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天龙
作者:无雨无晴
第四卷
第四卷 第1章 前尘忆梦
    来到他门口,眼前熟悉的景物让我无法不想起昨日种种,眼睛又模糊起来。[万书楼。www_wanshulou。com]我转过身拭掉泪水,却看到四剑向我走过来。我引她们离开这附近才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们四人脸上都有焦急的神色,梅剑先开口道:“尊主,我们昨日午后得到禀报说老夫人近来咳得厉害,想知会您,却怎么也找不着人,我们刚才赶到苏老那里,他说你刚出去,我们便猜你可能来了这里,于是追过来瞧瞧。”

    娘生病了!我心中一紧,这么久我心中只是记挂着他,回来都一直没去问候,实在不孝之至,我心中愧疚,便急忙让她们随我向娘的“清忆居”走去。

    “清忆居”建在飘渺峰西边,娘一向不喜欢见外人,是以除了照料她起居饮食的人都不能进入,每次我来也都要经人通传,她答允了才能进去。

    我命人通传后便在外面候着,不一会儿,那人回来说娘应允了,我着四剑在外等候,疾步走了进去。屋内,娘还是那样一身白衣地坐着弹琴,虽然她这么多年都戴着面纱,连我都没见过她真正的容貌,但举手投足间无不让人觉得她犹如凌波仙子一般。此时她琴声里却有一种浓浓的悲苦之情,我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只觉得声声都映在了心坎上,不住的引起共鸣。

    过了一会儿,她的一阵咳嗽打断了曲调,我急忙上前在她背上推拍几下,看她咳嗽稍减,又倒了杯水给她。我道:“娘,让遗梦帮你看看可好?”她微一点头,伸出右手。我搭上她的脉搏,心肺受损加上内息躁动以致气血不调,我奇道:“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如此伤神?”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过了年就要二十二了吧?娘误了你,没能帮你安排好终身之事,你怪不怪我?”娘今日的语气实在奇怪,我忙道:“我并无意于婚嫁之事,娘您别多想了,还是少思、少念,潜心养病才是。”她看着我道:“你的心思也不用瞒我,你钟情于那个萧峰,只是感情之事,始终是强求不来的。”我更是吃惊:“娘,您从哪儿听到这事的?”

    她又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你长大了,娘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有些事让你知道也无妨了。这些年娘很少同你说话,你有什么烦恼痛苦娘也从没出言劝慰,你心中是不是很恨我?”我愣了一下,低头道:“我没有恨过你。”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娘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恩怨情仇,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可又怕你问,只好这样冷冷的对你,你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又是一惊,道:“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摇摇头道:“你长得实在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娘真怕你会步上我的后尘。遗梦,试着去接受旁人吧,不然你一生都会活在痛苦中。”她看我脸上疑惑之色甚浓,便道:“我虽然从来不问你,但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大抵上还是知道的。你为萧峰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怕你连性命也要赔上了。”

    听她这样说,我才明白,原来这些年娘一直暗中关注着我,只可惜我一直也没发现,她知道了我在想方设法为萧大哥解毒,怕我出事,这才打破多年的冷淡来劝我,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她看我不说话,续道:“你虽然是个聪明人,可惜一遇到感情就没有冷静可言了。当年我也是这样,一转眼已经快二十三年了……你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吗?”“我当然想,但是娘,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如她所言,这些年定然是为了瞒我这些事才忍痛抛下母女之情,如今为了劝我才不得已提起来吧。

    只听娘缓缓地叙述起当年的旧事:

    当年我刚过十八岁的年纪,爹爹妈妈和兄长从小都将我宠上了天,爹爹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求亲的人更是多不胜数,那时我目高于顶,全都瞧不上眼,爹爹虽然着急,可也从不迫我。

    直到有一天我到太湖边一处小谷中练剑,却碰到几个男子吟诗作对,我也喜欢词赋,见他们文采风流,便上前凑凑兴,当时言谈很是投机,那个为首的伟岸男子便邀了我次日无锡城的茶馆中相见。我当时有个好友,是哥哥的姻亲,她收藏了许多武学典籍,她真心待我,其间的书籍随我翻阅,而我只要看过一遍就能牢牢地记下,平日有时间便去练习,因此一身功夫也是不弱,那几个公子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也就放心地应约前往。

    当然我也相信他不会害我,之后的大半个月,我一直同他在一起赏景赋诗,我们在诗中所藏的情怀彼此全能了解,他还总是在细微之处照顾着我,我渐渐倾心于他,随着他的甜言蜜语,终于以身相就。我有些害怕,回去便将这事同家里说了。爹爹大怒,说我居然连人家是何身份都不知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爹爹从来没对我疾言厉色过,更别提打骂了,当时我吓坏了,多亏哥哥护着我,帮我挡下了爹爹的鞭杖,直到爹爹消了气。

    过了几天我不顾爹爹的禁令,偷偷溜了出去找他,将家中的事和他说了。当我问起他的身份,他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我说,他是当朝高皇后的弟弟,官居司空,这次是来太湖游玩的。我当时一听泪珠便落了下来,我虽然是江湖女子,可看书多了也明白那些皇族贵胄根本不是我们这种老百姓可以高攀得上的。以前我只当他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想嫁便嫁,如今才知这不过是大梦一场。我悲戚地瞧着他,对他道:“当初我不知你的身份,才做出这等糊涂事,可你却是知道的。明知我们是云泥之别,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他看我哭得伤心,过来帮我拭泪,我挥开他的手退了一大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拔出剑指着自己和我说,他对我是真心诚意,只是情不自禁,绝无半点戏弄之心,如果我不肯原谅他,他便挥剑自己了断。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我不信,他看我不说话,果真挥剑向自己胸前刺去,我一惊忙跨过去抓住了他的剑。他看到我手上的血,心疼地帮我上药,我心中一软,哪还有半点嗔怪之意。之后我也没再回家,又和他一同呆了十来天。其间有两次我家中差人搜寻,都被我们躲了过去。

    直到一天早上,他和我说朝中有要事召他回去。我知道我终究是留不住他的,只是落着泪问了句“此生可还有相见之期”。他向我保证事情一了一定立刻赶来接我,我才止住泪水。临别时我也答应他,我会在初遇时的谷中等他,一天不来我等他一天,一世不来我便等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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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2章 身世之谜
    我心中一沉,想不到自己竟成了萧大哥的仇家,我哑声道:“那么慕容博是……”娘看了我的神色,心下了然,想了会儿道:“他本来便是我那哥哥,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再也不能做慕容家的人,唉,所以你也可以说与姑苏慕容并不相干。”我听了这话,眼中又闪过一丝希望,问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看我这样,叹了口气继续道:

    那之后爹爹便对我不闻不问,我开始以为是他尚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可一个月过了,他依旧不理睬我,我几次试图讨好他,他也冷淡应对。我每日都到山谷中等那高公子,可我等到的也总是一天天的日落,还有秋去冬来,和日渐加深的绝望,我开始想,也许他真的只是逢场作兴,可是依旧无法死心。就这么过了一年,爹爹终于来见我了。这却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转折点。

    那天他脸上没有一丝温和的神态,我看了心中没由来的发抖。他走进门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我道:“那个高司空不会回来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这句话虽然也是我心中所想,但猛然间听到至亲之人冷冷的说出来,怎也无法接受,我泪水瞬时涌了出来,我从来都不是个爱哭的人,可自从遇上了他,泪就止不住了。

    我哽咽道:“爹爹,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看了我一会儿,截然地道:“岚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做过的事便要自己承担后果。你坏了慕容家的名声,按照家规,便当自此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是我慕容家的人。”

    我听了呆呆地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疼我宠我的爹爹会说这样的话,可我知道爹爹一向言出如山,说过了就绝对不会改变,以后再也不能回家,我又能上哪儿去。想着想着,只觉得万念俱灰,如果真要我离开,我便索性葬身在那湖畔山谷中算了。

    我死志刚生,却又见爹爹走过来捋着我的头发柔声道:“岚儿,爹爹也舍不得你,可我是一族之主,倘若因私废公,以后便再无面目管教族中诸人了,为今之计,只有让你将功折罪,我才能勉强留下你了。”

    我听到他话中的一线生机,忙拉着他的手道:“爹爹,你告诉岚儿我可以做什么,无论多困难我都会尽力做到的。”

    他沉吟半晌,对我道:“爹听说你知道各家各派的武学典籍,如果你能写出来交给我,对我慕容一脉的大业会有极大的帮助,应该算是大功一件了,不过这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典籍甚多,你若记错便糟了。”

    我急道:“爹,我并不是怕记错,只不过……我答应过书籍的主人,绝不将秘籍外泄,如今怎可不守信诺……”

    他打断我道:“爹可以命族中之人将此事保密,不会让你为难。”

    我瞧着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爹爹,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件事不行,我不可以辜负朋友对我的信任……”

    他听了脸色一变,道:“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你考虑清楚。”又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摇了摇头。忽然,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你走吧。”

    忽然间房门被撞开了,哥哥冲了进来,后面还有娘,哥哥跪在地上道:“爹,妹妹纵有千般不是,还求您饶她性命啊。”爹爹冷冷地道:“我只是逐她离开,又没要杀她。”这时哥哥低声道:“我看到了您昨日布在庄外的人手。”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但是他并没料到我的内力远比他想象的高深,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抬头看着爹爹,瞬时一切都明白了。这些武学典籍是天下奇珍,每个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藏,即使是我至亲的爹爹也在觊觎着,如今我不肯给他,他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得到,那么定然不会放过我了,所谓世道人心,竟是如此的可笑。

    我插口道:“慕容家世世代代以复兴燕国为己任,这些武学典籍自然看得很重要了,我想他们当时也是不得已,娘你也别太难过了。”

    她道:“在爹爹心中,我这个养育多年的女儿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让我如何不难过。她不急着将我嫁人,便是留待日后笼络贤才收为己用,后来知道我意中人是朝中高官,想来也是希望日后多个强援,只可惜……只可惜那人负我,我又不肯告诉他那些武功秘籍,便再也没有价值了。

    当时我心中气苦,抽出腰间的长剑向他道:‘既然你想杀我灭口,那也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了断便是。’说着便向胸口刺去。我剑尖刚刚刺入时还是被哥哥拦下了,他对爹爹说,倘若他真要我死,便与我一同自尽。他是慕容家唯一的传人,爹想了想道:‘好,我便饶她一命,不过慕容家的武功不得外泄,她想离开却得将一身功夫留下。’”

    我本来还觉得娘刚刚对塔父亲的评价有些偏颇,听到这里也是心中大惊。废去武功通常都是弄断经脉,还好娘的经脉并没有断,定然是用了其他的法子,我焦急地问道:“那后来怎样了?”

    她道:“我当时也只道留下武功便是终身的残废,那活着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哥哥为了救我,给了我一枚龙鳞金蛇蛇胆所炼的毒药,我吃下去后只要运上内息便会立时毒发身亡。虽然服了这种毒即使不运功也会大大缩短寿命,但总比残废好多了。之后也是哥哥一直护送我到慕容家势力范围之外,又给我留了大笔的钱财。他有恩于我,我却始终无法报答了。”

    我道:“那么再后来呢?娘又见过……见过那个人吗?”

    “后来我极力隐藏自己的行踪,可黑道上还是不断有人在追踪我,武学典籍这件事并无外人知晓,我想也许是爹雇的人手……我不知道,也不敢深想,只是不断逃逸躲闪的过日子,我再也没法动武,想去找高公子也是不可能的。我凭着自己的智计最终总算摆脱了那些人的追赶,到终南山结庐隐居。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却不料天意弄人,高公子出任陕西路安抚使时,偏巧让我在下山采买日常用度的时候和他遇个正着。

    这些年山中的清静日子我无喜无怒,岁月仿佛不曾在我身上流逝,可他却显得成熟了许多。他认出了我便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我走,而我初见时的惊喜过后,便恼怒起他的负心薄性,说什么也不肯原谅他了。然而他……他总是有那许多理由,终究让我原谅了他,又和他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后来他调任回京,这次却索性不告而别。我事后真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我身手还如从前,定要闯到汴京他的府第去给他个痛快!可是……唉,我除了恨他还能怎样呢。我隐居的地方也因为他的前来而变得不再隐秘,我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会不会有人追踪我,但慕容家想做一件事,定要达到目的,小心些总是好的,于是我又继续西行,可没多久却发现有了你。

    路上我很快打听到了父兄几年前便相继去世,可是果然如我预料的,爹遗留下来的心腹却一直没放弃我身上的‘价值’。也许对他们来说让手下的‘暗人’持续追踪一个人根本是小事一件,但对我来说却是头疼之极的大事,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到你,更不能让他们以你威胁我。还好后来历尽一番辛苦,我终于顺利生下你,又托庇于西夏王宫,这些年总算就这么过来了。”

    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复杂的“身世”,猛然间只觉得头大,百般滋味难以言喻,可我最关心的还是与慕容氏的关系,想了一会儿道:“当初慕容博在郊外本可取我性命,但看到我相貌时却顿了一下,应该是猜到我与娘你可能有关的缘故了吧。”

    听我这样说,她缓缓摘下了面纱,我看到一张与我几乎相同的面容,只是少了几分血色,多了几分成熟。她道:“我听说你为了萧峰的事弄得他身败名裂,可不可以答应我,将来当他有性命之危时救他一次,算是替我报答他昔日的救命之恩呢。”

    我低下头道:“对不起,娘,我们已经取了他的性命。”接着将当日追杀慕容博的事说了。她听后沉吟半晌,淡淡地道:“既然这样,那便算了。”

    我看着她的脸,好像并没有一丝哀伤惋惜之情,不由得心下起疑,岔开话题道:“那个人如此对娘你,娘还想报仇吗,或者,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我见娘良久不语,思绪全然沉浸于旧事中,突然道:“慕容博没死,死的只是个替身。”她身子微微一震,面露惊异之色,我心中了然,续道:“娘,果然让我说中了是不是,你怕我再去为难他,所以瞒着我。”

    她看着我好半天才道:“你果然很聪明,可却也用来对付我。不错,我深知哥哥的性格,他走投无路之际必然会与你们再拼上一拼,况且雨烈门早就归属慕容家,赤炼血只有他们门内的人才会用。”

    我见她露出伤心之色,愧疚地道:“娘,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诈你……”

    她摇摇头道:“算了,你是我女儿,只要你别让人骗就好了。可你知道了真相对你而言却不是件好事,以后你要站在哪边?”

    “这……我,我也不知道……”慕容博对外人不则手段,可对自己人却是那么一个悉心维护的好哥哥,唯一对娘真心爱护的人,唉。

    “我却知道,最终你还是会帮萧峰。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旧事,只是想你明白,纵然萧峰不像你父亲那样薄情寡义,可永远得不到的感情只会害你一生凄苦,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尘。”

    我想了一下,坚定地道:“娘,以后我会让自己只将他当哥哥看,我可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帮他追寻仇人,但我绝不再直接同慕容博动手,也会如你刚才所言,当他有性命之危时救他一次。”虽然我想帮萧大哥,但是慕容博毕竟有大恩于母亲,我救他一次,便算还了这份恩情,即使大哥日后怪我,我也应该这样做。不过我命不久矣,也许不会碰上那为难的时刻。      
第四卷 第3章 穷于应对
    我看到她眉宇间的忧伤之色,想起她之前的琴声,知道她一定还深深地念着那个高公子,便道:“娘,我去帮你找……那个人来吧。”

    她轻轻摇头道:“我不想你冒险,还是先处理你自己的事吧。”

    我活一天少一天,身为人子,当为她了却这桩最大的心愿才是,于是道:“您放心吧,我连他姐姐英宗太后都见过了,皇宫内院能闯,这区区府宅难不住我的。”当初见到那高太后时觉得很亲切,莫非真的是血缘在作祟?

    她想了想意动道:“好吧。不过我要你以真面目去见他,如果他能想起当年的事并且有悔意,你就带他来见我;可若是他认不出,你就……替我杀了他!”

    我一怔,实在很诧异温和斯文的娘会做这样的决定,难道说这些年的艰辛与伤痛真的会如此变爱成恨吗?唉!我现在只能盼他千万不要认不出我这张脸了。走出娘的房间,我开了张治咳嗽的药方,不过要想治本,还是得解开她的心结才是。

    此去东京不知要多久,我还是去见萧大哥一面,看看他身子怎么样了才能安心,我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带着四剑一同往他住处走去。他屋内的门没有关,此时正是晚膳时分,他自斟自饮,吃喝间依然是那样豪迈自在。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是我,起身微微一笑道:“遗梦你终于来了,愚兄正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拉他一同在桌边坐下后道:“萧大哥,你可是要问我关于你身上赤炼血之毒的事?”他点头道:“不错,昨日我醒过来后那毒至今都没再发作,而且当时我……我跌在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心中一惊,想起那日忘了善后,他不方便说明,心中只怕已经起疑。不过他说毒没再发作,看来真的是痊愈了,这总算是几天来唯一的一件好事。

    我站起身向他一揖,露出愧疚之色道:“萧大哥,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当日我骗你吃的那药丸,自己心中实在也没办分把握,可当时如此情势,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吃下去后反应很大,而且一直神志不清,我本来应该照料你到醒过来的,可是,恰好山下传来紧急情报,我不得不抽身去处理,还望你见谅。”

    他看我这般道歉,忙道:“我当然不会怪你,只不过……”

    我怕他再追问下去,趁着他措辞的空档,截断他道:“你肯原谅我我就放心了,我这次来是有件大事要和你说,慕容博没死!”

    听到我最后这五个字,他心中一惊,便抛下刚才的思绪问道:“当日他不是死在我二人眼前了?”

    我急忙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当初我担心慕容复会接着搞什么复国的阴谋,便让人调查他,谁知却意外的发现原来雨烈门早就托庇于姑苏慕容氏,而这赤炼血是他们不外传的剧毒,于是我便怀疑上次所杀的慕容博只是个替身。如今那具尸身早就爆裂成千白块,自然无从查证。但是回想起来,他当日的身手似乎的确有些奇怪。”

    萧峰听了我这番话,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错,似乎那天他轻功奇高,可内力却不似往日之深。但这件事还要仔细查证才行,若他当真未死,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去找他算帐。”

    看他暂时放下那件事,我暗自松了口气道:“不过查证的事,大哥你虽然精明过人,但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有没有必要找些帮手,也好早日弄清真相?”

    我知他不喜欢事事依靠别人,若冒然提供帮助可能会被他拒绝。他明白我的心思,感激地看着我道:“你肯帮我当然再好也没有,遗梦你屡次相助,我若再推却便显得矫情。所谓大恩不言谢,萧峰记在心上了。”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不过我要上东京办件事,这些天不能盯着了,你要调查的事只管交给四剑好了,一有消息我便让她们传来给你。如果你想四处逛逛或者下山也可让她们带路,飘渺峰有几处险峻之所风景不错,大哥你若无聊不妨去活动活动筋骨。”

    看他点头,我又交代了梅剑她们几句便匆匆离开。我知他内心十分精细,生怕出一点差错被他看穿,何况我见到他时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唉,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我回去准备好外出所带的药品盘缠等物,便早早的躺下休息了。睡着睡着,却隐隐又感到寒气袭来,我警觉地清醒过来,此时已将近三更,这是一日当中温度最低的时候,玄凌草是自然所生之物,自当遵循自然时气的流转,看来寒毒便会在每日这个时候发作了。我冷得厉害,却又不能点火取暖,因为那样很可能在意识恍惚之时焚毁自身。我看桌子上有热水,便勉强撑着墙壁走过去,几杯下肚,寒意只是稍稍减轻了一点,然而这微弱的效力也很快就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全身都冷了下来,初时的严寒渐渐转为刺痛,脑中也开始模模糊糊的,现在我身边没有旁人,一旦睡过去也许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我只好抽出匕首往手臂上刺,以借疼痛让自己清醒。就这样撑着,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寒气终于渐渐散去。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经历毒发的过程,对玄凌草的毒性却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我也不再睡觉,径自到药房调配了些缓解寒意的药丸。我这趟出去是为解决当年的纠葛,不想带随从,因此独自面对毒发的情况会很多,要想活下去,必须做些准备。

    第二日一早我便上路了,途中随着毒发,我也不断调整和完善药丸的配方,然后便在路上找药铺炼制。想到酒可以取暖,我又在身上备了些烈酒。几次下来,虽然毒发时还是寒冷难耐,我心中的恐惧却渐渐少了,每次便是机械地吃药、喝酒,然后苦撑着,直到寒意退去。      
第四卷 第4章 府宅风波
    到达开封已经是六日之后的事了,路上我接到探查结果,虽然高太后为了避免提拔外戚而触犯众怒,一直没有给他升迁,但他却也是当今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他时至中年,家中只怕早已妻妾成群了吧。

    我打探清司空府的所在,趁日头刚下山时遛了进去。我穿了夜行衣在房上走着,遇见屋子便偷偷掀开瓦片看个究竟,他的府第虽然大,但主宅正房终究有限,也没花太大的力气,就发现书房中有一人正专心的看着书册,从衣着的纹饰推测,应该是他无疑。他也算是个勤政的人,用过晚膳而没有花天酒地一番的官员朝中大概寥寥可数。

    细看之下,他旁边还站着两个婢女,一个在磨墨,一个端茶递水,相貌都可算是不凡。我若想现身,需得防着他们唤来守卫,有的时候,下三滥的法子也不得不用一下。我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迷药悄悄挥洒出去,这些药粉是我特别配置的,效果比迷香还要强些,而且只需挥洒在空气中就能起效。过了一会儿我见放倒了这三人,便闪身遛了进去。

    我救醒那高司空,摘下脸上面纱道:“高大人贵人事忙,不知可还记得当年之事。”我加紧防备,只要他想唤人我便立刻出手在他出声前制住他。他打量了我片刻,微微一笑道:“姑娘好生面熟,只是在下一时倒想不起姑娘姓名了。”他这样说倒也还合情理,若真的对娘记忆犹新,便早该去寻她了。他看我不说话,又道:“姑娘应当是在下当年在宫外所遇之人,你这次前来,想取高某姓名吗?”我看他谈到生死仍是气度潇洒,心中也有了几分敬意,便道:“不一定,但是如果大人唤来手下拿我,那时我为了自保就不好说了。”他道:“姑娘能只身进来,我就算唤了手下他们也未必拿得住你,你若信得过我,不妨坐下谈。”

    看我点了点头,他便起身引我到侧面的几边坐下,他让我坐了上首之位,又去拿了茶壶和两只杯子,才在下首落座。他斟上两杯茶向我道:“高某以茶代酒,先向姑娘赔罪。”我淡淡道:“不知大人要赔什么罪呢?”他略一沉吟道:“一来在下忘了故人姓名,实是不该;二来,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实在是有负于你……唉!”我心中有一丝喜悦道:“你记起来了?”他点点头道:“高某先干为敬。”说着一饮而尽,这也是向我表示茶水并无问题。

    其实他若下毒也很难瞒得过我,是以我放心的举杯就口。正喝着,却见他一“失手”,将自己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立刻便有许多箭矢向我射来。我闪开射至面前的两支箭,又反手抓了一支,用来拨开紧接而至的乱箭。这些箭倒也还伤不了我,片刻后箭停了,一队守卫赶来围住我,他则已经躲入众人身后。

    我心中一阵苦涩,没有人会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一个阴险的小人,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何人。不过既然如此,对不起了,我看着他道:“高大人的确高明,只是你不觉得身上有什么异样之感吗?”

    听我这样说,他愣了一下,继而皱起了眉头。我见他这表情,续道:“你发现了身上的奇痒吗?不过这只是初始的征兆,一会儿还会再厉害些。你碎杯的号令虽然巧妙,却也为我炼制暗器提供了所需的水。”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忍受不住狠痒而蹲在了地上,那些守卫同时抽出刀对着我,但是没有接到命令也不敢妄动,我从怀中取出止痒的药,弹到他口里。

    他以为我又要害他,一时却来不及阻挡,而莫名其妙的东西又已吞入口中,脸色更加的难看。可只一瞬间,奇痒却忽然消失了。他站起身奇怪的看着我,我冷冷的道:“高大人,你自然可以让人抓我,不过就算杀了我,得到的也只有这一小瓶镇痛止痒的药丸。等到三个月后药丸吃光,奇痒只会发作得更加厉害。”

    他听了我的威胁,脸色却平静如常,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我道:“这毒必须用我的内力化解,解法也很复杂,现在这个地方可不行,我想请大人随我走一趟去见一个人,见过后我自当为您解毒赔罪。”

    他一字一顿地道:“倘若我不答应呢!”我道:“那么我便自己打出去,如你刚刚所言,他们未必拦得住我,反正你也早忘了当年的事,毒发也是一种死法。”我话音未落便飞身上前,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从前排守卫处夺过两柄刀。这时有两人向我出手,我左右手各一刀割断了他们喉咙,鲜血喷出来溅到周围人的脸上,不由得让人心中一惊。我趁机奔到他旁边,右手飞出一柄刀***从背后攻向我那人的心脏,左手则持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冷冷地道:“我不想杀人但也不怕杀人。我没空耽搁,你究竟愿不愿意随我走这一趟?”

    我之前对他所施的正是生死符,我知道这暗器的歹毒,是以这些年来从没对人用过,那时看到他“失手”碎杯,立时想到了小说中常有的埋伏情节,顾不得细想,便将生死符打到了他百会***上。可他毕竟是……我总不能当真让他毒发受尽折磨而死。刚才我若是自己夺路逃出,那些人必定很难追上,再加上易容之法,脱险并不困难。可现在闯入重围之内,即使以他为质也很难甩开追兵的纠缠,等到我三更毒发,便有性命之危了。唉!难怪曹操说宁要我负天下人,勿要天下人负我。也罢,我终究不是成大事的人,倘若他不答应,我便按娘的吩咐一刀杀了他再想办法夺路逃跑吧。

    他看到我脸上的杀气,沉声道:“好,本官便随你走一趟,你们先退下。”得到他的许可,那些守卫也巴不得赶紧逃命,立刻散了。我怕他派人在屋外拦截,便托住他手臂,带他跃上屋顶从后院跨出府外。

    出了府我撮唇作哨将坐骑唤来,拉上他疾驰而去。跑到东大街的一头时,却见前面火光泛起,几名弓弩手正装好了箭指着我。我勒住马,后面一队人又赶了过来,转眼间我便被围到了中间。这附近都是低矮的平房,看来这次脱身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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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5章 峰回路转
    也许是日日发作的寒毒已经开始让我厌烦,再加上又不得不逼自己放开那个最难割舍的人,一时间我竟觉得生死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刚刚三个守卫的鲜血没引出我的内疚,此时命悬一线也没带来什么恐惧。

    高司空见了我这反应道:“你当真不怕死?”顿了一下又续道,“这么一个绝世姿容的美女,又是这样的大好芳华,为了一时冲动丧命于乱箭之下,实在是可惜了啊!”

    我看他忽然之间换上了一副悲悯的口吻,揶揄道:“大人这样说是想唤起我求生的意愿吗?”

    大概是被我说中,他顿了一下才又道:“不论如何,活下去总是好的吧?”

    我点头道:“不错,如果能活,我当然不会自寻死路,不过若是大人想和我说帮你解了毒便放我离开,却请免了。”

    那军官此时插口道:“这是为何?”

    我道:“因为我信不过你家大人,不帮他解毒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帮他解了毒他却决不会放过我。”

    他们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过了片刻,那军官道:“倘若我林轩岭自愿为人质保你平安离开,你可否给大人解毒?”

    林轩岭,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多年前在永乐听到过。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不知你与当年永乐城守林定邦大人可有关系?”

    他一愣道:“你知道我爹?”

    我点头道:“你果然是林大人的儿子。不过除非你家大人答应和我去见一位故人,我决不会放他活命,即使代价是搭上我这条性命。”

    林轩岭瞬时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看着高司空道:“义父,这……”

    原来他还是高司空的义子,只听后者沉声道:“退下!”

    我道:“既然如此,告辞了。”说着催马向前。我所到之处,那些弓弩手便自动让开了一条出路,不过还是远远地坠在我后面。

    我心中却暗暗叫苦,他们主子现在在我手上,因此不敢妄动,可眼看月亮越悬越高,等到我无法制住他时,他们定然上前反制住我,倒时真的要一命换一命了。我加快马速想试着甩掉这些人,跑出几十公里,林轩岭依然坠在后面,我只要稍一减速,他便拉近了距离。

    我的马载了两人,此时已有些喘气,再跑下去那定然是有败无胜。我心头火起,真想扔下马上那个负心浪子自己跑掉,可想起娘的期待,虽然他已记不清当年之事,我还是希望带他回去让他们见上一面再作定夺。

    我忽然又想到现在后面只有林轩岭一人,只要杀了他,不仅可以夺马,还能就此摆脱追踪。可一转念,林大人多年在永乐舍生忘死着实不易,这又是他的独子,好不容易被朝中显贵器重收为义子,倘若丧命在我手上,着实对不住林大人。我暗自苦笑,自己的牵绊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只有往死路里送。我一狠心,勒紧马头停了下来,这一下前冲的力道甚大,高司空被我制住了***道没法保持平衡,猛然向前飞了出去。我急忙伸手将他拉回马背,他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眼神中似乎有一抹震惊。

    我跃下马向紧随而至的林轩岭道:“林公子独自追来,当知后果。”

    他也跳下马背抱拳道:“我一人打不过你,很可能命丧你手,但身为人子,绝不可眼见义父有难而弃之不顾。”

    听到这番话,高司空道:“轩岭,你虽为我义子,但远比我那些不肖子们强得多了,今日你留下也只是白白丧命,回去吧。”

    呵,不肖子,我劫持他又向他下毒,也是不肖得很。看到他对林轩岭的关爱,我心中竟没由来的一阵酸楚。我恼恨他情场的清狂,可是如果超脱出这个天龙的世界看,历史上的帝王将相有几个知道情为何物的,那时女性的社会地位已注定了不可能得到男子的真心真意,即使贵为公主,也不过是政治上供帝王笼络人心的工具,更不用说是娘这样的江湖女子,纵然有倾国之貌,也比不过仕途上的利害关系。其实他勤于政务,又满腹才华,也算是个贤臣,只是因为关系到我自身的感情,才在心中将他当成了十恶不赦之徒。做过的事便算了,之后路上我尽量顺着他些吧。

    我正出神间,林轩岭道:“我不走。这位女侠,你究竟要如何对付我义父?”

    我淡淡道:“我说过,带他见一个人。”

    他道:“司空府护卫由我统领,我与你们同行,保你不再受那些人追捕,只要你也能保证我义父的安全。”

    我奇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若要杀他,你能阻止吗?”

    他道:“你若对义父不利,我拼了性命也要挡上一挡,况且此去我也可以照顾义父的饮食起居,以免刚刚坠马之事再发生。”

    唉,当真是父慈子孝,不过多他一人也不能怎样,眼前还是快走免得后面追兵追来最要紧。我抱拳道:“刚刚是我不对,这照料不周之罪,先行谢过。你愿跟便跟吧,他荣华富贵惯了,由你照料也好,不过不该做的事最好别做。”

    林轩岭微微一笑道:“好,一言为定!”

    于是我将高司空扶到他马上,道:“你与他共骑,我跟着。”说罢催马紧随他那骑继续前行。我点的***道林轩岭功力不够解不开,再加上这样一来他的马负重大增,我便不怕他设计逃走了。

    又行了大约二十里地,到达城郊的一处寺庙,我听了听周围没什么异动,便带他们在此借宿。我穿的夜行衣不辨男女,便又戴起了那男装的面具。付了一块碎银给知客僧后,他热情地安排了一间厢房。

    林轩岭一直盯着我变化后的样子瞧,待知客僧走了才道:“好精湛的易容,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我决猜不出你是女子。”

    我微一点头算是答复,接着上前解开了高司空的***道,又为他推拿几下帮助气血运行,弄好后道:“不早了,抓紧休息吧。”然后径自走到门边盘膝打坐。

    我怕自己克制不住再出讥讽之言,于是干脆少说话。林轩岭铺好床扶他躺下,自己也转身上chuang休息。不过两人满怀心事,都过了好久,才气息均匀地入睡。

    又过了一会儿,我估计三更快到了,便从怀中取出一颗缓解寒毒的药丸吞下,然后走到两人床边,轻轻拂中了他们的环跳***。这门拂***的功夫是金陵马家的绝学,我在飘渺峰所藏典籍中无意间看到,当时觉得好玩便练来戏弄梅剑她们,那时阿朱也还在,唉!一切都成为过去了。

    我悄悄走出门,这时候寺中僧人也都已安睡,四下里寂静无声,我寻了一块远离房屋的空地,应对过了这每日必经的一关。      
第四卷 第6章 怨恨难平
    第二日他们醒来时我还在门边打坐,被点的***道也被我暗中解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万书楼。www.wanshulou.com]我看他们醒了,出门端了早膳,用过后便像昨夜一样策马而行,只不过这次我没封人***道。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我担心那高司空吃不消,便找了个镇子停下歇脚。这种小镇不到集日很是清静,我把两匹马拴在茶棚前,小二已迎上来,向林轩岭道:“官爷要点什么?”这时三个人中他身着官服铠甲,自然被认为是头领,他也习惯的回答:“把最好的茶水点心端来。”说完后顿了一下,恍然想起如今情况有异,便把目光投向我。我一点头道:“以后路上习惯吃什么就叫好了。”

    待他们落了座,我拉过小二轻声道:“我们这次出来要暗中查访一件公案,你想法子帮我们弄几套平民服装来,材质要好些,办好了这个给你。”我递给他一锭银元宝,又道,“不过要是敢声张出去吓跑了逃犯,小心你的脑袋!”我最后一句说得狠狠的,那店小二连忙应诺,不一会儿衣服便送了来。我挑了一件书生的衫子套上,又熟练地扎好了纶巾。林轩岭看得一愣,呆呆地说了句:“好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我心中好笑却不愿显露出来,继续用淡淡的语气道:“还请林大人也换个装扮。”“别叫我什么大人了。”他说着走过去也拿了套文人的衣服换上,等他换好了我才转头去看,倒也微微吃了一惊。我原以为他是武人,想不到竟是个这么斯文秀气的少年。虽然衣着简单,可仍有一种掩不住的华贵之气透了出来。我回头又看了看高司空,他身着便装但衣料考究,气度更是不凡,之前我没留意。他若再年轻些,的确有令天下美女倾心的本事,只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富贵公子的形象而已。

    看他们休息得差不多了,我收起剩下的衣服系在马背上,付了钱继续赶路。这样边走边歇,天一黑就打尖休息,速度比我来时自然差得多了,不过我为求稳妥倒也不太着急。可到了第四天上,日头已经落山,却没赶到下一个城镇落脚。我道:“前面有个破庙,下一个城镇还有六七十里,凑合一夜吧。”林轩岭点点头,高司空还是像一贯那样不知心中所想。

    这破庙我来时曾住过一晚,相比而言环境也还算好,没太多蜘蛛蟑螂之类令人反感的东西。我带他们走进庙中,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庙里不挡风更加冷些。林轩岭道:“哪里弄些木柴生火?”我道:“佛像后面有干柴。”接着便与他一同搬了些升起火来,篝火一点燃,立刻暖和了不少,这下我也觉得腹中有些饿了,起身道:“我出去找些吃的来。”

    这个时候溪中的鱼已经很少了,我好半天才等到四条,一一叉了起来。我怕出来太久庙内会生变故,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等,忽然听到远处草丛里有动静。我连忙拿起一根叉鱼时折的树枝掷过去,走近一看,被我投中的竟是一只大野兔,这下吃的东西是够了。我回到溪边取出匕首将鱼开膛清洗干净,可提着野兔却不知该怎么办了,我一直觉得兔子是很可爱的东西,烹兔肉我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我开膛破肚再加上褪毛,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我提着野兔和鱼回到庙内,他们还在火边坐着。我犹豫了一下,皱眉对林轩岭道:“林公子,你会不会宰杀野兔?”他愣了一下道:“以前打猎看人杀过,怎么了?”我尴尬地道:“那么有劳你帮忙处理一下这只兔子,我……我……我下不了手。”他提高了嗓音道:“什么!你杀人时都没眨一下眼,居然不忍心处理一只死了的兔子?”我被他说得更是尴尬,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情非得已。”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高司空忽然盯着我道:“慕容岚,你性子一点儿也没变。”我一愣,想起娘叙述当年旧事时曾提到过“岚儿”这名字,心下了然,于是沉声道:“我不是慕容岚。”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岚儿,你心中恨我是不是?”我回身用水除下面具,又走过来道:“我的确不是慕容岚,不过我是要带你去见她。”他点点头道:“你的易容术的确厉害,你究竟是谁,和岚儿有什么关系?”

    原来他以为我的样子是在易容。我要告诉他真话吗?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我不完全是这个世界中的人,也就没什么父权大如天的观念,我心里没办法不怪他,更不可能一个简单的父女相认就化解一切。但这事是瞒不住的,几天后他与娘相见还是会知道一切。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她是我娘。”

    这几个字重重的击过去,他脸色一变,急切地道:“你多大了?”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让他变色可见这事情的确震撼不小。而我只是平淡地回答:“过了年二十二。”他屈指算了一下道:“你几月生的?”我道:“我不记得了。”他一皱眉道:“怎么会不记得?”我道:“我既不卜卦算命,又不庆祝生辰,这么多年自然忘了。你要是想核对我的出身,那便不用费神了,高大人位尊权重,我一介布衣百姓,高攀不起。”他怒道:“你……哼,是我高攀不起吧!你武艺高强,先是施毒,后又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只差没砍我一刀,我哪敢认作你的父亲!”

    听他这样说我更是心头火起,怒道:“好,算我这点对不住你,这么赔罪够了吗!”说着掏出怀中匕首在肩头深深刺了一刀。他两人同时惊道:“你……”我道:“罪赔过了,我不再欠你的情。至于你歉我娘的,不妨等见了她再作个了断。”高司空叹了口气道:“你这又何苦,你这脾气比我年轻的时候还烈。”

    我心道,我便是我,谁希罕和你相比!你这些年风花雪月不知多快活,还有什么脾气可言。但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不想再得罪他,起身准备烤鱼。

    我将鱼用枝条穿好,再均匀撒上盐,架起烤架开始烧烤。这时林轩岭走过来道:“你伤口快处理一下吧,别让血再流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到他满脸关切之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我肩头上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衣衫。我不是不知道疼,只是想借着疼痛消除心中的火气。可他终究是一片好心,我便道:“知道了,你先把兔子收拾好,外面向东走五十步就是小溪。”

    他点点头出去了。我走入佛像后解开衣衫上了药,不一会儿便止了血,然后又回到火旁继续烤鱼。等鱼烤得差不多时,林轩岭也拿着剥好的野兔赶回来。我把鱼交到他手上道:“烤好了,你们先吃吧。”接着又去烤他拿来的兔肉。他拿着道:“好香啊。”说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他义父。后者拿了一只待略微冷却才斯斯文文的尝了一口,过了会儿道:“味道的确不凡。”我想也许他是有意缓和气氛,便抬头说了句:“不敢当。”

    我把兔肉分成小块来烤,不一会儿也烤熟了。我将烤架架高作保温之用,又递上兔肉给那两人,道:“看哪个味道稍微好点就吃哪个吧。”他们各自接过尝了一口,高司空没说话,林轩岭道:“各有特色,但都很好吃,你如何学得这样的好手艺?”我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才道:“我经常四处跑,难免野外露宿,常烤自然就会了。”

    吃过饭林轩岭看我又要出门,问道:“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我道:“刚刚取用过寺内的干柴,要砍些新的补上以备来人。”他走过来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这种粗活交给我吧。”我一愣,他已经走了出去。我从没觉得自己是那种处处让人照顾的小女人,尤其是当我换了男装的时候,甚至与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可他这句话却在我心里引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半天平静不下来。

    准备休息了?将情陷天龙或者是将第四卷 空山遗梦 第六章 怨恨难平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第四卷 第7章 多事之秋
    第二天我们继续南下,行至天黑,我道:“前面不远就是信阳城了,咱们再慢慢行一会儿,赶到那边休息吧。”高司空微微点了点头,自从昨夜的事后,他态度也软了不少,今天多多少少和我说了几句话,而我也没再冷言冷语。

    林轩岭道:“你对道路倒是很熟,我看这些道路都是一个样,你怎么分辨出哪是哪儿的?”

    我道:“信阳城以前我来过几次,所以认得。”

    说着已到城郊,我听到远处有打斗之声,又走出一里左右,林轩岭也听见了,沉声道:“前方好像有些人在打斗,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我道:“江湖中的门派总是纷争不断,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他道:“习武之人便应该锄强扶弱,打抱不平,怎可见到事情就袖手不管。”

    我引用郭靖的那句至理,道:“扶危济困只是侠之小者,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何况江湖中的是非曲直,并不是凭表象可以判断的,即使众人都认同的事,那也未必是真。”

    他道:“莫非你也是江湖中人?”

    我点点头道:“虽然我没刻意介入,但应该算是。”

    他道:“那你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

    我不想随意暴露身份惹上麻烦,搪塞道:“所谓名号不过是武林同道叫着壮脸面的,不值一提,我便是我。”

    他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倒是相信盛名之下无虚士。凭你的武功,想来也有一番来头,你见过‘北乔峰’没有?他究竟是不是个大奸人?最近好像传言他是异邦外族,人人欲杀之后快呢。”我听他说道萧大哥,坚定地答道:“不论别人如何评论,他都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论豪气,天下间更没一个人及得上他。”他讶道:“你见过他?”

    我正琢磨着如何回答,忽然听见远处有人道:“陈孤雁,这次看你如何脱身!”我心中凌然,莫非是丐帮的人?如果真的是丐帮四位长老的事,我便不能袖手不理了。我向身边的两人道:“我去看看。”话音未落已策马驰去。

    那边树林中果然是几个乞丐在打斗,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跌在地上,正是陈长老。旁边的八九个只是六七袋的弟子,却一齐向他出手。我看出他中了极厉害的蛇毒,已是精疲力竭。看来丐帮又生内乱了!萧大哥若在,恐怕也不会愿意陈长老出事。于是我从还未停下的马上飞身跃起,借下坠之力向那些人推出一掌,我不想杀丐帮的人,这一掌只震伤了攻到最前面的两个六袋弟子。我站到陈长老旁边厉声道:“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他们的功夫也还不弱,我刚刚只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便宜,才顺利地一掌震伤两人。如果剩下几个合力攻上,我虽然不至于不敌,但要既护着陈长老,又要不伤性命地制服他们,就绝非一招一式可办到的了。然而他们被我的威势所摄,竟没一个挑头进攻的,愣了一下便飞也似地逃了。

    丐帮虽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帮众素质拙劣,很多时候更像一盘散沙,恐怕也只有像萧大哥这种豪侠之士才能折服众人,统一全帮。这时高、林二人竟也策马赶了上来。陈长老道:“多谢这位公子相救。”待看清楚我的相貌,变色道:“你……你是那个慕容空山!”

    我拿出一颗药丸递过去道:“陈长老,你中的蛇毒着实厉害,先吃了这颗解毒丸压一压,找个地方我再帮你解毒吧。”他看了我一眼,恨恨地道:“陈孤雁宁死也不受你这个乔峰走狗的恩惠!”

    我犹豫片刻,伸手点了他周身几个***以减缓毒发,又将解毒丸强灌了下去。他还兀自咒骂着,可却全无反抗之力。我不理会他的谩骂,将他放到我马背上,对高、林二人道:“我要抓紧找地方给他疗毒,快走几步好吗?”他们依言加快了马速,我拉着那匹载了陈长老的马跨步前行,倒也能稳稳地跟在他们旁边。

    到了城中,我远远就看到“怡然居”的灯笼招牌在大街的一边亮着,我曾数次和萧大哥在这里喝酒谈话,这一切仿佛仍在眼前。我不想再提过往,便在左近另找了一家名为“霜华楼”的地方落脚。我向小二要了两间天字上房,又吩咐他将酒菜一同送上去。

    林轩岭帮我将陈长老抬到屋内,问道:“他这么不停地骂你,你何必还要帮他?还有你和乔峰究竟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朋友吗?”

    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陈长老插口道:“慕容空山,你既然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处处维护那契丹走狗,还与他在聚贤庄上杀害我江湖豪杰,我不稀罕你这种卑鄙小人帮我!”

    林轩岭听了他的话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无奈苦笑,转头向陈长老道:“我的确是维护乔峰,不过你说的也不对,那日在聚贤庄上杀害江湖中人的只是我,他一个汉人都没杀过,对你丐帮更是处处留情,这笔账由我承担,你不可算到他头上。”

    陈孤雁一愣,我趁他难得的沉默之际,取出金针将蛇毒导入到一处,运功逼了出来,然后又顺手解开了他***道。

    我收起金针对他道:“你的毒已经解了,如果你不愿意吃我这卑鄙小人的饭那也随你。不过若我没猜错只怕你丐帮又生内乱,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陈长老你这样贸然的出去大概不太安全。”

    他生硬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道:“你们曾经是我大哥的好兄弟,不论你们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希望你们出事。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便当我是多管闲事好了。”

    他看我语气不似有假,沉默了很久叹道:“你妹妹也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灵鹫宫又多年为了边关的安稳奔波劳碌,你何苦为一时维护乔峰坏了大好声名,成为武林公敌。至少也该为你妹妹着想。”

    听他提到“妹妹”的事,我看向高司空,后者正关注地听着,我怕引起他对娘的猜疑,只好摘下面具道:“多谢陈长老的一番好意规劝,实不相瞒,我并无什么妹妹,空山、遗梦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才不得不易容改装。”

    陈孤雁看我转眼间竟变成了一个绝色少女,怔怔的瞧着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轩岭插道:“你是慕容遗梦?可当年我所见到的并不是这个样子……”

    我道:“那也是易容改装,我为了少惹注意瞒了令尊,实在抱歉得很。”

    他点头道:“这也可以理解……”眼中却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时陈长老道:“刚才言语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呃,望你恕罪。不过若你继续维护乔峰,早晚弄得身败名裂,你实在要想清楚。”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相貌可以带来那么多好处,刚才还将我骂得狗血淋头的陈长老这时说话也客气了不少。我道:“论武功胆识,丐帮之中胜过我的也不乏其人。不论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恶名、美名并不太在意。现在大家都因为乔峰是契丹人而不容他,可我知道他心中实是爱大宋极深,爱辽极浅,即使将来回到辽国,也不过是牧马牧羊终老,决不会做对不起大宋的事。至于那些流言,总会有攻破的一天。”

    他怒道:“乔峰泯灭天良,弑父、弑母、弑师,此乃多人亲眼所见,怎么会是流言!你执迷不悟地相助乔峰,将来总会有后悔的一日!话不投机,陈孤雁告辞!”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道:“陈长老,不论如何,丐帮的内乱才是当务之急,你这样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那些阴谋诡计也就没人揭发了。”

    他回头道:“你怎知我丐帮的事?”

    我道:“我见那些六七袋的弟子竟然向你出手,又是这样卑略的手段,是以猜测丐帮又生内乱,而以你四大长老的为人,定然不会做出有害丐帮之事,其间当有阴谋了。”

    他听我甚为推崇他们四大长老,怒火稍息,点点头,沉吟半晌道:“丐帮中事不劳外人插手,陈孤雁这条老命还没那么容易让人拿去,告辞了。”

    我道:“那么陈长老保重,不送了!”既然这人如此硬骨头,我也犯不着再理会他的事了。
第四卷 第8章 覆水难收
    “当,当然可以,请进。”我回过神将他让进屋,才发现四剑也来了,正站在门口向我行礼道:“见过尊主。”我微笑道:“免礼。”

    转身想起屋里还有高、林二人,便向他们道:“这位是我义兄萧峰,也就是昔日的‘北乔峰’。”我转身又向萧峰道:“呃……大哥,这位是高司空,朝中重臣,这位是林轩岭将军,永乐城林定邦大人的公子。”

    林轩岭听闻“乔峰”二字,脸上一亮道:“‘北乔峰’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颜,实是不胜之喜。”

    萧峰抱拳道:“不敢当,令尊公正无私,保家卫国,萧某也是敬佩之至。”

    两人又谦虚了几句,高司空则一直默不做声。我知道刚刚的介绍很是不妥,可又不愿承认他是我“父亲”,岔开话题道:“萧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看了高、林二人一眼,我知他有话要说,虽然有点害怕同他单独相处,还是道:“这么晚了,我肚子也饿了,咱们到隔壁边吃边谈吧。”他点点头,我又向林轩岭道:“林公子,你们也抓紧用膳吧,若是饭菜冷了就让小二换一换。”林轩岭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中神色很是奇怪,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知道了。”

    转个弯到了另一间房内,我向萧峰道:“借我梅剑、竹剑用一下好吗?”

    他道:“她们本来就是你的部属,当然凭你差遣。”

    我笑道:“我已经让她们帮你做事,当然要向你打声招呼。梅剑,麻烦你帮我追踪一下丐帮陈孤雁长老的下落,若是他遇到危险,赶紧通知我们。竹剑,你帮我留意刚才屋内的两个人,如果他们要走,也赶紧通知我。”

    她二人领命去了,兰剑和菊剑则退到门外把守。萧峰道:“我也是追踪陈长老而来的,前几天我接到消息,慕容复这些时候一直在大名府附近徘徊,照理说他应该在家守孝才是。我心中起疑,便亲赴大名府打探究竟,谁知路上却听到丐帮弟子谈论全冠清练成一身厉害的功夫,夺得了帮主之位。我继续向大名府走,在城郊遇到了蒋舵主,他因反对全冠清而被打成重伤,全身骨骼寸断,这可并不是丐帮的功夫。全冠清功力大进,必有高人指点,而他恰好也在大名府,我便怀疑他与‘以彼之道,还尸彼身’的慕容家有所勾结。我在城中呆了几日,又听到陈长老在南方勾结官府,意图颠覆丐帮的消息。这大概又是全冠清铲除异己的栽赃,便想加紧南下暗中助陈长老一臂之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今日幸好有你在。”

    我道:“没什么,一点蛇毒难不住我。”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道:“我刚才在房上听到了你与陈长老的对话。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杏子林外吧,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不遗余力地帮我?”

    我摇摇头道:“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保安城的酒楼上,你正和帮众开怀畅饮。那时我就被你的气度风采所折服,可能是先入为主吧,我相信你是个英雄好汉。”

    他道:“对,我忘了你在永乐便救过我一次。你帮我的次数太多,我竟然连这个都记不清了。”

    我笑道:“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你是想和我绝交,否则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道:“我不久前去过小镜湖一次,看到阿朱墓前有一张她的画像,那是你画的吗?”

    我点点头道:“不错,是我出发时挂过去的。她以前就很喜欢我画的像,只可惜我没能多为她多画几张。现在就算画得再多,她也瞧不见了。”

    他神色黯然地道:“当初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唉!”

    我刚才想起阿朱,更多的是自责,却没想到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不由好生后悔,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截断我道:“你可否送我一张她的画像留念?”

    “当然可以,我现在帮你画一张也行。”

    我看到他露出欢喜之情,便找菊剑要笔墨,她醉心于书画,这两样东西总是随身带着的。不过这次她满脸不情愿地递给我,我知道她觉得我这样是不智之举,但我既然决意放手,给他留个寄情之物也便没什么了。

    我铺开画纸,想着阿朱俏皮的情状,在左边用墨笔勾勒出来,右边又画了一副她柔情时的样子。我画好神韵后开始细细构琢,忽然间感到一阵寒冷,我心中一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萧峰道:“好像快三更了,不觉间已经这么晚了,你若是累了先休息吧,这画明日再说不迟。”

    我觉得越来越冷,急忙道:“对不住,我实在有些倦了,不留你了,明日一定把画画好交给你。”

    我只盼他快点离开,可他却走过来道:“你脸色怎么忽然这么白?内伤发作吗?”

    我强忍着寒意道:“我没事,我先到隔壁看看那两个人。”既然他不快走,我便先躲开好了。

    我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很失常的,萧峰这样心思细密的人当然瞧得出来,于是他伸手拉住我道:“等一下……”可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冷。被他这样一拉,我重心不稳地栽了过去。他忙伸手扶助我,可这一扶,我便跌到他怀中了。他正想放下我致歉,却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冰凉而柔软的感觉传来,一段隐隐约约的记忆在脑中逐渐清晰……

    我尴尬地躲开支撑着坐回椅子上,看来我寒毒的事是瞒不住了,再加上冷得厉害,我便拿出腰间盛放“烧刀子”的酒袋大口灌了起来。这是在上个市镇新打的酒,比以往买的都烈,我一下喝得口大了,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时萧峰铁青着脸问道:“当日你究竟如何帮我解毒的!”

    我虽然冷得很难受,目前神志却还是清楚的,看到他震惊与悔恨的神色,心中一惊,只怕我最担心被他知道的事也瞒不了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装作继续咳嗽说不出话。他看了我一会儿,脸上悔恨的神色越来越重,哑声道:“你何必要救我……”忽然伸手狠狠地向自己脸上击去。

    我见他这样泪水不禁滚了下来,忙想过去拦住他伤害自己。才迈出一步,却发觉腿上已经冻得麻木了,他看到这情景犹豫了一下,只这一瞬间,我整个人便摔在地上。

    他和我同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强忍着泪水道:“萧大哥,你怪我好了,怨我恨我都好,就是杀了我也行,只要别再伤害你自己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不可以不算数。”

    他铁拳用力向墙上一击,喃喃道:“怪你?你让我如何怪你。你为我什么都付出了,我还能怪你什么。我只是恨我自己……我愧对阿朱,同样愧对你。”

    看到他收摄内力单以血肉之躯去打墙,我心中更难受了,再加上寒毒发作,朦胧间恍恍惚惚地道:“求求你别再伤害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痛苦我心里都更加的难过……萧大哥,我对不住你,我没能及时赶到救活阿朱,没能挽救你一生的幸福……如果我早一点记起书里的事,只要早一点点,我就可以救她了……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明白在你心中永远放不进阿朱以外第二个人,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平安喜乐……我可以永远做你的妹妹,甚至永远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真的可以,只要你别再那么痛苦……”      
第四卷 第9章 黯然销魂
    我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后,“对不起”三个字同时从我们口中说了出来。他眉宇间伤心之色还没消褪,脸上又多了几分尴尬。我走到桌边拿起笔继续刚才的画,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肯帮我画她的画像?”

    我顿了一下道:“你不希望能时时刻刻瞧见她吗?还是说……我画得不像?”

    他盯着画中人,叹了口气道:“很像,尤其是神态,好像她就在我眼前一样。”

    “你喜欢就好。”

    等我完成这张画,天已经开始亮了。我把画交给他道:“忘了那天的事吧,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后会无期。”

    他拉住我沉声道:“你以后都不打算在我面前出现了吗?”

    我不无伤感地道:“你看见我便会觉得对不起阿朱吧,所以……我不该再出现了。”

    “遗梦,你又何苦如此。世上比我好的人多得是……”

    “可他们都不是你。”

    我转身而去,虽然很想回头再看他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以后,我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以前和他在一起时的一切开心,都不会再有了……我强忍着泪水出了门,向兰剑和菊剑道:“你们继续听从萧大哥的吩咐,我先回灵鹫宫了。”

    兰剑似乎体察到了我此时的心情,并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关心地道:“尊主,你好像喝了不少烈酒,这瓶醒酒的药丸你留下吧,省得宿醉后头疼,也伤身体。”

    我接过,道:“你那里还有吗?”

    她点点头道:“您放心,我还有一瓶,会记得放到萧大侠的茶水中的。”

    我苦笑:“拜托了。”

    我心里很乱,不想回去面对高、林二人,便又带上面具准备到街上走走。出了“霜华楼”,冷风吹干了欲坠未坠的眼泪,竹剑忽追过来道:“尊主,事有可疑。”

    唉,好累,我强提起精神道:“怎么?他们想走吗?”

    “昨夜有两次那个年纪大些的人来到大厅,看见我坐在厅上,只是向小二要了壶茶就回去了。我总觉得他有离去之意,否则不会先看向四周才去找小二。”

    我点点头,忽然远处有火焰信号升空,我道:“看来陈长老出事了,你快回去找兰剑她们会合吧。”

    我又在外面走了一会儿,估计时间上他们已经救陈长老去了,这才返回客栈。我来到高、林二人房前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高司空。我走进去,见林轩岭正躺在床上睡着,奇道:“他怎么了?”

    高司空道:“多喝了几杯,还没醒酒。”

    原来如此,否则他怎么也不会让义父去开门的,想不到兰剑的解酒药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我走上前,把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让他就着水送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高司空道:“你叫遗梦是吗?”

    “嗯。”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成亲?”

    我当然不会和他说实话,敷衍道:“我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不想有所羁绊。”

    他皱眉道:“婚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怎能说是羁绊。”

    我心中正难受得紧,便没再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林轩岭醒了过来,看我在旁,急忙起身道:“对不起,昨晚多喝了几杯耽误了行程,我们这便出发吧。”高司空瞟他一眼,叹了口气。

    我道:“不着急,反正也不在乎这一日半日,你义父昨晚怕也没睡好,多休息会儿再走不迟。”

    他听了向高司空道:“义父,对不起,轩岭让您费心了。”后者摇摇头没说什么。

    我也无心理会他们父子间的事,让他们休息不是我真的不急着赶路,只是想落大哥远一点。这半个月来,寒毒发作又厉害了不少,尤其是伴随而来的麻木,如果有人那时候杀我,我绝对无法抵抗。我怔怔地瞧着窗外,心念翻滚了无数次。

    林轩岭走过来轻声道:“他走了?”

    我收回思绪:“谁啊?”

    他道:“乔峰。”

    我点点头。他又问:“他不和你一同上路吗?”

    我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他和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中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

    顿了顿,他道:“这些天从没见你上chuang休息,不累吗?”

    我摇摇头道:“没事。”

    也许他见我无心说话,又径自走到桌边喝起酒来。我走过去道:“林公子,你昨夜的酒刚醒,别再喝了,对身体不好。”

    他急忙放下酒杯道:“对不起,慕容姑娘,我……我以后一定不再喝酒了。”眼光中有一分掩藏不住的喜色。

    我道:“我不是不让你喝,适量喝一些是没关系的,只是酒多了伤身。”唉,酒多伤身,这四个字我心中想过千百遍,但始终没有对那个人开口,不过我知道说了也是没用的,还不如暗中下些养生的药给他吃。

    与林轩岭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高司空小睡醒来,我们才继续南下。

    快日落时,我们加快了马速想赶到下个城镇落脚,不料他们的马忽然腹泻难以再跑。照理说这马好好的不应该出事,如果是被人下了料,我们处境就危险了。林轩岭道:“看你为难的样子,这附近没有破庙了吗?”

    我摇头道:“不仅没有庙宇人家,就连个山洞也没有。”

    他道:“可以搭帐篷吗?”

    我叹道:“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布来。”

    他道:“那就只好露宿荒郊了。”

    我想了想道:“不行,现在天气这么冷,你们恐怕受不住这寒气。这样吧,你们骑我的马走,我跟着。”

    他道:“那让我义父骑好了,我同你一起走。”我点点头。

    不料才走出两里地,我的马也出了事,这下我可以肯定有人在暗处划道儿了。现在敌暗我明,再加上我身边的两个人不可尽信,形势实在不妙。正思量间,我觉得有东西飞过来,举起马鞭用力一挥,一股血喷了出来,我闪身避开,定睛一看,地上竟是一条死蛇。

    “丐帮!”我顺口说了出来,林轩岭听见了道:“你说什么?”我道:“有人盯上我们了,小心还会有蛇偷袭,护着你义父。”他点点头,顿了一下道:“你看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动。”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竟然是相互缠绕的七八条黑蛇。我带着他们往反方向退,却看到远处也有那么一堆蛇在向我们推进。我向高司空道:“前后都有蛇,一会儿打起来你尽量站着别动。”

    说完,我蹲下身捡了许多石子,对林轩岭道:“我试着用石子打蛇,你帮我拣些存着,我用完了递给我。”“好。”说着他也俯身捡了满手。准备好后,我看准前方这些蛇的七寸所在,将指尖的石子弹了过去。这一击之下,未死的则窜起攻了过来,我继续掷石,解决掉剩下的几条。

    这时后方的蛇堆也攻了过来,我从林轩岭手中拿过石子依样掷了出去,不一会儿这一堆也解决了。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接着扶住高司空运功疾行,这一奔起来我才发现,林轩岭的轻功运气法门比较特殊,速度上竟也是效果显著。      
第四卷 第10章 柳暗花明
    收功后我道:“我已经化解了生死符,一会儿如果我对抗不了敌人的攻击,林公子,你就带你义父想办法逃生吧,我尽量拖住他们。”

    林轩岭惊道:“什么!你打不过他们吗?”

    我叹了口气道:“事情是我惹上的,害你们涉险我很抱歉。”我又向高司空道:“我娘因为当年的事被逐出家门,又是武功尽失,身体越来越差了。希望在她有生之年你可以去缥缈峰灵鹫宫见她一面,她心里始终念着你。”

    林轩岭急道:“你先别说这些,如果我们走了,你究竟有没有克敌之法?”

    我低声道:“小心,远处又有不少毒蛇攻过来了。”

    陈长老就是先被毒蛇所伤,之后才被那几个六七袋的弟子围攻,看来这是全冠清主事后惯用的伎俩。我看准一颗大树,拉着两人跃到树上道:“保重了,不过在确定周围没有伏兵之前别贸然下去。”

    林轩岭急忙拉住我道:“你下去一样危险,留在这儿大家一起御敌不是更好?”

    我看着他的手道:“林公子,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们同样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别忘了我还是劫持你义父的匪徒,你怎可助我。”他松开手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又道:“时间不多了,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人杀死的,好好保护你义父。”

    说完我飞身下去,用刚才的法子击杀了不少毒蛇,然而这次它们前仆后继,仿佛永远打不完般。正在我心中焦急时,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下有毒蛇,上有淬过毒的短箭,想了想,我向右后方跃出,身在空中时袖子卷过短箭向下方的毒蛇掷去,如此落地、借力再腾起,两次后越到了另一棵大树上。

    毒蛇一定要有人操控,而且此人必定相隔不会太远,我借着高踞之势探出毒蛇最密处,将收来的短箭向那边掷去。这次投掷我用上了全力,短箭所及已超出我的视线,过了片刻,痛呼之声传来,大概是投中了。大树可以挡掉部分毒箭,但我还要留神击落剩下的,过了一会儿,我看到毒蛇并未散去,心中一紧,原来操控毒蛇的并非一人。如今他们定然采取了保护,故伎重施是不行的了。

    箭矢忽然停了,群蛇向我这棵树爬来,另外还有一些在树下守着。如果我跳下去,只怕又会有短箭射来,下落之势不像刚刚上冲可以控制,我纵能避得过毒箭,毒蛇就没把握了。我忽然想起“情花坳”中黄蓉给李莫愁出的主意,折下一棵树枝飞身跃出。

    果然乱箭又向我射来,我用树枝拨开,等到克制不住下落之势时,把它抛在脚下一踏,借力越高了数尺。那些箭都集中向下射,我这一突然升高,便趁着箭矢的空档躲开了蛇群。

    我落了地快步向前奔去,转眼间就来到两名射箭之人眼前。他们果然是丐帮的弟子,我不欲伤人性命,只是出手制住了他们***道,顺便夺过发短箭的小弩和剩余箭矢。他们短箭已经剩得不多了,希望毒蛇也能快点杀完才好。刚才情急之下没空细想,现在看到满地毒蛇的尸体我便心中发麻,对付那些冰凉恶心的东西可比毒箭讨厌多了。

    这时背后有人攻至,我仔细一看是两个六袋弟子,当下使出练熟了的“天山六阳掌”,几招便制住了他们。之前的毒蛇又开始攻来,我正想赶紧逃走,却忽然觉得一阵寒意,心中叫糟,只好拿起弩装上短箭射过去。我射了两箭,觉得太慢,干脆抓起几只短箭用手掷,我善用暗器,这短箭倒比石子更加有杀伤力且顺手。渐渐地,蛇还在不断攻过来,我的力气却越来越弱,双腿更是一片麻木,不由自主地坐到地上。

    最终,我虽然还有些许意识,但再没力气杀蛇,两条蛇爬过来咬在我腿上,扭动了一阵竟也死了。我感到又有丐帮弟子向我攻来,看来这片荒郊便是我埋骨之所,也罢,反正早晚都是死,只是不知我死后会不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

    过了片刻,我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似乎有人制住了那个要杀我的丐帮弟子,并带着我逃了出去。之后我觉得很颠簸,像是被人揽着急奔。我极力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可偏偏眼前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停了下来,我感到有一股很舒服的气流流过全身,就象冰天雪地中的一杯热水,虽然无甚大用,却也带来片刻温暖。终于我的寒毒渐渐散去,我第一件事就是想瞧瞧救我之人的庐山真面目,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我又使劲儿眨了一下眼,那个身影依旧没有变,竟然是萧峰!莫非我的毒还没有完全退?

    那人道:“遗梦,是我。你好点了吗?”我呆呆地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打破沉默道:“我刚刚运功压住了你的蛇毒,你自己赶紧想法子化解才是。”看我依然没动,他皱起眉头摸了摸我脉搏道:“寒气已经退了啊?”我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我没事了。”他收回手道:“那就好。”

    我学针灸的时候便常在自己身上练习,是以给自己施针并不是什么难事,不一会儿就将毒逼了出来。我对着他有些尴尬地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他道:“我暗中救了陈长老后,忽然想起你昨夜的症状很是奇怪,有点不放心,就猜测着向南走,到了这个城镇,每家客栈都说没见过你这样一行人,我更加觉得不对头便向回返,总算及时赶到了。”

    我道:“真是麻烦你了。可你这样赶过来,陈长老那边怎么办?”

    他盯着我道:“我拜托梅剑他们替我跟着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这种症状是不是中了毒?”

    我很想说不是,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却只能如实地点头。他抓住我肩膀急道:“你是不是为了解我的‘赤炼血’才中的毒?”

    “我……”

    他双手加了力道大声问:“究竟是不是?”

    我无奈地道:“你想严刑逼供吗?我说不是,你相不相信?”

    他道:“我当然不信。”

    我叹口气道:“那你何必再问我。我不希望你知道只是不想你又将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没让我救过你,从来没有。我救你只是我慕容遗梦自己的意愿,我中不中毒都与你全不相干。萧大哥,你别再管我了,你还要去找萧老前辈,去找慕容博报仇,甚至去阻止全冠清的图谋,你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你去做……”

    他截断我道:“你想让我快走是吗?”

    我顿了一下道:“我……我只是希望你先去办正事,等一切恩怨解决了,你……你还可以再来灵鹫宫找我。”

    “到时候让我找到你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首吗?”

    我看着他皱着眉头的脸,心中压抑许久的感情再也克制不住,我哭道:“你为什么要那么精明!为什么要拆穿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不会留下,我只能希望你在这梦中少一点悲苦。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比任何人都不想放手,可我还能怎么样?在最后这段日子时时跟着你,让你看到我便想起对阿朱的愧疚?”

    他叹道:“遗梦,我当然明白你一直在为我着想,可你以为我萧峰是什么人?我就可以弃你于不顾去做自己的事,等你丧命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心安理得地面对阿朱?”

    我低下头道:“我……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否则我绝对不敢……”

    “你不用和我道歉。今天我想了很多,唉,虽然我永远也忘不了阿朱,可也该试着让自己去接受另一个人了,你说是不是?”

    我愣愣地瞧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我从来不敢想的事,即使做梦也没梦到过这样的结局,我原以为今生我注定都只能在他心门之外徘徊的……

    然而震惊、喜悦之余仔细想想,或许他只是因为一份愧疚,一份责任而已,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就这么抛下我不管。呵,虽然这个原因不是那么美好,但也无妨,就让我自私一次吧,反正命不久已,能够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是这样看着他也是好的。

    想通了,我道:“好,只要你不会后悔。”      
第四卷 第11章 怅惘难寄
    我笑道:“反正又不是对着什么绝色佳人,要风度也没用。”说着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我看到他右手微微动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伸过来。

    我道:“萧大哥,你觉得我恢复了女装好,还是这身打扮方便些?”

    他看了看我道:“你还是换作本来面目吧,否则你这爱哭的小姑娘再哭起来,被人见了岂不尴尬?”

    我一边除面具一边道:“谁爱哭了,见到你以前不论多大的事我都不哭的,除了婴儿的时候。”他听了神色略变,一时无话。

    女装我来东京路上穿过,后来一直放在马背上,如今不知那马儿还在不在。我问道:“这是镇子上吗?”

    他道:“这是我之前定下的客房,现在日头高悬,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早膳。”

    我道:“我也想去找找马,我和你一道出去。”

    说着我和他一同下了楼,我到店外吹起召唤我那匹马的笛声,过了一会儿,我远远见到一匹黑马向这边跑来,心中一喜,想不到它也侥幸脱身了。我将马珍而重之地托给店家照料,解下背上的包裹回到房间。换过衣衫我发现包裹中放着一张字条,打开一看,落款是林轩岭,他说他们趁乱脱身回信阳了,如果我还平安,希望尽快到信阳府衙见他们一面,一来他们可以放心,二来也有事情商量。

    这时萧大哥拿着食物进来,我看他同时拿了一大坛酒,问道:“你早饭也要喝酒的吗?”

    他与我一同在桌边坐下后道:“昨晚一直没喝,刚刚在柜台上看到这坛酒,只觉酒瘾发作便买了下来。这次出来后实在很怀念你灵鹫宫的佳酿,那些美酒真是天下难寻的至宝。”

    我道:“如此说来我传位给薛慕华前应该把那些酒搬走,省得便宜他。”

    他道:“你是说薛神医?你要把灵鹫宫主之位传给他?可灵鹫宫里不都是女人吗?”

    “我要传他的是掌门人的位置,也包括灵鹫宫这块产业,这些年我一直在扩大灵鹫宫的势力,男子已经占到四成,并不都是女人。”

    他喝了口酒道:“原来这么‘多’啊,何以我上次一个都没见到?”

    我争辩道:“你住的是内院,他们当然不会进来。”

    他道:“哦,那算我失言了。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也不吃饭?”

    我道:“以前只敢趁你不注意偷偷地看看,现在终于可以不用顾忌了。”

    他愕然道:“你这小丫头,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吃过饭,他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道:“我要回信阳一趟,上次与我在一起的两个人约我在那里见面谈点事。”他点头道:“正好兰剑也在信阳等我,一道走吧。”

    于是我与他一同向信阳驰去,虽然路上话语不多,但我心里却说不出的轻松愉快。不到正午我们便入了城,他去找兰剑,我则先去府衙,约好完事后在“怡然居”碰面。

    我来到府衙门口,正要说话,门口的守卫便迎上来道:“这位可是慕容姑娘?”我点点头,他喜道:“姑娘请稍候,小人这便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位自称“师爷”的老者将我迎了进去,态度恭敬之极,看来这次我还真是沾了那两位大官的光。

    穿过几条走廊来到大厅,林轩岭已经在厅上等候了,他命师爷退下后迎过来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微微一笑道:“多谢你挂心了,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他看了我一会儿,叹口气道:“还是让义父和你说吧,他等一会儿就到。”

    “不用等了,我来了。”随着这声音高司空出现在门口。三人落座后他道:“遗梦,你能平安脱身我便放心了。”我点点头没说话,他续道:“我刚刚收到朝中急报,让我立刻回府,我本想同你一起去看你娘,这次不得不暂且作罢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处。”

    我叹了口气道:“你是朝中大官,自然公务繁忙,我不可能再劫持你,只能算是求你,求你可以尽早再见我娘一面。她服食过剧毒寿命大损,拖不了太久了。”

    他听得此言,脸上也流露出一阵伤心之色,沉吟良久道:“当年是我对不起她。遗梦,你把你娘接来吧,我会给你们母女一个名分,让她在府内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也是。”

    我黯然道:“我会把你的话传给娘,不过,只怕她没办法接受你的美意了。”

    他讶然道:“这是为何?”

    我叹口气道:“她在江湖上到处受人追杀,又是武功尽失,这才不得不在飘渺峰隐居。”

    “竟然是这样……实在是我害了她。记得我刚见到她时,她是那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如今竟要背负那么多痛苦……”

    我见他满脸悲戚之色,安慰他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也别太难过,娘若能再见你,相信一切都不会计较了。”

    顿了一下,他悲色稍敛,看着我道:“遗梦,你终究不肯认我这个爹爹吗?我不能补偿你娘什么了,可你也说过江湖上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和我回去吧。”

    我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虽然有许多凶险,却可以帮自己想帮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那种王公贵族的生活我不会习惯的,所以很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回去。”

    他思索了一下道:“我可以不勉强你呆在家,你依然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摇摇头道:“不可能的,那样我的抉择便会与朝廷挂了钩。”

    他负手向外走着,大概极力思索劝我的理由,我也不忍心再三地拒绝他,然而朝廷昏暗,我委实不愿与那些官员绞在一起,也难保他们哪天来找武林中人的麻烦,那我便无法自处了,虽然我不一定活得到那一天。

    这时他遛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道:“遗梦,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我歉疚地道:“对不起。”他顿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说着忽然一拍手,门外涌进不少持枪的士兵和弓箭手层层围住我,我看了看林轩岭,他趁机退到他义父身边,做了他的贴身护卫,此刻也正无奈的瞧着我。高司空道:“遗梦,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本想招揽你,既然你执意不肯,那也只有除掉你,以免你日后成为朝廷的阻碍。为了国家大义,我不得不抛下私情。”

    我心头一阵悲哀,生气地道:“你说得好听,什么国家大义,不过是你们朝廷中人的野心。保境安民才是真正的国家大义,可数十年来西夏、契丹屡次用兵,这个朝廷真正派上用场的有几次?对老百姓更是层层盘剥,压榨勒索!”

    高司空喝道:“废话少说,你昨日战到精疲力竭,看你今日有什么能耐逃走。”说着一挥手,箭矢立刻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最近我好像总是在对抗乱箭,拨箭的本事高明了不少,这些箭矢虽然走势很快,倒也伤不了我。我的实力已出乎高司空意料,过了一会儿,乱箭停了,持枪士兵一齐向我攻来。这情形很像聚贤庄上我与萧大哥受众人围攻的场景,不过比起江湖群豪,这些士兵的本领就差多了,我有意识地向外边打边退,瞥眼间看到高司空正被几个持盾的士兵严密地保护着,还有林轩岭这个功夫不错的护卫,半赌气地道:“高大人,你以为我昨日是力战至体力耗尽吗?你错了!哼,今日这些许士兵想留住我还没那么容易。其实你想我死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我本来就还剩不超过半年的性命,你再忍一下就可以欢庆那天了。”

    他和林轩岭同时变色,我摆脱缠住我的那几个士兵,飞身至他眼前,虽然我不想杀他,但也要给他个教训来出这口恶气。他看我不断靠近,急道:“轩岭,她想取我性命,还不快拿下!”

    林轩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举剑向我攻来,我一边应付他的攻势,一边抵挡身后枪手的攻击,打了好一会儿才拿住他的***道。他向我道:“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只是求你别伤我义父。”

    我叹了口气,将他掷向高司空,回身杀出重围。我夺路出了府衙,那些守卫倒也没再追出来,不过我还是谨慎地潜回“怡然居”。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林轩岭,也让我原本对他的欣赏消失殆尽。可惜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此后不久他便离开了司空府,自我放逐到边关,帮助各城守抵抗外邦入侵。有人说太平的时候他便孤身一人在永乐城郊的一所“忆梦居”旁耕种为生,直到四十九岁边关阵亡。他的名字也像一滴清水,永远淹没在历史的大潮中,各种野史也都是用来记载帝王将相的风liu韵事的,怎会记上这样一个痴情的“小人物”的姓名呢?      
第四卷 第12章 细微之间
    大厅中萧峰正在喝酒,兰剑、菊剑坐在旁边,她们看见我忙迎过来拱手为礼。[www.wan(万)shu(书)lou(楼).com]萧峰道:“遗梦,你一脸落寞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我坐到桌边叹气道:“他们设计取我性命。”兰剑、菊剑听后怒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惹到灵鹫宫头上,定要教他知道厉害才行。”

    萧峰想了一下道:“那两个朝廷中人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忍着心中的酸楚低声道:“那个高司空,他是……我的生父。”我看他们三人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叹道:“他一开始想要杀我我并不怪他,毕竟那时各为其主,可如今,他已经让我不再那般恨他,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顿了顿萧峰沉声道:“我理解那种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感觉,想开一点,日子一长事情就慢慢淡了,你自己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他当初一夜之间从人人敬畏的江湖领袖变成众人不齿的异邦外族,后来更是为昔日好友所不容,绝交断义,这种苦闷自是深知。我看着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至少我们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一会儿我道:“萧大哥,丐帮的事怎么样了?”他道:“陈长老暂且性命无忧,不过反叛之名一时也无法洗清了。全冠清近日来命人围攻了许多地方富贾,抢获大批钱财,帮众畏惧他的威势,也都不敢说什么,唉,丐帮的名声一落千丈了。”我问道:“另外三位长老也不反对吗?尤其是吴长老那火爆的脾气。”他道:“他们因为在帮中威望甚高,被全冠清困在北方,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只差没最后撕破脸。”我道:“萧大哥,你虽然不能再做帮主,但这样暗中出些力,也算对得住那帮人了。”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话是如此。只盼全冠清不要因一己私欲断送了丐帮数百年的基业。”我想了一下道:“你是说……姑苏慕容?”他点头道:“不错,否则丐帮行乞为生,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如果真是慕容家助他登上帮主之位,现在该是他以军饷回报的时候了。”我叹道:“看来天下又要多事了。”

    这时旁边不远的桌上好像有人拍卖什么东西,引来不少人竟价。我扭头一看,是一把以精钢为骨的折扇,扇面的材质十分坚韧,应该是件不错的武器。我见那扇面还是空白,心中一动向菊剑道:“替我把那柄折扇买下来。这是五百两,省下算你的。”她听了高兴地走过去。

    这时那帮人还没有几个敢出价,叫出的价格不过几十两。菊剑走过去道:“二百两。”众人一惊。过了一会儿,一个富贵公子道:“能入这位姑娘法眼,东西想必不凡,我再加五十两。”菊剑打量了那人两眼,见他色迷迷的瞧着自己,心中不悦,却只是淡淡地道:“那我翻一倍,四百两。”那公子愣了一下没再开价,东西自然落入了菊剑手里。走回来的时候我看她左手微微一沉,嘴边露出一丝浅笑。

    她向我道:“主公,花了四百两呢。”我接过折扇笑道:“你向人家下什么道儿了?”她得意地道:“也没什么,无非是让他腿脚生疮,少出门拈花惹草。”我摇摇头道:“这样可不对,他的祸端出在脸上,应该让他脸肿几天才是。”菊剑道:“可兰剑给我的药是用在身上的,我怕下到脸上药性太强,真的毁了他的容貌。”我道:“改日找家药店我帮你配种温和点的。”

    萧峰叹了口气道:“你们主仆实在是相像得很,看来这一路要多事了。遗梦,那公子不会有事吧?”我撇撇嘴道:“药效只有三天,过了就没事了。萧大哥,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整人,以后我收敛些就是。”他看了我一会儿道:“算了,反正无伤大雅,随你意吧。”我开心地一笑,他看得愣了一下。我知道我的笑容算是迷人,不过他却是唯一不会留意的,如今这是第一次,好兆头,我心中涌起一丝喜悦。

    吃过饭我们要了三间客房住下,我回到屋内摆弄起那柄折扇,是个好东西,不过当然不值四百两那么多。我拆开扇骨,开始提笔在扇面上绘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敲门声起,我打开门看见是萧大哥,便将他让了进来。他道:“我看天色不早了,担心你毒发,所以过来瞧瞧。”我道:“毒发要等到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大概三更左右,现在刚过初更,还早。”

    他瞥眼间看到我桌上的扇面,问道:“你在画什么?这些头像……”我脸上一红低声道:“画得不好,让你见笑了。”我在扇面上画得都是他的各种神情,本来想偷偷画好藏起来,没想到如今被他瞧见了。他看了看道:“你画这么多我的样子,不嫌单调吗?”我笑道:“不会啊,每张都不同的。我本来想画全你各种神态,不过有一些总是画不好。”他奇道:“怎么,也有你这个大画师觉得为难的画吗?”我叹气道:“当然了,‘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你伤心的神态我便总是画不好。”他道:“画不好便算了,不过你何时见到我伤心了?我怎么不觉得。”我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地道:“当初在小镜湖,我在你旁边站了将近一日,那时你不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吗。”他想了想,沉声道:“唉,那时我心思不太灵活,并不知道你在旁边。”

    我不愿再提小镜湖边他的伤心往事,对他道:“不过你见到美酒时的样子我可是画得很准确的。”说着随手画了一个很“Q”版的他,眼睛还换成了两个桃心。他微微一笑道:“你也太顽皮了吧。”我吐吐舌头。

    这夜毒发的时候他便陪在我身边,端着酒碗将烈酒缓缓地喂我喝下。我品味着他难得流露出的温柔,心中的感动与欣喜自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甚至开始感激“玄凌草”让我有机会这样真真切切地走近他,走近这个荒诞梦境中令我深陷的男子。

    当我从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中走出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焦急的目光。我轻轻道:“我没事了,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他探了下我的脉搏,发现跳动恢复正常,这才道:“刚才你脉搏跳动得极慢,真把我吓了一跳,现在没事就好了。”我听了他的话心中暗叹,看来寒毒又加深了。

    过了一会儿,我道:“萧大哥,我要先回灵鹫宫做些打点,咱们暂且别过,等我安顿好宫中的事再来找你吧。”他皱眉道:“你自己上路吗?毒发的时候有人偷袭怎么办?”我道:“我只要路上不去招摇,应该不会出事,毕竟知道我中毒的人没有几个。你放心去解决丐帮的事吧,真的不用担心我。”

    他过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回答,我又道:“这事可能关系到慕容博的行踪,机不可失,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和你江湖齐名的人物,哪那么容易被人杀死的。”他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千万小心,万一有事情赶快通知我。让那两姐妹与你一道走吧。”我摇头道:“不用了,她们帮不了我什么,还是留在你身边传递消息吧。”

    东西准备妥当后我忽然想起一事对他道:“萧大哥,你平日饮酒甚多,长期下去终究对身体不利……”他截断道:“若你要劝我戒酒,那可绝对不成。”我微笑道:“我不是劝你戒酒,只是我托兰剑在你喝的水中加了些醒酒养生的药,可她说你平日不怎么喝水,所以常常没机会放。”他愕然道:“你在我水中放了东西?我怎么完全没察觉,多久了?”我道:“在灵鹫宫时我便在你水中加了,当时我想了点法子弄成了无色无味,所以你没发现。至于兰剑是如何做到我就不清楚了。”这时兰剑插道:“我在丹房中见到那方子,猜想定是您为萧大侠花的心思,便暗中记了下来。”我白了他一眼,转向萧峰道:“若肯赏脸,记得每天喝些水,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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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13章 孰善孰恶
    我骑马飞奔出信阳城,一个人上路速度快了许多,过了晌午已行出二百余里。[万书楼。www_wanshulou_com]如今我与他已经有二百多里的间隔了啊,想起这千里关山,真恨不得立刻飞到灵鹫宫。如今才明白当一个人心中有了期待,那份思念便纠缠得更猛烈了。然而之前我那般昼夜不停的赶路对身体损伤极大,为长远计,我每天日落前便投站休息一下,待得毒发后再立刻上路,如此倒也没耽搁太多时间。有空闲的时候我便暗自打开那柄折扇看上一会儿,想到当时的场景,一抹浅笑便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这日午后我赶到一个小镇上,想找家店用餐,奈何已过了午膳的时候,镇上唯一的两家酒店都打烊了。我牵着马在街上张望,终于找到一个卖包子的小贩,便径自朝他走过去。瞥眼间,我忽然发现远处有个背影很熟悉,思量片刻心中一振,急忙策马奔去。

    那个背影很像萧大哥,但当然绝对不会是他,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与他极为相似的父亲——萧远山。幸好萧老前辈并没打算躲我,否则以我的轻功一定追不上他。

    我赶上前,他冷冷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知道不能立刻替萧大哥求情,否则他的脾气可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便道:“当然是有件要紧事想和您说,这里人太多了,我一两句说不清楚,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吗?”他哼了一声道:“你要说便快说,我没空和你耽搁。”我看他不买账,想了想道:“我与萧大哥追杀慕容博,结果慕容博伤重自尽了。萧大哥想割下他的人头,不料反而着了道,性命堪虞。”

    他听了一震,道:“什么,那现在呢?峰儿怎么样了?”顿了一下又扳住脸道:“你好大胆子,竟敢欺骗老夫。”我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半字虚言。”他冷哼一声道:“倘若峰儿有事,你还能这么不着急地到处乱跑。”我叹道:“那是因为我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把他的毒化解了。可却也发现我们中了慕容博的计,他可能根本没死。萧大哥知道后便赶忙去追查了,我因为有几件急事要办,不得不先回灵鹫宫一趟,并没有到处乱跑。”他听了低声骂道:“这只老狐狸!”我趁机道:“萧前辈,萧大哥真的很挂念你,当日他有再大的错,您就看他为了复仇险些丧命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你们都是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是这么多年了,父子相聚实在不易。况且慕容博诡计多端,有您相助他才不至于再着了道啊。”

    他挥手止住我道:“行了,你说了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让我原谅他。他现在在哪儿?”我喜道:“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在信阳,因为现在丐帮与慕容家有所勾结,他顺着丐帮这条线索四处追查,看下一次丐帮又向附近哪个富商下手,想来他便会过去了。如果可以看到您,他一定非常高兴。”他道:“我看着办吧。”说完绝尘远去了。

    我继续向灵鹫宫赶,四日后终于来到缥缈峰。大概是四剑派出了好几部的人收去分别追寻丐帮、慕容家和萧远山的下落,宫内的人比平日少了些。我首先要做便是去和娘说关于那人的事,可如今我既没把他带来也没杀了他,心中不禁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向娘交待才是。不知不觉间已来到“清忆居”,我向守门的侍女通报,她却道:“老夫人昨日已经离开了。”娘从不出门的啊,我奇道:“她去哪儿了?”她道:“尊主,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不过老夫人交待桌子上给您留了张短笺,您回来了自己去看就好。”我点点头快步走进去。

    来到内室,桌上茶杯下压着一张字笺,我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汝父遣人相邀东京一行,吾已知汝间纠葛,兼且思之甚切,故与同往,勿念。”我读完心头火起,这一定又是他的陷阱,我得想法子尽快将娘救出来才是。我思量片刻,拿定主意,考核传人的事就全权委托苏师兄好了,我这便去将七宝指环交给他,然后立刻启程。

    我冲到苏师兄的住处,他又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见了我道:“掌门,你这样行色匆匆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道:“我娘昨日和人离宫,只怕又是个陷阱,我要尽快赶去将她带回来,关于考核薛慕华的事还要麻烦师兄你多多费心了,如果通过,请您替我将七宝指环传给他……”他截断我道:“原来掌门是为这件事担心,您放心好了,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我奇道:“何以见得?”他捋了捋胡须道:“老朽深通相人之道,昨日为首的那青年一脸纯正之气,眉宇间虽隐有一丝忧郁,但言语诚恳,绝非奸险小人。”莫非是林轩岭亲自来了?我问道:“那人可是眉目清秀,约摸二十四五岁年纪,个子比我高个头?”他点头道:“正是。他将你们之间的过节,包括帮你父亲设下陷阱的事全都讲清楚了,这次来是你父亲诚心想与你母亲相见,只是他不知道你还没回来,无法向你道歉。”我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脑子乱成一团,真不知究竟该不该再相信他们。苏师兄继续道:“老朽当时亦还有一丝怀疑,便邀那青年下棋,并胁迫说倘若落败便别想带人走了。老朽研究珍珑棋局几十年,当争胜时下棋的一招一式最能体现人心。他所走均为正路,是可以相信之人。”我道:“那莫非他的棋艺竟能比师兄还高?”他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既然验证了他所言不假,你母亲愿意前往,我又何必阻拦。”

    此刻我心中似乎有九成信了,其实能见他一面对娘来说才是最珍贵的事,即使冒点风险那也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我冷静下来向苏星河道:“师兄,这次真是多谢您了。”他笑着道:“掌门您想开了就好。”我想想又道:“不知薛……薛慕华到了没有?”我本想习惯的叫他薛先生,但是想起现在是在他师傅面前,于是改口唤他名字。苏师兄道:“已经来了将近十日,以老朽这些日子的观察来讲,他只能算是勉强合格而已。掌门,你的寒毒似乎又加深了,已经开始摧残心脉,千万当心啊。唉,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解救之法了吗?”我顿了一下道:“一切随缘吧,不知师兄觉得薛慕华哪些地方欠佳?”他叹口气道:“慕华这些年虽然学得了不少门派的绝学,可都博而不精,于武学上便如老朽一般无甚发展余地。”

    唉,其实说到武功,我也不过是依仗了两位前辈的高深内力和自己的一个好脑子,倘若让我从头完全靠自己学起,只怕如今连四剑的功力都不一定及得上。练武功根本不是像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得一本秘籍便天下无敌了,其间所花费的努力与汗水我做的远远不够。另外实战经验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就像我的内力比萧大哥深厚得多,可真的过招我还是要败给他,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的降龙十八掌刚猛绝伦,难以应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武功是“打”出来的,虚实的变幻足以让我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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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14章 重会之期
    薛慕华在武学上便是吃了实战的亏,又像书中所写终日听人的褒奖之言,疏于苦练,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如果当初得到逍遥派掌门之位的人是虚竹,也许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吧。可我还不想散功而死,虚竹也应该更希望安安稳稳的呆在少林寺做个好和尚吧,我又怎能忍心去害这个老实人。

    我想了想向师兄道:“苏师兄,依你之见,倘若动用灵鹫宫的力量,可否物色到一个可造之材再由师兄在几年内培养成后备人选?”他一愣,思量良久道:“如果培养成师傅那样的全才可谓机会渺茫,但要超过慕华还是大有可为。”我褪下七宝指环套在他小指上道:“如此,这个包袱便交给师兄你了。”

    他大惊,急忙要摘下来,我拦住他道:“你不是想抗命吧?”看他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忍俊不禁的道:“其实当着掌门人轻松得很,您便替我先接下这担子吧,等到哪天不想干了再找个人丢给他。”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恭恭敬敬的向我道了谢。我又道:“半年以后灵鹫宫的产业也托付给您了,因为现在我还想用一下。”这么多消息要探查,没了灵鹫宫的传讯网可不成。

    离开苏师兄的住处,我心头的一个担子总算卸下了,以后大大小小的事便让他去头疼吧,我也可以自在随意些,下属面前不用再装的那么一本正经。然而不觉间我又想起娘的事,高司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城府深,手段强烈,又善于揣摩旁人的心思,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政客。他当年只不过是风liu一场,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呆得久了,根本不会想起慕容岚这个人,可如今又为何差义子千里迢迢跑来接她走呢?如果真如师兄所言这并不是个骗局,莫非他也会有歉疚之心,想要弥补过去的所为?

    我心中一阵迷茫,也许这就是所谓世上并无绝对的好和坏,好事做得多些就算好人,坏事多些就是坏人了。可不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有一件事却不得不面对,那就是我与慕容博的纠葛。不直接同他动手并不难,难就难在我该如何救他一命,纵然萧大哥可以不怪我,可依萧老前辈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若我毒发丧命,灵鹫宫便没道理再交在外人手上,所以真相一定要尽快查明,然而查明了慕容博的行踪,这一战又怎还避得过?唉,如今怎么想都没有用,只能见步行步了。我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启程离开。

    与此同时,在江湖上,丐帮新任帮主全冠清勾结外族,图谋大宋江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丐帮也是声名大损,幸好四大长老及时出面主持帮内事宜,并寻回所劫财富物归原主,登门谢罪,再加上少林几位高僧的维护,丐帮才又在武林中抬起头来。

    我听说这消息时已至江陵一带,想不到大半个月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然而这里并没有提到姑苏慕容的姓名,我心中有点着急,不知萧大哥他们究竟上哪里去了。

    不知是世上的事实在太巧,还是我运气太好,正为难间,几个丐帮弟子便向我走来,为首的正是陈长老。他应该对萧大哥的下落有所了解,虽然未必肯告诉我,但这总是一条路,有路便比没路强。

    我正思量要如何开口,他已走过来道:“慕容掌门,萧峰让我转告你,他向江宁一带去了。” 我听了一愣,顺口道:“多谢陈长老相告。”他一拱手道:“客气,告辞了。”说罢转身去了。

    我还想拦住他问个究竟,可看他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样子,只怕更生误会。他只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我除了向江宁方向走也没别的办法了。

    和萧大哥分别了这么久,如果说我不想快点见他是不可能的,但我只是慢慢的前行。相信丐帮这场风暴的平息他一定是出力不少,因此陈长老才肯替他报讯,而这位长老心高气傲,不愿承认自己冤枉好人,是以报讯之时才这样别不开面子。这也就是说,他追寻慕容博的事有了很大进展,尤其江宁是离太湖不远的地方,我见了他,也就不可避免的要面对我身世的困扰了。

    我拿不定主意,接连四天,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将一切全交给了命运去定夺。到了第五日傍晚,我到一个小镇上打尖,刚找掌柜要好房,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我,我急忙回过头,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不禁快步走了上去。霎那间,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冲到他怀里的冲动,可是我不敢,毕竟,我不是阿朱,不是那个他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阿朱。于是我强行收住脚步,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柔声道:“别来可好?”我满腔的激动最终只化作了这四个字,是的,对于我来说,什么也比不上他能一切安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略带着一丝微笑道:“见到你我便放心了。”从他的眼睛里我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也似乎看到了一份喜悦与担忧。我们两个人便这样站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上,互相望着对方,许久,许久,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这份沉默被一阵笑声所打破,循声望去,这笑声的主人正是萧远山,只听他笑道:“怎么,两人终于看对眼了吗?”我脸上顿时红成一片,尴尬道:“萧老爷子,遗梦可没惹你呢。”他听了又是大笑。

    萧峰岔开话道:“爹,您怎么出来了?”他道:“屋里气闷,我出来走走,扰到你们了?我这便出去。”说着大步出了房门,留下我们两个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萧峰打破沉默道:“遗梦,你这些日子毒发的厉害么?”我道:“还是老样子,已经习惯了。”他叹了口气道:“若能找上慕容博,不知雨烈门会不会有法子。”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萧大哥,现在时候还早,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他点点头,与我一道出了客栈。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我不自觉地感叹道:“不论人世间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明月依旧光洁耀眼的挂在天上啊!”他茫然道:“你说什么?”我看着他那张方正的脸,刚毅的五官叹道:“我说,何其有幸,我能在此生遇到你,并且这样走在你的旁边。”他叹道:“我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也许你不遇到我会生活得更好。”他当然不会明白,数以亿计的金庸迷中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希望见他一面,比如说这个电脑屏幕前的作者。这当然是题外话,我只是心中想想,绝对不会告诉他。

    我又道:“四大长老的及时出现,有你在背后出力吧?”他点点头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还好那时爹爹还没到,否则只怕他又会责怪我帮助汉人了。”我道:“丐帮有难,你宁可被萧老前辈责怪也不会袖手不理的吧,只是这些人就这样让你走了吗?”他道:“没了全冠清的煽动,他们应该不会再来对付我了。”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看来他们始终不明白,丐帮只有让一个武功威震江湖,气度足以服众的人来领导,才会安定兴盛。”他接道:“你是想问,他们为何没再找我当帮主吧?可我毕竟是契丹人,怎么还能再做他们的帮主。即便是只做个一、二袋的低辈弟子,也是不可能的了。”我道:“世上很多事都是无法尽如人意的,就算你不再做帮主,还是个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能够与爹爹团聚,又查清了慕容博果然没死的事实,有了这两件好事,没什么放不开的了。”

    我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但是我错过了你义薄云天、不计前嫌,救丐帮于水火,接着不争功、不为名,飘然引退的豪壮场面,实在是遗憾得很。”他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样。”
第四卷 第15章 情归梦海
    过了一会儿,我道:“对了,前些日子陈长老说你去了江宁一带,如今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他道:“慕容博将我引到江南,结果我到那边扑了个空,才发现原来他事情一败露便向北逃了。我打探到襄阳程家暗藏了不少军备,猜想可能是慕容博的势力,便想先上襄阳去看看。本来还担心你到了江宁,还好在这里碰上你。”

    我心道:这么说,这些日子你也在念着我了,即使只是一会儿会儿。我脸上不禁又扬起一抹浅笑,他看着我道:“想什么了?”我但笑不语,心中实在觉得,这样和他平平静静的在一起,当然说话更加好,可即便什么也不说,那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如果时光永远都停留在这时候该有多好。

    我虽然没喝酒,心头却有点微微的醉了,顺口道:“真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让你陪我一同散步。”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坚定地道:“等我找到慕容博,一定想办法查出你寒毒的解法,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这样散步。”我笑道:“好,我相信你的话,我会期待着这样一天。萧大哥,你说塞外草原上的星星会不会比这里更亮。”他叹道:“我虽然出过雁门关几次,可从没留意过。”我道:“那么等你以后在那里生活的时候,记着留意一下告诉我好不好?”他点点头道:“你怎知我要去塞外?”我道:“很多事我就是知道,不过你去了塞外,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人八拜结交。”他愕然道:“为什么?”我道:“因为你无论身在哪里,都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我怕你到了塞外阴差阳错下和辽国贵族,甚至君王成了八拜之交,那日后他们要想挥兵攻宋,强迫你做统帅,你便为难之极了。”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不是原书里写的那样了,但我还是不放心的要提醒他一下,若是悲剧重演,那我这一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

    他笑道:“你怎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我道:“很古怪吗?我不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往哪里一站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尤其塞外又是最重英雄好汉,尚武、尚酒的地方……唉,算了,反正你随便听听,将来有点印象就好了。”他又笑了起来道:“你把我捧得也太高了,好,我记下便是。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回去吧,免得你毒发。”我吁了一口气道:“我也听你萧大侠的吩咐就是了,这样总可以扯个直了吧。”

    我同他回到客栈,四剑正在厅内说话,我和她们聊了几句,接着萧大哥陪我回房,一直照顾着我直到毒发结束。我开始明白,有他在旁,痛苦或许真的也会变成一种特殊的甜蜜。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一行人继续向襄阳驰去,到了次日上午,幽天部传来消息说,此刻慕容复携从人正在隐岫山庄作客。隐岫山庄是富商袁吉与江湖上邪派教徒牡丹仙子隐居之所,一向不接待外客,想不到也会成了慕容家的属下。算算路程,隐岫山庄离此不过百里,机不可失,萧氏父子得知此讯后便先加快脚程赶了过去。

    我看到他们飘然远去的身影,转身向四剑交待了几句,也飞身追过去。我到达隐岫山庄的时候,只觉得里面一片寂静,看来庄中之人已经被他们父子制服了。我四下寻找他们的踪迹,终于在西北角的屋外听到打斗之声,走进一看,萧远山正在与一个蒙面老者缠斗,看身形与招事,应该便是慕容博。另外一边,则是萧峰在与慕容复和公冶乾过招,邓百川不在此间,包、风二人则已被击倒在地。两边目前都是平手之势,我很想上前帮个忙,可想到答应过不再直接同慕容博动手,此战又关系到他的生死,于是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们。

    慕容复的斗转星移虽然巧妙,可此时使出来,萧峰的掌力则大半转移到了公冶乾那边,六七十招之后,公冶乾难以支撑,中了萧峰一掌,坐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这下只剩一对一,慕容复定然不是萧峰的对手,我心中松了口气,可新的困扰却涌上来。慕容博这一次定然败了,而我……真的要出手救他吗?他虽然为人阴险狡诈,做事不择手段,但对妹子却是真的爱护有加,而我当初能活下来,也可以说全是拜他所赐……

    现在,慕容复不出十招便要落败,我不能再拖了,等萧大哥空出手,尽我全力也救不了他。我狠下心,全力一掌向萧远山击去,这一招攻其不备,他果然被我震退了几步,我冷冷地对慕容博道:“算我替娘救你一次,还不快走。”他笑道:“你果然是岚儿的后人,好,好!”笑声未绝,已然飞身而去。

    我心中一片茫然,这一掌,或许也彻底打断了我与萧大哥唯一的牵绊吧,我要怎么做才好……思量间,一阵强烈的掌风向我击过来,我一抬头,看到萧远山愤恨的眼神,和他起身追慕容博前击向我的一掌。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清楚地感觉到掌风越来越近,可我也许躲不开,或者说是懒得去躲了。

    但我依然活着,因为有一个人拉着我躲开了,便是刚刚击败了慕容复的萧峰。他放下我退开一步道:“遗梦,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他!”我看着他脸上愤怒、震惊与伤感的神色,叹气道:“对不起,萧大哥。你想没想过,我也姓慕容,我娘……是你大仇人的亲生妹妹,我……不能不救他。”

    他惊道:“你说什么!你……你也是慕容家的人……天意,哈,天意!”他仰天大笑,那笑声却让我更加的心酸,我走上前拉着他手臂道:“你别这样,如果你恨我,你可以杀了我……”他收住笑,喃喃道:“杀你,我如何能下手杀你……”顿了顿,他又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走吧。”说完,转身跨步离开。

    看看日头已至中天,我道:“你能再听我说句话吗?”他没回答,但是停住了脚步。我走到他旁边低声道:“慕容博练功受伤,每当正午便会发作难以行动,萧老前辈此时应该已杀了他,你若不相信,就自己去看吧。”

    他走了。我也不想再看到屋内那些慕容家的人,独自出了庄,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但依然驱不走我心中的寒冷。

    我还活着,可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深夜了,不知不觉间一天又已过完,我一直远远地坠着他们,知道他们便在对面的客站落脚。慕容博死了,萧远山的习武之伤不可能再按书中所写的那样解除,但既然是内功引起的,我还有个法子解,这大概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于是我悄悄来到慕容博房前,用迷粉放倒了他。走进去后,我先用北冥神功化掉了他全身的内力,然后又逆行神功。这大概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其间他已醒来,但是苦于无法动弹,只能恨恨地看着我。如今,虽然我的内力全给了他,可他永远也不会学到逍遥派的招式,有体无用,便不会再是武林高手,但别人也不容易杀得了他。

    我在他开口骂我以前又用了一次迷粉,我觉得好累,真想立刻躺下睡一觉,但我不能在这里睡,于是支撑着出了客栈。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我终于再没力气前行,便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四周好静,这世上仿佛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般,其实我还可以选择其他的路,可以骗他动手杀了我,也可以借治好他父亲来求得他的原谅,但我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孤单的死亡之路,这也是我能想到唯一不会再增添他伤痛的道路……

    我吃力地打开那柄折扇,怔怔地瞧着,几滴水珠打湿了墨迹。但他的样子在我心中还是那样清晰,或许,他始终是在我身边的……      
第四卷 完篇随笔
    故事情节可能没有什么新意,但其间的感情确是实实在在的。我一直对天龙情有独钟,尤其崇拜萧峰,前不久无意间看了《飞扬在天》和《天马行空之萧峰后传》两部大作,一度沦陷其中,但最后等更新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于是心血来潮,决定自己编个梦来做。当然我的东东和他们相比不过是孤星与明月的光辉,当初曾想,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和我一同分享这个梦境也就满足了,但我很幸运,结果大概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智冠所做的天龙八部游戏也给了我很多启发,我曾经N次选择救活阿朱,最后让他们白头到老,可和原著比,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份震撼力,所以在这个梦中,我狠心地没有救她,一是给主角一个机会,二是作出一点yy天龙的不一样的选择。

    但是最终从我心里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萧峰会喜欢上旁人,即使是这个才貌双全,有个性又对他痴心一片的女主人公。空山遗梦,这样的结局不知可不可以让人接受。

    最后我很想征求大家一个意见,在修改时,阿紫可不可能被管好成为逍遥派掌门的继位人选,希望大家可以把想法留给我,加精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