,海莉倒是有些为周宁静担忧了。周宁静和方致远,这对素来以恩爱著称的夫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竟会隔阂到如此地步——方致远创业,周宁静为什么不愿意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方致远问朋友借了钱,海莉提及,周宁静居然固若罔闻?

    正想着呢,老巴来了电话,让海莉在新天地等他,下班了他会过来接。自从他搬过来,海莉孕中不便开车,就主动提出把车子暂借给他,当然,车辆的一应支出都由他来承担。老巴之所以知道自己在这,想必也是周宁静联系的老巴,她这份良苦用心,让海莉既感动又为难。为难的是,柏橙借安汶之手借钱给方致远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周宁静。

    此刻,周宁静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mke推门而入,两人相视微笑。这段时间,周宁静的培训项目开展得不错,让一心提拔她的mke也颇感得意,觉得自己确确实实没有看错人。而周宁静呢,对mke为自己安排的一切,也有了感激之情。

    “晚上有安排吗?”mke倚在门边,笑问。

    “怎么?要加班啊?”

    “不算加班,不过也和工作有那么点关系。商会那边给我发了邀请函,有个晚宴。我没女伴,就只好带你这个女助理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赏脸?”

    “晚宴?”周宁静站起,指指自己的装束,“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mkey一笑,从背后拿出纸袋,轻轻放到办公桌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下班后在停车场等我,不见不散。”

    周宁静还想说什么,mke已经带上门走了。她打开纸袋,是一件藕色的短款小礼服。到了更衣室,忐忑换上,竟如为她量身定做般。一字肩,高腰,裙长在膝盖上方,款式有些保守,却优雅大方,还带着点婉约。除了商场年会,她几乎很少穿礼服,况且是这么高大上的牌子!

    更衣室内,周宁静正对镜自顾,一个女同事走进来,眼里有惊诧,更带着歆羡:“周助理,这条裙子太适合你了!”

    女同事说着,伸手就去够小礼服上的吊牌:“不便宜啊,老公送的吧?”

    周宁静一愣:“对啊,老公送的。”

    “要不总说你驭夫有术呢。”

    手机响起,是方致远来电。

    “哟,我老公来电话了……”周宁静笑笑。

    女同事知趣离开。

    在电话里,方致远告诉妻子,晚上他有个应酬,不回家吃饭了。

    “哦,我晚上也要加班呢。”她本想提一下晚宴的事,又担心他误会,反倒不好了。

    晚宴在冇城最高端的酒店,一进场,端庄大方的周宁静和打扮得体的mke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周宁静四下张望,身边这个男上司,和那些大腹便便的所谓冇城本土成功人士相比,确实有种不一样的气质。mke正和人寒暄,周宁静只是站在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一扭脸,捕捉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人,是当年堂哥周宁海想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如果……如果她和其中的某位真的成了,她现在过着的怕又是另外一种生活了……不用为生活奔忙,不忧虑学区房……

    正想着呢,眼光一流转,她彻底傻眼了。不远处,穿着黑色露背长礼服的柏橙端着酒杯,巧笑颜兮,而她的身边的男伴,正是方致远。

    周宁静怔怔的,一旁的mke发现端倪,朝她的视线望去:“那不是方致远吗?”

    方致远经常来接送妻子上下班,mke撞见过几回,只是没有上前打招呼。

    “对……是他……”周宁静苦笑,刚想低头……

    没想到,方致远也看到她了。

    夫妻俩隔着衣冠楚楚的男人女人们,隔着精致的酒食和华丽的装饰,就这么站立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噩梦……

    其实,方致远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柏橙,更别说遇到周宁静了。他的邀请函是陆泽西给的,说是商会的晚宴,他可以趁机多认识些人,晚宴上,应该有不少餐饮行业的,那些家伙,可全都是他的潜在客户。他是一个人来的,刚到不久,就看到了同样独自一人的柏橙,两人很自然地就成为了男女伴,柏橙还给他介绍了不少餐饮业的她的同仁。只是,这些话,此时此刻他没法跟妻子解释,即便解释,她也断然不会相信……比起这个,他更纠结的是,为什么妻子明明说自己在加班,却跟着她的男上司来赴宴了……还穿成这样……

    “柏老板!”mke打破了尴尬,妄自跟柏橙打着招呼。冇城新天地,一多半的商户,他都熟识,这位极富魅力的女老板,他自然印象深刻。

    “mke!”柏橙一笑,袅袅而来。

    方致远见状,便跟了过去。

    “宁静,你也在这啊?巧了,我刚才一进门,就碰到致远了,还问起你了,他说你在加班……”柏橙看着周宁静。

    mke看了方致远一眼,笑道:“本来是要加班的,临时接到的邀请函,就急急忙忙过来了。商会的活动,也是工作嘛。”

    方致远暗想,是啊,急急忙忙……谁急急忙忙赶来会穿成那样……

    他心里有几万只草泥马疾驰而过,却压制着情绪,缓缓说道:“宁静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半天了……”

    “啊……”周宁静抬眼,看着丈夫。

    “你不是给我发微信了吗,说你会来这……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新麦连锁餐饮的王总,王总对我的设备很感兴趣……”方致远说着,挽起了妻子的手。

    柏橙和mke笑看着这对夫妻的背影。

    “喝一杯?”mke转对柏橙,和她轻轻碰杯。

    “好啊,不醉不归……”柏橙的笑容里带着点苦涩。
章节目录 第80章夫妻各遇诱惑
    方致远拉着周宁静的手,穿过各式各样衣冠楚楚的男女。

    周宁静觉得丈夫把自己的手拽得生疼,却强忍着没有吱声。宴厅明亮炫目的灯光让她头晕,一片辉煌里,她的视线只是模糊。不知走了多久,丈夫站定,她定睛看,两人此时已身处宴厅外的大露台。

    方致远反手把露台的门关上,看着妻子。他们俩对视,似乎都在整理思绪,又似乎在等对方先开口。

    “多久了?”方致远到底沉不住气了,“你和mke……多久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宁静的语气和缓却坚定。

    “北京那次,对吗?我想起来了,有天晚上,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你想我,想家……是因为你背叛了我,有负罪感,才给我打的那通电话,对吗?”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我和柏橙之间,什么都没有!”

    “是吗?”周宁静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手机,滑开相册,递到方致远面前,“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是他和柏橙上次在咖啡馆偶遇,两人对坐,亲密交谈的合影。

    “你跟踪我!”他怒了。

    “是穆华发给我的!”

    “是巧合!我在咖啡馆等厂家代表,遇到他们俩!穆华对柏橙纠缠不清,我看不下去,才帮柏橙解围!”

    “巧合,你和柏橙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刚才柏橙说,你们俩今天在这撞见,也是巧合!”

    “我问心无愧!反而是你,你明明说自己在加班,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mke来赴宴!”

    周宁静冷笑:“方致远,你这是要和我撕破脸?有件事我本来没想说的,但是……我现在不想再忍了!上回,在周冲的农家乐,周冲亲眼看到你和柏橙拉拉扯扯,你居然还敢说你跟那个贱人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致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妻子,“贱人”这种字眼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我确实是和柏橙拥抱了,但也只是拥抱!”

    “只是拥抱……只是拥抱……”周宁静往后退着,“拥抱还不够吗,你还想跟她做什么?上床吗?”

    “周宁静!你真的太过分了!你自己和mke不清不楚的,现在,你反而说起我来了!到底是谁恶人先告状!之前你是怎么评价mke的,说他虚伪、说他假清高,北京回来之后,就全变了!我不知道在北京,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他妈也不想知道!周宁静,我真的受够了!”

    “你受够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忘记不了那个贱人!你生日那天,喝多了说醉话,说的都是她,你说没想到她还能记得你的生日……”

    “是啊,你不提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生日,偏偏今年就忘了……”

    “方致远!你……”周宁静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哽咽。

    她拉开门,穿过宴厅,一路快走。几次回头,也没见方致远追来的身影,她苦笑着。

    宴厅内,柏橙和mke仍在对饮。

    柏橙突然努努下巴,对mke:“你的女伴像是要走了,还不快去追?”

    mke一笑,把酒杯顺手往柏橙手里一放,转身就跑向周宁静。

    柏橙把自己和mke的酒杯递给服务生,问他拿了一瓶龙舌兰,重新取了两只干净的杯子,不紧不慢地朝露台走去。

    露台的门开了,方致远扭头,看到了柏橙。

    “吵架了?”柏橙笑盈盈的,坐到放置在一边的沙发上,轻轻把酒瓶和酒杯摆在茶几上。

    方致远颓着脸坐下,没等柏橙说什么,就自顾自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柏橙,剩下那杯一饮而尽。

    “别担心,我看宁静刚才跑出去,mke也走了,他应该会把宁静安全送到家的。我和mke接触虽然不多,不过,他这个人嘛,还是很绅士的。”

    听了这话,方致远心里更窝火,却只是摆手:“随便她吧。”

    “你们俩吵架,是因为我?也是,她这一进门,就看到咱俩在一起,想来不管我们怎么解释,她都不会信的了……”

    “不……不是的……”方致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和她之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来,我陪你喝酒……”柏橙笑,“说真的,致远,今天要不是你在这,我早就走了!这种宴会,最是无聊。”

    柏橙俯身拿酒瓶,背部紧实的曲线流畅婀娜,加之身穿大露背的礼服,背后白皙的皮肤一览无遗。她站起来,走到方致远面前,微微弯曲身体,往他的杯子里倒酒。龙舌兰的香气和她的香水味夹杂在一起,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一抬头,看到了她胸前的汹涌,背后的大露背还不够,胸前的领口开得也不小,那两只水蜜桃,满溢着诱人的气息。

    “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咱们俩,好好喝几杯。”她笑道。

    “唔……”他觉得自己喉咙一紧,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mke并没有送周宁静回家,尽管他提过出,但她看起来好像还不想回家。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默默陪着她,在大街上游走。

    “对不起,mke……”

    “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

    “这个晚宴,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要不是担心我,你也不会跑出来。”

    “当然重要!不过……我们俩对‘重要’的理解不一样。我理解的重要是因为……”mke忽然不往下说了。

    “是因为什么?”

    “算了,不说也罢,说了,倒又显得我像个登徒浪子了。”

    “说吧,随便跟我说点什么,我现在心里堵得慌,就想和谁说说话。”

    mke站定,看着周宁静,眼睛里透着股子从没有过的清亮:“宁静,我之所以会接受商会的邀请,就是想和你一起做点什么,比如,以你男伴的身份,站在你身边,共同出席一个晚宴……就是想在工作之外,有机会和你独处……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礼服,甚至有些处心积虑,挑选了适合你的款式、颜色……我不止一次想着,你穿着这件礼服,站在我身边……”

    周宁静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mke,我……”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现在对你的感觉……说真的啊,挺复杂的,倒有些超出我自己的预期了。真的,北京那次,我的无耻行径,是因为还不了解你……我还以为……”mke尴尬一笑,“你是那种女人……怎么说呢,就是那种……”

    “那种随便的女人?”

    “抱歉……”

    周宁静笑笑。

    mke继续说道:“可是,我慢慢了解到,你不是的……正因为你不是,我反而对你……也许我说这些话真的越界的……但已经说到这了,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倒显得我虚伪了。宁静,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周宁静诧异:“不,mke,那肯定是你的错觉……”

    “是不是错觉,我自己明白。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跟上回在北京一样,只是想睡你……原谅我的粗俗……只是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今天晚上,我有的是机会……你和方致远闹了别扭,我可以趁虚而入、可以借机安慰你,可以陪你喝酒、可以带你去酒店……一个男人真的想和一个女人怎么样,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你太真实了……”周宁静摇头。

    “但很奇怪,和你这样走在街上,我居然安静得像是进入了贤者模式……你知道这个词吧,贤者模式,就是说我身体的某个部分此刻波澜不惊……可能是因为我在为你担心……担心你的情绪、担心你的婚姻状况……要是这都不算喜欢……我这种心态,你有其它更合理的解释吗?”

    “mke,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我心里我身边都只有方致远……”

    “别,你千万别因为听了我说的这些话,你就有压力……我只是表达我的感受和想法。现在,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

    “你说。”

    “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方致远本来就已经对你产生了误会,要是你回家晚了,只会加剧你们之间的矛盾。”

    周宁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mke笑了,帮周宁静拢紧了她身上的他的西装外套,轻抚了一下她的背,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的肢体接触。

    柏橙在举行晚宴的酒店要了一间客房,烂醉如泥的方致远是她让两个服务生扶上床的。他的脸涨得通红,已有些不醒人事。她抱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她的胸口,一点点在给他喂醒酒汤。她有些后悔了,应该让他少喝点的。现在他的状态,就是她想和他怎么样,他恐怕也是不能够了。

    喂完醒酒汤,她揽过他的手臂,好让他紧紧环住她的腰:“致远,你知道吗,其实人性都是渴望诱惑的……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圣人……你、我,还有周宁静,我们都一样……”

    她抚摸着他的胸口,也许,她应该先去洗个澡,静静等他酒醒。

    这一次,他应该跑不掉了吧?
章节目录 第81章矛盾再次升级
    周宁静回到家中,只见家中无人,王秀芬和周子都不在。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老妈带着外孙女,能去哪儿呢?就算是出去散步,也早该回来了吧。她拿出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赶紧充上,给王秀芬打电话。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只听到王秀芬的哽咽:“医院,我们在医院!”

    “医院?周子不舒服吗?妈,你说话啊!”

    “是你爸!你爸!我给你和致远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们都去哪儿了!你爸出事了!”

    轰地一声,周宁静觉着头顶上有什么正炸开。她像个疯子,抓起包,冲去房门。

    周长和心肌梗塞突发,是被邻居送到医院的。王秀芬接到电话后,怎么都联系不到女儿女婿,没办法,通知了周宁静的堂哥周宁海,还是周宁海把她送到医院的。为了不吓着周子,周宁海还把外甥女托付给了他的一个女同事。

    周宁静到医院的时候,被周宁海好一通呵斥。而周长和,此时正在急救病房,岌岌可危。

    “致远呢?方致远他人呢!”周宁海怒道。

    酒店顶楼的套房。方致远正迷迷瞪瞪醒来。他觉得有些冷,揽紧了怀里的妻子……不对,身边这个女人,似乎不是妻子周宁静,而这里,也不是他家。他一个激灵,摸索着床头灯。昏黄色的灯光下,他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是柏橙!

    自己怎么会和柏橙在一起,是在做梦吗?

    意识如此清晰,不可能是梦!他甚至能够听到她轻微的鼾声。

    方致远仓促下床,发现自己穿着酒店的睡袍,而睡袍内未着寸褛。他拼命回忆着,回忆着有可能发现的一切。晚宴、遇到周宁静和mke、夫妻争执、周宁静跑出酒店、柏橙陪他喝酒……再往后,只是一片空白,大段大段的空白。

    柏橙一个翻身,摸了摸身侧,懒洋洋睁开眼睛,她一手撑着头,瀑布般的长发拢到耳边,看着紧张兮兮的方致远:“致远,你醒了?”

    “柏橙,我们怎么会在这,我和你……”

    柏橙掀开被子,翻身下来,徐徐朝方致远走来。他这才发现,柏橙跟自己一样,穿着酒店的睡袍。睡袍半敞,方致远不自觉挪开视线,重重往椅子上一坐:“柏橙,我这是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柏橙并不急着整理睡袍,走到方致远身边,挨着他坐下。

    “柏橙……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方致远闪躲着。

    柏橙双手捧着方致远的下巴:“致远,你不喜欢吗?”

    “我结婚了,柏橙……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和你……”方致远仍在空白的记忆里找寻着蛛丝马迹,他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和柏橙发生了什么,可是从柏橙的表情、从他们俩的穿着来看,他和她又确确实实发生了什么……

    “我不在乎!致远,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结婚了,你跟谁结婚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刻,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知道吗,十几年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离开你之后,我就在等这一天……想着有天我们会再见面,我要把自己交给你……完完全全地交给你……”柏橙说着,覆上方致远的唇。

    方致远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他的理智要他推开她,可他内心深处却又想紧紧抱住她。

    “致远……我想你……”柏橙咬住方致远的耳朵。

    “不行,柏橙……我们不能这样……”

    “致远,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柏橙娇嗔一笑,她身上的睡袍慢慢滑落……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她,不无震撼。让他想起了温庭筠的“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更让他想起了他们年少时的一切。他甚至急切地想要拥有她,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的身心激动不已。

    他横抱起她,她的目光灼灼,注视着他,她那双眸子几乎要将他吞噬。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柏橙的手机在响。

    “不管它…………”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还是接吧……”

    手机铃声继续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柏橙恼了,她在床头摸索着自己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安汶。

    “安汶……大半夜的,她找我干嘛?”

    “要不先接电话吧,那么晚还找你,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柏橙不情不愿接起电话。

    手机那头,是安汶低沉的声音:“柏橙,你是和方致远在一起吗?”

    “没有啊。我在家呢,怎么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方致远在一起!”安汶声嘶力竭,吓了柏橙一跳。

    “到底怎么了!”柏橙无奈。

    “到底怎么了……柏橙,你告诉方致远,让他快点来医院,他老丈人病危,就快不行了!你听到没有……”

    安汶的声音很大,在一边的方致远听到了。

    他抢过手机:“安汶,他现在在哪?快告诉我!”

    “你们俩果然在一起……方致远,你……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安汶在手机那头,已经气到不行。

    “快告诉我,我爸他在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你快点!现在赶过来,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医院下达病危通知单的瞬间,周宁静觉得天都快塌了。她和周宁海一直在给方致远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实在没有办法了,周宁静给陆泽西他们打了电话,甚至在他们的同学微信群里询问方致远的行踪。安汶就是看了微信群里的信息,才匆匆赶来医院的。她到的时候,陆泽西他们几个已经在这了,他们也在到处找方致远。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汶的直觉告诉她,方致远可能是跟柏橙在一起……

    安汶给柏橙打完电话,一扭头,看到了周宁静。

    周宁静脸色苍白,一手扶着墙:“他真的和柏橙在一起?”

    “宁静……你听我说……”

    “安汶,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了……”

    等方致远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陆泽西、老巴、毛峻、明杭、安汶都在,连付丽丽和周冲都来了。周宁海站在周宁静身侧,兄妹俩红着眼,看着方致远,以及方致远身后的柏橙。

    周宁静的眼睛里蓄着泪水,把目光转向柏橙。柏橙往后退着,她显得有些理亏还有些心虚。她这副样子,让周宁静更觉愤怒。父亲病危,到处找不到女婿,直到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这个他器重又疼爱的女婿,已经背叛了他的女儿。

    周宁海冲上去,一拳砸到方致远头上:“你还知道来医院?你现在过来……还有什么用!”

    “宁静……”方致远捂着自己被打伤的鼻子,鼻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冒。

    “你滚!”周宁静怒视着丈夫,“你给我滚!”

    “对不起,宁静,我只是,我喝多了,我……”

    “我不关心这些,方致远,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在哪,你和谁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

    方致远冲上前,一把抱住周宁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宁静,我真的错了!”

    周宁静拼命捶打着方致远的胸口,他也不躲。

    “爸没了……我爸没了……”周宁静痛哭。

    方致远紧紧抱着妻子,他看到敞开门的急救病房里,白色病床上躺着的老丈人,还有伏在老丈人身上痛哭的丈母娘王秀芬。

    周宁静身体一沉,晕倒在方致远怀里。

    凌晨,方致远家楼下。陆泽西、老巴、明杭和毛峻陪着方致远,五个男人就这么站着。

    周宁海从楼里出来,看了方致远一眼。

    陆泽西推了方致远一把。

    “宁海哥,宁静怎么样了?”

    “她不想见你……”周宁海说道,“她让我告诉你,她父亲的葬礼,一应事宜交由我来安排,她不希望你参与这事。”

    “宁海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致远的为人我们都知道。”陆泽西上前道。

    周宁海摇摇头:“致远,叔叔走之前,一直在问你,他想见你……可是你呢?你和宁静结婚这么多年,我叔叔我婶婶是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吗?都说女婿半子,可是我叔叔,他是把你当自己亲生儿子来对待的!还有宁静,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方致远!”

    “哥,爸爸的葬礼我是一定要管的!”

    “行了,就听宁静的吧!别再给她添堵了……”

    方致远作势要上楼,被周宁海一把拉住:“跟你说了,别上去!别再刺激宁静了!”

    “我担心宁静……我真的担心她……”

    “你担心她?”周宁海冷笑。

    “她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宁静说了,等叔叔的丧事办完,她就和你协议离婚。具体事宜,她已经全权委托给我了,我到时候会跟你谈的。”

    “什么?”

    “协议离婚……”周宁海的声音冷冷的,“趁她还年轻,还能重新开始……”
章节目录 第82章沉默的周宁静
    这一番,方致远算是彻底伤了周宁静的心。

    陆泽西等人好说歹说,才说动方致远,让他冷静下来,暂时先按周宁静的意思办。方致远被赶出家门,周宁静的态度如此决绝,也让众人有些意外。可让他们更意外的是,这事的导火索是方致远和柏橙一起点燃的。

    眼见哥们无家可归,陆泽西把方致远接到了他的公寓。又担心方致远乱想,几个人便都陪着,寸步不离。

    “怎么会变成这样……”方致远抱着头,语气里满是懊悔。

    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泽西他们也想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朋友圈里的模仿夫妻,这么多年,一路相互扶持,如果连他们俩都散了,旁边这些人谁还敢相信爱情、相信婚姻。然而,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或许,在方致远和周宁静的婚姻生活里,有很多别人无法了解和感知的微妙。这些微妙堆叠在一起,萌了芽,不知最终会结出什么果来……

    “你和柏橙,你们什么时候……”老巴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巴,你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周宁静现在不但不让致远进家门,还要和他离婚!还有啊,致远老丈人的葬礼,那么多事情要安排,如果这个时候致远真的什么都不管……说得过去吗?”陆泽西讪讪。

    毛峻接嘴道:“实在不行,我们几个陪你回家一趟,我想,宁静看到我们陪着,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建议还是不要打扰宁静了。她父亲刚病故,肯定很悲痛。致远,她现在说的,没准只是气话,不让你参加葬礼也好,要和你离婚也好,都是气话……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说没了就没了,是吧?”明杭道。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让致远好好休息,他这也够乱的了。致远,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方致远红着眼,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就跟被谁敲了一闷棍似的。

    “一边是周宁静,一边是柏橙,这两个女人,你总得给个态度吧。”

    方致远摇头:“我不离婚!我从没想过要和宁静离婚……我和柏橙,完全是个意外……我不知道怎么说……是,我心里确实有柏橙,而且,有那么两三次,她想和我……可我都拒绝了……昨天晚上,在晚宴上,我遇见她,也是个巧合。后来,我看到宁静和mke在一起……我就怒了……”

    “mke又是谁?”陆泽西不解。

    “宁静的上司……我怀疑他们俩有问题。宁静骗我说她在加班,结果是个这个mke来参加晚宴……还有一次,我撞见他们一起吃饭,就他们俩!结果这事,宁静还是骗了我……”

    方致远和周宁静之间,竟还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底孰是孰非,谁先对不起谁,谁又先背叛了谁,谁知道呢……陆泽西叹了口气,心内涌出这些个感慨来。

    “好了,致远……这些,暂时都先放到一边吧。你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了……你不想和周宁静离婚,我们这些朋友,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一拍两散……”陆泽西道。

    “不能离婚!离了婚,别的都不说,孩子怎么办!”方致远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我真该死,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为什么管不住自己……”

    “柏橙这三番五次对你示好,换了一般男人,谁也受不了,你已经算好的了……按你刚才说的,是因为喝了酒才……总之,我觉得你和宁静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老巴拍拍方致远的肩膀。

    方致远在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

    “宁静!”他赶紧拿过手机,低头一看,却是柏橙。

    他犹豫着,终究还是挂了电话。

    安汶的咖啡馆,柏橙失望地看着手机。

    “你现在高兴了,得意了?”

    “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柏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方致远已经和周宁静结婚了……你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可是你呢?你和方致远不清不楚不说,你居然还敢去医院?现在,你还在给他打电话?你想干嘛!你做得还不够吗?”

    “觉得我特别无耻,是吗?”

    “是!”安汶恼怒。

    “我柏橙的私事,不用你这个圣母瞎操心!”柏橙说完,拿起包就往外走。

    看着柏橙的背影,安汶自言自语:“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次日,海莉和胡古月结伴来看周宁静。殡仪馆那边的灵堂还没布置好,周宁静在王秀芬家中,母女俩在收拾周长和的遗物,至于孩子,便暂时由周宁海找了专人看管。

    这之前,海莉和胡古月分别从老巴和毛峻嘴里,知道了方致远出轨的事。虽没有实锤,但方致远和柏橙暧昧不清是事实,周宁静父亲病逝当晚他们俩呆在一起,这也是事实。

    周宁静穿一身黑,神色憔悴。家里不时有亲戚过来,她还得一一应对。这些天,葬礼的各项事宜以及家中琐碎,或大或小,要不是周宁海,她早就垮了。mke代表公司来过一次,告诉她,公司无甚大事,要她安心。没想到,海莉和胡古月到了没多久,mke又来了。许是因为太唐突,他放下手里的水果、补品等东西,便找了借口离开。

    毛峻让胡古月帮着探探周宁静的口风,胡古月见周宁静这样,实在不忍过问。倒是海莉,好言相劝,让周宁静慎重考虑。周宁静什么也没说,神情出奇的平静。这种平静,更加令人担忧。

    两个女人从王秀芬家出来,都有些戚戚然。

    “月月,我看宁静这样,是真的打算和方致远离婚了……”

    胡古月叹气:“方致远真的出轨了?我怎么还是不信呢?”

    “这事我之前就跟说过,你都忘了?就上回,宁静约我出来,就你和你婆婆吵架那回……”

    “你只说他们俩可能遇到些问题……谁能想到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事换了谁都受不了……宁静父亲病危,到走都没见到方致远,结果,方致远是和柏橙在一起……”

    “海莉,我觉得还是别先下定论,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要真因为这些误会,他们俩就离了婚,也太不值得了。今天出来之前,毛峻还嘱咐我,让我探探宁静的口风,他说致远不想离婚……”

    “不想离婚……不想离婚早干嘛去了!”海莉忿忿。

    亲家公周长和病逝,方富和于大敏正从齐镇赶来。儿子虽然在电话里一再强调,让他们安心呆在齐镇,老丈人的葬礼,他们可以不参加。这事可不能听儿子的,亲家出事,而且是大事,于情于理都该到场。况且,周长和这一走,王秀芬有没有心力带孩子还另说呢。实在不行,就跟儿媳妇商量,把孩子再接回齐镇。在方富老两口看来,齐镇没什么不好的,镇上新建的幼儿园看起来也很不错呢。

    没想到,到了冇城车站,儿子直接把他们送进了一家宾馆,说暂时先在这里住着。二老忙不迭想见孙女,也是真心想去安慰一下王秀芬,还有丧父的儿媳妇周宁静,这娘俩够可怜的,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呢。方致远只说王秀芬和周宁静都在忙追悼会的事,让二老稍安勿躁。

    周长和的追悼会安排在三天后。这期间,在殡仪馆设了灵堂,周宁静和王秀芬守着,周宁海以及他的寡母在旁帮衬,王秀芬那边的娘家人陆陆续续也来了好些。见方致远不在,亲戚们难免要问。王秀芬尚不知女儿女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宁静也没细说,当然,打算和方致远的离婚的事她自然不会告诉王秀芬。她担心老妈再也经受不了打击。

    王秀芬到底心如明镜,况且这一路她是大风大浪经着过来的,好些事她都想得比一般人透彻。丈夫病逝,已经是既成事实。悲痛是自然,可活着的人,她还有女儿一家,他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她私下里问周宁海,他只是支支吾吾,说宁静生致远的气,是因为致远没赶上见老丈人最后一面。她了解女儿,女儿算是识大体的,也要面子,父亲葬礼是大事,且不说有各项杂事要办,单说各路亲朋都会到场,他们又会如何看待方致远的缺席呢?

    正想着,方致远来了,是陆泽西他们陪着来的。当着王秀芬、一干亲戚的面,周宁静什么也没说。方致远戴了孝,只是长跪。王秀芬见女婿来了,略宽了心,便找了个借口,让方致远送周宁静回家取周长和的一件旧物,说要让周长和带走。周宁静不好发作,只得依言。

    夫妻俩上了车,还没等方致远说什么,周宁静就示意他闭嘴。她半闭着眼睛,窝在后座,一声不吭。

    后视镜里,方致远看到妻子的眼角有泪滑落。只是短短数天,她就瘦得脱了形。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想到这里,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章节目录 第83章毛家再起硝烟
    这几天,周宁静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车那种。

    她无措、纠结,丧父之痛和丈夫的出轨,给了她无比沉重的双重打击。这种打击,是她过往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当年父亲破产,她失去的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自尊,这些年,她努力地,一点点把自尊捡回,垒起了还算安全的城堡……可一夜之间,城堡坍塌。

    虽是家中独女,但年少时并未得到太多宠溺。那时,父亲忙于生意,母亲忙于工作,这一点,周宁静像极了父母,她遗传了他们的好强。那种非要向旁人证明自己的秉性,似乎与生俱来。父亲破产后,母亲也一度萎靡,这个家,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对周宁静的关心便更少了。周宁静上大学后,她和父母的感情才渐渐修复。也许是父亲患病,母亲也老了,他们慢慢意识到,回归家庭是唯一的选择,对他们来说,剩下的也只有这个家、这个女儿了。

    说走就走,突然离世的父亲,以及背叛自己的丈夫,像两声枪响,在枪声中,周宁静捂着伤口,继续往前走。除了往前走,她没有别的选择,无处可逃。日渐衰老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们由不得她软弱。

    周宁静悲痛之余,更是被巨大的不安全感笼罩。离婚……真的要和方致远离婚吗?她不确定。为着这不确定,她甚至有些恨自己。且不去想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着的感情和婚姻,单单是那些付出和牺牲,就已经让她举棋不定。她知道应该及时止损,她也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方致远,如果不离婚,她的婚姻同样一片破碎。这不是她想要的,绝对不是……不过……放弃方致远、放弃婚姻,更不是她想要的!

    冷静,必须冷静。周宁静告诉自己。情绪化没用,只能误事。一切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在医院看到柏橙站在方致远身后的瞬间,周宁静想冲上去,狠狠给她两个巴掌。她以往总鄙夷社会新闻里那些殴打小三的原配,觉得这种做法很low,有这功夫,不如回家收拾渣男老公。可是看到柏橙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拼尽全力扇她几百个耳光!周身发冷、整个人都在颤抖的她,却有心无力……

    幸好没有动手……平息下来后,她庆幸没有迈出那一步。掌掴柏橙没准还会让方致远心疼这个贱人,如此,事态更不利于自己。在昏倒在方致远怀里的前一秒,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欲擒故纵。你要走,行,那我放你走,我们协议离婚,我不哭不闹更不会上吊,我平心静气。

    于是,周宁静提出了协议离婚,还提出不让方致远参加父亲周长和的葬礼。

    此时,方致远正开着车,周宁静蜷缩在后座。她用眼角的余光,偶尔看着丈夫的后脑勺。她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或者,他从没有给她真正靠近的机会。对她的主动追求,他只是水到渠成地接受,怕是感动多过喜欢。她以为婚姻会让他明白,她才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婚姻却慢慢走向了消亡……

    “宁静……”方致远终于说话了。

    周宁静看着车窗外,假装没听到。

    “等会儿到了妈那边,你先休息一下,踏实睡个觉。刚才妈嘱咐我来着,说你这两天一直没睡好。放心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我和宁海哥一定会把爸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方致远继续道。

    见妻子仍不吱声,方致远又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宁静,你怎么生气都可以,但能不能等爸的事办好,咱再处理……处理别的……爸走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我心里已经很难受……”

    “好好开车。”周宁静的声音冷冷的。

    毛峻家,胡古月和陈华美又在吵架,这一次,是为了胡古月要参加周长和追悼会的事。毛峻推开家门,就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

    “妈,你们俩又怎么了?”毛峻不耐烦地看着陈华美。

    这几天,因为方致远和周宁静闹离婚,毛峻心里其实有点小不痛快。这都是什么事嘛,要是方致远都离了,他们哥几个,除了没结婚的明杭,可就剩他毛峻没离婚了。

    陈华美看到儿子回来,赶紧道:“你快劝劝你老婆,她说要去殡仪馆参加追悼会……你说她怀着孩子,去殡仪馆这种地方,是要触霉头的呀!”

    “妈,没那么严重吧?”毛峻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胡古月。

    胡古月板着脸,生着老大的气。自从上回陈华美私自替她请假,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这次她也不是非要参加追悼会,她生气的点是,为什么陈华美要控制自己的人身自由。

    “要是被什么脏东西冲到了,谁负责?你那个同学方致远能负责吗?”陈华美嘴巴翘得老高。

    胡古月皱眉,她最看不惯陈华美这副样子,明明毛峻是陈华美的儿子,搞得却在跟男朋友撒娇似的。

    “这都是封建迷信!月月朋友不多,方致远的老婆周宁静,她们俩算挺谈得来的,月月去送送她爸爸,也在情理……”毛峻解释。

    “不行!别的事我都能由着你们去,但这事不行!”

    “妈,你刚才说什么,说别的事都能由着我们,是吗?”胡古月接嘴。

    “啊?我说了吗?”

    “你说了,”胡古月笑笑,“这样吧,妈,你要真不同意,追悼会我可以不去,但是,我想和毛峻搬出去住,这事你能同意吗?”

    陈华美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搬出去……搬哪儿去!毛峻,你要搬出去?这事你们俩什么时候商量的,为什么要搬出去!”

    “不是,妈……”毛峻看了眼妻子,“月月,你在说什么呢!”

    胡古月慢慢站起:”毛峻,咱们搬出去自己住这事,我跟你提了不是一两次了,你好像也没什么意见,是吧?今天,我当着妈的面,把这事呢,提上日程。对了,妈,我和毛峻已经结婚了,而且,我们也有孩子了,我们有自己的小家庭,没道理一直跟你住一块,我们啊,应该有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你们反了你们!胡古月,自从你怀孕,我是怎么对的!天地良心,我这每天伺候你,给你做饭洗衣……跟个老妈子似的……你居然还要撺掇着毛峻搬出去住!”

    “我说了,我和毛峻有自己的小家庭。”

    “月月,你少说两句!”毛峻拉着胡古月往房间走。

    胡古月甩开丈夫的手臂,直视着陈华美:“妈,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毛峻的吗,说他是妈宝,说他离了你,离了这个家,就什么都不是……妈,你以为你很爱毛峻,很关心他……但是,你这是在害他!毛峻已经三十多了,就算是我有心纠正他,改变他,或许已经来不及了……但我和我的孩子,我们不一样!我不会任由你摆布的,我的孩子也是!我们不是这个家的物件,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自己思想,也应该有自己生活的人!”

    陈华美痛哭起来,坐到地上直捶腿:“老毛啊,你听到没有,你儿媳妇是怎么对我的……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图什么啊,不就是希望毛峻能有好日子吗?你看他娶的是什么女人呐!整个就是一个泼妇呐!我陈华美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今天居然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

    “妈,你别来这套……这戏码,你一个月至少要演三遍!是,公公去得早,你确实不容易……妈,我问你,公公去世,是我和毛峻的错吗?你的辛苦,我看到了,我也很感激……但你不能用这个来要挟和控制我们吧?”

    “作孽呀,儿媳妇指着鼻子骂我,我儿子也不帮我呀!”陈华美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拿眼看毛峻。

    “别吵了!你们天天这么吵,不累吗?”毛峻说着。

    可两个女人哪肯听他的。

    陈华美见儿子不帮他,便站起来,指着胡古月:“你真的要走,可以!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去哪儿我都管不着!但是毛峻,他不可能跟你走!毛峻是我的儿子!”

    “好啊,好一句只要我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去哪儿你都管不着……这段时间,你对我好,为我做的一切,无非是因为我肚子里有毛峻的孩子……我这就去医院,我要做掉这个孩子!”

    陈华美和毛峻都慌了,他们都了解胡古月,平时话不多的她,骨子里倒倔得很,她真要做了决定,那可是谁都劝不动的。

    “你没有资格!这个孩子是我们毛家的!”

    “你们毛家……”胡古月大笑,“是啊,你们毛家的孩子……”

    毛峻看看胡古月,妻子怀孕,他不能对她发火。再看看陈华美,老妈年迈,他更不能对她发火。没办法,他只能冲自己了,他操起桌上一个青瓷花瓶,就往自己脑袋上砸。血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胡古月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