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era轻轻
宋明柯坐在船沿上,仰头喝了口雪碧,胃里的气泡儿“滋滋”的冲到嗓子眼,他打了嗝。
海风吹拂,将他那半长不短的刘海撩起又放下,风里带着点腥咸,闻着舒爽又振奋人心。
“哎呀!果然跟着陈导到处浪,人生才曼妙啊!”
甲板上正在搬运设备的剧组工作人员都转头看他,他拿雪碧瓶瓶口指着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诶?妹妹,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那小姑娘停下来看着他。
“宋公子,这可不是我们组的妹妹,是船长的妹妹,你悠着点。”有人提醒他。
宋明柯点点头,但还是不改那流里流气的模样。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抿了下唇,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别紧张,大家认识一下,毕竟,我们要在这船上待个把月呢。要是叫不上名儿,我就只能喊你妹妹,喊你妹妹大伙又觉得我占你便宜,多不好啊是不是?”
“我叫南景。”
“什么?”
“南方的南,景色的景。”
“这么好听的名字配这么好看的妹妹,真合适啊。”
南景不理他,将一台监控器放到边上。
“我叫宋明柯。”宋明柯仰头将雪碧喝尽,顺手把瓶子丢进海里:“你随他们叫我宋公子也可以。”
南景盯着他,瞳仁忽而亮了一下。
“你干什么!”她的语气不似刚才软糯糯的,一下有了怒意。
宋明柯耸耸肩,不解:“我干什么了?”
“你往海里丢瓶子!”
宋明柯探头往船下看了一眼:“丢了怎么样?,妹妹你脾气忽然变得这样大!我好怕怕的!”
甲板上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南景的脸涨得通红。
“你……你……”
“我……我……我怎样?”宋明柯逗她上了瘾。
“不用怎样,去捡起来。”
船舱里又走出一个女人来。
宋明柯闻声抬头。
这女人一头长发绑成了马尾,上身穿着军绿色的背心,下面是黑色的紧身长裤,裤脚卡在马丁靴里,身段妖娆,气质利落。
她的目光也落在宋明柯的身上。
宋明柯笑得更欢了。
“又来一个漂亮妹妹,这艘船是谁选的,改明儿我请他吃饭!”
“姣姣姐。”南景迎上去,顺势白了宋明柯一眼。
南姣拍了一下南景的手背,将她拉到身后。
宋明柯自来熟:“姣姣妹妹,你让我捡起来可以,可是这船太高了,哥哥我够不到啊!”
宋明柯特别真诚地朝着船沿外俯身晃了晃演绎自己手短。
“要不,你帮帮我?”
南姣笑了。
这笑容嫣然又冷静,冷静里还带着几分危险。
宋明柯有一瞬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
“好,我帮你。”
女人冷冷地声音在耳边回荡,宋明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南姣抬脚,又快又狠地朝他蹿过来。
“啊!”
众人回头,宋明柯已经一头栽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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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卧槽!卧槽!”
宋明柯在水里扑腾着,一通乱喊,完全不见刚才的翩翩气势,狼狈极了。
“宋公子不会游泳!”有人朝南姣吼。
南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人闭了嘴。
“姐。”南景挽住了她的胳膊,有些不放心。
南姣还是站着没动。
“卧槽啊……快救老子……老子要是死了……我们宋家就绝后了……”
宋明柯声音断断续续的,渐渐变弱。
南姣上前,拨开了人群。
几乎同时,耳边“嘭”的一声,有人先她一步跳进了海里。
南姣扑到船沿上,看着从水下冒出来的那颗脑袋,那是颗头发修剪得很干净的脑袋,头型周正又好看。
“陈绍祁!算你……算你有良心。”
宋明柯拍打着水花,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命都快没了,嘴也没闲着。
被称作陈绍祁的男人水性很好,他朝宋明柯游过去,长臂一勾,托住了他的头。
南姣将船上的绳梯放下去。
陈绍祁带宋明柯往回游,碰到绳梯的时候,一把将宋明柯挂在绳上。
众人费力将宋明柯提上来。
南姣又把绳梯抛回去。
水里的陈绍祁仰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很好看,但这一眼凉凉的,没带什么感情。他自己顺着绳梯上了船。
南姣退后几步,就见一个捏扁了的雪碧瓶跳到了她的脚边。
是宋明柯刚扔下去的那一个。
南姣扭头。
陈绍祁剥了黏在身上的湿衣服,往地上一扔。她的目光正好撞到他的腹肌和人鱼线。
“咳咳咳!”
宋明柯躺在甲板上,不停地咳嗽着,呛出一嘴一嘴的水来。他长长的头发糊住了眼睛,像个可怕的水鬼。
“宋公子,你没事吧。”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围过去。
宋明柯随手抓住一个,借力坐起来。他拨开了自己的刘海,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
南姣主动走到了他面前。
“我靠!你这臭娘们!”宋明柯指着她:“你丫的谋杀是不是?老子不就是往海里丢了个垃圾么!这tm犯法呀!”
南姣眯眼:“我也只是往海里丢了个垃圾。”
她语调寡淡,淡得宋明柯一时没有回味过来。倒是陈绍祁又看了她一眼,那黑漆漆的眸子里,似乎有了光。
半晌之后,宋明柯从甲板上扑腾一下跳起来。
“你丫的骂谁垃圾呢!”他朝南姣扑过去。
南姣站着没动,她的马尾在风里乱舞,像抓不住的风筝。
眼见宋明柯往她的脖子掐过来,陈绍祁扬手,攥住了他。
“滚去换衣服。”是很好听的声音,但欠了点温度。
“你没看见我刚才差点死了么!”宋明柯火气很大,也有点委屈:“我不好好修理这丫头片子,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陈绍祁松了手,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
“我不救你第二次。”
他说完,转身往船舱里走。
南姣盯着那结实的后背,肩胛骨处有条水珠淌下来,一直滑进紧窄的裤腰。
“姐。”南景扯了扯南姣的胳膊,“咱们也进去吧。”
南姣点头。
宋明柯张牙舞爪的还想朝南姣扑过去,剧组的老蒋从人群里跑出来,拦住了他。
“宋公子,赶紧去换个衣服吧,别第一天就着凉了。”
周围的人也都好言劝着。
宋明柯还不解气,他望着那纤长的背影:“这船谁选的?”
“我,我选的。”老蒋干笑着,“不用请我吃饭,我……”
“吃毛线!”宋明柯抬手将刘海盖到脑后:“马上换一艘!”
“这不好吧!我们已经付定金了,而且,好不容易把这么多设备搬上船,如果换船又得搬下去,这不是折腾人嘛。”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发出唏嘘声。
“我说换就换,定金我来出,设备我找人来搬!”宋明柯是铁了心的。什么女人,敢踹他?
老蒋还在坚持:“那陈导?”
“陈导那边我去说!”
宋明柯揪着一身湿衣服进了房间。
房间是提前分好的,因为船不大,剧组人又多,他和陈绍祁挤一间。
陈绍祁刚冲了澡出来,正用毛巾擦脸,听到声音,也没回头。
“我要换船。”
宋明柯甩上了门,气鼓鼓的。
陈绍祁侧头,凉飕飕瞥他一眼。
宋明柯绕到陈绍祁面前,重复一遍:“我要换船!”
“别没事找事。要么安静待着,要么滚回去。”
“我不!我现在就是瞧那娘们不顺眼。”
陈绍祁把毛巾砸在宋明柯脸上,给自己套上裤子。
“我瞧着挺顺眼。”
“陈绍祁你什么意思啊?”宋明柯不乐意了,“那女的哪里好还能招你待见?”
“踢腿的姿势好。”
宋明柯反应过来,把毛巾砸回去:“你大爷!”
陈绍祁挡开了毛巾,他摸到烟盒,抽出一支烟来,捏在指间。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湛蓝如镜。
刚才,那个女人朝宋明柯蹿过去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后。他原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宋明柯,倒没想到,那一下是动了真格的。
不过,姿势的确不错,大气,还有点杀气。
“绍祁,你就给哥们点面子,换个船好不好?”宋明柯浑身湿哒哒地黏过来。
“不换。”他点了烟。
“为什么不换?我看到岸边有的是比这更好的船,换嘛!”宋明柯攀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
陈绍祁拨开他的手,不吃这一套。
宋明柯僵持了一会儿,陈绍祁也不理他。他忽然“哼唧”一声,转身走到行李箱前,气势汹汹地一通乱整。
“怎么?”陈绍祁吐出一口烟圈。
“……”
“要走?”
“……”
“不送。”
“老子洗澡。”
宋明柯拎了条短裤,灰溜溜地往浴室走。
陈绍祁勾唇,笑骂一句:“出息。”
南姣前脚刚进船舱,蒋文康后脚就跟过来了。
“小姣你快出来。”
“怎么了蒋叔?”南姣走到明处。
蒋文康神色忧虑。
“你这孩子,好好的去得罪人宋公子干什么?”
南姣没作声。
“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但你不要忘了你爸还在家里等钱看病!”蒋文康叹了口气:“我是看在和老南兄多年的交情上,才极力向《听海》剧组推荐你家的船,村里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这美差呢。你自己想想,这船出海打渔一天能赚多少?他们剧组给的钱一天又有多少?客户是上帝啊,你把上帝踹海里,怎么都说不过去是不是!”
南姣敛眉,蒋文康说得句句在理。
今天的事,宋明柯是有错在前,但她的确也有点过了。
“对不起蒋叔。”
“不是我要听你的对不起,现在是宋公子吵着要换,你等下去给他道个歉。”蒋文康拍了拍南姣的肩膀,又交代了一句:“诚心点。”
南姣想了想,最终应声,她并没有选择。
宋明柯的房间在船舱最外沿,这会儿房门关得紧紧的。
南姣敲了三下,没人应门。她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三下。
门开了,但走出来的不是宋明柯,而是陈绍祁。
陈绍祁全身就一条沙滩裤,裤子花色繁复,配上他麦色的皮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莫名的性感。
“请问,宋先生在吗?”
陈绍祁动了动眉毛,倚到门框上。
“怎么?还没解气?”
他没说明白,可是她听得很明白。
“不是,我来道歉的。”
陈绍祁一脸新鲜。
“道什么歉?”
“我把他踢到了海里。”
“他该。”
南姣顿了顿,抬眸看他一眼,他神色悠悠,情绪难辨。
她继续说:“是我不对。”
陈绍祁勾了下唇。
这个女人语气很软,但眼神很硬,听着诚心,实则不然。
他不说话,周围瞬时静了下来。
南姣觉得有些尴尬。
“既然宋先生不在,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转了话题。
“嗯?”
他没问第二遍。
“南姣。”
“南姣?”
他蹙了下眉,好像对这个名字有所怀疑。
南姣的心里起伏了一下,就听他又补一句:“是挺难交的。”
原来是个玩笑。
“我一会儿再来。”
“不用了,不会换船。”是很随意的口气,但听着让人信服。
他转了身。
这一动,南姣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和沐浴露的清香。
“谢谢。”她说。
陈绍祁关了门,没回应。
“谁啊?”宋明柯光着膀子从浴室里走出来,探了探头,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好像听到女人的声音了。”
陈绍祁盯着那白花花的肚腩。
“把衣服穿上。”
他从床上捡了一件t恤扔过去。
宋明柯接过衣服,却没急着穿。
“你不也光着吗?”
“我有你辣眼睛?”
“……”
南姣回到驾驶舱里,南景正咬着根棒棒糖在等她,东边的窗开了一半,风呼呼地灌进来,把两人的头发都吹得乱糟糟。
“姐,蒋叔说这些人要退船?”
“没事了。”
“不退了?”南景把嘴里的糖抽出了,舔了舔唇,“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南姣走到窗边,风的味道有点咸。她想起陈绍祁,想起刚才那段对话。其实,那并不算说服,甚至她都还没有开口说,他就告诉她不会退船。好像,会读心术似的。
南景见她没回答,也不在意。
“不退了就好,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没机会看见明星了呢。”
南姣笑了一下,把窗关了。两人的头发瞬间安静下来。
南景凑到她跟前。
“姣姣姐,《听海》剧组的演员,你比较喜欢谁?”
“都有谁?”
“洛子光,白妃儿,王佩珊啊等等。”
南姣摇头,她一个都不认识。
南景也不觉得扫兴,继续说:“我最喜欢洛子光了,王佩珊也不错,不过,我没想到,像王佩珊这样的大牌竟然会愿意演一个女二号,你都不知道她最近有多红……”
南姣静静地看着南景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这个妹妹,生人面前总是很羞涩,稍一熟悉,就会变成话唠。
“谁红?”驾驶舱的门被移开了,外面走进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是南郝。
“哥。”南景叫了一声,顺势跳到他面前,眼尖地撩起男人脖子里挂着的证件:“这是什么东西呀?”
“工作证。”南郝回身指了指门外,“蒋叔给的,说明星马上就要来了,随随便便的人不让再上船,挂个证件好识别。”
“快来了吗?”南景兴奋起来,“我出去瞅瞅啊。”
话音才落,人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南姣还站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
南郝碰了碰她的胳膊:“不去看看?”
她摇摇头,坐下了。
南郝看着她,她的马尾梢落在修长的脖颈上,那点黑衬得那片皮肤通透的白,她实在不像常年待在船上的女人。
“去看看吧。”南郝笑着,“岸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你近水楼台也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了资源。”
南姣想了想,应声:“好。”
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出去,马丁靴踩在船板上,发出“噔噔噔”的闷响。
南郝觉得,相比较南景,南姣太安静了,静得有些冷。
船舱外,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南姣一眼没找到南景,就一个人远远地站在外围。
海岸上有两辆黑色的房车停着,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看不清脸,但可以看到穿着有多光鲜亮丽。
看热闹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尖叫声。
南姣按了一下太阳穴,回身,走了两步才发现,窄窄的过道里,陈绍祁正迎面过来。
陈绍祁穿了件白t,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换成了黑色的长裤,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很随性的打扮,气场却一点都不弱。
南姣停下来让了让,他从她身边经过,头也没有抬。
“诶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珊妹妹又没来!”
宋明柯嚷嚷着跟出来,一看到南姣,嬉笑脸色就变了。他慢慢走过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个野蛮娘们。”
南姣扬了扬唇。
“笑什么?”宋明柯恼怒:“要不再去打一架,看这次谁把谁丢海里!”
南姣还没说话,走在前头的陈绍祁忽然停下来,转头扫了一眼宋明柯。
“没完了是不是?滚过来!”
宋明柯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听了话。
南姣望过去,陈绍祁已经走进了光影里。甲板上有个年轻的男人过来,一边迎面将他抱上,一边大声叫了句:“陈导!”
陈绍祁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松开了。另一边穿着波米长裙的女人也上来打招呼,不过两人没有拥抱,陈绍祁只握了握她的手。
周围的尖叫声更响了。
蒋文康带着几个人将准备好的案桌搬了过来,案桌用红绒布盖着,两旁是香炉和贡品。
陈绍祁为首,领着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他站得笔直,帽檐挡住了部分阳光,脸一半耀于光明一半藏于黑暗。相较一旁懒散的宋明柯,他的姿势说不上虔诚,但很自然。
最后,陈绍祁掀了摄影机上的红布,宣布开机。
掌声零零落落地响起来。
南姣又站了一会儿,人群合拢,把眼前的身影挡没了她才走开。
很快,南景也回来了。
“啊!姣姣姐,我握到洛子光的手啦!”她掌心张开,一甩一甩的,“这洛子光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帅呢。”
南郝去抓她的腕子:“来,我看看,有没有多长块肉。”
“别碰!”南景躲到南姣身侧:“我今天都不打算洗手了。”
南姣笑了下。
蒋文康在外面敲打着移门。
“小姣。陈导说可以出发了。”
“好。”
南姣站起来。
南郝原本坐在驾驶坐上,他主动让了位。
“哥,你不是来帮忙开船的吗?”南景抬脚踢了踢南郝的小腿。
“我是你爸派来给你姐做副手的。”南郝看了南姣一眼,笑道:“叔叔说了,没有人比姣姣更适合做这艘船的船长。”
“爸爸是王婆卖瓜。”南姣走到驾驶座上,握住了方向盘,脸上并没有被夸后的欣喜。
“爸爸才不是自卖自夸。”南景眨眼,“爸爸说得都是大实话,姐你真的很厉害啊,比我们那儿很多男人都厉害。”
“我就是那很多男人里的一个。”南郝自嘲。
“我可没算你。”
“输给你姐,我没话说。”
南郝的目光一直落在南姣身上。
南姣目视前方,只专注地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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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动了,海面上划开一道水痕,慢慢拉长。
“喔喔喔!”甲板上有人兴奋地大叫。
陈绍祁望着眼前被刺破的那片湛蓝,感觉到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快,阳光轻晃,温度一点点被吹散。
工作人员在甲板上布景,几个女演员怕晒,已经躲进了船舱里。
“陈导。”
陈绍祁转头。
洛子光走到他的身侧,摘了墨镜挂在领口,补上人多时没来得及说的寒暄:“真的好久不见了。”
“我可是天天见你。”
洛子光笑出一口大白牙,他知道陈绍祁什么意思,最近,媒体对他用得最多的形容词,就是“霸屏小王子”。
陈绍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愿意过来帮我。”
“哪里的话!应该是我谢谢你选择了我,多少演员想和陈导合作都没有这个机会。”洛子光说得很真心。
这几年,娱乐圈正值鲜肉时代,他运气好,靠选秀节目出道,凭着一张俊脸赶上潮流并且顺利走红,赢得了大票粉丝。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代表作,很多黑粉时不时就会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他自己也明白,要想在这个更新换代极快的圈子里站稳脚跟,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洛子光心里早有一份最想合作的导演名单,而陈绍祁就是那份名单上的第一位。
陈绍祁作为大众眼里最杰出的青年导演,每一部打上他名字的作品都有高票房的保证,至于影评,更是有口皆碑。前年的《江南拥抱》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女演员推上了神坛,去年取景沙漠的《大青原》让一众主创都名利双收,今年的《听海》,早在开拍前热度就居高不下,备受瞩目。
当洛子光知道《听海》剧组有意让自己担任男一号,立马让经纪人推了所有的商演和广告,以示诚意。
“接下来,要跟着我吃苦受累了。”陈绍祁勾了勾唇。
“只要能拍出好的作品,我不怕吃苦受累。”
他们没聊上几句,洛子光就被工作人员喊去化妆了。
陈绍祁寻了一圈,才发现一直在身后晃荡的宋明柯不见了。难得消停一会儿,他也没打算找他。可刚坐下,就见助理小胖跑了过来。
“陈导,你快去看看宋公子吧,他都快把船吐沉了。”
“怎么?”
“晕船了。”
陈绍祁揉了下眉心,感觉那里要炸了。宋明柯一天不给他找事就闲得慌。
他站起来,往里走。
小胖紧跟在他身边,轻轻咕哝着:“这船开得挺稳的呀,宋公子可真是个事儿妈。”
船还在向前,速度的确很稳,如履平地,并没有让人产生不适感。
正好经过驾驶舱,陈绍祁往里看了一眼,他的脚步慢下来,最后彻底停下。
掌舵的竟然是个女人。
小胖没刹住车,一下撞在陈绍祁的肩膀上。
那肩膀,坚硬如铁。
“哎呦!”小胖揉了一下额角:“怎么啦?”
陈绍祁的目光隔着移门玻璃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你先带那家伙回房间休息,我一会儿过来。”
“哦。”
小胖捏着鼻尖跑进洗手间,没一会儿就把吐得软绵绵的宋明柯给架了出来。
陈绍祁又在门口立几分钟。
里面的南姣目视前方,守着前方的航线,那气定神闲又专心致志的一方侧影,说不出的惊艳。
陈绍祁敲了敲驾驶舱的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他直接走了进去。
南姣听到声响,回头陈绍祁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离她很近,她的马尾甩过来的时候甚至擦到了他。空气里浮着一丝馨香,安谧得让人心静。
“你是船长?”
南姣还没从他突然出现的诧异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觉得女人开船不行?”
陈绍祁眯了眯眼,意味不明。
南姣扬起下巴,强调:“我的技术很好。”
“技术很好?”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她听出来了,但没有反应。
“是,不比男人差。”
“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只是觉得有必要向你说明一下。”
陈绍祁扫了一眼驾驶舱,里面的东西虽然有些陈旧,但是设备很齐全。东边窗台上,放着三盆风信子,花蕊密布,颜色不一,美丽如她。
“你的船?”
“我爸的。”
“你爸为什么不开?”
“他有事。”
陈绍祁挪开目光:“一个人开?”
“我堂哥和我轮班。”说完,又补一句解释,“他驾龄比我更久。”
他凑过来,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阴影里:“我看着像言而无信的人?”
南姣被这张忽然放大的俊颜吓住了,她撇开头,声音低下去,不太明白。
“什么?”
“我说过不会换船。”
南姣的确在担心他会因为怀疑她的能力而要求换船,而陈绍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又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这是今天第二次。
“谢谢。”
他拉开了距离,阳光漫过来,照亮了她瞳仁。
“有晕船药吗?”
“你晕船?”
陈绍祁还没回答,手腕突然一紧。
他低头,看到了南姣的手。她的手指纤长,掌心的温度不暖不凉,舒服得就像这海上的风。
南姣使劲掐了掐他腕关节掌侧的位置。
她力气很大,陈绍祁觉得有点疼,但他没甩开她的手。
“干什么?”
“这是内关穴,掐一掐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
陈绍祁点点头。
南姣又掐他几下。
“感觉怎么样?有用吗?”
“没用。”
“怎么会没用?我觉得很灵。”
“因为不是我晕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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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姣一愣。
陈绍祁的眼底有笑意若隐若现,她赶紧松开了他的手。
“有意思吗?”她冷冷地瞪他一眼。
“我之前没说是我晕船。”
“你之后也没说不是你晕船。”
陈绍祁揉了揉被她按得酸痛的腕子,笑了:“好,怪我。”
南姣侧身站回原位,继续把着方向盘。两人之间的间隙,被阳光填满。
“晕船药要事先吃,它只能预防不能治疗。”她说。
“已经吐了。”
“那就不用吃了。”
“还有其他办法?”
驾驶舱外,南郝正经过,南姣叫了一声:“哥。”
“什么事?”南郝探头进来,脖子里的那张工作证打在门玻璃上,“啪”的一声。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
“有人晕船,你去帮他找瓶风油精。”
南郝为难,他连自家船上的东西都找不到,又何况是南姣家的船:“我不知道风油精放哪里。”
南姣拍了拍方向盘:“那你帮我看会儿,我去找。”
“好。”
南郝走进来,替了南姣的位置。
陈绍祁和南姣一起走出了驾驶舱,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南郝很壮实,身形和《泰坦尼克号》中的smith船长有点像。他掌舵的样子,比南姣没有违和感,但也远没有南姣利落帅气。
杂物间在船舱的最角落,空间很小,但东西很多。
陈绍祁倚在门框上等着,他以为南姣要找很久,但她只开了一个抽屉,就把风油精找到了。
“这个抹在太阳穴上,会好受一点。”
陈绍祁低头。
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这细长的手指印在墨绿色的瓶身上,白得更加剔透,如翡如玉。他想起刚才她掐他的力道,碗子上酥麻感又泛上来了。
“不拿?”她催了一句。
陈绍祁扬手,刚按住那小小的瓶身,船忽然一阵颠簸。
南姣周身无物又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就朝陈绍祁扑过去。陈绍祁揽了她一下,她笔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隔着薄薄的t恤,她能感觉到他分明的胸肌线条。
“我猜,你这堂哥的技术一定不如你。”他的大掌还放在她的腰上,似笑非笑。
南姣快速从他身上脱开。
“是遇到了浪。”
话音刚落,又一阵颠簸。陈绍祁岿然不动,而南姣这次虽然有所防备,但她抗衡不过那股子惯性,还是碰到了他。
陈绍祁盯着她,她的表情僵硬,但身子很软,柔软中还散着一缕馨香。
“不好意思。”
南姣往后退了好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远到就算她栽倒在地上,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陈绍祁却不领情,他又靠过来,步步逼近。
空气里有花火迸蹿,南姣的眉梢却结了冰,目光越来越冷。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扬眉。
“你要干什么?”
他不语。
气氛暧昧。
半晌之后,他抽走了她手里的小瓶子。
“我要风油精。”
南姣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慌张有些可笑。
船还在颠,但幅度不大。
陈绍祁转身出去了,步履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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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柯躺在床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翘起头来看了一眼。
是陈绍祁正从外面进来,他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边走边往上抛掷着,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有一道墨绿色的光从他掌心里射出来。
“死没死?”陈绍祁走到床边,抬脚蹿了一下宋明柯的膝盖。
“能不能积点口德?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清净。”
“滚,和你说话简直折阳寿。”宋明柯的声音虚弱。也是,量谁吐成这样都不可能再生龙活虎的了。
陈绍祁又蹿了他一脚:“起来。”
宋明柯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起来。”
“干嘛,不弄死我你难受是不是?”
陈绍祁掀了宋明柯身上的毯子,他的脸色很难看,比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更难看。
这家伙晕船还敢跟来凑热闹,其实是自作孽,可他又不能真不管他。
陈绍祁低头,学着南姣的样子,捏住了宋明柯的手腕。内关穴在腕关节掌侧,腕横纹上约二横指,二筋之间的位置。
他猛地掐下去。
“哎呦我去!”宋明柯从床上跳起来,抬手将糊在脸上的长刘海翻到脑后,大骂一声:“陈绍祁你丫有病是不是?”
陈绍祁调整了力道,又掐了几下。
宋明柯懵了一脸,但很安静,半晌才又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你会得还挺多。”
陈绍祁“哼”了一声,问:“真有用?”
“没有用你掐我干什么?”
“试试手。”
“艹,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宋明柯把手抽回来,自己按了几下,却怎么都没有陈绍祁按得舒服。
“你这穴位按得挺准的。”
“老师教得好。”
“谁教你的?”
“要和你交代?”
“嘁,准是女人。”
陈绍祁把风油精丢过去:“自己擦。”
“擦哪儿啊?”宋明柯旋开了小瓶盖,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清凉的味道扑向他。这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
“太阳穴。”
宋明柯听话地往太阳穴上抹,嘴闲不住八卦道:“这也是那老师教的?”
陈绍祁不作声,只是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别开,我现在闻着腥味就要吐。”宋明柯捂着嘴,一副妊娠孕妇的样子。
“出息。”陈绍祁将窗户合拢,留了一条缝儿。
“你以为我想啊,好久没有坐船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晕船晕的这么严重。”
“现在要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走。”宋明柯答得极快。
“要你做太子爷还委屈你?”
“不是委屈,是要我的命啊。”宋明柯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说,把一条活在水里的鱼扔到天空中,它能活吗?”
陈绍祁抬眼,凉飕飕的目光滑过宋明柯:“鱼不会游泳?”
“我那是比喻。”
“出息。”
“你……”
船一个颠簸。
“呕!”宋明柯未说完的话化为一阵干呕,好在他胃里吐空了,什么都没有,“艹,这里和我八字不合吧,我怎么这么不喜欢这片海呢。”
“我喜欢。”
“喜欢毛线!有什么好喜欢的?”
陈绍祁捻了下指腹,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女人腰上柔软的触感。
“浪多。”
剧组在船上闹腾了一天,到半夜才消停下去。
南姣一个人坐在驾驶舱里,静静地望着发亮的海平面,天际一轮孤月在眼前倒映成双,美得有些寂寥。
南郝睡了一觉,过来换她的班。她还不怎么困,南郝却像是没睡醒,哈欠连天。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不用了,越睡越想睡。”南郝挥手,“你赶紧去吧,女人睡得晚不好。”
南姣从驾驶舱里出来,替他关上了门。
盛夏刚过,快入秋了,过道里凉风阵阵,有点冷。她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头,看到陈绍祁正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他穿着深色的背心,手里拿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黑眸扫过她。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理谁。
南姣回房,南景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洗完澡,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晾干头发,还是没有睡意。
她总是这样,夜越深越没有睡意。
“嘭。”
屋外有声响传进来,声响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床上的南景翻了个身,咕哝着磨了磨牙,又呼呼睡去。
南姣竖起了耳朵,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但一直没断,好像是从隔壁厨房传过来的。
她们的房间正连着厨房。
南姣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厨房的灯暗着,但月光清皎,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谁在那里?”南姣轻喝一声,随手拍了灯。
晕黄的灯光瞬间将小小的厨房填满,照亮了正在翻柜子的宋明柯。
宋明柯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煞白如鬼,看到南姣忽然出现,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你在干什么?”南姣走近他,闻到一股浓浓的风油精味道。
宋明柯手里正握着一包泡面。
南姣不吃泡面,也不让南景吃。这柜子里的泡面都是南郝带来的。
“你管我干什么!”
“这是我的厨房,你说我要不要管。”南姣神色恬淡,但并未敌意。
“我饿了。”宋明柯仍然保持着警觉,白天被南姣蹿到海里的阴影还没有彻底消散。
“晕船就别吃这个了。”南姣走过去抽了他手里的泡面。
宋明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晕船?”
南姣没回答,转而打开锅子,洒了一把米淘净,加水开火。
“煮粥?”
“嗯。”
“给我煮粥?”
“嗯。”
她表现的并没有多走心,但宋明柯心情顿时靓了。以前陈绍祁总说他这人,挨了多大巴掌都没关系,塞个小甜枣就能好,他自己不信,现在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他已经不记得白天差点溺水身亡的悲剧了。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南姣盖上锅盖,无声退到一边。
宋明柯贴过来。
“说啊,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在锅里投了毒打算半夜弄死我吧?”
“你戏真多。”
“可不,我的理想就是做个编剧。”
南姣看了他一眼。
宋明柯头发很长,男人留起长头发,总会散发出一种颓然浓重的文艺气息。要说他是文字工作者,她信。
“《听海》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陈绍祁有大情怀,看不上我写的东西。”
“这电影写什么?”
“保护海洋。”
南姣笑笑。
“你笑什么?”
南姣没答。
她只是明白了,为什么她把宋明柯踹到海里之后,陈绍祁会站在她的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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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很凉。
陈绍祁坐在船沿上,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烟圈从他嘴里跑出来,在风里四散。他摁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
忙碌了一天,船上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入睡了,船舱里很安静。
走廊尽头的厨房亮着灯,橘色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的温暖。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
厨房里一男一女站着,男的化成灰他也认得,至于那女人……陈绍祁皱了眉。
是南姣。
南姣穿着白色的睡裙,半干的头发落在肩膀上,一截莹透的颈子若隐若现,像个坠入凡尘的仙女。
她明明背对着他,可他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天还喊打喊杀的两个人,这会儿气氛不错。
宋明柯挪了两步,坐到凳子上托腮看着南姣。
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南姣俯身揭了锅盖,拿起锅铲往里搅了搅,一缕碎发滑落下来,她抬手随意地扣到了耳后……
陈绍祁收回目光,进了房间。
宋明柯还算识相,出去之前开了窗,屋里已经没有味道了。他掀了毯子平躺下,却没什么睡意。
烟和打火机就扔在床头,他摸到又放开。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宋明柯才回来。
陈绍祁睁着眼睛,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了一眼。
“哎哟妈呀!”宋明柯吓得叫起来,陈绍祁的眼神,像极了月圆之夜丛林深处盯着猎物的狼,危险又充满了力量,“大半夜装神弄鬼干嘛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去哪了?”他沉沉地问。
“胃里空得难受,去找了点吃的。”
宋明柯脱了衣服,往床上一倒,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陈绍祁闭了眼睛。
船儿晃荡,屋里静悄悄的,适合好眠,但两个男人都很清醒。
“绍祁。”宋明柯悠悠地叫他。
陈绍祁没理他。
“绍祁。”
“……”
“绍祁啊。”
“说。”
“你有没有觉得,白天把我踢到海里的那姑娘很特别?”宋明柯轻笑着。
“怎么?”
“她刚才给我熬了粥。”宋明柯侧躺望着陈绍祁的方向:“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没有女人给我熬过粥。”
“所以?”
“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陈绍祁冷嗤。
宋明柯“滋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像你这种姑娘都排着队变着花样给你熬粥做饭还麻木不仁的人肯定体会不到这种心情。我觉得她把我踢海里那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陈绍祁想起那个女人撞过来时满怀的馨香和柔软。
宋明柯还在喋喋不休:“她一定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成功了。”
陈绍祁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是啊。
她成功了。
南姣睡得比较晚,起得却很早。
她给南景和南郝做了早餐,自己随便吃了点就开始收拾厨房。昨天半夜给宋明柯煮完粥,她就去睡了,锅碗原模原样地扔在这里,也没有人清洗。
当然,她也并不指望宋明柯还会给她洗碗。
刚开了水龙头,南景进来了。
“姐。”
“今天怎么这么早。”
“洛子光一大早有戏,我是起来看他拍戏的。”南景拿了一块煎饼,边咬边匆匆往外走。
“多吃点。”
“我够了。”
南姣扬了扬唇,没有再管她。
洗完碗出来,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原本住在别家船上的造型师和服装师都上了他们的船。南姣扫了一眼,看到陈绍祁坐在监视器后面,专注地盯着屏幕,旁人都如陀螺般转动着,唯有他沉稳得像一幅画。
“早啊姣姣妹妹。”宋明柯看到她,远远地跑过来。
“早。”南姣打量着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着已经没事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多亏了有你。”
南姣笑了下。
“听说你是这艘船的船长?”
南姣点点头,原以为他会露出难以置信或者崇拜的眼神,岂料宋明柯眨眨眼却说:“你一个女孩子一直待在船上,不会无聊吗?”
甲板上忽然有人喊:“宋公子,陈导叫你!”
宋明柯应了声,转头对南姣说:“我空了找你玩。”
南姣不知道他们两个能有什么好玩的,但她能感觉到,这一天之间,宋明柯对她的态度来来回回像山路十八弯,他们算是冰释前嫌了。
剧组选到要拍的景,船停了就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南郝在驾驶舱里呼呼大睡。南姣静静地坐在窗户边,阳光很好,风信子的花香萦绕在她身侧,海面上一片粼粼波光,如同她的心事起伏。
不会无聊吗?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她自己也从来不想,她只知道,这一方小小的船舱,能给她安全感,而窗外浩瀚的海,能让她找到内心的平静。
她只想这样活着,不用活得太明白。
饭点一到,送餐的船只就来了。
《听海》剧组进无暇海拍摄,给整个无暇村的村民都带来了赚钱的商机。南姣家的船被租用拍戏,而隔壁吴大伯家凭着以前开餐馆的经验,顺利争取到了给剧组送餐的活。
吴大伯夫妇每次来,都会和南姣见一面。
“吴大伯,我爸最近怎么样?”海上信号不怎么好,南姣只能通过他们得知父亲南钢最近的身体状况。
“看着精神挺好的,有你素九姨在,应该没事。”
南姣点点头,还想问点什么,吴大伯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回头,看到南景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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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伯夫妇和南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他们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平时一刻都舍不得脱身,要不是见这差事好,他们根本不会愿意浪费这时间。
“怎么回来了?”南姣问。
南景撇撇嘴:“男女主角有场下水的戏,怕有危险,不让围观。”
话音刚落,就见蒋文康从甲板上跑了进来。
“小姣,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啊蒋叔?”
“剧组等下有场下水的戏,女主角不会水,想找个替身。”蒋文康喜笑颜颜的,“你会水吧?”
南姣立马明白了蒋文康是什么意思。
“会是会,但蒋叔,我不会演戏。”
“不用演,有个背影就成。况且,等下有人带着你。”
南景兴奋起来:“谁带啊?难道是洛子光?”
蒋文康挤眉弄眼地点了点头,或许以他男人的立场来看,这都是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啊啊啊!姐,这也太棒了吧!”南景尖叫着。
南姣还有些犹豫。
“小姣,就一场戏,剧组答应给这么多。”蒋文康伸出手指比了比,又继续说:“这些钱足够你爸……”
“蒋叔,我答应。”南姣打断了蒋文康的话。
蒋文康怔了一下。
南姣看了南景一眼,南景只顾高兴,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在说什么:“那蒋叔,等下我可以跟着我姐进去吗?我什么都不做,我就看看。”
“可以。”
“欧耶太好了!”南景拍拍南姣的肩膀,转而安抚道,“姐,你别紧张,我听说洛子光是个特别好的人,和他对戏的女演员都会被照顾得很好。”
南姣笑了一下。
“小景,你去和哥交代下,我怕他等急了。”
“好嘞。”
南景往驾驶舱方向跑,脚步轻快。
“小姣。”蒋文康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爸生病的事情,小景不知道吗?”
“她还小,我和爸爸都不想让她太担心。”
“你这孩子,我没想到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
气氛忽而变得煽情,南姣脸上的神色倒还是云淡风轻的。
蒋文康有点动容。
等南景回来,他们三个一起去了甲板上。
下水的戏还没开始,但洛子光早已经准备好了,他拿着剧本,坐在陈绍祁的身边,陈绍祁正和他讲戏。
两个男人的颜近看都是无可挑剔的。洛子光俊得很精致,虽然妆容和穿着刻意显老,但一出戏举手投足间总散发着一股子青涩。而陈绍祁正好相反,他穿着简单,鸭舌帽反扣在头上处处都是随性,但他浑身沉淀着强大的气场,魅力无从描述。
蒋文康不敢打断陈绍祁,一直等到他说完才出声。
“陈导,你要的人我找到了,你看看行不行?”
陈绍祁转过头来,视线正好落到南姣身上,不偏不倚。
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情绪,但南姣仍然有点不自在。
她默默地捻了一下手心里的汗。
“转个身。”陈绍祁开口。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南姣在陈绍祁面前徐徐背过身去,她比白妃儿稍微高一点,但两人都一样身姿曼妙,杨柳细腰。
陈绍祁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阳光和煦,海风带响,地上两道影子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交叠在一起。
南姣的余光看到陈绍祁停在了她的身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忽而扬手,扯走了她的发圈。
她的马尾散了。
风拂过来,长发纷飞,空气里忽而凝了香。
陈绍祁吸了一口气,等着南姣转过头来,可是她却没动。
南姣看到了,在一旁坐着的白妃儿也是披散头发的,陈绍祁要对比,她就由着他慢慢对比。
“陈导,她行吗?”蒋文康有点沉不住气了。
陈绍祁没有回答,他绕到了南姣面前。
南姣抬眸,两个人目光相交,她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那个淡漠的自己。
“方便下水吗?”他问。
她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问得是什么。
“方便。”
“头发需要剪短。”
她犹豫了几秒:“可以。”
陈绍祁对着化妆师扬了扬下巴:“带她去化妆。”
蒋文康顿时松了一口气,南景窃笑不止。
化妆师跑过来,架着南姣的胳膊像是架着犯人。
陈绍祁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现在的南姣和昨晚一样散了头发,但是状态却是大相径庭,昨晚她就像是一张网,闲散自由。而现在,她是一把绷紧了的弓。
剧组把化妆间布置得很简单,长长的桌子上搁了一面横向大镜子,桌子前并排摆了几把椅子,就算是化妆台了。
南姣换完衣服,发型师将她按进椅子里,抄起剪刀开始修剪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这几年很少打理,但发质却一如既往得好,剪了其实可惜,好在,她没有长发情结。
刚剪完头发,白妃儿就从外面进来了。她的脸红彤彤的,兴致很好。
“妃儿,阿光可真照顾你,你坐外面都怕你晒着。”白妃儿的助理替她打着伞。
白妃儿似乎很爱听这样的话,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南姣和她们擦肩而过,白妃儿的助理看了她一眼。
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身形很像,但脸却各有美法,甚至,南姣美得更有风情。
“这个替身长得也很好看呢。”助理忍不住夸了一句。
白妃儿好心情没有受损,悠悠道:“再好看还不是个替身。”
助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补救:“也是,长得好看没有用,像你这样活得漂亮才是本事。”
南姣走进阳光里,她红唇微抿,淡然自若,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过来。”
风带着陈绍祁的声音吹到她的耳边。
南姣看着他。
陈绍祁颠了颠手里的烟盒,一支烟从烟盒里冒出来,他往前一递,问:“要不要来一支?”
“我不会抽烟。”
他笑了一下:“跟个男人似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
南姣不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就走,陈绍祁也没叫她。
因为洛子光生病,剧组调整了拍摄计划。拍拍停停两天,都是女主角白妃儿的戏份。
第三天的时候,南姣去看了洛子光。
洛子光的房间由助理守着,不让随便进,正好宋明柯过来,助理才放了人。
两人一起进屋,洛子光的状态比想象的好些,但仍然很憔悴。
宋明柯逮着机会就打趣人家:“人南姣往水里跳一跳什么事都没有,怎么换你就成了病狗了?你好意思吗?”
“他可不止跳了一跳。说起来,是我不好意思。”南姣看着洛子光,满眼歉然。
“别,南船长,这不关你的事。”洛子光摆摆手,“是我最近太忙身体素质跟不上了,陈导昨天还在说呢,等这里的戏结束回去,让我和他一起去健身。”
“拉倒吧,和他一起健身还不得被他玩死?你都不知道那家伙体力有多好,就引体向上,他一下做30个,都不带喘的。”
“我知道,陈导身体素质好那是圈里出了名的。去年在沙漠拍《大青原》的时候,听说整个剧组都水土不服挨个生病,就陈导一个人什么事都没有。”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所以大家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宋明柯抬肘撞了南姣一下:“你猜叫什么?”
“什么?”
“陈金刚哈哈哈哈,是不是很贴切?”
南姣应景笑了一下。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陈绍祁从外面进来。
“又在编排我什么?”他的目光对上南姣僵在嘴角的笑意。
“我哪敢编排你啊,这不在夸你体力好呢。”
“我体力好不好,你知道?”虽然是在和宋明柯对话,但他的视线一直没从南姣脸上移开。
南姣觉得他的眼眸里好像带着雾,有些情绪能看见,但怎么也看不清楚。
被他这样盯着,不自在极了。
“好好好,我不知道,就你相好知道行不行?”宋明柯油嘴滑舌的,故意将相好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绍祁淡淡的,没接话。
洛子光咳了几声,恰好缓解了奇怪的气氛。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
“胃口怎么样?”陈绍祁走到洛子光床沿边,随手捞起床头一包没拆封的零食,扫了一眼。
“没什么胃口。”
“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买。”
“不用了,医生也不让碰油腻。”
“那不如喝点粥。”陈绍祁把手里的零食扔回桌上,又看向南姣:“听说南船长的粥熬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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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柯忽然红了脸,他挤眉弄眼地推搡着陈绍祁,陈绍祁一动不动。
南姣转头,对洛子光说:“船上没什么食材,白粥配酱瓜可以吗?”
“当然可以,麻烦南船长了。”
“不麻烦,你们在我的船上生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姣开门出去了。
“这南船长,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大气。”洛子光感慨。
陈绍祁轻哼:“粥还没喝上,心就向着她了?”
“真的。”洛子光笑笑:“我总觉得她像个大家闺秀,不像是渔船上的姑娘。”
屋里静了。
没一会儿,宋明柯哭丧起脸:“丫的我还以为她给我熬粥是喜欢我呢。”
陈绍祁倚到窗台上,面朝着大海,嘴角一扬。
南姣很快熬好了粥,盛进碗里,连同袋装的酱瓜一起给洛子光端过去。
洛子光房间里似乎更热闹了,除了男人的说话声,还不时伴随有女人的撒娇。南姣在门口停了一下,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洛子光的助理替她开了门。
原来,是来了个白妃儿。
白妃儿坐在洛子光的身边,两人不知聊着什么,再加旁边一个宋明柯插科打诨,笑声阵阵。气氛比起刚才,远不一样了。倒是陈绍祁,一个人半倚在窗台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沉默无声,没有融入他们的氛围。
他第一个看到南姣,眉头刚松了一下。紧接着,白妃儿就站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白妃儿一开口就充满了敌意。
洛子光拉了她一下,她撅了撅红唇,收敛了几分。
南姣不理白妃儿,她径直进了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小圆桌上,对洛子光说:“趁热吃,如果喜欢,厨房还有。”
“谢谢,辛苦了。”
南姣笑了一下,正欲转身出去,白妃儿抬臂拦住了她。
“这是什么东西呀?”白妃儿伸手捻住了酱瓜的一角袋子,拎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黑乎乎的像个鬼,确定能吃?”
“不能吃就扔了,不勉强。”
“不能吃还拿来,你安得什么心啊?”
“妃儿。”洛子光皱了眉,“南船长一片好心,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白妃儿见洛子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她,脸顿时就黑了。
“她一片好心?我看她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她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你需要连着往水里跳两次?你需要穿着湿衣服站在冷风里候场?你这重感冒,还不是因为她。”
南姣接话:“是因为我,我很抱歉。”
“你看看她!”白妃儿指着南姣神色平静的脸,“她哪里有点很抱歉的样子,她分明就是假惺惺。还有这粥,谁稀罕她这粥了,简直……”
窗台处的人影动了动,“粥是我让她煮的。”
陈绍祁手里的打火机蹿出一条火光,又很快熄灭,犹如他眼底的情绪。
白妃儿不敢对陈绍祁造次,抿抿唇噤了声。
南姣见状,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身后静静的,好一会儿都没有传来半点声响。她进了厨房,厨房里还飘着一股子白粥的清甜,很纯粹的香。
过道里有脚步声。
南姣抬头,看到陈绍祁也进了厨房。
“有事?”
陈绍祁没答,长腿一跨,在南姣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他随手在碗橱里捞了个空碗,放在桌子上。
“给我来一碗。”
“什么?”
“粥。”
“你饿?”
他的眼睛对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我很饿。”
南姣没动。
“不是还有。”他朝锅子努了努嘴。
南姣拿了碗,揭了锅盖,给他盛满。
“没有菜了。”只剩一包酱瓜,给了洛子光。
陈绍祁扫了一眼,把昨天放汤剩下的半包榨菜倒进了粥碗里。
“咸……”
南姣话音未落,他已经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随即,咬肌一动,喉头一滚,生生咽了下去。
陈绍祁表面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南姣笑起来,明眸璀璨。
陈绍祁看她一眼,低下头把碗里的榨菜挑了出来,但粥都喝完了。
“还要吗?”
“还有?”
“没了。”
“你要给我做?”
“我就问问。”南姣面无表情,“你看着真是很饿的样子。”
陈绍祁把碗推开,往前一仰,凑近南姣。
“你逢人就给煮粥?”
这话带点暗讽带点不满,南姣能听出来。
“也不是,我只是对老弱病残比较照顾。”
陈绍祁捏了捏下巴,南姣的意思是,宋明柯和洛子光算病患,那他呢。
“我算什么?”
“你脑残。”
“……”
南姣不管他脸上情绪如何风起云涌,拿过空碗和锅子转过身去了水龙头下清洗。陈绍祁跟过来,他高高的身躯挡住了光,南姣整个罩进他的阴影里。他们贴得很近,他气息落在她的颈间,灼热噬人。水柱滑过皮肤,顿而显得有点凉。
她往边上挪了一步,他步步紧逼。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语速平稳,但气势逼人。
南姣关小了水龙头,握着碗往边上一撤。
“这里没有你要吃的东西,你出去吧。”
“谁说没有?”他盯着她,像鹰盯着猎物。
南姣不语。
气氛渐冷。
陈绍祁调整了一下站姿,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南姣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的手伸过去把玩着水花,神情慵懒起来。
“以后,你给我做饭。”
南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厨房外传来一声高喝:“什么!”
宋明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从外边跑进来,一边跑一边指着陈绍祁:“人姣姣妹妹是船长,不是炊事员,她很忙的,哪里来时间给你做饭啊,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陈绍祁眉毛一挑,看向南姣:“他不想麻烦你,那正好,以后,你就给我一个人做饭。”
南姣这个当事人还没表态,陈绍祁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就转身出去了。
他背影挺拔,宛若修竹,不过,真够不讲理的。
“姣姣妹妹,你别理他,这人有病。”
“嗯。”她同意宋明柯的话,陈绍祁是有病,王子病。
“他呀,被惯坏了,仗着自己有颜有钱,总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围着他转。”
南姣继续洗碗,宋明柯就站在陈绍祁刚才站的位置,但他一点都没有刚才陈绍祁带给她的压迫感。
“姣姣妹妹,我知道你不一样。你可千万别被那家伙蛊惑了。”
“我怎么不一样了?”
宋明柯没料到她会反问,怔了几秒。
“我也说不出具体的点,反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绝对和外面的妖艳货不一样。”
南姣笑。
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可第二天,蒋文康就来找她了。
“小姣,陈导说,以后他的三餐都由你帮他做。”
“为什么?”
“陈导的意思是,老吴家的菜不合他口味,所以想在你这儿加个小灶。”
南姣蹙眉。
吴大伯家的菜不合口味,那他怎么就知道,她的手艺一定会合他口味呢。这男人,太难以理解。
“船上没有这项服务,很抱歉我不……”
“别那么快拒绝,我还没说完呢。”蒋文康喜滋滋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南姣手里:“陈导当然不会让你做免费劳动力。你看,这张卡就是他今天给的。这里面,有剧组租用你家船只的租金。两个月的,一次付清了。”
“怎么这么快?之前不是说好分三次付清吗?”
“我哪知道。能提前给足是好事啊,我也不好多问是不是?”
南姣点了下头。
“陈导还说了,只要你答应给他做饭,价钱随便开,他马上让人把这两个月做饭的钱也一次性打进来,我寻思着这是个大美差,而且你爸那里也急用钱,我就给答应下来了。”蒋文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南姣的神色,犹犹豫豫地确认:“小姣,你不会怪我没和你商量一意孤行吧。”
“当然不会蒋叔。”她怎么会忍心怪他呢。
蒋文康自从知道南姣独自把父亲南钢生病的事情扛下来之后,对她特别关照。多难得,才能遇到这样一个心慈心软还不把她当外人的长辈啊。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南姣想了想,应声答应。多加一日三餐对她来说不费事,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能和钱过不去。
“好好好,那做饭的费用,我去和陈导商量?”
“谢谢你蒋叔。”
“客气什么,我知道你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多要。”
“蒋叔,我也不想多要。”
“我知道,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蒋文康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南姣站在原地,至始至终都想不明白,陈绍祁为什么要这样做。
给陈绍祁做饭的事就这样定下了,他给的钱很多,这些钱在外面想吃什么都能买到,可是,他偏偏要她做。
这任谁想都会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蒋文康倒是心大,他说:“既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赚钱买卖,你就别深究了。”
的确,深究也深究不出一个缘由。
南姣不知道陈绍祁喜欢吃什么,想问,他又很忙。洛子光身体恢复之后,就立马投入了拍摄工作,为了赶上进度,剧组每天加班加点。陈绍祁作为核心人物,身边总是围了很多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
最后,实在问不到,南姣就自己定了一个简单的周菜单。
为了保证菜色新鲜,她和吴大伯说好了,食材都由吴大伯前一天去市场上采购好帮忙带到船上。
第一天的午餐南姣做得比较简单。因为不知道陈绍祁喜欢什么,她就挑了几个经典保守的家常菜。
忙活两个小时,菜三三两两摆上了桌,陈绍祁却左等右等怎么也不来。
甲板上,吴大伯的盒饭已经到了,剧组的人都停工开始吃饭。
南姣从厨房出来,刚走了几步,就见他从外面走进船舱。这几天在船上风吹日晒,陈绍祁黑了不少,人却越显精神。
他松了松鸭舌帽,一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找我?”
南姣点点头。
他勾唇笑了一下,眉间的倦色似乎淡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陈绍祁洗手,南姣打饭,没什么多余的话。
甲板上有阵阵笑声传进来,衬得他们两个的安谧也格外温情。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做的。”南姣说。
“我不挑食。”他坐下,又问:“你吃了?”
“没。”
“那坐下。”
他抽筷子的时候给她也抽了一双。
“不用了。”南姣拒绝。
虽然陈绍祁说是在她这里添个小灶,但既然给了钱,那么她就不能太随意,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客户。
“怎么?还要我给你打饭?”
“不是,我等下和我妹妹他们一起吃。”
陈绍祁扫了一眼,锅炉那边放了一包速冻水饺,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包装袋上的冰还没有完全融化。
他扬了扬下巴:“吃那个?”
“嗯。”
“坐下。”
“嗯?”
陈绍祁的筷尖一拨,将一盘红烧肉和一盘青菜香菇推到了一边。
“这两个菜留给他们,你坐下。”
南姣一共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他拨开两个,还剩两个。
“我真不用。”
“南姣。”他搁落了筷子。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却不同于上一次。上一次,他带着几分迟疑几分玩味,而这一次,很郑重。
不过,郑重没三秒,他眼底就浮起她看不懂的笑意,那种笑又痞又邪。
“你不会以为我说让你做饭,就真的只是单纯想吃你做的饭吧?”
陈绍祁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微不可闻,靠近时却能感觉到,就如七月晴天海上的微风,不经意间,撩拨心弦。
“不好意思陈导,我就是这样以为的。”南姣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你现在可以转换一下思路了。”
“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意思就是你不仅要给我做饭,还要陪我一起吃饭。”
这回答着实惊人,好在南姣心理素质过硬。
“我想,陈导应该不缺人陪吃饭。只要你愿意,船舱外就有娱乐圈当红的女明星和好几个漂亮的女演员会陪你,她们一定比我讨喜。”
“要讨喜干什么?”
“讨喜总好过膈应。”
“知道膈应还不坐下。”
“……”
南姣默默地坐下。
陈绍祁拿起了筷子,对着最近的那盘菜开始夹。他吃得很快,但吃相仍然保持着特有的格调。他是真不挑食的样子,南姣却没什么胃口。这与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她心里,原本桥归桥路归路的两个人,不应该有这样温情的羁绊。
没一会儿,他似乎又不满意了。
“你长着小鸟胃?”
陈绍祁抬眸瞧南姣,她正慢慢地把饭送进嘴里,那筷尖上夹着几粒米饭星子都能数清楚。
“吃不下。”她说。
“自己做的还不合自己的口味?”
南姣想起什么来,反问:“菜合你口味吗?”
这才是此刻最重要的问题。
陈绍祁亮了亮他眼前的空碗,这是最好的答案。
“你等下有空吗?”
“怎么?”他停了一下。
“我把后面几天的菜单给你看下吧?”虽然他不挑食,但是,她还是想让他过一下目,免得他觉得她太随意。
“不用,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明明是酥心入骨的话,他却说得比什么都自然。
南姣心头一动,沉静片刻之后才问:“陈导,你什么都无所谓,这差事对我来说会不会太美?”
陈绍祁撸了下衣袖站起来,把碗丢进水槽,顺带掬捧水抹了下脸。
“谁说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吃饭?”
“这不一样。”
陈绍祁双眸如星:“哪不一样?”
南姣还未回答,就听他笑着补了一句。
“也对,陪我吃饭,的确是一件美差。”
南姣悄无声息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几乎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颜值,是胜过洛子光的。
而且,他一定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有多好看。
南姣收回目光。
“陈导,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虽然船上条件有限,但只要你提,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满足我?”他很有兴趣。
“我是指饭桌上。”南姣强调。
“怎么?我不是指饭桌上?”
她接不上话,脸罕见地泛起了红。
陈绍祁笑意更盛。
“要想满足我,你就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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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祁回到甲板上,现场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吃完饭了,就剩洛子光他们。洛子光和宋明柯白妃儿一桌,原本还有陈绍祁四个人,现在人少了一个,菜没少,依旧摆了一桌。
宋明柯见了陈绍祁,满脸不乐意。
“吃独食的滋味怎么样?”
陈绍祁搭着船沿坐下,点了根烟,夹在手上却不抽。青烟袅袅,他没说话,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南船长连白粥都煮得清甜可口,手艺一定没话说。”洛子光搁了筷子。
“我猜也是。”宋明柯朝洛子光挤挤眼:“这好事儿也不能让陈绍祁一人独占了,改明儿,我俩也蹭饭去。”
洛子光笑,看了陈绍祁一眼。陈绍祁远眺着海平面,烟都快在他的指尖燃尽了,他也没动,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小虫。”白妃儿忽然出声叫了一声。
“诶,来了。”一直等在一旁的助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
“你都没吃什么呢,饱了?”
白妃儿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被叫作小虫的助理看出她心情不太好,不再多嘴,麻利地把桌上的餐盒都收了起来。
下午照常拍摄,一切都很顺利。
收工之后,陈绍祁回房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去厨房。
厨房里没人,他扫了一眼,小方桌上四个菜整整齐齐地放着,上头一个罩了一个淡绿的塑料餐罩。电饭锅保着温,旁边搁了一个空碗和饭瓢。
陈绍祁从厨房里折出来,南姣的房门紧闭着,这个点她也不会在房里待着。他绕过杂物间,去了驾驶舱。
她果然在里面,一个人,正低头拨弄着风信子新长出来的花蕾。
陈绍祁移门进去。
南姣听到声响,一抬头就见陈绍祁朝她走过来。他个子很高,又不习惯弓腰,几乎顶到船舱的灯泡。融融的暖光笔直地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海上的灯塔,坚毅挺拔还散发着光明。
“饭菜在厨房,我都准备好了。”南姣站起来,把手里的风信子放回窗台上。
“都准备好了?”
“嗯。”
“不还差你么?”
他们面对面站着,南姣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她挪开目光:“我吃过了。”
“吃什么了?”
“速冻饺子。”
“……”
“买了不吃很浪费。”
陈绍祁转身,坐到她刚才坐的位置上。
“那下次就别买了。”是不带商量的霸道。
南姣静下来,几秒之后,提醒他:“陈导,你管太多了。”
“多管什么了?”
“我。”
陈绍祁瞳仁里倒映着她较真的模样。
他笑了,双手交握枕着后脑勺往椅背上一靠,懒懒地道:“莫名其妙,就想管你。怎么办?”
“姐。”
南景的声音突然闯进他们的空间,击碎了他们彼此的暗流。陈绍祁依旧坦然如斯,南姣却觉得自己有几分脱力,就好像灵魂在外游走了一圈,又重新附体,感觉很陌生。
“嗯?”
“刚才吴大伯传话来了,爸爸说让你明天一早回去一趟。”南景从外面进来,看到陈绍祁时一愣,隔了几秒反应过来,立即热情笑道:“陈导在啊。”
陈绍祁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站起来。
南景侧身乖巧地让出一条路。
南姣轻喊:“等一下。”
陈绍祁扭头看她一眼。
“我明天要回去一趟,明天的饭……”
“不用做了。”
他丢下话就走,没再回头。
驾驶舱里静静的,好一会儿,耳边就剩下他离开时的脚步声。
“姐姐姐。”
南姣知道南景又要八卦,她先开口:“明天我回去一趟,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南景想了想,摇头:“没有。”
“好。”
“姐,你和……”
“早点去睡吧。”
南景撇撇嘴,不太死心。
“还不快去?”
“好吧。”终究妥协。
南姣一个人在驾驶舱里留到半夜,换班的时候,南郝依旧哈欠连天,而她,依旧没什么睡意,甚至比往日更清醒。这种状态,就像疲惫的身体里硬生生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有点措手不及,却又鲜活地毫无悬念。
第二天一早,南姣跟着吴大伯送餐的船回了一趟家。
南姣住的地方在无暇镇,无暇镇依山傍海,风景秀丽。镇上共有30多户居民,房子多为古朴的渔家小屋。
“姣姣。”
南姣刚一推门就听到有人叫她。她回头,看到一个女人朝她小跑过来。
“素九姨。”
“诶,你回来啦。”冯素九把自己手上的洗衣盆往地上一放,搓搓手上的水,一把握住了南姣。
她们两个人的手都很凉。
“是我让老吴把你叫回来的。”
南姣点点头,她猜到了。
“我们进屋说吧。”
“好。”
冯素九俯身想把洗衣盆端起来,南姣抢了先。洗衣盆里都是南钢的衣服,和着水,很重,但她走得很稳。
南姣一进门就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小院里添了花木,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安了天蓝的窗帘,餐桌上原本暗沉沉的桌布也换成亮色的了,屋里屋外都是焕然一新的感觉。南姣想,多个持家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坐坐。”冯素九把南姣推到椅子边。
南姣笑了一下。
冯素九尴尬:“哎呦,我都忘了这里是你的家。”
南姣并不介意。
“没事,你也坐。”
冯素九坐下了,拖着南姣的手不放:“你爸不在船上,你和南景怎么样?适应不适应?”
“适应。”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给你俩担心呢。”冯素九望了望里屋,声音沉下去,“还有你爸,我也担心。”
“爸爸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本来没什么事。可是昨天……”冯素九哽咽了一下。
南姣心头一紧。
“昨天怎么了?”
“还不是王政那个畜生。”冯素九气急之下顾不上谈吐,“他要钱不要良心,竟然联系投资商,想要把露水湾那片填上,引进化工厂。”
南姣蹙了眉。
“且不说别的,引进化工厂这哪行啊?无暇镇的居民都有意见,昨天你爸就带着他们一起去镇上找王政了,结果,王政说话冲的要命,你爸那脾气你也知道,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要是换了以前还好,可他现在的身体哪里受得住那样激动折腾啊,这不,差点就晕过去了。”
“去医院了吗?”
冯素九摇摇头,多少有点委屈:“他不听我劝,所以,我才把你给叫回来了。”
南姣拍了拍冯素九的肩膀。
“素九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不怕辛苦,我就怕……”
里屋有脚步声传出来,一响接一响,很有力量。
冯素九快速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南姣心领神会。
“谁在外面?”南钢掀开了帘子。
“爸爸,是我。”南姣走上去,“我回来了。”
父女两迎面对上,南姣第一反应是,南钢又瘦了。原本高壮的一个人,现在,似乎只剩下了高。
“怎么突然回来了?”
冯素九看了南姣一眼。
“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看看你。”
“你回来了,小景和小郝两个人在船上,行吗?”
“我下午就走,跟着吴大伯送晚餐那趟船。”
南钢点点头,走到大厅里坐下。
“你们聊,我去把衣服晾了。”冯素九端着洗衣盆,往后院里走,把空间让给了他们。
南钢看着冯素九的背影,一下子了然。
“她让你来的吧。”
“素九姨也是担心你。”南姣看着南钢,平静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温和:“我也很担心你。”
南钢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南姣坐下。
“我现在的状态,很难再坏,你不用再费心。”
南姣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大厅里有一种无声地沉闷在涌动。门缝儿间,冯素九晾衣的样子若隐若现。
“听素九姨说,露水湾那片会引进化工厂?”南姣换了话题。
“不可能!”南钢的语气加重:“王政他做梦。现在人人都在提倡保护海洋,他反其道而行,我们收拾不了他,天也会收拾他。”
“爸。”南姣轻轻唤一声,“现在这个时候,我更希望你的注意力能放在你的身体上。我知道眼里揉不得沙,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
南钢看着南姣,她长长的睫毛一扇,遮住了神色,无形中总显出一种冷漠,可这冷漠,又总带着点温情。
“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在你眼里都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可如果试都不试,怎么知道真的不行。”南钢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充满正气。
南姣没有辩驳。她从从衣兜里掏出新取的钱,推到南钢面前。
“爸,你说得对,什么事情都试一试才有结果。这些钱你拿着,下午我和素九姨就带你去医院。”
“你哪来的钱?”
“剧组提前把租金付了。”
南钢把钱推回去。
“钱你留着,以后多得是要用钱的地方。”
“以后是以后,我现在只管眼前。我说过要救你,就一定要救你。”
剧组整点开饭。
负责送餐的老吴一出船舱,就见陈绍祁站在甲板上。他手里夹着烟,一条大长腿踩在船沿上,胳膊肘搭着膝盖,目光落在他的小船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盯着一动不动的。
“陈导。”老吴主动打招呼,“饭菜都准备好了。”
“好,辛苦了。”
老吴笑:“不辛苦不辛苦。”
陈绍祁摁了烟头,回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吴师傅。”
“诶诶,您说。”
“今天下午剧组戏多,晚餐晚点送。”
“好好好,一句话的事儿。”
“辛苦。”
“您太客气了。”
老吴看着陈绍祁走进船舱,才踩着绳索下船,吴婶正在收拾甲板上的东西,见他回来,扬了扬手里的衣服。
“小姣的外套落在我们船上了,等下晚上回来别忘了提醒她。”
“你放在显眼的位置就忘不了。”
吴婶把外套挂在船舱的门口。
“刚才陈导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们晚餐晚点送。”老吴把手里的空框扔在一边,拿起烟枪来点上,猛吸了一口:“昨天老蒋还让我以后晚餐早点送,今天大导演又让我晚点送,这些人可真会变,你说说我到底听谁的好?”
“你傻啊,当然听导演的啦。”吴婶呛了口烟,用手扇了扇,跟老吴进船舱,“今天正好小姣陪老南去医院了,晚点就不用她赶了。”
老吴“嗯”了一声,这才没话。
船开动了,吴婶坐在旁边给小孙子打毛衣。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忽然,老吴叹了口气。
“你说,老南那病,能治好吗?”
“谁知道呢,听说都成癌了。”
船颠了一下,吴婶的毛线球从腿上滚了下去,她连忙俯身去追回来。
“老南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做人这么正,可坏事就是一件追着一件来。”
老吴吐出一口烟圈,又把吴婶呛着了。
“你少抽点吧,不然早晚也有你好受的。”吴婶骂了老吴几句,但心底还是惦着南钢家的事,渐渐的声音也没力气:“幸亏老南有小姣啊。这孩子,早前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管事儿也不爱说话,老南出事之后,我看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南操心钱都不想医了,她决心还蛮大的。”
“怎么说也是救命之恩啊。我早看出来了,这女娃有良心。”
“呸,你个马后炮。”吴婶将毛线一圈一圈绕在长针上,“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总说她来历不明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呢。”
老吴将烟枪嗑在桌上,板着脸:“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好好好,你没说过,是我记错了行吧。”吴婶笑了笑,将脖子里的老花镜戴起来,“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其实人心这种东西,都是软的,老南人好,小姣以前就算真的有坏心眼,也该被同化了。”
南姣带南钢去了医院,南钢还是坚持不住院,南姣拗不过他,只好和往常一样,做了个检查配了些药就回了家。
冯素九提早做了晚饭,非得留南姣和他们一起吃,南姣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吃完才去吴大伯家搭船。
回到自家船上,天都暗了。
船舱里灯火敞亮,她一进去就看到宋明柯一伙人正围成一桌玩牌。陈绍祁也在,他坐在人群的中央,嘴里叼着根未点的烟,一手抓牌,一手拨着打火机。旁边的人都兴致高昂的,就他没什么情绪。
“姣姣妹妹回来啦。”宋明柯先看到她,大老远就冲她招手。
南姣对宋明柯笑了一下,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的牌桌,她走得很快,但总觉得甩不掉身上那束火辣辣的目光。
“诶,陈绍祁你去哪啊?赢了牌就想走啊?”宋明柯在嚷。
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身后欢呼声四起。
大家争相叫着:“陈导,你什么意思啊,这些赢钱都给打赏我们了嘛!”
“那我们可不客气啦!”
“……”
南姣进了房间。
南景正趴在床上写着什么,一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倏的把本子合上,人笔直地跳了起来。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南姣脱了外套。
“记日记呢。”南景把本子藏到枕头下,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南姣换了件衣服:“爸突然把你叫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南姣随手把头发盘起来:“你吃饭了吗?”
“吃了。”
“你做的?”
“嗯。”南景挠了下头:“哥还没吃,他说怕被我毒死。”
南姣扬唇:“那他不怕饿死?”
“不还有你嘛。他一直眼巴巴地等你回来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做,你还要吃吗?”
“我不吃了,我最近要减肥。”
南姣打量了南景一眼。
“哪儿肥了?”
南景不好意思地笑:“我就想再瘦点,我昨天听阿光的助理说,阿光的理想型是像白妃儿那样的瘦子。比起白妃儿,我可胖太多了。”
“瘦了他就喜欢你了?”
“那不是,但终归是离他喜欢的标准近了一步吧。”南景一本正经的,转而又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南姣,“姐,我要是像你这样又瘦又美就好了。”
“少来。”
“真的,在我眼里你最美。”
南姣摸摸南景的头,姐妹两相视一笑。
“不吃我就不做你的份了。”南姣说着,推门出去。
外面的人已经散了,大概都是吃饭去了。
南姣走了几步,忽然瞧见走廊里倚着个人。
“是出来给我做饭?”陈绍祁动了动,面对着南姣。他整个人逆着光,唯有一双眼如星般明亮。
“你还没吃?”
“你不在没人做。”
“中午也没吃吗?”
“没吃。”
“你……”
“你什么你!演员不过只是一个职业,成了明星也别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界不是你主宰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级。”
陈绍祁动了动手指,他想抽烟了,但烟盒不在身上,躁得慌。
南姣在白妃儿面前蹲下了。
“我听说《听海》是个以保护海洋为立意的电影,作为这个电影的女主角,难道你都不看剧本的吗?还是,你觉得演员只要负责演就好了?”
白妃儿不说话。
“保护海洋不是一种口号,它只是一件随时随地可以身体力行去做的小事。你们作为文化的传播者,如果连自己的态度都无法摆正,那么就算电影主题再高尚,一切也将毫无意义。”
南姣站了起来,长发扫过肩膀,身形纤挺。
周围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沉默无声。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在这艘船上,就得听我的。以后,谁也不许往海里乱丢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她说完,捡起自己的发圈,绕在手腕上,转身就走。
陈绍祁收回了目光。
南姣走远了,围观的人才像刚刚反应过来。
洛子光轻轻抽了一口气,但站在原地,依旧没有动。
“怎么?”
“没怎么。”洛子光笑笑,“只是觉得,我入行这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南船长却很通透。”
陈绍祁没往下问,洛子光却像是还没有说够。
“近一年里,红了,有钱了,人多少有些发飘,虽然镜头前还能保持着待人接物的礼貌,但心里的自我膨胀,却抑制不住。今天,这一席话,简直惊醒梦中人。万千职业,演员也不过其中之一,成了明星,拥有一切却反而忘了根本,连最起码使命感都失去,那的确挺让人心寒的。”
陈绍祁拍了一下洛子光的肩膀,他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在不言中。
作为正当红的青年演员,洛子光现在就有这样的觉悟,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顺。
白妃儿已经被人扶回房间了。
原本众星拱月的人气明星如此出丑,那一瞬的惊诧过后,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
陈绍祁和洛子光两个人往回走着。
“南船长,她对演员,对明星,甚至对于对这个行业的理解,都比我们深刻。”
陈绍祁依旧不发表意见。
“这个女人,我总觉得她带着光。”
陈绍祁看了洛子光一眼。
“怎么?陈导没觉得?”洛子光问。
几个场务从他们身边经过,陈绍祁随手拉了一个,从那人鼓出的衬衫袋子里掏到烟盒,那人笑着,自觉地停下来把打火机也送上。
烟不是什么名烟,味道却意外的纯正。
陈绍祁抽了几口,胸腔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也随着长长的烟圈被吐出来。
是啊,她就像是一个发光体,吸引人,又让人不能随意直视。
南姣回到了房间。
南景扑伏在床上,哭得全身轻颤不止。
南姣关了门,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她坐到床沿上,什么都不说,只是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南景的后背。
南景人瘦,总有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因为这样,更是惹人怜惜。
“姐。”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的日记本没了,那本来,是要给阿光的礼物。”
“那上面写了什么?”南姣的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轻柔,她无意窥探南景的秘密,只是希望这一刻能以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南景静了片刻。
那上面,记录了一个小女孩这几年来对于自己偶像全部的崇拜与思慕。
虽然,在这之前,南景从来没有见过洛子光,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见到他。但是,这个在舞台上在荧幕里闪闪发亮的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精神爱人,她人生的灯塔。
这种感觉也许南姣不会懂,但是,真正追过星的人,一定会懂。
“我好不容易能和阿光变成朋友,我真的很想让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你现在依然可以让他知道。”
南景摇头:“不,那不一样了,嘴上说说的喜欢谁不会,那多单薄。而本来,我有时间为证。现在……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伤心处,她又泪如泉涌。
南姣抽了几张纸巾,想替她擦脸,但南景闪躲着不让,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像个无处撒气的孩子。
“一个本子带走的只是你记录的文字,至少,你还有回忆。”
南景哭吼:“回忆有什么用嘛!”
房间不大,南景的声音却大得起了回响。
南姣怔了一下,南景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南姣抱住。
“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把头靠在南姣肩膀上,不停地蹭啊蹭,就像是撒娇的小崽,“我不懂失去记忆的痛苦,我刚才说得都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南姣又怔了一下。
南景见她不说话,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
南姣回神:“好了,日记本已经丢了,你哭也于事无补是不是?而且现在阿光在船上,你与他来日方长。你已经比很多喜欢阿光的粉丝更幸运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南景吸了吸鼻子。
“他怎么可能很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
“他长得好看,还那么优秀。”
“你也可以变得很优秀。”南姣替南景把挡在眼前的刘海拨开,温声道:“小景,我理解的追星,不是单纯地追着你喜欢的那个明星跑,而是要努力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你该把他的优秀刻进你的骨子里,而不仅仅是记录在本子上。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闹剧过后,下午剧组照常开工。
洛子光一行人化好妆都各就各位了,但白妃儿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
陈绍祁知道她有情绪,耐着性子让助理小胖去请,小胖公关出身,能说会道是出了名的,可是,在白妃儿那里,他却吃瘪而回。
洛子光提议先给白妃儿放半天假调整一下心情,陈绍祁为了顾全大局,纵容了她的无理取闹。
当天下午,洛子光和其他群演的戏份提前,白妃儿的戏份延后到隔日。
原以为修整冷静过后,白妃儿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快能够投入到拍摄当中,谁知第二天早上,白妃儿再次以同样理由拒绝开工。
小胖去交涉回来,得到的回复是白妃儿方希望剧组能出面对船家进行罚款警告,并且,得说服作为船长的南姣对白妃儿道歉,否则,白妃儿将不再配合接下来的演出。
“不如,就让南船长去道个歉吧,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省得后面拎不清。”小胖一边拿着剧本扇风,一边看着坐在导演椅上的陈绍祁。
陈绍祁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陈导,你也知道,白妃儿那个人,虽然还没有什么代表作,但是因为他们公司对她重视,被宠坏了,人傲得很。这次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要她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肯定不可能。”
陈绍祁手里的打火机“噌”地蹿出一条火线来,他手指一拨,打火机的盖子又把火苗盖了下去。这样周而复始,好几次。
小胖继续说:“这事儿既然僵着不行,那总得有一个人先服软,南船长那边应该比白妃儿好沟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给点钱。”
陈绍祁抬头。
“这钱换你你要赚?”
“那怎么办?反正我拿白妃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她那张嘴有多毒。还有她那个助理,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再和这两个女人多打几次交道,我都得怀疑我的专业我的人生了。”
陈绍祁站起来,朝小胖勾勾手指:“你的手机。”
“什么?”
“录了吧?”
“什么?”
“装什么傻。”陈绍祁往小胖的大脑门一弹,“昨天不是录得很起劲?”
“嘿嘿”小胖挠头,“录是录了,但是角度没选好。”
陈绍祁又扬手。
小胖连忙捂着额头解释:“我知道剧组有保密协议,我只是录着玩的。”
陈绍祁手一转,按住了小胖的肩膀。
小胖主动把手机递过去。
那段录像角度的确没选好,但是内容拍得很齐全,事件的始末每一刻落下。
“你说,这段视频要是流了出去,会怎么样?”陈绍祁问。
“啊?”
“你不知道。”陈绍祁舒展了下胳膊,转身,“白妃儿或许会知道。”
白妃儿的房门紧闭着,陈绍祁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小虫不耐烦地开门,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以为仍是小胖,却见陈绍祁站在外头,连忙换了态度,“哟,是陈导啊。”
陈绍祁勾了下唇。
“来来来,快请进。”
小虫侧步让了一下,陈绍祁进了屋,屋里开着窗,但飘着一股烟味,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可是,逃不出他敏锐的嗅觉。
白妃儿坐在床沿上,长发散着,没有上妆,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陈导。”她垂着眼帘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陈绍祁转头看着小虫:“你先出去。”
小虫没有马上应允,而是看了白妃儿一眼,白妃儿对她点点头,她才乖乖走出房间。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白妃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陈导,你坐吧。”
陈绍祁后退了几步,坐下的时候看到茶几底下藏了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一截燃了一半生生被摁灭的女士烟。
“不好意思还让陈导特地跑一趟。”白妃儿脸上笑着,眸间却并无笑意,“其实,小胖已经来过两趟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剧组并不接受这样的威胁。”陈绍祁将她的话打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立场。
白妃儿摇头:“陈导,你误会了,这并不是威胁。”
“你以罢演为前提向剧组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威胁是什么?”陈绍祁淡淡的,并未动气,但白妃儿却听出一身冷汗。
“我……我只是希望剧组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陈绍祁挑了挑眉,这公道二字,她自己都讲不出底气。
见陈绍祁漫不经心的样子,白妃儿更委屈:“陈导,南姣她当众如此羞辱我,我就要个公平要个说法要个道歉,这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
“陈导!”白妃儿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这摆明了是要偏袒南姣,难道你忘了,她只是个外人,我才是这个剧组的人,你应该和我统一战线才对!”
“她是不是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错。”
白妃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绍祁站起来,转了一下手里那台手机。
手机屏幕上影像晃动,传出了声响。
“白妃儿!这是我的日记本!你不能这样侵犯我的**权!”
“……”
“我没有打阿光的主意,我只是崇拜他,这只是一个粉丝送给偶像的礼物!”
“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我看你就是动机不纯。现在啊,多得是不要脸的人装作粉丝靠近明星,图谋不轨。”
“……”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民,但那又怎样?渔民就没有人格?渔民就该被你们欺辱?”
“……”
“演员不过只是一个职业,成了明星也别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界不是你主宰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级。”
“……”
陈绍祁把手机丢过去,白妃儿手忙脚乱地接住。视频里的声响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什么意思?”白妃儿彻底冷了脸。
“我猜你只记得南姣差点把你推进海里,而忘了整件事的起始,看看吧,方便你反省。”
白妃儿愤怒地把视频关掉,想想,又按了删除。
陈绍祁也不拦她。
“这份视频,现在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份。虽然剧组有保密协议,但是我不能控制谁的手滑。一旦这个视频流出去,势必引起热议,给未播的电影造势。这对剧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你……”他顿了顿。
“对于我能怎么样?”白妃儿耸耸肩,“从出道开始,我的名字就一直挂在热搜上。别人黑别人骂,我都不在乎。再不济,买点水军洗洗白就好咯,到时候,我的那些脑残粉,依旧抱大腿,依旧会买账。”
陈绍祁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白妃儿见形势逆转,有些得意。
“陈导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圈子,明里暗里不就这点规则,陈导比我入行早,想必不用我说你也了解。”
窗外的风吹进来,将陈绍祁的神情吹得很冷。
“你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陈绍祁揉了下太阳穴,“明星和粉丝的关系,就如同水和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娱乐圈也一样,抓住了粉丝的心才有坦荡的星途。”
“你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是在提醒你,收一收你的优越感。现在的粉丝,除了看重明星的颜值,更关注的是明星的人品与内在。”陈绍祁拿回手机,在白妃儿面前晃一晃,“我还要提醒你的是,假设这个视频流出去,你对阿光的粉丝如此恶劣的态度如此嚣张的言辞,势必得罪阿光所有的粉丝以及其他有明辨是非能力的粉丝。到时候会引起怎样的粉丝效应,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白妃儿浑身一僵,刚才视频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响。
她对南景,的确很过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抱你大腿的人如何把你捧上天,也能如何把你拉下地狱。”
白妃儿没有上妆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当然,对你罢演的事情,我也会追究到底。”
陈绍祁说完,就往门口走。
白妃儿彻底慌了。
“陈导!”她起身,抱住陈绍祁的胳膊不撒手,“陈导,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妃儿紧咬着唇,平日里红艳的唇此刻血色尽失。
陈绍祁推开她的手,立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白妃儿低了头:“你说得都对,这件事情错都在我,是我有意挑衅南景,是我恶人先告状。我不该再要求南姣给我道歉,我会反省。”
“诚心的?”
“诚心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收拾下,十分钟之后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后静默两秒,紧接着,是女人放声哭出来的声音,他头也没回。
门口的小虫怯生生地看了陈绍祁一眼,连忙闪进屋里。
小胖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到陈绍祁出来,一溜烟迎上来。
“陈导,怎么样?”
陈绍祁把手机丢回给小胖,看了看表:“通知下去,准备开工。”
“这么快就搞定了?”
“还有,让所有人都把视频删掉。”
“为什么啊?”小胖不太乐意,“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想了想,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一定会给我们的电影增加更大的关注度。到时候,我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我们的电影要靠这个炒作?”
“别人不都是这样的嘛。”
“删掉。”
小胖撇撇嘴:“干嘛,你想保护白妃儿呀?她这个人这么嚣张,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保护谁?”
“不是保护她么?”
陈绍祁没答,快步往甲板方向走。
“到底是为什么嘛?”小胖跟在陈绍祁身后追问着,一抬眸看到厨房里的南姣,她正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菜,那画面安恬平静,这一早上的兵荒马乱,似乎与她无关。
一瞬间,小胖忽然醍醐灌顶。
“陈导,你是想保护……”
陈绍祁已经走出了船舱,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高大不凡。
他是想保护南姣。
这个视频,如果被放到网上,能引起多大的轰动自不用说。到时候,南姣将和白妃儿一样进入公众的视线。白妃儿是有粉丝基础的,而且,很大一部分还是愿意为她捂起耳朵蒙起眼睛的脑残粉。所以,就算视频中的南姣再占理,舆/论也必定分成两派,一派会三观明确地指责白妃儿侵犯别人**夸赞南姣做得对,而另一派则将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南姣威胁白妃儿。
陈绍祁太明白了,但凡身陷八卦中心的人,无论对错,从来没有可以全身而退的。现在的网络是那样发达,网民是那样强大,一旦南姣被人注意被人好奇,那么,她的身家背景甚至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分分钟能让人刨个底朝天。
他不想南姣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
所以,他才不在乎什么白妃儿,他在乎的,是南姣……
十分钟之后,白妃儿安安分分地出现在片场。小胖也将陈绍祁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大家都乖乖地将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删除,没有一人忤逆。但视频可以删,记忆却难以抹灭。从那之后,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所有人都对白妃儿退避三舍。
宋明柯说,纵容白妃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已是一落千丈。陈绍祁不予置评,如果,白妃儿因为这件事真能有所悔改有所觉悟,那么,她此时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妃儿罢演要求南姣道歉的事情,南姣也听从宋明柯那里听说一点。不过,宋明柯并没有告诉她,陈绍祁是怎么解决的。南姣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因她而起,最后给他添了麻烦,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过多久,剧组也出了新规,禁止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往大海抛掷垃圾,违者严惩。这一规定,无声地应援了南姣。
南姣很想当面谢谢陈绍祁,可是,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依旧不多。陈绍祁还是每天跟着剧组大部队吃饭,不挑不拣,吃完就工作,起居规律,也很无趣。
渐渐的,连蒋文康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他问南姣:“陈导最近怎么都不上你那吃饭了?”
“我也不知道。”南姣避开蒋文康的眼神,避重就轻地答:“可能是吃厌了吧。”
“你每天变着花样换菜色,怎么可能吃厌呢?”蒋文康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陈导有什么不满意了?”
南姣不语。
菜没让他不满意,是她,让他不满意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得让人满意,你得时常和陈导沟通啊,不然,总这样下去,万一他撤单了怎么办?”
南姣想了想,说:“行,等他有空了,我去找他谈谈。”
“他现在就有空啊。”蒋文康指了指后甲板,“今天剧组休息,我看到陈导一个人在那里钓鱼呢。”
南姣顺着蒋文康的指尖望过去,果然,后甲板那里有个人影坐着。
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了,但是,他的姿势仍然很挺拔,没有丝毫的懒散。
南姣推门出去。
船舱外阳光很好,整个海面风平浪静的,很适合垂钓。
南姣还未开口,陈绍祁先听到了声响。
他侧头,抬眸看到是她,目光一沉。
“有事?”
“我们聊一聊吧?”南姣说。
陈绍祁的手扶了一下钓竿,没有拒绝。
南姣松了门把走过去,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身后的门没了支撑,“吱嘎”一声,悄悄合拢,他们两个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世界好像单独舍弃了他俩。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
“说吧。”
陈绍祁直截了当,南姣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换了以前,这其实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她只要把钱退给他,他们就可以两清。可是现在,她需要钱。因为需要钱,她的进退都有了限制,潇洒也有了尺度。
“陈导,如果之前我有在言语上惹你不快的地方,我道歉。”
“你没有。”
“那你……”
“我怎么了?”他转脸看着她,眸间一片云淡风轻,显得她的局促都有些小家子气。
南姣沉了口气:“那你怎么都不来吃我做的饭?”
这句话她自己斟酌演练过好几遍,之所以迟迟没有找他询问,是因为她觉得怎么问都显得过于亲昵。
“你想我来?”
果然。
南姣眨了眨眼,不和陈绍祁有任何眼神接触。
“无关我想不想,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难道陈导忘了,你付了钱的。”
“我付了钱就一定要来?”
“……也不是。”
陈绍祁目视前方:“你只管做好你的饭,至于我来不来,看我心情。”
南姣下意识就问:“那你是心情好时来?还是心情不好时来?”
“你猜。”
“我猜不到。”
“非常想你就来,一般想你就不来。”
“……”
水面上的鱼漂轻轻晃动,好像少女的心。
南姣沉默半晌之后,站了起来,她正要转身离开,陈绍祁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
“生气了?”
南姣脱开他的手,她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再晚一步离开,她又会被陈绍祁吃得死死的。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莞尔一笑,眸间有光。
“是你送上门来的。”
“什么?”南姣不解。
陈绍祁冷漠的侧脸在阳光下变得温和起来,他说:“我已经如你所愿不主动去撩你了,但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
语气恰似温柔。
“好,是我的错,我走。”南姣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赌气似的指着他的吊钩:“别钓了,这里没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陈绍祁轻哼:“这不刚钓到一条美人鱼么。”
南姣扬声:“我说真的,爱信不信!”
她说完就回到了船舱里,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她光站着就起了一身鸡皮。蒋文康迎上来问她谈得怎么样,她摆摆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陈绍祁这道行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抗衡的。
南姣回房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心情才稍稍平复。
她想明白了,反正横竖都是给人做饭,谁吃谁不吃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赚钱。
南景正在厨房帮着洗菜,她最近每天都会来厨房帮忙,对谁好也不是选择性的了。连宋明柯都说,这妹妹好像长大了些。
南姣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是该准备晚饭了。她正准备进厨房,后甲板处的门被推了一下,陈绍祁拎着桶进来,看到她,扬扬下巴。
“南船长。”
南姣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他的桶里多了条鱼。
“谁说没鱼的?”陈绍祁问。
“整个下午就钓了一条鱼,有和没有也一样。”
陈绍祁心情好,不和她计较,他把桶往前一递,递到她手里。
“晚上加菜。”
南姣接过桶:“怎么?你要来吃饭了?”
“怎么?刚才还来邀请我,这又不欢迎了?”
“……”
当天晚上,南姣在平时的菜单基础上,又多加了一个鱼汤。
几近七八天没有出现的陈绍祁,她菜还没上桌,就已经坐在了厨房。他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一边等一边看剧本。
南姣给他盛了一大碗饭,放在他面前。
“等下再看,先吃饭吧。”
陈绍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明天小演员进组,船可能要动一动,换个景,南郝那里帮我知会一声。”
南姣抽走了他的剧本:“这不是统筹要做的事吗?”
陈绍祁抬眸,剧本已经被她放在了一旁。她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他看着她细长的手指,没接。
“你挺专业的。”这不是调侃也不是感慨,而是一句陈述。
南姣手一僵。
陈绍祁看她一眼,笑笑,把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去。
南姣转过身去,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夹了一筷菜,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我几天没来,都没话和我讲了?”
南姣倒了杯水,小抿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转过身来。
“白妃儿的事,谢谢你。”她换了话题。
他攒了下头。
“她没提什么要求为难你吧。”
“放心,从来只有我为难别人。”
南姣笑了,这话听着挺实在的。
“不过,她觉得对于我而言你属于外人。”陈绍祁咀嚼着,正儿八经地看南姣一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关系往内发展发展。”
南姣脑仁疼。
“陈导。”她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吃我做的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之前说的话不作数了。”
“哪句?”
南姣皱了下眉。
“你知道是哪句。”
“别撩那句?”
“你知道就是这句。”
他笑笑:“试过了,忍不住。”
南姣怔住。
陈绍祁低着头,脸一半发光,一半又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那我们……”
“我撩我的,你别动心就好。”他打断她。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筷尖无意撞到碗沿的声音。他快速地将碗里的饭吃干净,南姣还维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这话听起来很公平,但她知道,其实并不公平。
“你熬了鱼汤?”他指指锅子。
南姣点点头,走过去给他盛了一碗。
她火候掌握得好,鱼汤很香,没有半点腥气,陈绍祁喝了一碗,又要一碗。最后,直接把锅端到了桌上。
“你不喝?”他问。
“不喝,我不太喜欢吃鱼。”
“你生活在这里却不喜欢吃鱼?”
“不喜欢吃鱼怎么了?”
他沉默看着她。
“干什么?”南姣被他看得心都跳乱了。
“女人怎么能不喜欢吃鱼。”
陈绍祁拿了个干净的碗,给她倒了一碗,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那个部位的鱼肉,没有扎人的小刺。
他把碗递到南姣面前。
“我真的不太喜欢吃鱼。”
“尝尝。”他手一扬,碗口碰到了南姣的唇,“我钓的,你一定喜欢。”
“……”
南姣意思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但她并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
“我还是不太喜欢。”她扭开了头。
“难伺候。”
他收手,就着她用过的碗,连汤带肉,一起吞了下去。
南姣回到驾驶舱,南景正在陪南郝聊天,兄妹两个笑声不断。她过去坐在他们身边,却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她总是这样安静,他们都习惯了。
南郝先去休息,南景陪南姣坐了一会儿,也犯困回了房。
海上的夜,静谧无声,黑暗糊住了窗玻璃,只有驾驶舱里一盏明灯。
南姣的身影印在窗户上,长久未动。心里有个结好像打开了,但也有情绪,又重新打结。她想,今晚或许又将无眠。
好在,并没有。后半夜,她睡得很好,无梦无惊。
第二天一早起来做早餐,经过甲板的时候,看到陈绍祁已经起了。他们一行人五六个人,围成了个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绍祁站在中间,他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抄在裤兜里,脚上是双人字拖,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
忽然,人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陈绍祁揉了揉太阳穴,踢了身旁的小胖一脚。小胖摊手,一脸头大的样子。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南姣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甲板上有个小男孩,孩子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哭了也没人哄,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南姣问。
陈绍祁回头,看到是她,立马侧身让了让。
“来的正好。”他朝孩子扬扬下巴,“搞不定,你帮个忙。”
“你觉得我行?”她也不会对付孩子。
“总比男人强。”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
南姣没法子,硬着头皮蹲下去,扶了下孩子的肩膀。
孩子哭得浑身一股拗劲,谁都不让碰,南姣这一动作,好像让他扎了刺,他狠狠一挣,力道大得瞬时就把没有防备的南姣给撞翻了。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一下,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南姣扶起来。
陈绍祁手一伸,将小男孩拎到自己边上,“小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孩子哭得更凶了。
“都是大骗子,妈妈明明和我说是到大船上去拍戏,为什么是这种破地方?我要回家!”
陈绍祁又要伸手拎人,南姣挡在了前面。
“你就是新进组的小演员?”她又蹲下去。
孩子不买账:“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就是这艘破船的船长。”
“我不喜欢这里。”孩子抬着下巴,“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希望这里有什么?”
“至少得有海豚。”孩子抹了把眼泪,“你能让我看到海豚嘛?”
陈绍祁扭了下脖子,感觉太阳穴要炸了。
“我能。”
南姣清亮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
孩子停止了抽泣:“真的?”
“真的。”
陈绍祁看了看南姣,她的眸子明澈,与面前这个孩子无差。
莫名的,他又想起她那句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骗人是小狗。”孩子伸出小拇指,要和南姣拉钩。
南姣顺了他的意。
孩子算是得了安慰,擦擦眼泪,也不闹了。
“好了好了,这就乖了。”小胖跳出来捡现成便宜,“来来来,叔叔带你去里面,里面其实挺好的……”
事情解决了,周围的人都打着哈欠散了。这个点,去睡个回笼觉刚刚好。
陈绍祁还站在原地,从南姣倒地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清醒了。
“吹牛的?”他走到她身边。
“什么?”
“海豚。”
南姣侧头:“我从不吹牛。”
“这里有海豚?”
“这里没有,但露水湾那里有。我会找时间带他去一次。”
“露水湾在哪?”
“无暇海的西海岸,我家就在那附近。”
陈绍祁点了点头。
“去的时候叫上我。”
“你也想看海豚?”在她眼里,他可不像是喜欢看海豚的人。
“我想看你家。”
南姣抬眸,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安静地没出声。
海平面上有粼粼的光在晃动,远方朝阳红亮。
南姣往船舱里走,陈绍祁跟在她身后。
“在船上,是不是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不合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船舱门口的方桌上,昨晚又有人玩牌,桌上啤酒瓶东倒西歪的,瓜子壳掉了一地。南姣停下来,拿了扫把开始清理。
陈绍祁也不走了,他半倚着桌面,人懒洋洋的。
“什么要求算不合理?”
南姣清扫出来的垃圾正好被拦在他的脚边,扫把动不了了。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陈绍祁的脚上。他的脚大而长,脚背骨骼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夹着人字拖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抬脚碰了一下她的扫把。
南姣仰头:“无赖要求。”
“呵。”陈绍祁笑出了声。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外的天彻底亮堂了。
他盯着她干净的发心,挪了脚。
地方腾出来了,南姣也没愣着,她快速地把桌上桌下都清理干净,将扫把和畚箕放回原处,去厨房洗手准备早餐。陈绍祁也没再跟着她。
南姣准备好早餐之后,先给驾驶舱的南郝送了一份去,等她回来,陈绍祁已经在厨房了。他换了衣服,人字拖变成了球鞋,整人朝气蓬勃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刚才的孩子。
孩子显然对他有点畏惧,他坐在陈绍祁对面喝粥,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陈绍祁一眼。陈绍祁吃得很快,筷子一来一回的,像是打仗。他也知道孩子在偷瞄他,不过,他没管。
南姣进了厨房,一大一小同时抬头。
“好吃吗?”她一边放了空碗,一边问。
孩子看她一眼,只顾往嘴里塞包子。
陈绍祁的筷尖敲了一下碗沿:“小子,问你话没听到?”
孩子辩驳:“我怎么知道她是问你还是问我?”
“她不需要问我。”
“为什么?”
南姣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看看南姣,又看看陈绍祁:“你喜欢她呀?”
南姣错神,撞落了手边的筷子盒,一把筷子“哗啦啦”落了满地,她赶紧蹲下去捡。
陈绍祁站起来,大掌一扬,拂过孩子的那一头卷毛。
“还挺聪明的。”
孩子得意地笑了。
“赶紧吃,吃完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就出去了。
南姣面对掉得七零八落的筷子,心不在焉。
“船长姐姐,那你呢?你喜欢不喜欢陈导啊?”孩子兴致盎然的。
南姣把筷子都捡起来,扔在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流水慢慢,她的心却跳得很快。
“船长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南姣避开他的追问,换了话题。
“乔子恒。”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但大家都叫我旺仔。”
南姣笑了一下,他这大眼圆脸和有个性的头发组合在一起,还真挺符合旺仔形象的。
“几岁了?”
“四岁。”
“你一个人来的?”
“爸爸很忙,每天出差,妈妈刚生了小妹妹,还在坐月子,原本还有个助理阿姨,但是她晕船,没上来。陈导说,让我暂时跟着小胖叔叔。”
旺仔啃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但南姣都听明白了,她没再多问,只是往旺仔的杯子里又添了点豆浆。
“谢谢。”
南姣笑笑,旺仔其实很乖,清早哭的那一场,只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使然,而且,他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哄。
筷子都漂了漂,又过了遍水,重新放回盒子里。她转头,旺仔已经吃干净了。
“吃饱了吗?”
“饱了。”旺仔扭着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小胖正好进来领人,旺仔接过画得五颜六色的剧本,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船长姐姐,等我收工了,可以来看你开船吗?”
南姣点头:“当然可以。”
旺仔心满意足地走了,那小小的背影和大大的剧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姣看着这个画面,眼底微光和情绪涌动。
吴大伯今天来的比平时早,他忙完之后,又过来找南姣聊了会儿天。吴大伯说这几天无暇镇最大的新闻,就是露水湾那个工程,投资商那边来了很多人实地考察,全镇的人都很愤慨,但又敢怒不敢言。南钢为这事儿,又上镇里去将王政教训了一回,现在王政看到他都跟个孙子似的绕道走,真是大快人心。
南姣听出吴大伯语气里对父亲浓浓的崇拜感,但她却不知该怎么接话,所有人都期待她的父亲做个英雄,只有她担心英雄的身体。
吴大伯见她对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致,又开始聊自己家里刚出生的大孙子。
说起孩子,南姣又想起了旺仔。
“吴大伯,你下午能不能去镇上帮我带个东西?”
?
吴大伯好奇:“今天怎么都让我带东西?”
“还有谁也让你带东西了?”
“陈导咯。说是剧组来了个小演员,让我买些孩子爱吃爱玩的东西。”吴大伯从衣服兜里翻出几张百元红钞和一张购物清单,“你看看,给这么多钱,我说花不了这么多钱,想给他塞回去几张,结果你猜陈导怎么着,他竟然让我把剩下的钱买份礼物送给我那刚出生的大孙子。”
南姣把购物清单拿过来,扫了一眼。
“这陈导人真是好,不仅人好,还心细,我就上次随口提过一次要回家里看孙子,他就记住了。”吴大伯笑着,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要让我带什么?”
南姣摇摇头:“不用了。”
陈绍祁要的东西,就是她想给旺仔准备的东西,他俩都想一块儿去了。
“好好,那我先走了。”吴大伯站起来,“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开口,别啥事儿都藏在心里。”
“谢谢吴大伯。”南姣随着吴大伯往船舱外走,边走边说,“我没什么其他挂碍,只希望你们能帮忙看着点我爸。他那身子,现在自己都顾不了自己。”
“行,我们知道。我们也都希望你爸能好好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甲板上。
吴婶在自家的小船上等着老伴,南姣也和她打了个招呼,送走了他们,她才往回走。
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当中,也不见陈绍祁。等她走近了,才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给洛子光和白妃儿讲戏。
三个人都很专注,谁也没看到她。
南姣又扫了一眼,发现旺仔一个人在小椅子上睡着了。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的,各自忙碌着,他小小的,并不起眼,但画面很可爱。
虽然已是初秋,但海上的太阳这个点仍然威力十足。旺仔躺在甲板中间,上边没有什么庇护,一张小嫩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南姣想了想,进船舱里搬了一张长板凳出来,放在旺仔的旁边。她在板凳上坐下,左右挪动,找了个最佳位置,用自己的身子替孩子挡住了阳光。
旺仔的小手动了动,睡得更得劲儿了。
静静地坐了约莫二十分钟,南姣也有了睡意。她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抬头,人就被罩在了阴影里。
“怎么坐在这里?”是陈绍祁。
南姣没答,仰头看了看他。
陈绍祁的目光落在她红红的脸上,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旺仔,顿时明白了什么。
“陈导。”剧组的工作人员冲陈绍祁招手,遥遥喊过来,“这里都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陈绍祁应声:“好。”
他往回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掀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一下扣在南姣的头上。
“戴着。”
陈绍祁有很多鸭舌帽,清一色的黑,这顶是他最常戴。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香。
南姣扶着帽沿,松了松头发,转头陈绍祁已经回到了拍摄现场。
旺仔这一觉睡得很长,中途小胖过来把他叫醒了对戏,南姣才起身回房。
南景正在房间里看书,和白妃儿的冲突发生之后,洛子光也找南景谈过一次,南姣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她对洛子光很放心。在她眼里,洛子光善良、礼貌、真诚,这样的偶像,只会给南景传输更多的正能量。
果然,现在的南景有了很多的改变。她除了闲时会去厨房打打下手,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看书背单词。她依旧活泼开朗,只是也学会了安静沉思。
人一旦下定决心为了另一个人进步,那种力量,是无穷的,也是可敬的。
“姐,你头上戴着谁的帽子呀?”南姣一进门,南景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帽子。这帽子略显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
南姣往镜子里照了照,这才想起来,帽子忘了还给陈绍祁。
“好像是陈导的吧。”南景眨眨眼,“我经常看见他戴着这顶帽子。”
“嗯。”
南姣坦然摘了帽子,放在床上,南景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但她什么都没解释。
剧组一直到天黑才收工,旺仔吃过晚饭之后,就提着一个大袋子蹦跶到驾驶舱里找南姣。
“船长姐姐,你看,这些都是陈导送给我的。”旺仔兴奋地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献宝似的给南姣展示。
南姣随手捡了个海豚公仔,抚了抚。
“喜欢吗?”
“喜欢。”旺仔不住地点头,他把南姣怀里的海豚公仔接过来,抱在怀里,“最喜欢这个。”
“你很喜欢海豚?”
“是啊。”
“为什么?”南姣好奇。
旺仔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去年生日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船舱里回荡着孩子软糯糯的声音,南姣眼神温柔。
“可是,他们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旺仔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心事,“自从我开始拍戏之后,我就经常待在剧组不能回家,妈妈总说等我拍完戏就带我去玩,可是拍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旺仔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脑袋一垂,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南姣有些心疼。
“那你有没有和妈妈说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怕妈妈会生气,会觉得我偷懒贪玩。”
“怎么会呢?”南姣轻抚着旺仔的后脑勺,“只要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旺仔眨巴着大眼,看着南姣。
南姣底气十足。
是的,这世间没有不理解孩子的家长,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只是,她太倔。
宋明柯拎了箱啤酒,经过驾驶舱。
驾驶舱里亮着一盏橘色的灯,他往里扫了一眼。小旺仔坐在地上摆弄陈绍祁给他买的那些玩具,南姣靠着舵把,面朝着旺仔的方向,手里捧着本童话故事书,专注地翻看着。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世界,但画面看着挺温情的。
船舱门口的方桌前,三面都坐了人,就空着一个位置,是给他的。宋明柯走过去,将酒扔在地上,找了个刀片,开了纸箱,拿出几罐啤酒挨个分过去。
“新来那小子,和姣姣处的挺好的。”他说。
酒正好分到陈绍祁,陈绍祁扶着易拉罐,随手开了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
“哪个小子?”副导演问。
“旺仔咯。哪儿还有其他小子。”
副导演笑笑,把桌上的麻将牌打乱:“这有什么奇怪,女人都有母性,别看南船长动起手来跟个爷们似的,骨子里到底是个女人。是不是陈导?”
陈绍祁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他朝边上的垃圾桶一掷,空罐子准确无误地蹿进了桶口。
“怎么不是。”另一边的造型师接话,“南船长就是不打扮,要是稍稍拾掇一下,我保证女人味足得你们个个流鼻血。”
“别那么多废话,来几圈,赶紧散。”陈绍祁点了支烟,一手夹烟一手推牌,满脸不耐烦。
“怎么才坐下就想着要散啊?”宋明柯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他手边,“这么急要和我回房睡觉啊?”
陈绍祁吐出一嘴烟来:“滚远点。”
桌上几个人都笑起来。
走廊里的白炽灯很亮,显得驾驶舱的灯光一点都不起眼。陈绍祁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低下头继续抽烟。麻将桌上笼着一层轻薄的雾,明明撩一下就会散,但没有人动手。
一箱啤酒,桌上四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其他三个人都喝得七荤八素的,陈绍祁却很清醒。不过,他一直在输牌。牌坏就不说了,牌好也能让他打得稀巴烂。
大家一边数落他心不在焉,一边又赢得心满意足。
几圈下来,陈绍祁身上的全部现金都叫他们三个给分了。眼见也刮不出什么油水了,大家才收桌解散。
散的时候,陈绍祁把宋明柯给拉下了。
“干嘛呀?”
“把垃圾收拾干净。”陈绍祁指了指地上东倒西歪的空易拉罐,把扫把丢给宋明柯。
宋明柯不乐意:“凭什么要我收拾?”
“难道要我收拾?”
“怎么就不能你收拾?”
陈绍祁朝宋明柯扬手亮了亮拳头,宋明柯赶紧讨饶:“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不过,你可别觉得我是怕你啊,我那是看在你输了这么多钱心情不好的份子上,才答应帮你的忙,不过,你今天很奇怪啊,输这么多感觉像故意放水……”
宋明柯话还没说完,陈绍祁已经走开了。
南姣回到了房间。
南景扑伏在床上,哭得全身轻颤不止。
南姣关了门,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她坐到床沿上,什么都不说,只是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南景的后背。
南景人瘦,总有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因为这样,更是惹人怜惜。
“姐。”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的日记本没了,那本来,是要给阿光的礼物。”
“那上面写了什么?”南姣的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轻柔,她无意窥探南景的秘密,只是希望这一刻能以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南景静了片刻。
那上面,记录了一个小女孩这几年来对于自己偶像全部的崇拜与思慕。
虽然,在这之前,南景从来没有见过洛子光,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见到他。但是,这个在舞台上在荧幕里闪闪发亮的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精神爱人,她人生的灯塔。
这种感觉也许南姣不会懂,但是,真正追过星的人,一定会懂。
“我好不容易能和阿光变成朋友,我真的很想让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你现在依然可以让他知道。”
南景摇头:“不,那不一样了,嘴上说说的喜欢谁不会,那多单薄。而本来,我有时间为证。现在……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伤心处,她又泪如泉涌。
南姣抽了几张纸巾,想替她擦脸,但南景闪躲着不让,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像个无处撒气的孩子。
“一个本子带走的只是你记录的文字,至少,你还有回忆。”
南景哭吼:“回忆有什么用嘛!”
房间不大,南景的声音却大得起了回响。
南姣怔了一下,南景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南姣抱住。
“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把头靠在南姣肩膀上,不停地蹭啊蹭,就像是撒娇的小崽,“我不懂失去记忆的痛苦,我刚才说得都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南姣又怔了一下。
南景见她不说话,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
南姣回神:“好了,日记本已经丢了,你哭也于事无补是不是?而且现在阿光在船上,你与他来日方长。你已经比很多喜欢阿光的粉丝更幸运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南景吸了吸鼻子。
“他怎么可能很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
“他长得好看,还那么优秀。”
“你也可以变得很优秀。”南姣替南景把挡在眼前的刘海拨开,温声道:“小景,我理解的追星,不是单纯地追着你喜欢的那个明星跑,而是要努力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你该把他的优秀刻进你的骨子里,而不仅仅是记录在本子上。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闹剧过后,下午剧组照常开工。
洛子光一行人化好妆都各就各位了,但白妃儿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
陈绍祁知道她有情绪,耐着性子让助理小胖去请,小胖公关出身,能说会道是出了名的,可是,在白妃儿那里,他却吃瘪而回。
洛子光提议先给白妃儿放半天假调整一下心情,陈绍祁为了顾全大局,纵容了她的无理取闹。
当天下午,洛子光和其他群演的戏份提前,白妃儿的戏份延后到隔日。
原以为修整冷静过后,白妃儿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快能够投入到拍摄当中,谁知第二天早上,白妃儿再次以同样理由拒绝开工。
小胖去交涉回来,得到的回复是白妃儿方希望剧组能出面对船家进行罚款警告,并且,得说服作为船长的南姣对白妃儿道歉,否则,白妃儿将不再配合接下来的演出。
“不如,就让南船长去道个歉吧,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省得后面拎不清。”小胖一边拿着剧本扇风,一边看着坐在导演椅上的陈绍祁。
陈绍祁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陈导,你也知道,白妃儿那个人,虽然还没有什么代表作,但是因为他们公司对她重视,被宠坏了,人傲得很。这次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要她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肯定不可能。”
陈绍祁手里的打火机“噌”地蹿出一条火线来,他手指一拨,打火机的盖子又把火苗盖了下去。这样周而复始,好几次。
小胖继续说:“这事儿既然僵着不行,那总得有一个人先服软,南船长那边应该比白妃儿好沟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给点钱。”
陈绍祁抬头。
“这钱换你你要赚?”
“那怎么办?反正我拿白妃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她那张嘴有多毒。还有她那个助理,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再和这两个女人多打几次交道,我都得怀疑我的专业我的人生了。”
陈绍祁站起来,朝小胖勾勾手指:“你的手机。”
“什么?”
“录了吧?”
“什么?”
“装什么傻。”陈绍祁往小胖的大脑门一弹,“昨天不是录得很起劲?”
“嘿嘿”小胖挠头,“录是录了,但是角度没选好。”
陈绍祁又扬手。
小胖连忙捂着额头解释:“我知道剧组有保密协议,我只是录着玩的。”
陈绍祁手一转,按住了小胖的肩膀。
小胖主动把手机递过去。
那段录像角度的确没选好,但是内容拍得很齐全,事件的始末每一刻落下。
“你说,这段视频要是流了出去,会怎么样?”陈绍祁问。
“啊?”
“你不知道。”陈绍祁舒展了下胳膊,转身,“白妃儿或许会知道。”
白妃儿的房门紧闭着,陈绍祁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小虫不耐烦地开门,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以为仍是小胖,却见陈绍祁站在外头,连忙换了态度,“哟,是陈导啊。”
陈绍祁勾了下唇。
“来来来,快请进。”
小虫侧步让了一下,陈绍祁进了屋,屋里开着窗,但飘着一股烟味,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可是,逃不出他敏锐的嗅觉。
白妃儿坐在床沿上,长发散着,没有上妆,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陈导。”她垂着眼帘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陈绍祁转头看着小虫:“你先出去。”
小虫没有马上应允,而是看了白妃儿一眼,白妃儿对她点点头,她才乖乖走出房间。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白妃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陈导,你坐吧。”
陈绍祁后退了几步,坐下的时候看到茶几底下藏了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一截燃了一半生生被摁灭的女士烟。
“不好意思还让陈导特地跑一趟。”白妃儿脸上笑着,眸间却并无笑意,“其实,小胖已经来过两趟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剧组并不接受这样的威胁。”陈绍祁将她的话打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立场。
白妃儿摇头:“陈导,你误会了,这并不是威胁。”
“你以罢演为前提向剧组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威胁是什么?”陈绍祁淡淡的,并未动气,但白妃儿却听出一身冷汗。
“我……我只是希望剧组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陈绍祁挑了挑眉,这公道二字,她自己都讲不出底气。
见陈绍祁漫不经心的样子,白妃儿更委屈:“陈导,南姣她当众如此羞辱我,我就要个公平要个说法要个道歉,这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
“陈导!”白妃儿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这摆明了是要偏袒南姣,难道你忘了,她只是个外人,我才是这个剧组的人,你应该和我统一战线才对!”
“她是不是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错。”
白妃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绍祁站起来,转了一下手里那台手机。
手机屏幕上影像晃动,传出了声响。
“白妃儿!这是我的日记本!你不能这样侵犯我的**权!”
“……”
“我没有打阿光的主意,我只是崇拜他,这只是一个粉丝送给偶像的礼物!”
“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我看你就是动机不纯。现在啊,多得是不要脸的人装作粉丝靠近明星,图谋不轨。”
“……”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民,但那又怎样?渔民就没有人格?渔民就该被你们欺辱?”
“……”
“演员不过只是一个职业,成了明星也别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界不是你主宰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级。”
“……”
陈绍祁把手机丢过去,白妃儿手忙脚乱地接住。视频里的声响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什么意思?”白妃儿彻底冷了脸。
“我猜你只记得南姣差点把你推进海里,而忘了整件事的起始,看看吧,方便你反省。”
白妃儿愤怒地把视频关掉,想想,又按了删除。
陈绍祁也不拦她。
“这份视频,现在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份。虽然剧组有保密协议,但是我不能控制谁的手滑。一旦这个视频流出去,势必引起热议,给未播的电影造势。这对剧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你……”他顿了顿。
“对于我能怎么样?”白妃儿耸耸肩,“从出道开始,我的名字就一直挂在热搜上。别人黑别人骂,我都不在乎。再不济,买点水军洗洗白就好咯,到时候,我的那些脑残粉,依旧抱大腿,依旧会买账。”
陈绍祁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白妃儿见形势逆转,有些得意。
“陈导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圈子,明里暗里不就这点规则,陈导比我入行早,想必不用我说你也了解。”
窗外的风吹进来,将陈绍祁的神情吹得很冷。
“你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陈绍祁揉了下太阳穴,“明星和粉丝的关系,就如同水和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娱乐圈也一样,抓住了粉丝的心才有坦荡的星途。”
“你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是在提醒你,收一收你的优越感。现在的粉丝,除了看重明星的颜值,更关注的是明星的人品与内在。”陈绍祁拿回手机,在白妃儿面前晃一晃,“我还要提醒你的是,假设这个视频流出去,你对阿光的粉丝如此恶劣的态度如此嚣张的言辞,势必得罪阿光所有的粉丝以及其他有明辨是非能力的粉丝。到时候会引起怎样的粉丝效应,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白妃儿浑身一僵,刚才视频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响。
她对南景,的确很过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抱你大腿的人如何把你捧上天,也能如何把你拉下地狱。”
白妃儿没有上妆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当然,对你罢演的事情,我也会追究到底。”
陈绍祁说完,就往门口走。
白妃儿彻底慌了。
“陈导!”她起身,抱住陈绍祁的胳膊不撒手,“陈导,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妃儿紧咬着唇,平日里红艳的唇此刻血色尽失。
陈绍祁推开她的手,立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白妃儿低了头:“你说得都对,这件事情错都在我,是我有意挑衅南景,是我恶人先告状。我不该再要求南姣给我道歉,我会反省。”
“诚心的?”
“诚心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收拾下,十分钟之后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后静默两秒,紧接着,是女人放声哭出来的声音,他头也没回。
门口的小虫怯生生地看了陈绍祁一眼,连忙闪进屋里。
小胖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到陈绍祁出来,一溜烟迎上来。
“陈导,怎么样?”
陈绍祁把手机丢回给小胖,看了看表:“通知下去,准备开工。”
“这么快就搞定了?”
“还有,让所有人都把视频删掉。”
“为什么啊?”小胖不太乐意,“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想了想,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一定会给我们的电影增加更大的关注度。到时候,我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我们的电影要靠这个炒作?”
“别人不都是这样的嘛。”
“删掉。”
小胖撇撇嘴:“干嘛,你想保护白妃儿呀?她这个人这么嚣张,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保护谁?”
“不是保护她么?”
陈绍祁没答,快步往甲板方向走。
“到底是为什么嘛?”小胖跟在陈绍祁身后追问着,一抬眸看到厨房里的南姣,她正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菜,那画面安恬平静,这一早上的兵荒马乱,似乎与她无关。
一瞬间,小胖忽然醍醐灌顶。
“陈导,你是想保护……”
陈绍祁已经走出了船舱,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高大不凡。
他是想保护南姣。
这个视频,如果被放到网上,能引起多大的轰动自不用说。到时候,南姣将和白妃儿一样进入公众的视线。白妃儿是有粉丝基础的,而且,很大一部分还是愿意为她捂起耳朵蒙起眼睛的脑残粉。所以,就算视频中的南姣再占理,舆/论也必定分成两派,一派会三观明确地指责白妃儿侵犯别人**夸赞南姣做得对,而另一派则将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南姣威胁白妃儿。
陈绍祁太明白了,但凡身陷八卦中心的人,无论对错,从来没有可以全身而退的。现在的网络是那样发达,网民是那样强大,一旦南姣被人注意被人好奇,那么,她的身家背景甚至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分分钟能让人刨个底朝天。
他不想南姣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
所以,他才不在乎什么白妃儿,他在乎的,是南姣……
十分钟之后,白妃儿安安分分地出现在片场。小胖也将陈绍祁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大家都乖乖地将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删除,没有一人忤逆。但视频可以删,记忆却难以抹灭。从那之后,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所有人都对白妃儿退避三舍。
宋明柯说,纵容白妃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已是一落千丈。陈绍祁不予置评,如果,白妃儿因为这件事真能有所悔改有所觉悟,那么,她此时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妃儿罢演要求南姣道歉的事情,南姣也听从宋明柯那里听说一点。不过,宋明柯并没有告诉她,陈绍祁是怎么解决的。南姣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因她而起,最后给他添了麻烦,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过多久,剧组也出了新规,禁止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往大海抛掷垃圾,违者严惩。这一规定,无声地应援了南姣。
南姣很想当面谢谢陈绍祁,可是,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依旧不多。陈绍祁还是每天跟着剧组大部队吃饭,不挑不拣,吃完就工作,起居规律,也很无趣。
渐渐的,连蒋文康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他问南姣:“陈导最近怎么都不上你那吃饭了?”
“我也不知道。”南姣避开蒋文康的眼神,避重就轻地答:“可能是吃厌了吧。”
“你每天变着花样换菜色,怎么可能吃厌呢?”蒋文康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陈导有什么不满意了?”
南姣不语。
菜没让他不满意,是她,让他不满意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得让人满意,你得时常和陈导沟通啊,不然,总这样下去,万一他撤单了怎么办?”
南姣想了想,说:“行,等他有空了,我去找他谈谈。”
“他现在就有空啊。”蒋文康指了指后甲板,“今天剧组休息,我看到陈导一个人在那里钓鱼呢。”
南姣顺着蒋文康的指尖望过去,果然,后甲板那里有个人影坐着。
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了,但是,他的姿势仍然很挺拔,没有丝毫的懒散。
南姣推门出去。
船舱外阳光很好,整个海面风平浪静的,很适合垂钓。
南姣还未开口,陈绍祁先听到了声响。
他侧头,抬眸看到是她,目光一沉。
“有事?”
“我们聊一聊吧?”南姣说。
陈绍祁的手扶了一下钓竿,没有拒绝。
南姣松了门把走过去,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身后的门没了支撑,“吱嘎”一声,悄悄合拢,他们两个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世界好像单独舍弃了他俩。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
“说吧。”
陈绍祁直截了当,南姣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换了以前,这其实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她只要把钱退给他,他们就可以两清。可是现在,她需要钱。因为需要钱,她的进退都有了限制,潇洒也有了尺度。
“陈导,如果之前我有在言语上惹你不快的地方,我道歉。”
“你没有。”
“那你……”
“我怎么了?”他转脸看着她,眸间一片云淡风轻,显得她的局促都有些小家子气。
南姣沉了口气:“那你怎么都不来吃我做的饭?”
这句话她自己斟酌演练过好几遍,之所以迟迟没有找他询问,是因为她觉得怎么问都显得过于亲昵。
“你想我来?”
果然。
南姣眨了眨眼,不和陈绍祁有任何眼神接触。
“无关我想不想,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难道陈导忘了,你付了钱的。”
“我付了钱就一定要来?”
“……也不是。”
陈绍祁目视前方:“你只管做好你的饭,至于我来不来,看我心情。”
南姣下意识就问:“那你是心情好时来?还是心情不好时来?”
“你猜。”
“我猜不到。”
“非常想你就来,一般想你就不来。”
“……”
水面上的鱼漂轻轻晃动,好像少女的心。
南姣沉默半晌之后,站了起来,她正要转身离开,陈绍祁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
“生气了?”
南姣脱开他的手,她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再晚一步离开,她又会被陈绍祁吃得死死的。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莞尔一笑,眸间有光。
“是你送上门来的。”
“什么?”南姣不解。
陈绍祁冷漠的侧脸在阳光下变得温和起来,他说:“我已经如你所愿不主动去撩你了,但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
语气恰似温柔。
“好,是我的错,我走。”南姣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赌气似的指着他的吊钩:“别钓了,这里没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陈绍祁轻哼:“这不刚钓到一条美人鱼么。”
南姣扬声:“我说真的,爱信不信!”
她说完就回到了船舱里,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她光站着就起了一身鸡皮。蒋文康迎上来问她谈得怎么样,她摆摆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陈绍祁这道行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抗衡的。
南姣回房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心情才稍稍平复。
她想明白了,反正横竖都是给人做饭,谁吃谁不吃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赚钱。
南景正在厨房帮着洗菜,她最近每天都会来厨房帮忙,对谁好也不是选择性的了。连宋明柯都说,这妹妹好像长大了些。
南姣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是该准备晚饭了。她正准备进厨房,后甲板处的门被推了一下,陈绍祁拎着桶进来,看到她,扬扬下巴。
“南船长。”
南姣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他的桶里多了条鱼。
“谁说没鱼的?”陈绍祁问。
“整个下午就钓了一条鱼,有和没有也一样。”
陈绍祁心情好,不和她计较,他把桶往前一递,递到她手里。
“晚上加菜。”
南姣接过桶:“怎么?你要来吃饭了?”
“怎么?刚才还来邀请我,这又不欢迎了?”
“……”
当天晚上,南姣在平时的菜单基础上,又多加了一个鱼汤。
几近七八天没有出现的陈绍祁,她菜还没上桌,就已经坐在了厨房。他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一边等一边看剧本。
南姣给他盛了一大碗饭,放在他面前。
“等下再看,先吃饭吧。”
陈绍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明天小演员进组,船可能要动一动,换个景,南郝那里帮我知会一声。”
南姣抽走了他的剧本:“这不是统筹要做的事吗?”
陈绍祁抬眸,剧本已经被她放在了一旁。她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他看着她细长的手指,没接。
“你挺专业的。”这不是调侃也不是感慨,而是一句陈述。
南姣手一僵。
陈绍祁看她一眼,笑笑,把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去。
南姣转过身去,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夹了一筷菜,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我几天没来,都没话和我讲了?”
南姣倒了杯水,小抿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转过身来。
“白妃儿的事,谢谢你。”她换了话题。
他攒了下头。
“她没提什么要求为难你吧。”
“放心,从来只有我为难别人。”
南姣笑了,这话听着挺实在的。
“不过,她觉得对于我而言你属于外人。”陈绍祁咀嚼着,正儿八经地看南姣一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关系往内发展发展。”
南姣脑仁疼。
“陈导。”她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吃我做的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之前说的话不作数了。”
“哪句?”
南姣皱了下眉。
“你知道是哪句。”
“别撩那句?”
“你知道就是这句。”
他笑笑:“试过了,忍不住。”
南姣怔住。
陈绍祁低着头,脸一半发光,一半又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那我们……”
“我撩我的,你别动心就好。”他打断她。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筷尖无意撞到碗沿的声音。他快速地将碗里的饭吃干净,南姣还维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这话听起来很公平,但她知道,其实并不公平。
“你熬了鱼汤?”他指指锅子。
南姣点点头,走过去给他盛了一碗。
她火候掌握得好,鱼汤很香,没有半点腥气,陈绍祁喝了一碗,又要一碗。最后,直接把锅端到了桌上。
“你不喝?”他问。
“不喝,我不太喜欢吃鱼。”
“你生活在这里却不喜欢吃鱼?”
“不喜欢吃鱼怎么了?”
他沉默看着她。
“干什么?”南姣被他看得心都跳乱了。
“女人怎么能不喜欢吃鱼。”
陈绍祁拿了个干净的碗,给她倒了一碗,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那个部位的鱼肉,没有扎人的小刺。
他把碗递到南姣面前。
“我真的不太喜欢吃鱼。”
“尝尝。”他手一扬,碗口碰到了南姣的唇,“我钓的,你一定喜欢。”
“……”
南姣意思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但她并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
“我还是不太喜欢。”她扭开了头。
“难伺候。”
他收手,就着她用过的碗,连汤带肉,一起吞了下去。
南姣回到驾驶舱,南景正在陪南郝聊天,兄妹两个笑声不断。她过去坐在他们身边,却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她总是这样安静,他们都习惯了。
南郝先去休息,南景陪南姣坐了一会儿,也犯困回了房。
海上的夜,静谧无声,黑暗糊住了窗玻璃,只有驾驶舱里一盏明灯。
南姣的身影印在窗户上,长久未动。心里有个结好像打开了,但也有情绪,又重新打结。她想,今晚或许又将无眠。
好在,并没有。后半夜,她睡得很好,无梦无惊。
第二天一早起来做早餐,经过甲板的时候,看到陈绍祁已经起了。他们一行人五六个人,围成了个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绍祁站在中间,他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抄在裤兜里,脚上是双人字拖,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
忽然,人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陈绍祁揉了揉太阳穴,踢了身旁的小胖一脚。小胖摊手,一脸头大的样子。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南姣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甲板上有个小男孩,孩子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哭了也没人哄,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南姣问。
陈绍祁回头,看到是她,立马侧身让了让。
“来的正好。”他朝孩子扬扬下巴,“搞不定,你帮个忙。”
“你觉得我行?”她也不会对付孩子。
“总比男人强。”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
南姣没法子,硬着头皮蹲下去,扶了下孩子的肩膀。
孩子哭得浑身一股拗劲,谁都不让碰,南姣这一动作,好像让他扎了刺,他狠狠一挣,力道大得瞬时就把没有防备的南姣给撞翻了。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一下,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南姣扶起来。
陈绍祁手一伸,将小男孩拎到自己边上,“小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孩子哭得更凶了。
“都是大骗子,妈妈明明和我说是到大船上去拍戏,为什么是这种破地方?我要回家!”
陈绍祁又要伸手拎人,南姣挡在了前面。
“你就是新进组的小演员?”她又蹲下去。
孩子不买账:“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就是这艘破船的船长。”
“我不喜欢这里。”孩子抬着下巴,“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希望这里有什么?”
“至少得有海豚。”孩子抹了把眼泪,“你能让我看到海豚嘛?”
陈绍祁扭了下脖子,感觉太阳穴要炸了。
“我能。”
南姣清亮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
孩子停止了抽泣:“真的?”
“真的。”
陈绍祁看了看南姣,她的眸子明澈,与面前这个孩子无差。
莫名的,他又想起她那句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骗人是小狗。”孩子伸出小拇指,要和南姣拉钩。
南姣顺了他的意。
孩子算是得了安慰,擦擦眼泪,也不闹了。
“好了好了,这就乖了。”小胖跳出来捡现成便宜,“来来来,叔叔带你去里面,里面其实挺好的……”
事情解决了,周围的人都打着哈欠散了。这个点,去睡个回笼觉刚刚好。
陈绍祁还站在原地,从南姣倒地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清醒了。
“吹牛的?”他走到她身边。
“什么?”
“海豚。”
南姣侧头:“我从不吹牛。”
“这里有海豚?”
“这里没有,但露水湾那里有。我会找时间带他去一次。”
“露水湾在哪?”
“无暇海的西海岸,我家就在那附近。”
陈绍祁点了点头。
“去的时候叫上我。”
“你也想看海豚?”在她眼里,他可不像是喜欢看海豚的人。
“我想看你家。”
南姣抬眸,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安静地没出声。
海平面上有粼粼的光在晃动,远方朝阳红亮。
南姣往船舱里走,陈绍祁跟在她身后。
“在船上,是不是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不合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船舱门口的方桌上,昨晚又有人玩牌,桌上啤酒瓶东倒西歪的,瓜子壳掉了一地。南姣停下来,拿了扫把开始清理。
陈绍祁也不走了,他半倚着桌面,人懒洋洋的。
“什么要求算不合理?”
南姣清扫出来的垃圾正好被拦在他的脚边,扫把动不了了。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陈绍祁的脚上。他的脚大而长,脚背骨骼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夹着人字拖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抬脚碰了一下她的扫把。
南姣仰头:“无赖要求。”
“呵。”陈绍祁笑出了声。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外的天彻底亮堂了。
他盯着她干净的发心,挪了脚。
地方腾出来了,南姣也没愣着,她快速地把桌上桌下都清理干净,将扫把和畚箕放回原处,去厨房洗手准备早餐。陈绍祁也没再跟着她。
南姣准备好早餐之后,先给驾驶舱的南郝送了一份去,等她回来,陈绍祁已经在厨房了。他换了衣服,人字拖变成了球鞋,整人朝气蓬勃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刚才的孩子。
孩子显然对他有点畏惧,他坐在陈绍祁对面喝粥,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陈绍祁一眼。陈绍祁吃得很快,筷子一来一回的,像是打仗。他也知道孩子在偷瞄他,不过,他没管。
南姣进了厨房,一大一小同时抬头。
“好吃吗?”她一边放了空碗,一边问。
孩子看她一眼,只顾往嘴里塞包子。
陈绍祁的筷尖敲了一下碗沿:“小子,问你话没听到?”
孩子辩驳:“我怎么知道她是问你还是问我?”
“她不需要问我。”
“为什么?”
南姣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看看南姣,又看看陈绍祁:“你喜欢她呀?”
南姣错神,撞落了手边的筷子盒,一把筷子“哗啦啦”落了满地,她赶紧蹲下去捡。
陈绍祁站起来,大掌一扬,拂过孩子的那一头卷毛。
“还挺聪明的。”
孩子得意地笑了。
“赶紧吃,吃完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就出去了。
南姣面对掉得七零八落的筷子,心不在焉。
“船长姐姐,那你呢?你喜欢不喜欢陈导啊?”孩子兴致盎然的。
南姣把筷子都捡起来,扔在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流水慢慢,她的心却跳得很快。
“船长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南姣避开他的追问,换了话题。
“乔子恒。”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但大家都叫我旺仔。”
南姣笑了一下,他这大眼圆脸和有个性的头发组合在一起,还真挺符合旺仔形象的。
“几岁了?”
“四岁。”
“你一个人来的?”
“爸爸很忙,每天出差,妈妈刚生了小妹妹,还在坐月子,原本还有个助理阿姨,但是她晕船,没上来。陈导说,让我暂时跟着小胖叔叔。”
旺仔啃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但南姣都听明白了,她没再多问,只是往旺仔的杯子里又添了点豆浆。
“谢谢。”
南姣笑笑,旺仔其实很乖,清早哭的那一场,只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使然,而且,他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哄。
筷子都漂了漂,又过了遍水,重新放回盒子里。她转头,旺仔已经吃干净了。
“吃饱了吗?”
“饱了。”旺仔扭着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小胖正好进来领人,旺仔接过画得五颜六色的剧本,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船长姐姐,等我收工了,可以来看你开船吗?”
南姣点头:“当然可以。”
旺仔心满意足地走了,那小小的背影和大大的剧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姣看着这个画面,眼底微光和情绪涌动。
吴大伯今天来的比平时早,他忙完之后,又过来找南姣聊了会儿天。吴大伯说这几天无暇镇最大的新闻,就是露水湾那个工程,投资商那边来了很多人实地考察,全镇的人都很愤慨,但又敢怒不敢言。南钢为这事儿,又上镇里去将王政教训了一回,现在王政看到他都跟个孙子似的绕道走,真是大快人心。
南姣听出吴大伯语气里对父亲浓浓的崇拜感,但她却不知该怎么接话,所有人都期待她的父亲做个英雄,只有她担心英雄的身体。
吴大伯见她对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致,又开始聊自己家里刚出生的大孙子。
说起孩子,南姣又想起了旺仔。
“吴大伯,你下午能不能去镇上帮我带个东西?”
?
吴大伯好奇:“今天怎么都让我带东西?”
“还有谁也让你带东西了?”
“陈导咯。说是剧组来了个小演员,让我买些孩子爱吃爱玩的东西。”吴大伯从衣服兜里翻出几张百元红钞和一张购物清单,“你看看,给这么多钱,我说花不了这么多钱,想给他塞回去几张,结果你猜陈导怎么着,他竟然让我把剩下的钱买份礼物送给我那刚出生的大孙子。”
南姣把购物清单拿过来,扫了一眼。
“这陈导人真是好,不仅人好,还心细,我就上次随口提过一次要回家里看孙子,他就记住了。”吴大伯笑着,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要让我带什么?”
南姣摇摇头:“不用了。”
陈绍祁要的东西,就是她想给旺仔准备的东西,他俩都想一块儿去了。
“好好,那我先走了。”吴大伯站起来,“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开口,别啥事儿都藏在心里。”
“谢谢吴大伯。”南姣随着吴大伯往船舱外走,边走边说,“我没什么其他挂碍,只希望你们能帮忙看着点我爸。他那身子,现在自己都顾不了自己。”
“行,我们知道。我们也都希望你爸能好好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甲板上。
吴婶在自家的小船上等着老伴,南姣也和她打了个招呼,送走了他们,她才往回走。
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当中,也不见陈绍祁。等她走近了,才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给洛子光和白妃儿讲戏。
三个人都很专注,谁也没看到她。
南姣又扫了一眼,发现旺仔一个人在小椅子上睡着了。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的,各自忙碌着,他小小的,并不起眼,但画面很可爱。
虽然已是初秋,但海上的太阳这个点仍然威力十足。旺仔躺在甲板中间,上边没有什么庇护,一张小嫩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南姣想了想,进船舱里搬了一张长板凳出来,放在旺仔的旁边。她在板凳上坐下,左右挪动,找了个最佳位置,用自己的身子替孩子挡住了阳光。
旺仔的小手动了动,睡得更得劲儿了。
静静地坐了约莫二十分钟,南姣也有了睡意。她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抬头,人就被罩在了阴影里。
“怎么坐在这里?”是陈绍祁。
南姣没答,仰头看了看他。
陈绍祁的目光落在她红红的脸上,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旺仔,顿时明白了什么。
“陈导。”剧组的工作人员冲陈绍祁招手,遥遥喊过来,“这里都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陈绍祁应声:“好。”
他往回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掀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一下扣在南姣的头上。
“戴着。”
陈绍祁有很多鸭舌帽,清一色的黑,这顶是他最常戴。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香。
南姣扶着帽沿,松了松头发,转头陈绍祁已经回到了拍摄现场。
旺仔这一觉睡得很长,中途小胖过来把他叫醒了对戏,南姣才起身回房。
南景正在房间里看书,和白妃儿的冲突发生之后,洛子光也找南景谈过一次,南姣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她对洛子光很放心。在她眼里,洛子光善良、礼貌、真诚,这样的偶像,只会给南景传输更多的正能量。
果然,现在的南景有了很多的改变。她除了闲时会去厨房打打下手,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看书背单词。她依旧活泼开朗,只是也学会了安静沉思。
人一旦下定决心为了另一个人进步,那种力量,是无穷的,也是可敬的。
“姐,你头上戴着谁的帽子呀?”南姣一进门,南景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帽子。这帽子略显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
南姣往镜子里照了照,这才想起来,帽子忘了还给陈绍祁。
“好像是陈导的吧。”南景眨眨眼,“我经常看见他戴着这顶帽子。”
“嗯。”
南姣坦然摘了帽子,放在床上,南景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但她什么都没解释。
剧组一直到天黑才收工,旺仔吃过晚饭之后,就提着一个大袋子蹦跶到驾驶舱里找南姣。
“船长姐姐,你看,这些都是陈导送给我的。”旺仔兴奋地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献宝似的给南姣展示。
南姣随手捡了个海豚公仔,抚了抚。
“喜欢吗?”
“喜欢。”旺仔不住地点头,他把南姣怀里的海豚公仔接过来,抱在怀里,“最喜欢这个。”
“你很喜欢海豚?”
“是啊。”
“为什么?”南姣好奇。
旺仔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去年生日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船舱里回荡着孩子软糯糯的声音,南姣眼神温柔。
“可是,他们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旺仔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心事,“自从我开始拍戏之后,我就经常待在剧组不能回家,妈妈总说等我拍完戏就带我去玩,可是拍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旺仔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脑袋一垂,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南姣有些心疼。
“那你有没有和妈妈说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怕妈妈会生气,会觉得我偷懒贪玩。”
“怎么会呢?”南姣轻抚着旺仔的后脑勺,“只要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旺仔眨巴着大眼,看着南姣。
南姣底气十足。
是的,这世间没有不理解孩子的家长,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只是,她太倔。
宋明柯拎了箱啤酒,经过驾驶舱。
驾驶舱里亮着一盏橘色的灯,他往里扫了一眼。小旺仔坐在地上摆弄陈绍祁给他买的那些玩具,南姣靠着舵把,面朝着旺仔的方向,手里捧着本童话故事书,专注地翻看着。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世界,但画面看着挺温情的。
船舱门口的方桌前,三面都坐了人,就空着一个位置,是给他的。宋明柯走过去,将酒扔在地上,找了个刀片,开了纸箱,拿出几罐啤酒挨个分过去。
“新来那小子,和姣姣处的挺好的。”他说。
酒正好分到陈绍祁,陈绍祁扶着易拉罐,随手开了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
“哪个小子?”副导演问。
“旺仔咯。哪儿还有其他小子。”
副导演笑笑,把桌上的麻将牌打乱:“这有什么奇怪,女人都有母性,别看南船长动起手来跟个爷们似的,骨子里到底是个女人。是不是陈导?”
陈绍祁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他朝边上的垃圾桶一掷,空罐子准确无误地蹿进了桶口。
“怎么不是。”另一边的造型师接话,“南船长就是不打扮,要是稍稍拾掇一下,我保证女人味足得你们个个流鼻血。”
“别那么多废话,来几圈,赶紧散。”陈绍祁点了支烟,一手夹烟一手推牌,满脸不耐烦。
“怎么才坐下就想着要散啊?”宋明柯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他手边,“这么急要和我回房睡觉啊?”
陈绍祁吐出一嘴烟来:“滚远点。”
桌上几个人都笑起来。
走廊里的白炽灯很亮,显得驾驶舱的灯光一点都不起眼。陈绍祁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低下头继续抽烟。麻将桌上笼着一层轻薄的雾,明明撩一下就会散,但没有人动手。
一箱啤酒,桌上四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其他三个人都喝得七荤八素的,陈绍祁却很清醒。不过,他一直在输牌。牌坏就不说了,牌好也能让他打得稀巴烂。
大家一边数落他心不在焉,一边又赢得心满意足。
几圈下来,陈绍祁身上的全部现金都叫他们三个给分了。眼见也刮不出什么油水了,大家才收桌解散。
散的时候,陈绍祁把宋明柯给拉下了。
“干嘛呀?”
“把垃圾收拾干净。”陈绍祁指了指地上东倒西歪的空易拉罐,把扫把丢给宋明柯。
宋明柯不乐意:“凭什么要我收拾?”
“难道要我收拾?”
“怎么就不能你收拾?”
陈绍祁朝宋明柯扬手亮了亮拳头,宋明柯赶紧讨饶:“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不过,你可别觉得我是怕你啊,我那是看在你输了这么多钱心情不好的份子上,才答应帮你的忙,不过,你今天很奇怪啊,输这么多感觉像故意放水……”
宋明柯话还没说完,陈绍祁已经走开了。
南姣一会儿就将手里的童话故事书翻完了。她看看旺仔,旺仔玩累了,抱着海豚公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样子乖乖的。
“要不要听个故事?”南姣扬了扬手里的书。
旺仔扫了一眼书封,撇撇嘴:“那都是哄小女孩儿的。”
南姣笑:“你不喜欢?”
“船长姐姐喜欢?”
“至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很喜欢。”
“那现在呢?”
南姣想了想。现在,已经不能再单纯的以喜欢或者不喜欢去评价一个童话了,虽然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她却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喜欢。”她不想把太过复杂的情绪传递给孩子。
“那你给我讲一个你现在最喜欢的故事吧。”小旺仔眨巴着眼,隐隐期待。
“好。”
南姣打开书页,在目录那栏里查找。
她现在最喜欢的,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人鱼公主》是习惯于happy.ending的童话世界里少有的悲剧故事,她从前无法理解,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却觉得发人深省。
“找到了吗?”
“找到了。”南姣对旺仔亮了亮书页上的插图,“是小美人鱼的故事,你听过吗?”
旺仔摇头。
南姣捧着书本,坐到旺仔的身边。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从前从前,美丽的人鱼公主爱上了人类的王子……”
夜,暗无边际。
陈绍祁站在门口,那厢宋明柯还在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什么,可是,他只听到南姣的声音。
南姣的嗓音很别致,沉下心来听的时候,有种午夜电台的感觉,淡淡的魅惑,淡淡的温情,淡淡的忧愁,融入夜色,熨帖人心。
“她为王子褪去鱼尾,失去声音,离开了深爱的那片大海……”
灯光下,她眉头微皱,睫毛轻颤,好像故事里的主人翁不是小美人鱼,而是她自己。
“可是最后,王子另娶她人,小美人鱼化为泡沫,永坠黑暗。”
孩子睡着了,鼾声微微。
驾驶舱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合上童话书,身影寂寥。
陈绍祁动了动:“这么多童话,为什么偏偏挑这一个。”
南姣回神抬眸,看到他正倚在门框上。
“我喜欢,没有为什么。”
陈绍祁进屋,挨着她的胳膊坐到她身边,南姣往边上挪了挪。
“这世界上不会所有男人都和王子一样。”他靠过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至少,我不一样。”
南姣冷冷的:“你看起来的确不像王子。”
“喔?我像什么?”
“你更像浪子。”
陈绍祁耸耸肩:“浪子可以回头。而且浪子回起头来,可比王子值钱多了。”
“是嘛,那什么时候回头?”
她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
陈绍祁似笑非笑:“触礁(姣)的时候。”
南姣回到了房间。
南景扑伏在床上,哭得全身轻颤不止。
南姣关了门,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她坐到床沿上,什么都不说,只是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南景的后背。
南景人瘦,总有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因为这样,更是惹人怜惜。
“姐。”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的日记本没了,那本来,是要给阿光的礼物。”
“那上面写了什么?”南姣的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轻柔,她无意窥探南景的秘密,只是希望这一刻能以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南景静了片刻。
那上面,记录了一个小女孩这几年来对于自己偶像全部的崇拜与思慕。
虽然,在这之前,南景从来没有见过洛子光,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见到他。但是,这个在舞台上在荧幕里闪闪发亮的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精神爱人,她人生的灯塔。
这种感觉也许南姣不会懂,但是,真正追过星的人,一定会懂。
“我好不容易能和阿光变成朋友,我真的很想让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你现在依然可以让他知道。”
南景摇头:“不,那不一样了,嘴上说说的喜欢谁不会,那多单薄。而本来,我有时间为证。现在……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伤心处,她又泪如泉涌。
南姣抽了几张纸巾,想替她擦脸,但南景闪躲着不让,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像个无处撒气的孩子。
“一个本子带走的只是你记录的文字,至少,你还有回忆。”
南景哭吼:“回忆有什么用嘛!”
房间不大,南景的声音却大得起了回响。
南姣怔了一下,南景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南姣抱住。
“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把头靠在南姣肩膀上,不停地蹭啊蹭,就像是撒娇的小崽,“我不懂失去记忆的痛苦,我刚才说得都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南姣又怔了一下。
南景见她不说话,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
南姣回神:“好了,日记本已经丢了,你哭也于事无补是不是?而且现在阿光在船上,你与他来日方长。你已经比很多喜欢阿光的粉丝更幸运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南景吸了吸鼻子。
“他怎么可能很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
“他长得好看,还那么优秀。”
“你也可以变得很优秀。”南姣替南景把挡在眼前的刘海拨开,温声道:“小景,我理解的追星,不是单纯地追着你喜欢的那个明星跑,而是要努力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你该把他的优秀刻进你的骨子里,而不仅仅是记录在本子上。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闹剧过后,下午剧组照常开工。
洛子光一行人化好妆都各就各位了,但白妃儿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
陈绍祁知道她有情绪,耐着性子让助理小胖去请,小胖公关出身,能说会道是出了名的,可是,在白妃儿那里,他却吃瘪而回。
洛子光提议先给白妃儿放半天假调整一下心情,陈绍祁为了顾全大局,纵容了她的无理取闹。
当天下午,洛子光和其他群演的戏份提前,白妃儿的戏份延后到隔日。
原以为修整冷静过后,白妃儿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快能够投入到拍摄当中,谁知第二天早上,白妃儿再次以同样理由拒绝开工。
小胖去交涉回来,得到的回复是白妃儿方希望剧组能出面对船家进行罚款警告,并且,得说服作为船长的南姣对白妃儿道歉,否则,白妃儿将不再配合接下来的演出。
“不如,就让南船长去道个歉吧,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省得后面拎不清。”小胖一边拿着剧本扇风,一边看着坐在导演椅上的陈绍祁。
陈绍祁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陈导,你也知道,白妃儿那个人,虽然还没有什么代表作,但是因为他们公司对她重视,被宠坏了,人傲得很。这次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要她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肯定不可能。”
陈绍祁手里的打火机“噌”地蹿出一条火线来,他手指一拨,打火机的盖子又把火苗盖了下去。这样周而复始,好几次。
小胖继续说:“这事儿既然僵着不行,那总得有一个人先服软,南船长那边应该比白妃儿好沟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给点钱。”
陈绍祁抬头。
“这钱换你你要赚?”
“那怎么办?反正我拿白妃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她那张嘴有多毒。还有她那个助理,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再和这两个女人多打几次交道,我都得怀疑我的专业我的人生了。”
陈绍祁站起来,朝小胖勾勾手指:“你的手机。”
“什么?”
“录了吧?”
“什么?”
“装什么傻。”陈绍祁往小胖的大脑门一弹,“昨天不是录得很起劲?”
“嘿嘿”小胖挠头,“录是录了,但是角度没选好。”
陈绍祁又扬手。
小胖连忙捂着额头解释:“我知道剧组有保密协议,我只是录着玩的。”
陈绍祁手一转,按住了小胖的肩膀。
小胖主动把手机递过去。
那段录像角度的确没选好,但是内容拍得很齐全,事件的始末每一刻落下。
“你说,这段视频要是流了出去,会怎么样?”陈绍祁问。
“啊?”
“你不知道。”陈绍祁舒展了下胳膊,转身,“白妃儿或许会知道。”
白妃儿的房门紧闭着,陈绍祁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小虫不耐烦地开门,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以为仍是小胖,却见陈绍祁站在外头,连忙换了态度,“哟,是陈导啊。”
陈绍祁勾了下唇。
“来来来,快请进。”
小虫侧步让了一下,陈绍祁进了屋,屋里开着窗,但飘着一股烟味,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可是,逃不出他敏锐的嗅觉。
白妃儿坐在床沿上,长发散着,没有上妆,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陈导。”她垂着眼帘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陈绍祁转头看着小虫:“你先出去。”
小虫没有马上应允,而是看了白妃儿一眼,白妃儿对她点点头,她才乖乖走出房间。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白妃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陈导,你坐吧。”
陈绍祁后退了几步,坐下的时候看到茶几底下藏了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一截燃了一半生生被摁灭的女士烟。
“不好意思还让陈导特地跑一趟。”白妃儿脸上笑着,眸间却并无笑意,“其实,小胖已经来过两趟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剧组并不接受这样的威胁。”陈绍祁将她的话打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立场。
白妃儿摇头:“陈导,你误会了,这并不是威胁。”
“你以罢演为前提向剧组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威胁是什么?”陈绍祁淡淡的,并未动气,但白妃儿却听出一身冷汗。
“我……我只是希望剧组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陈绍祁挑了挑眉,这公道二字,她自己都讲不出底气。
见陈绍祁漫不经心的样子,白妃儿更委屈:“陈导,南姣她当众如此羞辱我,我就要个公平要个说法要个道歉,这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
“陈导!”白妃儿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这摆明了是要偏袒南姣,难道你忘了,她只是个外人,我才是这个剧组的人,你应该和我统一战线才对!”
“她是不是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错。”
白妃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绍祁站起来,转了一下手里那台手机。
手机屏幕上影像晃动,传出了声响。
“白妃儿!这是我的日记本!你不能这样侵犯我的**权!”
“……”
“我没有打阿光的主意,我只是崇拜他,这只是一个粉丝送给偶像的礼物!”
“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我看你就是动机不纯。现在啊,多得是不要脸的人装作粉丝靠近明星,图谋不轨。”
“……”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民,但那又怎样?渔民就没有人格?渔民就该被你们欺辱?”
“……”
“演员不过只是一个职业,成了明星也别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界不是你主宰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级。”
“……”
陈绍祁把手机丢过去,白妃儿手忙脚乱地接住。视频里的声响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什么意思?”白妃儿彻底冷了脸。
“我猜你只记得南姣差点把你推进海里,而忘了整件事的起始,看看吧,方便你反省。”
白妃儿愤怒地把视频关掉,想想,又按了删除。
陈绍祁也不拦她。
“这份视频,现在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份。虽然剧组有保密协议,但是我不能控制谁的手滑。一旦这个视频流出去,势必引起热议,给未播的电影造势。这对剧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你……”他顿了顿。
“对于我能怎么样?”白妃儿耸耸肩,“从出道开始,我的名字就一直挂在热搜上。别人黑别人骂,我都不在乎。再不济,买点水军洗洗白就好咯,到时候,我的那些脑残粉,依旧抱大腿,依旧会买账。”
陈绍祁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白妃儿见形势逆转,有些得意。
“陈导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圈子,明里暗里不就这点规则,陈导比我入行早,想必不用我说你也了解。”
窗外的风吹进来,将陈绍祁的神情吹得很冷。
“你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陈绍祁揉了下太阳穴,“明星和粉丝的关系,就如同水和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娱乐圈也一样,抓住了粉丝的心才有坦荡的星途。”
“你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是在提醒你,收一收你的优越感。现在的粉丝,除了看重明星的颜值,更关注的是明星的人品与内在。”陈绍祁拿回手机,在白妃儿面前晃一晃,“我还要提醒你的是,假设这个视频流出去,你对阿光的粉丝如此恶劣的态度如此嚣张的言辞,势必得罪阿光所有的粉丝以及其他有明辨是非能力的粉丝。到时候会引起怎样的粉丝效应,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白妃儿浑身一僵,刚才视频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响。
她对南景,的确很过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抱你大腿的人如何把你捧上天,也能如何把你拉下地狱。”
白妃儿没有上妆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当然,对你罢演的事情,我也会追究到底。”
陈绍祁说完,就往门口走。
白妃儿彻底慌了。
“陈导!”她起身,抱住陈绍祁的胳膊不撒手,“陈导,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妃儿紧咬着唇,平日里红艳的唇此刻血色尽失。
陈绍祁推开她的手,立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白妃儿低了头:“你说得都对,这件事情错都在我,是我有意挑衅南景,是我恶人先告状。我不该再要求南姣给我道歉,我会反省。”
“诚心的?”
“诚心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收拾下,十分钟之后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后静默两秒,紧接着,是女人放声哭出来的声音,他头也没回。
门口的小虫怯生生地看了陈绍祁一眼,连忙闪进屋里。
小胖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到陈绍祁出来,一溜烟迎上来。
“陈导,怎么样?”
陈绍祁把手机丢回给小胖,看了看表:“通知下去,准备开工。”
“这么快就搞定了?”
“还有,让所有人都把视频删掉。”
“为什么啊?”小胖不太乐意,“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想了想,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一定会给我们的电影增加更大的关注度。到时候,我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我们的电影要靠这个炒作?”
“别人不都是这样的嘛。”
“删掉。”
小胖撇撇嘴:“干嘛,你想保护白妃儿呀?她这个人这么嚣张,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保护谁?”
“不是保护她么?”
陈绍祁没答,快步往甲板方向走。
“到底是为什么嘛?”小胖跟在陈绍祁身后追问着,一抬眸看到厨房里的南姣,她正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菜,那画面安恬平静,这一早上的兵荒马乱,似乎与她无关。
一瞬间,小胖忽然醍醐灌顶。
“陈导,你是想保护……”
陈绍祁已经走出了船舱,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高大不凡。
他是想保护南姣。
这个视频,如果被放到网上,能引起多大的轰动自不用说。到时候,南姣将和白妃儿一样进入公众的视线。白妃儿是有粉丝基础的,而且,很大一部分还是愿意为她捂起耳朵蒙起眼睛的脑残粉。所以,就算视频中的南姣再占理,舆/论也必定分成两派,一派会三观明确地指责白妃儿侵犯别人**夸赞南姣做得对,而另一派则将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南姣威胁白妃儿。
陈绍祁太明白了,但凡身陷八卦中心的人,无论对错,从来没有可以全身而退的。现在的网络是那样发达,网民是那样强大,一旦南姣被人注意被人好奇,那么,她的身家背景甚至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分分钟能让人刨个底朝天。
他不想南姣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
所以,他才不在乎什么白妃儿,他在乎的,是南姣……
十分钟之后,白妃儿安安分分地出现在片场。小胖也将陈绍祁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大家都乖乖地将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删除,没有一人忤逆。但视频可以删,记忆却难以抹灭。从那之后,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所有人都对白妃儿退避三舍。
宋明柯说,纵容白妃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已是一落千丈。陈绍祁不予置评,如果,白妃儿因为这件事真能有所悔改有所觉悟,那么,她此时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妃儿罢演要求南姣道歉的事情,南姣也听从宋明柯那里听说一点。不过,宋明柯并没有告诉她,陈绍祁是怎么解决的。南姣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因她而起,最后给他添了麻烦,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过多久,剧组也出了新规,禁止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往大海抛掷垃圾,违者严惩。这一规定,无声地应援了南姣。
南姣很想当面谢谢陈绍祁,可是,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依旧不多。陈绍祁还是每天跟着剧组大部队吃饭,不挑不拣,吃完就工作,起居规律,也很无趣。
渐渐的,连蒋文康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他问南姣:“陈导最近怎么都不上你那吃饭了?”
“我也不知道。”南姣避开蒋文康的眼神,避重就轻地答:“可能是吃厌了吧。”
“你每天变着花样换菜色,怎么可能吃厌呢?”蒋文康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陈导有什么不满意了?”
南姣不语。
菜没让他不满意,是她,让他不满意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得让人满意,你得时常和陈导沟通啊,不然,总这样下去,万一他撤单了怎么办?”
南姣想了想,说:“行,等他有空了,我去找他谈谈。”
“他现在就有空啊。”蒋文康指了指后甲板,“今天剧组休息,我看到陈导一个人在那里钓鱼呢。”
南姣顺着蒋文康的指尖望过去,果然,后甲板那里有个人影坐着。
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了,但是,他的姿势仍然很挺拔,没有丝毫的懒散。
南姣推门出去。
船舱外阳光很好,整个海面风平浪静的,很适合垂钓。
南姣还未开口,陈绍祁先听到了声响。
他侧头,抬眸看到是她,目光一沉。
“有事?”
“我们聊一聊吧?”南姣说。
陈绍祁的手扶了一下钓竿,没有拒绝。
南姣松了门把走过去,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身后的门没了支撑,“吱嘎”一声,悄悄合拢,他们两个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世界好像单独舍弃了他俩。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
“说吧。”
陈绍祁直截了当,南姣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换了以前,这其实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她只要把钱退给他,他们就可以两清。可是现在,她需要钱。因为需要钱,她的进退都有了限制,潇洒也有了尺度。
“陈导,如果之前我有在言语上惹你不快的地方,我道歉。”
“你没有。”
“那你……”
“我怎么了?”他转脸看着她,眸间一片云淡风轻,显得她的局促都有些小家子气。
南姣沉了口气:“那你怎么都不来吃我做的饭?”
这句话她自己斟酌演练过好几遍,之所以迟迟没有找他询问,是因为她觉得怎么问都显得过于亲昵。
“你想我来?”
果然。
南姣眨了眨眼,不和陈绍祁有任何眼神接触。
“无关我想不想,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难道陈导忘了,你付了钱的。”
“我付了钱就一定要来?”
“……也不是。”
陈绍祁目视前方:“你只管做好你的饭,至于我来不来,看我心情。”
南姣下意识就问:“那你是心情好时来?还是心情不好时来?”
“你猜。”
“我猜不到。”
“非常想你就来,一般想你就不来。”
“……”
水面上的鱼漂轻轻晃动,好像少女的心。
南姣沉默半晌之后,站了起来,她正要转身离开,陈绍祁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
“生气了?”
南姣脱开他的手,她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再晚一步离开,她又会被陈绍祁吃得死死的。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莞尔一笑,眸间有光。
“是你送上门来的。”
“什么?”南姣不解。
陈绍祁冷漠的侧脸在阳光下变得温和起来,他说:“我已经如你所愿不主动去撩你了,但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
语气恰似温柔。
“好,是我的错,我走。”南姣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赌气似的指着他的吊钩:“别钓了,这里没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陈绍祁轻哼:“这不刚钓到一条美人鱼么。”
南姣扬声:“我说真的,爱信不信!”
她说完就回到了船舱里,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她光站着就起了一身鸡皮。蒋文康迎上来问她谈得怎么样,她摆摆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陈绍祁这道行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抗衡的。
南姣回房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心情才稍稍平复。
她想明白了,反正横竖都是给人做饭,谁吃谁不吃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赚钱。
南景正在厨房帮着洗菜,她最近每天都会来厨房帮忙,对谁好也不是选择性的了。连宋明柯都说,这妹妹好像长大了些。
南姣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是该准备晚饭了。她正准备进厨房,后甲板处的门被推了一下,陈绍祁拎着桶进来,看到她,扬扬下巴。
“南船长。”
南姣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他的桶里多了条鱼。
“谁说没鱼的?”陈绍祁问。
“整个下午就钓了一条鱼,有和没有也一样。”
陈绍祁心情好,不和她计较,他把桶往前一递,递到她手里。
“晚上加菜。”
南姣接过桶:“怎么?你要来吃饭了?”
“怎么?刚才还来邀请我,这又不欢迎了?”
“……”
当天晚上,南姣在平时的菜单基础上,又多加了一个鱼汤。
几近七八天没有出现的陈绍祁,她菜还没上桌,就已经坐在了厨房。他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一边等一边看剧本。
南姣给他盛了一大碗饭,放在他面前。
“等下再看,先吃饭吧。”
陈绍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明天小演员进组,船可能要动一动,换个景,南郝那里帮我知会一声。”
南姣抽走了他的剧本:“这不是统筹要做的事吗?”
陈绍祁抬眸,剧本已经被她放在了一旁。她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他看着她细长的手指,没接。
“你挺专业的。”这不是调侃也不是感慨,而是一句陈述。
南姣手一僵。
陈绍祁看她一眼,笑笑,把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去。
南姣转过身去,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夹了一筷菜,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我几天没来,都没话和我讲了?”
南姣倒了杯水,小抿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转过身来。
“白妃儿的事,谢谢你。”她换了话题。
他攒了下头。
“她没提什么要求为难你吧。”
“放心,从来只有我为难别人。”
南姣笑了,这话听着挺实在的。
“不过,她觉得对于我而言你属于外人。”陈绍祁咀嚼着,正儿八经地看南姣一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关系往内发展发展。”
南姣脑仁疼。
“陈导。”她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吃我做的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之前说的话不作数了。”
“哪句?”
南姣皱了下眉。
“你知道是哪句。”
“别撩那句?”
“你知道就是这句。”
他笑笑:“试过了,忍不住。”
南姣怔住。
陈绍祁低着头,脸一半发光,一半又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那我们……”
“我撩我的,你别动心就好。”他打断她。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筷尖无意撞到碗沿的声音。他快速地将碗里的饭吃干净,南姣还维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这话听起来很公平,但她知道,其实并不公平。
“你熬了鱼汤?”他指指锅子。
南姣点点头,走过去给他盛了一碗。
她火候掌握得好,鱼汤很香,没有半点腥气,陈绍祁喝了一碗,又要一碗。最后,直接把锅端到了桌上。
“你不喝?”他问。
“不喝,我不太喜欢吃鱼。”
“你生活在这里却不喜欢吃鱼?”
“不喜欢吃鱼怎么了?”
他沉默看着她。
“干什么?”南姣被他看得心都跳乱了。
“女人怎么能不喜欢吃鱼。”
陈绍祁拿了个干净的碗,给她倒了一碗,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那个部位的鱼肉,没有扎人的小刺。
他把碗递到南姣面前。
“我真的不太喜欢吃鱼。”
“尝尝。”他手一扬,碗口碰到了南姣的唇,“我钓的,你一定喜欢。”
“……”
南姣意思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但她并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
“我还是不太喜欢。”她扭开了头。
“难伺候。”
他收手,就着她用过的碗,连汤带肉,一起吞了下去。
南姣回到驾驶舱,南景正在陪南郝聊天,兄妹两个笑声不断。她过去坐在他们身边,却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她总是这样安静,他们都习惯了。
南郝先去休息,南景陪南姣坐了一会儿,也犯困回了房。
海上的夜,静谧无声,黑暗糊住了窗玻璃,只有驾驶舱里一盏明灯。
南姣的身影印在窗户上,长久未动。心里有个结好像打开了,但也有情绪,又重新打结。她想,今晚或许又将无眠。
好在,并没有。后半夜,她睡得很好,无梦无惊。
第二天一早起来做早餐,经过甲板的时候,看到陈绍祁已经起了。他们一行人五六个人,围成了个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绍祁站在中间,他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抄在裤兜里,脚上是双人字拖,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
忽然,人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陈绍祁揉了揉太阳穴,踢了身旁的小胖一脚。小胖摊手,一脸头大的样子。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南姣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甲板上有个小男孩,孩子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哭了也没人哄,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南姣问。
陈绍祁回头,看到是她,立马侧身让了让。
“来的正好。”他朝孩子扬扬下巴,“搞不定,你帮个忙。”
“你觉得我行?”她也不会对付孩子。
“总比男人强。”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
南姣没法子,硬着头皮蹲下去,扶了下孩子的肩膀。
孩子哭得浑身一股拗劲,谁都不让碰,南姣这一动作,好像让他扎了刺,他狠狠一挣,力道大得瞬时就把没有防备的南姣给撞翻了。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一下,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南姣扶起来。
陈绍祁手一伸,将小男孩拎到自己边上,“小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孩子哭得更凶了。
“都是大骗子,妈妈明明和我说是到大船上去拍戏,为什么是这种破地方?我要回家!”
陈绍祁又要伸手拎人,南姣挡在了前面。
“你就是新进组的小演员?”她又蹲下去。
孩子不买账:“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就是这艘破船的船长。”
“我不喜欢这里。”孩子抬着下巴,“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希望这里有什么?”
“至少得有海豚。”孩子抹了把眼泪,“你能让我看到海豚嘛?”
陈绍祁扭了下脖子,感觉太阳穴要炸了。
“我能。”
南姣清亮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
孩子停止了抽泣:“真的?”
“真的。”
陈绍祁看了看南姣,她的眸子明澈,与面前这个孩子无差。
莫名的,他又想起她那句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骗人是小狗。”孩子伸出小拇指,要和南姣拉钩。
南姣顺了他的意。
孩子算是得了安慰,擦擦眼泪,也不闹了。
“好了好了,这就乖了。”小胖跳出来捡现成便宜,“来来来,叔叔带你去里面,里面其实挺好的……”
事情解决了,周围的人都打着哈欠散了。这个点,去睡个回笼觉刚刚好。
陈绍祁还站在原地,从南姣倒地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清醒了。
“吹牛的?”他走到她身边。
“什么?”
“海豚。”
南姣侧头:“我从不吹牛。”
“这里有海豚?”
“这里没有,但露水湾那里有。我会找时间带他去一次。”
“露水湾在哪?”
“无暇海的西海岸,我家就在那附近。”
陈绍祁点了点头。
“去的时候叫上我。”
“你也想看海豚?”在她眼里,他可不像是喜欢看海豚的人。
“我想看你家。”
南姣抬眸,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安静地没出声。
海平面上有粼粼的光在晃动,远方朝阳红亮。
南姣往船舱里走,陈绍祁跟在她身后。
“在船上,是不是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不合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船舱门口的方桌上,昨晚又有人玩牌,桌上啤酒瓶东倒西歪的,瓜子壳掉了一地。南姣停下来,拿了扫把开始清理。
陈绍祁也不走了,他半倚着桌面,人懒洋洋的。
“什么要求算不合理?”
南姣清扫出来的垃圾正好被拦在他的脚边,扫把动不了了。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陈绍祁的脚上。他的脚大而长,脚背骨骼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夹着人字拖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抬脚碰了一下她的扫把。
南姣仰头:“无赖要求。”
“呵。”陈绍祁笑出了声。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外的天彻底亮堂了。
他盯着她干净的发心,挪了脚。
地方腾出来了,南姣也没愣着,她快速地把桌上桌下都清理干净,将扫把和畚箕放回原处,去厨房洗手准备早餐。陈绍祁也没再跟着她。
南姣准备好早餐之后,先给驾驶舱的南郝送了一份去,等她回来,陈绍祁已经在厨房了。他换了衣服,人字拖变成了球鞋,整人朝气蓬勃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刚才的孩子。
孩子显然对他有点畏惧,他坐在陈绍祁对面喝粥,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陈绍祁一眼。陈绍祁吃得很快,筷子一来一回的,像是打仗。他也知道孩子在偷瞄他,不过,他没管。
南姣进了厨房,一大一小同时抬头。
“好吃吗?”她一边放了空碗,一边问。
孩子看她一眼,只顾往嘴里塞包子。
陈绍祁的筷尖敲了一下碗沿:“小子,问你话没听到?”
孩子辩驳:“我怎么知道她是问你还是问我?”
“她不需要问我。”
“为什么?”
南姣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看看南姣,又看看陈绍祁:“你喜欢她呀?”
南姣错神,撞落了手边的筷子盒,一把筷子“哗啦啦”落了满地,她赶紧蹲下去捡。
陈绍祁站起来,大掌一扬,拂过孩子的那一头卷毛。
“还挺聪明的。”
孩子得意地笑了。
“赶紧吃,吃完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就出去了。
南姣面对掉得七零八落的筷子,心不在焉。
“船长姐姐,那你呢?你喜欢不喜欢陈导啊?”孩子兴致盎然的。
南姣把筷子都捡起来,扔在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流水慢慢,她的心却跳得很快。
“船长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南姣避开他的追问,换了话题。
“乔子恒。”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但大家都叫我旺仔。”
南姣笑了一下,他这大眼圆脸和有个性的头发组合在一起,还真挺符合旺仔形象的。
“几岁了?”
“四岁。”
“你一个人来的?”
“爸爸很忙,每天出差,妈妈刚生了小妹妹,还在坐月子,原本还有个助理阿姨,但是她晕船,没上来。陈导说,让我暂时跟着小胖叔叔。”
旺仔啃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但南姣都听明白了,她没再多问,只是往旺仔的杯子里又添了点豆浆。
“谢谢。”
南姣笑笑,旺仔其实很乖,清早哭的那一场,只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使然,而且,他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哄。
筷子都漂了漂,又过了遍水,重新放回盒子里。她转头,旺仔已经吃干净了。
“吃饱了吗?”
“饱了。”旺仔扭着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小胖正好进来领人,旺仔接过画得五颜六色的剧本,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船长姐姐,等我收工了,可以来看你开船吗?”
南姣点头:“当然可以。”
旺仔心满意足地走了,那小小的背影和大大的剧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姣看着这个画面,眼底微光和情绪涌动。
吴大伯今天来的比平时早,他忙完之后,又过来找南姣聊了会儿天。吴大伯说这几天无暇镇最大的新闻,就是露水湾那个工程,投资商那边来了很多人实地考察,全镇的人都很愤慨,但又敢怒不敢言。南钢为这事儿,又上镇里去将王政教训了一回,现在王政看到他都跟个孙子似的绕道走,真是大快人心。
南姣听出吴大伯语气里对父亲浓浓的崇拜感,但她却不知该怎么接话,所有人都期待她的父亲做个英雄,只有她担心英雄的身体。
吴大伯见她对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致,又开始聊自己家里刚出生的大孙子。
说起孩子,南姣又想起了旺仔。
“吴大伯,你下午能不能去镇上帮我带个东西?”
?
吴大伯好奇:“今天怎么都让我带东西?”
“还有谁也让你带东西了?”
“陈导咯。说是剧组来了个小演员,让我买些孩子爱吃爱玩的东西。”吴大伯从衣服兜里翻出几张百元红钞和一张购物清单,“你看看,给这么多钱,我说花不了这么多钱,想给他塞回去几张,结果你猜陈导怎么着,他竟然让我把剩下的钱买份礼物送给我那刚出生的大孙子。”
南姣把购物清单拿过来,扫了一眼。
“这陈导人真是好,不仅人好,还心细,我就上次随口提过一次要回家里看孙子,他就记住了。”吴大伯笑着,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要让我带什么?”
南姣摇摇头:“不用了。”
陈绍祁要的东西,就是她想给旺仔准备的东西,他俩都想一块儿去了。
“好好,那我先走了。”吴大伯站起来,“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开口,别啥事儿都藏在心里。”
“谢谢吴大伯。”南姣随着吴大伯往船舱外走,边走边说,“我没什么其他挂碍,只希望你们能帮忙看着点我爸。他那身子,现在自己都顾不了自己。”
“行,我们知道。我们也都希望你爸能好好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甲板上。
吴婶在自家的小船上等着老伴,南姣也和她打了个招呼,送走了他们,她才往回走。
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当中,也不见陈绍祁。等她走近了,才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给洛子光和白妃儿讲戏。
三个人都很专注,谁也没看到她。
南姣又扫了一眼,发现旺仔一个人在小椅子上睡着了。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的,各自忙碌着,他小小的,并不起眼,但画面很可爱。
虽然已是初秋,但海上的太阳这个点仍然威力十足。旺仔躺在甲板中间,上边没有什么庇护,一张小嫩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南姣想了想,进船舱里搬了一张长板凳出来,放在旺仔的旁边。她在板凳上坐下,左右挪动,找了个最佳位置,用自己的身子替孩子挡住了阳光。
旺仔的小手动了动,睡得更得劲儿了。
静静地坐了约莫二十分钟,南姣也有了睡意。她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抬头,人就被罩在了阴影里。
“怎么坐在这里?”是陈绍祁。
南姣没答,仰头看了看他。
陈绍祁的目光落在她红红的脸上,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旺仔,顿时明白了什么。
“陈导。”剧组的工作人员冲陈绍祁招手,遥遥喊过来,“这里都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陈绍祁应声:“好。”
他往回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掀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一下扣在南姣的头上。
“戴着。”
陈绍祁有很多鸭舌帽,清一色的黑,这顶是他最常戴。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香。
南姣扶着帽沿,松了松头发,转头陈绍祁已经回到了拍摄现场。
旺仔这一觉睡得很长,中途小胖过来把他叫醒了对戏,南姣才起身回房。
南景正在房间里看书,和白妃儿的冲突发生之后,洛子光也找南景谈过一次,南姣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她对洛子光很放心。在她眼里,洛子光善良、礼貌、真诚,这样的偶像,只会给南景传输更多的正能量。
果然,现在的南景有了很多的改变。她除了闲时会去厨房打打下手,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看书背单词。她依旧活泼开朗,只是也学会了安静沉思。
人一旦下定决心为了另一个人进步,那种力量,是无穷的,也是可敬的。
“姐,你头上戴着谁的帽子呀?”南姣一进门,南景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帽子。这帽子略显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
南姣往镜子里照了照,这才想起来,帽子忘了还给陈绍祁。
“好像是陈导的吧。”南景眨眨眼,“我经常看见他戴着这顶帽子。”
“嗯。”
南姣坦然摘了帽子,放在床上,南景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但她什么都没解释。
剧组一直到天黑才收工,旺仔吃过晚饭之后,就提着一个大袋子蹦跶到驾驶舱里找南姣。
“船长姐姐,你看,这些都是陈导送给我的。”旺仔兴奋地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献宝似的给南姣展示。
南姣随手捡了个海豚公仔,抚了抚。
“喜欢吗?”
“喜欢。”旺仔不住地点头,他把南姣怀里的海豚公仔接过来,抱在怀里,“最喜欢这个。”
“你很喜欢海豚?”
“是啊。”
“为什么?”南姣好奇。
旺仔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去年生日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船舱里回荡着孩子软糯糯的声音,南姣眼神温柔。
“可是,他们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旺仔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心事,“自从我开始拍戏之后,我就经常待在剧组不能回家,妈妈总说等我拍完戏就带我去玩,可是拍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旺仔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脑袋一垂,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南姣有些心疼。
“那你有没有和妈妈说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怕妈妈会生气,会觉得我偷懒贪玩。”
“怎么会呢?”南姣轻抚着旺仔的后脑勺,“只要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旺仔眨巴着大眼,看着南姣。
南姣底气十足。
是的,这世间没有不理解孩子的家长,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只是,她太倔。
宋明柯拎了箱啤酒,经过驾驶舱。
驾驶舱里亮着一盏橘色的灯,他往里扫了一眼。小旺仔坐在地上摆弄陈绍祁给他买的那些玩具,南姣靠着舵把,面朝着旺仔的方向,手里捧着本童话故事书,专注地翻看着。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世界,但画面看着挺温情的。
船舱门口的方桌前,三面都坐了人,就空着一个位置,是给他的。宋明柯走过去,将酒扔在地上,找了个刀片,开了纸箱,拿出几罐啤酒挨个分过去。
“新来那小子,和姣姣处的挺好的。”他说。
酒正好分到陈绍祁,陈绍祁扶着易拉罐,随手开了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
“哪个小子?”副导演问。
“旺仔咯。哪儿还有其他小子。”
副导演笑笑,把桌上的麻将牌打乱:“这有什么奇怪,女人都有母性,别看南船长动起手来跟个爷们似的,骨子里到底是个女人。是不是陈导?”
陈绍祁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他朝边上的垃圾桶一掷,空罐子准确无误地蹿进了桶口。
“怎么不是。”另一边的造型师接话,“南船长就是不打扮,要是稍稍拾掇一下,我保证女人味足得你们个个流鼻血。”
“别那么多废话,来几圈,赶紧散。”陈绍祁点了支烟,一手夹烟一手推牌,满脸不耐烦。
“怎么才坐下就想着要散啊?”宋明柯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他手边,“这么急要和我回房睡觉啊?”
陈绍祁吐出一嘴烟来:“滚远点。”
桌上几个人都笑起来。
走廊里的白炽灯很亮,显得驾驶舱的灯光一点都不起眼。陈绍祁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低下头继续抽烟。麻将桌上笼着一层轻薄的雾,明明撩一下就会散,但没有人动手。
一箱啤酒,桌上四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其他三个人都喝得七荤八素的,陈绍祁却很清醒。不过,他一直在输牌。牌坏就不说了,牌好也能让他打得稀巴烂。
大家一边数落他心不在焉,一边又赢得心满意足。
几圈下来,陈绍祁身上的全部现金都叫他们三个给分了。眼见也刮不出什么油水了,大家才收桌解散。
散的时候,陈绍祁把宋明柯给拉下了。
“干嘛呀?”
“把垃圾收拾干净。”陈绍祁指了指地上东倒西歪的空易拉罐,把扫把丢给宋明柯。
宋明柯不乐意:“凭什么要我收拾?”
“难道要我收拾?”
“怎么就不能你收拾?”
陈绍祁朝宋明柯扬手亮了亮拳头,宋明柯赶紧讨饶:“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不过,你可别觉得我是怕你啊,我那是看在你输了这么多钱心情不好的份子上,才答应帮你的忙,不过,你今天很奇怪啊,输这么多感觉像故意放水……”
宋明柯话还没说完,陈绍祁已经走开了。
南姣一会儿就将手里的童话故事书翻完了。她看看旺仔,旺仔玩累了,抱着海豚公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样子乖乖的。
“要不要听个故事?”南姣扬了扬手里的书。
旺仔扫了一眼书封,撇撇嘴:“那都是哄小女孩儿的。”
南姣笑:“你不喜欢?”
“船长姐姐喜欢?”
“至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很喜欢。”
“那现在呢?”
南姣想了想。现在,已经不能再单纯的以喜欢或者不喜欢去评价一个童话了,虽然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她却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喜欢。”她不想把太过复杂的情绪传递给孩子。
“那你给我讲一个你现在最喜欢的故事吧。”小旺仔眨巴着眼,隐隐期待。
“好。”
南姣打开书页,在目录那栏里查找。
她现在最喜欢的,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人鱼公主》是习惯于happy.ending的童话世界里少有的悲剧故事,她从前无法理解,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却觉得发人深省。
“找到了吗?”
“找到了。”南姣对旺仔亮了亮书页上的插图,“是小美人鱼的故事,你听过吗?”
旺仔摇头。
南姣捧着书本,坐到旺仔的身边。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从前从前,美丽的人鱼公主爱上了人类的王子……”
夜,暗无边际。
陈绍祁站在门口,那厢宋明柯还在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什么,可是,他只听到南姣的声音。
南姣的嗓音很别致,沉下心来听的时候,有种午夜电台的感觉,淡淡的魅惑,淡淡的温情,淡淡的忧愁,融入夜色,熨帖人心。
“她为王子褪去鱼尾,失去声音,离开了深爱的那片大海……”
灯光下,她眉头微皱,睫毛轻颤,好像故事里的主人翁不是小美人鱼,而是她自己。
“可是最后,王子另娶她人,小美人鱼化为泡沫,永坠黑暗。”
孩子睡着了,鼾声微微。
驾驶舱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合上童话书,身影寂寥。
陈绍祁动了动:“这么多童话,为什么偏偏挑这一个。”
南姣回神抬眸,看到他正倚在门框上。
“我喜欢,没有为什么。”
陈绍祁进屋,挨着她的胳膊坐到她身边,南姣往边上挪了挪。
“这世界上不会所有男人都和王子一样。”他靠过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至少,我不一样。”
南姣冷冷的:“你看起来的确不像王子。”
“喔?我像什么?”
“你更像浪子。”
陈绍祁耸耸肩:“浪子可以回头。而且浪子回起头来,可比王子值钱多了。”
“是嘛,那什么时候回头?”
她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
陈绍祁似笑非笑:“触礁(姣)的时候。”
南姣回到了房间。
南景扑伏在床上,哭得全身轻颤不止。
南姣关了门,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她坐到床沿上,什么都不说,只是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南景的后背。
南景人瘦,总有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因为这样,更是惹人怜惜。
“姐。”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我的日记本没了,那本来,是要给阿光的礼物。”
“那上面写了什么?”南姣的声音和她的动作一样轻柔,她无意窥探南景的秘密,只是希望这一刻能以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南景静了片刻。
那上面,记录了一个小女孩这几年来对于自己偶像全部的崇拜与思慕。
虽然,在这之前,南景从来没有见过洛子光,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见到他。但是,这个在舞台上在荧幕里闪闪发亮的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精神爱人,她人生的灯塔。
这种感觉也许南姣不会懂,但是,真正追过星的人,一定会懂。
“我好不容易能和阿光变成朋友,我真的很想让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你现在依然可以让他知道。”
南景摇头:“不,那不一样了,嘴上说说的喜欢谁不会,那多单薄。而本来,我有时间为证。现在……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伤心处,她又泪如泉涌。
南姣抽了几张纸巾,想替她擦脸,但南景闪躲着不让,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像个无处撒气的孩子。
“一个本子带走的只是你记录的文字,至少,你还有回忆。”
南景哭吼:“回忆有什么用嘛!”
房间不大,南景的声音却大得起了回响。
南姣怔了一下,南景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南姣抱住。
“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把头靠在南姣肩膀上,不停地蹭啊蹭,就像是撒娇的小崽,“我不懂失去记忆的痛苦,我刚才说得都是口不择言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南姣又怔了一下。
南景见她不说话,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
南姣回神:“好了,日记本已经丢了,你哭也于事无补是不是?而且现在阿光在船上,你与他来日方长。你已经比很多喜欢阿光的粉丝更幸运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南景吸了吸鼻子。
“他怎么可能很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
“他长得好看,还那么优秀。”
“你也可以变得很优秀。”南姣替南景把挡在眼前的刘海拨开,温声道:“小景,我理解的追星,不是单纯地追着你喜欢的那个明星跑,而是要努力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你该把他的优秀刻进你的骨子里,而不仅仅是记录在本子上。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
闹剧过后,下午剧组照常开工。
洛子光一行人化好妆都各就各位了,但白妃儿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
陈绍祁知道她有情绪,耐着性子让助理小胖去请,小胖公关出身,能说会道是出了名的,可是,在白妃儿那里,他却吃瘪而回。
洛子光提议先给白妃儿放半天假调整一下心情,陈绍祁为了顾全大局,纵容了她的无理取闹。
当天下午,洛子光和其他群演的戏份提前,白妃儿的戏份延后到隔日。
原以为修整冷静过后,白妃儿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快能够投入到拍摄当中,谁知第二天早上,白妃儿再次以同样理由拒绝开工。
小胖去交涉回来,得到的回复是白妃儿方希望剧组能出面对船家进行罚款警告,并且,得说服作为船长的南姣对白妃儿道歉,否则,白妃儿将不再配合接下来的演出。
“不如,就让南船长去道个歉吧,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省得后面拎不清。”小胖一边拿着剧本扇风,一边看着坐在导演椅上的陈绍祁。
陈绍祁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陈导,你也知道,白妃儿那个人,虽然还没有什么代表作,但是因为他们公司对她重视,被宠坏了,人傲得很。这次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要她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肯定不可能。”
陈绍祁手里的打火机“噌”地蹿出一条火线来,他手指一拨,打火机的盖子又把火苗盖了下去。这样周而复始,好几次。
小胖继续说:“这事儿既然僵着不行,那总得有一个人先服软,南船长那边应该比白妃儿好沟通,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给点钱。”
陈绍祁抬头。
“这钱换你你要赚?”
“那怎么办?反正我拿白妃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都不知道,她那张嘴有多毒。还有她那个助理,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再和这两个女人多打几次交道,我都得怀疑我的专业我的人生了。”
陈绍祁站起来,朝小胖勾勾手指:“你的手机。”
“什么?”
“录了吧?”
“什么?”
“装什么傻。”陈绍祁往小胖的大脑门一弹,“昨天不是录得很起劲?”
“嘿嘿”小胖挠头,“录是录了,但是角度没选好。”
陈绍祁又扬手。
小胖连忙捂着额头解释:“我知道剧组有保密协议,我只是录着玩的。”
陈绍祁手一转,按住了小胖的肩膀。
小胖主动把手机递过去。
那段录像角度的确没选好,但是内容拍得很齐全,事件的始末每一刻落下。
“你说,这段视频要是流了出去,会怎么样?”陈绍祁问。
“啊?”
“你不知道。”陈绍祁舒展了下胳膊,转身,“白妃儿或许会知道。”
白妃儿的房门紧闭着,陈绍祁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小虫不耐烦地开门,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以为仍是小胖,却见陈绍祁站在外头,连忙换了态度,“哟,是陈导啊。”
陈绍祁勾了下唇。
“来来来,快请进。”
小虫侧步让了一下,陈绍祁进了屋,屋里开着窗,但飘着一股烟味,很淡,几乎微不可闻,可是,逃不出他敏锐的嗅觉。
白妃儿坐在床沿上,长发散着,没有上妆,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陈导。”她垂着眼帘叫了一声,很委屈的样子。
陈绍祁转头看着小虫:“你先出去。”
小虫没有马上应允,而是看了白妃儿一眼,白妃儿对她点点头,她才乖乖走出房间。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白妃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陈导,你坐吧。”
陈绍祁后退了几步,坐下的时候看到茶几底下藏了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一截燃了一半生生被摁灭的女士烟。
“不好意思还让陈导特地跑一趟。”白妃儿脸上笑着,眸间却并无笑意,“其实,小胖已经来过两趟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剧组并不接受这样的威胁。”陈绍祁将她的话打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立场。
白妃儿摇头:“陈导,你误会了,这并不是威胁。”
“你以罢演为前提向剧组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威胁是什么?”陈绍祁淡淡的,并未动气,但白妃儿却听出一身冷汗。
“我……我只是希望剧组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陈绍祁挑了挑眉,这公道二字,她自己都讲不出底气。
见陈绍祁漫不经心的样子,白妃儿更委屈:“陈导,南姣她当众如此羞辱我,我就要个公平要个说法要个道歉,这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
“陈导!”白妃儿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这摆明了是要偏袒南姣,难道你忘了,她只是个外人,我才是这个剧组的人,你应该和我统一战线才对!”
“她是不是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错。”
白妃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绍祁站起来,转了一下手里那台手机。
手机屏幕上影像晃动,传出了声响。
“白妃儿!这是我的日记本!你不能这样侵犯我的**权!”
“……”
“我没有打阿光的主意,我只是崇拜他,这只是一个粉丝送给偶像的礼物!”
“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我看你就是动机不纯。现在啊,多得是不要脸的人装作粉丝靠近明星,图谋不轨。”
“……”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民,但那又怎样?渔民就没有人格?渔民就该被你们欺辱?”
“……”
“演员不过只是一个职业,成了明星也别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世界不是你主宰的,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级。”
“……”
陈绍祁把手机丢过去,白妃儿手忙脚乱地接住。视频里的声响还在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什么意思?”白妃儿彻底冷了脸。
“我猜你只记得南姣差点把你推进海里,而忘了整件事的起始,看看吧,方便你反省。”
白妃儿愤怒地把视频关掉,想想,又按了删除。
陈绍祁也不拦她。
“这份视频,现在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份。虽然剧组有保密协议,但是我不能控制谁的手滑。一旦这个视频流出去,势必引起热议,给未播的电影造势。这对剧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你……”他顿了顿。
“对于我能怎么样?”白妃儿耸耸肩,“从出道开始,我的名字就一直挂在热搜上。别人黑别人骂,我都不在乎。再不济,买点水军洗洗白就好咯,到时候,我的那些脑残粉,依旧抱大腿,依旧会买账。”
陈绍祁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了沉思。
白妃儿见形势逆转,有些得意。
“陈导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圈子,明里暗里不就这点规则,陈导比我入行早,想必不用我说你也了解。”
窗外的风吹进来,将陈绍祁的神情吹得很冷。
“你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陈绍祁揉了下太阳穴,“明星和粉丝的关系,就如同水和舟。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娱乐圈也一样,抓住了粉丝的心才有坦荡的星途。”
“你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是在提醒你,收一收你的优越感。现在的粉丝,除了看重明星的颜值,更关注的是明星的人品与内在。”陈绍祁拿回手机,在白妃儿面前晃一晃,“我还要提醒你的是,假设这个视频流出去,你对阿光的粉丝如此恶劣的态度如此嚣张的言辞,势必得罪阿光所有的粉丝以及其他有明辨是非能力的粉丝。到时候会引起怎样的粉丝效应,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白妃儿浑身一僵,刚才视频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响。
她对南景,的确很过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抱你大腿的人如何把你捧上天,也能如何把你拉下地狱。”
白妃儿没有上妆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当然,对你罢演的事情,我也会追究到底。”
陈绍祁说完,就往门口走。
白妃儿彻底慌了。
“陈导!”她起身,抱住陈绍祁的胳膊不撒手,“陈导,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妃儿紧咬着唇,平日里红艳的唇此刻血色尽失。
陈绍祁推开她的手,立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白妃儿低了头:“你说得都对,这件事情错都在我,是我有意挑衅南景,是我恶人先告状。我不该再要求南姣给我道歉,我会反省。”
“诚心的?”
“诚心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收拾下,十分钟之后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后静默两秒,紧接着,是女人放声哭出来的声音,他头也没回。
门口的小虫怯生生地看了陈绍祁一眼,连忙闪进屋里。
小胖就在不远处等着,看到陈绍祁出来,一溜烟迎上来。
“陈导,怎么样?”
陈绍祁把手机丢回给小胖,看了看表:“通知下去,准备开工。”
“这么快就搞定了?”
“还有,让所有人都把视频删掉。”
“为什么啊?”小胖不太乐意,“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想了想,如果这个视频流出去,一定会给我们的电影增加更大的关注度。到时候,我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
“我们的电影要靠这个炒作?”
“别人不都是这样的嘛。”
“删掉。”
小胖撇撇嘴:“干嘛,你想保护白妃儿呀?她这个人这么嚣张,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保护谁?”
“不是保护她么?”
陈绍祁没答,快步往甲板方向走。
“到底是为什么嘛?”小胖跟在陈绍祁身后追问着,一抬眸看到厨房里的南姣,她正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菜,那画面安恬平静,这一早上的兵荒马乱,似乎与她无关。
一瞬间,小胖忽然醍醐灌顶。
“陈导,你是想保护……”
陈绍祁已经走出了船舱,耀眼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加高大不凡。
他是想保护南姣。
这个视频,如果被放到网上,能引起多大的轰动自不用说。到时候,南姣将和白妃儿一样进入公众的视线。白妃儿是有粉丝基础的,而且,很大一部分还是愿意为她捂起耳朵蒙起眼睛的脑残粉。所以,就算视频中的南姣再占理,舆/论也必定分成两派,一派会三观明确地指责白妃儿侵犯别人**夸赞南姣做得对,而另一派则将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南姣威胁白妃儿。
陈绍祁太明白了,但凡身陷八卦中心的人,无论对错,从来没有可以全身而退的。现在的网络是那样发达,网民是那样强大,一旦南姣被人注意被人好奇,那么,她的身家背景甚至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分分钟能让人刨个底朝天。
他不想南姣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破。
所以,他才不在乎什么白妃儿,他在乎的,是南姣……
十分钟之后,白妃儿安安分分地出现在片场。小胖也将陈绍祁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大家都乖乖地将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删除,没有一人忤逆。但视频可以删,记忆却难以抹灭。从那之后,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所有人都对白妃儿退避三舍。
宋明柯说,纵容白妃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已是一落千丈。陈绍祁不予置评,如果,白妃儿因为这件事真能有所悔改有所觉悟,那么,她此时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妃儿罢演要求南姣道歉的事情,南姣也听从宋明柯那里听说一点。不过,宋明柯并没有告诉她,陈绍祁是怎么解决的。南姣也没有多问,这件事因她而起,最后给他添了麻烦,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过多久,剧组也出了新规,禁止船上所有工作人员往大海抛掷垃圾,违者严惩。这一规定,无声地应援了南姣。
南姣很想当面谢谢陈绍祁,可是,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依旧不多。陈绍祁还是每天跟着剧组大部队吃饭,不挑不拣,吃完就工作,起居规律,也很无趣。
渐渐的,连蒋文康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他问南姣:“陈导最近怎么都不上你那吃饭了?”
“我也不知道。”南姣避开蒋文康的眼神,避重就轻地答:“可能是吃厌了吧。”
“你每天变着花样换菜色,怎么可能吃厌呢?”蒋文康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陈导有什么不满意了?”
南姣不语。
菜没让他不满意,是她,让他不满意了。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得让人满意,你得时常和陈导沟通啊,不然,总这样下去,万一他撤单了怎么办?”
南姣想了想,说:“行,等他有空了,我去找他谈谈。”
“他现在就有空啊。”蒋文康指了指后甲板,“今天剧组休息,我看到陈导一个人在那里钓鱼呢。”
南姣顺着蒋文康的指尖望过去,果然,后甲板那里有个人影坐着。
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了,但是,他的姿势仍然很挺拔,没有丝毫的懒散。
南姣推门出去。
船舱外阳光很好,整个海面风平浪静的,很适合垂钓。
南姣还未开口,陈绍祁先听到了声响。
他侧头,抬眸看到是她,目光一沉。
“有事?”
“我们聊一聊吧?”南姣说。
陈绍祁的手扶了一下钓竿,没有拒绝。
南姣松了门把走过去,盘腿坐到了他的身边。身后的门没了支撑,“吱嘎”一声,悄悄合拢,他们两个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挪开视线。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世界好像单独舍弃了他俩。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
“说吧。”
陈绍祁直截了当,南姣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换了以前,这其实是一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她只要把钱退给他,他们就可以两清。可是现在,她需要钱。因为需要钱,她的进退都有了限制,潇洒也有了尺度。
“陈导,如果之前我有在言语上惹你不快的地方,我道歉。”
“你没有。”
“那你……”
“我怎么了?”他转脸看着她,眸间一片云淡风轻,显得她的局促都有些小家子气。
南姣沉了口气:“那你怎么都不来吃我做的饭?”
这句话她自己斟酌演练过好几遍,之所以迟迟没有找他询问,是因为她觉得怎么问都显得过于亲昵。
“你想我来?”
果然。
南姣眨了眨眼,不和陈绍祁有任何眼神接触。
“无关我想不想,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难道陈导忘了,你付了钱的。”
“我付了钱就一定要来?”
“……也不是。”
陈绍祁目视前方:“你只管做好你的饭,至于我来不来,看我心情。”
南姣下意识就问:“那你是心情好时来?还是心情不好时来?”
“你猜。”
“我猜不到。”
“非常想你就来,一般想你就不来。”
“……”
水面上的鱼漂轻轻晃动,好像少女的心。
南姣沉默半晌之后,站了起来,她正要转身离开,陈绍祁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腕子。
“生气了?”
南姣脱开他的手,她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再晚一步离开,她又会被陈绍祁吃得死死的。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莞尔一笑,眸间有光。
“是你送上门来的。”
“什么?”南姣不解。
陈绍祁冷漠的侧脸在阳光下变得温和起来,他说:“我已经如你所愿不主动去撩你了,但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
语气恰似温柔。
“好,是我的错,我走。”南姣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赌气似的指着他的吊钩:“别钓了,这里没鱼。”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陈绍祁轻哼:“这不刚钓到一条美人鱼么。”
南姣扬声:“我说真的,爱信不信!”
她说完就回到了船舱里,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她光站着就起了一身鸡皮。蒋文康迎上来问她谈得怎么样,她摆摆手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陈绍祁这道行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抗衡的。
南姣回房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心情才稍稍平复。
她想明白了,反正横竖都是给人做饭,谁吃谁不吃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赚钱。
南景正在厨房帮着洗菜,她最近每天都会来厨房帮忙,对谁好也不是选择性的了。连宋明柯都说,这妹妹好像长大了些。
南姣看了一眼表,时间不早了,是该准备晚饭了。她正准备进厨房,后甲板处的门被推了一下,陈绍祁拎着桶进来,看到她,扬扬下巴。
“南船长。”
南姣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他的桶里多了条鱼。
“谁说没鱼的?”陈绍祁问。
“整个下午就钓了一条鱼,有和没有也一样。”
陈绍祁心情好,不和她计较,他把桶往前一递,递到她手里。
“晚上加菜。”
南姣接过桶:“怎么?你要来吃饭了?”
“怎么?刚才还来邀请我,这又不欢迎了?”
“……”
当天晚上,南姣在平时的菜单基础上,又多加了一个鱼汤。
几近七八天没有出现的陈绍祁,她菜还没上桌,就已经坐在了厨房。他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一边等一边看剧本。
南姣给他盛了一大碗饭,放在他面前。
“等下再看,先吃饭吧。”
陈绍祁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明天小演员进组,船可能要动一动,换个景,南郝那里帮我知会一声。”
南姣抽走了他的剧本:“这不是统筹要做的事吗?”
陈绍祁抬眸,剧本已经被她放在了一旁。她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他看着她细长的手指,没接。
“你挺专业的。”这不是调侃也不是感慨,而是一句陈述。
南姣手一僵。
陈绍祁看她一眼,笑笑,把她手里的筷子接了过去。
南姣转过身去,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夹了一筷菜,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我几天没来,都没话和我讲了?”
南姣倒了杯水,小抿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转过身来。
“白妃儿的事,谢谢你。”她换了话题。
他攒了下头。
“她没提什么要求为难你吧。”
“放心,从来只有我为难别人。”
南姣笑了,这话听着挺实在的。
“不过,她觉得对于我而言你属于外人。”陈绍祁咀嚼着,正儿八经地看南姣一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关系往内发展发展。”
南姣脑仁疼。
“陈导。”她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吃我做的饭,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之前说的话不作数了。”
“哪句?”
南姣皱了下眉。
“你知道是哪句。”
“别撩那句?”
“你知道就是这句。”
他笑笑:“试过了,忍不住。”
南姣怔住。
陈绍祁低着头,脸一半发光,一半又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那我们……”
“我撩我的,你别动心就好。”他打断她。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筷尖无意撞到碗沿的声音。他快速地将碗里的饭吃干净,南姣还维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这话听起来很公平,但她知道,其实并不公平。
“你熬了鱼汤?”他指指锅子。
南姣点点头,走过去给他盛了一碗。
她火候掌握得好,鱼汤很香,没有半点腥气,陈绍祁喝了一碗,又要一碗。最后,直接把锅端到了桌上。
“你不喝?”他问。
“不喝,我不太喜欢吃鱼。”
“你生活在这里却不喜欢吃鱼?”
“不喜欢吃鱼怎么了?”
他沉默看着她。
“干什么?”南姣被他看得心都跳乱了。
“女人怎么能不喜欢吃鱼。”
陈绍祁拿了个干净的碗,给她倒了一碗,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那个部位的鱼肉,没有扎人的小刺。
他把碗递到南姣面前。
“我真的不太喜欢吃鱼。”
“尝尝。”他手一扬,碗口碰到了南姣的唇,“我钓的,你一定喜欢。”
“……”
南姣意思喝了一口,味道是不错,但她并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
“我还是不太喜欢。”她扭开了头。
“难伺候。”
他收手,就着她用过的碗,连汤带肉,一起吞了下去。
南姣回到驾驶舱,南景正在陪南郝聊天,兄妹两个笑声不断。她过去坐在他们身边,却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她总是这样安静,他们都习惯了。
南郝先去休息,南景陪南姣坐了一会儿,也犯困回了房。
海上的夜,静谧无声,黑暗糊住了窗玻璃,只有驾驶舱里一盏明灯。
南姣的身影印在窗户上,长久未动。心里有个结好像打开了,但也有情绪,又重新打结。她想,今晚或许又将无眠。
好在,并没有。后半夜,她睡得很好,无梦无惊。
第二天一早起来做早餐,经过甲板的时候,看到陈绍祁已经起了。他们一行人五六个人,围成了个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绍祁站在中间,他头发乱糟糟的,双手抄在裤兜里,脚上是双人字拖,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
忽然,人群里响起孩子的哭声。
陈绍祁揉了揉太阳穴,踢了身旁的小胖一脚。小胖摊手,一脸头大的样子。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南姣过去,走近了才看到,甲板上有个小男孩,孩子被一群大男人围着,哭了也没人哄,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南姣问。
陈绍祁回头,看到是她,立马侧身让了让。
“来的正好。”他朝孩子扬扬下巴,“搞不定,你帮个忙。”
“你觉得我行?”她也不会对付孩子。
“总比男人强。”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
南姣没法子,硬着头皮蹲下去,扶了下孩子的肩膀。
孩子哭得浑身一股拗劲,谁都不让碰,南姣这一动作,好像让他扎了刺,他狠狠一挣,力道大得瞬时就把没有防备的南姣给撞翻了。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一下,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南姣扶起来。
陈绍祁手一伸,将小男孩拎到自己边上,“小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孩子哭得更凶了。
“都是大骗子,妈妈明明和我说是到大船上去拍戏,为什么是这种破地方?我要回家!”
陈绍祁又要伸手拎人,南姣挡在了前面。
“你就是新进组的小演员?”她又蹲下去。
孩子不买账:“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我就是这艘破船的船长。”
“我不喜欢这里。”孩子抬着下巴,“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希望这里有什么?”
“至少得有海豚。”孩子抹了把眼泪,“你能让我看到海豚嘛?”
陈绍祁扭了下脖子,感觉太阳穴要炸了。
“我能。”
南姣清亮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
孩子停止了抽泣:“真的?”
“真的。”
陈绍祁看了看南姣,她的眸子明澈,与面前这个孩子无差。
莫名的,他又想起她那句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骗人是小狗。”孩子伸出小拇指,要和南姣拉钩。
南姣顺了他的意。
孩子算是得了安慰,擦擦眼泪,也不闹了。
“好了好了,这就乖了。”小胖跳出来捡现成便宜,“来来来,叔叔带你去里面,里面其实挺好的……”
事情解决了,周围的人都打着哈欠散了。这个点,去睡个回笼觉刚刚好。
陈绍祁还站在原地,从南姣倒地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清醒了。
“吹牛的?”他走到她身边。
“什么?”
“海豚。”
南姣侧头:“我从不吹牛。”
“这里有海豚?”
“这里没有,但露水湾那里有。我会找时间带他去一次。”
“露水湾在哪?”
“无暇海的西海岸,我家就在那附近。”
陈绍祁点了点头。
“去的时候叫上我。”
“你也想看海豚?”在她眼里,他可不像是喜欢看海豚的人。
“我想看你家。”
南姣抬眸,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安静地没出声。
海平面上有粼粼的光在晃动,远方朝阳红亮。
南姣往船舱里走,陈绍祁跟在她身后。
“在船上,是不是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不合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船舱门口的方桌上,昨晚又有人玩牌,桌上啤酒瓶东倒西歪的,瓜子壳掉了一地。南姣停下来,拿了扫把开始清理。
陈绍祁也不走了,他半倚着桌面,人懒洋洋的。
“什么要求算不合理?”
南姣清扫出来的垃圾正好被拦在他的脚边,扫把动不了了。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陈绍祁的脚上。他的脚大而长,脚背骨骼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夹着人字拖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抬脚碰了一下她的扫把。
南姣仰头:“无赖要求。”
“呵。”陈绍祁笑出了声。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外的天彻底亮堂了。
他盯着她干净的发心,挪了脚。
地方腾出来了,南姣也没愣着,她快速地把桌上桌下都清理干净,将扫把和畚箕放回原处,去厨房洗手准备早餐。陈绍祁也没再跟着她。
南姣准备好早餐之后,先给驾驶舱的南郝送了一份去,等她回来,陈绍祁已经在厨房了。他换了衣服,人字拖变成了球鞋,整人朝气蓬勃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刚才的孩子。
孩子显然对他有点畏惧,他坐在陈绍祁对面喝粥,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陈绍祁一眼。陈绍祁吃得很快,筷子一来一回的,像是打仗。他也知道孩子在偷瞄他,不过,他没管。
南姣进了厨房,一大一小同时抬头。
“好吃吗?”她一边放了空碗,一边问。
孩子看她一眼,只顾往嘴里塞包子。
陈绍祁的筷尖敲了一下碗沿:“小子,问你话没听到?”
孩子辩驳:“我怎么知道她是问你还是问我?”
“她不需要问我。”
“为什么?”
南姣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看看南姣,又看看陈绍祁:“你喜欢她呀?”
南姣错神,撞落了手边的筷子盒,一把筷子“哗啦啦”落了满地,她赶紧蹲下去捡。
陈绍祁站起来,大掌一扬,拂过孩子的那一头卷毛。
“还挺聪明的。”
孩子得意地笑了。
“赶紧吃,吃完出来开工。”
陈绍祁说完,就出去了。
南姣面对掉得七零八落的筷子,心不在焉。
“船长姐姐,那你呢?你喜欢不喜欢陈导啊?”孩子兴致盎然的。
南姣把筷子都捡起来,扔在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流水慢慢,她的心却跳得很快。
“船长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南姣避开他的追问,换了话题。
“乔子恒。”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但大家都叫我旺仔。”
南姣笑了一下,他这大眼圆脸和有个性的头发组合在一起,还真挺符合旺仔形象的。
“几岁了?”
“四岁。”
“你一个人来的?”
“爸爸很忙,每天出差,妈妈刚生了小妹妹,还在坐月子,原本还有个助理阿姨,但是她晕船,没上来。陈导说,让我暂时跟着小胖叔叔。”
旺仔啃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但南姣都听明白了,她没再多问,只是往旺仔的杯子里又添了点豆浆。
“谢谢。”
南姣笑笑,旺仔其实很乖,清早哭的那一场,只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使然,而且,他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哄。
筷子都漂了漂,又过了遍水,重新放回盒子里。她转头,旺仔已经吃干净了。
“吃饱了吗?”
“饱了。”旺仔扭着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小胖正好进来领人,旺仔接过画得五颜六色的剧本,跟着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船长姐姐,等我收工了,可以来看你开船吗?”
南姣点头:“当然可以。”
旺仔心满意足地走了,那小小的背影和大大的剧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姣看着这个画面,眼底微光和情绪涌动。
吴大伯今天来的比平时早,他忙完之后,又过来找南姣聊了会儿天。吴大伯说这几天无暇镇最大的新闻,就是露水湾那个工程,投资商那边来了很多人实地考察,全镇的人都很愤慨,但又敢怒不敢言。南钢为这事儿,又上镇里去将王政教训了一回,现在王政看到他都跟个孙子似的绕道走,真是大快人心。
南姣听出吴大伯语气里对父亲浓浓的崇拜感,但她却不知该怎么接话,所有人都期待她的父亲做个英雄,只有她担心英雄的身体。
吴大伯见她对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致,又开始聊自己家里刚出生的大孙子。
说起孩子,南姣又想起了旺仔。
“吴大伯,你下午能不能去镇上帮我带个东西?”
?
吴大伯好奇:“今天怎么都让我带东西?”
“还有谁也让你带东西了?”
“陈导咯。说是剧组来了个小演员,让我买些孩子爱吃爱玩的东西。”吴大伯从衣服兜里翻出几张百元红钞和一张购物清单,“你看看,给这么多钱,我说花不了这么多钱,想给他塞回去几张,结果你猜陈导怎么着,他竟然让我把剩下的钱买份礼物送给我那刚出生的大孙子。”
南姣把购物清单拿过来,扫了一眼。
“这陈导人真是好,不仅人好,还心细,我就上次随口提过一次要回家里看孙子,他就记住了。”吴大伯笑着,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要让我带什么?”
南姣摇摇头:“不用了。”
陈绍祁要的东西,就是她想给旺仔准备的东西,他俩都想一块儿去了。
“好好,那我先走了。”吴大伯站起来,“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开口,别啥事儿都藏在心里。”
“谢谢吴大伯。”南姣随着吴大伯往船舱外走,边走边说,“我没什么其他挂碍,只希望你们能帮忙看着点我爸。他那身子,现在自己都顾不了自己。”
“行,我们知道。我们也都希望你爸能好好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甲板上。
吴婶在自家的小船上等着老伴,南姣也和她打了个招呼,送走了他们,她才往回走。
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当中,也不见陈绍祁。等她走近了,才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给洛子光和白妃儿讲戏。
三个人都很专注,谁也没看到她。
南姣又扫了一眼,发现旺仔一个人在小椅子上睡着了。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的,各自忙碌着,他小小的,并不起眼,但画面很可爱。
虽然已是初秋,但海上的太阳这个点仍然威力十足。旺仔躺在甲板中间,上边没有什么庇护,一张小嫩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南姣想了想,进船舱里搬了一张长板凳出来,放在旺仔的旁边。她在板凳上坐下,左右挪动,找了个最佳位置,用自己的身子替孩子挡住了阳光。
旺仔的小手动了动,睡得更得劲儿了。
静静地坐了约莫二十分钟,南姣也有了睡意。她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抬头,人就被罩在了阴影里。
“怎么坐在这里?”是陈绍祁。
南姣没答,仰头看了看他。
陈绍祁的目光落在她红红的脸上,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旺仔,顿时明白了什么。
“陈导。”剧组的工作人员冲陈绍祁招手,遥遥喊过来,“这里都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陈绍祁应声:“好。”
他往回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掀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一下扣在南姣的头上。
“戴着。”
陈绍祁有很多鸭舌帽,清一色的黑,这顶是他最常戴。帽子扣下来的时候,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香。
南姣扶着帽沿,松了松头发,转头陈绍祁已经回到了拍摄现场。
旺仔这一觉睡得很长,中途小胖过来把他叫醒了对戏,南姣才起身回房。
南景正在房间里看书,和白妃儿的冲突发生之后,洛子光也找南景谈过一次,南姣没问他们说了什么,她对洛子光很放心。在她眼里,洛子光善良、礼貌、真诚,这样的偶像,只会给南景传输更多的正能量。
果然,现在的南景有了很多的改变。她除了闲时会去厨房打打下手,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看书背单词。她依旧活泼开朗,只是也学会了安静沉思。
人一旦下定决心为了另一个人进步,那种力量,是无穷的,也是可敬的。
“姐,你头上戴着谁的帽子呀?”南姣一进门,南景就注意到了她头上的帽子。这帽子略显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的。
南姣往镜子里照了照,这才想起来,帽子忘了还给陈绍祁。
“好像是陈导的吧。”南景眨眨眼,“我经常看见他戴着这顶帽子。”
“嗯。”
南姣坦然摘了帽子,放在床上,南景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但她什么都没解释。
剧组一直到天黑才收工,旺仔吃过晚饭之后,就提着一个大袋子蹦跶到驾驶舱里找南姣。
“船长姐姐,你看,这些都是陈导送给我的。”旺仔兴奋地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献宝似的给南姣展示。
南姣随手捡了个海豚公仔,抚了抚。
“喜欢吗?”
“喜欢。”旺仔不住地点头,他把南姣怀里的海豚公仔接过来,抱在怀里,“最喜欢这个。”
“你很喜欢海豚?”
“是啊。”
“为什么?”南姣好奇。
旺仔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去年生日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船舱里回荡着孩子软糯糯的声音,南姣眼神温柔。
“可是,他们好久没有陪我玩了。”旺仔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心事,“自从我开始拍戏之后,我就经常待在剧组不能回家,妈妈总说等我拍完戏就带我去玩,可是拍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旺仔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脑袋一垂,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南姣有些心疼。
“那你有没有和妈妈说过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怕妈妈会生气,会觉得我偷懒贪玩。”
“怎么会呢?”南姣轻抚着旺仔的后脑勺,“只要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旺仔眨巴着大眼,看着南姣。
南姣底气十足。
是的,这世间没有不理解孩子的家长,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只是,她太倔。
宋明柯拎了箱啤酒,经过驾驶舱。
驾驶舱里亮着一盏橘色的灯,他往里扫了一眼。小旺仔坐在地上摆弄陈绍祁给他买的那些玩具,南姣靠着舵把,面朝着旺仔的方向,手里捧着本童话故事书,专注地翻看着。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有各的世界,但画面看着挺温情的。
船舱门口的方桌前,三面都坐了人,就空着一个位置,是给他的。宋明柯走过去,将酒扔在地上,找了个刀片,开了纸箱,拿出几罐啤酒挨个分过去。
“新来那小子,和姣姣处的挺好的。”他说。
酒正好分到陈绍祁,陈绍祁扶着易拉罐,随手开了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
“哪个小子?”副导演问。
“旺仔咯。哪儿还有其他小子。”
副导演笑笑,把桌上的麻将牌打乱:“这有什么奇怪,女人都有母性,别看南船长动起手来跟个爷们似的,骨子里到底是个女人。是不是陈导?”
陈绍祁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他朝边上的垃圾桶一掷,空罐子准确无误地蹿进了桶口。
“怎么不是。”另一边的造型师接话,“南船长就是不打扮,要是稍稍拾掇一下,我保证女人味足得你们个个流鼻血。”
“别那么多废话,来几圈,赶紧散。”陈绍祁点了支烟,一手夹烟一手推牌,满脸不耐烦。
“怎么才坐下就想着要散啊?”宋明柯又给他开了一罐啤酒,推到他手边,“这么急要和我回房睡觉啊?”
陈绍祁吐出一嘴烟来:“滚远点。”
桌上几个人都笑起来。
走廊里的白炽灯很亮,显得驾驶舱的灯光一点都不起眼。陈绍祁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低下头继续抽烟。麻将桌上笼着一层轻薄的雾,明明撩一下就会散,但没有人动手。
一箱啤酒,桌上四个人很快就解决了。其他三个人都喝得七荤八素的,陈绍祁却很清醒。不过,他一直在输牌。牌坏就不说了,牌好也能让他打得稀巴烂。
大家一边数落他心不在焉,一边又赢得心满意足。
几圈下来,陈绍祁身上的全部现金都叫他们三个给分了。眼见也刮不出什么油水了,大家才收桌解散。
散的时候,陈绍祁把宋明柯给拉下了。
“干嘛呀?”
“把垃圾收拾干净。”陈绍祁指了指地上东倒西歪的空易拉罐,把扫把丢给宋明柯。
宋明柯不乐意:“凭什么要我收拾?”
“难道要我收拾?”
“怎么就不能你收拾?”
陈绍祁朝宋明柯扬手亮了亮拳头,宋明柯赶紧讨饶:“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不过,你可别觉得我是怕你啊,我那是看在你输了这么多钱心情不好的份子上,才答应帮你的忙,不过,你今天很奇怪啊,输这么多感觉像故意放水……”
宋明柯话还没说完,陈绍祁已经走开了。
南姣一会儿就将手里的童话故事书翻完了。她看看旺仔,旺仔玩累了,抱着海豚公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样子乖乖的。
“要不要听个故事?”南姣扬了扬手里的书。
旺仔扫了一眼书封,撇撇嘴:“那都是哄小女孩儿的。”
南姣笑:“你不喜欢?”
“船长姐姐喜欢?”
“至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很喜欢。”
“那现在呢?”
南姣想了想。现在,已经不能再单纯的以喜欢或者不喜欢去评价一个童话了,虽然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她却不再是当年的她了。
“喜欢。”她不想把太过复杂的情绪传递给孩子。
“那你给我讲一个你现在最喜欢的故事吧。”小旺仔眨巴着眼,隐隐期待。
“好。”
南姣打开书页,在目录那栏里查找。
她现在最喜欢的,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人鱼公主》是习惯于happy.ending的童话世界里少有的悲剧故事,她从前无法理解,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却觉得发人深省。
“找到了吗?”
“找到了。”南姣对旺仔亮了亮书页上的插图,“是小美人鱼的故事,你听过吗?”
旺仔摇头。
南姣捧着书本,坐到旺仔的身边。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从前从前,美丽的人鱼公主爱上了人类的王子……”
夜,暗无边际。
陈绍祁站在门口,那厢宋明柯还在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什么,可是,他只听到南姣的声音。
南姣的嗓音很别致,沉下心来听的时候,有种午夜电台的感觉,淡淡的魅惑,淡淡的温情,淡淡的忧愁,融入夜色,熨帖人心。
“她为王子褪去鱼尾,失去声音,离开了深爱的那片大海……”
灯光下,她眉头微皱,睫毛轻颤,好像故事里的主人翁不是小美人鱼,而是她自己。
“可是最后,王子另娶她人,小美人鱼化为泡沫,永坠黑暗。”
孩子睡着了,鼾声微微。
驾驶舱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合上童话书,身影寂寥。
陈绍祁动了动:“这么多童话,为什么偏偏挑这一个。”
南姣回神抬眸,看到他正倚在门框上。
“我喜欢,没有为什么。”
陈绍祁进屋,挨着她的胳膊坐到她身边,南姣往边上挪了挪。
“这世界上不会所有男人都和王子一样。”他靠过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至少,我不一样。”
南姣冷冷的:“你看起来的确不像王子。”
“喔?我像什么?”
“你更像浪子。”
陈绍祁耸耸肩:“浪子可以回头。而且浪子回起头来,可比王子值钱多了。”
“是嘛,那什么时候回头?”
她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
陈绍祁似笑非笑:“触礁(姣)的时候。”
陈绍祁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支。《听海》开始拍摄之后,他的烟瘾比之前大了。宋明柯说他再这样抽下去会把命都抽没的,也该找个人来管管了。
是啊,他也想找个人来管管他。
陈绍祁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南姣出来了。她站在他的身边。
“这里就是露水湾。”她说。
“你家就在这附近?”
南姣点点头。
“环境不错。”
她没接话。
现在是还不错,等王政化工厂的工程引进之后,就难说了。
海上的风越来越大,船帆猎猎作响。他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散了,只闻到海洋旷达咸凉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南姣开口:“你为什么会选择拍摄环保题材的电影?”
“我为什么不能拍?”
“环保题材的电影,投资很大,但往往因为立足点高,受众小等种种原因,最终都以惨淡的票房收场。这是赔本的买卖。”
陈绍祁看她一眼,还是那句意味深长的陈述:“你挺专业的。”
这次,南姣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所以,你为什么不拍更热更能赚钱的电影,偏偏选择了这么冷门的题材?”
“别人都争先恐后做的事,差我一个?”
“可《听海》这样的电影很难拍,也很卖。”
“难我就不做了?”
南姣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当今的电影市场鱼龙混杂,快餐电影和垃圾片扎堆,很多电影人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着文化传承的责任,单纯为了赚钱而拍片。很多能激发精神面貌的电影,反而被排斥,这种扭曲的价值观,正在吞噬着观众的情怀和感知能力。
难得,陈绍祁还保有初心。
陈绍祁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他晃了晃脖子,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
“追你也很难,我不是照样做得很好。”
很好……他大爷!
“别把我想的太高尚,我只是比较贪心,要钱,也要名。”
南姣的目光柔和下来:“我希望你能凭借《听海》名利双收。”
他斜眼挑了下眉:“我名利双收对你有什么好处?要嫁给我吗?”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但南姣此时并不介意。
“保护海洋只是一种很平凡很普通的意识,很多平凡普通的人都在为此努力。但这条道路,也有很多艰难险阻。”南姣的目光远眺,长发在海风中纷飞,她想起南钢,想起那张苍白但坚毅的脸,“我希望《听海》大卖,是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大海的美丽,了解重视和支持海洋保护。”
陈绍祁沉默。
当初他决定拍摄《听海》时,很多人都是反对的,那些反对的人都说他自命清高,不遵循市场规则,早晚栽跟头。他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这样的声音也时常让他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世界上很多问题除了一腔执念,没有解释。
但今天,他在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旺仔睡了一觉就醒了,但是海面上迟迟不见海豚的踪影。
下午开始,海上的风越来越大,原本晴好的天气,转瞬就阴云密布,时不时还能听到响雷声。
“要下雨了。”
南姣站在甲板上,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落下来,甲板被敲得劈啪作响,她退回到船舱里。
陈绍祁正弯着腰专心致志地研究吴大伯搁在桌子上的烟枪,旺仔坐在床沿上,啃着南姣早上煎的鸡蛋饼。
“船长姐姐,雨什么时候能停啊?”旺仔有点失望。
南姣还未回答,陈绍祁先转了头:“你问她,她又不是搞气象的。”
旺仔看着陈绍祁:“那我们今天是不是看不到海豚了?”
陈绍祁朝南姣扬扬下巴:“你还是问她吧。”
南姣:“……”
风雨越来越大,小船摇摇晃晃的,两边窗户里时不时有雨水冒进来,旺仔开始觉得害怕,扔了手里的鸡蛋饼,就往南姣怀里蹭。
“船长姐姐,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南姣摸摸旺仔的小脑袋:“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
“我看过动画片,一般这样的时候,船都会翻哒!”
旺仔说着,将南姣抱得更紧。
陈绍祁扫了他们一眼,走过来,一把将旺仔从南姣怀里拎出来,放在床上。
“动画片都是骗小孩的。”
船又颠了一下,旺仔没坐稳,险些从床沿上落下来,幸而陈绍祁眼明手快,他伸手一捞,将旺仔夹进了臂弯里。
旺仔眼睛都吓红了。
“你是个男人,别哭哭啼啼的,听到没有?”
旺仔搂住了陈绍祁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点点头,明明很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强忍住眼泪。
“啪!”
船舱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呀!”旺仔尖叫。
陈绍祁也转过头来。
南姣往外看了一眼:“好像船帆掉下了,我去看看。”
陈绍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一头就扎进了雨帘里。
外面雨大,视线模模糊糊的,可见度很低,南姣的身影就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隐约只看到她来回跑动。
陈绍祁把旺仔放在床上,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严厉地交代:“你坐在那里,不许动!”
旺仔想点头,可陈绍祁根本没有等他这一两秒。
船舱到甲板的那扇门,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相安无事,一个风雨飘摇。
南姣站在甲板上,一边攥着帆角,一边仰头观望着船帆突然坠落的原因。瓢泼的大雨糊了她一脸一身,又冷又疼,可她仍然站得很直。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传过来,很快,她手里的帆布就被握住了。
南姣侧头,看着陈绍祁。
“你出来干什么?”
“我不出来留在里面带孩子么?”
南姣听出他的不快,竟然不合时宜的觉得有点好笑,她知道自己又触到了他某根大男子主义的神经。
是啊,陈绍祁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会让她一个女人单独站在风雨里呢。
船晃动得厉害。
陈绍祁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仰头了一眼船杆:“现在什么问题?”
“前帆被风吹落了,得重新装上去。”
“你会吗?”
“会。”
“你怎么什么都会?”
南姣笑了笑,原本白皙的脸被大雨冲刷得仿若透明。
“帮我把帆布提上来。”她说。
陈绍祁点头,他力气比她大,三两下就把掉落在水里的帆布拉了上来,帆布上积满了水,一晃,在甲板上形成一道小小的急流。
南姣跑到了船杆下,拉起风帆,动作麻利。
陈绍祁紧紧盯着她,她身上全淋透了,长发和湿衣服都黏在一起,曲线玲珑。可是,她的性感,并不在于她的美丽,更多的,来源于她的帅气。
“往后退,拉紧!”她喊过来。
陈绍祁听候指令,往后退了几步,右脚勾住了甲板上的铁杆,扎起马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雨还是很大,像要把人碾碎。
南姣快速地判断风势,通过帆型和风的夹角去调整重心。
船帆一点一点往上扬。
忽然,“嚓”的一声。
“当心!”
南姣听到陈绍祁的声音朝自己逼近,她来不及躲,肩膀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环住了。她摔倒在甲板上,陈绍祁死死地抱着她。
厚重的船帆铺天盖地般覆下来,陈绍祁大掌一扬,将她的脑袋压进了他的怀里。
“轰”的一下,雨点砸在帆布上,声势被放大了好几倍。除此之外,南姣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陈绍祁压在她的身上,他精壮的臂膀,钢铁一样的胸膛,像是一道结实的屏障。
“有没有事?”他动了动,低头看着她。
“没事。你呢?”
“没事。”
南姣一仰头,两人滚烫的气息就纠缠在一起。
他们现在一样,轻薄的衣衫都湿透了,穿着衣服也都如同没有穿衣服。这样的姿势,亲密如夫妻。
帆扬不起来,船更剧烈的颠簸起来,好像随时会被大浪掀翻。
“啪啪”的雨声中渐渐混杂了旺仔的哭喊声。
“陈导!船长姐姐!船长姐姐……”
陈绍祁松开了南姣,一把将罩在他们身上的帆布掀开了。他站起来,冲着摔趴在船舱门口的旺仔大吼一声:“死不了!闭嘴!”
旺仔哽咽着,看到他们,才破涕为笑。刚才帆布将他俩淹没的瞬间,旺仔正好看见,他还以为他们会有危险,也顾不得陈绍祁让他不要动,追赶着跑出来,只不过,他根本站不稳。
南姣从地上爬起来。
陈绍祁走到边上,蹲下去检查船帆上的绳子。
南姣走到他身边。
“风太大,绳子扣得不够紧,松了。”她说。
“再试一次。”他提起帆布,“这次我来扣。”
南姣觉得不可思议:“你看一遍就会了?”
“会了。”他拖着帆布,走到船杆下,回头看着南姣:“还不快拉紧?”
南姣反应过来,他学习得真全面,连她指挥他的样子都学得惟妙惟肖。她站好,配合着他。
海上的风小了些,似乎也在配合着他。
陈绍祁力气很大,虽然是新手,但是他做得不比南姣差。
船帆就像是把大扇子,慢慢鼓起来,然后撑到了顶上。
原本晃荡的小船开始变得平稳,南姣松了口气。雨还在下,可是她的心很平静。
“好了,进去吧。”
陈绍祁从铁架上跳下来,一把揽过她,就往船舱里跑。其实他们都已经湿透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抬手给她遮挡着。
南姣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俊朗的脸在雨中更加棱角分明。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贯穿了她的身体。
“陈导和船长姐姐好棒!”旺仔眼角挂着泪花,在船舱里拍着小手,蹦蹦跳跳的。
陈绍祁进屋就剥了身上的t恤,南姣给他找了块干净的毛巾。
“喏,先擦擦吧。”她把毛巾递到他面前,视线却落向别处。
陈绍祁看她一眼,伸手接了毛巾。
南姣正要转身,却被他一把扣住了。
“你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毛巾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
陈绍祁替她擦着头发,动作粗鲁,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疼!”南姣推他。
“疼吗?”他嘴角一勾,“那我轻点。”
空气里浮着无法忽视的暧昧,旺仔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
南姣的脸红彤彤的,正要抢回毛巾,陈绍祁的力道已经温柔下来了。她低着头,这个角度,视线正好落在他起伏的人鱼线上。刚才被压在帆布下时那温热的触感又涌上来,她的心“咚咚咚”地乱跳。
外面雨势小了,风浪也渐渐平息。夏末秋初的雷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哇!海豚!”旺仔突然尖叫着朝窗口跑过去。
陈绍祁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南姣顺势转头。
海面上,果然有几只小海豚相继跃出来,投身空中。
“快来看呀快来看呀!”旺仔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南姣往窗口走,陈绍祁跟过去,他们一左一右站在旺仔的身后,双手挨得很近,方方的窗框好像画框,将这一画面定格起来。
雨停了,乌云过境,阳光出来晃了晃眼,遥远的海平面上,一道弯弯的彩虹好似长桥。
“好美呀!比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馆看到的还要美!”
南姣笑了,她不经意回眸,发现陈绍祁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怎么?难道这样的风景还不如我好看吗?”
他郑重其事:“嗯。”
旺仔看到了海豚,高兴地手舞足蹈。南姣兑现了承诺,也是心满意足。
但船舱里的好气氛没维持几秒,南姣就发现不对劲。
陈绍祁的后背上,一大片淤青若隐若现,还拉开了好几道血痕。
“你受伤了!”南姣攥了下他的胳膊。
陈绍祁先看了一眼她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之后才侧头,漫不经心地斜着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背。
“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没事。”
南姣不太放心,凑过去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陈绍祁浑身都是麦色的,淤青倒是还不明显,但这几道血痕有深有浅,不能掉以轻心。
“你先别乱动了,回去就请黄医生来看看。”
陈绍祁挑了下眉:“这么关心我?”
“关心你不应该吗?”南姣提醒他:“你受伤是为了救我。”
刚才船帆落下来的时候,要不是陈绍祁替她挡住了那些支架,现在受伤的就该是她,当然,她也宁愿受伤的人就是她。
南姣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受伤你就不关心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南姣说着就往驾驶舱走,湿衣服黏在身上,更让她心烦意乱。
她将船掉了头,在一片轰鸣的马达声里,她听到旺仔轻声的和陈绍祁说话。
“陈导,你不疼吗?”
“不疼。”
“真的不疼吗?”
“不疼。”
“我刚才看到你救船长姐姐了,就像个superman。”旺仔的语气带着几分崇拜。
“superman有我帅?”
旺仔乖乖地答:“没有。”
陈绍祁笑了一下:“算你小子识相。”
船舱里安静了几秒,就当南姣以为他们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旺仔又八卦地开口:“陈导,你那么喜欢船长姐姐呀?喜欢到受伤都不怕啊?”
南姣手里的方向盘一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外面长久没有传来陈绍祁的声音,南姣忍不住回眸,想看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可这一转脸,正好与他目光相对。
“干什么?偷听我们讲话?”
陈绍祁盘腿坐着,双手往后撑在地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好像,他就在等她回头这一瞬。
南姣嘴硬:“我那么闲?”
“闲不闲你心里清楚。”
南姣无言以对,后悔莫及。她连忙转回脑袋,专注航行。
旺仔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陈绍祁的声音悠悠传过来:“是啊,很喜欢。”
是啊,很喜欢。
南姣的手悄然握紧。
旺仔奶声奶气地附和:“我也很喜欢船长姐姐,我想和船长姐姐成为好朋友。”
“那我想的和你不一样。”
“你想什么呀?”
陈绍祁轻哼一声:“我想睡她!”
“陈绍祁!你疯了是不是?”南姣转脸,怒目而视。
陈绍祁笑得花枝招展:“看看,还说没偷听。”
南姣:“……”
回程的船速比去时更快,一路也顺风顺水。
南姣一上船就找蒋文康,让他帮忙去把黄医生请来。
宋明柯他们正在船舱里斗地主,眼见陈绍祁带了一身伤回来,吓得连手里的牌都洒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宋明柯跟着陈绍祁后面问个不停。
陈绍祁没理他。
宋明柯又转脸看着南姣:“打架了?和谁啊?你俩呀?”
南姣也没理他。她先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收拾好出来,蒋文康已经把黄医生请来了。
陈绍祁的房间好几个人站着,黄医生正在给他包扎。
伤口深浅不一,消过毒之后,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宋明柯和小胖都皱着眉头,陈绍祁自己倒是没什么反应。
南姣走过去,几个男人都看了她一眼,陈绍祁最后抬头,见到她进来,反倒蹙了蹙眉。
“黄医生,怎么样?”她问。
“没什么问题,后续注意点,按时换药,避免感染就行了。”黄医生一边说一边从医药箱里掏出一支药膏,“你们平时谁给他换药啊?”
宋明柯第一个摆手:“我不行,我看见血都晕。”
小胖没多想,上前一步,接过了药膏。
陈绍祁侧头,看着小胖,一字一顿地确认:“你给我换药?”
小胖点点头:“没关系,我不晕血。”
陈绍祁眯了眼,瞪着他:“你确定你要给我换药。”
小胖脑海里清光一现,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灵感转瞬即逝,他不能完全理解陈绍祁的意思。
“我给你换药……有什么不……不合适吗?”
“你说呢?”
陈绍祁看了看南姣,对小胖使了个眼色,小胖顿时如醍醐灌顶。
“对对对,我这粗手粗脚的,的确不适合给你换药,这种细活儿啊,就该女人来。”小胖装模作样地四下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在南姣的身上,“南船长,这儿也没别的女人,要不你来吧?”
南姣还没答应,小胖飞快地将手里的药膏塞到她手心里,甩烫手山芋似的。
“到底谁来啊?”黄医生有点摸不清套路,“换个药又不难,推来推去的干什么?”
“我来。”南姣出声,“黄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没什么,换得及时,注意卫生就可以了。”
“忌口吗?”
“别吃太刺激的食物。”
“好的。”
小胖笑得意味深长:“果然还是女人更细心。”
黄医生背了药箱出去,宋明柯一行人送他。南姣也没停留,但她没走两步就被陈绍祁拉住了手。他力气大,这么一捏,药膏都变了形。
“还有事?”她问。
陈绍祁松了手,提醒她:“别忘了医生说药要换得及时。”
“我知道。”
他勾唇一笑,“那今晚我等你。”
送走了黄医生,没等到晚上,南姣就发烧了。白天那场雨淋得太透彻,再加上湿衣服没有及时换,这感冒来得也不意外。
船上有退烧药备着,她吃了一颗,躺下就睡得迷迷糊糊,这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好在,她提前把晚上要做的菜和陈绍祁的药膏都交代给了南景。南景最近厨艺大涨,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次的发烧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
虽然睡了一觉,但是南姣依然觉得头很晕,她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正好南景进来。
“姐,你感觉怎么样了?”南景手一探,摸到南姣的额头,“还有点烫啊。”
“感觉好多了。”
“你要喝水是不是?”南景拿着水壶过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南姣。
南姣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干哑的喉咙。
“晚上给陈导做饭了吗?”
“做了,他夸我厨艺好呢。”南景眼角眉梢都是小得意。
“药膏呢?去给他换了吗?”
“这个没有。”南景把药膏放回南姣的床头柜上,“陈导说这个药今天暂时不换也不要紧,明天等你烧退了,再去给他换。”
南姣点点头。的确,今天下午刚上的药,今天晚上完全没必要换。陈绍祁就就是单纯想给她找点麻烦而已。
“姐,你再睡会儿吧,哥说今晚他看着就行了。”
南姣应了声,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觉又睡了好久,做了个很长的梦,醒了之后,除了有些咳嗽,人已经松爽不少了。她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没开灯也不知道几点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南姣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船舱的过道里留了一盏灯,她顺着光走到驾驶舱。驾驶舱里,南郝正打着盹。南姣进去,给南郝盖了床毯子,顺便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五点了,天都快亮了。
南姣回房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拿了个口罩,打算去厨房做早餐。她刚走出房门,就听到走廊另一边也传来了开门声。南姣转头,看到陈绍祁正从房间出来。两人几乎同时合上了房门。
他们彼此看着,一盏白炽灯亮在他们中间。
“怎么样?”
“怎么样?”
异口同声。
“你好点了吗?”
“你好点了吗?”
再次异口同声。
陈绍祁笑了笑,朝她走过来。
南姣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陈绍祁停在她面前,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额角。他的手背有点凉,显得她的额头还很烫。
“烧已经退了。”南姣头一转,躲开他的手。
陈绍祁的手还停在她的面前,他看着她,口罩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发亮。
这来势汹汹的感冒,让她憔悴了不少。
陈绍祁拨了拨南姣鬓角的发。
“真没用。”
他难得用这么宠溺的语气和她说话,南姣一时无措,只能再往后躲了躲。
走廊里静悄悄的,他们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起这么早干什么?”陈绍祁问。
南姣看看他:“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他手按着肩膀,松了松后背的肌肉:“睡不着。”
“伤口疼得睡不着吗?”
“想你想的睡不着。”
“……”
南姣习惯了他的没正经,瞪他一眼,转身往厨房走。陈绍祁笑了一下,拿着烟去了甲板的方向。
天很快亮了,船上渐渐热闹起来。
旺仔一起床就跑来找南姣,他的戏已经杀青了,今天就要离开剧组。
南姣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面,他捧着大碗,坐在小方桌上将面条吸得滋溜作响。陈绍祁坐在一旁,他就吃了个馒头。
“船长姐姐,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肯定想。”
“那你想我了会不会来看我?”旺仔抹了一下油腻腻的小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南姣正在清洗抹布,听到旺仔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陈绍祁抱着肘,虽然没看他们,但是一脸好兴致的表情。
“如果有机会,我就会来看你。”
“太好啦,那你就是答应我啦!”旺仔很开心。
陈绍祁轻嗤:“她哄你的,听不出来?”
“才不会呢,船长姐姐是言而有信的人。”旺仔朝陈绍祁眨眨眼:“陈导你忘了船长姐姐带我们去看的海豚吗?”
“忘不了。”
“那不就好啦,船长姐姐是不会食言的。”
南姣笑了一下,对陈绍祁挑了挑眉,隔着口罩,她弯如月牙的眼角更加的好看了。
陈绍祁站了起来,走到南姣边上。
“那我呢?”
“你什么?”
“会不会来看我?”
“你是不是跳过了一个问题?”
陈绍祁吸了口气,强作镇定:“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想我?”
南姣不答。
“想不想我?”
南姣拉了拉口罩绳:“等你走了再说吧。”
她说完,将旺仔面前的空碗收拾了一下,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
没一会儿,接旺仔的游艇过来了,蒋文康进来喊人。南姣擦了擦手,也跟着走出去。
旺仔的东西早都准备好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趁着最后的机会,一个个轮流将旺仔抱起来合影,旺仔在大家怀里配合着大家的要求,笑得很开心。
“帮我和船长姐姐也照一张吧!”旺仔忽然张开双手,朝南姣扑过来。
南姣上前一步,将他抱过来。
工作人员举着手机对着他们,旺仔比了个高高的剪刀手,南姣也学样。
忽然,有人说:“南船长,你不把口罩摘了吗?”
南姣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明明有所顾虑,但还是不想让人觉得扫兴。她刚抬起手,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陈绍祁开了口。
“摘什么摘?”他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工作人员,厉声道:“传染感冒很好玩?”
工作人员撇撇嘴没出声。
南姣赶紧打圆场:“是啊,我这次感冒有点严重,就不摘了,万一传染给你们,影响你们在这里的工作就不好了。”
大家表示理解,旺仔也完全不介意她戴着口罩,他搂着南姣,仍然喜笑颜开。
合完影,南姣送旺仔上了游艇。
旺仔临离开,还在不停地提醒南姣:“船长姐姐,记得想我啊,想我的时候要来看我啊!”
南姣点点头,俯身摸了一下旺仔的脑袋,小家伙忽然就哭了。
“船长姐姐,我舍不得你。”
南姣笑着挥手:“乖,我们还会见面的。”
海上风和日丽,游艇拉开一条长长的水痕,转瞬就不见了踪影。身后的人群都散开各忙各的了,南姣还站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海平面。
“在想什么?”陈绍祁的声音近在耳边。
“没想什么?”
“伤心了?”
“没有。”
陈绍祁勾了下唇,没对她的回答发表意见。
“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血?”南姣问。
“你冷血吗?”他反问。
南姣垂了下眼:“我也不知道,或许吧。”
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可陈绍祁还是看到了她的怆然。
“其实,很多人说再见的时候,就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
“人生就是个迎来送往不断告别的旅程。我们每个人轨迹不同方向不同,并且都在赶路,没有那么多时间回头。”
“你是挺冷血的。”他总结。
南姣无所谓也不辩解。在她看来,生命过客繁多,相处的时候能真诚以待,分开后相忘江湖,也不失为一种美。
送走旺仔之后,剧组继续今天的拍摄任务。
南姣吃了感冒药,下午又睡了一觉,晚餐依旧是南景帮他做的,她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陈绍祁房间给他换药。
陈绍祁的房门虚掩着没关紧,但她还是敲了敲门。
“谁?”陈绍祁的声音有点疲惫。
也是,带伤忙了一天,是个铁人也该觉得累了。
“是我,南姣。”
南姣话音刚落,就听到人字拖的“踢踏”声,没几秒,门就被拉开了。陈绍祁没洗澡,还是白天的装束。
“我来给你换药。”她说。
陈绍祁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南姣从他身前经过,他随手合上了门,房门“噗”的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没关紧。”陈绍祁指指留的那道门缝,“想逃随时可以逃,喊非礼也绝对有人能听到,放心吧。”
南姣把药膏放在床上:“你要非礼我?”
陈绍祁把身上的t恤掀了。
“看情况。”
南姣的目光扫过他那身饱满的腱子肉:“什么叫看情况。”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看情况的意思就是,看我能不能把持住。”
南姣轻轻咬住了下唇,但口罩遮住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她看起来仍然很淡定。
“你敢。”她搓了搓手掌。
“怎么?要揍我?”
“我也看情况。”
陈绍祁忍不住大笑,一口白牙晃了她的眼。
“坐下。”南姣指了指床沿,进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
经过一天,陈绍祁后背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让人看了都起一身鸡皮。南姣拧干了黄医生留下的无菌纱布,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
陈绍祁没喊疼,南姣也不问,整个过程静悄悄的,只听到她拧纱布时的“叮咚”水声。等擦干净了,南姣把水盆端走,洗了洗手回来,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她拧开了药膏,走到他的身边。
“低头。”南姣说。
陈绍祁仰头看了看她。
“低头。”南姣往下指了指,乳白的药膏黏在她指腹上,摇摇欲坠,她捻了捻,另一只手按住了陈绍祁的后颈,轻轻一压。
她的手很凉,但陈绍祁却觉得被她按到的那块皮肤在发烫。
他俯身双肘撑着大腿,低下了头。视线里,只有她纤细的大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南姣看起来很瘦,但是,她瘦得有骨有肉,也有力量感。
伤口上了药,辣辣的疼,陈绍祁微微皱了下眉,正好被南姣看到。
“疼?”
“不疼。”
“嘴硬。”她拿手给他扇了扇。
背上一阵清凉的风。
陈绍祁忽然直起腰,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收,南姣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哪都硬,要不要试试?”
“放开。”
她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手上的触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很硬。还有,他的大腿,正实铁一样铬着她的臀,越挣扎越硬。
陈绍祁锁住了她的手臂,南姣瞬间就动不了了。他扬手,温柔地拨了拨她左侧的耳廓,口罩绳松了,口罩落到一侧,她殷红的唇如朵小花一样在他眼前盛放。
“你要干嘛?”南姣瞪着他,“我感冒了!”
“我知道。”
她用手覆住他的唇,好言相劝:“你别乱来,要是传染给你,耽误你工作就麻烦了。”
陈绍祁将她的手摘下来:“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
南姣怔了怔,他瞳仁里的光点亮了她的困惑,她想起那日海上的风和他的笑容。
……
“下次为我做决定的时候,先问问我。”
“问什么?”
“问我愿不愿意被你耽误。”
……
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南姣不动了,她看着陈绍祁的脸一点点朝她靠近,心跳如鹿。
“我给你三秒时间喊非礼。如果你不喊,我就当你默许我可以吻你。”
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脸庞。
“一。”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
“二。”
“……”
题外话
本文周一正式上架,希望大家能够继续陪伴哟,么么哒
“陈绍祁!陈绍祁!绍祁!”
宋明柯的喊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时间好像整个船舱都在摇晃。
电光火石间,南姣猛然回神,她推开了陈绍祁,从他腿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将口罩戴好,也藏去了自己的情绪。
陈绍祁磨了磨牙。
空气里暗香幽浮,是***的味道钤。
宋明柯推门进来,一脸明晃晃的笑容。
“三缺一三缺一,你怎么还……哟,这是谁啊,我们姣姣妹妹在啊。”宋明柯的笑容顿时古怪了些洽。
南姣对宋明柯点了点头,没多言转身就走,她尽量保持着脚步的平稳,不想让房间里任何一个男人看出来端倪。
“诶诶诶,怎么我刚来就走啦?”宋明柯看了一眼南姣的背影,又看回陈绍祁:“你们两个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关你p事?”
陈绍祁松了松肩膀站起来,随手捡起扔在床上的t恤,药膏被t恤盖住了,他一动,正好被宋明柯瞧见。
宋明柯恍然大悟,“哦,擦药啊。擦个药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刚才我差点都想歪了呢。”
陈绍祁没出声,他把衣服穿起来,拿起药膏,扔在床头柜上。
宋明柯靠过来,抬肘撞撞他:“我们三缺一,就缺……”
“缺你妹!”陈绍祁脾气暴躁。
宋明柯顿了下,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撇撇嘴:“怎么这么凶?姣姣妹妹给你上什么药了?火药啊?”
“滚。”
陈绍祁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可是心头的那把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宋明柯讪讪地往外走,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侧身关门的时候,看到南姣站在甲板上,脱了口罩,一动不动地站着,要不是她的长发被风吹出了生命,宋明柯还以为那是一座雕塑。
“这两人都什么毛病啊?”宋明柯轻声咕哝一句,转身走开了。
南姣站在夜色里,冷风将身上燥热吹散,她仍然无法平静。如果,如果刚才宋明柯没有突然出现,她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姐。”南景从船舱口探出脑袋来,“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没事。”
南姣将口罩重新戴起来,往里走。
“真没事吗?”南景挽住她的手,“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还不舒服啊?”
“真没事。”南姣对南景笑了一下,“你收拾好了就早点休息,我今晚给哥换班,不来睡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点,可别强撑啊。我和哥说好了,明天就让他教我怎么掌舵。以后,我就算不会开船,也好在值班的时候帮你们分担一点。”
南姣揉了一下南景的发心:“小景,你真的长大了,爸爸知道你这么懂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才不是为了让他高兴呢。”南姣眨眨眼:“我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走到了宋明柯他们的牌桌旁。
牌桌上少了陈绍祁,也没有看客,显得有点冷清。
有人问:“陈导怎么不来啊?”
宋明柯一边发牌,一边说,“不等他了,我们三个先玩。”
“我看陈导最近好像不在状态啊。”
宋明柯笑了一下:“每天对着你们这帮糙老爷们,要换了我我也不在状态。”
“诶,不是听说陈导那个女朋友马上要进组了吗?她来了,陈导该在状态了吧?”
“哪个女朋友?”
“就是那个嘛。”说话的那人用手比了个曲线妖娆的“s”型。
牌桌上发出一阵暧昧笑声。
南姣晃了下神,再回眸,看到陈绍祁迎面走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一个已经已经平静,一个余火未消。走廊里涌动着一股奇怪的气流,只是,除了他俩,其余没人能感觉到。
南景之前还对陈绍祁存着几分敬畏,这几天她代替南姣给他做饭,发现陈绍祁也没有那么难相处,甚至意料之外的绅士,就如洛子光一样,让人忍不住喜欢。
当然,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陈导。”南景扬手大声地打招呼。
陈绍祁“嗯”了声,他还看着南姣,南姣已经转开了视线。
牌桌那边的人都在招手大叫:“陈导快过来快过来!”
陈绍祁与她们擦肩而过,南姣转身进了驾驶舱,随手关上了门。
外面笑声阵阵,她有点烦躁。旺仔的魔方没带走,还丢在船舱里,南姣拿过来,捏在手里专心玩了一会儿,可怎么都拼不好。
夜渐渐深了,外面那群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牌局结束之后,陈绍祁照常过来驾驶舱里坐会儿。南姣正走神,听到移门“咚”的一声,手里的魔方都掉了。
“看到我这么紧张?”陈绍祁走过来,弯腰捡起魔方,顺势转了两下,原本乱糟糟的色块,一下就有好几条连在了一起。
南姣把魔方接过来,刻意保持距离:“黄医生交代了,早点休息有利于伤口愈合。”
陈绍祁看着她:“赶我?”
她低着头:“没有。”
“你在紧张?”
“不是。”
“那为什么不看着我?”他的手伸过来,隔着口罩,捏住了南姣的下巴,轻轻一抬,“看着我。”
南姣推开了他的手,平静的与他对视。
“南姣。”
“……”
“我想知道,刚才如果没有被打断,你会不会让我数完三秒?”他有点严肃。
晚上起了风,船悠悠晃动着,南姣的思绪飘啊飘,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点。
这个问题,她扪心自问过,但是,答案是什么已然没有意义。那意乱情迷的三秒已经过去,不能重来,她也不允许重来。
“不会。”她回答得掷地有声。
陈绍祁皱眉。
“撒谎。”
“既然你不相信我,何必问我。”
南姣在椅子上坐下,又开始转动手里的魔方。他才拼凑出来的色条,再一次完全被她打乱。
这来来回回不着调的样子,多像他们的关系。
“再说一遍,会?还是不会?”他认真。
“陈绍祁,我说过,别撩我,撩我没有用。”她漫不经心。
陈绍祁沉默几秒。
“行。”
淡淡的一声应和,饱含着冷漠。
他没再多留,转身就走,门在他手下“嘭”的一声巨响,门框抖了三抖。
南姣没抬头,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走廊里的灯一盏一盏暗下去,南姣摘了口罩,走过去打开了窗户,窗外清风和睦,明月皎洁,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她知道,今晚的夜会很长很长,长过以往的每一天。
陈绍祁简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宋明柯已经在打呼了。房间空间小,显得他的呼声特别大。陈绍祁随手把脖颈上的毛巾抽下来甩在宋明柯的脸上,宋明柯发出一串呓语,迷迷糊糊摘掉毛巾,翻了个身继续打呼。
房间的窗户没合紧,风一吹就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陈绍祁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身上的热气始终散不去,他走到了窗边。海风微凉,吹到身上很舒爽。
除了月光的倒影,驾驶室的灯火也倒映在海平面上。他静静地盯着那方光亮,忽然烟瘾又上来了。房间黑乎乎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烟和打火机扔哪了。
今晚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像老电影似的。在那三秒之间,他甚至以为他就要得到她了,然而,事实证明,越靠近目标的时候,越容易栽跟斗。
不过,或许栽跟斗才是合理的。南姣就像一片宽阔无垠的海,谁也无法轻易看到,她的彼岸在哪儿。他不可能那么快靠岸。
“噗。”
窗户又响了一下。宋明柯的呼声忽然停了停。
陈绍祁转头,看到床上的宋明柯动了动。
“艹,什么鬼!”宋明柯揉揉眼睛,将一床毯子朝他砸过来。
陈绍祁稳稳接住,骂他一句:“胆小鬼。”
“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那里吓唬人还有理了是不是?”
宋明柯从床上坐起来,随手开灯下床,走进了洗手间。
陈绍祁把毯子扔回床上,关了窗。他的伤口一到晚上,就会隐隐作痛,躺是没办法躺的,只能趴着睡。
宋明柯上完厕所从洗手间里出来,打了个哈欠,见他趴下了,就把灯关了。
月光照进来,房间里仍然很亮。
陈绍祁睁着眼。
“干什么?失眠啊?”宋明柯把毯子裹在身上,侧身看着他。
“睡你的。”
“哥们有义气,陪你聊会儿天。”
陈绍祁没出声,他的手肘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黑暗里,像是休憩的雄鹰。
“是不是因为佩珊妹妹明天要来了,所以你激动的睡不着?”宋明柯往边上挪了挪,双手拨着床沿,“她来了,我要不要把房间让出来,好让你神龙摆尾与她共度***啊?”
陈绍祁闭上了眼睛。
“诶,别睡啊,给哥们透露透露,你和佩珊妹妹究竟什么关系?你俩私下到底有没有联系?之前媒体不是还传得有声有色的说你俩……”
“闭嘴!”陈绍祁打断了宋明柯的话,有点烦躁。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宋明柯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瞧你这样欲求不满的样子!等明儿人来了,让她好好给你舒缓舒缓。”
“宋明柯,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宋明柯哼哼唧唧滚了个身,背对着陈绍祁,几分钟之后又开始打呼。
窗外的月色皎洁无暇,陈绍祁摸到烟盒,起身出了房间……
南姣早上和南郝换班之后,就回房睡觉了。这一觉睡到中午,醒来船上特别热闹。
南景兴冲冲地跑来:“姐姐姐,我们船上又来了一个明星。”
“女明星?”她问。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南姣刚才在厨房吃饭的时候,遥遥就瞧见剧组一众男性工作人员都围在甲板上,要不是女明星,哪里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对啊,就是个女明星。”南景把自己的签名本拿出来,翻了几页,亮给南姣看。
南姣扫了一眼,白纸上的笔迹很干净,字体秀气,辨认也不难。
王佩珊。
“姐,你要不要也去看看。这个王佩珊人挺好的,比白妃儿可好相处多了,而且,她不仅漂亮养眼,还特别性感呢。”
南姣笑笑:“我就算了,你带哥去看看吧。”
南景拍拍脑门恍然大悟。
“对哦,哥一定喜欢。”
南姣回房换了个一次性的口罩,等她出来,就听南郝就被南景从驾驶舱里攥了出来。
“我没兴趣。”南郝挠着后脑勺,表情憨实,“我真没兴趣。”
“你什么男人啊?”南景推了推南郝胳膊,“美女也不喜欢看?”
“再美还不就那样。”南郝看过来,指指南姣,“我看你姐都看出免疫力来了。”
“和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南景很执着,南郝半推半就也顺了她的意。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男人是真不喜欢看美女的?
南姣进了驾驶舱,今天外面是个大晴天,屋里阳光也很丰沛。她开了窗,给风信子的根苗换了水,就坐下来开始。
书是早之前翻剩的,一直放在抽屉里,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很忙,也就没拿出来。而这几天,南景开始替她分担厨房的活儿了,她也有时间重拾自己喜欢的事情。
没一会儿,南郝和南景回来了,兄妹两咋咋呼呼的,一路说笑进驾驶舱。
南姣放下了手里的书。
“哥,怎么样?”她打趣南郝。
南郝坐下来,脸都红透了:“是挺好看的,关键性格也好,笑起来像个小白兔似的。”
“小白兔?”南景走过去用手枕着南郝的肩膀:“哥你还挺会形容女孩子的么?婶婶之前一直担心你闷头闷脑找不到媳妇,我看她是白担心了。”
“你你你……别瞎说。”
“哟哟,现在难为情了,刚才打听八卦的时候不是还挺起劲的吗?”
南郝将南景的胳膊拉下来:“我打听什么八卦了我?”
“别不承认,我都听到你偷偷问摄像大哥这王佩珊是不是陈导的女朋友了。”
南郝慌张,“那不是大家都在这么说,我才好奇问问嘛。”
“那问到什么了……”
南姣站了起来,拎了自己的水杯往外走。
驾驶舱里南郝和南景还在八卦着陈绍祁和王佩珊的关系,但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到……
王佩珊的到来,让整个剧组热闹了一下午。
南姣一整天都在驾驶舱里,直到傍晚才去厨房。晚餐是她做的,陈绍祁到点就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也没人说话。
饭菜上了桌,他低头开始扒饭,她转身清洗炒锅。厨房里的气氛很奇怪,说不上尴尬,但就是让人不舒服。
南姣洗完锅就想走,她刚摘了围裙,就见走廊里有个女人“哒哒哒”地跑进来了。
王佩珊。
南姣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名字。虽然无法确定,但在这艘船上,又漂亮又性感的陌生女人,八成就是她了。
“绍祁。”王佩珊唤了一声,几乎同一时间看到南姣。
南姣先对她点了下头,王佩珊就甜甜地笑了,果然是性格很好的样子。
“你就是南船长吧。”王佩珊朝她走过来,“我是王佩珊,今天新进组的演员。”
“你好。”南姣伸出手。
“你好。今天明柯一直在夸你喔。”
王佩珊握过来,她的手心很暖,南姣因为刚洗了手,五指都是冰冷的。
陈绍祁看了她俩一眼。
“什么事?”他问。
“喔也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给自己开什么小灶呢。”
王佩珊长腿一迈,凑到餐桌边,桌上的菜色并没有让她很惊艳,就只是普通的家常小炒而已,比起她刚才吃的工作餐,也相差无几。
“挺朴素的么。”王佩珊勾了一张椅子过来,在陈绍祁身旁坐下,“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吃什么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
陈绍祁不由抬头,看向南姣,南姣已经转身出去了。她刚才一直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嗡嗡的,听起来仍有鼻音。看来,感冒还没好。
“船上没有山珍海味,我也不喜欢山珍海味。”他说。
陈绍祁吃得很快,王佩珊一直坐在他身边,全程都双手托腮一张“相思无处安放”的脸,陈绍祁自顾自,并不管她。
他快吃完的时候,南姣也端着一个空碗回来了。
“陈导。”她忽然叫他。
陈绍祁看看她。
“你伤口好点了吗?”她问,语气平平。
“你受伤了?”王佩珊顿时紧张起来,“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王小姐不用担心,已经请附近的医生上船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按时换药就行。”
“换药?药在哪儿?今天换了吗?”
陈绍祁盯着南姣,南姣也不回答,好像,她在提醒王佩珊他需要换药之后,就完成了交接任务。
“问你话呢。”王佩珊着急了,“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发短信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嘛,真不让人省心。”
南姣目光一闪,嘴角微动,眼角眉梢都是轻蔑。
陈绍祁“啪”的一下撂了筷子站起来,王佩珊被吓了一大跳,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南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清刷着手里的碗,水流打在手上,很凉。王佩珊看了她一眼,追着陈绍祁跑出去。厨房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关了水龙头,抬头往外看。
走廊里,王佩珊小跑着追上了陈绍祁,他们并肩走着,只差半个头。
王佩珊比南姣高一点,头发过腰,身材很好,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就算只穿着普通的圆领白t和牛仔裤,举手投足间的性感也藏不住。她边走边不经意地往陈绍祁的身边蹭,两人的胳膊挨得越来越近,那一黑一白两抹颜色,好像随时能迸出花火……
南姣收回目光,继续洗碗,碗没几个,她却洗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出来,天已经暗了。
驾驶舱里,南郝正在教南景怎么开船掌舵怎么应对紧急情况,南姣没进去,直接去了甲板上。
吴大伯和吴婶还在甲板上整理餐盒,家里的孙子病了,老夫妻俩干活都不得劲。南姣给他们帮了会儿忙。临走的时候,吴婶把自家船上的一袋橘子留给了南姣。
南姣坐在甲板上,剥了一个,橘子汁多,又甜,但她不敢多吃,怕上火。
“姣姣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吃什么呢?”宋明柯从船舱里走出来。
南姣把塑料袋打开,捡了一个扔给他。
宋明柯一边剥,一边盘腿坐到她边上,空气里飘着一股维c的味道。
南姣对他笑了一下,把口罩戴上。
“感冒了还坐在这里吹风啊。”
“不冷。”
宋明柯尝了瓤橘子。
“哟,好甜,哪里来的?”
“吴大伯和吴婶家的橘子。”
宋明柯直接往嘴里塞了半个,两边的腮帮都鼓了起来。他吃完一个,又拿一个。
“当心上火。”
“没事,上不了。”他扬手想把剥出来的橘子皮丢进海里,回眸看看南姣,想起什么,又乖乖放回塑料袋,不好意思地笑:“瞧瞧我这坏习惯,再改不了就剁手。”
南姣笑了笑,问他:“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不玩牌了?”
“陈绍祁相好来了,两人在屋里腻歪呢,没他玩不起来。”
南姣的笑容凝在嘴角,她转头看向别处。
满天繁星,在漆黑的夜幕里发亮,抚慰着孤独的人心。
“陈导的女朋友挺漂亮的。”她说。
“是挺漂亮的,人也红。关键是还对绍祁死心塌地,你瞧瞧这一上船,那黏糊劲儿。”宋明柯不吃了,把橘子拿在手里抛着玩,“我也想找这样的女朋友。”
南姣不说话。
宋明柯凑过来,一头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姣姣妹妹,我觉得你要是做人女朋友,一定不比佩珊差。”
“是么。”
“是啊。”宋明柯歪着唇角,“有男朋友没?”
他又想套她话,但南姣没给他机会,她站起来,拍了拍裤腿,说:“我得去换班了。”
“诶诶诶,等等啊。”宋明柯撑着甲板站起来,“你的橘子。”
她摆摆手。
“给你了。”
宋明柯拎了一大袋橘子进船舱,本想绕回去再找南姣聊一会儿,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门敞开着,他往里瞧了一眼,陈绍祁正坐在窗台上抽烟。
屋里就他一个人。
宋明柯进去,找了一圈也没其他人。
“珊妹妹呢?”
“走了。”
宋明柯抬腕看了看表:“不对啊,这才几分钟啊?你打一炮也太快了吧。”
“你他妈闭嘴会死是不是?”
陈绍祁摁灭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
“不是,我都这么懂事的把房间让出来了,你怎么不把握机会啊。”
“我要你懂事了?”
陈绍祁走过来,顺势脱下身上的t恤,拿起药膏,往宋明柯面前一递。
“干什么?”宋明柯傻愣愣的,没伸手接。
陈绍祁踢了踢他手里的袋子:“什么东西,还舍不得放了?”
“哦,这是姣姣妹妹给的橘子。”
“给你的?”
“是啊,给我一个人的。”
“你还挺有面子的。”陈绍祁抢过了橘子,丢在桌上,把药膏塞进宋明柯的手里,“给我擦药。”
“什么玩意?我给你擦药?刚珊妹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擦呢?”
陈绍祁没出声。
“我说你们两个刚在房里一不打/炮二不上药的,都干什么了?面对面纯聊天啊?”
陈绍祁不耐烦了:“擦不擦?不擦拉倒。”
宋明柯没法子,硬着头皮接过了药膏。
陈绍祁背上的淤青很深,周边那圈已经起了黄。浅的伤口开始愈合了,深的伤口仍然看一眼都让人反胃。
宋明柯忍着头晕,小心翼翼地给他抹着药膏,陈绍祁趴在床上,一声不吭,耐疼也是真耐疼。
擦完药膏,陈绍祁又打着赤膊晾了晾,宋明柯洗了个手出来,给陈绍祁剥了个橘子。
“干什么?”陈绍祁没好气。
“尝尝。”宋明柯把橘瓤对半扒开,一半递给陈绍祁,一半留给自己,“很甜。”
“不要。”
“不要就算了,姣姣妹妹给我的,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你和她说什么了?”陈绍祁眼神凌厉。
“什么说什么?”宋明柯避开对视,看向别处,“我能和她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那张贱嘴能有一刻闲?”
宋明柯无言以对。片刻之后,他挠挠头:“我哪知道你和珊妹妹在房间里啥都没干啊?我还以为你们……”
陈绍祁握拳一挥,宋明柯连忙抱住了脑袋。
“我错了我错了。”
“你说了?”
“说了。”
陈绍祁按着宋明柯的颈子,“她什么反应?”
“她……她……没什么反应啊。就……就送我一袋橘子。”
“就这样?”
“啊。就这样。”宋明柯想了想,“哦,对了,她还夸佩珊妹妹漂亮。”
陈绍祁想了想。
“这是不是第一次嘴贱?”
“是!”
“你确定?”
“又好像不是……三缺一那天晚上,我好像也说过……诶,我说没说过,我真的记不清了。”
陈绍祁松开他,轻哼了一声,心里莫名地豁然了不少。
南姣又回了一趟家,她带南钢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还是一样,不好不坏,拿药回家。南姣其实希望南钢能接受手术,但她说服不了他。
南钢说,既然命运已经给他下了判决书,那么,他希望能在死亡来临之前,把有限的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接受几乎没有胜算的手术,然后终日以病床为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最后仍然是死亡。
面对疾病,人各有选择。南姣知道,他不是不怕死,只是更怕活着看到不公。
她理解他,心疼他,当然,她还是要救他。
南姣回到船上,天已经黑了。
入秋之后,天黑的越来越早,剧组白天的拍摄任务也随之越来越紧。陈绍祁每次吃饭都是来去匆匆,南姣又刻意避着他,两人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偶尔见面,也是互相看一眼就擦肩而过了。
王佩珊倒是无时无刻都黏在他的身边,有戏拍的时候就拍戏,没戏拍的时候就搬个小凳子坐在监视器后面,天冷提醒陈绍祁加衣,天热就给他扇风遮阳,无微不至。
宋明柯说,现在整个剧组的男人都在羡慕陈绍祁。
想想,也的确挺让人羡慕的。
船舱里灯火通明,她刚进去,就看到王佩珊和洛子光宋明柯他们几个男人围在牌桌前,也不知道在玩什么,只听到人群里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诶,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王佩珊看到南姣,兴奋地喊着。
大家在王佩珊的指引下,一齐回过头来看着她。
南姣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洛子光迅速地朝她跑过来。他什么都不说,直接伸出手,揽腰将她抱了起来。
大家开始起哄和大笑。
洛子光抱着南姣在原地转了三圈,南姣被转的头晕目眩,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人还未落地,陈绍祁的房门忽然开了。
陈绍祁从房间里走出来,抬头看到洛子光抱着南姣,他蹙了蹙眉。
洛子光把南姣放下来。
“对不起啊南船长,冒犯了。”
南姣扶着他的胳膊站稳:“怎么回事?”
洛子光指指宋明柯:“你问他。”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呢。我还以为这个点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只有吴婶了,我想让他给吴婶来个公主抱的,哪里知道进来的第一个女人是你啊。”宋明柯一脸坏笑,“可便宜了阿光,看他刚才那一脸捡着便宜的模样。”
“你别听他胡说。”洛子光不好意思地扬了扬唇角,接着邀请南姣:“要不要一起来玩?”
“我不……”
“来吧来吧。”宋明柯跑过来,拉着南姣的胳膊:“你总一个人闷着头不好,和大家一起才热闹呢。放心,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南姣被拉进了人群里。
陈绍祁收回目光,拿着烟盒去了甲板上。
“要不要让绍祁和我们一起玩?”王佩珊问。
“他就算了吧。”宋明柯摆摆手,“让他玩这么小儿科的游戏,不是讨骂嘛?”
甲板上风有点大,陈绍祁掀了一下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他背对着风,将烟点上了,烟头上的火星子一跳,随即变亮了。
驾驶舱里欢声笑语阵阵,间或也能听到南姣说话。
他倚着船沿坐下,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窗玻璃上南姣的影子,她显然没有经验,一手牌握得很别扭。小胖在旁边热心地指导着她,指导了半天也没指导出个究竟来。
陈绍祁看不过眼,扭开了头。
前面两把,宋明柯一直放水,没什么输赢,都是和局。三把之后,他开始动刀动枪,不再让着谁了。
南姣是新手,王佩珊和洛子光虽然也不常玩,但相较于她,斤两足多了,所以从第四局开战,南姣一直在输牌。
可能是对洛子光刚才那原地三圈仍然心有余悸,南姣第一次就保守地选择了真心话。
提问的是王佩珊,王佩珊想了想,问:“你开船几年了?”
“诶诶诶停停停等下等下等下!”宋明柯跳出来打断王佩珊,“珊妹妹,我说你问点什么不好问这个?这个问题你想知道私下唠嗑的时候随时可以问,何必浪费这么一个好机会呢。”
大家笑着附和宋明柯,说让宋明柯负责提问。
南姣好脾气地等着,也不知道问出口其实就作数了。
“好好好,那就由我来问。”宋明柯转个身,看着南姣,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但问题却是脱口而出:“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
宋明柯眨眨眼,很满意的样子。
真心话大冒险玩的就是套路,宋明柯起了个头之后,接下来大家的提问就左右都在他的套路之内,显得有有价值多了。
“为什么不交男朋友?”
“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南姣卡了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明柯提醒她:“随便说几条标准就行,比如,不喝酒不抽烟这种的。”
甲板上的陈绍祁默默把烟掐了。
南姣想了想:“其实喝酒抽烟都可以。”
陈绍祁从烟盒里重新掏了一支。
“但是,要适量,不能成瘾。”
陈绍祁又把烟塞回去。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的独角戏,他暗啐一句:“真他妈怂。”
“还有呢?”
“有担当,能让人有安全感。”
宋明柯不屑:“你们女人喜欢的类型都一样,永远是什么有担当有责任感有安全感,毫无新意。”
南姣笑了笑:“女人的择偶类型往往是男人劣根性的反向。现在的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撩妹,撩完又不负责任。他们以为,让女人心动就是爱情,但其实,让女人拥有安全感才是真正的爱情。”
宋明柯:“……”
屋外的陈绍祁默默地捏扁了手里的烟盒。
南姣聪明,学习能力强,输过几局之后,也渐渐上手。很快,王佩珊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被南姣碾压了。
王佩珊也选择了真心话,同桌的两个男士推让着让南姣提问,南姣也没拒绝。
大家都兴致昂扬地等着。
南姣望了望甲板的方向,那里有道黑影,一直没动。
“请问,王小姐现在是单身吗?”
“喔喔喔……”
周围瞬时起哄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王佩珊似乎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南姣,南姣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在灯光下发亮。
这是王佩珊第一次正式地打量摘下口罩后的南姣,南姣长得很漂亮这点毋庸置疑,可她的漂亮又漂亮的和别人不太一样。那是一种淡淡的,懒懒的,目空一切一切又在心中的脱俗美。她提问的动机好像很纯粹,至少,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
王佩珊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发出失望的唏嘘。
“爆炸性新闻啊。”
“看来陈导还要加把劲啊。”
“不不不,是珊妹妹要加把劲。”
王佩珊调皮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南姣看向窗外,倚在船沿上的男人还是那个姿势。
接下来几局,输的人就在南姣和王佩珊之间来回产生,宋明柯把自己想问的八卦都问完了,兴致也就淡了,大家很快都散了。
南姣回到了房间,洗澡换衣服之后去和南郝调班。南郝走得时候关了走廊里的灯,世界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请问,王小姐现在是单身吗?”
“是。”
“请问,王小姐现在是单身吗?”
“是。”
……
这两句对白一直在耳边回响。
南姣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点后悔。
走廊里有脚步声过来了,但来人没开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有点诡异。南姣却听出来,这脚步声是谁的。
眼前黑影一动,门就拉开了,陈绍祁站在外头,一身黑衣,简单又挺拔。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猜到了他一定会来的。
“陈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她说话很客气。
陈绍祁直接进屋,带进一阵冷风,他转身把门关严实了。
驾驶舱里的空间好像一下子小了很多,南姣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副牌。
“你想干什么?”
“我们来赌一局。”陈绍祁开门见山,他把牌丢在南姣面前的小方桌上,补充道:“真心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你不是不喜欢我撩你吗。只要你敢和我赌这一局,我保证以后不再撩你。”他声音低沉,表情严肃。
南姣的目光一跳。
她还在犹豫,陈绍祁先勾了下唇角:“怎么?舍不得我不撩你?”
这是激将法,但她无所谓。
“怎么赌?”
陈绍祁过来,站到她面前,把桌面上的一把牌拨乱。
“简单点,比大小,谁的牌大谁就赢有提问权,输的人必须说实话。”
南姣看着他:“你保证不耍诈。”
“当然。”
“我是说答应不撩我这件事不耍诈。”
“不耍诈。”
南姣还不太相信,陈绍祁笑了一下,眉目柔和了些。
“要拉钩吗?”他的小指往前一伸,骨节修长。
南姣摇摇头:“来吧。”
驾驶舱里灯火明亮,他们面对面站着。
陈绍祁将牌握在手里,快速地打乱,放在桌面上,大掌一滑,整把牌纸呈弧形在南姣面前散开。
“女士优先。”他说。
南姣没和他客气,凭感觉快速地抽了一张牌,放到自己的面前,也不看。
“我直接抽?”他扬扬下巴。
“等下。”南姣制止了他。
她把桌上的牌都收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按照他的步骤,重新洗牌。
因为是新手,南姣的动作很慢,陈绍祁耐心地看着她。
最后,牌在他面前打散了,天女散花一样,落了一桌。
“抽吧。”南姣说。
陈绍祁也没有犹豫,果断地拿了一张落在他手边的牌。
这是一次凭运气的赌博,他们是平等的。南姣看得出来,他也没有把握。
“一起亮?还是一个个来?”南姣问。
陈绍祁直接出手,把牌扔在了桌上。
南姣觉得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和刺激感,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牌面亮出来,是个黑桃九。
这张牌看着挺小的,但仔细算算,其实已经很大了。
南姣悄悄摸了一下牌心,什么都摸不出来的。
“放上来。”陈绍祁指了指他牌边上的位置。
南姣深吸一口气,这场赌局她并不会吃亏,至少无论输赢,她以后都可以和陈绍祁划清界限了。
牌上了桌,是个梅花三。
她有点失望,但陈绍祁还是那个表情,认真,严谨,好像,赌局才刚刚开始。
“你输了。”他说。
南姣点点头。
“既然胜负已分,那我愿赌服输,你要问什么,问吧。”她坦荡荡的,眼底带着几分壮士出征前的凛然。
陈绍祁走到她面前,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南姣又比他矮,仰头也看不清。
好一会儿,陈绍祁都没开口,南姣以为他没想好,但想想,又觉得他应该是有备而来的才对。毕竟,是他提议要赌的,他不可能没做赢得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淌。
“南姣。”他出声。
南姣静静地等他下文。
“我再问一遍,如果那天没有被打断,你会不会让我数完三秒?”
没想到,又是这个问题。
“上次的答案作废,这次,我要听真心话。”
“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说的不是真心话?”
“现在是我在提问。”陈绍祁牢牢把握着主权。
南姣忽然不知所措。
“怎么?忘了当时的感觉了?”陈绍祁靠过来,贴近她:“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南姣想往后退,但是她发现自己正顶着牌桌,根本无路可退。
“不用了,我记得。”
“那你回答我,会?还是不会?”他看着她的眼睛。
南姣咬咬牙。
“会。”
陈绍祁凌厉的眼神一柔,转瞬就笑了,原本藏匿的情绪全都破土而出,她看到他志在必得的傲娇和满足。
“好。”
南姣还不明白他这句“好”是什么意思,陈绍祁忽然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你干什……”
“三。”
他数完,顷刻间,狠狠压向她的唇。
南姣下意识想逃却撞在桌角上,那一秒疼得眼冒金星,陈绍祁将她揽过来,大掌一拨,将整张桌子都推开了。桌上的纸牌纷纷扬扬地落地,像是十二月的雪。
陈绍祁吻得很强势,但南姣却始终不愿张嘴,他也不逼迫她。
几秒之后,南姣将他推开了。
明亮的灯火照着陈绍祁性感的嘴唇,南姣觉得自己的唇上还留着属于他的甘冽气息,她来不及擦一擦,扬手一巴掌就甩过去。
陈绍祁稳稳将她细白的腕子捉住,握在掌心里。
“南姣,我不会再撩你了,从现在开始,我要正式追你。”
洛子光“嗯”了声。
“你们老板是个女人?”
洛子光的瞳仁一亮,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这个名字挺女性化的。”
“对。我们老板的确是女人,女强人。”洛子光的言辞间充满了赞许钤。
风温柔地吹,夜色很干净。南姣心头软软的,眼神也是。
“噗。洽”
船舱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明亮的灯火就全都暗了下去。
“怎么了?”洛子光不知情。
“可能是跳闸了,我进去看看。”
南姣说着就往里走,她摸黑也能走得很快。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走廊里,有人推着蛋糕轻唱着生日歌慢慢过来,是王佩珊的声音。
南姣的脚步顿住了。
莹莹烛火里,她看到了王佩珊停在了陈绍祁的面前,一脸娇笑。
大家没料到欢送宴后面还有这么一个环节,都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生日歌又整齐地响了一遍,连站在甲板上的洛子光都进来加入了。南姣随着众人的节奏拍着掌,但是没有唱。
这首歌,对她来说已经生疏了。
陈绍祁俊朗的面庞分明的棱角在这温情的歌声里显得格外柔和。
曲毕,有人催促:“陈导,快许愿吹蜡烛啊。”
王佩珊在旁提醒:“愿望可以许三个,但蜡烛要一口气吹灭喔。”
“我不缺什么,愿望就不许那么多了,只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顺遂。”陈绍祁说完,俯身一口气吹了蜡烛。
蜡烛熄灭的瞬间,船舱里的灯就都亮了起来。
大家都鼓起掌来,王佩珊多少有点失望,但很快掩饰住了。
“原来今天是陈导的生日啊。”
“哇,还是佩珊最有心啦。”
“陈导,太幸福了。”
陈绍祁看了南姣一眼,南姣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但显然兴致不高。
“这几天太忙都忘了今天生日。”陈绍祁抬手,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王佩珊的肩膀:“谢谢佩珊了。”
这并不算是一个亲昵的致谢方式,陈绍祁对王佩珊,就像是对普通的剧组同事一样,表达了该表达的感谢,很坦然。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显然并不满足于这样的一声谢谢。
“陈导,抱一个咯!”
“就是就是,换了我的话,都该感动哭了。”
“……”
大家都统一了战线,铁了心要把陈绍祁和王佩珊撮合在一起似的。
王佩珊站在陈绍祁的身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甜笑,她作为女方不出来圆场拒绝,陈绍祁的立场顿时就尴尬起来了,拒绝不拒绝都显得不太好。
船舱里的气氛正热,南姣转了身,走到甲板上。
白月光悄然落下,把人心都映照的格外苍凉。
她靠在船沿上,想起王佩珊白天精心准备的样子和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船舱里传来阵阵起哄声,南姣不知道,陈绍祁到底抱了,还是没抱。
“咻咻咻!”
沙滩上,有人点燃了烟花,想必,这也是王佩珊准备的惊喜之一。
五彩斑斓的火光点亮天际,大海就像是一面镜子,重复着这场热闹的表演。
南姣仰着头,面容平静,冰凉的眸子在这万丈光芒下一闪一闪的,仍旧没什么温度。耳边的欢笑声都消失了,她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过了会儿,船舱里的人都涌出来看烟火。
海边的烟火相较于其他地方,总显得更为浪漫一些。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的拍照,录小视频的录小视频。
南姣被人挤到了最前面,她扶着船沿,本想回到船舱里去,可一转头,看到陈绍祁站在船舱门口,她又不动了。
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虽然这一切是王佩珊策划的,陈绍祁的立场也很被动,可是,她的小情绪就是波及到了他。
陈绍祁一直看着南姣,她回头看到他时那一瞬间的漠然也全都被他收进了眼底。他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烟火璀璨,可在他眼里,这一切不及她万分之一。
刚才,就在烟火响彻天际的刚才,他指着甲板上的南姣,对所有人说:“你们别闹,我女朋友会不高兴。”
看看,她果然不高兴了。
可她不高兴了,他很高兴。
烟火很快就结束了,喧嚣之后的安静,显得更为寂寥。
大家玩闹了一晚上,都各自收拾东西,下船回去休息。
南姣站在甲板上,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对她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再见。她不知道发生了是怎么回事,只是隐约觉得,她一定错过了什么。
王佩珊是第一个离开的,烟火一停,她就走了。她的助理在她身边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大家都走之后,南姣走进了船舱。
船舱里乱糟糟的,很多气球都炸了,只剩下一点残骸还挂在那里。地上都是垃圾,瓜果纸屑,应有尽有。
南姣拿了扫帚开始清扫战场,陈绍祁从他原本的房间里走出来,他刚被人抹了一脸的蛋糕,现在洗了把脸,神清气爽的。
“都走了?”
“嗯。”南姣俯着身扫地,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他。
陈绍祁绕到她面前,将她手里的扫把夺过来,随手扔在地上。
南姣抬眸瞪他。
他在笑:“没什么要对我的说的吗?”
“生日快乐。”她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他一把将她揽到怀里,紧紧贴着:“没有礼物?”
“你不是什么都不缺吗?”她指的是他许愿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陈绍祁低头抵着她的额角:“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缺什么?”
南姣的耳边响起他不久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人。”
“你缺个女人。”南姣说。
“对,但我现在有了你。”所以,什么都不缺了。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像是挑/逗,像是撩/拨。
南姣有点抗拒,推了一下他的手。
陈绍祁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现在是还在吃醋?”
“没有。”她否认。
“实话?”
南姣没作声。
陈绍祁笑了,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是不是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南姣吸了口气,他的身上有奶油的味道,香甜宜人。这种味道,让她想起王佩珊的笑容。她从他怀里挣出来,不理他,转身去捡扫把。
陈绍祁长臂一捞,勾住了她的小腹,自她身后抱住她。
“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就是你的醋罐子。”
“你的喜好真特别。”
“是啊,不特别能喜欢你么。”他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看着他,“我已经单方面宣布你是我女朋友了,现在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得答应。”
南姣反应了几秒。
他宣布了她是他的女朋友?
难怪,刚才大家临走时都用那样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她,原来,始作俑者是他。
“我不会哄女人,这是我唯一能让你心安的方式。”
船舱里安谧无声,南姣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不相信:“你说你不会哄女人?”
陈绍祁蹙眉:“这就是你抓到的重点?”
南姣眨眨眼:“这难道不是重点吗?我觉得你挺会哄女人的。”
“所以,我把你哄高兴了吗?”
“还行。”
“那现在是不是该你哄我了?”
“我也不太会哄男人。”
“没事,我可以教你。”
陈绍祁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走。
房间没开灯,但月色正好。
陈绍祁把南姣抱进屋,转手关门,落锁的瞬间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先吻了吻她的脸颊,继而往下,开始放肆纠缠她的唇舌。
南姣搂着他的脖颈,与他一起倒在床上。床板很硬,陈绍祁用手给她垫了一下,可她仍然被咯得有点疼。
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热,吻也越来越深。
陈绍祁掀了身上的衣服,一身健硕的肌肉在月色里泛着撩人的光。
南姣撇开了头,轻颤不止。
他一边吻,一边将她衣服也除去,她雪白的身子上,很快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胸衣。他解了好几次,都没有解开。
南姣也不帮忙,就这样看着他。
陈绍祁的吻慢慢往下,他的滚烫的手掌也跟着往下。
南姣头发散乱,浑身无力,完全失去自我了,她就像是被丢进大海的木头,只能随着他制造的波浪起起伏伏钤。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挡住了光,房间里一片昏暗,只剩下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女人柔弱的娇喘。
“南姣。”
他叫着她的名字,手不断地加重力道,制造魔法。
南姣发不出声音,无法回应。
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对交叠的影子。
最后关头,陈绍祁将她抱起来,揉在怀里吻了吻,他正要挺身进去,南姣忽然在他身下躲了躲。
这一打滑,让他理智爆炸。
“你要弄死我是不是?”陈绍祁按着她的双臂,黑眸仿若会滴出水来。
“有tao吗?”
“不用。”他的声音都哑透了。
“不行。”她推开他,扭到一边,“你想从这里带个孩子回去吗?”
“我想带老婆孩子一起回去。”
“我没和你开玩笑。”
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tm像和你开玩笑吗?”
南姣摇头:“那也不行。”
虽然她和陈绍祁都是成年人可以在彼此吸引的前提下有进一步的发展和肌肤之亲,可这并不代表她做好了有孩子的准备。毕竟,他们此时还无法确定未来。
孩子是无辜的。随意制造生命和扼杀生命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一次就中,你当我是神枪手么。”
“那万一有了怎么办?”
“我娶你。”
他说得干脆利落。
可这样的话在这样意乱情迷的时候说出来,让人太没有安全感。
南姣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已然有了欢爱的味道,清甜,迷人,可她想停下来。
“我不行。”她撑着陈绍祁的胸膛坐起来,火热的激情已经褪去,她觉得有点冷。
陈绍祁翻了个身,松开了她。
南姣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想下床。
陈绍祁手一扬,将她搂回怀里,抱住。
他身上还很烫,肌肤相贴,她瞬间觉得不冷了。
“对不起。”
“对不起能顶个卵用。”
“那也对不起。”
“行了。”他按着她又一通深吻,“下次一定饶不了你。”
他下了床,将薄毯盖在她身上,拿着烟进了洗手间。
过了会儿,洗手间里传来了水声。
南姣静静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毯子上有他的味道,干净清冽,性感撩人。
她闭上了眼睛。
陈绍祁很快回来了,他钻进毯子里,又抱着南姣。
南姣打了个颤,他身上很凉。
“你洗冷水澡了。”
“嗯。”
南姣反手抱住他,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都给他。
陈绍祁吻了吻她的脖子。
“陪我睡一觉再回去。”他说。
“嗯?”
“就睡觉,我什么都不做。”
“嗯。”
窗外起风了,海浪翻涌,一浪拥着一浪。
王佩珊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的她坐在电脑前,整个电脑屏幕上,都是恶意的留言。有人说她***,有人说她贱,有人说男演员被她污染了,有人咒她死全家……
她颤抖着,不想去看,可是,她却仿佛被固定在了椅子上,她无法离开那台电脑,无法忽视那些留言。
而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手牵住了她,那个人带她一点一点走出了阴霾。她又看到了蓝天,看到了太阳。
她以为那个人会永远牵着她的手走下去,可是,那个人忽然松手了,于是,她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万丈的深渊……
王佩珊从床上跳起来,浑身冷汗。
助理睡在她旁边的床上,微微打着鼾。
她不停地颤抖,抖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王佩珊下床披了一件外套,紧紧裹住,走到窗边。
窗外是的主人家的院子,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石凳,很干净,也很冷清。她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夜半温度很低,王佩珊打了个寒颤,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心里的烦闷仍然无法纾解,最后,她在石凳上坐下了,石凳上的温度更低,可是,她坐着一动不动。
月色迷人,她却没有心情欣赏。对她来说,长夜漫漫,任何时候都是难熬的。
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是主人家的阿婆起来上厕所。
阿婆睡眼惺忪,看到院子里那诡异的身影时一开始也没在意,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影子”头发凌乱,身上的外衣很长,坐下的时候双脚都看不到。
“啊啊啊啊,鬼啊!”
阿婆吓得厉声大叫,这声音响彻了整个房子,睡着的人也被惊醒,大家纷纷亮起了灯。
王佩珊坐在原地,听着阿婆大叫也一动不动的,只顾自己低着头。她的助理醒来发现她不在屋里,第一个跑出来。
“佩珊!”
王佩珊的助理认出坐在院子里的人是她,大叫着朝她跑过来。
隔壁房间的洛子光也披了睡袍出来,他先将坐在地上的阿婆扶了起来。
院子里的灯亮了,照亮了王佩珊的满脸泪痕。
“佩珊,你怎么坐在这里!冷不冷啊?”助理一把抱住了她,“走走走,回屋里去。”
王佩珊没动。
洛子光走过来,看了王佩珊一眼。
王佩珊的助理求救似的看着洛子光,叫了一声:“阿光。”
洛子光会意,一把将王佩珊提起来,抱着进了屋。
阿婆的老伴儿和儿子都出来了,阿婆被吓得不轻,还不停地拍着胸口喘气。
“现在的明星怎么这么奇怪,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装神弄鬼的吓人。”
“估计是失眠吧。”
“明星有什么好失眠的,那么有钱,吃穿不愁的。”
“妈你知道什么啊,现在的明星压力也很大的好不好,动不动就受到网络暴力,得个抑郁症什么的。”
“啥是网络暴力啊?”
“哎呀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去睡吧,我都困死了。”
“诶你这小子,要你给我解释个东西咋就这么难呢?”
“明天明天再说……”
宋明柯一早就起来了,他推开门,正好看到陈绍祁从洗手间里洗漱回来。
“喂,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绍祁看也不看他,径直往自己屋里走,“用你管?”
宋明柯追进来:“我昨天等你到半夜你个没良心的。”
“等我干嘛?”陈绍祁脱了身上的t恤,去行李箱里找衣服穿。
“你说等你干嘛,昨儿不是你生日……”宋明柯说着,目光一扫,话音顿时就消了。
陈绍祁套上了毛衣,拨了拨袖子,一回头,看到宋明柯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
“你身上那是什么?”宋明柯指着他,一脸的坏笑。
“什么?”
“别给老子装,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陈绍祁不解:“有病。”
“哟哟哟,还装。”宋明柯冲过来,掀了一下陈绍祁的衣摆。
“你特么真有病是不是?”陈绍祁没好气地拂开了他的手,“老实点待着,不然就滚出去。”
“谁不老实?谁不老实昂?”宋明柯又靠过来,指着陈绍祁胸口的位置:“老子都看到了,你身上有吻痕。”
陈绍祁怔了一下,想起昨晚的那两个冷水澡。
第一次没成之后,他原是真想抱着南姣好好睡个觉的,可他是个正常男人,这样温软在怀还无动于衷根本不可能,抱着抱着,身上难免又开始发热,于是,又天雷勾地火地来了一发。这吻痕大概是第二次的时候落下的。
第二次的时候,南姣为了补偿他,前戏格外热情又配合,只是到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又他妈不让进去。
想想,真是……
宋明柯不知道陈绍祁这忽冷忽热的表情是在想什么,他还想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陈绍祁走到床头柜前,拿了自己的手表,刚扣到手腕上,余光就瞥到了正蹑手蹑脚靠近他的宋明柯。
“滚远点。”
“别这样,让哥们给你鉴别一下,这个女人什么来头。”
陈绍祁轻嗤:“你还有这本事?”
“那当然了。钤”
宋明柯笑嘻嘻地抬手,刚碰到陈绍祁,就被他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床上。
“卧槽!”宋明柯吃痛大叫。
陈绍祁曲膝摁着他:“我的女人,无所谓来头。”
“祸水也不怕?”
“我会怕?”
“行,你牛掰。”
宋明柯甩甩手,刚想把陈绍祁推开,门口忽然进来个人。
南姣站在门框里,看着床上倒得风姿绰约的宋明柯还有俯身按着他的陈绍祁,一时间表情精彩。
“你们两个……”
“姣姣妹妹!”宋明柯在床上乱挣,一把将陈绍祁的手推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陈绍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咱俩可什么都没做啊。”
南姣看了陈绍祁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到一旁,拿了一顶鸭舌帽戴上。
“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们。”
宋明柯有点着急,大概是不想让南姣误会他在攻受角色上的弱势。
南姣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宋明柯欲哭无泪,他甩了陈绍祁一胳膊:“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陈绍祁淡淡的:“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在床上,啊呸,不是,是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啊呸,也不是,卧槽,到底要怎么解释啊,我好乱,让我来捋捋!”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南姣说。
陈绍祁抬了抬下巴,不太高兴的样子:“你知道什么?”
南姣笑了一下:“我知道陈导在这里还不至于欲求不满到对男人下手。”
陈绍祁“哼”了声,一双眼黑的像是枪口,就对着她。
“对对对,还是姣姣妹妹说的对,我们在这里就算再缺女人,也不可能欲求不满到对彼此下手是不是。”
南姣不说话。
陈绍祁走到她面前:“找我干什么?”
“请假。”
“请假?”
南姣点点头:“我今天早上要陪我爸爸去医院做检查,我就不去剧组了。”
“好。”
南姣看看陈绍祁,又看看宋明柯,一本正经地说:“那先这样,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就走了。
陈绍祁眯了下眼,想笑,但更想将她吻到讨饶。
宋明柯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喊:“姣姣妹妹,我看你还是不相信我们,你听我说,我们真的很纯洁。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我也不可能找陈绍祁啊。咱俩擦不出火花……”
早上医院人很多。
南姣和南钢挂完号之后,就一直坐在大厅里等着。中途,南姣出去接了个蒋文康的电话,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王佩珊。
无暇镇的医院来往都是穿着打扮淳朴的乡民,王佩珊带着口罩合墨镜,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在人群里反倒显眼,至少,南姣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隔着往来的人群,王佩珊似乎也是一眼看到了她。她对身旁的助理说了句什么,王佩珊的助理点点头,就先走了。
王佩珊摘了墨镜朝南姣走过来。
“南船长。”
“王小姐不舒服吗?”
王佩珊拉了一下口罩,“没什么事,就是昨晚着了凉,有点感冒,过来瞧一瞧。南船长呢?你也不舒服吗?”
南姣摇摇头:“我是陪我爸爸过来的。”
王佩珊“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大厅,问:“快轮到了吗?”
“没,前面还有很多人。”
王佩珊握住了南姣的胳膊,有点恳切:“那方便和我聊一下吗?”
南姣看了一下像长钉一样扣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细手指,王佩珊顿时意识到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妥当,赶紧收手。
“好。”南姣答应。
两人从大厅里走出来,在医院门口的大树下站了一会儿。
王佩珊似乎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南姣知道,她要说什么。
“王小姐,你应该还要赶着回剧组吧,不如有话直说。”
王佩珊叹了一口气:“南船长,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只是今天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不,我是听绍祁说的,你们在交往是吗?”
交往……
南姣心里暖暖的,虽然她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也不喜欢应对这样的场面,但是,王佩珊口中陈绍祁的立场,能给她很多的力量。
“王小姐不相信他说的话吗?为什么还要向我确认?”南姣没有正面回答。
“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有些无礼,但南船长,我真的不太相信绍祁会这么快确认一段关系,毕竟,你们也才刚刚认识不是吗?”王佩珊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礼貌,但是,她的话绵里藏针。
“是,我们的确认识不久,可感情的深浅,并不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南姣耳边响起陈绍祁曾对她说过的话,她对王佩珊笑了一下:“不知道王小姐有没有看过《泰坦尼克号》,《泰坦尼克号》里的男女主角,认识三天就足以殉情了。”
王佩珊沉默了一会儿。
南姣想,如果陈绍祁知道她用他对她耍无赖的话来应付王佩珊,他会不会很得意。
“是的,南船长你说的很对,感情的深浅并不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所以我认识他这么久,都敌不过他刚认识的你。”王佩珊眨了一下眼,眼角有泪花闪烁,“可是,南船长你知道吗?我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时间把他融刻进了我的生命,我根本不能没有他,我能不能求求你,把他让给我。”
南姣有点惊讶,她虽然猜到了王佩珊今天会和她说起陈绍祁,可她怎么也猜不到,王佩珊竟然会为了陈绍祁拉低了身份求她。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显得我很可笑。可是南船长,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去爱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对你说这些话。”
南姣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她此时就像是全副武装冲向敌营的将军,她做好了英勇杀敌的准备,可是当她举起刀剑的那一刻,敌人却忽然向她跪下了。但敌人不是单纯的向她跪下投降,敌人是跪着求她将自己的王国让出来。
多么新鲜的一场战争。
“当年,拍《江南拥抱》的时候,绍祁在全国大海选中,一眼选中了我做他电影的女主角,从他认定我的那一刻开始起,我们的命运就注定相连。是他亲手把平凡到卑微的我捧上了巅峰。我因为他的电影拥有了一切,也因为她的电影饱受争议,被黑被诋毁到大病一场,也是绍祁,他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又拉了我一把,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明星王佩珊。不,不仅没有今天的明星王佩珊,我可能,连命都已经没有了。”王佩珊边说边哽咽,让人动容,“绍祁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不仅仅是一段爱情,他是我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他是我的救赎。”
南姣眼底有光华涌动,她不敢眨眼。
王佩珊又拉住了她的手,这个女人似乎很喜欢以此来表达情深意切。
“南船长,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南姣轻轻地推开了王佩珊的手,“可是不好意思王小姐,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你……”王佩珊的眼泪落下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南姣很平静,只是这份平静里,藏着深深的隐忍。
她并不善于像王佩珊那样,动不动就将情绪挂在脸上。虽然作为女人,王佩珊这样比她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可是,她并不需要同情。
南姣仰头看着医院门口的那颗大树,她的眼前闪现陈绍祁站在树下抽烟的画面。树叶稀松泛黄,而他一身挺拔,生机勃勃。
“我不能放弃陈绍祁,因为,我也把他当作我生命的救赎。”
第八十四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4
剧组提前收工了,因为王佩珊身体不舒服,她原本只是请一早上的假,可中午的时候,又打电话来,说下午也来不了了。
陈绍祁没多说什么就准假了。王佩珊进组之后一直很配合拍摄计划,从来不存在无故旷工的现象。对于病假,他向来宽容。何况,王佩珊在剧组的戏份本来就已经在收尾状态了,休整一两天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回家还很早,陈绍祁一下车,就看到南姣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她身边放了一个竹筐,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择菜。
陈绍祁掀了鸭舌帽,走进屋里。
南姣听到脚步声,抬头。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嗯”了声,走到她身边,敞开了腿坐下。
两人隔了个竹筐,竹筐里绿油油一片。
南姣递了一把没理过的芹菜给他。
“喏。”
陈绍祁挑了下眉,一边接过来一边冷笑:“挺行的,学会使唤我干活了。”
“你坐着也是坐着,这活又不累。”
“是啊。”他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里的芹菜,“活累不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南姣假装听不懂他的不满,先理了几株给他做示范,陈绍祁看着她,一动不动。南姣回过神来,想起他那一手好刀工,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多余。
“你爸怎么样了?”他忽然问。
“老样子。”
“需要什么就开口。”
“什么啊?”
“钱。”
她不出声,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几缕头发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我不是要给你钱,就当借。”陈绍祁补一句。
南姣笑笑:“直接给不是更好。”
陈绍祁“哼”了声:“我直接给你会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
他一转头,眼神露/骨,“因为那天晚上你不让我直接上。”
南姣红着脸把他推开:“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她还对他不够信任,所以无论是情爱还是金钱,她都想要干净利落,随时随地可以斩断平等的关系。
南姣不置可否,她觉得,有时候陈绍祁太懂她了,懂的让她害怕。
陈绍祁快速地把手上芹菜叶给摘干净了,又拿刀切了根,扔回筐子里。
南姣又给他递了一把,他还没来得及接,门外就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
“陈导!陈导!”是蒋文康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陈绍祁站起来,南姣把手里的菜放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蒋文康已经跑到了院子里,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陈绍祁拧眉。
“王佩珊……王佩珊她割腕自杀了!”
南姣手里的芹菜洒了一地。
?
南姣和陈绍祁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这早上还热闹无比的医院,傍晚连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医院门口的那颗大树随风摇曳着,树叶落了一地。路过的时候,南姣停下来,捡了一片。
这树叶还是鲜绿的,经络清晰,明明还能接收生命的养分,可是它却提前落下了。
南姣不由想起王佩珊,早上,还好好站在她面前的一个人,可现在,却生死未卜。
手术室门口,王佩珊的助理和洛子光站着。洛子光还没来得及去换衣服,身上血渍斑斑,遥遥一看,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样了?”陈绍祁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洛子光摇摇头,一脸颓然:“现在还不知道,被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医生说,救回来的希望并不大。”
走廊里的人面色都凝住了,王佩珊的助理低头小声地啜泣起来,那哭声让气氛更压抑。
陈绍祁的眉头深锁着,望了一眼那火红的术中大字,记忆里曾有过一模一样的画面。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身对蒋文康交代:“通知王佩珊的家人过来,顺便通知剧组封锁消息。”
“好的。”蒋文康点点头,握着手机跑出去了。
走廊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佩珊妹妹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宋明柯忽然叹气,“她长得漂亮,又有名气,那么多人喜欢她,活着多好啊。”
“她最近的状态是不太好。”洛子光出声,“但我也没想到,会不好到这样的程度。”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宋明柯看着王佩珊的助理,“小妹,今天佩珊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王佩珊的助理抬起头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南姣。
“有,佩珊早上在医院遇到了南船长,她和南船长聊过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还哭个不停。”
宋明柯得到了答案,却有点惊慌:“小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王佩珊的助理走到南姣面前,“我只是想请问南船长,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竟然想到去死!”
对于受到这样的指控,南姣觉得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她看了一眼陈绍祁,陈绍祁也在看着她。
“我和她只是普通的聊天。”
“普通的聊天她能哭成那样?”
“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至于她的情绪,我无法控制。”
“你现在就是想当甩手掌柜不认账了是嘛!我告诉你,如果佩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绝对饶不了你!”
南姣微微沉了一口气:“没人希望她会有三长两短。”
“你……”
“好了闭嘴!”陈绍祁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看着宋明柯说:“你先送南姣回去。”
宋明柯点点头,他正看着洛子光身上的血渍发晕呢,回去正好。
“那有什么消息你给我打电话。”
“好。”
宋明柯揽了一下南姣的肩膀:“姣姣妹妹,我们就先回去吧。”
南姣不作声也不点头,她又看了陈绍祁一眼。
陈绍祁已经侧了身,洛子光正轻声的和他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神思沉重。
医院里面并没有风,可同样冷得让人发颤……
?
南姣和宋明柯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南景做好了晚饭,正在等他们,他们一进屋,南景就迎了上来。
“姐,听说王佩珊自杀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宋明柯问。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南景指了指西边方向,“刘阿婆那边的街坊邻居都传开啦,听说鲜血流了一屋子,特别吓人!”
南姣没出声,她就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纸包不住火,陈绍祁要封锁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
“刘阿婆都气死了,说要找蒋叔算账呢!”
“算什么账?”宋明柯好奇。
“你说说,好好的在别人屋里自杀,这多晦气啊。”
“又没死。”
“那也流了很多血啊,搞得人家家里像有血光之灾似的,刘阿婆肯定不舒心啊。”
“那倒也是。”
南景和宋明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南姣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上楼回房间待了会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王佩珊助理所说的那些话像字幕一样闪过她的眼前。南姣当时理直气壮,可过后回想,却不敢确定点燃王佩珊自杀导火索的是不是自己。
屋外天越来越黑,南姣没下楼吃饭,她在床上一直躺到楼下传来声响。
陈绍祁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他一回来,南姣就下了楼。
屋里的灯都关着,只有陈绍祁房间里的灯亮着,那一丝光芒,透过门缝儿传出来。
南姣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拉开了,陈绍祁外衣都脱了,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看样子是打算去洗澡。
看到南姣,他侧身让了让,让她进屋。
“王佩珊怎么样了?”南姣问。
“暂时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在重症监护室,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
南姣沉默了,她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陈绍祁眉目间尽是疲倦,他看着南姣,说:“不早了,去睡吧。”
南姣应了声,却没动。
陈绍祁也没动。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各自沉默。
好一会儿,南姣才轻轻地开口。
“我没对王佩珊说什么。”
“我相信你。”
南姣看着陈绍祁黑漆漆的眼睛,她感觉到,他的眼睛也在说相信她。
她抿了抿唇:“那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陈绍祁没作声。
南姣转了身,她低着头往门口走,纤长的身影就像是一颗豆芽,在灯光下显得有点无力,有点脆弱。
陈绍祁上前了几步,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需要内疚,需要自责的人应该是我。你好好睡觉,不用担心。”
“嗯。”
“晚安。”
“晚安。”
?
隔天,南姣起得很早。可她起床的时候,陈绍祁已经不在家里了。宋明柯说,王佩珊的父母到了,所以陈绍祁天还没亮就去医院了。
南姣熬了粥,冯素九从街上买了些包子回来,正好搭配出一顿简单的早餐。
南钢吃完早餐就出门了,冯素九说,露水湾那个工程明天就要正式动工了。王政和投资方那些人今天要在露水湾那里办个大规模的开工仪式,南钢他们一群人是去找王政他们当面谈判的。
“会不会闹起来?”南姣担心。
“谁知道呢。”冯素九蹙着眉,“你爸那个暴脾气,我也怕他和人闹起来,这样吧,你留在家里,我去跟去看看,有事给你打电话好吧。”
“好,那你也小心点。”
“好。”
冯素九跟着去,南姣多少放心了些,她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么多。
手机她很少随身带着,可今天,她一刻都不敢落下。她总觉得,陈绍祁会找她。但医院那边,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消息。
天阴沉沉一早上,临中午,南姣接到冯素九的电话。
冯素九在电话那里哭着说,南钢进警察局了。
“什么?”南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爸……你爸他们和投资方那边的人谈不拢,就闹起来了。你爸脾气大,三两下就把人桌子都掀了。对方报了警,警察来了人,王政恶意报复说是你爸带的头,所以警察谁都没抓,就把你爸带走了。”
“素九姨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南姣一边问,一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我就在警察局外面等着呢,他们人多,都不让我进去,我见不着你爸,我快担心死了,他那身体,可经不起他们恶意折腾啊。”冯素九一边哭一边说。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
第八十五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5
警察局有些远,这附近也很难打车。南姣跑出去看到蒋文康给宋明柯租的那辆车在,又折回去找宋明柯借了钥匙。
宋明柯有些讶异:“姣姣妹妹,你这不仅会开船,还会开车呐。”
南姣没心思和宋明柯闲扯,车门一拉就发动车子走了。
这里的路不太好,南姣又许久没有开过车了,从家里到警察局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愣是让她开出了惊心动魄之感。
警察局门口停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南姣下车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确定那辆悍马不在,才稍稍安了心。
她给冯素九打了电话,冯素九告诉南姣,南钢现在正在录口供,她在大厅等着,南姣挂了电话,赶紧进了大厅。
大厅里有很多人在,除了王政,还有一水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南姣找了一圈,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冯素九。
“素九姨。”南姣过去。
“姣姣。”冯素九看到南姣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站起来一把握住南姣的手。
“爸爸呢?”
“还在里面。”
“进去多久了。”
“很久了。”冯素九指了指王政,哽咽道:“那个王八蛋说要给你爸爸点颜色瞧瞧,我怕里面的警察是他的人。”
大厅不大,冯素九这句话又说得咬牙切齿的,一旁的王政一下就听到了,他转过身来,眯眼一脸阴冷地看着冯素九:“你这婆娘敢骂我王八蛋?”
冯素九吓得噤了声。
南姣笑笑:“王镇长怎么不先确认一下我们说的是谁,就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呢。”
王政更不爽:“确认个p,老子都看到那婆娘指着我了。”
“也对,确不确认都是你。”
“你tm……”王政大步朝着南姣走过来。
南姣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闪躲退让,也没有一丝害怕慌张。
“我怎么了?我只是说了实话。”
王政冷笑:“你不用激我,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在这里揍你。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那蠢货爹,做事都不知道动动脑子。”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我爸冲动,是不动脑子的表现,而王镇长要将露水湾填海造陆引进化工厂工程,则是没有脑子的表现。”
王政的嘴咧了一下,目光阴森森的,像黑夜里要噬人的怪物。
“你别给我逞口舌之快,信不信我能让南钢把牢底坐穿?”
南姣的神色一凛:“无暇镇虽小,但还不至于让你只手遮天。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的确不算什么。”王政幸灾乐祸似的笑起来,“可南钢现在得罪的另有其人,南钢把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给打伤了,伤人罪啊……”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噗”的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
“樊总!”王政赶忙迎上去,“您的手怎么样了?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南姣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脸。
“那行行行,您自己注意点,如果让那刁蛮之徒伤了您的金贵之躯,我得有多不好意思啊。”王政的言辞间充满了让人作恶的讨好。
樊黎西并没有理会王政,而是看着他身前的警察,问:“我可以走了吗?”
警察同志点点头:“可以走了,后续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会联系王镇长的。”
“对对对,樊总您放心,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轻饶这些不要脸的暴徒。”
“谁是暴徒!”一旁隐忍许久的冯素九忍不住吼出来,“王振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们两个望过来。
南姣有一瞬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
那个男人的目光,穿越了细碎的尘埃,那么轻那么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一片羽毛,明明隔得那么远,触感却真实极了。
她心头的围墙轰然坍塌,不知所措。
“闭嘴你个臭婆娘!”王政恶狠狠地朝她们瞪过来。
冯素九挽着南姣的胳膊轻微地颤抖着,但眼神却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樊黎西拨开了身边的王政,朝着南姣走过来。
南姣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仰起头对上樊黎西的眼神。
“书语?”樊黎西眉头深锁,眼眶有晶莹的水光若隐若现,“书语?”
“嗯?”
“林书语,是不是你?”樊黎西的眼神在用力。
“先生,你认错人了。”南姣很平静。
两人对视很久,南姣一直没有躲闪。
她的坦荡让樊黎西眼底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樊总,您认识这个人?”王政跟上来,瞧了南姣一眼,有点紧张。
樊黎西垂眸:“我认错人了。”
王政如释重负地笑了:“对嘛。我就说您怎么会认识这种粗鄙的小丫头呢。我看啊,您今天一定是受惊了。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
樊黎西又看了南姣一眼,没说话,转身就往门口走,那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
南姣沉了一口气,追上去,张开双臂拦下了樊黎西。
“樊……总,是吗?”
樊黎西看着她,眼里的晶莹已经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人显得格外冷漠。
“有事?”
“樊总,今天误伤了你的人是我父亲,我父亲身体不好,经不起长久折腾,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计较?”
樊黎西动了动唇,还未回答,一旁的王政冲过来,使劲推了南姣一把。
南姣猛地倒地,长发飞扬。
樊黎西看到,她甩头的那刻,耳后有红光一闪。
“姣姣!”冯素九朝她扑过来,一把护住了她。
王政凶神恶煞地指着南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樊总刚才只是认错人了而已!要不是他认错人,你根本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知道吗?”
南姣咬着唇,忍着手肘上的疼,站起来。
樊黎西还站在原地。
“樊总,您先走吧,你先走吧,不用理会这种人!”王政不停地比着“请”的手势。
“王镇长,这事就算了吧。”樊黎西说。
“什么?”王政惊诧,“樊总,你的手都受伤了,这事怎么可以算了呢。”
樊黎西不把话说第二遍,只是淡淡地看着王政。
王政轻叹一口气,明显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拂了樊黎西的意思。
“好,既然樊总如此宽宏大量,那么,只能便宜那家伙了!”王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冯素九顿时松了一口气,人也平静了下来。
南姣看着樊黎西,说:“谢谢。”
樊黎西勾了下唇角:“光说谢谢可不够。”
所有人都怔在那里,看着南姣。
“不知道樊总还想要什么?”
樊黎西走到南姣面前,看了看她的装扮和来不及拍去的满身尘土,“希望我此时要你的联系方式,不会显得很唐突。”
南姣一动不动,没人看到,她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不想给?”樊黎西笑笑,“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可你找你。回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政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姣一眼,南姣不管他,拉着冯素九往走廊里去等南钢了。
上了车,樊黎西就闭了眼休息。
王政坐在副驾驶座上,多少次回头想问什么,都没机会开口。
“王镇长。”樊黎西忽然叫他。
“诶,樊总。”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刚才那个女人的所有资料。”
王政不太乐意:“樊总,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没什么资料。”
樊黎西睁开了眼睛:“来历不明?”
“是啊,她是南钢在海边捡来的,南钢估计看她长得漂亮,就一直带在身边当女儿养着。”
“捡来的?什么时候?”
王政挠挠头,想了想:“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大概四五年前吧。”
樊黎西沉默。
“樊总,你不会真的对这个女人有兴趣吧。”
车窗外阳光灿烂,临窗而坐的男人扬唇笑了一下,温暖的阳光像是揉进了他的眼睛。
“是啊,我很有兴趣。”
第八十六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6
?
南姣开车带南钢和冯素九回家,因为后座多了两个人,她开得更是小心翼翼。
“姣姣啊,刚才那个樊总你认识吗?”冯素九问。
“不认识。”
“我怎么总觉得他好像认识你啊。”
“他说了认错人了。”
车厢里有片刻的寂静。
冯素九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南钢看了她一眼,她便不吱声了。
车子七弯八拐的,很快就到家了。陈绍祁已经回来了,南姣把车开到门口,在他的车旁贴边停下。
南钢先下了车,他扫了一眼两车之间恰到好处的间距,又看了一眼从驾驶座上推门下车的南姣。
南姣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从警察局出来,她就好像一直有心事。她不常这样,这样太像个少女,可今天,她像透了。
冯素九紧跟着下来,随口夸了一句:“没想到姣姣的车开得这么好。”
车开得这么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南姣忽然抬眸,父女两的眼神对上了,电光火石间,一切都明了了。
南钢温和地一笑,什么都没说。
南姣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这些年,他们父女两已经慢慢培养了连亲生父女都难以企及的默契,很多事很多话,往往不用明说,一个眼神就足以传达。
南姣先去宋明柯房里还了钥匙,出来的时候,看到陈绍祁房间的门虚掩着。
她敲了敲,屋里没有回应,南姣将虚掩的门缝推大了些,看到陈绍祁在床上睡着了。
她直接进去了。
屋里合着窗帘,没开灯,有点暗。
陈绍祁躺在床上,连外套都没有脱。
很多男人睡着了就呼声四起,但陈绍祁睡着的样子比他醒时更严谨。他抬肘盖住了额角,眉头紧皱,唇角紧抿。
南姣拉了毯子一角过来,给他盖上。
陈绍祁动了动,却没有醒。
南姣蹲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腕上的手表走了一圈又一圈,时间在她眼前慢慢流逝,可她却不想离开。直到,南姣觉得自己的腿麻了,才站起来。
她刚想悄悄出去,陈绍祁手一伸,将她攥了回来,按在了怀里,动作又快又准。
“你没睡着?”南姣撑着他的胸膛,看着他。
陈绍祁还闭着眼睛,可他的手却稳稳地固定在她的腰上,推也推不开。
“你装睡!”
“是啊,我装睡等了这么久,你就光看看,真是让人失望。”
“那我得怎么样?”
他吻了吻她的唇:“起码得这样。”
南姣学样,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这样满意了吗?”
陈绍祁睁开了眼睛,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很疲惫。
“只会依样画葫芦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你可不可以有点创新意识。”
南姣看了他几秒,捧着他的脸,凑上前深吻他。她有点羞涩,有点笨拙,但意外的可爱。
陈绍祁由着她自己吻了一会儿,很快就将主动权拿了回来。
屋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屋里亲密无声,缠绵无痕。
陈绍祁像是要吞了她一样,南姣差点被他吻没了气。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他又抱着她一动不动了。
这几天压抑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个吻而有所缓解。
“王佩珊怎么样了?”南姣轻轻地问。
“转院回川城了。”
“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吗?”
“没有。”
医生说,就算能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过久,大脑供血不足,也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陈绍祁想起王佩珊的父母,他们在医院满地打滚哭闹的样子,还有一夜之间陡然生出的白发,着实让人心酸。
南姣安静地抱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又或许,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有宽慰的立场。
她只能这样,陪着他。
?
王佩珊出事,让整个剧组蒙上了一层阴云。陈绍祁宣布停工一天,给大家时间调整。剧组也临时召开了紧急会议,商量王佩珊接下来的戏份该如何处理。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找替身完成。
两天之后,小胖回来了,也带回了与王佩珊身形面容皆相似的替身演员。
剧组重新开工,快马加鞭的赶日程。
陈绍祁忙得脚不着地,南姣偶尔也会去剧组帮忙,虽然就算去了剧组,也很难和他说上话,但是南姣觉得,能远远看他一眼,心里都会变得踏实。
他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简单了,而这种简单,能让她获得宁静。只是这宁静,维持的并不长久,因为,樊黎西上门来找她了。
樊黎西找到家里来的那天下午,南姣正坐在院子里收拾木柴,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转头,就看到樊黎西站在门口。樊黎西一身黑色的长大衣,儒雅的气质与这破旧的小院格格不入。
他没进来,隔着门远远看着南姣和她眼前的那一捆一捆的木柴,像是看着另一个人间。
南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与尘土。
“樊总有事?”她的声音清冷的好似冬日里刚破冰的一泓泉水。
樊黎西跨进了门栏,站到南姣面前。
“我说过我会找你。”
“我没有怀疑你这句话,樊总无需证明。”
樊黎西对她笑了一下。
一瞬间,南姣的心好像被揪住了,她挪开了眼。
“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
“你为什么找我?”
她的敷衍并没有惹他不快,他又笑了一下,温和明朗。好像,就这样听她不友善地说话,都是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情。
“找你吃饭。”
“樊总,照理说你上次帮了我,我是应该请你吃饭,可是,”她抖了抖系在腰上的围裙:“可是,我没有钱请你吃饭。”
樊黎西扫了一眼厨房:“你可以留我在家里吃饭。”
南姣凛然拒绝:“我爸肯定不会欢迎你留下来吃饭。”
“书语……”
“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樊黎西妥协:“好,南姣。”
南姣蹙眉:“看来樊总已经打听过我了。”
“是的。”樊黎西并不否认。
“打听到什么了?”
“五年前失足落海被救,失忆。”樊黎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前半句确定,后半句有待考证。”
南姣笑了:“樊总的意思是,我失忆是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作为一个失足落海被救又因为失忆留在这里的人,你面对很有可能是故人的我,表现得太过干脆利落了。”
南姣眼底的光暗下去:“那我应该怎么样才对?”
樊黎西看着她:“至少,你应该向我确认林书语是谁,而不是一口否认就是你自己。”
南姣眨了下眼,眼眶里有藏不住的晶莹在涌动,她低着头,轻声问:“那林书语是谁?”
“是我亏欠很多却无法弥补的人。”樊黎西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尤为干涩,“这五年来,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去世了。”
南姣不作声,双手藏在围裙下,颤抖不已。
“但我遇到了你。”樊黎西朝她走过来,“我忽然好像看到了希望,我脑海里有疯狂的念头产生,我想,是不是书语并没有走,她只是……”
“樊总,我不是书语,我是南姣。”南姣的声音乍一听还很冷静,但是仔细分辨下,能听出隐约的哽咽。
“是,你现在是南姣,那你五年前是谁?”
樊黎西步步紧逼,南姣根本无从避让。
“南姣。”他叫她,尽管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拗口,可是,他试着让自己自然一点,“我可以帮你确认,你五年前是不是林书语。”
“怎么确认?”
樊黎西扬手,小心翼翼地触到南姣的鬓发,他的指腹温暖,南姣好像被定格在了原地,一动都动不了。
“林书语的耳后,有一颗红痣。”
樊黎西将她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微微一侧眸。
南姣快速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痣。
她慌乱转身想逃,樊黎西一个大步,自她身后将她抱住。他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双臂有力,声音确实柔软的。
“书语,我知道是你。”
第八十七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7
陈绍祁的车正好停下,“吱哒”一声,他拉上了手刹,正要推门下车,忽然看到院子里站了个男人。
那男人抱着南姣,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不知在说什么。
陈绍祁眯了下眼,眼神瞬间就冷了。
他快速下了车,刚打算进门,南姣挣开了那个男人的怀抱。
陈绍祁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他怔了一下,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了一个名字和一些回忆。
这些回忆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都与院子里那个女人有关系。
陈绍祁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他还看到,南姣满脸的泪痕。
她哭了,梨花带雨,比任何时候都惹人怜惜。
陈绍祁从没有见过她哭,认识她这么久,她好像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有一种宁流血不流泪的韧劲。
可这一刻,她哭了。面对那个男人,哭了。就好像是经历了漫长的蛰伏,情绪陡然爆发,这眼泪是心酸,是委屈,也有点像撒娇。
陈绍祁退到了满墙的爬山虎之后,眼前是鲜翠的绿,可是他好像看到了一片荒芜。
解铃还须系铃人,南姣的心病,药在那个男人手上。
陈绍祁摸到了兜里的烟,他点了一支,没进屋,而是往反方向的田埂上走。
麦田金黄一片,随时可以收割。风吹麦浪鼓,天大地大,无暇镇处处都能让人感觉到辽阔,但在这个地方,却上演了太多的巧遇。
陈绍祁想,樊黎西一定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南姣,不,不是南姣,而是林书语。
川城电影学院最美的一位校花,入学第一天,就让无数学长为之疯狂的林书语。
陈绍祁吐出一口烟圈,烟圈很快被风卷散,无影无踪。
他想起那一年满园的栀子花,还有栀子花下的白裙,笑脸……干净到绚烂,纯洁到璀璨。
是什么时候着了迷?
陈绍祁不记得了,反正,不是第一眼。
那时候,他已经大四了。在一个遍地都是高颜值的学校里,他见过的美女,多如过江之鲫。如何评判最美,他没有标准,也并不觉得,林书语是最美的。在他眼里,她至多,只是比别的女孩儿美得洒脱一点。她能穿着长裙蹬脚踏车,也能穿着运动服在运动会上利落地跑下三千米……
陈绍祁一连抽了好几支烟,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遥遥望过去,家门口那辆悍马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谈好了,可又谈了什么?
?
陈绍祁进门的时候,南姣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但南钢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听到陈绍祁的脚步声,南钢转了转头。
“回来啦。”他对陈绍祁笑了一下。
陈绍祁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木柴,刚才南姣清理了一半,此时南钢正在收尾,他扛起了两大捆,就往墙角边走。
南钢身体不太好,看得出来,这不算重的活对他来说,已经有点吃力了。
“伯父!”陈绍祁忙追过去,“我来。”
“不用了不用了。”南钢把木柴摞到边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活儿太脏了,你别动。”
“没关系。”
陈绍祁说着,已经扛起了两大捆。他体力好,来回比南钢快多了。南钢想插手,他一次都没让。
院子里的木柴,没一会儿就都迁移到了墙角边。
“陈导,谢谢,可辛苦你了。”
“伯父你不用客气,我在剧组里也经常扛这扛那的,这点柴火对我来说小菜一碟。”陈绍祁把外套脱下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又重新穿上。
南钢笑吟吟的,没再多说什么。陈绍祁虽然一看就不是这里的人,但是,他并没有显得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他很能适应环境,也很能吃苦,这一点,他和南姣特别像。
陈绍祁又和南钢聊了一会儿,才进屋。
他一转身,就遇上从厨房里出来的南姣。
南姣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开始都没看到他,陈绍祁有点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也不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南姣好像忽然回过了神。
“诶!”她叫他。
陈绍祁停在原地,但没转头。
“可以吃饭了,你顺便叫下宋明柯。”她说。
叫住他就为了说这个?
陈绍祁更恼了。
他快步穿过走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折回来的时候,使劲的蹿了一下宋明柯的门。
宋明柯正窝在床上打游戏,这一下,把他的手机都吓掉了。
“干什么?”他从里面吼出来。
“吃饭。”
“吃饭就吃饭,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来大姨夫啊你……”
宋明柯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开门出来,却发现陈绍祁早就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他关了门,往厨房方向走。
厨房里,南姣正在盛饭,陈绍祁坐在一边,看着她。
宋明柯走过去,拉开了凳子,坐到陈绍祁身边。
“姣姣妹妹,今天又做这么多好吃的给我们吃啊。你对我们也太花心思了吧。”宋明柯看着一桌的菜直流口水。
南姣还低着头盛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姣姣妹妹!”宋明柯叫了一声,“姣姣妹妹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姣姣妹妹!”
南姣冷不丁回神,手里的碗一打滑,“嘭”的一声碎在她脚边。
“哦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宋明柯赶忙跑过去,一边跑又一边宽慰说:“哦没事没事,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南姣望着地上的碎片,又有几秒的晃神。
陈绍祁将她所有反应都看在眼底,他“啪”的一声,甩下了筷子。
“诶?你又是怎么回事?”宋明柯问。
陈绍祁头也不回,走出了厨房。
“你不吃饭啦!”宋明柯想叫住他,可是陈绍祁早就没了影儿,“这人什么毛病啊。打碎个碗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又不是他家的碗,你说是不是姣姣妹妹。”
南姣没作声,蹲下去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这一地狼藉,好像她的心。
?
陈绍祁回房坐了会儿,刚才在外面抽的太凶猛,一包烟早就没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他就一个人来回拨弄着打火机。
南姣见过樊黎西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陈绍祁不爽极了,就像心里埋了颗火种,发烫发痒,可就是没有理由彻底燃起来。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陈绍祁绷直了身体,想站起来去开门,但是想了想,又不动了。
“陈绍祁。”是南姣的声音,“你睡了吗?”
她问得温声细语又小心翼翼,好像怕吵醒了他。
陈绍祁沉了口气,终是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门的同时,一把将她扯进了房间。
房门“噗”的一声合上,他将她挤在门板上,手推进她的衣服里,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舌根被他搅得发疼。
南姣发出一声轻吟,就像一只被丢入滚水的虾子,慢慢地将身体弓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粗鲁地揉着她的胸,南姣清楚地感受到了他指腹每一个茧粗糙的触感,还有,他身上的戾气。
“你怎么了?”南姣推开了他的脸。
他不说话,捏住了她的下巴,继续吻她。
南姣有点晕了,嘴唇发麻,头皮发麻。
他的手在她身上越来越放肆,他的臂膀像条巨龙,紧紧地缠在她的腰上,甩也甩不开。
“陈绍祁!”
南姣提高了声调,手用力地捶着他的胸膛。
她也生气了。
过了会儿,陈绍祁松开了她,他抬肘撑着门板,看着她,表情冰冷。
“找我干什么?”
南姣整理了一下被他拨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和头发,没好气地道:“我原本是想来问问你不吃饭饿不饿,不过我看你现在这样子,肯定不饿。”
“怎么看出来我不饿。”
“温饱思yin欲,你现在像个yin魔。”
陈绍祁冷哼了声。
南姣推开他,转身开门要走。
陈绍祁一把将她抱回来,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温柔。
“南姣,等剧组杀青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第八十八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8
你跟我走,好不好?
这句话就像是一盏明灯,点亮了南姣心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感觉到陈绍祁的心跳,像春日午后的雷,充满力量,但也温柔。
此时的陈绍祁,是个成熟的男人,也是个忐忑的少年。
或许,南姣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她现在不能走。
南姣长久的沉默,让陈绍祁有些失望。
他松开了她。
“我……”南姣转过头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绍祁背过身去。
“今晚不想留在这里的话,赶紧走。”
南姣没多想,快步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她听到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严实了。
他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南姣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眶又有点酸。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曾有一度,感觉泪腺闭塞,好像再也不会流泪。而今天,哭过一次,眼泪怎么流也不再生疏了。
厨房的灯暗了下去,紧接着,大厅的灯也暗了。
南钢正要上楼休息,看到南姣站在走廊里,他停了下来。
“小姣。”
“爸爸。”
“怎么了?”
南姣摇摇头:“没事。”
南钢冲她招招手:“过来。”
父女两一人拿了一张木板订起来的小凳在大厅门口坐下了,又泡了一壶茶。茶香清袅,浮在空气里,院子四四方方,他们眼前的夜幕也是四四方方的。
“我今天看到那个人了。”南钢扬着下巴,指了指院子的门,“就从我们家出去。”
南姣知道他说得那个人是谁,樊黎西。
“他来找你了,是不是?”
南姣点点头。
南钢叹了一口气,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那种奇妙就妙在,百转千回之后,所有人竟都是故人。
“爸爸,你会怪我吗?”
“怪什么?”
“从来没有失忆,为了能留在这里,却向你们说谎失忆。”南姣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不怪。”南钢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南姣捧着茶杯,杯壁暖暖的,暖进心里,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时常觉得自己像蜗牛,背了一个重重的壳在身上。现在,她终于把壳卸下来了。
“谢谢你爸爸。”
南钢憨实地笑笑:“没什么好谢的,其实我和你妈,早也猜到了你应该没有失忆。哪个孩子能像你一样,失忆失的这么平静。”
南姣不好意思,原来,她拙劣的谎言没有骗过任何人。
“但我和你妈,还是决定不问你。每个人,难免都会有一段想要逃避的时光。你突然出现,对于我们来说,多了个女儿,对于小景来说,多了个可以依靠的姐姐,挺好的。”
南姣仰头望着星空,努力蓄着眼底的泪不让它流下。
“只是,有时候,我们也会想到你的亲生父母。你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会不会难过。”
南姣无声地眨了眨眼,眼泪到底没有控制住,滑过了脸颊。
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有个姐姐,她会替我照顾爸爸妈妈。”
南钢恍然:“原来有个姐姐,难怪,把姐姐当的这么好。”
南姣眼泪流的更汹涌。
是的,做过被宠爱的妹妹,才知道如何去宠爱妹妹。
只是,她做的还远不如她的姐姐好。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南钢问。
如果说五年前的无暇镇还是个绝对隐秘的藏身之地,那么现在,随着《听海》放入书架剧组在此取景和露水湾工程的引进之后,这里以后注定不会再有安宁。
南姣明白南钢问话的意思,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考虑。做了五年的南姣,她其实已经习惯了这个的身份,也习惯了这里的简单的生活模式,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心底想要做回林书语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爸爸,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和小景不管的。”她放下了茶杯,伸手握住了南钢粗糙的大手,“我的命是你救的,这五年来,你和妈妈待我如何好我都记在心里。妈妈提前走了,我来不及尽孝报答,是我最大的遗憾,我不会再让这样的遗憾在你身上重演。”
“傻孩子,爸爸只要你和小景幸福,至于我,一把老骨头,已经没什么太多的奢望了。”
“不,你还要守护无暇海,素九姨也在等你好起来。”
星空璀璨,南钢望着远方,眼神柔和。
南姣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
南姣天未亮就起了,她想着陈绍祁昨晚没有吃饭,一定会饿,所以很早就做好了早餐。
陈绍祁的确起得也比平时更早,怨气积了一肚子,胃里却空空如也,他根本睡不着,于是,整个晚上都成了煎熬。
鸡鸣破晓,远方一点点亮起微光。
陈绍祁洗漱好了走进厨房,就看到南姣在那里忙活。她穿着浅色的毛衣,简单的牛仔裤,长发高高盘起,颈子修长白皙,就像是优雅的天鹅。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早餐,她转头对他一笑,说了声早,陈绍祁一晚上的情绪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怂是真怂。
喜欢,也是真喜欢。
他走过去,坐到昨天撂筷子走人的位置。
南姣抽了双筷子递给他。
“赶紧吃吧,别饿坏了。”她说。
陈绍祁看了她一眼,攥着筷子一用劲,就把她拖到了他的面前。
“今天跟我去剧组。”
“小胖不是回来了嘛。”
“他是他,你是你。”
南姣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不想惹他更不快,点了点头。
他抽走了筷子。
南姣转身想走,他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晨起,他的掌心有点凉,甚至比南姣刚浸过水的手还凉。
陈绍祁牢牢牵着她不放。
“怎么了?”南姣轻声地问。
“昨晚,我和你说的话,在我走之前,一直有效。”他低着头,筷尖上夹了一颗红衣花生,扔进了粥碗里,面无表情,“你再考虑一下。”
南姣应了声,陈绍祁也没有松开她。
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游刃有余地将她栓在自己的身边,执拗的像个孩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天亮之后,南姣就跟着陈绍祁出门了。
剧组的拍摄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陈绍祁把她带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看着安心。
新来的替身演员是个新人,长得真的很像王佩珊,南姣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就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惆怅。或许所有人都有一样的感觉,所以大家都对她很好,就连陈绍祁都格外耐心一点。
南姣很想知道王佩珊的近况,可是,她又不敢问,只怕一问,更添伤感。
傍晚,剧组收工。
洛子光请大家吃饭,陈绍祁带着南姣也去坐了坐。
剧组在无暇镇的日子越来越少,大家都很珍惜,餐桌上的气氛还不错,南姣却有些心不在焉,陈绍祁也不在状态,他们两个提前离开了。
车子停得有些远,他们慢慢走着。
周围行人来回,自行车也有,汽车也有,嘈杂的话音,铃声和车鸣混在一起,随着风扶摇而上,只有他们默然无声,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回到家天已经暗了,陈绍祁的车刚停下,就看到一辆黑色的悍马横在并不宽敞的门口。
樊黎西倚在驾驶座的车门上,车头放着一束花,看样子,是在等南姣。
南姣一时怔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她悄悄看了陈绍祁一眼,陈绍祁扶着方向盘,目光清冷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昨天没谈好?”他淡淡地问。
“昨天你看到了?”南姣惊讶。
“嗯。”
“为什么不问我?”
“我问了。”
他问了,要不要跟他走。
比起她和樊黎西的过去,他更在意的是这个答案。
南姣静静地低着头。
“今天还有话要和他说吗?”
南姣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没作声。
“没有?”陈绍祁转头看着南姣,“没有的话,下车后你直接进去,我和他谈。”
“你……”
南姣想问问他和樊黎西有什么好谈的,可陈绍祁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推门下了车。
路灯亮起了清光,两个男人隔着光影,遥遥相望,彼此审度。
陈绍祁的脸色不好看,樊黎西同样。
南姣下了车,逃一样逃进了屋。关门的时候,她听到陈绍祁说了句:“樊老师,好久不见。”
第八十九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9
樊黎西愣了半晌。
对于“老师”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却并不觉得陌生。
“陈绍祁?”他念出他的名字。
陈绍祁笑了笑:“没想到樊老师还记得我。”
樊黎西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
这个名字,一直都是存在感极强的名字。
当年他刚毕业进入川城电影学院,任教大一表演系新生时,大四的陈绍祁在学校里就早已小有名气,院里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比如,他执导的微电影在网上点击轻松过了千万,好评如潮。比如,他还未毕业就因为才华横溢被不少电影公司看中……整个导演系的老师张口闭口都将陈绍祁挂在嘴边,得意洋洋……
最重要的是,陈绍祁还帮过他。
那阵子,他丑闻缠身,被迫离职,离开学校的那天,天空下着滂沱的大雨,而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
他走在雨里,周围都是无情的嘲讽,他又冷又饿,头晕目眩,眼前的世界都是倾斜的。
是陈绍祁忽然出现,给了他一把伞,带他去吃了一碗面。
时至今日,那家氤氲的热气和腾腾的香味的面馆,还常常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想要回去坐一坐。
虽然,一把伞和一碗面并不值多少钱,但是,在所有人都对他落井下石的当时,这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这几年,他也时刻注意着陈绍祁的动向,他拍了什么大片,在娱乐圈混得如何风生水起,他的威望多高,多少大牌明星成了他的至交……他都知道。
陈绍祁这个名字,依然存在感极强,就和当年一样。
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陈绍祁掏出了烟盒,给樊黎西派了一支烟。樊黎西接过来,两个男人都有打火机,各自“咻”的一声,开火点了烟。
晚上的风凉意十足,他们靠在路灯下,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烟。
烟圈浮在路灯下,白的像是一朵会被吹散的云。
“你和书语现在在一起?”樊黎西先碾灭了烟头,也先开了口。
“我在追她。”
陈绍祁光明磊落,纵然,他现在对樊黎西说南姣是自己的女朋友也不为过,但是,他不想在确定南姣心意之前给她造成麻烦。
樊黎西回头扫了一眼车头上的那束花,花上的素色包装纸在风里轻轻作响。
“我也是。”
陈绍祁抖了一下烟头上的灰,这支烟,他抽的有点慢了。他是故意慢的,因为快了,一定又会忍不住抽很多,她说过,她不喜欢烟瘾大的男人。
“恕我直言,樊老师了解现在的南姣吗?”
“我不管她现在什么样,我只知道她是书语。”
陈绍祁拧了下眉:“当年的林书语是当年的林书语,现在的南姣是现在的南姣,她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五年的时间,已经让一个人生出了两种性格。”
“那么你呢?”樊黎西看着陈绍祁,“你呢?是喜欢林书语还是喜欢南姣。”
陈绍祁手里的烟燃尽了,火星熄灭,光点消失,可他的眼睛却很明亮。
“当年的林书语让我动过心,而现在的南姣,我爱她。”
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酣畅淋漓。
樊黎西沉默。
风越来越大了,在两人之间,无声呼啸。
“如果你的感觉还停留在当年的林书语身上,那么,请你不要介入南姣现在的生活。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她的负责。”
樊黎西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他抬手拍了拍陈绍祁的肩膀。
“我很高兴还能再遇到你,但是,对于书语,我有我自己的坚持。我和她的感情,并非外人能够理解。”樊黎西沉了一口气,“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我不会再错过她。
“我的确无法理解你和她当年的感情,但是我并不在乎她的过去。既然我和你无可避免的站在了对立的立场,无可避免的成为了竞争对手,那么,我们就让她来做选择。如果她最后真的选择是你,我绝不纠缠。”
?
南姣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大门关着,风声啾啾,她听不到陈绍祁和樊黎西在说什么。但关门时听到陈绍祁的一声“樊老师”,就代表了全部。
虽然,南姣在网页上看到陈绍祁毕业于川城电影学院时就猜到了,或许他知道她的过去,只是没想到,他不仅知道,他还认识樊黎西。
屋里没开灯,很黑,院子也是黑漆漆的。
南姣感觉自己等了很久,久到犯了困,她刚打了个哈欠,大门就被推开了。
陈绍祁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束花。
南姣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看着他,他随手关上了门,又打开了灯。
“怎么又坐在地上?”他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女人总是坐地上不好。”
南姣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莫名接了句:“你懂的真多。”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现在这个气氛,应该不是开玩笑的气氛。
果然,陈绍祁轻哼了声。
南姣低了头,却听他自嘲:“是啊,我万花丛中过,懂的能不多么。”
陈绍祁把怀里的花递给了南姣。
“樊黎西让我给的。”
花香扑过来,南姣好像被勾了魂。
她多久没有收到过鲜花了?
陈绍祁见她怔怔的,一脸忧伤一脸欢喜的样子,又哼了声:“这么土的泡妞招数,我都不好意思用,你喜欢?”
南姣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土。
“是啊,我就喜欢。”她破罐子破摔。
陈绍祁瞪眼。
南姣抱着花进了厨房,没一会,找了一个玻璃瓶出来,她将花束打开,一支一支耐心地插进玻璃瓶。
陈绍祁在旁看着她。
“你真喜欢?”
“喜欢。”
“真的?”
“没有女人不喜欢花”
“我以为你和一般女人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她垂眸:“女人都一样,喜欢浪漫的东西,只是有些人有条件去追求,有些人没有条件就克制了自己的喜欢而已。”
陈绍祁沉默不语。
林书语是浪漫的,南姣不是不浪漫,只是环境受限,所以她在克制自己的浪漫而已。
或许,他和樊黎西说得并不对。南姣还是当年的林书语,她并没有改变,她只是在隐忍。
一束花很快就被她摆弄好了。
大厅里多了这个点缀,顿时有格调不少。
南姣掸了掸手,很满意的样子。
陈绍祁笑了一下,转身回房。
“陈绍祁。”南姣又叫住她。
“干什么?”陈绍祁回头,懒懒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认识樊黎西。”
“我毕业于川城电影学院。”
“我知道,但是,就算你毕业于川城电影学院,你就一定认识那里的所有老师吗?樊黎西当时他是新老师……”
陈绍祁朝南姣走过来,瞳仁发亮:“你为什么会知道?”
“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我毕业于川城电影学院?”
“我……”南姣语塞,脸有点烫。
屋里静悄悄的,他们四目相对,一个带着笑,一个有点紧张。
“去百度过了?”陈绍祁一眼将她看穿。
“我没有,我只是……”
“行了。”他折回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我说过,你是不是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南姣拨了一下鬓发,红红的耳廓露了出来,有点像是不打自招。
陈绍祁顿时心情大好,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啄了啄她的耳朵。
南姣浑身一阵酥麻的颤栗。
陈绍祁低头,额角对着她的额角。
“想了解我的过去了?”
“我只是……只是睡不着无聊才搜了一下。”
“又撒谎。”
“陈绍祁……”
“以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他抱紧了她,“网页上的新闻不一定是真的,而我,绝对不会对你说假话。”
南姣的心软软的,她点了点头。
陈绍祁寻到她的唇,开始吻她。
这吻是温柔的,轻盈的,就像仲夏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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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政斜在椅子里,双腿交叠着架在办公桌上。
外面风呼呼地吹着,窗子紧掩着,可总觉得背后有风,凉飕飕的。他紧了紧外套,骂了声操。
这破办公楼,一股子浓浓的穷酸气,他早就不想待了。等露水湾的工程款拨下来,他一定先把这楼推了重建。
想到工程款的事情,王政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
外面有人使劲地敲着门。
“政哥!政哥!偿”
王政“呸”的一声,把抿到嘴里的茶叶吐掉。
“喊什么喊,滚进来。”
门开了,屋外跑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胖子名叫阿宴,是王政的远方堂弟。他本不是无暇镇的人,王政把他找过来,是想让他帮忙盯着露水湾那个工程的。阿宴以前,就是个包工头,这方面特别有经验。
“政哥,不好了!”
王政白了他一眼,把茶杯放到一旁:“什么不好了,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惹人心烦。”
阿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听说樊黎西要撤资。”
“你他妈听谁胡说呢?把那嚼舌根的人给我叫来,看我不抽死他。”
“不是我们自己的人,是樊黎西那里的人。就是……就是那天掉到水里的那个副总说的。”
“这丫的沉水里沉傻了吧。”王政挥挥手,“别听这些空穴来风,只要樊黎西一天不出声,我就一天不信。”
“真的哥!听说樊黎西那边已经推翻了这个投资计划,现在都准备开会启动新项目了。”
王政脸一白,揪着阿宴的衣袖,“这消息几分可靠?你要是敢匡我,老子有你好看的!”
“哥我匡谁不好来匡你啊。”阿宴委屈,他指指门外,“现在外面工地上的工人都已经得到消息停工啦。”
“什么!”王政惊诧,“老子怎么不知道?”
“就刚才,樊黎西那边来人通知了。”
“卧槽!那我的钱呢?老子的钱还给不给了?”
“政哥你也太天真了,都这样了还指望人家给你钱呢,不撕破脸都算好看的了。”
“怎么会这样?”王政愤愤地揪住了阿宴的领子,“你快去调查一下,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到嘴边的鸭子说飞就飞了?”
阿宴撇撇嘴:“不用查了,这事儿一清二楚的,就是樊黎西倒戈了呗。”
“那倒戈也有倒戈的原因啊!”
“因为女人呗!”
“女人?哪个女人?”
“还能哪个女人?就南钢家的那个女儿南姣啊。哥你忘了吗?那天在警察局,她和樊黎西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个祸水。”
王政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樊黎西好像和那个女人有过一腿似的。”
“对!他们就是有一腿。我听露水湾的工人说,他们前几天还看见樊黎西上了这个女人的船,两人一起出海了呢。这出海回来的当天啊,樊总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虽然我们不知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但绝对和今天的撤资有关。”
“卧槽,这个小婊砸!”
“还有还有!”阿宴凑到王政面前,继续说:“南钢那老家伙不是生病住院了嘛,听说这樊黎西今儿还买了很多东西去看他,那殷勤劲儿啊,就跟探望自己的老丈人似的。你说这个他和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猫腻!南钢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我猜一定是他指使他女儿去蛊惑樊黎西破坏我们的好事儿!”
王政手边的茶杯“嘭”的一声飞了出去。
阿宴吓得捂住了心口,“政……政哥……”
王政眼里露出了凶光。
“把这个坏我好事的妖女去做了。”
“做了?”阿宴一惊,“政哥,这闹出人命来,不太好吧!”
“她不死咱俩就得饿死!”王政狠狠地踢了一脚还在漏风的窗户,“你还想过这种穷逼日子,老子可受够了!”
阿宴哆哆嗦嗦地想了一会儿。
“那……那我们要怎么做?”
王政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缝儿,眼珠子一转,将阿宴的耳朵拎起来。
“绑了丢到海里去,反正,她本该就是个早已死在海里的人。”
?
南姣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夜景。
身边的男人,一言不发。
从刚才她说了自己想回去拍戏之后,他就一直沉默着。
这算什么?他无声的拒绝吗?
到了家,停了车,南姣先下了车,陈绍祁随后下来,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我等下给你收拾个房间。”她说。
陈绍祁点了点头,没有异议。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是他没有自己的房间总是睡她那里这样并不合适。
南姣从柜子里拿了之前早已清洗好的床单被套,进了陈绍祁原来住过的那个房间。
陈绍祁还坐在大厅里。
今夜云层很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大厅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儿,有风吹进来,那串挂在窗口的干花随风摇曳着,很美。
陈绍祁站起来,走到了窗边。
花是红玫瑰,他猜,是他送给她的那束。
没想到,她以这样的方式,定格了花的生命。
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女人,一直都是。所以,她突然提出想要回去拍戏,他也不该觉得意外的。
只是,他觉得有点舍不得。
陈绍祁掏了一支烟。
烟是今天买的,买了之后,他一支都没有抽过。这支,也不打算点。她让他少抽点,但她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打算为她戒烟了。之前说要买烟,只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云层偶尔被拨开,露出几许清光。
窗子被风吹得“噗噗”作响。
陈绍祁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俯身去关窗。
干花在风里飘来飘去,他无意嗅到,很神奇的是,干花仍然有花香。心情,忽然就明朗了起来。
陈绍祁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原本的灯泡坏了,此时的灯是新换的,灯光不像之前那样苍白,这次,是橘色的。
橘色比白色看起来更有温度,更能温暖人心。
南姣正要把棉被塞进被套里,一个人有些费劲。她见陈绍祁进来,招了招手说:“过来,帮忙搭把手。”
陈绍祁走到了她的面前。
南姣把手里的两个被角递给他。
“干什么?”
“拿着啊。”她直接塞到他手里,“你就这样捏着,不要动就行了。”
她说完,爬上了床,半跪在床单上,将棉被的另外两个角也塞进了被套里。
“握着别动喔。”她又提醒了一声。
陈绍祁点头。
南姣调整了一下姿势,与他面对面,开始用力的抖动被面。柔软的被子像是翻滚的浪花,在他们之间一浪翻起一浪。
她的脸在他眼前若隐若现着,像是一朵掩映在绿叶之后芙蓉花。
抖动了几下之后,刚才还皱巴巴不成形的被褥,一下子就平整了起来。她俯身,将被套一侧的拉链拉了起来。
“好了。”她握着被子一侧,又抖了几下,这次的力道很轻。
陈绍祁的手还捏着被角,他能感觉到她轻柔的动作,好像小猫的舔触,不仅痒,还让人心动。
他将被子用力的一扯。
南姣猝不及防,随着被子一道往他的方向扑过来,陈绍祁张开双臂,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
或许是在医院待久了,她身上原有的香味里掺杂了几许微不可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身上,也有。
“怎么了?”南姣乖乖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是不是我说想去拍戏,你不开心了?”
“嗯。”
南姣仰头,“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他抬手拨弄着她额前的刘海,声音低沉,“舍不得把你推到镜头前让别人去评头论足,舍不得让你活在灯光下连*都可能成为别人的谈资,还有……”
“还有什么?”
陈绍祁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还有,舍不得你去和别的男人拍吻戏。”
南姣笑起来:“我就是提了一嘴而已,你是不是想的太远啦?”
陈绍祁将她拥紧。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她能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怎么不说话了?”
他还是沉默。
过了会儿,他说:“南姣,我养你不好吗?”
南姣的心都化了,但是她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你养,不想将所有人生价值都押注在你爱我这一点上,万一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呢?”
“我怎么会不爱你?”
“人生路远且长,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我不相信的是命运的变数,这么多年来,我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我早已明白,人生靠别人只能顺一时,靠自己才能活好一辈子。”她眼里光华闪动,语气郑重:“陈绍祁,我想自己长成大树,不想做依附在任何人身上的藤蔓。”
?
南钢的高烧退去之后,在大家的轮番劝说下,已经接受了手术的提议。
在这中间,南景感冒了,为了避免南钢反复感染,南姣让南景回家休息了,她和冯素九轮流留在医院照顾南钢。
陈绍祁原本打算把南钢带去川城接受治疗,但是南钢拒绝了。
南钢的意思是,手术的结果难以预期,在生死未卜的时候,他不想离开无暇镇,而且,他对黄医生从医这么多年来的水平绝对信任。
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情怀,对于生病的人来说,这样的执念更深刻,陈绍祁和南姣都表示了理解。而黄医生,对于南钢的这份信任更是感动。
术前几日,南钢的精神状态和心情都还不错,倒是冯素九操劳了几日,显得日渐憔悴。
“素九姨,今天你就回去休息吧。”南姣对冯素九说。
“我没事。”冯素九摆摆手,还想逞强,可刚一站起来拿起热水壶,人就发晕了,扶着床沿才勉强站稳。
南姣赶紧跑过去扶住了她,夺下她手里的热水壶:“素九姨,你就听话,回去休息吧。爸爸还没有手术呢,万一你也倒了可怎么办?”
冯素九揉了揉太阳穴:“哎呀,人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我以前两三天没睡都不成问题,现在啊,熬一晚都累得慌。”
“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都成,用不了你们每天小蜜蜂似的围着我。”南钢说。
陈绍祁正好从外面接完电话进来,南钢立马招招手。
“绍祁啊,你送一下你素九姨,让她回家去。”
“好的。”陈绍祁把手机放回兜里,走过来搀住了冯素九。
冯素九也不再坚持了:“行吧,那我回去,陪陪小景也好,这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我也怕她胡思乱想。”
南姣点点头,转身对陈绍祁说:“开慢点,路上小心。”
他笑了一下:“什么都要交代,当我小孩子么。”
南姣不作声了,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继续保持,我喜欢当小孩子。”
陈绍祁带着冯素九出门了,南钢倚在病床上对南姣笑。
南姣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晃了晃手里的空热水壶说:“我去打水。”
她从病房里跑出来了,走廊里没有人,她舒了口气,悄悄笑了。
开水房在一楼,位置有点偏,离病房也有点距离。
南姣拎着热水壶穿过长长的走廊,推门进入开水房。
这个点,没人打水,开水房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有点诡异。南姣想,难怪每次南景来打水时,都要拉个人陪着她。
煮水的机器显示水还未烧开,她拎着空水壶等了一会儿。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轻而鬼祟,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南姣意识到不对劲,她快速转头,可一转头,眼前就只剩下了一阵天旋地转的黑……
?
樊黎西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了看这阴沉沉的天。
他是来找王政的。
露水湾的事情,他已经决定撤资了。出于尊重,他想亲自告诉王政,并商量之后的补救措施,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王政的办公楼已经很旧了,横在这灰蒙蒙的天际下,显得格外破败。
无暇镇也的确急需一个可以实施的项目来拉动经济了,王政的做法虽然偏激了,但立足点还是可以理解的。
樊黎西关了车门,往里走。
露水湾的工程已经叫停了,工人们都三三两两的坐在外面聊天,现场乱糟糟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王政办公室门关着,隔着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窗玻璃,他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樊黎西拿出手机,给王政打电话,电话关机,根本打不通。
“诶?阿宴叫你了吗?”
楼道里传来聊天声。
“什么?”
“干大事儿啊。”说话的人在笑。
“哦,你是说南钢家那个女儿的事情吧。我才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呢。绑架杀人可是大罪,我好好的打工不好,干嘛要去惹那种***气事儿,到时候得了好处,又没有我的份儿,还不是他和王政兄弟俩瓜分了。”
“就是就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好事儿没我们的份儿,坏事倒想着我们,我们又不傻是不是!”
樊黎西往楼道口一站,高大的身影像是乌云压境。
“你们在说什么?”
楼道里的两个工人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就想跑。
樊黎西快速追过去,一手一个就给揪了回来。
“趁着我好好说话的时候,老实交代,王政兄弟俩要你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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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祁送冯素九回家之后,没有停留,就直接回医院了。
路上,他接到了南钢的电话。
“绍祁啊,不好了!”南钢在电话那头喊,“小姣不见了!”
陈绍祁扣住方向盘,一脚刹车停下来。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撄。
“刚才她去开水房打水,一直没有回来,我下去找人,结果只在开水房看到一个摔碎了的热水壶。我又去外面找了一圈,医院打扫卫生的老太太说看到小姣被一群男人抱上了一辆面包车……”
那头的南钢正说着话,陈绍祁的正前方正好驶来一辆面包车。面包车是烟灰色的,很破旧,因为长期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车身上溅满了泥渍偿。
“车是什么颜色的?”陈绍祁问。
“灰色的。”
灰色的,这么巧。
面包车开近了,陈绍祁紧盯着车里的人。
开车的是个胖子,副驾驶坐了个又瘦又小的男人,脸被挡住了,看不清楚,但好像是王政。
车上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三个男人。
面包车快速地过去了,陈绍祁在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了被绑在后座的南姣。
“伯父,我知道她在哪,你别担心,我会把她带回来的,先挂了。”
不等那头应答,陈绍祁甩下了电话。
他猛打方向盘,车在并不宽敞的泥路上快速掉头,车轮发出尖锐的声响。他一脚油门,车下尘土飞扬。
路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只是,天气不给力,视线不太好。陈绍祁不熟悉路况,跟的很吃力,但他仍然死咬着前面的车,穷追不舍。
灰色面包车是往海边去的。
很快,车里的人就意识到了后面有车在追,驾驶座上的胖子加大了马力,顿时生了一种亡命天涯的感觉。
破旧的面包车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来回颠簸,好像随时会侧翻,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忽然,车子进了个弯口。
陈绍祁打乱了方向盘,正要调整,弯口里冲出了一辆电瓶车。
他赶紧刹了车。
小道上尖叫声连连,电瓶车的车主骂骂嚷嚷着过去了,这片刻之间,灰色面包车消失在了一片芦苇之后。
陈绍祁一拳甩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一声响亮的车鸣,如野兽的嘶吼。
挡在他前面的行人都吓得退到了路的一边。
他赶紧换挡,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天越来越暗了,还起了雾。
他开了车灯,一路疾驰,心里只有一个名字。
陈绍祁最后在露水湾那一块区域找到了那辆灰色面包车。
车上已经没有人了,黄泥沙滩上留下了杂乱的脚印。他看到南姣的手机掉在枯草丛里,他捡起来,塞在兜里,和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起。
雾越来越浓。
他顺着脚印,在风里狂奔。
海上泊了好几艘船,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岸口有两个人守着,陈绍祁认出来,这两个人就是刚才坐在面包车车后的男人。
陈绍祁压低了重心,往后绕过去,悄悄靠近。
“刚才追我们的车谁啊?”
“谁知道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幸好甩开了。”
“哼,看不出来阿宴这车技还可以啊。”
“嗤,他只是胖点,又不是蠢……啊!”
陈绍祁攻其不备,猛然飞扑过去,抬脚蹿倒了一个,又扬手紧勒住另一个男人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上。
“人呢?”他冷冷地问。
“你他妈谁啊!放开我!”被陈绍祁按倒的那个男人在他手下乱挣扎一通。
另一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满手的泥,捞起手边的棍子,“呀”的一声就朝陈绍祁扑过来。
陈绍祁站在原地没动,等棍子挥向他时,他扬手一握,借力一折,棍子顿时断成了两截,他将断口对准了身下男人的脖子。
“我再问一遍,人呢?”问话的同时,陈绍祁将锐利的断口戳着那男人的颈动脉。
“别……别……”
男人吓得发抖,他的同伙也站在两米开外不敢靠近。
“说!”
“人在那……那里……”那男人随手一指。
陈绍祁望过去。
海面上有船只开动的影子,隔着大雾,已经看不真切了。
身下的男人趁着他注意力转移的几秒之间,忽然反扑上来,他的同伙顺势将手里的木棍再次朝陈绍祁挥过来。
陈绍祁感觉到后背一阵辛辣惹火的疼。
那一瞬间,他的力气好像被疼痛控制了。
局势反转,两个男人占了上风。
“敢威胁我!你有本事再牛啊!”刚才被陈绍祁桎梏的男人,挥动着手里的棍子,发出一阵冷笑。
陈绍祁低着头,松了松僵硬的肩膀,他作势要站起来,那两个男人下意识地一齐朝她扑过来,陈绍祁往边上一闪,没站起来,这个假动作让两个男人扑了个空,撞到了一起。
“卧槽!”
谁喊了一句。
陈绍祁擒住了一个,正要腾手去擒另一个的时候,一道远光刺破了浓雾。他抬眸,看到樊黎西的车正笔直地往这边开过来。
“樊老师!”陈绍祁叫了一声。
车子停了,樊黎西带着一个人从车上跳下来。
“书语呢!”
“在船上。”陈绍祁把手下的两个男人扣到樊黎西的车上,“这两个就交给你们了。”
樊黎西和他带来的人马上上前,替陈绍祁按住了他们。
陈绍祁的手往兜里一摸,掏出南姣的手机扔给樊黎西。
“马上报警,我会发定位到这个手机上。”
他说完,转身就朝海边飞跑过去。
岸边有好几艘船,陈绍祁选了一艘有人的跳上去。
船家是个老头,正拿了钥匙要下船,看到陈绍祁突然蹦上来,他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啊?”
“大伯,这艘船我买了。”陈绍祁一把抢过舱门的钥匙。
“诶诶诶!”
老头还要说什么,被陈绍祁一把推下了船。
“钱等我回来付!”
老头摇摇晃晃地站稳,还没反应过来,陈绍祁已经进入了船舱,发动了他的船。
“诶!你是谁啊!我凭什么相信你啊!你快下来快下来……”
船动了,岸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陈绍祁站在驾驶舱里,看着驾驶台上的仪器,眼前闪现往日场景,耳边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教你开船,你是不是得喊我师傅啊?”
“……”
“首先呢,你要熟悉这一片航区的情况,航法,各转向点……我先来给你示范一遍吧。”
“……”
“陈绍祁,你怎么学什么都是一遍就会,真聪明。”
“……”
“下次出海的时候,你来开船吧。”
“……”
南姣,一定要等他。
?
王政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的茫茫大雾。
“政哥,你看什么呢。”
“阿宴,你看看这雾。”
阿宴挠着头四处看看:“这雾怎么了?”
“这雾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啊。”王政指了指船舱,“也说明,里面的女人命数到了。”
阿宴想了想,明白过来。
“对,政哥,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大的雾给我们作掩护,真是天助咱们。”
王政冷笑:“去和阿世说,差不多就停船吧,不用跑那么远了,浪费我们时间。”
“好。”阿宴折回船舱里。
没一会儿,船停了。
王政等着他们把人抬出来,但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动静。
“阿宴?”
“政哥!”阿宴在里面叫他。
“怎么?”
“这女人醒了。”
“醒了就醒了!”王政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醒了也照扔不误。”
船舱里,南姣已经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自己在开水房里被人一棍子给敲晕了。现在看到王政进来,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政哥,就这么把她扔下去,会不会太便宜她了?”阿世看着南姣,一双眼睛打量着她,满脸的淫yu,“不如,我们玩玩再扔?”
“好啊好啊。反正不玩白不玩。”
阿宴和阿世两个人推搡来推搡去,贼眉贼眼地笑着。
南姣低着头,光听他们说话,她的胃里都能泛起惊涛骇浪。
王政赏了他们一人一个毛栗:“玩个p!赶紧给我扔下去!早完事儿早回去!”
“哎呀哥。”阿宴扯了扯王政的衣袖,“你弟弟我自从来了无暇镇之后就没有玩过女人,我耐得住寂寞,我小弟弟可耐不住了。”
“就是政哥,反正都是个死。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就让哥们两个爽一会儿呗。”
王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行吧,你们两个混小子,快点啊。”
“谢谢哥!”
阿宴和阿世笑着击了下掌,开始解腰上的皮带。
王政转身往外走。
南姣仰起头:“王政!”
“嘿!个娘们!政哥的名字也是你喊的?”阿世走过来,一把揪住了南姣的头发,“叫政哥!”
南姣一把将他甩开了,她瞪着王政:“王政,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露水湾的事情才把我绑来的。这事儿我认栽,但你别恶心我,要死就给个痛快的!”
王政折回来,蹲下一把捏住了南姣的脸,狠狠地一甩。
南姣的头发抽在自己的脸上,生疼。
“你坏老子的好事儿还想让老子给你个痛快?别他妈做梦了!你不是勾引男人很行么?把我这两兄弟伺候好了,也算你死之前积点德。”
王政站起来,南姣还死瞪着他,他抬脚一蹿,将她掀翻在了地上。
阿世和阿宴趁机向南姣靠过来。
“来来来,小美人,哥哥们疼你昂!”
“滚开!”
南姣憋着一股子狠劲儿乱挣一通,把船舱里的小方桌都推倒了,桌上的锅碗瓢盆“哗啦啦”的掉在地上,也砸在阿宴的脚上,阿宴疼得大叫。
阿世没被影响,他继续朝南姣靠过来。
南姣不住的往后退,直到被逼进角落,退无可退。
“好了,咱不闹了,乖乖听话,哥哥会温柔点的。”
阿世的手摸过来,眼看正要碰到南姣的肩膀,就听到甲板上“乒呤啪啷”一阵声响和王政痛苦的叫声。
?
虽然大雾迷蒙,但是陈绍祁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王政他们的船。
他减缓了船速,慢慢将两艘船的船距缩小。
王政正坐在船头上抽烟,浓雾扰乱了他的视线,等他看到陈绍祁的船时,陈绍祁已经从甲板上跳了过来。
“你……”
王政还未说话,就被陈绍祁一把擒住了,他将他的脑袋使劲磕在船沿上。
“啊啊啊啊!”王政疼得蜷在地上,撞翻了甲板上的很多渔具。
陈绍祁站起来往,快速往船舱里去。
船舱里的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正好与陈绍祁撞上。
陈绍祁见刚才开车那个胖子腰间的皮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眼里顿时冒出了火星,他脖子里的青筋梗出来,扬手就甩出去一拳。
阿宴也被撂倒在了地上,身后的阿世眼看状况不对,赶紧折回去,捞起地上的一把小刀,先劫住了南姣。
“你……你别过来啊,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先杀了她!”
刀尖抵着南姣的下巴,南姣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但是她没什么反应,她看着陈绍祁,平静地说:“我没事。”
陈绍祁点了下头,目光隐忍而克制。
她没事,她没事就足够了。
“把刀放下,什么都好说。”陈绍祁对阿世说,“你们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你放开她。”
阿世不理陈绍祁的话,往船舱外颤巍巍地叫了声:“政哥!”
王政已经从地上起来了,他捂着脑袋从外面走进来。
“要什么?你说要什么?老子要你们的命!”
王政说着,一脚蹿弯了陈绍祁的膝盖,陈绍祁摔在地上,但是,他没还手。
船舱里气氛压抑。
阿宴也缓过劲儿来了,他报复似的连挥了陈绍祁好几拳。
陈绍祁咬紧了牙关。
南姣看着陈绍祁,不敢哭也不敢叫,她知道,要不因为有所顾忌,这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陈绍祁的对手。
跆拳道黑带,柔道八段,拳击爱好者。
他的百度资料,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会的他,现在为了她,俯首在了三个什么都不会的混蛋面前。
“你们绑架她,只是为了要她的命?”陈绍祁斜看着王政,“就算是为了要她的命,也总有原因。你说吧,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
“哼!钱!老子告诉你,只要把这臭娘们解决了,露水湾的工程能继续,老子以后有花不完的钱!”
“你杀了她也没有用,杀了她的话,露水湾的工程更不会再继续了。”
“为什么!樊黎西只不过是暂时被这妖女迷惑了,我只要解决了她……”
“没用的。”陈绍祁打断王政的话,“樊黎西撤资已成定局,你杀了谁都没有用,如果你想要钱的话,不如和我交易,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给你余生都花不完的钱。”
“你他妈哄老子呢!老子信你就见鬼了!”王政对阿世使了个眼色,“先把这女人解决了。”
“政哥……我……我……”
阿世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敢下手,刀锋划开了南姣的皮肤,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痕都把他吓得直发抖。
“个没用的东西!”
王政朝阿世走过去,陈绍祁趁着他们都不防备,屈腿将王政一绊,顺势跳起来甩飞了阿世手里的刀。
小刀掉进一堆杂物里,不见了。
陈绍祁想把南姣揽过来,可是身后的阿宴扑上来,一下就将他压住了。陈绍祁纵然力气再大,可此时面对阿宴的这一身横肉也毫无办法。
两个男人在地上扭打,不分上下。
“把这个女人扔到海里去!”王政再次发号施令。
阿宴一把将南姣抱了起来,往甲板上跑。
南姣手脚都被绑着,只能疯狂的扭动身子给阿世制造阻力,阿世力气小,经不住她这样的折腾,他手一松就将她砸在了地上。南姣疼得好像全身都散了架,骨头酸得眼角都开始发酸。
王政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南姣抬了起来。
阿宴死命地拖着陈绍祁,将他桎梏在原地,无法动弹。
外面的大雾漫天漫地的,浓到让人看不见一丝光芒。
南姣又从他们手里挣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真他妈难缠!”王政气急败坏地踢了她几脚,干脆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着走。
南姣感觉到背上被拉开了好几道口子,头皮都好像会被撕扯下来,发麻发疼。
“绍祁!”她大声叫着。
这一刻,只有他的名字,能缓解她的疼痛。
王政将她扛起来了。
南姣眼前的世界瞬间颠倒了,但她看到,屋里的陈绍祁已经把阿世推开了。他正跌跌撞撞地朝她狂奔过来。
“去吧!臭娘们!”
王政奋力一甩。
南姣感觉到风在自己的耳边呼啸成歌,她也听到陈绍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她几乎掉进海里的最后关头,陈绍祁拉住了她的手。
他半个身子扑在船沿外,半个身子勾着船沿借力,死死地攥着她。
南姣的双脚已经浸入了海里,海水冰冷,带着死亡的温度,但那个男人的手心却是火热的,散发着生的希望。
“我就不信,这他妈都死不了!”
王政他们几个近乎宣泄般对着陈绍祁拳打脚踢,陈绍祁忍着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南姣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蓄了眼泪,就像夜幕里的星星,一闪一闪,让他动心。
“陈绍祁,你放开我!放开我!”
南姣想挣开他,可是他好像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他们会打死你的!我不要你这样救我,我不要你这样救我!你让我死,让我死!”
“我没事。”
陈绍祁对她笑了一下,雪白的牙齿上黏满了深红的血。
他说:“南姣,我要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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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总!樊总!找到了!”
浓雾间,隐约听到了人声。
海上的浪头越来越急,有船靠过来了。
“哥……哥……有人来了,我们怎么办?”阿宴惊慌失措。
王政往后看了一眼,愤恨往陈绍祁身上补了几脚,说:“既然这么想一起死,那么就把他们一起丢下去。偿”
阿世和阿宴合力把陈绍祁擒住了。
陈绍祁的腹部抵着船沿,他已视死如归,但仍不愿放开她撄。
南姣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往下沉。
海水没过了她的双腿,接着是她的腰,她的脖子……
冷,刺骨的冷。
“南姣。”
他叫她,气若游丝。
她的眼泪在回应他。
海水涌过来,扑在她的脸上,她尝到了海的味道,和她的眼泪一样,腥咸,苦涩。
他的面容模糊了。
船上的一切都模糊了。
“噗通”一声,世界寂静。
她的耳边,只剩下他最后一句叮嘱:“你坚持一下,樊黎西一定会救你。”
冰冷的海水漫过来,眼前一片蔚蓝,波浪打散了他们紧握的手,一身是伤的陈绍祁沉入茫茫海底,不知去向。
南姣发不出声音,也无法挣扎。
她感觉到了死神的靠近,比五年前,更让人无措,更让人绝望。她以为在这或许命绝的最后关头,她会想起很多人,可事实上,她都忘了。
过往的悲欢,已经变成了空白。
她只想到了陈绍祁。
他的笑,他的话,他的一切,都像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匆匆掠过。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死法,就是以你丈夫的名义被你克死。”
“等剧组杀青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南姣,我要你活。”
“你坚持一下,樊黎西一定会救你。”
……
陈绍祁这个傻瓜,他难道不知道么,在救她的人一直都是他啊。
曾经,她跌倒,她死去。
后来,她重生,她向前。
可这五年,每一天都是复刻黏贴。
她活过来了,但仍活在谷底。她孤独,茫然,看不到希望。
直到,遇见他。
谁都可以救她的命,只有他,救了她的灵魂。
他是上天为她安排的最大救赎。
?
樊黎西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都还没有醒。
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叫了声:“樊总。”
樊黎西比了个“嘘”的手势,站起来,往门口走。助理退到了病房外,他也跟了出去。
“怎么样了?”
“王政他们三个都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好,我知道了。”
助理点了点头。
“还有。”樊黎西继续交代,“你这几天要注意现场工人的情绪,适时安抚,别再闹出其他幺蛾子来了。”
“是。”
助理走了。
樊黎西在深长的走廊里又站了一会儿。
几个小时的时间,历经了生死,像过了一世。他都不敢回想,刚才救援队把南姣和陈绍祁救上来时自己看到的画面。
幸而,他们都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
樊黎西回到了病房里,经过急救,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他有意安排了双人病房,总觉得,这个时候让他们在一起,会比什么都有力量。
没想到,是陈绍祁先醒。
樊黎西出去的这一小会儿里,陈绍祁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他正侧着头,看着他隔壁病床上的南姣,眼神安静又温柔,他明明没说话,但是樊黎西能感受到那种属于恋人之间的低语。
“醒了。”樊黎西走过去。
“她怎么样?”
“她没事。”
“谢谢你樊老师。”
陈绍祁对他笑了一下,面容平和,完全不像是刚逃过生死劫难的人。
樊黎西坐到椅子上,面朝着陈绍祁摇摇头:“我没做什么,相反,这件事情因为我而起,其实应该我向你们道歉才对。”
“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及时收手,是王政他们利欲熏心,丧尽天良。”陈绍祁想起来,“对了,他们……”
“他们已经移交了警察局,绝对难逃罪责。”
陈绍祁“嗯”了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天黑雾浓,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露水湾的工程撤资之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不知道,还在商量中。”樊黎西笑笑,“但你们放心,以后的工程,绝对不会再赚一分昧着良心的钱。”
陈绍祁不语,勾了勾嘴角。
他只是随口一问,对于樊黎西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其实完全没有立场说什么,好的坏的,都是他的选择。
“绍祁,你知道吗?当年我身无分文地离开学校,你送我的那把伞和请我吃的那碗面,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人情的温暖。”
病房里灯火明亮,樊黎西张口就有点愕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浑身是伤的陈绍祁,他忽然很想说一说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这五年来,他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只顾往前冲,从来不曾停下来和谁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因为他知道,在商场上,暴露真心是不对的,怀有太多感情,藏有太烈血性的商人也不是一个好商人。
可今晚,他就是起了这样的念头,压都压不下去。
陈绍祁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选择不声不响地听。
“我离开学校之后,拿着研究生毕业的文凭却怎么也找不到执教的工作,为了活下去,我去过大企业的基层给人端茶送水,我也在烈日当头的酷暑天去工地搬砖,我被人打被人骂被人穿小鞋看不起,我到哪里都好像是个有污点的废物……”樊黎西把脸埋在掌心里,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段被人冷眼相待的日子,对我来说,至今还是噩梦。”
“当初,你为什么要辞职离开学校?既然你和林书语是清白的,那为什么不留下来?”
“怎么留?”樊黎西抬起头来,看着陈绍祁。
陈绍祁想了想,是啊,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留。
当初的林书语为了保樊黎西而揽下了所有罪责和骂名,如果樊黎西不走,闷头留下来继续执教,那不是意味着承认林书语做了小三吗?
走,是他最好的反抗。
“当时的我虽然一穷二白,但是我也有我的骨气。书语为了保我离开,后来甚至遇了难,我怎么忍心再陷她于不仁不义当中。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哪怕她真的已经死了,我仍然要为她正名。”
陈绍祁扬手竖了竖大拇指。这个动作,让他全身一阵酸痛,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就像当年,所有人都看衰了樊黎西,大家都让他不要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一帮他。
他不是个懦夫,他是值得林书语保护的人。
“那几年,我过得比很多人的一生都要跌宕。我也承认,那个时候,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愤世嫉俗,觉得上天不公,继而自己也渐渐冷血无情。为了赚钱,我不顾一切。”樊黎西的声音有点抖,像是在忏悔。
陈绍祁合了合眼。
樊黎西继续说:“直到今天,我看到王政为了钱枉顾人命的样子,我才知道,原来没有良知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我也不住的后怕,自己差点就变成了与他一样的人,不,不是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败类。”
“樊老师……”陈绍祁拍了拍他的手背。
樊黎西明白陈绍祁的意思。
他收敛了自己激动的情绪,长久的冷静了一下。
“以后,我不会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知道书语还活着,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好。我想,重新遇到她,一定是命运对我的别有安排,它在提醒我,我曾经的抱怨怒骂都没有意义,上天还是有悲悯之心的,它会眷顾真正善良的人。”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你呢?”樊黎西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你会带她离开这里吗?”
陈绍祁扭头,看着南姣。
她闭着眼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干净,美丽,像个天使。
“会。”
“然后呢?”
“她想要做大树,那就让她做棵大树。”陈绍祁眼神温柔如水,“我,会做比她更高的大树,继续为她挡风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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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姣这场梦做了很久,她不敢醒。
她怕,睁眼就看到天堂。也怕,睁眼还在人间,但他已经去了天堂。这两种莫名的恐惧在她脑海里撕扯,直到,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南姣,南姣……”
声音是熟悉的。
他还在。
那么,不管是天堂还是人间,她都无所畏惧了偿。
南姣睁开了眼睛。
太阳已来,云开雾散。
屋子里亮堂堂的,陈绍祁盘腿坐在对面的病床上,头发凌乱,一身白色的病号服,在阳光下,像是被洒了一层金粉。
“总算醒了。”
逆着光,也知道他在笑。
南姣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
“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湿了眼眶。
眼泪没有压抑,流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畅快。
陈绍祁没作声,也没拦着,就原姿势坐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她。
人是需要眼泪的,无关悲伤或快乐,偶尔哭一哭没坏处。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长年累月的压抑隐忍,不懂排解不懂发泄。这种面向新生的时候,流点泪比流点血还管用。
病房里被哭声充斥。
她就像只小猫,蜷在病床上,一边颤抖一边发出呜咽。
“好了好了。”
陈绍祁跳下床,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
他原本修长挺拔的手指,现在又红又肿,都是伤口。
南姣想到,在她沉入海里的最后关头,他的手卡在绑着她手腕的绳索间,那一瞬,他应该是忍了剥皮撕肉的疼。
她轻轻地握住了陈绍祁的手腕,他躲了一下,收回手,俯身用嘴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南姣的眼泪被他吻没了。
她看着他,说:“谢谢你。”
陈绍祁哼了声。
“说谢,这么生分?”
“是救命之恩。”
“你又不是我捞上来的。”
“如果没有你,捞上来也是死的。”
他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不仅欠我钱,还欠我命了。”
“嗯。日后,怎么还随你说。”
他靠过来,长臂一弯,曲在南姣的枕头上,他们脸对着脸,约莫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连呼吸都是相连的。
“钱,你拍戏赚,命,给我生孩子。”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南姣眨眨眼:“你同意让我回去拍戏了?”
“不同意能怎样?你要做大树,我还能做伐木工人砍了你?”
“嗯,你舍不得。”
“别得意。”他拨着她鬓角的发,“还有,钱不着急,命比较重要。”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行。”
“想要几个?”
“有几个要几个。”
“野心真大。”
陈绍祁抱住她。
是啊,遇到她之前,他觉得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已无所求,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过去的三十年里他所得到的金钱名利不过只是上天馈赠的一点皮毛,相较与她,完全不重要。她是胜于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他想要她,才是此生最大的野心。
?
陈绍祁伤愈之后,南钢就接受了手术。
手术很顺利,所有人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在医院住了几日之后,南钢就回家休养了。冯素九每天都来照顾他,樊黎西也经常来探望他。
露水湾的工程已经彻底停了,王政他们几个被控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一切善恶都有了结果,一切是非也都尘埃落定。
南姣对南钢说起了自己要回川城的想法,南钢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临走前一晚,冯素九做了一大桌的菜给他们送行。
家里热热闹闹的,但气氛总有点伤感。
南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五年前来时孑然一身,走的时候,却觉得什么都割舍不下。
“咚咚咚。”南景在外面敲门,“姐,我进来了。”
南姣应了声。
房门被推开了,南景红着双眼睛进来。
“收拾好了吗?”
“还没有。”
“要我帮忙吗?”
“不用。”南姣拍拍床沿,说:“你过来坐。”
南景“嗯”了声,走到她身边坐下。
行李箱就放在床边,这是临时新买的,外皮是格子布,带着无暇镇特有的乡村气,有点土,和南姣并不搭,也和她将要去的川城不搭。
南景看了一眼,行李箱还空空荡荡的,南姣似乎在犹豫要带什么走,但其实南景知道,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她带走的。
“姐。”南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金镯子,递给南姣,“这是爸爸让我给你的。”
镯子是纯金的,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南姣怔了几秒,推回去:“你拿着,这个我不能要。”
“你收了吧。”南景把镯子塞进南姣手里,一把握住,“这是妈妈在世的时候给你我准备的嫁妆,你一个我一个,妈妈走后,爸爸一直收着,他刚才说让我给你,虽然你不是出嫁,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嫁女儿一样。”
“小景……”
“爸爸还说了,川城是个大城市,你这样过去,没点金银首饰要叫人笑话,这虽然不多,但是好歹能撑撑场面。”
南姣闭了闭眼睛,藏住了眼泪。
“姐。”南景的手又往兜里掏了掏,“还有这个。”
她递过来一对耳环,也是金的,还带吊坠,吊坠是蝴蝶形状的。
“这是我小时候妈妈给我去金铺打的,你也带着,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急用。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小景。”南姣把东西都推回去,“耳环你留着,镯子还给爸。你告诉他,我出嫁的那天,一定会回来摆酒,这手镯,到时候给我也不迟。”
“真的吗?”南景哽咽,“姐,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当然了。”南姣摸摸南景的脑袋,“我走了你就不拿我当这个家里的人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景扑过来,一把抱住南姣,“我只是舍不得你,我怕你走了之后,就会忘记我和爸爸,我也怕你去了大城市之后,就再也不会回这穷乡僻壤里来。”
南景伤心地痛哭,哭得南姣的心也钝钝的疼。
她紧紧回抱住南景。
“小景,你放心,你和爸爸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无暇镇永远都是我的家乡。”
?
南姣收拾好了东西,和南景一起下楼。
楼下,冯素九已经将菜都端上了桌。陈绍祁和南钢面对面坐着喝酒。
“爸爸。”南姣跑过去,一把夺下了南钢手里的酒杯,“你现在怎么能喝酒呢?”
还是白酒!
“别着急别着急,绍祁已经将我的酒换成白开水了。”
南姣看了陈绍祁一眼。
陈绍祁笑笑:“我能那么缺心眼?”
南姣把酒杯放下了。
南钢把她拉过来,又朝身后的南景和冯素九招招手:“来,大家都来坐,一起吃个团圆饭。”
灯火明亮,一家人都围坐在一起。
陈绍祁喝了点白酒,眼眸亮晶晶的。
“绍祁啊。”南钢叫了声。
“是,伯父。”陈绍祁点点头,腰板直挺挺的。
“小姣跟你走,我是放心的。但是,该要对你说的话,我还是要和你说。”
南钢没喝酒,眼眸也是亮晶晶的。
“是,您说。”
“小姣来我家的第一天起,我和我家那口子就没有拿她当外人,她和小景一样,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虽然穷,没什么能给她的,但是我们待她都是真心的。希望以后,你也能真心待她,她性子要强,纵使受了苦受了累也不会说,她只会往自己心里藏事儿,你平时要多体贴多关心她,多和她交流沟通,可千万不要让她一个人闷受委屈强忍眼泪。”
“伯父,您放心。”陈绍祁拉过了南姣的手,握在掌心里,“我一定好好疼她,做她的爱人也做她的朋友,绝不让她藏心事受委屈流苦泪。”
冯素九偷偷抹了抹泪。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南钢拍了拍陈绍祁的肩膀,又扭头看着南姣,“小姣,绍祁的话你都听到了,爸爸相信他,但爸爸仍然有话要交代你。”
“是爸爸。”
“这五年,你在这个家里,没享什么福但却遭了很多罪,爸爸对不住你,所以爸爸让你走,不做你的羁绊。但是你要记得,任何时候,你受委屈或者不开心想回来,这个家永远是你的港湾。”
南姣的眼泪流下来,她俯身抱住了南钢。
“爸爸,你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等我在川城安顿好了,你们也随时可以来我那里住。你要好好的,听素九姨的话,不要逞能,注意身体。无论我将来变成谁,我永远有一个名字叫南姣,有一个身份是你南钢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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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
深秋的川城比无暇镇更冷。
南姣裹紧了身上的棉服,跟着陈绍祁穿梭在机场里,周围人来人往,一张张面孔陌生又冷漠,只有紧紧牵着她的那双手是温暖的。
机场外,接机的车子一辆连着一辆。
陈绍祁和南姣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缓缓朝他们驶过来偿。
车里的人是宋明柯。
陈绍祁和宋明柯说了今天要回来,但是他没有告诉他,回来的是两个人。宋明柯从车上跳下来,看看南姣,又看看陈绍祁,扬手就是一拳撄。
“卧槽,你可以啊,竟然把姣姣妹妹都给骗回来了。”
陈绍祁看了一眼在冷风里发抖的南姣,将她推上了车,回眸对宋明柯一笑:“什么骗?我需要骗?我又不是你。”
宋明柯气得牙痒痒,但又反驳不了,只能对着陈绍祁的背影挥了一通空拳泄愤。
行李都装进了后备箱,陈绍祁拉门坐到了南姣的边上。车厢里暖融融的,他还是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捂住。
南姣笑了一下。
宋明柯自然没将这一幕落下,他“哼”了声,对陈绍祁说:“这下好了,不用日日夜夜盯着手机等电话了。”
“闭嘴,开车。”
车行驶在川城大道上,速度不快,但南姣仍然觉得自己不够时间将这座离开了五年的城市好好看看清楚。
但,没关系。
接下来,她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去熟悉它。
她不会再离开了。
陈绍祁住的是川城高档的别墅小区,别墅的风格偏欧式,纵然夜幕降临,但仍能看出来,这些房子美得别具匠心。
宋明柯把他们送到之后,还想下车坐会儿,但陈绍祁没让,直接把他塞回车子里让他走人。
“啧啧,真是没有良心,重色轻友到你这种境界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正好今天见识一下,不用谢我。”
“你简直……”宋明柯扑过来。
陈绍祁甩上车门,对他挥了挥手,转身揽着南姣就进了屋。
宋明柯猛按了一下车喇叭,“嘟”的一声长鸣,刺破小区的宁静。他还没出气,就见后视镜里几个保安挥着胶皮警棍朝他奔过来……真是,不美丽的一天。
陈绍祁进门就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
南姣打量了一眼,客厅装潢的很大气,摆设也很考究,看得出来,陈绍祁是个很享受生活的人。
“住的不错。”
他正在放置行李箱,听到她的话,转头笑:“人生在世,得对自己好点。”
“不会产生落差吗?”
“什么?”
“去外面拍戏的时候,住的条件相较这里肯定得大大地打折。”南姣站在吧台前,对着玻璃橱窗里排排分列的红酒,“会不习惯吧。”
他走过来,斜坐在吧椅上,揽住她的腰,挑眉道:“会,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享得了福,吃得了苦的好男人。”
南姣笑笑。
客厅的灯光缱绻,色调温和,她的明眸里沉了笑意,有点晃眼有点催情。
他吻过去,本想浅尝辄止,然而却一发不可收拾……
?
陈绍祁去洗澡了,南姣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刚才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她都忘了问了,自己的房间在哪儿。
过了会儿,陈绍祁从浴室出来。
“我的房间是哪个?”南姣问。
“我没准备你的房间。”
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一边朝她走过来,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领子敞开着,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发亮。
“那我睡哪儿?”
“你说呢?”他居高临下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你现在是羊入虎口,还想选房间?你最多也就只能选选怎么舒服的被我吞下。”
南姣瞪他:“你答应我爸爸的那些话都忘了吗?”
他俯身,胸肌赤条条地暴露在她眼前。
南姣低了头,却被他勾住了下巴抬起来。
“没忘,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暧昧地笑,“我只会让你快乐。”
南姣不理他,拿了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雾蒙蒙的,还留有他的温度。浴缸里放好了水,是他给她放的。南姣先伸手试了试,确定水温刚刚好之后,才脱光了衣服,躺进去。
很久,都没有这样惬意的洗过一个澡了,她有点舍不得起来,直到水温渐渐下降,她才坐起来去捞浴巾。
浴巾挂的有点高,她扬手扯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开关,浴缸里的水忽然动了起来。
水流撞击着她的皮肤,很舒服也很痒。
南姣知道,这是个按摩浴缸,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关闭这个功能。她慌慌张张地将手边的开关都试了一遍,可水流的循环依旧没有停止。
她快速起身跨出浴缸,也许是动作太猛,脚底一打滑就撞在了玻璃门上,“咚”的一声,响彻浴室和走廊。
“南姣!怎么了?”陈绍祁听到声响,从门外闯进来。
南姣连忙将大浴巾围在自己的身上。
“没事。”她强作镇定,“不小心撞到了玻璃门上。”
陈绍祁“嗯”了声,目光落在南姣的身上。
她身材纤细,但该有料的地方一点都没长含糊。浴巾大,但很短,虽然遮住了前凸后翘的重点部位,但是她一双修长匀称白花花的大腿却几乎全露在了外面。
陈绍祁感觉身体起了变化。
他抓了一下自己半干的头发,朝她走过去。
南姣看出他的意图,往边上躲了躲。
“那个。”她指着浴缸说,“我不会关。”
陈绍祁侧头看了一眼,南姣不好意思了,手指悄悄弯回来,这个小动作没逃过陈绍祁的眼睛,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笑什么?”
“避世五年,现在知道科技日新月异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吧。”
南姣抿了下唇,开始沉思。
陈绍祁俯身将按摩浴缸关闭,见她这般模样又于心不忍,他捏了一下她的脸,把她揽过来按在怀里:“慢慢来,既然回来,很快就会适应的。”
南姣点点头。
“明天,我就把家里的电器都教你一遍。”他嘴上正经,手已经不安分地从她浴巾底下探了进去。
南姣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酥麻感,她攥紧了他的浴袍袖子,闭了闭眼睛。
陈绍祁伸手一个公主抱。
“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快步走出了浴室,南姣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应该,也没什么穿的必要了。
陈绍祁的房间很大,床也很大,风格和大厅相似,简单又不失格调。床头挂在一张巨幅的人物海报,海报是暖色调的,背景模糊到辨认不出是哪里,画面里的陈绍祁是西部牛仔的形象,狂野,不羁,隔着不同的次元,仍能感受到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这应该是他为杂志拍摄的封面照片。
南姣还来不及细细看清楚,她已经被陈绍祁压到了床上。
他的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最后停在她的双腿间,制造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南姣被他撩拨的几予崩溃,在他身下不停的扭动着身子,三两下就把自己的浴巾给打散了。
灯光下,她白得有点耀眼。
陈绍祁解开了自己的浴袍,甩到一边。
他一边吻着她缓解她的紧张,一边已经蓄势待发。
南姣的轻吟像是为他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他握着她颤栗的肩头,狠狠往里一撞。
两人同时抽了口气,像是得到无法出声的满足。
南姣勾住了他的脖子,双腿柔软的像两条水蛇,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腰。
陈绍祁像个手握利刃的孔武将军,策马而行,只顾蛮横地往前冲,南姣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但是,她的身体却像个叛徒,悄然回应着他,向他敞开了城门。
上一次,更多的是痛感。
而这一次,只有快感。
他带她领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高山有峡谷,有草原有大海,有漫天星辰也有旭日红光……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她又能真实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抚摸,他的亲吻。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她愿意,永远都沉溺在这样的梦中,不生不灭。
?
南姣坐在原地,一直等到陈绍祁回来。???
陈绍祁还想带她继续逛,但是,她却没有力气了。
“我们回去吧。”南姣说。
陈绍祁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抬手掀了她的帽子,看着她的眼睛醢。
她的眼睛有点红。
“怎么了?”
南姣摇摇头,站起来挽住他的手缇。
“我没事,只是累了。”
“真的?”
“真的。”
陈绍祁知道她在撒谎,但是他没有再问,他只是伸手把她揽到了怀里。
手里的纸袋子撞在一起,发出“吱嘎吱嘎”的响,惹人烦闷。
“那先回家,下次再来。”
“嗯。”
他们一起走到了门口,外面风有点大,陈绍祁把她塞回玻璃门后面。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
南姣点点头。
陈绍祁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风里,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南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人又开始走神。
等了一会儿,陈绍祁的车没上来,她先看到了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从停车场里出来。
兰博基尼驾驶座上的女人,正是林书心。
南姣的目光,一直牢牢地跟着那辆车,那辆车开得很慢,开到路口的时候,甚至还谨慎地按了按喇叭。
她变了。
曾经的林书心开车横冲直撞,完全不知道“注意安全”四个字怎么写,可现在,她行驶稳稳当当,不再马马虎虎让人担心。
曾经的林书心爱好自由,她的理想是走遍全世界,可现在,她创立了心语娱,定居川城安安分分地做着女老板,不再叛逆不再远行。
曾经的林书心是不婚族,她说过不想被家庭束缚,可现在,她收起了锋芒嫁作人妇,养儿育女,成了一个温柔的母亲。
她为什么变了?为什么人生的轨迹与之前大相径庭?她快吗?
是不是因为她?她才放弃了原本期待的生活?
南姣不敢想象。
林书心的兰博基尼之后,紧跟着陈绍祁的车。
南姣看到他朝她招了招手,赶紧跑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厢里开了空调,很暖和。她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放在腿上,顺手看了看表。
陈绍祁笑笑:“怎么?等急了?”
“不是。”
“我刚才在停车场遇到个朋友,就聊了几句。”
南姣“嗯”了声。
“怎么不问问我遇到了什么朋友?”
“你的朋友我也不是全都认识。”
“好,下次带你去全都认识一下。”陈绍祁说着,又补了一句,“我遇到了心语娱的林总。”
南姣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绍祁扬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是不是也遇到她了?”
南姣点点头,眼眶又红了。
陈绍祁的车出了商场,他在马路上靠边停下,解开了安全带,将南姣抱过来。
南姣靠在他的怀里,终于不再隐忍,眼泪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我不敢认她。”南姣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我怕……我怕她不会原谅我。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五年前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他们……一定不会。”
陈绍祁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南姣的背,安抚着她。
“我和林总之前有过一段交情,如果你觉得冒然出现在她眼前不合适的话,要不要我去帮你们牵个线?”
“不不不……”南姣拒绝,“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去面对,哪怕她第一眼看到我时挥我一巴掌,我也心甘情愿地承受。”
“好,那我不管。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等你的家人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他们不会责怪你,只会感受到失而复得的幸福。”
?
南姣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陈绍祁也没有,不过他依然很早就起了。《听海》剧组今天有场新片发布会,他要去参加。
陈绍祁出门的时候,南姣刚刚睡着,他昨晚向她提起过今天的工作,但那时她状态不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保险起见,他又给她留了字条。
《听海》的新片发布会在川城世纪酒店举行。制片方邀请了三十多家媒体现场采访,除了导演陈绍祁之外,主演洛子光白妃儿和王佩珊等人都会出席。
酒店方面早已经布置好了现场,现场除了红地毯之外,还准备了横幅,飘空气球,拱形门和印刷有《听海》海报的主题背景板。场面甚是宏大喜庆。
陈绍祁提前十五分钟到场,他到的时候,洛子光的房车正好也停下,两人一起走了红地毯。
“陈导,听宋公子说,你把南船长接到川城来了?”洛子光一边面带笑容的和媒体挥手致意,一边轻声的和陈绍祁闲聊。
“嗯。”
“看来是好事将近啊。”
陈绍祁笑笑,“差不多。”
“那恭喜恭喜了。”
记者见两人聊得这么hgh,立马喊话过来,问:“陈导和阿光聊什么呢,聊得这么高兴?”
洛子光比了个“嘘”的手势,回话道:“秘密。”
大家都笑了,气氛很不错。
陈绍祁和洛子光进场之后,没几分钟,白妃儿也到了。
白妃儿今天的着装很考究,为了配合《听海》主题,她特意选了带着亮钻的紧身长裙,裙摆曳地,在媒体的闪光灯下“布灵布灵”的发亮,好像美人鱼的鱼尾。
相较于白妃儿让人惊艳的裙装,刚刚出院不久的王佩珊选择了保守的裤装亮相,她上身搭以经典灰色格纹西装,利落之中也不失优雅。
所有人都到场之后,发布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在简单地介绍了《听海》这部剧之后,精剪的五分钟预告片也正式发布。《听海》是以保护海洋为题材的环保类电影,但在这枯燥的主题背后,人物的情感纠葛也同样精彩同样引人入胜,发布会现场的反响比预期更加热烈。
发布会后半场,是《听海》一众主创受访的环节。
陈绍祁作为导演,自然是各家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大家除了关注《听海》本身的拍摄历程之外,另一个关注的点,就是王佩珊在拍摄期间被传自杀的新闻。
尽管王佩珊刻意保持了低调,但她还是成了整场发布会万众瞩目的中心,无可避免。
“王小姐,请问之前你被传割腕自杀的新闻是否属实?”
“王小姐,你和陈导第二次合作是否有新的花火呢?听说你自杀是为情所困,你能给关心你的大家都解释一下原因吗?”
“王小姐,你今天刻意选择了小西装,是为了遮挡你手上的伤痕吗?”
“王小姐……”
?
南姣失眠了整夜,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陈绍祁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陈绍祁给她留的字条就放在枕边,他说今天有个发布会要去参加,晚上还要聚餐,可能会晚点回来。
南姣想起来,他昨晚已经和她说过了。
她进了洗手间洗漱,下楼才发现,他不仅给她留了字条,连早饭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这个男人,逛得了商场下得了厨房,简直是要把她宠上天。
南姣吃了早餐之后,收拾了一下厨房,她看到冰箱空荡荡的,就出门去附近的菜场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菜场的位置,还是陈绍祁告诉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回家之后,南姣开始看电视。
她好像记得陈绍祁昨晚有提起过,今天的发布会会直播。
南姣握着遥控板,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才找到直播的频道,她找到的时候,正是预告片发布的时候。
预告片的剪辑师,竟然将她代替白妃儿跳海的那个镜头都剪进去了。
南姣看到画面里自己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是童星出道,拍戏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从小就立志长大要当一个演员,当年,她其实离自己的梦想已经很接近了,谁能料想,这中间竟然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命运啊,真会捉弄人。
好在,兜兜转转一圈,她又回来了。
南姣正出神,门口“咔嚓”一声。
有人来了。
南姣回头,还没看到人,但是先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绍祁,你在家?”女人清亮的声音传进来。
南姣顿了顿,赶紧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起身,跑到门口
弃妃的美人夫君。
门廊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正在低头换鞋,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南姣,也是一愣。
“你是?”女人眯了下眼,退鞋的动作停了下来撄。
南姣打量着她,女人至多三十出头的年纪,打扮着装都很前卫,尤其是那一头金发,很惹眼也很耀眼。
“我是……陈绍祁的女朋友。”南姣说偿。
女人的瞳仁似乎亮了一下,她快速的把鞋脱下,熟门熟路的从鞋柜里给自己拿了双拖鞋套上,走到南姣面前。
“这么巧,我也是陈绍祁的女朋友。”
女人正儿八经的样子,让人不知所措。
南姣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幕,但潜意识里,她不相信。陈绍祁不可能背着她还有其他女朋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绍祁他……他……”南姣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女人看着南姣脸上风起云涌的神色,绷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她掸了掸南姣的肩膀:“哎呀,我开玩笑的啦,别紧张别紧张。”
这剧情反转太快,南姣更不知所措了。
“那你是?”
“我是陈绍祁的嫂子,我叫胡湘。”胡湘笑笑,“刚才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南姣点点头。
胡湘更开心了,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绍祁要是知道我在家里这么捉弄他女朋友,准和我急。不过妹妹,我可没恶意啊,我是看到绍祁终于有女朋友了高兴的。”胡湘拉着南姣进屋,一边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南姣。南方的南,姣好的姣。”
“名字真好听。”
“谢谢……”南姣斟酌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把那句嫂子喊出来。
两人进了屋。
客厅打扫的很干净,胡湘扫了一眼,心情舒畅。
“绍祁平时都在外面跑,房子交托给了我,我会带着家政定期过来打扫卫生。这次他回来也没告诉我,我原本还打算早上过来看看,下午就预约家政阿姨来家里打扫呢。”胡湘走到茶几旁,抚了抚茶几上的鲜花,“现在看来,以后都不用了。”
南姣笑了一下,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也不敢请胡湘坐下。相较于胡湘,她应该才是这个家的客人才对。
“坐啊坐啊。”胡湘又拉了一下南姣的手。她似乎对南姣没有反客为主的态度很满意。
南姣在胡湘面前坐下来。
电视机还没关,《听海》的发布会直播还在继续,不过,此时正在插播广告。
“南小姐哪里人啊?”
“我是川城人
吃定总裁一一妻上夫下。不过,我之前在百城无暇镇住过一段时间。”
“无暇镇?”
“嗯。”
“我知道,那里有海,绍祁前段时间就是去那里取景拍摄来着对吧?”
“是的。”
“无暇镇我去过,风景特别好,说起来,绍祁会去那里取景,还是我的功劳。”
南姣看了看胡湘。
胡湘洋洋得意的对南姣眨眨眼:“真的,早前我和我的朋友去那里玩,拍了些照片回来,绍祁一眼看到,就觉得那个地方适合拍电影。他对取景啊画面感这方面挺敏感的,反正我是没想到,我只是觉得那里挺适合搞旅游的,不过一直没开发。”
“对。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契机和投资的开发商。”
“等《听海》上映之后,我相信那里很快就会被开发出来的。现在的明星效应啊,可强大了,你看看网上的那些当红idol,随便去一个地方拍个戏或者拍个照po个图,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犄角旮旯隔天就能成为大热的旅游景点。投资商不就喜欢抓住粉丝和消费者的跟风心理大做文章嘛。”
正说着话,电视机里的画面又切换到了《听海》发布会的直播现场。
“哟,这不是绍祁他们嘛。”胡湘指着屏幕,“原来发布会是今天啊。”
南姣没作声。
直播现场,记者的各种长枪短炮正对准了王佩珊开火。王佩珊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应,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时,陈绍祁握着话筒对场下记者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谢谢大家对剧组演员的关心,但我希望今天大家都能关注和电影有关的话题,不要本末倒置,谢谢。”
场下的记者安静了几秒。
陈绍祁出面之后,主办方和现场的司仪也开始干涉把控这个局面了,后面的提问,纵然还有记者想见缝插针,也没有了机会。
有人打趣:“陈导不让我问八卦,我们回去很难交差的啊。”
有人接茬:“陈导这么维护佩珊,难道不是最好的八卦吗?”
现场笑作一团。
胡湘看看屏幕,又看看坐在身边安静的南姣。
气氛有点尴尬。
“姣姣……那个,我可以叫你姣姣吧。”
“当然可以。”
胡湘朝电视上的王佩珊扬了扬下巴,说:“你可别误会,这个王佩珊,和我们绍祁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姣“嗯”了声:“我没误会,我相信他
妃池中物:王妃很妖孽。”
胡湘放了心。
“那就好,难得他磊落你也坚定。你知道吗,这王佩珊有病。”
南姣蹙了下眉:“什么病?”
“抑郁症啊,原来绍祁没和你说过啊。”胡湘朝南姣端正了一下坐姿,“王佩珊当初拍了绍祁的电影大火之后,就得了抑郁症。那时候她就自杀过,要不是绍祁,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被人骂的呗。那部《江南拥抱》里有王佩珊的脱戏,脱戏其实拍得挺唯美的,一点都不露骨,就是黑粉单纯的要找茬,为骂而骂,再加上,那部戏的男主角是影帝崔林新,崔林新的女粉多可怕啊,几乎个个都是脑残级别的。听说那时候,很多黑粉都在王佩珊的社交平台下ps她的遗照,动不动就骂她死全家……多缺德啊你说是不是,一个小姑娘成天被这样骂,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南姣捏着手指。
莫名的,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种日日夜夜的煎熬,那种连陌生人都在期待自己快点去死的无助,那种连呼吸都是罪的错觉……她懂。
“绍祁是个重情义的人,王佩珊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一个女演员因他走红他或许不会邀功,但是一个女演员因为他的戏被骂,他就一定不会不管。那段时间,王佩珊差点自杀而死,他也很愧疚,事后,他介绍了很多心理方面的专家医生给王佩珊治疗抑郁症。《江南拥抱》大火之后,不是曾有记者拍到他们一同出入医院的画面,还造谣了所谓王佩珊为绍祁怀孕流产的八卦么,其实都是假的!”
胡湘有点气愤。
南姣恍然,原来,当初她那么介怀的绯闻背后,藏了这么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
难怪,王佩珊再次自杀时,他说该自责的是他。
“记者的尿性你也知道,他们才不管事实的真假,他们只管看图说故事制造八卦博人眼球。王佩珊因为这桩莫名其妙的绯闻又火了一阵,当时绍祁也想过要澄清绯闻,但那个时候,他如果落井下石,只顾维护自己的形象也挺没良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他出面解释,八卦狗仔势必会深究王佩珊到底得了什么毛病。那时候,抑郁症还是一种挺稀有的毛病,王佩珊自己不想讲,绍祁为了尊重她的*,就什么都没说,一直保持沉默至今。”
胡湘说得有点渴了,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下。
看得出来,这个嫂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姣姣,我说的,你都能理解绍祁吧?”
“我理解。”
“绍祁身作为公众人物,他能洁身自好不惹八卦,但是,保不齐八卦会自己惹上他。娱乐圈注定是个多事的职场,所以以前啊,我一直在想,将来我们绍祁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才能理解他职业的复杂性,现在看到你,我忽然就放心了。我觉得你和绍祁骨子里有相通的东西。”
南姣扬唇,眼睛亮亮的:“什么?”
“坚定不移的爱和信任。”
《听海》的发布会结束之后,剧组所有主创人员都留在酒店,去往二楼餐厅聚餐。这是电影杀青之后,大家第一次在川城聚餐,所有人都兴致高昂的。
白妃儿提前离场了,她后面并没有安排其他行程,可是,她就是不想留下来。
记者都散了,助理小虫在电梯口等她。白妃儿穿着拖地的长裙,走路时不时地绊一下脚,原本就懊糟的心情,雪上加霜撄。
“姐,你不舒服吗?”小虫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搀住了她。
“没有。”
电梯门开了,空荡的轿厢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那怎么提前出来了?不是晚上还有聚餐吗?”
“有什么好吃的。”白妃儿看着镜面上那个妆容精致的自己,冷哼了声,“看着有些人就倒胃口的很。”
“你说谁?偿”
“还能有谁,王佩珊咯。”
小虫恍然:“喔,她啊。”
“除了她还有谁,不过,这女人还蛮命大的,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死。”
“呵。割腕也是分两种的,一种是真想死没给自己留后路的,肯定狠狠的往深了割,一种是博同情装可怜的,就轻轻划一刀流点血而已,我猜王佩珊肯定是第二种。”
白妃儿脸上的表情更不屑了:“她倒是真会动脑子来炒作。”
“那是,你看看,自从王佩珊自杀事件出来之后,她的名字在热搜榜挂了多少天?别人买都买不来这样的热度,她随随便便就做到了。”
电梯门开了,白妃儿使了个眼色,小虫赶紧俯身,替她拎着裙摆。
两人往外走。
白妃儿的房车就停在门口,车子周围竟然没有一个蹲点的记者。另一边,是王佩珊的私家车,她的车子前面,倒是围了很多人。
原来王佩珊也没有参加聚餐。
王佩珊一行人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还未走到门口,记者就像是闻到鱼腥的猫,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王小姐,可以和我们说一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王佩珊的助理和经纪人都挡在她前面,拦开了记者。
“暂时无可奉告,麻烦大家都让一让。”
“请让一让,谢谢!”
王佩珊戴着墨镜,低着头,在保镖的簇拥下,快步地往自己的车边走。司机已经替她打开了门,她闷声钻进车里,一路一言不发。
记者什么都没有问到有点不甘心,王佩珊的车子动了,他们还在追着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车上有多大一个咖。
白妃儿立在原地,盯着这一幕,气得发抖。
“姐。”小虫叫了她一声。
白妃儿没应。
酒店的玻璃门上倒映着白妃儿华美的礼服和狰狞的面孔,她快步上了车。
房车上空调开得足,很暖和,白妃儿坐下之后,甩了自己的披肩。
“我的手机呢。”她问。
小虫立马把她包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白妃儿接过手机,解锁,登录了微博。
《听海》新片发布会的消息已经在微博上刷爆了,但是相关热点几乎都与王佩珊有关。
“王佩珊自杀”,“王佩珊现身发布会”,“陈绍祁护王佩珊”,“王佩珊西装遮疤”、“王佩珊憔悴”、“洛子光王佩珊互动”……
白妃儿找了一圈,明明她是女主角,可是今天的发布会,关于她的搜索却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条搜索也打上了“白妃儿人气不敌王佩珊”,“王佩珊中性造型碾压美人鱼白妃儿”这样的标题。
“什么鬼?”白妃儿一把将手机甩了出去。
小虫慌忙将手机接住。
“姐,谁又惹你了?”
白妃儿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
手机还未锁屏,白妃儿的微博界面也尚未退出。小虫上下滑了一圈,被满屏的“王佩珊”晃了眼。
“这些记者太能扯了吧,什么人气不敌王佩珊,简直就是放p!她有人气,她怎么不去做女主角跑来给你当女二号啊!”小虫指着微博下方其中几条网友的评论,“还有,什么心疼王佩珊,王佩珊一出院就工作真敬业这样的评论,都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水军刷的,我猜啊,王佩珊的公司是想趁这次机会下血本捧她了。”
“哼,抢热度就抢热度,发通稿还敢带上我?真是不要脸。”白妃儿揉着眉心,嘴角冷冷上扬,“论炒作,我才是娱乐圈的开山鼻祖,他们这一套,我都玩烂。”
“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不就是博同情嘛,我也会啊,而且,我能玩的比王佩珊更新鲜。你们都擦亮眼睛看好了,看我怎么把这个女人从热搜榜上挤下去。”
?
酒店餐厅。
陈绍祁红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但是他面前敬酒的人还是排起了长队。剧组的每个人都想和他喝一杯,以表示对他的感谢,他知道大家的心意,所以,来者不拒。可这些人玩嗨了,没有底,一轮过后,还有一轮。
“陈导。”洛子光凑过来,扫了一眼陈绍祁微红的耳廓,“还能不能喝?不能喝了就停一下吧。”
陈绍祁摆摆手:“还能顶一阵,宋明柯那家伙什么时候过来?”
洛子光看了看门口:“之前说马上到了,应该是快来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宋明柯在酒店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兴冲冲地跑进来。
“来了。”洛子光站起来,冲宋明柯招招手,“宋公子,这儿!”
宋明柯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洛子光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高脚杯递给他,“喏,就等你来救场了。”
宋明柯记仇,他看了微醺的陈绍祁一眼,冷嗤:“这个时候倒想起还有我这哥们来了是吧。”
他这酸溜溜的语气,听得陈绍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爱喝不喝。”
宋明柯扫了一眼这热闹的场面,心里痒痒的。
洛子光趁势往宋明柯酒杯里倒上了红酒,又冲他亮了亮酒瓶上的logo和日期:“酒可都是好酒,你平时花钱都难喝到,今天不喝可别后悔啊。”
宋明柯笑了,他揽过洛子光的肩膀,一脸“阿光懂我”的表情,顺势“叮”了一下陈绍祁手里的酒杯,“哥们我看在酒的面子上,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接下来,我替你喝。”
陈绍祁喝了宋明柯敬的这杯酒,一滴不剩。他放了酒杯,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宋明柯,又拍了拍他的肩。
“谢了,哥们。”
“行了,说个p谢,肉麻的要死。”
陈绍祁从喧闹的大厅里抽身出来了。
外面月色清皎,晚风习习。
司机下来给他开门。
陈绍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上了车。
“先生,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
车子离开酒店,慢慢加速。
城市的霓虹倒映在车窗上,五光十色,美轮美奂。但是,对于陈绍祁来说,灯红酒绿的都市夜生活已经全然没有了吸引力。
现在,他的心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回家。
父母去世之后,所谓的家对他来说只是一幢冰冷的房子,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家这个字眼又会重新变得温情起来。
一切,都是因为她。
有她在,他才又有了家。
?
南姣洗完澡之后,就一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她在无暇镇的时候,很少看电视,也不会关注娱乐圈里的事情,所以她对娱乐圈的现状了解甚少。
这两天,她一空下来就会坐在电脑或者电视机前,看电影看电视看新闻也看广告。
娱乐圈是个更新换代很快的圈子,但它的规则其实很好掌握。红不红,看一眼曝光率便可知。
就像洛子光,除了正要上映的新电影《听海》之外,他主演的偶像剧也正在各大卫视的不同时段播出。满屏的广告,更是处处可见他的身影。
南姣正换台,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
她站起来,掀开窗帘,发现园子里停着的是陈绍祁的车。
他回来了。
南姣赶紧跑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陈绍祁曲肘倚在门框上,一双眼睛亮得好似藏了星河。
“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直接进来?”南姣问。
他伸手就抱了过来。
南姣被他按进了怀里,两人的身子紧紧贴着,一个暖一个凉,一个带着沐浴露的香甜,一个带着红酒的甘冽。
“我就想让你给我开门。”他把头埋在她温热的脖颈里,来回地蹭弄。
南姣不住地往后躲藏,却像被他困在臂弯里的小鸟,怎么都飞不出去。
“是不是喝了酒?”她把手覆在他的脸上,摸了摸,有点热。
“你尝尝。”
他扣住她的下巴,吻过来,三两下,就把她的气息吞没。
陈绍祁身上有烟味,但是他嘴里没有。
南姣只尝到了他舌间的酒味,醇香,干净,诱人。
“是不是醉了?”
“没有。”
“是不是难受?”
“有点。”他捂着胃。
南姣关门,把他拉进了屋里。
“光喝酒没吃东西么?”
“嗯。”
“瞎折腾。”她说。
他笑了一下,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
南姣跟过来,把外套收起,拍顺了褶子,转身挂到衣架上。
“我给你熬点粥吧。”
陈绍祁看了一眼表:“现在?”
“对,现在。”
“这么晚,算了。”
“喝点粥暖暖胃吧,不然你得更难受。”
她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屋里灯火通明,她穿着毛衣长裤和棉拖,头发散散地绑着,美丽又居家。
他斜躺在沙发上,想到当时在船上,自己曾剑拔弩张地问她:“你逢人就给煮粥?”
她还骂了他脑残。
那时候,南姣和她大概谁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以如此温情的方式融入彼此的生命,成为对方最深爱的人。
时光是美妙的,爱情也是。
陈绍祁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听着厨房里量米淘米的声音,心里暖暖的。过了会儿,他也进了厨房。
米已经下了锅,南姣刚把火调小,陈绍祁就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今天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他问。
“今天嫂子来了。”南姣在他怀里转头看着他。
“谁?”陈绍祁转脸,两张面孔几乎贴到了一起,“我嫂子?”
“嗯。”
“她和说什么了?”
“干嘛这么紧张?有把柄落在嫂子手里吗?”
“我光明磊落,没有把柄落在任何人身上。”他亲亲她的脸颊,“我只有一颗心,落在了你身上。”
南姣红了脸,她挪开了目光。
“嫂子和我说了王佩珊的事情。”她轻轻地握住了陈绍祁箍在她腰上的手,“我没想到,王佩珊与我一样,也曾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我支持你帮助她,但我希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能告诉我。我是个女人,会猜忌也会妒忌,但我也是理智的女人,我爱你,就爱了你的全部,只要你对我没有隐瞒,我便会尊重你的全部,包括你对朋友的情义。”
陈绍祁深吸了一口气,把下巴枕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抱紧了她。
“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得到你。”
南姣笑了:“别扯开话题,就说答应不答应?”
“答应,当然答应。”他扬手起誓,“这辈子到老到死,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任何欺骗。如果隐瞒,如果欺骗……”
“行了。”她捂住他的嘴,“没有如果。”
“好,没有如果。”
?
隔天一早,陈绍祁很早就醒了,但是他躺在床上没有起。
南姣枕着他的胳膊,还睡得很沉。
昨晚他喝了点酒,兴头高了,又把她折腾坏了。
他掩了掩被角,想抱着她再睡一会儿,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陈绍祁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把电话按掉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南姣脖颈下抽了出来,披上睡袍,拿起手机去了书房。
电话是小胖打来的,他拨了回去。
两下“嘟”声之后,那头很快有人接了电话。
“大哥,不好了!”小胖的叫嚷传过来。
陈绍祁掀了书房的窗帘,看了看窗外的天,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好像会下雨。
“怎么了?”
“网上出事了。”小胖那头乱糟糟的,电话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之前我们在无暇镇拍摄时,南船长和白妃儿起冲突的视频不知从哪里流了出去。”
陈绍祁听到“南船长”三个字的时候,眉角皱了皱,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小胖说的事情会和刚才还安然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女人有关。
“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很不好,因为这个视频被剪辑过。”小胖喘了口气,又和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再回过来继续对陈绍祁说:“这个视频被去头去尾,只留下了中间南船长揪着白妃儿的领子威胁她的部分,还配了一大段大意为心疼白妃儿的软文通稿。这个视频在微博上流出不到半个小时,所有微博大v纷纷转载评论,大家统一都站白妃儿,现在白妃儿的粉丝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炸了。很多激动的脑残粉都在人肉南船长,说要把这个女人找出来,打一顿给白妃儿出气。”
陈绍祁的食指在手机上跳了两下,他冷静了几秒。
“马上给我查清楚视频是从哪里泄露的。还有,先派几个人去无暇镇,保护好南钢和南景。”
“不用保护南船长吗?”
“她在我这里,我会看好她。”
“啊?”小胖震惊,“大哥你和南船长同居啦?”
“嗯。”
“那这事……”
“这事你就当成是自己大嫂的事,上点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
“好了好了,别在我这单身狗面前秀恩爱了。”肖亮拉了一下陈绍祁。
陈绍祁松开了南姣,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
这是年代戏,戏服精致考究,但都很单薄。这会儿,南姣披着绿皮军大袄。
“冷不冷?”陈绍祁问。
“现在不冷,拍戏的时候比较冷。不过,大家都一样,我没关系。”
“我让小胖准备了几箱暖贴。”陈绍祁看着肖亮,“等下让剧组的演员都分一分,这么冷的天,大家都辛苦了。”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肖亮笑着,“那我替剧组的演员们谢过陈导了。”
“别客气,你少在背后拆我台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哈哈哈哈……”
副导演给陈绍祁搬了张椅子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剧组里的女演员知道陈绍祁来了,都纷纷跑来要合影,陈绍祁一一答应。
肖亮看着这火热的场景,有些吃味,他对南姣说:“你看看你看看,到底谁是这个剧组的导演,平时对我也没有这样热情啊。”
“肖导你平时太严肃了。”
“才不是因为我严肃呢。”肖亮有自知自明,“是因为我没有陈绍祁长得帅好吧。”
“你长得也挺帅的。”
“你不用安慰我,再帅也帅不过陈绍祁。”肖亮指指正在和女主角合影的陈绍祁,“这个男人,就是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太抢人饭碗了。书语啊,我可提醒你,你千万要看好了,陈绍祁这种自带光环的体质,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很放心他。而且,现在娱乐圈不是流行一种趋势吗?”
“什么趋势?”
“越是长得丑的男人越是容易出轨,越是长得帅的男人越是比较专一。”
肖亮摆摆手,“不不不,其实出轨这个问题,与长相是无关的,娱乐圈那些背叛爱人的男星其实骨子里就自带渣男属性,偏偏,他们刚好又都长得丑。你说,我们丑男已经很滞销了,被这些人一搅合,市场更是惨烈啊,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我真的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南姣被肖亮这自黑式的幽默逗得直不起腰。
不过,她觉得肖亮说得也对,一个人的人品与长相是无关的。而男人,长得丑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灵魂也是丑陋的。
陈绍祁的到来让片场的气氛欢愉了片刻,稍作休整之后,大家又开始了接下来的拍摄任务。
肖亮邀请陈绍祁和他一起坐在监视器后面看大家拍戏,陈绍祁欣然同意。
两个重量级的导演同时在现场监督,其他几个演员都有点紧张,南姣也是。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在陈绍祁面前演戏了,但上一次,她毕竟只是个替身,连个正面的镜头都没有,而今天,她不仅要面朝着陈绍祁的方向,还要说上一大段的台词。
陈绍祁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他朝她遥遥一笑,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南姣点点头,挪开了目光。
陈绍祁也不再看着她了,他专注地盯着镜头。
随着肖亮一声“atin”之后,屏幕上的南姣像是瞬时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她的台词功底很好,很多拗口的带着年代感的台词叫她念来也是格外自然又不乏丰沛的情感。
镜头里的她时而冷笑,时而哀婉,眼角眉梢都是戏,让人看得入迷。
“ut!”
肖亮对南姣,显然也是很满意的,补了几个镜头之后,他爽快地放人去换装准备下一场了。
“绍祁,你老实说,书语那里你是不是私下开了很多小灶?”
“没有。”
“真的假的?你别骗哥们。”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我还会浪费在开小灶上?”
肖亮坏笑着“啧”了一下嘴。
“那书语还挺牛的。她一点都不像是个新人,就她这种水准,要我说已经远超了那些入行好几年却还在原地踏步的花瓶们。”
“她挺用功的。”
“必须要用功啊。虽然现在的娱乐圈还停留在看脸的时代,但是,看脸的时代迟早是会过去的,一个演员演技不好看光脸好看有什么用?你看看现在那些国产剧,除了满屏的俊男美女,就是满屏的尴尬,关键是,这些演员的片酬还是天价的……”
肖亮一说就停不下来了,陈绍祁听着,虽然沉默不语,但也有在深入思考,只是,他想的不是肖亮的话,他想的是该如何让他们两个人的思考变成大众的思考,变成市场的思考。
这,实在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对了,《听海》之后,你有什么新计划?”肖亮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热水之后,他转换了话题。
“还是想保持《听海》的风格,做一些有实际意义的电影。”
“你能有这种想法还能付诸实践,真是挺让人羡慕的。剧本有在选了吗?”
“最近看了不少,但没有一个题材能特别打动我,所以还在选,后面可能会花大心力在选剧本上。”
“应该的应该的,任何一个影视作品,剧本都是根基。是不是豆腐渣工程,就看底子硬不硬。我这电影剧本,也是千挑万选之后才敲定的。”
“你这剧本……”陈绍祁凑到肖亮的耳边。
肖亮以为他要问什么专业性的问题,竖起了耳朵,很认真地听等着。
“你这剧本,女二号有没有吻戏?”
“滚!”肖亮朝陈绍祁翻了一个白眼,“拜托哥们,你好歹也是个专业的导演,能不能不问这么l的问题?有怎么?你还不让她演了?”
陈绍祁盯着肖亮:“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肖亮并不想回答,但碍于陈绍祁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他又不敢隐瞒:“……没有。”
陈绍祁如释重负地一笑。
肖亮揉了揉眼:“我去,真是活久见,你丫的这么介意她拍亲密戏,有本事你别让她当演员啊。”
“那不能,我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
“你真是……”
肖亮正要数落他,南姣他们换完装出来,陈绍祁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肖亮哭笑不得。他真是没想到,堂堂陈绍祁,竟然还会有今天。
不过,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爱吧。即使很介意她的工作中的某些部分,但依然会全力支持她的热爱,她的梦想。那些担忧,只会藏在心底,变成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这,是藏有私心的一种伟大。
?
剧组收工后,陈绍祁请大家一起吃了晚餐。
肖亮原本想他来请,但陈绍祁不让,他说自己难得来一趟,应该表表心意,毕竟书语在这里,以后,还得有劳大家多多照顾。
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肖亮反驳不了,只好同意。
陈绍祁请客,整个剧组的人都很嗨。很多演员趁着酒意,纷纷跑来向陈绍祁告白,并借机表达一下自己想在陈绍祁下部戏里预定一个角色的愿望。
肖亮假装不高兴,指着这些人说:“看看看,我这里的仗都还没打完呢,一个个的,争着要去做叛军。”
所有人大笑,又赶紧跑到肖亮面前表忠诚。
肖亮扶着额,“悲痛欲绝”地挥挥手:“都别装了,我知道你们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拍完戏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欢声笑语一波接着一波。
陈绍祁也很感谢大家对他如此厚爱,他说:“大家先专心拍好肖导的戏,以后,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酒足饭饱,剧组的工作人员们还要结伴去唱,陈绍祁和南姣没有一同前往。
分开的时候,有人开玩笑:“陈导为什么不去?放心吧,我们不会再宰你了,这次,让肖导请客。”
有人反驳:“你也真是的,会不会说话?以陈导的身家,会是在乎这点小钱的人吗?”
“就是就是,陈导把《听海》票房捐出去的时候,可是连眨都没眨一下眼睛。”
“那陈导为什么不去啊?”
“你傻啊,陈导和书语难得见一次面,春/xia一刻值千金懂不懂啊!”
“哦!你们说的对对对,我真是太蠢了,陈导你们赶紧回去,我们就不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了。”
陈绍祁:“……”
南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2
两人打车回酒店,司机认出了陈绍祁,一路都在和他搭话,陈绍祁心情好,脾气也好,不过分的问题,基本是有问必答。
南姣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手被他紧紧握着,很暖和。
下车的时候,他付了钱,把她推进酒店,说:“你等我一下。”
南姣站在玻璃门之后,看他快步穿过马路,走进了街对面的便利店。
她在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等他。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空空的,看不出多了什么东西。
“你买了什么?”
陈绍祁把她拉起来,顺势将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南姣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你不是戒烟了么。”
“嗯,戒了。”
“那你买烟干什么?”
她说着,就要将那“烟盒”掏出来,陈绍祁一把给按住了。
“别动。”
南姣看了看他不怀好意的表情,忽然就猜到了那可能是什么东西。
电梯停在他们面前,轿厢里的人一窝蜂的涌出来,转瞬就走空了。陈绍祁把她拉进去,电梯门一合上,他就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下来。
因为刚去寒风里跑了一圈,他的唇上凉凉的,但是,再往里深入一些,是温热甘甜的酒味。
“电梯有监控。”南姣推开他。
“我知道。”他拦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语,“但我忍不住。”
南姣低头笑了一下,靠在他怀里,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跳如鹿。
许久,电梯都未动。
“不按楼层吗?”陈绍祁提醒她。
她恍然,急急忙忙按了个“7”。
“7楼?”陈绍祁确认。
“不不不,我按错了,是6楼。”
“你在紧张什么?”
南姣摇摇头:“没什么?”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脑袋里那些不可描述的情节。
“是不是很想我?”
她仰起头看他:“你想我了吗?”
“很想。”
所以放下一切,千里迢迢来见她。
“我也是。”
电梯“叮”的一声在6楼停下,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开门进房间。
房门开关的瞬间,陈绍祁就把南姣抱起来了,她紧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冬天的衣服又厚又难脱,等到两人终于从衣服里解放出来,陈绍祁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了外套里。
他下床,捡起了外套。
南姣躺在床上看着他。
“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这个了?”
陈绍祁做好防护之后,重新上来,将她捞回怀里,重重一沉。
南姣起初觉得不适应,但很快,所有感觉都变得熟悉起来。
“如果现在让你有孩子,你会很辛苦。”他在她破碎的轻吟里,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因为不想让她的处境变得很麻烦,所以,他宁愿自己麻烦一点。
南姣有点感动,回应时更加的主动。
小别后的缠绵,比起往日更加难舍难分。
事后,陈绍祁抱着南姣一起冲了个澡,冲完澡之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聊天。
“你明天就走吗?”
“嗯。”陈绍祁拨弄着她的头发,“我也想多陪你两天,但年底事多,我实在脱不开身。”
“没事。我的戏份不多,很快就能回去了。”
“还有多久?”
“半个月吧。”
“半个月……”他呼了一口气,“都快过年了。”
南姣搂着他的腰:“回来和你一起过年不是挺好的么。”
他沉默,过了会儿,忽然说:“下部戏,做我的女主角吧。”
“你下部戏拍什么?”
“剧本还没定。”
“剧本都没定,你就选我做女主角了?万一角色形象和我不合适呢?”
陈绍祁看着她:“我相信任何角色形象,你都可以胜任。”
南姣把玩着他的手指:“这样草率,可不是个负责任的导演啊。”
“比起负责任的导演,我更想做个负责任的男朋友,能随时照顾你。”
南姣扬手摸到他的脸,嘟嘴吻了他一下:“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好。肖亮他们都很照顾我。”
陈绍祁“嗯”了声,“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陈绍祁笑了笑,不再多言,直接开始上手。
南姣被他撩得浑身酥软,他翻身压上来的时候,南姣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扬手抵住了他的唇:“对了,你今天看我拍戏,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
“挺好的。”他握住她的手往下拉,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又开始继续刚才的动作。
南姣不从:“别敷衍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我不信。”她不依不饶,“以你的经验,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你说说看嘛,我也想好好修炼一下演技……”
他的强势吞没了她的话音,开始肆意攻占。
“你……你真是……”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讨厌……”
他啃咬着她的耳廓,“修炼演技的事情交给别的导演,我只想和你好好修炼一下别的技能。”
南姣:“……”
?
从南姣那里回来,陈绍祁就专心投入了工作。
年后的新电影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
因为好剧本难求,陈绍祁与工作室的同事们商量之后,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海选剧本的活动。
这个活动,没有具体规则,也没有具体奖励,陈绍祁工作室只是在官网上公布了陈绍祁的邮箱。
所有剧本,无需被层层删选,直接就会送到陈绍祁的面前,而且,是以匿名的方式。也就是说,陈绍祁在选择的过程中,不会因为编剧是行业大咖或者行业新手而产生不同的对待,这是一次人人平等,靠故事说话的选拨。
即使大家都清楚,这是万里挑一,希望渺茫的事情,但光光是有机会和大导演陈绍祁合作这一项,就吸引了无数的创作者前来投稿。
陈绍祁的邮箱每天都是爆满状态,有人认真投稿,自然也有人插科打诨,不少粉丝混在投稿者中间,给陈绍祁发大段大段的表白信,看得陈绍祁哭笑不得。
后来,他就把过滤表白邮件的任务交给了小胖,小胖因为多了这么一项“甜蜜”的工作,每天都在嚷嚷心疼自己的鸡皮疙瘩。
海选剧本听来轻松,但其实工作量很大。陈绍祁每天除了腾出固定的时间来看剧本之外,他休息间隙也常常带着电脑四处走。
整整一周,他都没有看到一部让他满意的作品。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他明白的,在这个万事跟风缺乏创新的时代,好的剧本可遇不可求。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第十天的时候,陈绍祁终于看到让他眼前一亮的剧本。
剧本的名字叫做《谁在敲打我心》,这是一个以“反对网络暴力”为立意的故事。主要讲了三个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网络暴力受害者因为一次意外相遇,尔后相互救赎的故事。
虽然编剧笔锋尚不成熟,但故事整体脉络清晰,情节精彩,很有现实意义。
剧本采用了倒叙的手法,一上来就描写了女大学生肖凌被室友推进网络暴力遇难之后,寝室“闹鬼”的情节。
编剧这样写道:每晚一到深夜,浴室里所有的洗漱用品,都会无缘无故地掉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砰”凄厉又摄人的声响。而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晚上,肖凌睡过的床,莫名其妙地就塌了,室友们晚自习回来,将床板抬起来,发现床下还有一滩的血水……
陈绍祁觉得这一段“闹鬼”开篇有点似曾相识,他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是校长向顶天和他说过的真人真事。林书语出事之后,她的寝室不就闹过一样的鬼嘛。
“小胖!”陈绍祁把小胖叫进办公室。
“怎么了大哥?”
“马上给我联系这个作者。问一下ta是否有时间和我见个面详谈。”
“选中了?”
“对。”
小胖瞥了一眼陈绍祁指着的那个笔名,“依然努力的崔小胖?哟,这么巧,ta也叫小胖啊。”
陈绍祁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他忽然觉得,或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
第一百二十三章爱情海洋的宝藏3
小胖很快就联系到了这位“依然努力的崔小胖”,两人敲定时间和见面的地点。
陈绍祁让人把剧本打印出来,赴约之前,又反复研究了好几遍。每看一遍,第一眼的那种惊艳,依然存在。
是它了,他无比确定。
见面的那天,陈绍祁提前十分钟到达了约定的咖啡厅。他坐下之后,还未来得及摘下鸭舌帽,就见一个穿白色棉服的女孩过来了。
女孩戴着黑框眼镜,微胖,脸上洋溢着淳朴的微笑,她看着陈绍祁,说:“陈导,你好。我是依然努力的崔小胖,崔成敏。”
陈绍祁站了起来,与她握了握手:“你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了,崔成敏有些拘谨。
陈绍祁把点单册递给她,说:“想喝什么,自己点。”
这家店是小胖定的,咖啡很有特色,但是价格都不菲。
崔成敏翻了翻点单册之后,似乎更放不开了,服务员以为她不好选择,就主动给她推荐起本店的招牌咖啡,崔成敏摇摇头,什么都没有选,只要了一杯最便宜的果汁。
陈绍祁本来要点拿铁的,但一抬头看到服务员正以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崔成敏的装束,他合上点单册,改口道:“我和她一样。”
服务似乎轻“哼”了一声,她连“好的”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等下。”陈绍祁把她叫住:“我还没说完呢,你很着急吗?”
服务员站定在原地,转过身来,面朝着陈绍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好意思先生,今天店里比较热闹,我还有很多客人要招待,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赶紧说哟。”
“两杯拿铁加糖不加奶,三杯蓝山不加糖加奶,三杯卡布基诺什么都不加,四杯摩卡加奶不加糖,半个小时之后请外送到春和路天恒大厦五楼的工作室,谢谢。”陈绍祁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却显得有些无情。
服务员顿时慌了,“先生,麻烦你能重新说一遍嘛?我刚才没来得及记。”
陈绍祁把鸭舌帽摘下来,放到一边。温暖的灯光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服务员将他认了出来,更加不知所措:“先生,我”
“我和我面前的女士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你记性不好,把你们店长叫来,我猜,他的记性应该比你好。”
服务员急得讨饶:“先生,女士,实在抱歉。我的服务不好我检讨,但你们千万不要找我们店长,我会因此丢掉工作的。我求求你们了。”
“陈导,算了吧。”崔成敏小声地劝说。
陈绍祁停顿了一下,在服务员越来越恐慌的表情里,扬了扬手:“你先去吧。”
服务员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那刚才的咖啡”
“我走的时候,会直接在柜台点。”
“好的。”服务员如释重负,连声说了谢谢之后跑开了。
崔成敏看了陈绍祁一眼。
陈绍祁一改刚才的冷面形象,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崔成敏莫名的有点感动,她紧张的心绪也跟着放松了些。
陈绍祁直入正题:“我的助理应该已经大概和你说了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吧。”
崔成敏点点头:“他说了,但我仍然有点云里雾里。”
“无妨,我再说一遍就是了。你的剧本我已经看到了,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我想将它列入明年的拍摄计划。”
崔成敏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建设了,但此时听陈绍祁亲口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振奋到想尖叫,她立马抬手捂住了唇,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才松开。
“真的吗陈导?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在做梦。快告诉我,这不是我的幻觉!”
陈绍祁耸耸肩:“你可以把胳膊伸出来,我不介意掐你一把。”
崔成敏被陈绍祁逗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谢谢陈导,太感谢你了!”
陈绍祁把桌上的纸巾推过去:“怎么就哭了?该哭的话我还没说呢。”
崔成敏抽纸抹了抹眼泪:“什么?”
“剧本整体的故事虽然不错,但有些细节的地方处理稍显稚嫩,可能需要你的修改,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当然,我当然愿意。”
“改剧本是个很磨人的过程,你或许会哭得比此时更惨。”
“我不怕!一点都不怕!”
“好。”陈绍祁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有专业的编剧团队,他们会协助你完成工作。”
“太好了,我还有机会能和专业的编剧学习,我真是太幸运了。”
崔成敏圆润的脸因为兴奋红彤彤的,她不停地用手扇着风,正好服务员将果汁端上来,她深吸了几口,又被呛到,显得狼狈又可爱。
“很高兴吗?”
“是啊陈导,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中了五百万一样。你都不知道,如果我不接到你们的电话,我已经准备收拾行李回老家了。”崔成敏抽了抽鼻子,有点不甘,“我当时可是我们那里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我父母和我们老家的乡亲们都对我抱了很大的希望,如果我一事无成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他们一定会很失望的。”
“你说起来,我正想问你,你是川城电影学院的学生吗?”
“是的。”崔成敏不好意思地垂了一下头,“我是川影的学生,不太像吧。”
“不太像?”陈绍祁蹙了蹙眉:“川影的学生还有模板?那怎样才算像?”
“不,陈导你不太了解情况,我吧,当时是表演系的。就我这长相嘿嘿嘿。”成敏干笑了几声,一切都在不言中的感觉。
“表演系也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不同的长相有不同的发展方向。”
崔成敏一脸赞同:“对啊对啊,其实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像我这样的长相演不了主角,至少可以演谐星嘛,搞笑我很在行的啊。”
“你心态不错。”
“是还行,不然,也不会死撑到今天还赖在川城。”崔成敏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陈导,你怎么知道我是川影的学生?”
“我看过你的剧本,其中有几段情节,和川影当年的网络暴力事件几乎完全一致,所以我猜想,你是当时事件的见证人。”
崔成敏想了想:“其实我不仅是当时事件的见证人,我甚至可以说是当时事件的参与者。剧本开头那一段闹鬼,就是我干的。”
陈绍祁怔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么说来,你和林书语是室友。”
“对,我和书语是室友。”
“那么你?”
“我看过新闻,知道她和陈导是恋人关系。我很开心她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但我没想过要打扰她,也没想过要靠她和陈导的关系给自己谋得什么资源,希望这次也不是”
“当然不是,你的剧本是我在匿名的情况下选出来的,你是靠自己的实力获得了这次机会,并不是靠她,也不是靠我。”
“谢谢陈导。”崔成敏眸光闪闪,又是一脸灿烂。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谢谢了,之后不用再说了,你好好干,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放心吧陈导,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失望的。”崔成敏说完,又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陈绍祁。
“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是想,如果接下来方便的话,我可以见见书语吗,我我真的很想她。”
也终于,有了底气去见她。
“当然。”
南姣收到陈绍祁发来的邮件的时候,刚收工洗完澡。她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看,陈绍祁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陈导,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我这里戏都没有杀青呢,你就把剧本发给我了?”她轻声表达不满。
“我不着急,只是想让你有时间的时候看一看,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哦,是吗?那如果我不喜欢,我可以拒演吗?”
“你不会不喜欢。”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低沉。
“啧啧,你这什么人嘛,分明就是霸权主义,完全不给我反抗的机会啊。既然这样,你给我看什么剧本嘛,你干脆直接把合同发给我得了。”
他在那头笑了,宠溺穿过无线电波,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过了会儿,他扯开话题,问她:“今天累不累?”
“还好。你呢?”
“我很累。”
“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光是等你回来就等的我很累。”
南姣也笑了,这男人,大魔王和小撒娇两种模式之间切换的真随意。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南姣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将剧本打开了。
电脑屏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了,她扫了一眼,最先扫到页眉上剧本的名字,名字没什么特别的,但或许会有深意,她不好第一眼就做评判。
再往下,是编剧的名字。
编剧:崔成敏。
南姣点着鼠标的手指僵了一下,她对电话那头的陈绍祁说:“先不聊了,我等下再给你打回去。”
陈绍祁应了声,没多问。
电话挂断了,南姣把手机放到一边,将剧本上的字体放大,反反复复地念着崔成敏的名字。
是她吗?
是她认识的那个崔成敏吗?
南姣记得,当年的成敏除了喜欢演戏,也的确很喜欢写故事。她是他们班文笔最好的一个姑娘,也是学校社的骨干。她是有才的,只是这份才华一直被埋没着,无人欣赏。
电脑的屏幕暗了下去,南姣赶紧动了动鼠标,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剧本。
或许是心有动触的缘故,看完一个开篇,南姣的眼角就湿了。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剧本就是成敏写的。
剧情越往后,越是起伏跌宕吸引人,不知不觉中,南姣竟然看到了凌晨。看完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成敏把网络暴力这个点诠释的如此真实,也把网络暴力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心态描写的那么深刻,三个不同的人物,三段不同的人生,却因为一样的伤害走到一起,成为朋友,在荆棘路上同行,彼此间舍命救赎。最后,有人活了下来,有人永远离开,结局并不完美,但那份相依为命的情感却是那么完美。
南姣忽然就明白了陈绍祁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喜欢。因为成敏的女主人公原型就是当年的女大学生林书语。
夜深,人静,南姣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心里积压了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她给陈绍祁发短信,问他:“睡了吗?”
这么晚了,原本也没指望陈绍祁会回复,但是,短信一出去,陈绍祁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南姣接起来:“你还没睡啊?”
“某些人说等下会给我打回来,我等着等着就等了好几下。”
“我忘了。”
“真是没良心。”陈绍祁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困意。
南姣有点心疼,说:“你赶紧去睡吧。”
陈绍祁似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哭了?”
“没有。”她不好意思承认。
“要我现在过去确认吗?”他认真。
“别。”南姣赶紧制止,她知道,这种事情,陈绍祁绝对干得出来。
“那你乖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要我做你下部电影女主角的事情,还算数吗?”
“就为这事哭了?”
南姣窘:“我问你话呢,你回答我算不算数就可以了。”
“算数,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月底,南姣在肖亮剧组的戏份杀青,肖亮给她举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欢送宴。虽然拍摄时间不长,但南姣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也的确产生了感情。大家相约,回川城再聚。
日思月盼,好不容易要回川城了,那天,陈绍祁却刚好有事去了外省出差。他说:“我会让工作室的新同事过去接你。”
南姣还没来得及问新同事是谁,空姐就过来催促她关机了。
飞机准点起飞。
南姣路上睡了一觉,醒来时,飞机正在降落,舷窗外,阳光灿烂,是个好天气。
她拉着行李箱,随着人群从往外走,门外,接机的人围成了圈。在众多的接机牌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书语。
接机牌挡住了举牌人的脸,但从身高和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女孩儿。南姣快速地朝那人走过去,说了句:“你好。”
牌子降下来,一张圆圆的脸露出来。
南姣愣住了,那人却在笑。
是熟悉的久违的笑容,是想过无数遍却没有想过会再见的笑容。
“成敏?”南姣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崔成敏用力地点点头,“是我啊,书语。”
喧闹的人声,藏住了她们声音里的颤抖。
“成敏!成敏”
南姣眼泛泪光,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成敏也快哭了。
两人的手隔着不锈钢栏杆,紧紧地握在一起。
“你先出来。”成敏指了指出口。
南姣点点头,随着人流绕出来,隔着栏杆,成敏跟着她走,两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终于,南姣毫无阻碍地站到了成敏面前,成敏几乎没有变,还是和当年一样,目光清澈又干净。
两人一同抽了抽鼻子,又一同笑出来,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五年前,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她。
五年后,她拖着行李箱再次和她重逢。
一切,都契合成了完美的圆。
两人出了机场,车子就停在大门口,是陈绍祁工作室的车。
南姣和成敏合力,把行李箱抬上了车。
为了离成敏近一点,南姣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机场附近比较堵,成敏车技很好,走走停停,游刃有余。
“行啊,开车本领这么强啦。”南姣笑,“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科目二考了三遍都没有过,当时教练员一看见你都管你叫小姑奶奶。”
成敏“噗嗤”一声笑出来,嚷嚷道:“你还记得呐,这事儿可是我阳春白雪一样的人生里最大的黑历史,赶紧忘了赶紧忘了。”
阳春白雪一样的人生很好,这修辞很成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忆起过去的糗事,堵车也变得乐趣十足。
车子上了高速,就变得顺溜了起来,车厢里也渐渐安静了。成敏专注地开车,南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冬日的川城,萧条中依然存有美感。
“成敏,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一直都想问一问的,终于,当面问到。
虽然,她好与不好都已无法改变,但是,她想知道,想填补那些彼此错失的时光。
刚才一直嘻嘻哈哈的成敏,忽而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实话,一点都不好。你走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你意外的消息,那段日子,我都崩溃了。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还你清白。”
南姣捏了一下她的脸,说:“你做到了,谢谢你。”
成敏摇摇头,“不用谢我。当年小梦和舞灵虽然承认了错误,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依然觉得你是个坏人,当时我很失望,我想,如果我再有能力一点就好了。可你知道的,就我这个乡下来的小丫头,没有势力没有人脉,甚至根本没有愿意搭理我,我卷不起什么风浪。”
“哪有,你至少还我清白啦。就算只是激起一点涟漪,但对于我来说,也是很珍贵的。要是没有你当时的机智,我或许现在还背负着小三之名,难以洗刷我的耻辱。”南姣冲她眨眨眼,“而且,你也别妄自菲薄了,就你这乡下来的小丫头,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名编剧了嘛。”
“啊对了对了!”说起剧本的事情,成敏兴奋起来,“你看过我的剧本了吗?”
“看过了。”
“你觉得怎么样?”成敏有些期待。
“我很喜欢。”南姣看着成敏,“真的很喜欢。”
“陈导也说,他很喜欢。你们都喜欢,我就开心了。”成敏满足地笑着,“书语,我觉得我好幸运,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和陈导合作,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很努力。努力的人,最终都会被上天眷顾。”
“努力的人,最终都会被上天眷顾你以前就很爱对我说这句话。”
“是么?”南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我都不记得了。”
“我一直记得。毕业之后,我去过很多剧组试镜,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刷下来了。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放弃演戏这条路,去剧组帮忙打杂,你看我现在车技好,是因为我当时还给剧组开过车,专门送餐。”成敏苦涩一笑,“现在想想,为了活下去,我真的什么都干过。”
“后来呢,怎么想到写剧本。”
“剧本其实我一直都在写,写过很多,也投过很多稿,可是,我没有名气也没有经验,根本没有导演看上我的稿子。唯一一次,被选中了,到最后,也是人家用了我的梗,挂了别的编剧的名字。”
“这么恶劣?你有维权吗?”
“有是有,但是没什么用,我没有证据,也没有钱去告他们,人家根本不理我。”成敏叹了一口气,“最难的时候,我就反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要努力。努力的人,最终都会被上天眷顾。”
南姣动容,心疼到说不上话。
成敏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一定是在心疼自己,连忙摆了下手,“好了,我们不说这些让人伤感的话题了。风水轮流转,你看我,现在也开始转运啦。我遇到了陈导这个贵人伯乐,只要我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被人看不起!”
“嗯。”南姣被成敏活力满满的样子感染,“以后啊,你一定会变成名震一方的大编剧的,从前那些对你爱理不理的人,他们一定会后悔!”
成敏像个孩子似的大笑:“对!我要让他们都高攀不起!”
南姣很高兴,能和成敏再次相逢。也很高兴,经历世事之后的成敏,依旧如此乐天,没有染上世俗的尘埃。
“我们年后,好好合作!”
“合作?”成敏一时没反应过来。
南姣冲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成敏瞬间就懂了。她们五年前的默契,还依然存在。
“真的啊!”成敏掩了一下嘴,“你会来参演我的剧本吗?你和陈导已经确定了?”
“是的,我已经答应陈导了。”
“太好了!”成敏靠边停了车,拉上手刹,狠狠地抱了一下南姣,“不仅有陈导,还有你加盟,我感觉,更有信心了。”
南姣反抱住成敏,拍了拍她的后背,默默笑了。
“希望我不会让陈导和崔编失望。”
新电影的题材确定之后,陈绍祁工作室的编剧团队就开始以成敏为中心,进入了后期剧本的打磨与完善。
听陈绍祁说,成敏很努力也很谦虚,很快就融入了团体,既是主也是辅,能干脑力活,体力活也不再话下,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小胖。
南姣也知道,小胖很喜欢成敏,她去过工作室几次,每次去,都能见到小胖和成敏嬉笑打闹的样子。
工作室的同事们都爱开玩笑,说小胖和成敏有夫妻相。南姣仔细观察过,还真有点夫妻相。
她想,如果成敏在川城不仅能收获工作,还能收获爱情,那么,真是太完美了撄。
南姣在车上把这个想法说给陈绍祁听,陈绍祁笑她自己都还没嫁出去,竟然还想给别人当红娘。
“我嫁出去不是早晚的事情吗?偿”
“嫁给谁?”
“你咯。”
他笑,“算你识相。”
陈绍祁的车在南姣家门口停下。
临近年底,连家里通明的灯火里都散发着浓浓的年味。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屋里早已飘香。
沈姝玥听到开门的声响,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你们回来啦!先坐一会儿啊,等书心他们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南姣和陈绍祁一同应了声。
林启明正坐在沙发里陪alisa玩,alisa一见陈绍祁,立马撇下外公,投入了陈绍祁的怀抱。
“alisa,你为什么这么喜欢uncle啊?”林启明不甘,把alisa拉回来,继续确认:“外公不好嘛?”
“外公很好啊,但是uncle看起来更handsome啊!”
林启明趁势教育:“以貌取人,可不对哦。”
“什么叫以貌取人啊?”alisa的中文水平有限,难以理解。
南姣将她抱过来,解释道:“谁帅你比较喜欢谁,这就是以貌取人啊。”
alisa一脸疑惑:“aunty喜欢uncle,难道不是因为uncle帅吗?”
陈绍祁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姣,林启明也是一脸笑意。南姣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aunty,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南姣想了想,说:“aunty喜欢uncle,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更是因为他的心也很帅。”
“心?”alisa不解,“你能看到uncle的心吗?”
“对啊。”
“how?怎么看?”
“用感觉,用心。”
陈绍祁笑了。
南姣不看他,继续对alisa说:“你一眼能看到的美丑只是外表,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人,这无可厚非,但是,好看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不好看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你明白了吗?”
alis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门口传来了声响,林书心夫妇回来了。
alisa奔到门口去迎接爸妈,林启明起身去厨房帮沈姝玥端菜。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了南姣和陈绍祁两个人。
“原来我在你心中里外都很帅。”他得意洋洋。
“没听出来嘛,我哄小孩子呢。”
“我怎么听着说得很诚恳呢?”
“你听错了。”
南姣想去厨房帮忙,刚站起来就被陈绍祁一把揽住了腰,他凑到她耳边,轻声地说:“你也一样,在我心中,里外都很美。”
?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餐。
沈姝玥的手艺很好,即使回来这么久了,南姣还是觉得没有吃够。陈绍祁也很喜欢未来岳母的手艺,隔三差五就来家里蹭饭,偶尔他工作忙的时候,沈姝玥怕他在外面吃不好,还会亲自做好了让保姆送去。
南姣总和沈姝玥说:“你也不怕把他给宠坏了。”
沈姝玥不以为意,她说:“绍祁父母去得早,要是父母在啊,指不定更宠呢,再说了,绍祁这孩子,宠不坏。”
“你怎么知道宠不坏?”
“吃过苦的孩子,再甜也只会觉得是苦尽甘来,不会得寸进尺。”沈姝玥说这话的时候,就会顺顺南姣的头发,然后补一句:“你也是。”
吃完饭,大家都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沈姝玥准备好水果之后,在南姣身边坐下,和他们一起。
“绍祁啊,今年过年有什么打算吗?”林启明忽然问。
陈绍祁看了南姣一眼,回答道:“我们还没商量过。”
“你有什么工作吗?”
“过年没有。”
“那就好,是这样的,我们商量了一下,今年春年的时候想去无暇镇,拜访一下书语的父亲南钢,然后一家人在那里陪他们一起过年了。”
“真的啊!”南姣惊喜。
“当然是真的,我和你妈,你姐姐和姐夫,还有alisa,我们都一起去。所以我才问问绍祁,有没有空一起?”
“我有空。”陈绍祁说。
今年春节的时候,陈绍宇一家要去国外度假,他本来就打算和南姣一起过,那么自然是他们在哪儿他就去哪儿了。
“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陈绍祁点头:“好。”
林启明转头看向南姣:“书语啊,你跟你父亲那边联系一下,就说今年春节的时候我们要过去和他们一起团圆,让他们给我们准备两个房间就行了,其余的东西,我们这边都会准备好了带过去的,让他们不用太操劳,安安心心等我们就好了。”
“好的爸爸。”
“还有啊。”沈姝玥拉住了南姣的手,“你父亲那边,我们准备点什么合适呢?你说他之前身体不太好,那烟酒一定是不合适的了,我们要不准备点补品吧,你觉得呢?”
“妈,这既然是你们的心意,你们准备就好了,我也不太懂。”
“好好好,你们这些孩子啊,反正都是不管事儿的。那就我和你爸爸再商量一下吧。”
南姣撒娇往沈姝玥胳膊上蹭了蹭。
“对了妹,你那边还有个妹妹对吧?”林书心也开口。
“嗯。”
“她喜欢什么?初次见面,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得准备礼物吧。”
“她呀。”南姣笑起来,“不如你把阿光带过去一起过年得了,她一定高兴。”
“那妹妹喜欢我们阿光?”
“是啊,可喜欢了,阿光是她偶像。”
林书心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去摸自己的手机,一边说:“那我问问阿光,过年有没有空?”
“天呐!姐!”南姣赶紧按住了林书心的手,“我开玩笑的,哪儿能真的把阿光也带过去啊。阿光过年也要陪家人的吧,你这老板就别给人家施压了好嘛!”
“也对。”林书心把手机放回去,然后揽住了自家老公的胳膊,说:“那我们也再想想吧,除了礼物之外,我再给她准备一些阿光的周边,全都让阿光签上名。”
陈绍祁转头看向南姣,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然地说:“你今晚和我回去吧。”
南姣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姐夫,瞪了陈绍祁一眼:“你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要商量准备礼物的事情,我们也得商量商量吧,总不能大家都带礼物了,就我们两个空着手去吧。”
“绍祁说得对。”林启明表示赞同,“空着手去不合适,你们也回去商量商量,准备点什么礼物,什么年货,到时候东西都带周全一点,我们也好多住几天。等年后你们开始忙工作了,又没什么时间回去了。”
得了林启明撑腰,陈绍祁底气更足了,他对南姣说:“你去收拾一下衣服,住一晚,我明天早上送你回来。”
南姣简直想用眼神杀死他,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堂而皇之的把她带走。
“既然要回去,那就赶紧去收拾,时间也不早了。”沈姝玥也站到了陈绍祁的队列里。
南姣真想问问,这个男人给自己的父母灌了什么*汤。
她应了声,起身上楼,路过姐姐林书心的时候,林书心对她眨了眨眼,一脸坏笑。
南姣觉得一家人都是陈绍祁的托。既然这样,当初何必让她搬回来呢,难道是这么快就将她看厌了吗?
她上了楼,其实根本不需要准备衣服,因为她什么衣服陈绍祁那里都有。
他这样说,简直是掩耳盗铃。
她猜,今晚自己一定又不用睡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5
南姣象征性地收拾了一身衣服,下楼的时候,陈绍祁正和他们说这什么,一群人都被他逗笑了。
他挠挠头,还反倒不好意思似的。
如果不明情况的人看到,应该会以为他是这家的儿子吧。
沈姝玥第一个看到南姣下楼,她指了指家里的落地钟,说:“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路上开车小心啊。”
陈绍祁应了声,和大家说了再见,又俯身摸了摸alisa的小脑袋,才过来接走了南姣的袋子,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南姣冲家人挥了挥手。
两人走到屋外,南姣就忍不住扬手掐了一下陈绍祁的胳膊。
“怎么?”他慢悠悠地回过头来,隔着衣服,显然没有掐疼。
“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南姣又捶了他一下,“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爸妈的面直接让我去你那里过夜呢。”
“怎么不可以了?”他握住她的手吻了吻,“你就别怂了,伯父伯母思想都开放着呢。况且,我和你现在就差一张结婚证的事了。”
南姣不理他,自己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绍祁从车头绕过去,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看着她,说:“要不,我们去把证扯了吧。”
“你这算什么?求婚?”
“那我要是这样求婚,你答不答应?”
他的黑眸里光彩四溢,南姣忽然就认真思考了起来。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正当她要点头的时候,陈绍祁揽过了她,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别回答,我只是开玩笑,我不会这么随意的求婚。”
他说完,就发动了车子。
车子动了,他的脸在灯光下模糊了,但眼神坚定。
南姣笑了一下,心里喜滋滋的。
一回家,陈绍祁就去洗澡了,南姣放了自己的东西,就掏出手机给南景打电话。
南姣知道,南景向来睡得比较晚,可没有想到,电话通了之后,南景那边还很热闹。
“姐!”
南姣应了声,问她:“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没,在家里呢。”南景解释,“今天樊总他们来家里吃饭,爸爸和他们聊得尽兴,这会儿还没散呢。”
南姣听到那头传来了凳腿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男人的笑声。
“哦,散了散了。”
那头的声音远了,应该是人都走了。
“樊总他们来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和爸爸商量旅游工程的事。”南景的声音有点兴奋,“姐,我本来今天也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因为一直在厨房给素九姨打下手,所以没来得及。”
“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是呢,姐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南景的心情很好。
南姣笑了起来:“这么巧,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真哒!那咱俩谁先说?”
“你先说吧。”
“好好好,我的好消息是,咱爸当选为无暇镇的新镇长啦!”
南姣捂着手机,从沙发上跳起来:“真的吗?”
“是啊,今天下午的事儿。”
“太好了!爸爸是实至名归。”
“可不!”南景骄傲,“爸爸是全票通过哦,大家都支持他,觉得只有爸爸能带领无暇镇奔向更好的发展。”
南姣掩不住喜悦,一瞬间竟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她甚至忘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直到南景提醒。
“姐。你的好消息是什么啊?”
南姣还没有答,就听到南景旁边传来南钢的声音:“小景,这么晚了还给谁打电话呢。”
“姐。”
“你这孩子,一点小事非得宣扬的人尽皆知,这么晚了,别打扰你姐休息。”
南景委屈:“爸,是姐先打电话来的。”
南姣在这头听得直笑。
“姐说有好消息,可憋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呢。”
南姣想起来,连忙说:“小景,告诉爸爸,我们回来过年。”
“什么?”南景似乎不太相信。
“我说,我们回来过年,我爸妈和姐姐一家都来!”
“真的吗?真的吗?”南景反复确认,“爸爸前两天还在说,今年过年该冷清了呢。你们愿意过来,真是太好了……爸爸!素九姨!姐说今年他们一家来这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呢!”
随着南景的这一声叫喝,南姣听到了脚步声。
“素九姨也在?”
“嗯啊,客人刚走,素九姨和爸爸在收拾呢。”南景开了扩音器,那头传来冯素九的声音:“小姣啊。”
“素九姨。”南姣叫了声,虽然南钢没出声,但南姣也叫了声:“爸爸。”
“诶。”南钢应了句,“今年回来过年?和你父母一起?”
“是的。”
“好。”南钢也很高兴,“什么时候过来?”
“时间还没定呢,这不是想先告诉你们一声嘛。”
“那时间定下来了,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爸,不用准备什么东西,年货这里都会备好的,让素九姨给我们收拾几个房间就成。”
“行啊。”冯素九接话,“准备几个?”
南姣算了算。
“三个吧。”想了想,又改口,“不对,两个就好,我就睡原来的房间,到时候我自己来收拾。”
“行,那房间啊你爸一直给你留着呢。”冯素九说,“正好这几天太阳好,给你们洗洗晒晒正好。”
“好,那我们到时候见面聊,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都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南姣还没从开心劲儿里缓过神来,陈绍祁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我好了,你去洗。”
南姣“嗯”了声,站起来,越过陈绍祁的时候,攥住了他的胳膊,问他:“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带回去啊?”
陈绍祁揉乱她的头发:“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准备。”
“你已经有主意了?”
“没有。”他的手从她的头上渐渐下移,覆住了她的小腹,“实在不行,就带个胖娃娃回去。”
南姣拍走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陈绍祁笑了笑,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
“等我洗完再商量吧。”南姣说。
“好,可以一边运动一边商量。”
“……”
?
大年二十五。
南姣和一家人出发,前往无暇镇。
年货和礼物早前几天就已经通过航空快递空运到了无暇镇。陈绍祁提前租好了车,一行人一下飞机,就直接上车前往南钢家里。
临近新年,附近很多地方都下起了雪,无暇镇的天气还不错,不仅没有雨雪,甚至还开起了太阳。
林启明夫妇是第一次来无暇镇,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比度假还要兴奋。
“原来,书语以前一直住在这里啊。”沈姝玥感慨。
“这里环境比川城好太多了。”林启明开了车窗。
风飘进车里,凛冽,但很干净。
是海的味道。
“可不。”林书心随声附和,“现在很多大城市都飘起了雾霾,出门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哪比这里,可以随心所欲,想开窗就开窗。”
陈绍祁和南姣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天,目光对上的时候,都笑了。
alisa也很兴奋,她跪在darren的大腿上,扒着车窗,不停地喊:“oh!那是大海!那是大海!so-beautiful!”
darren把alisa抱到怀里,让她坐好。
“alisa,爸爸和你说几件事,你等下都要记得好嘛?”
“ok!说吧”alisa心不在焉,注意力仍然在窗外。
darren把alisa的脸扳回来,让她看着自己。
“第一,等下要有礼貌,看到爷爷奶奶和阿姨要主动打招呼。”
alisa点点头:“ok啊!我本来就是个有礼貌的小孩。”
“第二,尽量用中文说话,不要中英文并用。”
“why?”
“因为这里的爷爷奶奶并不会英文,如果你用英文,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沟通啊。”
“ok!i-know!”
“嗯?”darren挑眉。
alisa连忙改口:“好,我知道了。”
darren笑了一下,摸了摸alisa的小脑袋,夸道:“good-girl!”
alisa立马抬眸看着darren:“爸爸,你也要注意哦。”
darren愣了一下,连忙认错,“好,爸爸也注意,我们互相监督。”
“好,那就让妈妈来监督,我们谁不注意,谁就不能吃糖糖。”
“ok!”
“哈哈,你说了,记过一次哦。”
darren:“……”
全车人大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6
陈绍祁一路将车开到了南钢家门口,家门口新贴了对联,红红火火,喜庆得很。
屋里的人早在等着他们了,一听到动静,大家都出来了。
几个男人最先下了车,林书心紧跟着,南姣扶着沈姝玥最后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七个,场面有点壮观。附近的邻居路过的,都停下来围观,以为这南钢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幸而,南钢他们早有心理准备,而且这几个人角色分明,很好认。
即使这样,南姣还是上前,给大家做了介绍。
明明是初次见面,但是,有些情感好像早已连进了血脉。
林启明紧紧握住了南钢的手,又抱了抱他,眼眶湿润:“南兄弟,这些年,多亏有你。谢谢你。”
南钢笑,拍了拍林启明的背,说:“大哥大嫂愿意来我这里过年,说明已经把我当成自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客气的话,咱就不说了。”
两个男人松开了彼此,南钢朝沈姝玥林书心一行人点了点头,林启明朝冯素九南景点了点头,这样,两方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了。
“来,快进屋坐吧,外面风大。”
南钢转身,和林启明走在前头。
后面跟着的人,瞬间就聊了起来。
林书心甩开老公,靠到南景身边,挽住南景的手,说:“你就是喜欢阿光的妹妹吧。”
南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南姣,红着脸点头:“我姐这都和你说啦。”
“对啊,因为我是她姐啊。”林书心朝南景大气扬了扬下巴,道:“以后,也是你姐!”
大家都笑了。
陈绍祁和darren把后备箱里的年货和礼物都拿了进来。除了他们准备的礼物之外,宋明柯也托他捎来了不少川城特产。
屋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礼盒已堆放在角落里了。
“素九姨,这几天家里有其他客人吗?”陈绍祁问。
“樊总他们前几天刚来过。”
“樊总?”
“对啊。”冯素九笑笑,“樊总现在和姣姣爸爸关系可好了,他不忙的时候,几乎天天来家里坐坐。”
陈绍祁“嗯”了声,冯素九走开了,陈绍祁走到南姣身边,轻声地问:“樊黎西这是什么意思?见缝插针?”
“你别小心眼了,人家是和爸爸来谈公事的。”
“你早知道了?”
“前几天刚知道的。”
“前几天是几天?”
“就是和你回家商量礼物的那天。”
他恍然点点头,“喔,就是做运动的那天。”
南姣:“……”
?
傍晚,冯素九和沈姝玥两个人围裙一扎,进了厨房忙活。
南姣南景她们本要进去帮忙的,但沈姝玥和冯素九都不让,南姣想想也是,有她们两个顶级大厨在了,她们的厨艺只能靠边站。
大厅里的灯都打开了,特别敞亮。南钢和林启明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陈绍祁和darren也是有说有笑的。明明还没到年三十,但感觉一家人聚在一起,每天都是年三十。
桌上放满了各类坚果和各色糖果,喜欢吃糖的alisa就像是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乐不可支。
林书心夫妇原本是控制alisa吃糖的,但是这大过年的,眼看女儿这么高兴,也不忍心扫她的兴,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今年的课程都修完了吗?”南姣问南景。
“嗯,我之前落下地都补上了。”
“那明年有什么打算?”
“明年啊……”南景揉着太阳穴,朝南姣撒娇,“明年的事情,能不能留到明年再说啊。”
南姣笑了:“姐不是逼你,只是想听听你的计划,帮你参谋参谋,如果你实在没想好,也没关系,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只要姐姐能帮上忙,一定帮你。”
“真的啊?”南景立马扑过来。
“看来已经想好了?”
“明年……其实明年我很想去川城找工作。”
“找什么类型的工作?”
“我……我……”南景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跟姐还不好意思了?”
“我想找娱乐圈的工作。”
南姣愣了一下。
南景全程观察着南姣的表情,见她愣住,她沮丧地撇了撇嘴。
“姐,你是不是也不支持我?”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想做什么?娱乐圈的工作也是多种多样的,台前幕后,都很重要。”
“其实我的梦想是做个经纪人,但是我现在能力不够,我想先从明星助理做起,一点点熟悉这个圈子,一点点实现梦想。”
“行啊。”一旁的林书心突然接话,“这个梦想,姐姐我就能帮你完成。”
“可我爸爸不同意。”南景悄悄指了指南钢坐着的方向,“他说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去娱乐圈,一定会被人欺负的。”
“南爸说得有道理,娱乐圈的确复杂,但是你有我们两个姐姐啊,还有……”林书心指了指一旁的陈绍祁,“以你那姐夫在娱乐圈的人脉和威望,他绝对有能力可以保护你。”
南景面朝林书心一脸的小窃喜,但转过来看着南姣时,却是小心翼翼地确认:“姐,你会支持我吗?”
她知道,只有南姣点头了,南钢才可能被说服。
“你有梦想,我当然支持你。但是……”南姣停了一下,“以后工作了,还是要自己努力,多多学习,可不能仗着有这么多哥哥姐姐罩着你就有所松懈,任何圈子,任何工作,人脉都是基于别人的,只有实力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的。”南景举着双手保证。
南姣点点头:“行了,爸爸那里我会去说的。”
“欧耶!”南景一手搂了南姣,一手搂了林书心,开心地直叫,“有姐姐真好,而且,我还有两个!”
林书心朝南姣挤了挤眼,说:“没想到,你做姐姐做得挺有一套的。”
南姣吐吐舌:“可不,也不看看我姐姐是谁。”
说完,两人都笑了。
?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了。
冯素九将陈绍祁和宋明柯之前住过的两个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分别给林启明夫妇和林书心夫妇住。alisa本来是要和爸妈住的,但是因为白天和南景玩得好,晚上竟然非要跑去和南景睡。
林书心没法子哄好,最后只能带alisa先洗漱,最后抱到了南景的房间。
南姣还是住自己的房间,陈绍祁洗完澡上来,她已经收拾好乖乖躺在床上了。
陈绍祁看了她一眼,她正盯着手机,很专注的样子。
“看什么呢?”
“佩珊给我发照片了。”南姣抬起头来。
“她现在在哪里?”
“英国。”
“英国?不是法国吗?”陈绍祁记得,她之前说是打算去法国散心的。
“是的,本来是法国的,但是临时改了主意。她想散心,也想在散心的时候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嗯?”
“英国是全欧洲抑郁症发病率最高的国家,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她现在已经加入了关爱抑郁症公益联盟,就是想尽一份力,帮助那些人走出黑暗。”
陈绍祁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南姣朝他亮了亮手机,问:“要看照片吗?”
“不用了,你看吧。”
南姣看着他坏笑:“真的假的,这么正经?让你看美女照片都不要?”
他把脖子里的毛巾抽下来,扔在椅背上。
“你知道我收件箱里,每天收到多少美女照片吗?”
“啧啧,这是说漏嘴了?还是想炫耀自己多受欢迎?”
“我不会对你隐藏,也不需要炫耀。”
“不怕我吃醋吗?”
“你会吗?”
“还行吧。”南姣挑眉:“我知道你只喜欢我。”
“真聪明。”陈绍祁坐到床上,掀了被子翻身将她扣住,将她吻到意乱情迷之时,又问:“知道我为什么对她们没兴趣,只喜欢你吗?”
南姣不解,明知这个问题有套,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仅看得到,还摸得到。”
就这样?
南姣一把将他推开:“只要你想要,那些女人你一样摸得到。”
他吻过来,肆意缠绵。
“关键是,我不想要她们,我只要你。”
隔天,大家都起了早。
南姣和陈绍祁下楼的时候,沈姝玥和林书心夫妇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空气里飘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是红薯。
“来来来,吃红薯。”沈姝玥对南姣和陈绍祁招招手,“你们素九姨准备的,可香了。”
陈绍祁先拿了一个,剥了个头,自己没吃,递给了南姣。
林书心见状,拿胳膊肘撞了撞darren,“看到没有,绍祁多会疼人。偿”
darren笑了笑,把自己吃了一半红薯递到林书心嘴边,说:“啊,咬一口。”
林书心白了darren一眼,darren把林书心圈进自己的臂弯里,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一旁的alisa看到,大叫:“又亲亲,羞羞脸!羞羞脸!”
南姣笑着咬了一口,红薯的甜黏着舌根,一路甜进心里。
“好甜,你自己也吃一个。”她对陈绍祁说。
陈绍祁点头,正要伸手,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对大家说:“我先接个电话。”
他出去了,高大的身影在门口一晃就不见了。
南姣跟母亲聊了会儿天。
“来来来,打年糕去咯!”南钢和林启明抬着一袋糯米从大厅里走出来。
“什么是打年糕?”alisa没有吃过年糕,更没有见过打年糕的场景,很好奇。
“什么是打年糕你没见过吧。”林启明笑,“你妈都可能没见过一两回,走走走,跟外公一起去,外公带你见识见识。”
alisa跳起来就要走,林书心夫妇跟着站起来,牵住了她的手。
“走,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沈姝玥说。
南姣点头,但还念着陈绍祁。
陈绍祁正好从屋外进来,与他们迎面碰上。
“去哪儿?”他问。
“打年糕,你去不去?”
“我要出去一下。”
“现在?”
“嗯。”
“你还没吃早饭呢,吃过早饭再去吧。”
“不了,我出去吃。”他晃了晃手机,“和樊黎西约好了。”
“你俩约了吃早饭?”
陈绍祁笑:“就许你和王佩珊每天微信聊不停,还不许我和樊黎西一起吃个早饭了?”
南姣被他噎得说不上话来。
沈姝玥凑过来问:“两个人说什么呢?走不走啊?”
南姣挽住了母亲的胳膊,说:“我们去吧,他约了朋友见面。”
沈姝玥边走边回头咕哝:“绍祁在这里还有朋友啊。”
陈绍祁没听见,进屋去拿车钥匙了。
南姣也没告诉沈姝玥,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的朋友,这是曾经的情敌朋友。
每年农历年底,无暇镇的居民们都有打年糕吃年糕的风俗,寓意“年年登高”。
因为吴大伯家院子宽敞,所以几乎每年大家都是上他家里打年糕。
南姣他们一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咚咚咚”的声响。
“看来我们来晚了。”南钢说。
进了门,果然,院子里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吴大伯正举着大木垂,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石臼里的糯米粉团子。
有人看到了南钢,连声打招呼:“钢哥,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南钢和林启明一行人围过去。
乡里乡亲早就已经传开了,南钢家里昨天来得那一群光鲜亮丽的城里人是南姣的家人,所以,今天见着,除了有点生疏,倒也没再好奇。
吴大伯一边打年糕一边唱着山歌,林启明在旁边跃跃欲试,吴大伯瞧见了,主动把手里的大木垂让出来,说:“来,小姣爸爸,你试试。”
林启明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小姣爸爸”是指自己,直到南钢叫了声大哥,他才反应过来,连声说好。
“爸,你行不行?”林书心在旁担心。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看好了!”
林启明撸起了袖子,举着大木垂砸下去,姿势比吴大伯还利落些。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大声叫着好。
“行啊老哥!以前打过年糕吧?”
“可不,我们家乡,也有打年糕这风俗!我从小玩到大的。”
“难怪这么专业,哈哈哈哈……”
“有两下子吧,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笑闹闹聊着天,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林启明得了鼓励,一锤一锤落得更起劲。
沈姝玥拍了拍南姣的手背,朝林启明扬扬下巴,轻声说:“你瞧瞧你爸爸,来这里之后,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你们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
“嗯,我和你爸说好了,等他不忙了,我就和他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这里的山水好,养人。而且,你爸和你南爸聊得开,我和你素九姨啊,也能说体己话,在这里可比在川城快活。”
正说着话,灶头上的大蒸笼里冒出了腾腾的热气。
“好了好了!”
吴婶跑出来,揭了蒸笼盖子。顿时,云团一样的白气儿涌了出来。
蒸笼里蒸的是糯米粉。
南钢和吴大伯过来,紧紧攥住了垫在糯米粉下的纱布,一提,又稳又快地往另一个石臼方向走过去。
吴婶拿了水瓢跑过来,往糯米粉团子上淋了冷水,南钢和吴大伯抽走了纱布,糯米粉团子就滚进了石臼里,“啪”的一声,又响又脆。
“这里谁来?”吴大伯又拎出一把大木垂。
林书心推了推darren,说:“大伯,让他来。”
darren手一摊:“我不会啊。”
“没看到爸爸刚才那样吗?使劲砸就好啦。”林书心想得简单。
“哟,闺女,可不是使劲砸就好了,我这里可得配合着抹凉水翻身的。”吴婶笑着解释,“只有这样啊,年糕才有弹性。”
林书心恍然大悟。
最后,还是南钢上,他比较有经验。
林启明那边的“工程”已经结束了,挨了一通揍的糯米粉团子被捧进了竹匾里,吴大伯将早准备好的白布往团子上一盖一压,一块大年糕就完成了。
“来来来,小姣妈妈你来点花。”吴婶把一碗红胭脂和一根筷子递给了沈姝玥。
沈姝玥将筷子头蘸了胭脂,往年糕上轻轻一点。雪白的年糕上,就留下了殷红的印迹,白的白,红的红,美不胜收。
“alisa!”南姣把alisa叫过来。
沈姝玥会意,拨开了alisa额前的刘海,将蘸了红胭脂的筷尖对准了alisa的眉心点下去,瞬间,alisa的眉心就多了一颗朱砂痣。
alisa开心地大笑,拉着林书心不停地问:“妈咪我美吗?”
林书心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好看,跟年画宝宝一样好看。”
院子里的小朋友都朝沈姝玥围过来,沈姝玥一边笑,一边耐心地为他们的眉心都点上朱砂痣。
吴婶拿着刀在切年糕,南姣去吴婶身边帮忙,吴婶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也很欣慰。
“小姣啊。”
“诶,吴婶。”
“你们这次能回来过年,别说你爸高兴,连我都替你爸高兴。”
吴婶的刀一刀一刀很利索,南姣替她将切好的年糕一条一条排好在圆匾里。
“你不知道,你走之后,镇上有些人的嘴有多臭。”吴婶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那些人都说,你爸傻,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最后啥好处都没捞到,白赔了这么多年粮食。”
南姣沉默地听着,手上的年糕好像沉了些。
吴婶还在继续说:“这些人都脑子有病,成天就想着嚼舌根,盼着别人不好,其实就是他们自己心胸狭隘,我最见不得这种人了。”
南姣笑了笑,心情在吴婶义愤填膺的语气里,渐渐缓和。
“这次你们一家人一起来这里过年啊,可算是打了那些冷言冷语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刮子。看看,你们这一家子,感情多好,多让人羡慕啊。”
“谢谢吴婶。”
“不用谢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吴婶停下手里的活,“当初你爸把你救回来,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尤其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附近的邻居啊也心疼他,不过现在好了,他病也好了,生活也顺畅了,还一下多了这么多可以依靠的家人,这些啊,都是福报。”
南姣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南钢身上,林启明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爽朗的笑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如此健康,如此精神。
她眼角一热,嘴角上扬。
是啊,这些都是福报。
这世间所有的好人,都有福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8
陈绍祁的车在镇口停下,樊黎西就立在几步之外。有个菜农挑着担路过,两人打了个照面,菜农就停了下来,开始和他聊天,聊天的过程中,菜农从自己的筐子里随手捡了两个大白萝卜和几捆青菜,递给樊黎西,樊黎西摆摆手,说了句什么,菜农点点头,也没有强送……
这一来一回之间,樊黎西看到了陈绍祁。
陈绍祁下了车。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菜农见状,和樊黎西告别,挑着担离开。
陈绍祁朝樊黎西走过去。
“行啊樊老师,人缘这么好,走在路上都有人送菜。”他仍然习惯叫他樊老师。
樊黎西笑笑,拍了一下他的肩。
“我昨天晚上刚知道你们过来了,本想年前请你们吃个饭,但是我今天中午的飞机回老家。”
“来日方长。”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先把你约出来聊聊。还没吃早餐吧?走,我带你去尝尝无暇镇的黑鱼面。”
樊黎西迈开了步子,陈绍祁笑着跟上他,他记得,自己当年请樊黎西吃的也是一碗黑鱼面。
五年了,有始有终,樊黎西必是这么想的。
面馆位于无暇镇西口,一家小店,甚至没有名字,可是早上吃面的人却排起了长队。老板一人掌勺,速度很快,风味却不减。
店里的桌椅有限,吃面的客人也都很帮忙,几乎个个都是吃完就撤,把位置留给后面的客人。
樊黎西提前和老板打了招呼,老板给他留了一张两人的小圆桌,这是平时老板和老板娘吃饭的桌子。
看得出来,樊黎西的投资计划改变之后,他和无暇镇居民都处得不错。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樊黎西抽了双筷子递给陈绍祁。
“尝尝。”
陈绍祁应了声,低头尝了一口。
“这几年,我每去一个地方,都要尝一尝当地的面馆,却再也没有找到过和当年一样的味道。但是,在无暇镇,我找到了。”
“樊老师要找的不是味道,是情怀吧。”陈绍祁笑。
樊黎西想了想,点头:“或许吧。”
两人低头,安静吃着面。袅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又消散。
这里的黑鱼都是最新鲜的,口感很嫩滑,味道极佳。
“我看了你的电影。”樊黎西忽然说。
“见笑了。”
“不,电影很好。”樊黎西停下筷子,看着陈绍祁,“而且你的电影对我而言,就像是当年的那碗面。”
陈绍祁不解:“怎么说?”
“露水湾的工程我撤资之后,表面上皆大欢喜,但其实公司很多负责人都有意见。无暇镇虽然风景秀丽,但却鲜少有人知晓,投资旅游业风险很大。幸而,《听海》放入书架上映了,我所担心的问题,无形之中,你都帮我解决了。”
陈绍祁笑而不语。
《听海》放入书架取景无暇镇,电影中不少都是无暇海的空镜,湛蓝中带着一种波澜壮阔的美,让人看了就产生向往之情。而陈绍祁也特意交代了后期的工作人员,在片尾处打上取景地,为的,就是给这个地方打广告,以带来更好的发展前景。
“电影上映之后,吸引了很大一批游客来无暇镇旅游,附近居民靠出租房间和出/售农家乐也赚了不少,我和南伯父商量过了,年后,我们开始着重将几个景点开发起来,等到六月旅游旺季的时候,整个无暇镇的经济都可以被带动起来。”
“你们想法挺好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绍祁,一直以来,我很感谢你,方方面面,都很感谢。”樊黎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即使最后书语没有选择我,而是和你在一起了,我都无法对你心存芥蒂。甚至,我觉得她有你爱着,比我自己爱着,更让我放心。你们,才是最合适彼此的人。”
“谢谢樊老师。”
“年后,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好,我们很快就会给你好消息。”
?
陈绍祁临近中午才回来。
南姣一直坐在院子里等他,听到他车子靠近的声响,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跑到门口。陈绍祁看到她,笑了笑,从车厢里拎出一束花来。
“怎么才回来?”
“和樊黎西聊了会儿,又去蒋叔家里转了转。”陈绍祁将花递到她手里。
“那怎么还买花了?”
“路上正好看到,想起很久没有送你花了。”他拨了一下夹杂在花束中的满天星,“以后,会保持这个习惯的。”
南姣心头一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抱紧了手里的花,低头嗅了嗅,包装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轻快而动人。
陈绍祁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忽然,定在她的眉心。
“这是什么?”他的双手捧住了南姣的脸,想将她眉心的那一点红看得更清楚。
南姣想起来,赶紧伸手去挡。
这颗“朱砂痣”是刚才alisa和她新认识的那些小伙伴,非要给她画上去的。孩子们贪玩又执拗,她拒绝不了,只好顺了意。
她本想着回家就洗掉的,可是回来就忘了。
南姣有些窘,屋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到了也没有人提醒她,真把她当小孩子么……
“别动。”陈绍祁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
“刚才打年糕的时候画上去的,我这就去洗了。”
“别。”他拉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好看。”
南姣红了脸。
陈绍祁吻过来,亲了亲她的眉心。
两人牵着手进了屋,南姣把花放了,和陈绍祁一起坐在院里晒太阳,额头上的那点红,他说好看,她还真舍不得抹掉了。
“樊黎西把你叫去和你聊什么了?”她问。
“关心我们聊什么?还是关心他?”
“我好好和你说话呢,能不酸吗?”
他舒展了一下双臂,顺手把她圈进怀里。
“真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
“嗯。”
“我和他聊了,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
“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南姣一脸好奇地仰头看着他:“我都不知道呢。”
“快了。”陈绍祁笃定地说,“我很快,就会让你真正属于我。”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一早上,林启明和南钢就去街上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回来。下午,几个人在院子里洗洗弄弄,一直闹腾到傍晚。
冯素九和沈姝玥可以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这一餐团圆饭,堪比满汉全席。
南姣和林书心姐妹两给几个老人都准备了大红包。当然,在红包这一块儿收获最大的,自然是alisa,alisa攥着大大小小的一沓红包,开心到满屋子跑,直言明年还要来这里过年,把几个长辈逗得哈哈直乐。
餐桌上,几个男人都喝了点酒,南姣心情好,也想喝一点助兴,但是陈绍祁不让。他凑到她耳边轻声地说:“别喝酒,等下还有正事要办。”
正事?
大晚上的,他还能有什么正事?
南姣一猜准是他又想图谋不轨,她有意不理他,但还是顺意,没喝酒。
吃完团圆饭,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看春晚。屋外鞭炮声阵阵,电视里欢声笑语不断,这个春节其实很普通,和往年没什么两样,但是,因为全家都聚在一起,又显得格外特别。
尤其,她还多了一个陈绍祁。
大家说说笑笑,一直精神地等到了十二点。春晚主持人开始倒数的时候,南姣忽然有些激动。她悄悄握住了陈绍祁的手。
陈绍祁看了她一眼,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秒,吻住了她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在南姣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异口同声。
他们的默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来越深。
跨年结束,大家都去睡了。
陈绍祁虽然喝了酒,却依旧很清醒,南姣也是。
“我们现在出海吧。”陈绍祁说。
听起来像是心血来潮,但其实是早有打算。
南姣这才恍然,原来他说的正事儿,是让她开船。
“为什么出海?”
“等日出。”他目光诚挚,“我想和你迎接新年的第一个日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爱情海洋的宝藏9【大结局】
黑夜无声。
陈绍祁拉着南姣在星空下狂奔。
风很冷,可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却冒出了细细的汗。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目光一直跟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跟着他去私奔。
她兴奋,莫名其妙又无可抑制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新年的缘故,和“新”沾边的一切,都容易让人心潮澎湃。
也或许,是因为陈绍祁在身边。
南家的船就停在岸口。
陈绍祁先跳上了船,回身想搀南姣一把,但这个动作显然有点多余,咸涩的海风里,两人眯着眼相视一笑,瞳仁如星。
船舱漆黑一片,南姣开了门,拍下了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之前的回忆瞬间涌了过来。
南姣回过头,看到他正在看着她,沉静而热烈。
目光相交的一瞬,他张开了双臂,她如吸铁石一般,快速地贴到他身上。
吻,缠绵到极致。
情到浓时,他没有要得更多。
两人额头相抵,站在灯光下,像从深海里被救起来的人,起起伏伏地呼吸。没一会儿,视线对上,又胶在一起……
时间在相爱的人面前,总是不经用的。
凌晨两点五十,船才出航。
陈绍祁坐在驾驶舱里,盯着她脸颊上两抹晕不开的潮红以及和这抹红极不相称的冷静目光。
他站起来,从背后拥住她,用手按着她掌舵的手。
船驶向露水湾。
大年夜的露水湾,连路灯都没有亮起一盏,遥遥望去,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什么都看不真切。
南姣和陈绍祁并肩坐在船舱里,披着同一条毯子。
窗户开着,窗外就是浩瀚的星空。他们看着星星,星星也睁眼看着他们,一闪一闪。
两人很安静,只有船儿在晃荡。
“在想什么?”陈绍祁揽着南姣,下巴蹭着她的发心。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一晚上,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南姣的目光收回来,打量了一下这船舱,“五年前刚上船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未来和眼前苍茫的大海一样,没有方向。也不敢想,五年之后,会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坐在这里,用这样轻松的姿态回望五年前的迷茫。不,应该是六年前了。”
她自己纠正,又笑了笑。
陈绍祁搂紧了她。
两人的内心,都很宁静。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南姣忽然好奇,“在船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
“比那更早。”
“嗯?”
南姣想了想,比那更早?
“在川影的时候?”
“嗯。”
“哦哟……”南姣一阵窃喜一阵怪叫,她仰头看着陈绍祁,手在他的腰腹不安分的挠着,顺带揶揄他:“陈导深藏不露啊。”
陈绍祁温柔地看着她:“所以,在船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他就是知道。
如果一个人,喜欢过,失去过,死心过,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时候,兜兜转转,又悄然遇到。那么重逢,必定是老天别有用心安排的缘分,无需怀疑。
而现在,结果和他想的一样。
海上起风了。
冷气从窗外飘进来。
陈绍祁站起来,关上了窗。
“要不要睡一会儿?”他问。
南姣摇摇头,又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无所谓。只要确定你现在喜欢我,这就够了。”
“你怎么确定我现在喜欢你呢?”
“不喜欢我半夜陪我坐在这里等日出?”如此理直气壮。
南姣轻哼了声,然后断断续续地和他讲起自己眼里的他。
她一开始,其实是不喜欢他的,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很帅,但是他眼底的攻击性太强,有时候被他看一眼,都觉得自己是枪口下的猎物,战战兢兢。
后来,他真的开始对她发起了进攻,她还是不喜欢他。
他志在必得的样子,让她心生抵触,觉得这个男人太过自信。而他,又凭什么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对他心动。
可不争气的是,她真的在他的撩拨里败下阵来。
心动,那么不经意的发生了。
于是,她从不喜欢他,变成了害怕他。
她不断警告他,不断想和他划清界限,可是,心底的天平,却一再倒向他。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但是,在爱情里的沉沦,却意外的给她的人生带来了转机。
陈绍祁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她的过去,她担心的一切,对于他来说,简单到就像此时她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一样。
过去的,何必反复被提及,何必追根究底,何必非要找到始末。
他在乎的,是她的现在和她的未来。
他一直都是如此坚定,如此爱她。
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去逃避?
人活一生,总会遇到艰难困苦,总会经历心酸悲痛,而这些不完美的缺口,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就像她,因此遇到了如此珍贵的爱情。
?
南姣絮絮叨叨地讲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陈绍祁当初睡过的床上。毛毯对折了盖在她身上,毛毯之上,还有他的大衣。
南姣刚动了动,陈绍祁进来了。
“醒了,我正好要来叫你。”
他把她抱起来,抽走了毛毯,南姣整个人都被他的大衣裹住了。她看了他一眼,想问他冷不冷,却发现,他穿了西装。
这一身剪裁笔挺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英俊了。
她没注意,也想不起来,他昨天大衣里穿的是什么。是西装吧?应该是的,不然,还能是在船上现换的?可是,跨年需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陈绍祁牵着她,将她带到了甲板上。
快日出了。
蓝灰色的海平面上,浮着微光,一点点变亮。
风在吹,光渐渐有了颜色。
天是红的,海是红的,她的脸也是。
他们沉默地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黎明破晓,笼罩在眼前的朦胧轻纱飘远了。
海上的阳光,温暖,灿烂。
露水湾的堤坝被照亮了,南姣忽然看到,那上面挂满了气球。昨夜黑漆漆的影子,在光明到来之际,忽而变成了一个童话世界。
她有点惊讶。
陈绍祁无声地拉紧了她的手。
海面上,有一艘船渐渐靠近了,巨大的风帆上,绣着字,而那笔迹,是南姣熟悉的。
“林书语,我爱你。”
风帆每一次猎猎作响,都好像在诉说着这句话。
甲板上,有很多人在朝他们挥手。
南姣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林启明、南钢、沈姝玥、冯素九,还有林书心一家。
陈绍祁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
南姣回身转头,发现他已经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陈绍祁手托着锦盒,锦盒里的钻戒在阳光下发亮,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南姣看了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他,再低头打量了一下刚起床乱糟糟的自己,赶紧捂住了脸。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一切?”
陈绍祁笑了笑:“来这里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认真准备,认真地串通所有人给你惊喜。”
南姣真是又惊又喜。
他说了不会随便求婚的,还真是不随便。
可是,她也不想以这样的姿态随便接受他的求婚啊。
“我这样……”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目光诚挚,“嫁给我,好不好?”
南姣没有马上出声。
对面船上的人以林书心为首,开始大叫:“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南姣有点想哭了。
而实际上,躲在林启明身后的沈姝玥,早已哭成了泪人。
陈绍祁握住了南姣的手,仰着头继续说:“我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我只是想在新年第一天天亮的时候,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子。”
南姣眨了眨眼,眼泪盈在眼眶里,阳光下,像是珍珠。
她点头。
“从今往后,我是南姣,是林书语,也是陈太太。”
陈绍祁颤抖着将戒指套在南姣的无名指上,他站起来,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晨光耀眼,大海蔚蓝。
他在她耳边深情颂念:“你好,陈太太,我将永远爱你。”
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
年后。
《谁在敲打我心》放入书架剧组。
陈绍祁坐在监视器后面,鸭舌帽倒扣在头上,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女人。
南姣正蜷在地上,一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镜头推近,她的眉心微微起伏,不经意间流露出恐惧,不屈和悲痛。她在抖,浑身都在抖。
现场静悄悄的,只听到她的哭声。
这场戏,拍得是女主角在无辜遭受网络暴力之后,崩溃的状态。
约莫过了一分钟,陈绍祁才喊:“cut!”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但刚才被揪紧的心还是皱巴巴的,好像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带入到了戏中。
南姣的眼泪还在滚下来。她的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陈绍祁。
陈绍祁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南姣自己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无奈,她还是走不出刚才戏中的那份低落。
陈绍祁下巴一扬,示意大家先忙自己的。
人都散开了,南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陈绍祁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身边,他掀了自己的帽子,扣在膝盖上,大掌顺势扣住了她冰凉的手。
“刚才那场戏,很出色。”他说。
南姣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
陈绍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一个演员,能全身心的投入角色,是好事。但是,及时从戏剧情绪中抽离,也是一个演员最重要的能力。我知道,这个角色给你带来了很大的触动,很多场景,都会让你觉得感同身受。但是南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只是演戏而已。”
南姣原本已经快好了,被他一说,眼眶又酸了。
他想揉一揉她的发心或是吻一吻她的唇,但是,她带着妆,他不能乱来,而且,这是他们的职场,该注意的分寸,还是得注意。
“好了,好了……”他只能揉搓着她的手,轻哄不止:“你这么容易入戏,我以后还怎么敢让你出去拍戏?”
南姣又抽了一下鼻子。
“反正你也不许我演吻戏。”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照你这样的状态,我更不能让你去和别人演吻戏了。万一演出真感情来跟人跑了怎么办?”
南姣突然笑了。
陈绍祁看着她停顿了几秒,好像这才放了心。
他朝化妆师扬了扬下巴。
化妆师和造型师一起过来了,两个小姑娘,根本无法体会南姣刚才哭成那样的心情,只是觉得新鲜。
“书语姐真是我见过演哭戏最走心的女演员。”
“是啊,入戏太深了,我们这群吃瓜群众看得都揪心。”
两个小姑娘一边帮南姣拾掇,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
南姣抬头,陈绍祁已经转身了,走开的时候,丢了句:“麻利点,下场戏很快开始。”
等他走远了,两个小姑娘俯下身来,轻声地问:“书语姐,陈导平时在家也这么严肃吗?”
“对他很好奇吗?”
小姑娘也实诚:“不瞒你说,我们来这个剧组应聘,都是冲着陈导来的。来之前大家都说陈导人很好相处,可是……”
“可是什么?”南姣笑,“他让你们失望了吗?”
“没失望,本人可比电视上看起来帅多了,就是平时对女性工作人员不苟言笑的,气场太冷了,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南姣对两个小姑娘眨眨眼,“好,我回去会转达意见的。”
小姑娘都笑了:“书语姐,你人真好。”
收工回家,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聊天,南姣把剧组姑娘们的意见反馈给他。
陈绍祁轻哼:“我和女性工作人员保持距离,还不是因为你。”
“我也没有要求你非要这么做,你有心就好了。”
陈绍祁抱着她,一边吻她一边说:“我不仅有心,还要身体力行。从你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刻,我就该为你这么做。”
南姣一脸幸福地黏着他,细密地回应着他的吻。
从无暇镇回来,两人就去领了证,之后,南姣就以陈绍祁妻子之名搬回了他这里。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好体力,习惯了每晚在他怀里沉睡过去……
正缠绵,手机忽然响了。
“你的。”南姣推了一下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快接。”
陈绍祁翻了个身,捞过手机。
屏幕上是洛子光的号码。
“阿光?”他叫了一声之后,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南姣轻声地问。
陈绍祁一边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边伸手摸着南姣的发心安抚着她。
南姣心里腾起不详的预感。
过完年之后,南景就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川城。南姣原本想把妹妹带在自己身边的,但是南景却选择了进林书心的公司,做洛子光的助理。
南姣理解南景对于洛子光的那份心意,也就没有多加阻拦,而且正如林书心所说,把南景放在洛子光这个男人身边,她们都是放心的……只是,放心之余,南姣也常常会有所顾虑,毕竟,洛子光太红了。虽然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树大也招风。与洛子光有关的一切,都被千万粉丝拿放大镜盯着,而南景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做不到谨言慎行,南姣也怕南景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到把柄。
陈绍祁挂上电话,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光那边出了点意外,南景受了点伤。”
“小景受伤了?”
“你别着急,不是很严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陈绍祁下了床,给自己套上衣服。
南姣手忙脚乱地跑进更衣室,等她穿好衣服出来,陈绍祁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和钱包,准备就绪了。
两人出了门,路上,南姣也接到了电话,是林书心打来的。
林书心把事情的始末都和南姣说了一遍。
原来,是洛子光在出席活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疯狂粉丝,对方的车在行驶过程中一直堵洛子光的车,导致两辆车相撞,南景在车子侧翻的时候护住了洛子光,受了点伤。
南姣一听车子侧翻,心里一阵发憷。
陈绍祁一路安抚她,到医院的时候,林书心一家都在了。
“小景到底怎么样了?”南姣攥住林书心的胳膊,焦急确认。
“拍片结果刚出来,头上只是一点擦伤,没有震荡,但是肩胛骨骨裂,有点麻烦。”林书心说。
“好了,你别吓她。”林启明过来,把林书心拉到一边,对南姣说:“从车祸现场的照片来看,小景这点伤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肩胛骨骨裂虽然恢复起来周期比较长,但好在并不严重,只是小伤而已,你们都别太担心。”
沈姝玥点点头:“我和你爸已经商量好了,等过两天小景出院了,就把她接到我们家里去住。”
“不用了妈,让她去我那里……”
“你和绍祁工作忙,哪儿有时间照顾她,我平时都在家,小景过去,我可以给她煲煲汤做做饭什么的,医生说了,营养跟上,恢复起来也可以快点。”
“可是……”
“别可是了,小景爸爸把你当女儿,我们也都把小景当成自己的孩子。你就放心吧,这事儿,也不用告诉你南爸,免得他担心。”
“嗯,谢谢妈。”
“好了,快进去看看小景吧。”
沈姝玥把南姣推到了病房门口。
南姣进门,看到洛子光坐在病床前,正在和南景聊天。
南景虽然受了伤,但是心情不错,洛子光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捂着肩膀的位置“诶哟诶哟”的叫疼,惹得洛子光坐立难安,心焦不已。
洛子光看到南姣进来,叫了声:“书语姐。”
南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洛子光对她的称呼就从“南船长”悄悄改成了“书语姐”,她有点后知后觉,不过,她挺喜欢洛子光叫她姐的,感觉更亲昵,更暖心,也更让人对他和南景的关系充满期待。
洛子光把空间让给了她们姐妹俩,出去的时候,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南景的发心,南景仰头,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里好像有了甜味。
南姣心头一动。
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爱情。
洛子光出去之后,南景立马兴奋地朝南姣挤眉弄眼,就差挥动石膏了。
“姐姐姐!你快过来!”
南姣猜到了什么,她坐到刚才洛子光坐过的位置上,也有点激动:“你们在一起了?”
“阿光刚才对我表白了。”南景红了脸。
南姣掩着唇,眸子里溢满了笑:“太好了!患难见真情,你真是因祸得福啊。”
南景不住地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嗯?”南姣意外,“为什么?”
“总觉得,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底气和他在一起。我想,等我再稳定一点,再优秀一点,再出色一点,反正,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
“你不怕就此错过了阿光这么好的男人嘛?”
“他说了,尊重我的决定,也会等我。”南景甜甜一笑,“况且,我现在每天都在他身边,近水楼台,别的女人也没有机会从我眼皮子底下追到他。”
“你哟!”南姣抚了抚南景的脸,心疼又宠溺:“好好养伤,好好努力,希望你不要让阿光等太久。”
“好。”
?
洛子光从病房出来,陈绍祁正坐在走廊里和林书心一家聊天。
见到他,陈绍祁站了起来。
“怎么样?你没什么事情吧?”
“我没事。”
一旁的林书心轻叹一口气:“现在的粉丝真是越来越疯狂了,追星没有底线。今天可幸亏有小景,不然,你就完了。”
洛子光点头:“是啊,多亏了她。”
“那打算怎么感谢人家啊?”
“想以身相许来着,人家不要。”
“哈哈。”
话题轻松了些。
林书心拍了拍洛子光的肩膀,说:“我早看出来了,你对我们小景有意思。当初给你找了这么多的助理,你哪一个都不满意,结果小景一来,你就点头了,可人家明明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洛子光嘴角上扬。
“你说说吧,是不是在无暇镇就对小景有意思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找助理和找老婆一样,要找个合得来的。我和小景一直很合得来。”
“哟哟,这话信息量很大哟。”林书心揶揄着,“不过你眼光挺好的。小景长相好性格好,不仅努力有上进心,而且还很能吃苦。”
陈绍祁在旁搭腔:“就是像她姐,不怎么好追。”
洛子光深有同感地点头。
陈绍祁又补一句:“不过,用点心,早晚是你的。”
“我会用心的。”
“对,有时间找陈导多取取经,借鉴一下他追你书语姐时的经验。”林书心朝洛子光挤眉弄眼一阵,又把话题转到陈绍祁身上,“妹夫,说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是不是爸妈?”
林启明和沈姝玥都在笑,期待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快了。等电影杀青,我们就办婚礼。”
“婚礼打算办在哪里?”林启明问。
“我们还在商量。”
“我认识很多婚庆公司的人,你们选址有什么标准吗?我可以问问朋友。”林书心问。
“标准只有一条,书语喜欢。”
林书心“啧”了一声,赶紧拍了拍洛子光的肩膀:“学到没有,宠妻的最高境界。”
“学到了,会积极向陈导靠拢的。”
洛子光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
《谁在敲打我心》放入书架耗时两个多月,终于杀青。
而南姣和陈绍祁最终婚礼的地点也定下来了。
无暇镇。
随着《听海》放入书架热映,樊黎西旅游工程的正式开展,短短数月之内,无暇镇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变成了大热的旅游区。很多游客都放弃了去国外的海岛游玩,跑去无暇镇度假。
至于南姣,她之所以会选择无暇镇,一来,是为了方便父亲南钢和其他乡亲来参加她的婚礼,二来,是因为无暇镇是她和陈绍祁定情的地方,回去办婚礼对她来说更有意义。
父母和陈绍祁都很支持她的决定。
南姣在剧组的工作结束之后,与婚庆公司一起提前飞往无暇镇。陈绍祁还留在川城完成未完的工作。
樊黎西来接机。
南姣看到他一身浅色的风衣,站在人群里,不停地冲她招手。
“樊老师。”她叫了声。
樊黎西冲她一路疾走过来。
“好久不见。”
“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绍祁告诉我时间了。”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来接机。”
樊黎西笑着接过了南姣的行李箱,“你们到无暇镇来结婚,是给我做免费的广告,别说来机场接你了,就算让我去川城接你,我也愿意。”
“我都知道了,你和爸爸强强联手,把旅游业搞得红红火火的,现在连媒体都说,无暇镇就像另一个马尔代夫呢。”
“媒体总喜欢夸大其词,但这几个月来,无暇镇的确有很大的蜕变。”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樊黎西的车就停在机场外面,车身很干净,不像当初走哪儿都披着一身泥衣。
南姣莫名地想起了那句话:要致富,先修路。
一路上,南姣的确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无暇镇,椰林树影,水清沙幼,无暇海就像是一颗蓝绿色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光。
除了道路畅通之外,这里有了巨大的停车场,旅馆,饭店,超市……
“我感觉来了一个假无暇镇。”南姣感慨。
“变化是挺大的。”
“你们都辛苦了,很不容易吧。”
“还好。”樊黎西远眺着眼前的一切,“当全镇人都团结一心想要做好一件事情时,什么困难,都算不上困难了。这是我从商以来,做得最热血的一项投资。你父亲他们常常会让我觉得,我们不是在搞项目,我们是在搞革命。”
南姣笑了。
樊黎西继续说:“所以,再苦再累,都甘愿。”
车子开到了南姣家门口。
父亲南钢去开会了,冯素九在家里等着她。春节过后,在南景的极力撮合下,冯素九和南钢已经领证了。虽然两人没有举办仪式,但无暇镇所有人都知道,冯素九和南钢在一起了,两人将会相伴余生。
樊黎西帮忙把南姣的行李箱拿下车之后,进来和冯素九打了个招呼,冯素九让樊黎西坐会儿,樊黎西直摇头,说:“我等下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冯素九忍不住数落:“你们这些男人啊,忙起来简直没谱,你看,小姣都要结婚了,你也得抓紧点终身大事了,别整天想着赚钱赚钱。”
樊黎西讨饶:“好好好素九姨,我知道了,你这催婚的本领,简直比我妈还厉害。”
“我都是为你们好。”
“是是是,我会抓紧的。那我先走了,我们婚礼见。”
“路上当心,注意休息。”
“知道啦!”
樊黎西对南姣和冯素九挥挥手,上了车。
南姣把行李箱拖进屋里,冯素九还在念叨:“最初觉得小樊这个孩子看不顺眼,现在真是越看越喜欢,我要是有个闺女啊,一定要嫁给他。”
“素九姨,你怎么操心起他来了。”
“你不知道,你和小景走之后,小樊平时有多照顾我和你爸。我们两老啊,全靠他解解闷。现在,你啊,小景啊,都有对象了……”
“你怎么知道小景有对象了?”
“小郝说的,就前两天,兄妹两个聊电话的时候小景无意说漏嘴了。”冯素九凑过来,向南姣打听,“说是上次来这里拍戏的那个大明星是吗?”
南姣点点头:“是他,阿光,人特别好。”
“哎哟,我们小景啊,真是出息了,不仅工作越来越好,连对象都那么好。你们妈妈在泉下有知,一定也很开心。”
南姣笑了笑,“对了,哥怎么样了?”
“小郝呐?也快结婚了,本来是打算明年结婚的,但是他媳妇儿怀孕了,所以你婶婶不让拖到明年了。也好,反正早晚的事儿,双喜临门……”
冯素九的声音糯糯的,南姣听得很舒心。
果然,人逢喜事,到哪儿都是好消息。
晚上,南钢回来,又问起了南景和洛子光的事情。
南姣把洛子光的情况大致和南钢说了一遍,南钢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小景hold不住大明星。
“爸爸,你可别小看我们小景了,她现在啊,可是我姐公司的王牌经纪人了,我都被这丫头的能力吓一跳,以前总以为她是个孩子,其实啊,她只是在默默积蓄能量,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呢。她配阿光啊,算是便宜阿光了呢。”
“你别夸她,这丫头什么样子,我最清楚。她现在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啊,那也一定是书心教得好。”
“这话没错,如果说小景是千里马,那么我姐姐就是她的伯乐。”
南钢笑着握住了南姣的手:“小景是千里马,书心是伯乐,你呢,是我捡到的宝。因为有了你,我们和无暇镇,才有了现在的改变。”
南姣不好意思:“爸爸,我哪儿敢揽下这么多功劳啊。”
“不管怎么样,爸爸就是很感谢你。”
“哦,那你见到阿光的之后,你一定会更感谢我的。”
和南钢他们聊过天之后,南姣就上楼休息了。她躺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陈绍祁的电话。
婚期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情,却比想象的更平静。对她而言,陈绍祁早就已经是她的丈夫了,现在,他们只是补充一个仪式而已。
陈绍祁准点给她打电话,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他就催促她去睡觉。
南姣不高兴:“干嘛这么着急让我睡?你是不是还想和别的女人去约会?”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我现在只和工作约会,因为太着急想去见你。”
南姣还舍不得挂,问他:“你紧张吗?”
“很紧张。”
“好奇怪,我一点都不紧张呢。”
“那是对的。”陈绍祁说,“你不紧张,是因为你全身心的信任你的新郎。”
“那你呢?你紧张是什么原因呢?”
“我紧张,是因为我太爱我的新娘。”
?
婚礼如期而至。
洛子光提前几天到的无暇镇。为了来见南钢,他推了很多的工作。南钢果然很喜欢阿光的为人,他从一开始让南景注意别陷太深,到最后反复提醒南景一定要抓住这样的好男人。南景哭笑不得。
宋明柯是婚礼当天赶来的,带着他的新女友萧茗,萧茗是个医生,宋明柯父母介绍的,宋明柯原本是死活不从的,为此,他还特地跑到陈绍祁家里躲了好几天,可是后来,和萧茗接触了几回,又经历了父亲重病的一次危机,两人相互了解相互扶持之后,宋明柯忽然就觉得自己离不开萧茗了。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奇这样不可抗拒。
一直在国外的王佩珊也特地回国参加婚礼。这是她宣布退出娱乐圈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她一下车,蹲守在外的记者全都一窝蜂地迎了上去。
记者们都很关心她什么时候会复出,王佩珊笑着表示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暂时不考虑复出。记者还想继续追问其他问题,王佩珊没有给他们机会,直接进了会场。
除了王佩珊之外,娱乐圈很多大咖明星都纷纷到场祝贺,陈绍祁在圈里的好人缘一展无余。
川影校长向顶天也特地飞来无暇镇参加婚礼,他是主婚人。
婚礼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
南姣穿着圣洁的婚纱,一左一右挽着林启明和南钢的手出现在红毯上,三人都在笑,可是,台下看的人,却都被这样的出场方式戳中了泪点。
陈绍祁站在红毯的另一端,看着南姣一步一步走向他,他不停地深呼吸,紧张到像是十七八岁刚谈恋爱的稚嫩小男生。
在一片掌声中,他终于握到了她的手。
两人宣誓,交换戒指,拥吻……
抱在一起的时候,南姣悄悄地问陈绍祁:“还紧张吗?”
“美人在怀,美梦成真,不紧张了。”
“可我紧张了。”
“紧张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成为一个好妻子。”
他吻了吻她的耳廓,轻声说:“别紧张,今晚,我会好好教你。”
南姣:“……”
新娘抛捧花的环节,成敏“意外”地接住了捧花。
陈绍祁对小胖使了个眼色,小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手捧玫瑰,向成敏跪地求婚。
他说:“崔小胖,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笔名时,我就知道我们是一对。我想和你一起生个小胖仔。嫁给我吧!”
大家都笑了,成敏却哭了。
小胖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伸手给成敏抹眼泪,成敏一把抱住了他,大声说:“我愿意。”
好事成双,陈绍祁和南姣的幸福,也变成了双倍。
当天,宾客很晚才散。
陈绍祁被灌了很多酒,但是,他仍然没忘记,白天说好要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
花烛红妆,一夜未眠。
无尽的缠绵里,他一遍一遍说着“我爱你”……
?
结婚之后,陈绍祁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造人计划中。而林启明和沈姝玥夫妇成了他完美的助攻。南姣几乎每天都要被拉回娘家补身体,几周下来,她脸都圆了一圈。
南姣表示抗议,可大家集体表示她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在“刚刚好”的状态下,南姣终于怀上了宝宝。
当她第一次孕吐的时候,陈绍祁就在她身边。南姣还没反应过来,陈绍祁却好像有了感应。
他说:“不会是怀孕了吧?”
南姣一怔,陈绍祁就把她抱住了,他几乎是当时就确认了。
后来,她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说:“不是看出来的,是听到的。”
“听到什么了?”
“孩子叫我爸爸。”
南姣:“……”
南姣虽然怀孕了,但精气神却依旧很好。
电影全国路演,陈绍祁本来不让她跟着到处跑,她却执意要和大家一起去宣传。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夸她尽职尽责,陈绍祁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好在,电影宣传期顺利结束。
《谁在敲打我心》放入书架上映之后,反响空前热烈。除了南姣的演技得到肯定之外,网络暴力这个问题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重视。如何遏制网络暴力,也成了各方讨论的热点问题。南姣相信,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恶魔,很快就会在阳光下现出原形。
临近年底,南姣已经大腹便便,陈绍祁哪儿都不让她去,什么事情都不让她操心。就连各大颁奖典礼,也是他代替她出席。
南景和林书心一有空就会来家里陪她,三人就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着陈绍祁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以“林书语先生”的身份拿奖和致辞。
下台后,有记者和他开玩笑,问他第一次拿最佳女主角这个奖是什么心情。
陈绍祁直言:“比拿最佳导演还紧张。”
记者关心南姣的近况,他也大方分享,说:“太太现在的状态就是每天抱着个大西瓜在行走。”
大家又好奇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的答案很清奇,他说:“男孩女孩都好,只希望孩子懂事一点,以后千万别打扰我和太太的二人世界。”
众记者笑成一团。
因为南姣怀孕不便走动,今年春节的时候,南钢和冯素九特地来川城和大家一起团聚过年。
节后,林启明夫妇带着南钢夫妇四处游山玩水,两人在川城过完了春节又过了元宵,住了个把月才返回无暇镇。
冯素九回去之后没几天,就打电话来传播好消息,说是樊黎西有女朋友了。
南姣一高兴,肚子就疼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往医院,幸而,生产过程一切顺利。
第一胎,是个男孩儿。
陈绍祁全程在产房内陪伴南姣,孩子出来的时候,他喜极而泣。
那是南姣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哭,后来,她问他:“你当时在想什么?”
陈绍祁说:“我觉得我的人生,从未如此圆满。”
南姣摇摇头,说:“不,还不够圆满。”
“还差什么?”
她笑:“差个女儿。”
?
陈绍祁的儿子取名陈浩洋。
小浩洋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很聪明,双商皆高。他四岁的时候,陈绍祁就带着他去参加了真人秀节目,节目一经播出,小浩洋圈粉无数。
南姣的微博下面,每天都有一大片小浩洋的迷妹喊她婆婆。
“婆婆,早安。”
“婆婆,午安。”
“婆婆,晚安。”
“婆婆好美。婆婆多放点wuli浩洋哥的照片啊。婆婆快教我怎么拯救银河系,我也想嫁陈导一样的老公,生浩洋一样的儿子……”
南姣很少玩微博,每次上去看到大家热情的留言,都要笑上好半天。
小浩洋知道自己红了之后,每次出门,都要学陈绍祁一样,戴上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所以这爷俩每次同框被拍,都是一样的造型。
南姣笑他们多此一举,他们两个却是乐此不疲。
小浩洋每次接受记者采访,也是星范儿十足。
记者问他有没有很乖,他说当然。
记者又拿他出生前陈绍祁的玩笑打趣他,问他:“浩洋,你有没有打扰过爸爸妈妈的二人世界?”
小浩洋不知道什么是二人世界,就转头看着陈绍祁,说:“这个问题交给我爸爸回答吧,他应该比我清楚。”
陈绍祁在记者的哄笑声里满头黑线。
记者问浩洋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总是说:“我希望爸爸妈妈给我生个小妹妹。”
为了实现浩洋的愿望,陈绍祁和南姣也将生二胎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偶尔,浩洋要黏着南姣,晚上不肯和外公外婆睡,陈绍祁就会教育他:“浩洋,你现在打扰到爸爸妈妈的二人世界了,这样会影响小妹妹报到的时间,你作为哥哥,是不是需要反省一下?”
浩洋听到妹妹两个字,顿时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南姣说:“浩洋以后一定是个妹控。”
陈绍祁很满意:“那正好,以后,我宠你,他宠妹妹。”
南姣又担心:“万一二胎还是个儿子怎么办?”
陈绍祁吻她:“放心,我进来的时候,会掌握分寸的。”
南姣:“……”
浩洋五岁,妹妹终于报到。
春天,陈绍祁带着一家人去无暇镇。
南钢换了新船,带着大家一起去露水湾看海豚。
清风暖阳,浪花朵朵。
蔚蓝的海面上,海豚跃水而出。
浩洋兴奋:“爸爸,我们老师说,看到海豚可以许愿诶。”
“对。”
“真的吗?灵不灵啊?”
“灵。”
“你试过?”
“试过。”
“你向海豚许过什么愿望?”
“娶你妈,生儿育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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