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天龙
作者:无雨无晴
第三卷
第三卷 第1章 公私之间
    我们刚走了一天的路,忽然接到灵鹫宫传来的十方玲珑,我拆开后,发现竟然写着西夏与契丹正在缔结盟约,商量联合出兵攻打我大宋。我心中一惊,如今丐帮群龙无首,自顾不暇,倘若我不率灵鹫宫抵御,一旦边关被破,便要生灵涂炭了。

    于公,这事关系天下苍生,我无论如何不能不理;然而于私,我却只想在他身受奇冤的这段日子伴着他,相助他。我不是什么英雄大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这些征战杀戮,应该是那些皇帝或者大官的事,与我何干!

    但是……且不说我身在这个位置、又有这个能力,便从良心上我就觉得脑子里“为国为民”四个字飘来飘去的,恍惚间,边关上妇女小孩的哭喊声也是若隐若现,不论我写字也好,打坐也好,心中都无法平静下来。我从小流离失所,深知那样的苦楚,倘若边关有难,流离失所的便是数百乃至成千的百姓,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将丧生于铁蹄之下,生离、死别,情何以堪?

    我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唤来梅剑诸人道:“雁门关之行暂且作罢,传令挑选五百一流好手前往宁化城外会合,准备对付辽国和西夏的事,我们也明日起程。”说出这几句话我觉得好累,直想大醉一场,可惜啊,连这个时间都没有。

    一瞥眼间我看到阿朱,她脸上满是失望之色。我心念一动,莫非……

    阿朱会否是对乔帮主有情了?如果说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过,他又处处照顾维护她……而他是那样一个伟岸的男子,如何会不让人动心。只是,我该如何?在他心中,我依然只是那个有情有意的“好兄弟”,连真名实姓都不曾被他知晓过。纵然我有过人的相貌武功,可这又有什么用,我不能抛下一切追随他,然而阿朱却可以,我……在这当口,我竟是不及她的。

    我遣散众人,走回自己房中。过得片刻,又悄悄出门来到阿朱房外,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她喃喃道:“我该如何是好!”我轻轻敲了敲门,她打开门,看到是我,吃了一惊。我看看她的脸色,更加坚定心中的推测,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道:“不请我进去吗?”她忙道:“不是,主公请。”

    我走进去,顺手带上门,她倒了杯茶给我,我接过饮了一口,示意她也在桌边坐下。我看了她一会儿,道:“阿朱,我们相识这么久了,在我心中,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她道:“这我当然明白,你一向对我很好。”我接着道:“所以有些事,我也希望你能和我说。你……是否很想去雁门关找他?”“什么?!”她听了这话,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半晌不语。见状,我心中也明白了,轻轻道:“你可是喜欢上他了?”她看着我,脸却更红了。我续道:“唉,你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为人慷慨豪迈,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你喜欢上他也是很自然的事。”话虽这样说,我心却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又有点酸酸的。她急忙道:“不,我只是想知道他伤好没好,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寻得那大恶人,我没有……”

    听她这样说,我又叹了口气,我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她看我不说话,又急忙道:“主公,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他,阿朱……阿朱决计不会不知分寸,对乔大爷有什么非份之想的……”我截住她的话道:“不,阿朱,我没怪你的意思,其实,我也很想去找他,只是无法分身,你说……他现在成了整个武林的公敌,寸步难行,处境是不是很危险。”这句话说到后面,我已并非是向她询问了,只似自己在思索。她听了也是点点头,我又道:“这次我能从聚贤庄外平安逃生,多亏了有你教我的易容术,这种情况之下,要想不惹麻烦,易容改装实在是不二法门。唉,你……你去吧。”她道:“主公,你说什么?”我道:“我说,你……你去雁门关外找他吧。”不知为什么,从知道阿朱的心事,我就不由自主地想成全她,只是话说出来,心里为何又会如此难受?这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让我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从喉咙中挤出来,可挤出之后呢,那划伤的痛楚却令我再也说不出其它。阿朱听了我这句话,呆呆的愣住了,我努力平和了一下心情,又道:“你在他身边,定会对他有很大帮助。你去吧,不必……不必顾忌我。”

    在阿朱心中,我一直是个很完美的人,所以她知道我倾慕乔峰后,也有些自惭形秽之心,故而从来没想过去争取他的感情,只盼他能平安无事就好。如今我这样说,等如成全她了。她心中感动,两颗泪水转眼划了下来,我伸手帮她擦去,强打精神笑道:“小丫头哭什么,让人家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那我可冤大了。”她道:“主公,谢谢你,但是我真的配不上他,你们江湖齐名,才是天生的一对,我算什么……”听言我敛去了笑容,严肃地对她道:“阿朱,你没有一样不如人的,你的易容术还能帮他脱离险境,而我对此则一点也帮不上忙,所以你千万不要将自己瞧得小了。”她顿了顿道:“主公,你的大恩阿朱无以为报,我一定竭尽所能相助乔大爷,你忙完西夏的事,一定前来找我们,否则阿朱就自尽于缥缈峰下!”我大吃一惊道:“万万不可!”她摇了摇头道:“阿朱说得出做得到,你记得一定要来!”我看到她眼中坚定的神情,知道暂时劝不动她,只能日后再说了。

    我起身回房,脑海中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久久回荡。在人前,我是一派掌门,豪气干云,统率万千之众;可是人后,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纵然知道这样念着他会是永久的沉沦,也依然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我说过会活下来再同他喝酒,我会做到,答应他的事我都会做到,即使是在他儿孙满堂之时……我和他就这样缘尽了吗?在我刚刚明白我的心意的时候,在什么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我却把另一个女子推向了他。但是为了他好,我不得不这样,他此刻不见容于中原武林,身边最需要一个人在他被世人误解之时与他相伴吧,只是多可惜,那个人却不是我。

    第二天早上,阿朱已经离去,我带着四剑朝宁化城方向行去。我已得到讯息说合约已谈成,西夏使团将由上京取道西京大同府再入西夏境内,宁化城离西京较近,算算路程,我们到那里会合时使团也应差不多快到西京了。一旦联军一出,单凭我们这些江湖中人那是怎也拦不住的,为今之计,先截杀了那使者将合约抢到手再说。

    我一路上只是快马加鞭的赶,停下来就打坐运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五日后,我们终于赶至宁化城,我令梅剑发信号联系众人,两刻钟后,他们已齐结完毕。这五百人中大约有四成是男子,除了各岛主洞主的人外,便是灵鹫宫扩大后培植、招揽的人了。虽然有点阴盛阳衰,但灵鹫宫部众以前在童姥的培养下就个个武艺非凡,这些年我又将逍遥派的一些武学道理传给诸人,是以这支队伍战斗力还是比较可观的。

    我向众人道:“各位,今次西夏派使者联结辽国,意图谋我河山,为阻止此计达成,我欲与各位一同前去伏击使节团,将盟约夺到手。这些年大家几次随我征战边关,出生入死,慕容遗梦感激非常,这次任务却更加凶险,我们须对付千人的团队,是以如家中有牵挂的,可在此时离去。”

    一个大汉答道:“相比国家危亡的大事,自己的小家又算得什么!此间又有众位巾帼女将,我们堂堂男子汉岂有退缩之理!”“不错!”一时间众人纷纷应和,气势大增。

    见状我抱拳道:“好!遗梦在此敬众位一碗!”我令四剑将准备好的几坛酒和碗抬上来,亲自为每个人一一斟了,最后举碗道:“干了这碗,我们大家从此共同进退,待得成功回来,再大醉一场!”

    那书生的面具我不敢再用,是以此时只是女子装扮,但言语间豪气非凡,连队中男子也不得不为之折服。一碗烈酒下肚,更是激起了众人胸中的热血。这招儿我也是向乔峰学的,当日在聚贤庄中那烈酒就看得众人热血沸腾,唉,不知阿朱找到他没有……

    我摇摇头,抛开这些杂念,率众人出了城,向北行去。进了辽境,我看到这里一些建筑都比较粗糙,商人间贩售着毛皮等物品,也有从宋境运来的一些瓷器。其间不少汉人打扮的百姓,风霜之气甚重,想来是战火的原因从宋境中迁过来的,争端一起,这些百姓的安乐日子便又到头了吧。北行大约三百多里,我已开始看到草地,长得正绿,时不时地便有一小群一小群的白羊将这无边的绿色衬得煞是可爱。      
第三卷 第2章 功亏一篑
    我打马上前,向领头的人用契丹话道:“各位大叔,可否向你们打听个道路,西京离这里远不远呀?”那领头的人看看我,转身向马上的人说了两句,马上是一个矮胖的汉子,听了那领队的报告,目光向我这边瞧来。我见他眼中精光闪闪,应该是个好手,当下收敛功力,抬头向他微微一笑。他走过来道:“小姑娘,我们也不知道,你去问旁人吧。”

    他这几句契丹话我听起来带些卷舌音,我猜这便是那使节团了。我在西夏皇宫中呆过,西夏语中这种卷舌音比较多,这是难改的习惯。可在草原上这般贸然出手,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万一趁乱间,让那怀有合约之人走掉,便白费力气了。于是我又向那将军道:“可这附近我没瞧见别人呢,大叔你们人这么多,可否让我一一问问,说不定会有人知道呢!”

    他听了,脸一沉道:“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快走,我们还要赶路。”无奈,我只好先行离开。

    我装作向北行,待得他们远去,又折回来吊在他们后面。他们行为极是小心谨慎,我们也不敢吊得太近。入夜后,为了避免被发现,我没让众人点火把,只吃些带来的冷干粮。

    我也没心情吃什么,独自一人蹲在过膝的草间盯着远处的火光,那是他们的营区。白天我见他们遇到溪水,总是让马儿先痛饮一番,是以下毒之计是不成的了。那帮人处处留神小心,想必头领也定是个谨慎之人,那密函便未必藏在主帐中了,不让他们暴露形迹,可没法子下手。

    这时,我听见远处菊剑的喊声,急忙赶过去堵住她的嘴,道:“你怎么喊我,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她急道:“主人,实在是这黑夜之中您藏在草丛里太难找了,您晚饭还没吃呢……”

    咦?她这话倒提醒了我,既然有高草作掩护,倒不妨想法子扰他们的营,探探风声。齐国田单曾用火牛计破燕军,这里没有牛,倒不妨依样画葫芦,找几头羊来代替。想着,我便与菊剑回去找众人商量。

    我这五百人分为十组,每组推选机智贤能之人为头领,我召集了十个首领和四剑前来,将想法说了。他们也都同意试上一试。于是我让四剑准备火yao的事,那十个首领则去附近的人家买些羊来。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东西都准备妥了,我们将火yao绑在羊尾之上,点燃后便向他们的营区赶。我带着几个轻功好的人潜过去观察动静。

    那些羊尾巴被点燃后疼痛难当,发足狂奔,转眼间就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守卫的见到发疯一般的羊群,那里截拦得住,但见羊群在营地乱奔,被撞上的帐篷很快就着了火。草原上溪水很少,灭起火来倒是颇为不易。我果然听见几个人用西夏语大喊:“着火了!”情急之时,多数人往往就会忘记伪装。我注意观看,有一群人拿着布拍打着着火的营帐,另外一些则拿着大木棍冲到主帐旁边,守着一个小帐子。一有羊冲来,他们就纷纷用棍子赶羊。那营帐极有可能就是合约埋藏之所了。趁着乱,我带着这几个人,手里扣满细针冲向那小营帐。这些暗器萃过毒,每针一发便有一个人倒下。不一会儿,营前的人就纷纷让我们击倒了。

    我率先抢进账中,最里边有一个书桌,桌上有一堆文书,我向那边奔去,忽然间,脚下一空,原来竟有一个陷坑。一瞬间,我另一只脚赶忙前伸向坑边一点,借力跃了起来。我只怕坑边有坑,是以跳起后并不再向前冲,只是让自己两脚撑在大坑边上。这时我听见背后有箭矢之声,脚下移动不便,只得反手去抓,抓住后我不敢再耽搁片刻,一使劲跳到那书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文书都般了起来,一只手抱住书堆,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利剑,划破帐子奔出去。

    我出了帐,看到有一个刚刚被我们击杀的士兵,便除下他的外衫,用来包住这些文书,系在背后。腾出两只手,我忙回头去迎其它人,我用灵鹫宫的暗语道:“快撤!”他们知道得手,也不再恋战,边打边退。我留在最后以保证所有人都能撤走。就这样奔出数十里,终于把那些追兵抛掉了。我先替两个伤者处理好伤口,才解下那堆文书翻找起来。

    谁知我找了两遍,都是些一般的文件,没有一个与合约有关。糟糕!莫非中计,这下暴露了目标,再行动起来可就难了。望着这堆文碟,我心中一片茫然。我带着着几个人回到大队隐藏之所,向众人抱拳道:“各位,慕容遗梦无能,未能将合约偷到手,还暴露了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实在愧对大家!”众人听了纷纷道:“尊主严重了,谁都有失策的时候,尊主不必介怀。”“尊主事事身先士卒,我等敬佩不已,我们再想法子!”

    得到大家的谅解,我心中似乎好过一点。经过这夜的事,他们定然加紧戒备,如何再次下手呢!第二天,我看到他们继续上路,可这次却是缓缓而行,左右戒备更加严了,连大鸟飞低都被射了下来。我们一行人依旧远远的吊在后面。

    我心中很是烦闷,有一种许久不曾出现的无力感,我又一次召集各首领研究,请他们各抒己见,争取商讨个方法出来。我道:“各位,那些西夏人这些天虽然行得很慢,但再过得五日也会回到西夏境内了,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今日请各位来,还请群策群力,共同想想法子。”我说完,目光环视在场的各位,他们大多紧锁着眉,看来也没想到计策。

    过了一会儿,流云岛的钱岛主道:“尊主,我们干脆硬干一场,只要能劫得他们主帅回来,总能逼问出合约的下落。”我想了一下道:“我也曾这样想过,但那主帅智计过人,万一我们捉到的最后只是个替身怎么办?”玄虞洞秦洞主接道:“我想这方法行不通,就算擒得那主帅,他若不将合约藏在身上,他的部下未必不会弃他不顾继续带着合约上路。西夏兵将的不顾生死,当年永乐城外我们便已见到了。”我听罢点了点头。这些我已想到了,但为了鼓励众人的思考,我也不说出来,只是用提问来调动大家的发言。

    又是一阵静默后,江西分部谭部主发言道:“尊主,有件事我疑惑了许久,那些西夏使团的人既知有人打合约的主意,已经严加戒备,为何反而放缓了行程。”这点倒是我没想到的,我道:“谭部主的疑惑倒是有理,我们最怕他们回到西夏境内,照理说,他们应该全速赶路才是。”他道:“不错,所以他似乎还有些希望我们追上,只是属下实在想不出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我环视其他人,道:“大家以为如何?”阳天部部主苻敏仪一向比较精细,接口道:“或许他们只是防得紧,人手不够才行得缓了呢?”我点点头,见没有人再要说话了,便道:“倘若他们真有所图,我们一直不出手,再过几日到了边境,他们就该有所行动了。只是这的确是要冒点险,大家以为如何?”沉静片刻,有人说:“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看他们也有些古怪,这个险值得冒!”此话一出,众人也觉得的确没有更好的方法,便都同意了。      
第三卷 第3章 灯火阑珊
    于是之后的几日我们偃旗息鼓,眼看还有两日便要进入西夏境内了,我心中紧张异常,万一明日再没动静,我们只好硬干了。倘若拿不到合约,大宋必然不可能相信我们几个普通百姓的言语就调动数十万大军。

    幸好就在第二天清晨,我接到探子的回报,他们今早并未拔营启程。看来他们的确是有所图谋的了,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宁可放下合约的事而一定要完成的呢?抓住我们吗?不会,我们不过几个草寇,还不值得如此。从上次我进入营帐的布置看,那主帅也定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莫非……一个连我都难以接受的念头冒了出来,嗯,还好那堆文书我没扔。

    我将梅剑召到我的营中,取出那堆书册对她道:“我想了想,觉得有可能合约便藏在这书册之中,你精通机关之术,帮我一起瞧瞧有没有夹层,尤其是那些可以放得下锦帛或者薄的羊皮纸的地方。”这些书册我是看过许多遍的,上面所写的不过是部族间的小纠纷及一些祭文,两国结盟利益关系甚重,因此不会用暗语,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夹层了。

    这时大宋境内纸已经很常见了,西夏、契丹这些地方虽然不是太多,但王公贵族间也是用的。这堆书册就有多半是纸做的,封皮却比较厚。我便同梅剑一起将表皮破开,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物,便是纸渣也找不到半分。难道这些只是普通书册?这时梅剑道:“尊主,我忽然想起曾在书上看过一种羊皮接合之法,用特殊的酸性药水可将两块皮完整的合在一起,表面上都看不出缝隙,这种技术有没有可能流传到西夏?”

    “反正这么多书册已经被拆开了,也不在乎再拆一些。”我一边说,一边和梅剑一起动手将羊皮纸沿边缘一点点割掉,我们怕毁了那合约,不敢割得太深,花了不少力气,所有羊皮卷都被割掉了外圈,可依旧没发现什么。

    我不死心,又拉着梅剑割第二圈,终于,在割到第二张时,我觉得手感有异,果然,羊皮分成了两薄层,层间有一张极薄的锦书,上面写着二十日后分别从永乐、宁化出兵,及事成后如何就地分割我大宋领土之事,之后又用契丹语写了一遍,最末已签字盖章。

    那使节心思也真是细密,将东西藏的那么深,差一点耐心都拿不到。而东西被我们偷去后,他也竟能镇定如常,不加追捕地继续赶路,相比之下,我的经验还是远远不够,拿到了东西都全然不觉。我想了想道:“梅剑,你所说的羊皮接合之法现在可以做到吗?”她想了想道:“嗯,这材料倒也好找,给我两个时辰应该能办到。”我喜道:“如此太好了,你帮我将这羊皮修补好,再随便写张锦卷一并放进去。”

    梅剑离开后,我又召集了各位首领来我帐中,道:“今趟请各位前来是要告知大家一个喜讯,合约我们已经拿到手,原来就藏在上次那些羊皮卷的夹层中。”听罢,众人哗然,我笑笑又道:“这次我们的确是被算计得惨了,但所谓礼尚往来,我已让梅剑想办法将羊皮复原,改天也让他们千辛万苦的‘寻回’才好。”就听有人在下面说:“不错,该好好出他一口气!”我又道:“所以,此时还请大家暂时封锁消息,否则这口气便出不成了。不过其实出气事小,能让他们越晚发现真相,我们越多时间周旋。”

    会罢,我集齐人马返回宋境,那些书册则让我扔到了当日盗书之处附近比较隐秘的一处草丛间。我思量再三,这合约得来不易,倘若交给官府,一则那些人未必肯信,二来他们层层转交,拖来拖去只怕联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听闻英宗太后持政还算贤明,如今我伤已痊愈,倒不妨冒趟险直接交到她手中算了。于是便遣散众人,只带了四剑向东京(开封)驰去。

    路上,我收到了阿朱的书信,拆开来,上面有一段写着:“他伤势已经痊愈,日前从智光大师那里得到消息,他本姓萧,是真正的契丹人。但是我依然觉得他是个英雄,那些汉人没有半个及得上他。只是那大恶人太过可恶,纵使我们日夜不停的赶路,还是让他抢先害死了谭公、谭婆和赵钱孙等人,那些江湖上的人又不辨黑白的归咎在萧大哥身上……”之后还有些近况和问候我的话,可我的目光却凝滞在那“萧大哥”三个字上,想来她大概平时都这样唤他,才会不自觉地写上吧。这信上虽然没一个字言及感情,但从她的语气中我却能读出满满的维护之心。唉,遗梦,这结果你早该想过了不是吗?当初是你放下的,现在你所应做的,只能是祝福了。是的,祝福,喜欢他就应该让他快乐开心,让他得到幸福不是吗?他……他姓萧,萧峰,比乔峰还要好听呢。萧峰……为什么这名字如此熟悉,唉!为什么……

    这晚我在客栈中喝了许多,一直到脑子里再也放不下一丝念头,沉沉睡去。

    第二日梅剑唤我起来时日已高悬,我觉得头疼得厉害,赶紧让兰剑给我配了副醒酒的药,吃了继续赶路。

    到达东京是六日以后的事情了,这几天我依旧除了赶路就是练功,不让自己有半点时间胡思乱想。东京作为大宋的都城,繁华自是无处可比,我们挑了家客栈住下,入了夜,我便要去闯一趟了。昨天幽天部派人送了张皇宫的简图给我,大致写下了英宗太后的活动范围。这几天轻功练得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我翻墙,闪过守卫,不多久就到了她住的偏殿中。

    这偏殿顶上引了溪水流过,很是凉爽。此时她还没来,只有几个宫娥在打扫,我挥出一掌,用掌风吹合了侧面的一扇窗户,趁着她们被这突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我闪身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不一会儿,她们打扫完毕全都退了出去,一个宦官持着香炉走进来,之后便站在屋内侯着。

    我看时机来了,冲出去将一颗药丸投到他喉中,又堵住他嘴道:“你吃的毒药六个时辰后就会发作,到时保证你生不如死,哼!要想活命就乖乖替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解药,听见没有!”他点点头,我知道宦官一般都比较爱惜性命,职位越高越是如此,便放开了他,但掌中还提着一股真气,只要他想出声,我便一掌击过去。

    他并未唤人,只是道:“女侠有事请说,但求饶奴才一命,什么事都行。”我故意做出凶相,在他耳边将吩咐他的事说了。”

    我继续藏身在屏风后面,一会儿,但听外面众人的脚步声响起,那太后走了进来。我看她只不过三十多岁,英姿不减,气度雍容。她屏退了众人,在案边看起书来,刚才那个宦官是伺候纸笔的,也是少数几个留下来的人之一。

    太后拿起桌上的书,便看到了我压在书下的字条,上面说:“西夏与契丹意图结盟侵我大宋,此契约乃从虎***龙潭所得,望太后妥善部署。”合约便放在字条下,她看后道:“这张字条是何人所留?”那宦官闻言,惊悚的跪下回道:“太后,奴才该死,刚才在宫外奴才遇到一个义士,她说此事关系大宋安危,奴才就斗胆将字条放在了您桌上。”“哦?那此人现在何处?”“回太后,她……她已经离开了。”

    听言,她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屏风前,道:“哀家知道你还在这儿,出来吧!”闻言我也吃了一惊,我若不出去,她唤来侍卫就麻烦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

    我打定主意,一旦她想喊人拿我,我就先下手制住她做人质,可等我抬头看见她,她却只是朝我点头微微一笑,顿时,我觉得她像一位亲切的长者,敌意全消。她道:“你不用紧张,哀家若想让人拿你,就不会自己走过来了。这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对她有好感,但我还是跪不下去,便躬身到:“太后,这契约是我们一帮江湖中人千辛万苦从西夏使者处抢来的,之后日夜赶路就想趁西夏还未察觉之前将此事通知您,事关我大宋千万百姓的安危,民女绝无半句虚言,太后可以派人核实。”

    她沉吟片刻道:“嗯,哀家会把这事告知官家(皇帝),你且先将事情的始末详细道来。”于是我便把如何去截拦使节,如何中计,又如何寻得合约的事简略说了。她听了点点头,又换人将翰林供奉召了来,并把这份合约交给他命他传译。那人看后把内容全部翻译出来,又道:“之后契丹文所写是同样的内容,最后这落款和印鉴臣都没发现问题。”

    “如此甚好,”太后嘱咐了那位大人几句不得泄露之类的话便挥退了他,又向我道,“你为我大宋江山的一片苦心哀家知道了,这次你居功至伟,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我道:“民女只是希望我大宋有时间早作打算,这也不算什么功劳,至于奖赏,还望太后可以告诉我,究竟如何知道我藏身在此的。”

    她微微一笑道:“哀家对小李子那奴才的了解不是一两日了,他决不会为什么江山百姓来向我进言,所以定然是受制于人了。”原来如此,我抱拳道:“多谢太后指教,民女告退了。”我见我此言一出,那宦官面露惊惧之色,又道:“那颗补药公公可还受用啊!”话音未落,我已飘身离去。

    事情终于解决了。我回到客栈,将结果告知四剑,又叫了一坛酒,回房去了。没了这块心中的大石让我花精力去处理,压在心底的感情又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只得猛灌烈酒,直到大醉不醒,口中依旧喃喃道:“我不该再去找他了……我该去哪里……”      
第三卷 第4章 迷梦惊醒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万书*楼)梳洗好出去,看到兰剑正在屋外打转,我还没醉成这样过,看她焦急的样子,抱歉的道:“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以后不会了。”她微微一笑,我接着道:“好饿呀,去吃饭吧。”

    不一会儿,饭菜已经摆满一桌,我叫她们坐下一起吃。席间,有几次兰剑想说什么,都被梅剑用话岔开。我觉得不太对头,趁一个话题刚刚结束,猛然道:“兰剑你刚刚想说什么?”“没有呀。”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把头垂得好低。我肃容道:“究竟什么事瞒着我!”她听了头扎得更低,我环视了一下其它三个人,她们都不敢迎上我的目光。我叹了口气,道:“你们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应该清楚我的脾气,无论什么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纵然你们瞒得了我一时,我回灵鹫宫难道查不出来吗!”

    听我这么讲,梅剑开口道:“尊主,其实事情是……今天上午又有一封你的信,是阿朱的……”我喝道:“那为何不早告诉我!你们想瞒我多久!”兰剑接道:“尊主,姐姐是见您上次收到信后就一直心中郁郁,所以才想暂时拦下的,您别怪她……”我听了一怔道:“我知道了,唉!把信给我吧。”

    我回到房中拆开那封信,发现纸上有几处墨迹化了开来,像是泪水的痕迹。我心知不寻常,急忙读下去,阿朱在上面说:……日前我易容成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的模样去向马夫人探听消息,结果得知原来当年那带头大哥竟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我们碰巧在信阳不远的小镜湖遇到了他,萧大哥还救了他一命,可谁知天意弄人,他居然是我生身之父。害死他父母的大恶人,竟是我父亲,而且从马夫人口中探得消息的不是别人,也正是我。主公,大理段氏高手如云,大哥若是杀了他们的镇南王,那些人岂会善罢甘休,阿朱对不住你,只希望能了结这段恩怨,让他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段正淳……小镜湖……为什么这些都如此熟悉?我忽然觉得头好像要裂开了,可就在这痛苦间,我……我记起来了!!!

    萧峰!我便是因为他才来到这个世界,所以第一次见到他就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可为什么我会是逍遥派的掌门?而且早虚竹那么多年就经历了他的奇遇?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掌门指环套在我的手上,可以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见到萧峰时的每一个场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也改变了这个世界……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我会促成阿朱去雁门关外找他,只因原书的情节已经印在了我心底,阿朱理所当然是他的伴侣,是没有任何人能代替的,即使我不记得,潜意识也让我退却了。那么现在,他们在小镜湖……那座青石桥……那个雨夜……塞上牛羊空许约……不!我绝不能让这发生!

    想到这儿,我冲出门,牵了马急急向信阳奔去。我一定要救阿朱!以前我一直不懂她为何用死亡来劝谏萧峰,可是现在明白了,除了为萧峰的安全,也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介入,令她对这份感情背负着愧疚,所以才选择了死亡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可是阿朱,你可知你的死亡,也会带走他活下去的意义啊!

    我不停地打马狂奔,从日落到天明,我不敢停留半分,马儿受不住,已经吐出了白沫,我换了马继续走,就这样,接连换了四匹好马,才在入夜时到达信阳。

    我记得书上说过小镜湖离此大约三十八里半的路程,阿朱还将铜钱掰作两半,交给那啰嗦的酒保,呵,这的确是她的性子会做的事。可是我并不记得究竟是哪个方向了,早知如此,当初真该把天龙当作政治书来背,现在天都黑了,如何是好!我心中着急,暗骂金庸怎么不把遇到那酒保的店名写清楚,这里小酒家有好几间,我只得逐个询问,总算在一个叫“怡然居”的地方寻得一个伙计说认识。我不知他会不会啰嗦,我却没空耽搁,掏出一片金叶子道:“你要是能在三句话内说清,这个就是你的。”他看了两眼发亮,忙道:“从这儿向西走约摸七里半路,转向北,看见木桥过去便是了。”听言,我将叶子放下便往外奔,只听后面他大叫:“客官!外面雨正大,不妨在此住一宿明日再去吧!”废话!我刚从外面跑进来,还不知道外面下雨?就是因为下了雨,我才更着急,谁让金庸把这事写在了雨天呢,还是雷雨交加!

    我一路狂奔,身上早已经湿透了,那马儿越跑越慢,我便弃了自己跑。待到得那青石桥,上面已经空无一人,而桥边的石栏有些破损,我心中一凉,终究……终究还是晚了!

    霎那间我只觉得脑子空空的,呆呆的站在那里淋雨。不一会儿,天边出现亮光,早上了,又是新的一天。日月星辰永远不会为了人间的沧桑而改变,太阳落了还可以出来,可他心中的阳光还会再出现吗?为什么将我放到这个世界却不让我早一点记起一切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这就是正统英雄注定的悲剧?不!我不信!我偏要改变它看看!就算要遭天谴,我也绝对不让他去辽国认识耶律洪基,绝对不要他丧命!我在心中暗暗起誓,只要我在世上一天,一定要护他平安周全!

    雨停了,旁边木桥已塌,我借着几处断木飞身跃到对岸,向阮星竹的住处赶去。我远远就看到他的身影呆坐在堂前,怀中抱着一个人,应该便是阿朱了。我走上前他也全无反应。我看到阿朱犹有一丝笑容的脸,也见到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其间有我从未见过的柔情,也藏着不尽的悔恨。他就这样默默的看着,皱着眉头,恍若一具石像般一动不动。见他这副样子,我心上也好似被割了一刀,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分担他心里的苦,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就这样在他旁边一丈之处呆呆地站着,他要在这儿坐多久,我便站多久。

    准备休息了?将情陷天龙或者是将第三卷 梦海深陷 第四章 迷梦惊醒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第三卷 第5章 前路茫茫
    就这样从清晨到午间,又从午间到傍晚,他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我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动一下,不发一言。夕阳下映着他长长的影子,是如此的孤单寂寞。就在这时,我见他一滴热泪滑落到阿朱脸上,接着便举起右掌向自己头顶拍落,他这掌似乎使了十成功力,那便是有自尽之意了。我见状急忙冲上前,阻住他这一掌,他瞥了我一眼,手掌一转,向我击来。我知他武功在我之上,便全力出掌相迎,孰料这只是个虚招,他成功引开我的注意又向自己击去。我大骇下勉强收住这未发的一招,再去拦他。他又向我推出一掌,我怀疑他在晃我,全神守着他回攻自己的退路,不料这掌转眼推到我跟前,我脸上已经感觉到强烈的掌风,我可不想找死,撤回挡他自尽的右手,尽了全力才将这一掌击偏。这次变招实在太过匆忙,我的招数已经有点乱了,他脚下攻我,右掌又虚虚实实地向我击来。其实我最好的方法便是后退一步,可这时候若他再攻自己,那我绝对来不及阻拦了,大概他也是想以此逼退我。不料我竟然完全不理会他这掌的攻击,径自取他曲池、少海两处***道。他这掌扎扎实实的打在我胸口,虽然我已全力运功抵御,但还是受不住他这刚猛无伦的掌力,我被震退一步,一口血喷了出来。不过同时我倒也点中了他的曲池***,让他手臂暂时没法动弹。

    他盯着我,好半晌道:“你为何要阻我自尽?”此时他内心悲痛,头脑已经不太灵光,否则我只是制住了他一只手臂,他暂时放下阿朱便可用另一只手解了。不过还好他没察觉,否则我这一掌就白挨了。我刚想开口,又有一口血涌了出来,我平息了一下血气才道:“乔……呃,萧……萧大侠,你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是被马夫人骗了,段王爷并非……”说道这里我血气又涌上来,只得停住了。他听了我这句话,大吃一惊,喝道:“你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急忙想解释,重伤之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料想总算转移了他的注意,让他不再急于求死,倒略微觉得放心了。

    他冲开我封的***道,伸手将一股真气送入我体内,压制住翻滚的气血。我见他脸上一愕,显然是发现了我深厚的内力,顿了顿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知马夫人骗我?”我这时感觉好了些,便用男声道:“萧兄,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当日答应有机会与我再痛饮一番?”“你……”他看我居然也可以用男声说话,又是一愣,道:“这是……慕容兄的声音?”我点点头道:“萧大侠,对不住,我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些,便常用男装的身分,那慕容空山就是我。倘若不信,他的面具我还带着,只要取些水我便可以扮给你看。”

    他见过阿朱的易容本领,我这样说他倒也信了七八分,便道:“真是慕容兄……呃,姑娘你贵姓?”我也不想再瞒他,坦白道:“我叫慕容遗梦。”他听了点头招呼道:“原来是慕容女侠,久仰大名,真是幸会。”我微微一笑道:“女侠两个字我可担不起,和萧大侠比,我实在算不得什么。”他道:“慕容姑娘太谦了,萧某如今被天下英雄所不耻,又是契丹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听出他话中的凄苦之意,安慰道:“契丹人又如何?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管他旁人言语作甚!”我很庆幸当初在聚贤庄拦了他屠杀江湖武人,否则他一生都要耿耿于怀,再也说不上问心无愧了。他听我这样说,精神一振,豪气登生道:“这话不错!”

    我从怀中掏出一颗九转熊蛇丸吞下,将内息运行了几周天,觉得舒服了许多,便向他道:“我进屋去取些水来。”我除了脸上的面具,将那书生的面具戴上,又拿了一碗水递给他。我知道只有扮好“慕容空山”的样子给他看,他才会完全相信我,这样之后的真相我才好说。他喝下那杯水道:“慕容姑娘你的男装扮相果然精湛,你不说,我怎也瞧不出来。唉!”我知道他这声叹息是因为又想到阿朱,怕他再陷进去,忙道:“萧大侠,你可知当年的带头大哥另有其人,那马夫人是故意陷害段正淳的。”他皱眉道:“你怎知那带头大哥的事?又为什么说是马夫人陷害?”我道:“你可以进屋去看看那张字画,那是段王爷写的,带头大哥的字迹你见过,却与这完全不同。”

    他听了果然走进屋,我跟过去,见他正凝视着那幅字画,沉吟半晌道:“不错,笔迹截然不同,只是那马夫人为何要陷害段王爷?”我道:“此事说来萧大侠可能难以相信,马夫人是段王爷的旧识,因为恼恨他当年的负心,才想借你之手除掉他。”他摇头道:“不,当初并非萧某前去问他的。”我接道:“我知道是阿朱乔装成了白世镜的模样前去的,但她言语间却露出了破绽,其间详情,请恕我不便细说,但现在段王爷已前去马家找她,你过去看看就全明白了。”

    他思量了片刻,大概有几分信了我的话,说道:“好,多谢慕容兄……慕容姑娘告知,萧某便去瞧瞧。”“等一下!”我喊住他道,“你总不能这样一直带着她……”萧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阿朱,他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点点头,向后院走去。那里正好有柄锄头,他用来挖了个坑,将阿朱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凝视着她的面容,将黄土一点点用手盖在她身上,直到最后只剩下她的脸。我见他心潮起伏,脸上表情时而甜蜜、时而痛苦,终于大吼一声,扭过头推出一掌,将剩下的黄土都填了进去。

    我心中暗道:阿朱,我没来得及救你,你恨不恨我?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至此便天人永隔了吗……我心中也是一片苦涩,但觉喉头一甜,又生生将涌上来的血气咽了回去。

    我看萧峰起身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萧大侠,我想和你一同去。”他淡淡地道:“这……男女有别,只怕不太方便。”听了他的拒绝,我心中一痛,对他而言,我果然只是个外人,一个从未走进过他心里的外人……他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便不会再和我交好了,在他心里,我只能是兄弟,惟有阿朱才是他千里偕行的女子,可如今我却连兄弟也不是了……我又急又悲之下,压抑不住,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他记起刚刚出手将我打伤,歉然道:“慕容姑娘,萧峰一介莽夫,适才愧对姑娘的好意,竟以怨报德,实在对不住的很。”我黯然道:“没什么,萧大侠不用放在心上。”我要的岂是你的抱歉与感激呢,我苦笑一下又道:“你曾经答应过得脱大难后再与我大醉一场,如今你知道了我的身分,这个约定还作数吗?”

    此时我虽身着女装,却带着那书生的面具,他看了我一眼,当日生死与共的场景又浮上心头,不禁暗道,萧峰啊萧峰!无论她是男是女,都屡次有大恩于你,如今她又为你所伤,你怎可弃她不顾。想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当然作数,萧某也正想去痛饮一场,走吧。只是你的伤……”我听他口风一转,竟是答应让我随他同行,大喜道:“不碍事。”

    于是我们一同离开小镜湖,路上我忽然道:“萧大侠,倘若你觉得我男装的扮相舒服些,待会儿到镇上我便去买件男子的衣衫好了。”我现在以男子的样貌却着女装的确很古怪,他愣了一下,说道:“还是算了,你当日同我共闯聚贤庄,若再以那面目在江湖上行走,确实多有不便,就算你是女子,也依然是萧峰的朋友。”我喜道:“你不介意便好,我去除了面具,你稍等我一下。”说着到溪边取水除下了面具。

    我走回去,他见了惊道:“你怎么转眼间又变了一副模样!”我微微一笑道:“现在这个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我准备了一男一女两副面具。我以前骗了你一次,却不敢再骗你第二次,是以用本来面目相见了。”他看了看我的样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记起原著中曾说,他从不留意女子,除了阿朱,其它人是美是丑全然不放在心上,因此当年才会令马夫人生出怨恨之心。唉!慕容遗梦,你又岂会是例外呢!

    此时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以前总在电视里看见有的女子得不到心上人的爱,就宁可让他恨自己。毕竟恨也是一种感情,他会恨你至少表示他心中有你这个人,总比他能将你放在眼里,却永远不会映到心里好多了。那我呢?我知道所有他最关心的事,引起他的仇恨一点也不难,可那样之后呢?我是走进了他心里,不过却会把痛苦一同带给他……不!我不要增加他的痛苦,绝对不能,即使那代价是我一生都只能在他心门之外徘徊!
第三卷 第6章 真相初探
    走了一会儿,我忽然看见前方我骑的那匹马在小路上徘徊,想起之前将它丢在雨中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走上前拉住它,拍拍它的脖子道:“真是对不住了!”转眼间瞧见萧峰疑惑的看着我,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将它遗在此处了。”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道:“慕容姑娘,你为何会来此处?”我叹口气道:“我日前突然得知了马夫人的事,担心阿朱的安全,你知道,阿朱是我的下属,也是朋友,只可惜最终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想起阿朱神色黯然,可我知道倘若不说清,以后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又道:“萧大侠你别太自责,这件事也怪不得你的,你若因此消沉下去,阿朱在天有灵也会很难过的。”他道:“我明白,况且慕容姑娘你舍命相救,萧某纵然鲁莽,也不会再做这等自戕的蠢事。”我听言放了心道:“如此太好了。”

    他看我面露喜色,叹口气道:“萧某能得慕容姑娘这个朋友,实是一大幸事,现在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你关心萧某的生死了。”我没再说什么,但觉能听到他这句话,之前一切辛苦都不足道了。

    我们走出小镜湖,来到那家叫“怡然居”的酒馆,他一日未进饮食,我便顺口道:“店家,上十斤白酒、两斤牛肉、一只肥鸡!”那店家被我这数目吓了一跳,但转头看到萧峰威武的站在那里,也就闭上嘴端东西去了。

    上了酒,我斟满两大碗道:“萧大侠,我先敬你一碗。”“好!”我们端起碗一同干了。这酒烈得很,我内伤未愈,实在不该喝,但我一来想让他尽兴,以泄心中积怨,二来我是以喝酒的名义跟着他上路的,怕他会反悔丢下我,于是便不顾一切的喝了起来。几碗下肚,他似乎又找到了昔日我男装打扮时的情谊,互道别情后我们便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他讲些北国景色,我说些边塞习俗,气氛倒很是融洽。等我喝了大约十来碗时,他道:“慕容姑娘你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喝得太多,今日便到此吧,等你伤好后我们再痛饮一番。”听他这样说我更是高兴,我正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怕支持不住了呢。于是我不再喝酒,又陪他说了会儿话,待他吃完,正好入夜,我们便向马夫人家中赶去。

    到得屋外,我看到有四个人正在偷听,按书上说的,该是阮星竹、阿紫和木婉清母女了,我与萧峰去喝酒,因此错过了她们。我怕阮星竹责怪萧峰,便拉他一起跳到屋顶上偷看。移开一个瓦片,马夫人果然正在说些肉麻的话,接着便用十香软筋散迷倒了段正淳,屋外那几个人见了想要闯进去,被萧峰跳下来制住了。

    之后白世镜前来,继而死在黑衣人手上,都与原书中所写一模一样。虽然我并不希望白世镜死,但我现在这样肯定打不过黑衣人,要是提前阻止白世镜前来,又没法子证明萧峰的清白了,所以只好眼看着惨剧的发生。看来许多事即使知道了实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想转变萧峰的命运,决不能事到临头再想办法,回去我便提前将当年的阴谋统统告诉他,这样结果应该可以不同了吧。

    这时萧峰轻道:“我跟上去瞧瞧。”说着便追那黑衣人去了。我在屋顶上愣了一下,我干什么好呢?追过去的话肯定被落下,以前看书时一直没弄清楚那黑衣人究竟是萧远山还是慕容博,但反正没有伤害萧峰,我就留在这儿等他好了。

    我跳下屋顶解开那四人的***道,她们忙跑进去看段正淳。此时段正淳胸口肩膀上依然在流着血,人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我走上前点了他几处***道,暂时止住血,然后又从怀中取出解毒的药丸塞进他口里,十香软筋散虽然厉害,我这解毒丸倒也能应付。秦红棉性子最烈,大叫道:“你给段郎吃了什么?”我微微一笑道:“我若有心害他,刚才就不用解开你们的***道了,我只是帮他解毒止血,这瓶是伤药,你们帮他敷吧。”我将一个黄色小瓶递过去,却见包括段正淳在内的人都在盯着我瞧,我一皱眉道:“若是信不过在下那便算了。”

    我正要收回手,阮星竹急忙接过道:“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如此俊俏,不免让人震惊而已。”听她这么说,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失礼了,还是先给段王爷治伤要紧。”

    此时段正淳武功渐渐恢复,已经清醒过来,闻言道:“敢问姑娘是何许人,怎知段某的身分。”我道:“在下灵鹫宫慕容遗梦,是阿朱的朋友,她在信中将身世告知了我。”他听了面露惊讶之色道:“久闻灵鹫宫之名,今日得阁下援手,正淳感激不尽。”我抱拳道:“段王爷严重了。”我见到秦红棉脸上露出恼怒之色,想是看我一直和他的情郎说话嫉妒了,于是我转向她道:“这里不宜久留,不知可有方法联系到段王爷的部署,也好护送大家回去。”段正淳也看到了她的表情,微微一笑,侧身向秦红棉说了几句话,她才收敛怒色走了出去。

    这时段正淳的伤已经裹好,坐起身来。阮星竹在旁边扶着他,我想起萧峰的事,又道:“段王爷,还有这位……呃……”阮星竹道:“慕容姑娘若是不弃,就叫我一声阮姐姐吧。”这似乎不太好,不过我也懒得解释些什么,顺口道:“好,我有一句话,说出来倘若冒犯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段正淳道:“慕容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叹了口气道:“今日黎明之时,我在小镜湖的那间屋子前看到萧大侠抱着阿朱的尸体呆呆出神,便在旁边瞧着,整整一天,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从清晨一直到傍晚。”阮星竹插口道:“那厮害死了阿朱,他现在后悔掉几滴眼泪又有什么用!”段正淳拦住她,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续道:“后来我见他忽然间落下泪来,接着便一掌向自己头上击去,我急忙去拦,他转攻向我,我见这一掌使出十分的力道,加紧戒备,他却虚幌开我又向自己击去,这是真的有自尽之意了对不对?”段正淳点点头,阮星竹口上依旧道:“那他如今怎么还活在世上?”我道:“这是在下的不是,只因为我豁出性命硬挨了他这一掌,才及时点了他***道,让他自杀不得。段王爷,阮姐姐,我知道你们心中恨他,可也知道他心中更恨自己。如果你们要他自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不该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但我亲眼见了他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替他说个情……”段正淳深深叹了口气道:“慕容姑娘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唉,这也是段某的错,若非当年,唉,也不会害得阿朱丧命了。日后若见了萧大侠,我们不再责怪他便是。”阮星竹红了眼,但也点头答应了。我一揖道:“如此多谢二位。”

    此时段正淳的那几位家将赶来,扶着他离开了。
第三卷 第7章 抗争命运
    我送出门与众人作别,却发现阿紫不见了。[万?书?楼。www。wanshulou_com]回到屋中,她已挑断了马夫人的经脉,正拿刀割她的脸。我虽然一直很讨厌那马夫人陷害萧峰,但瞧见她脸上几处血淋淋的刀痕,也觉不忍。阿紫果然够狠,不亲眼看见绝对无法想像。我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歹毒!她又没惹你,你为何如此害她!”

    她瞟了我一眼道:“本姑娘就喜欢害她,你管得着吗!”我伸手将她手臂反扭到身后,制住了她道:“这样我管不管的着!没了丁春秋,你们星宿派的人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害人!”她半回头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星宿派的?还知道我们前任掌门的大名。”我不理她,接着问:“那现在的掌门是谁?摘星子吗?”她更加吃惊,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看来书上写的那个大师兄真的继续发扬星宿派了,当初只是制服了丁春秋,却没在意这些喽啰。看来我得想法子支开阿紫,省得日后她偷袭萧峰,若他带她上北方去找人参,遇上耶律洪基,那就要步上悲剧的结局了。我想了想道:“你以为偷了神木王鼎就可以练成绝世神功了?”她似乎习惯了我的“料事如神”傲然道:“当然,我要是练成了化功**,还怕谁来!”我不屑的道:“那化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遇上功力比你高的人,毒性就会反噬自己,否则丁春秋也不会受制于我的生死符。”她眼睛溜溜的转了两圈,对我笑道:“女英雄,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便收我为徒吧,阿紫什么都能帮你做。”

    我早就等她这句话了,但还是装出深思的样子,勉强道:“唉,看在你是阿朱妹妹的分上,我最多勉为其难,不过你想拜我为师,以后却都得听我的话,否则我绝不绕你,你最好考虑清楚。”她见我答应,忙道:“能够拜到您这么个天下无双的美人为师,是弟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师傅便是让阿紫做牛做马,阿紫也定乖乖照办。”果然很会拍马屁,我笑道:“做牛做马为师也不忍心,只是你武功太差,须得答应我和我属下去灵鹫宫从基本的练起。”她道:“灵鹫宫?是师傅的仙居吗?”我道:“没错,那里收藏着不少武功绝学,你只消学通一门,就足以成名江湖了。”她果然被我的诱惑打动,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吧。”

    我灵鹫宫在信阳倒是有个分部,离此处不远。我骑马带她来到分部所在的仁睿武馆,这时天刚亮,武馆还没开门,我敲敲门,好半天才有一个护院走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女子,略微收敛了火气道:“现在武馆还未开张,姑娘想要学武,辰时再来吧。”我从腰间拿出一块白玉制成的令牌,递过去道:“把这个交给庄馆长,我有急事见他。”他犹豫了一下,抱拳道:“姑娘稍候。”转身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快步迎出来,看了看我,又转眼瞧了一下阿紫,微微一愣。我认得他便是庄馆长,但他只见过我女子面具的样貌,于是我低声道:“庄坛主不必困惑,我没带面具而已。”这声音他是认得的,又听我唤了他在灵鹫宫内的身份,立时反应过来。他看着我愣了一下,急忙收回目光施礼道:“见过尊主。”我回了一礼,随着他向内室走去。阿紫边走边道:“师傅,这家武馆在附近名气不小呢,想不到连这个据说潇洒不凡、英俊高傲的馆长都要听您的。”我不想落了庄坛主的面子,斥道:“不得无理,庄馆长办事干练、能力出众,他肯为我灵鹫宫效力,是我慕容遗梦的福气。”庄坛主听了,一揖道:“尊主严重,庄载文愧不敢当。”

    进了屋我道:“庄馆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托。”他道:“尊主尽管吩咐。”我续道:“我还有一些事情处理,请馆长帮我照看这个小姑娘一段日子,”我指了指阿紫,接着道,“再传讯给侍剑护卫(四剑在灵鹫宫的职位),让她们尽快前来带阿紫回灵鹫宫。”阿紫插口道:“可是师傅你走了,谁来教我功夫?”我道:“这几日如果馆长有空你可以求他指点一二,回去后我会安排人教导你。”

    阿紫看看庄载文,挥手用暗器向他掷去,我看出那是碧磷针,心中不悦,但庄馆长武功远在阿紫之上,倒是伤不了他。果然,只见他略挥一掌,便将阿紫的毒针尽数收入怀中。

    我想要发火,但想起阿紫以前生活的环境,于是叹了口气道:“阿紫,人与人之间并不是都像你以前那样如同豺狼一般,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你可以去试庄馆长的身手,但为何要用这种致人死命的法子呢?”她撅嘴道:“你也来训我,我最毒的暗器还没用呢,你便像我爹爹妈妈那些人一样唠叨不休。”庄载文听了接道:“小姑娘你要害人并无不可,但必须自己承担后果,你用毒针射我觉得厉害,但我也可以射还给你,你自问挡得住吗?”

    阿紫撇撇嘴道:“你不过是我师傅的一个属下,你敢害我?”他淡淡地道:“你自己闯的祸却老是要别人替你收拾残局,这算什么本事。”我点点头道:“不错,阿紫,我问你,如果你有一身好武功,碰到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有麻烦,你会去帮忙么?”她道:“我干嘛要帮他。”我道:“那你想过没有,我为何又要帮你,又为何要找武功高手栽培你?只为了让你学成一身好本领来害我吗?”她愣了好一会儿,道:“你的心思我怎么知道。”我道:“你该明白,每个人并不是只会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争斗,也可以对别人很好。你在青石桥上见过萧峰对你姐姐好对不对?”看她点点头,我续道:“人和人之间也有很多是那样相互关心的,但是只有你肯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

    我看阿紫怔怔地出神,不知我的话对她会不会有作用,人说坏人往往是最寂寞的,正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对他好。我留下阿紫自己慢慢思量,向庄馆主告辞后,匆忙赶回马家与萧峰会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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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8章 兄妹之情
    我走到门口,看到屋内萧峰正抱着那马夫人,他凝视着她的脸,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万?书*楼]马夫人怒道:“怎么?你瞧着我挺讨厌吗?”萧峰不想得罪她,只得违心道:“不是。”她听了又柔声道:“你要是不讨厌我,那么亲亲我的脸。”萧峰正色道:“万万不可。你是我马大哥的妻子,萧峰义气为重,岂可戏侮朋友的孀妇。”那马夫人甜腻腻的道:“你要讲义气,怎么又将我抱在怀里呢。”

    我看她这样死乞白赖的缠着萧峰,冲口说道:“你知道带头大哥的名字又有什么了不起了,值得这样威胁人。”她见我又来了,怒道:“你这臭丫头知道什么!”听她这口气,我也急了,道:“适才我好心救你,你怎反而恶言相向!”她骂道:“呸,老娘才不稀罕,你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多管闲事!”我笑道:“你这是嫉妒吗?”她狠狠的瞪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萧峰道:“你快点说,究竟谁是那带头大哥!”她盯着萧峰道:“你给我杀了那个臭丫头我便立刻告诉你。”我大吃一惊,怔怔的瞧着萧峰,他看看我,片刻后道:“慕容姑娘多次有恩于我,这件事萧峰不能做。”我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真要杀我,说不定我真的会闭目待死呢。

    只听马夫人道:“好!你不肯做,我便把这秘密带到棺材里去。”我插口道:“如此那方丈大师真该感谢你了。”她面露惊色,道:“你……你说什么?”我口气轻松的道:“我说玄慈方丈,也就是昔日的带头大哥,会很感激你的。”这次连萧峰都吃惊的瞧着我道:“你此言可是当真?”玄慈方丈在江湖中声望甚高,他实在无法相信那大恶人会是他。我道:“萧大侠,你瞧她吃惊的样子,该知道我不是骗你。”我转头又向马夫人柔声道:“你脸上的伤可是很厉害呢,你要是肯乖乖的说实话,我便帮你治好它,保证你美貌更胜从前,要是再耽搁下去,那这疤痕可就下不去了,到时候你如何再引诱全冠清来谋夺丐帮?”我知道她将美貌看得比性命更重要,是以以此来诱惑她,而我又已经说出了那带头大哥的身份,这秘密已经不那么值钱了。她果然有点意动,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可你究竟如何知道的?”我如何知道?告诉你你肯信才怪。我只好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哼,我灵鹫宫没办法探明的事这世上倒也还不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过你要是在杏子林中就死了,那我倒还真的无法得知了。”这句话就算半真半假吧,灵鹫宫的确很神通广大,不过只限于边界的战争、各国的动向这种大事,不过萧峰统领丐帮这些年倒也从灵鹫宫得到了几次准确的辽国机密情报,因此也信了五六分。

    他向我抱拳道:“慕容姑娘,这次萧某能得知大仇人的身份,又全仗你了,此恩此德萧峰实在无以为报。”我还礼道:“萧大侠,虽然那玄慈方丈就是带头大哥,但却不是大恶人,你若去杀他,那便又错了。这其间事情很是复杂。”他激动的道:“还请姑娘赐知。”我道:“萧大侠,真是对不住,这事说来话长,等我治好了她的脸再和你详细的说好么?”“不错,是萧某太着急了。”

    于是我依言替马夫人治了脸上的伤,又从她柜中找来纱布裹好,做完这些我走到萧峰旁边轻轻的道:“萧大侠你说要放了她吗?若放过她,她日后定会听信全冠清的挑唆,将白世镜的死嫁祸于你。”他道:“但她终究是马大哥的妻子,我总不能杀了她。”我想想道:“那么只好再麻烦点,将她带到我的地方先软禁起来了。这样日后若有人嫁祸你还能拉她出来作证。”

    于是我们放火烧了那间宅子,我请萧峰先回那家“怡然居”等我,又将马夫人带到了信阳分部,并点了她***道,令她不得不乖乖听话。庄载文对我说:“阿紫那小姑娘想了好一阵子,刚刚好言相求让我指点她武功,现在正按照我说的练习着,尊主可要见她?”我想了想道:“不用了,麻烦馆主先费神照料她一阵,她实在是个小魔星,但愿可以慢慢改过向善。”他道:“属下定当尽力。”我道了谢,又指指马夫人道:“这个人我也要送回灵鹫宫软禁一阵子,烦劳馆主挂心。她不会武功,但心肠歹毒,只要保住她性命就行,但是尽量不要让她和阿紫碰头。”

    我安置好一切,来到那“怡然居”中,此时早饭时间已过,大堂里很是清静,萧峰一人正在厅中饮酒。我走上前,和他对饮了几碗后道:“萧大侠,在和你说当年的事之前,有两点我要先说明白。”“请讲。”我道:“第一件事,是我能和你说这消息,却不能把来源泄露出来,最多日后帮你核实,盼你见谅。”他点点头道:“好。”我又道:“第二件,是你若想知道真相,须得答应我一件事,而这件事的确很不易办。”他愣了一下,大概很诧异我也会来勒索他,不过还是坦然道:“好,只要萧某力所能及,一定想法子办到,慕容姑娘你请讲吧。”我注视着他的脸,认真地道:“萧大侠,恐怕你日后人生之路并不平坦,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都绝对不可以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本以为我会要他去做什么,又料想以我的身份,寻常的事早就有属下办好了,是以这事定当凶险之极,却没想到我口中所说的难事,只是要他保重自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你为何……为何要我做这件事?”为何?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怕你会像书中写的那样自尽,可这话我怎敢对你说?我要是说了,你就会像躲避阿紫那样躲着我了吧。他见到我盯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心中一紧,暗想:她不会是对我动心了吧,我心中已有阿朱,可不能再惹上别的女人了。却听我道:“别以为这件事很好办到,人生在世,许多时候忍辱偷生要比痛痛快快地求死更需要勇气。”

    他思量着,眼下报仇的事最为要紧,倘若惹恼了她,她不肯讲出内情就糟了,还是等她道出此中详情,再想法子处理这麻烦的问题吧。于是道:“多谢慕容姑娘的一片苦心了,萧某从命就是。那大恶人究竟是谁?”

    我道:“萧大侠你可知,令尊依然在世。”“什么?”“他就是当日在聚贤庄救我们脱险的那个黑衣人。当年他跳崖未死,这些年便隐身在少林寺中。”他忽然得知生父还在人世,又想起当日那黑衣人对自己所说的话,那些举动,的确很像父亲教训儿子,激动地道:“我爹爹他……还在世上?我……我要去寻他!”我道:“你别太激动,萧老英雄虽在少林,却是隐身其间,你这样冒然前去只怕见不到他,还要和少林结怨。”他道:“哼,我与少林结的怨还少吗!更何况他们方丈就是当年杀我父母的带头大哥!”

    我道:“萧大侠,当年那带头大哥并不是出家人,他便是因为后悔铸成了大错,才出家为僧的。而且你义父义母那些人并不是他杀的。”他道:“那么是谁?”我道:“你听了可别太难过,那便是当年的那个受害者,萧老英雄。”

    这四个字像巨石般敲在他心上,他喃喃地道:“你是说,我辛辛苦苦追寻的大恶人,就是我爹爹……我担着这弑父弑母的名声,那……那也不枉了……”我看他面现痛苦之色,安慰他道:“萧老英雄这些年为了报仇,内心的痛苦实非常人能够想象,一时冲动之下做得失了分寸,那也是情有可原,你们父子有机会再相聚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虽然痛苦义父义母和恩师的死,但想起此生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生父,终究是喜大于悲,慢慢也就释怀了。

    我看他平静下来,又道:“当年玄慈方丈误听人言,才铸成了大错,可没过不久,那报讯的人就过世了,方丈料想他也是因为误传消息,心中愧疚以致抑郁而终,便不曾将他的姓名告知旁人。可我却知道,那人是故意编造消息,而且也只是诈死。若论罪魁祸首,我觉得似乎应该是他才对。”他道:“竟有这样一个人?他是谁?”我道:“他叫慕容博,是姑苏慕容复的父亲。”“他为何要害我父母?”“他们慕容家并非汉人,而且是鲜卑族王室之后,一直以复兴燕国为己任。你父母是契丹后族族人,倘若当年萧老英雄没有跳崖,而是回去向朝中进言出兵攻打大宋,那便要天下大乱了,到时他们便有机会趁乱起兵复国。萧大侠,我知道这些事无凭无据终究很难让人相信,不如由我替你出面,去向方丈说明原委,或者可以让他将当年的事公布出来。”他沉默了好一阵,似乎在仔细思量着我这番话,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的确要仔细查证,但若由你去少林,只怕会令你陷入险地,萧某如何过意得去。”我道:“我会小心的,这事关系你父母的大仇和天下苍生的危难,怎也要弄清楚。”

    他沉吟片刻,忽然向我道:“慕容姑娘,萧某多次得你相助,实在不胜感激,如果你不嫌弃萧峰是契丹人,与我义结金兰可好?”我愣了一下,顺口道:“我当然不介意你是契丹人……”可是,我并不想把你当成哥哥啊!却听他道:“如此就太好了,萧峰能得到你这样的妹妹,当真不胜欢喜,阿朱若是知道,也定会替我开心。”我不是个笨人,他这时说起阿朱,定是已觉察到我的感情,这才用结义点醒我,也算是……用心良苦。我端起碗喝了口酒,负气的道:“好!今日我们就在此八拜结交!”接着找店家要了香烛,相对摆了八拜。我斟上两碗酒,举起一碗向他道:“萧大哥,小妹敬你!”萧大哥,呵,记得我第一次看阿朱在信中这样唤他时,多么的羡慕神往,如今呢,我终于也这样唤他了,不过却是如此情景啊!

    我心中悲苦却又不能显在脸上,便装作开心不停地敬他酒。如此喝了不到二十碗,旧伤发作,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我强撑着向他道:“萧大哥,今日我看我是不能再喝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明日养足精神再上少林吧。”

    回到屋中,我气血翻腾,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真想就此永远睡去算了,也许还可以回到以前的家里,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好朋友。可转念一想,他的事还没解决,我怎能就这样袖手不管,对,挽救他的命运最重要,我还得活下去,为了他,我的……哥哥,唉!我收敛心神,运功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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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9章 少林解怨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我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便与他一同向少室山行去。[万书楼。www_wanshulou。com]到得山脚下的镇子上,我对他道:“萧大哥,一会儿入夜便由我先跑一趟吧,那些和尚对你成见甚深,你若去了只怕会引起纷争,便在这客栈中等我可好?”他点点头道:“你也小心点,如若不成,脱身最要紧。”

    我换了夜行衣,向少林走去。

    上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少林寺那些所谓的高僧全都不太讲理,我若这样前去,不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只要提到萧峰的事,肯定会让他们找出无数理由回绝。要是再动起手来,我内伤刚好难尽全力,怕也只有投降的份儿。为今之计,倒不如冒点险偷偷溜进去直接找玄慈方丈谈,记得书里他为了维护少林清誉不惜当众受辱,算是我唯一一个看得比较顺眼的老和尚了。

    来到寺门前,我见两扇朱红的大门已经紧紧闭上,外面倒没人值守,大概寺内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怕有些小毛贼之流闯入。我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翻墙而入,里面也没什么巡逻之人。绕过大雄宝殿,我找到一片房屋,其中有一间最大的正房,猜想这应该便是方丈的住所了。

    我悄悄走到窗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怕引来其他僧众。我在窗上捅个孔,向内看去,果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那里诵经,正是我在聚贤庄见过的玄慈方丈。

    怎么和他搭上话才不会让他唤来其他人或者向我动手呢?我想了想,忽然记起虚竹的事,这事他定然不会张扬出去,不妨借来用一下。我想我最好是写张字条射进去,可身上却没带笔墨。嗯……想到自己内衫是白颜色的,我便扯下来一块当作纸了。可笔呢?我试了试从地上弄一点泥土,写不上,看来只好写血书了。我狠狠心,在右手食指上咬了个小口,想了想,就这样写吧:“多事之人偶得方丈遗子下落,特在门外相候,如欲得之,望允屋内详谈。”我终于知道电视是靠不住的,刚只写了几个字,手上的血就干了,只得再次弄破,这些字写下来,我足足弄了五次,疼啊!

    写好了我放在袖箭上射了进去,正中他翻经册的桌子。方丈看了那张字条,脸色数变,走过来打开房门,正好瞧见我在门外。我走进去,待他关上门,抱拳道:“在下慕容遗梦,知道贵宝刹不接待女客,如此冒昧前来,还望方丈大师海涵。”他上下打量我片刻,合十道:“原来是灵鹫宫主驾到,老衲失礼。”我也不想绕圈子,直接道:“在下前不久去探查一件江湖旧事,无意中得知了有关方丈大师的前尘过往,在下明白揭人**乃武林大忌,是以并未打算向旁人宣扬,只是刚才见大师面露忧色,觉得父子相见不相识实在可惜,才忍不住……”最后几句,唱做俱佳,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听我这话,再也顾不上什么名声,急切地道:“他究竟在何处?老衲见过他吗?”“他就在寺中,便是那位法号虚竹的小师傅。”他惊道:“什么?你说虚竹便是……我那孩儿?”我道:“当年叶二娘曾在那孩子身上烫了几个佛门香疤,大师若是不信,不妨去求证看看。”他面露激动之色,向我躬身道:“多谢慕容施主赐知,让我们父子在有生之年还有再见之日。只是虚竹是寺内僧人从寺门口捡到的,不知为何当初抢他那人会如此安排?”这……萧远山的事还是不提为妙,我只好道:“这个在下便不清楚了,如果方丈大师需要,在下可再派人去查查看。”相信没人会愿意让别人去调查自己的**吧,他果然道:“已承慕容施主大恩,不敢再有劳施主了。”嘿!这样最好。

    我见他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趁机又道:“在下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但事关天下苍生的安危,只好厚颜相求了,还望大师勿要怪我。”他道:“阿弥陀佛,老衲也听闻这些年施主多次相助宋军守将抵抗西夏的入侵,心中敬佩之至,如有老衲能帮上忙之处,请尽管吩咐便是。”我灵鹫宫一向行踪隐秘,是以不需像丐帮那样为避免报复而掩饰功绩,这些年灵鹫宫的名声倒也是因此响了开来。我抱拳道:“大师严重了,事情是这样……”我开始说起慕容博的事来:“百多年前,燕国被灭后,其王室一支得脱大难,从此定居中原,世世代代均以复国为己任,努力招兵买马,积蓄实力。只可惜自太祖皇帝统一天下后,中原一直还算太平,对他们来说,那便是复国无望了。”我看方丈点了点头,续道:“直到有一天,他们在辽国伏下的眼线来报告那王室传人,契丹第一高手,亦是后族族人会途径雁门关去岳父家祝寿。他知道那人武功可谓登峰造极,鲜有敌手,觉得机会来了。便以自己在江湖中积累的一点声望向人散布一支契丹人马要来少林寺夺经的消息,终于引来了江湖中一批热血爱国之士在雁门关外发动突袭。”我说到这儿,玄慈方丈又呼了句佛号道:“施主所说,是那萧峰萧施主父母当年的事?”我略微点头道:“不错。只是传讯之人万万没有料到,那萧远山甚重承诺,自觉违背了对恩师终生不杀一个汉人的誓言,悲悔交加下,并没有回朝请求出兵为妻报酬,而是跳下了万丈悬崖。”他既已知道我说的是当年他做的那件事,我便索性把萧远山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他听后道:“江湖上已经有不少人为此事丧命,施主又提起这件事,究竟想要老衲如何呢?”我道:“方丈可知那慕容博如今尚在人世,当年他只是怕人追究他假传消息,有碍复国大计,才以假死脱身。少林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是以在下希望能请贵派将此事传于江湖,免得那慕容博再兴风作浪,为祸中原。”

    我瞧着玄慈方丈,心中很是紧张,胜负便在此一举了。他沉吟片刻,道:“不知施主这消息是从何处得知?”这次我可不敢像骗马夫人那样几句话带过去,作出诚恳状道:“若是旁人问起,遗梦定然用几句话敷衍过去,但大师问,在下只好实说。只是望大师答允我,万万不可泄露于其他任何人,否则消息传扬出去,我派前辈辛辛苦苦营造的局势就毁于一旦了。”他点头道:“好,老衲保证守口如瓶。”我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我灵鹫宫有一支暗线人马,隐藏在辽国、西夏、大宋等几**政要位之间,我这些年便是凭借这支力量得以提前知晓他国起兵动向的。”这几句是实话,依照韦小宝的说谎要诀,之后便可真假参半了,我接着又道:“前不久,西夏欲与辽国结盟一同攻我大宋,慕容博与他在辽国的探子联系时正好被我布在辽国的眼线撞见,这才以此为线索查出了当年的事。”他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么此事便无其他人可佐证了?”我微微不悦道:“大师是信不过在下了?”他道:“阿弥陀佛,非是老衲信不过施主,只是此事关系到姑苏慕容能否在江湖立足,老纳不得不慎重小心。”

    真是的,那慕容博现在就活生生地在你寺里偷看经书呢,可这话我却不敢明言,因为那样萧远山的事恐怕便也瞒不住了,他杀了玄苦大师,那帮和尚怎肯罢休?我想了想,只得勉强道:“大师,这种密探之事,实在没什么证据可言。与当年雁门关一役有关的人我都调查了一番,方丈遗子之事,也是我探查此事时所获,方丈日后自会证实我所言无误。”这句话就算暗示他我已知他也是与当年的事有关之人了,现在知道他是带头大哥的人都死了,他见我居然知晓此事,也不禁觉得灵鹫宫的确有些神通广大,便道:“如此,待老衲与寺中其他人研究后再给施主一个明确答复吧。”我也不能再逼他,只好道:“也罢,那就有劳方丈了,时候不早,在下先行告退。只是关于我灵鹫宫在各国眼线之事,方丈请勿向人道出。”虽然将这事告知其他人我这消息的可信度会大大提高,但那些眼线多年忍辱负重,甚至不少子承父业,为的是报派中先辈的恩情,我实在不能做半点危害他们安全的事。

    走出少林,我心中沮丧感有增无减,看样子他们出面作证的可能性是不大了,究竟怎样解决这事才好呢?

    (作者按:此节中,我用自己的理解诠释了一下书中雁门关之事,以使主人公用来说服人时更合理一些,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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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10章 险死还生
    萧峰带着我用轻功下了山,回到镇上时天已快亮了。我歉疚地说道:“真是对不住你。”他听了道:“此事慢慢从长计议,我信得过你的话,咱们总有把慕容博找出来的法子。”

    我知他此时已完全相信了我的话,有些欣喜,但也为少林之行没有进益而微有不甘,便说道:“虽然少林若将这事公布出去是上上之选,但也不是非他们不可。我让灵鹫宫把这消息放出去好了。若萧老前辈能听到这消息,相信会来找我核实,那时萧大哥你便可见到他了。”对他来说,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才是最开心的事,于是喜道:“那么拜托你了。”我笑笑道:“你不用和我客气了,灵鹫宫别的本事不一定行,传个消息却是再拿手不过。相信两三天江湖上就可传开。”

    我戴了顶垂着黑纱的草帽走出客栈,忽然觉得心里很是轻松。以前在看书的时候,我曾经很羡慕阿紫,虽然她永远得不到萧峰的爱,但至少能在他心中占一个位置。而今,无论如何,他会关心我的安危,会与我结伴同行,我也很满足了,毕竟,我已在他心中拥有了小小一方天地。我不知还能伴他多久,也许他大仇得报之时就是我们分别之期,我要开心地度过这段相聚的时光,将他永远深深刻在心上,我知道,这段日子会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想着想着我已走出镇子,捡了一块比较空的平地,我拿出传讯的烟火准备发讯号。这烟火共有红黄蓝绿四种颜色,不同的组合可以代表不同的讯息。我把三颗蓝色烟火一同发射出去,那代表我的身分。我正要打下一个命令,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偷袭。我一惊,急忙抛下烟火出掌相迎。我看到那人身着灰色布衣,身形消瘦,莫非便是那慕容博?想到这儿,我这掌便加足了十分的力道,然而那慕容博也甚是了得,我这十成力道的一掌也只将他震退了小半步而已。我想这应该是他用斗转星移将我部分内力泄出去的缘故了。然而我这全力的一掌却牵引起了未愈的内伤,眼见他又组攻势袭来,只有拼命躲闪。我体内气血翻腾,脚下步子渐渐慢了,闪了约摸六七招,我被他逼到一棵大树前,再无退路。我只觉脸前一阵寒气,草帽已被他劈开,我心道完了,闭目待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掌似乎停滞了一下,接着便听到有四个女子娇叱着攻向他,却不是四剑是谁?

    我趁他回身迎敌之际,急忙取颗伤药吞下,回气片刻,感觉又有了一拼之力。这时四剑的阵法已露败象,我用力向慕容博背心推出一掌。这掌虽然伤不了他,但却可以引开他向四剑的致命一击。果然他立刻回掌相迎,四剑只是被他击倒,倒没受什么伤。我靠着药效最多只能拼十招之力,拖不了太久,正焦急间,一道黑影向他袭来。看来我今日着实走运,每到紧要关头总有贵人相助。这两人只过了几招,瞧起来不分上下,我心念一转,在一旁叫道:“慕容博,你就算杀了我也掩不住你的身分,此事用不了三天江湖上可就传开了,你的复国梦也该醒醒了吧!”我见他掌上越打越快,想是心中慌了,暗道:黄蓉的计谋果然有些用处。正欲再想点动摇他心神的话说,一阵白烟涌来,待得再次看清事物,那两人竟一起不见了。

    四剑走过来,我奇道:“你们怎么来了?”梅剑道:“宫里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大宋部署得当,西夏和辽国的结盟已不攻而破。我们一直想将这好消息告知主公你,前日接到信阳分部的讯息便向这边赶了来,刚刚又忽然看见你的信号,就先过来会你了。”兰剑瞧着我道:“主公你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而且……”她还没说完就被菊剑打断道:“你又见过萧大侠了吧!”我一愣道:“说什么呢?”她一脸气乎乎的样子道:“还不承认,每次你受伤还不都是因为他!否则天下间又有几个人伤得了你!”这家伙以前总和我争论书画的短长,就数她最不怕我。我脸上一红,就听兰剑接道:“可不是,而且这次主公还就是伤在降龙十八掌之下,看这掌的火候,定是萧大侠本人发的。”其他人惊道:“什么!”

    她们四人一样的相貌,一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谈论我,我忙扯开话题道:“行了,别提这件事了,你们来得正好,有件事我要你们帮我去办。”接着把慕容博的事说了,又道:“你们让各分部将这消息传出去,再去信阳分部接阿朱的妹妹阿紫和丐帮副帮主夫人回灵鹫宫,这两人都要小心提防,具体情由让庄坛主和你们说吧,但千万别让这两人照面。”我刚说完,就听她们齐道:“什么?主公你又要甩开我们自己走?”兰剑道:“不行,你这伤看起来反复好几次了,我不放心,要治好你才能走。”我调侃道:“好了,我的兰剑大神医,我下次会小心,你们快去给我办事吧,我发誓下次见面时保证什么事都没了。”菊剑接道:“还是不行,我也不放心你和那萧峰在一起,你陷得太深了,一碰到关于他的事,就连命都抛在一边了。”她话音刚落,我就看见远处那黑衣人走了回来,想到这话会让他听见,我更觉尴尬,干咳一声道:“别闹了!还不快去给我办事,否则我可真的生气降罪你们了!”她们这才不情愿地走了。

    我站起身,向那黑衣人抱拳道:“是萧老前辈吗?”他打量我半晌道:“嗯,还不错,真没看出来。”我愕然道:“您说什么?”他道:“你这丫头倒挺会装神弄鬼,要不是看你出招,还真看不出你就是聚贤庄上帮峰儿的那小子。你究竟怎么知道我的身分?最好老实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好把骗玄慈方丈的那套半真半假的说辞拿出来。然后无奈的道:“反正证据我是提不出来的,我打不过你,你要是不信就只有取我性命了。”他又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心中着实紧张,这可是生死一线的大事。还好他最后终于道:“你屡次帮峰儿,老夫倒也想不出你话中的破绽,姑且放过你。”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我拦上去道:“前辈,你不去见见萧大哥了吗?他想你得紧呢。”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此事过些时候再说吧。”我看他面露凄然之色,试探道:“前辈可是为乔三槐夫妇那些人的事介怀?”他奇道:“这你也知道?你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我道:“大概就是这些了,和萧大哥有关的几件事我都做了查证。不过前辈,我相信萧大哥能够见到你,心中定然欢喜无限,其他的事再重要,又怎么比得上父子重逢的喜悦?况且他与您联手,报仇之事也容易些呢。”他略一沉吟道:“好,你带路吧!”

    我心中大喜,与他一同向客栈走去。      
第三卷 第11章 父子重逢
    回到客栈,我敲了下萧峰客房的门,大声道:“萧大哥,事情办好了,你猜我带了谁来?”萧峰打开门看到萧远山,愣了一下大喜道:“恩公!”。

    萧远山曾经从聚贤庄上救过萧峰,后者显然从身形上认出了他,只是我并没和他说过聚贤庄的事,因此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恩公乃是他的至亲。他们对望了片刻,萧远山猛地摘下头上的面幕。

    震惊,绝对的不可思议,虽然我早知道他们父子长得很像,但还是忍不住惊叹,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几缕白发和眼角细碎的皱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难怪玄苦和他座下的小沙弥当时会看错。

    萧峰看着他,半晌,才颤声道:“你……你是我爹爹?”

    萧远山大笑道:“不错,你我一样的长相,不用说就知道我是你老子!”

    萧峰神情激动,仿佛有无数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知道他们父子相见,我在旁边多有不便,就悄悄退了出去。

    我回到隔壁我的房间打坐疗伤,内息运行了十几周天,纷乱的气血终于疏导归元。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敲门声传来,我走过去打开门,正是萧峰站在外面。他脸上惊喜之色还未消退,对我道:“我和爹爹在外面叫好了酒菜,一起去吧。”我点点头,和他一同出去了。

    我随他来到桌前,向萧远山行了个长辈之礼后落座,萧峰拿起桌上酒坛,为我们三人斟了,道:“我们今日父子重聚,实在不胜之喜,此事多亏义妹你相助,萧某借这碗略表寸心。”

    我微笑道:“萧大哥严重了,我也并没帮什么忙。”说着举起碗来,与他们干了。萧峰又欲帮我斟上,萧远山突然抬手阻住他道:“她今日内伤复发,不宜多饮烈酒。”

    萧峰一怔向我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想他知道了觉得歉疚,只淡淡道:“没什么,我今天遇到慕容博的偷袭,幸好萧老英雄相救,才得脱大难。”

    他与生父重逢,父子适才一番交谈中又印证了我和他说过的几件事,此刻对我的话再无怀疑,道:“你遇到了那厮?他现在人呢?”

    萧远山沉声道:“让他逃了。我以前不知道他身份时曾三次同他交手,全都不分胜负,料想追上去也杀不了他,再者当时我也想看看这丫头究竟怎么知道那么多事,便调头回来了。”

    我心中叫糟,莫非和四剑的说话真的都让他听去了?我看向他,他也正瞧着我,眼中隐有一丝笑意。我撇撇嘴,道:“你们两位打算如何报仇呢?”

    萧远山冷哼了一声道:“还能如何,当然是一刀取了那老贼的性命!任他有三头六臂,下次再让我见着,绝没有今次跑得那么容易。”

    萧峰道:“不错,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爹爹,我想明日便起程去姑苏走一趟,那老贼不会单独成事,去他慕容氏的老巢或许能查到些许行踪。”

    我忽然想起好像燕子坞有一条通往王语嫣家藏书阁的密道,似乎与慕容博有关,具体的记不太清楚了,不过萧大哥的推断应当是不错的。而且今天方丈想必是和其余几位老僧谈过了,慕容博才会得到消息。不过他这么快便吊上我,这份实力却不可小嘘,我还是得让人查清楚才好。

    正思索间我见萧峰看向我似有话说,便抢先道:“今天慕容博暗算我这笔账,我也定要找他清算才行,大哥这次可不能甩开我自己去了,等他被你们杀了,我就寻不到他晦气了。”

    萧峰一怔,萧远山道:“你有什么法子了?”

    我道“方法倒没有,不过打探打探消息,散播散播流言这些小事我就最擅长了,萧老前辈便收下我这颗小降卒跑腿吧。”

    他二人不禁莞尔,我暗暗舒了口气,心知这事算是成了。

    饭毕我又暗自走出客栈,街上静得很,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一只响箭射出去。这也是一种暗号,附近若有我派中人就会赶过来见我。等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我定睛一看,马上的却是程姐姐。

    见过礼后,我惊奇地道:“程姐姐,你不是刚接替歆婆婆做了钧天部部主,怎么会在这里?”

    她叹口气道:“歆婆婆年岁大了,各种病也跟着来了,前些阵子她心口疼得厉害,我请聪辩先生帮着看了一下,他开的药有几味比较少见,尊主你不在,宫中也没什么事情,我便想出来寻寻看。”

    我道:“什么药这么难找?地窖的库存中也没有吗?”

    她道:“那库中所藏珍品都是尊主您的,属下怎能乱动。”

    唉!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始终坚持姥姥在世的那些准则。我道:“再贵重的药也只有在救人时才能显出价值,否则放在那里又能有什么用处了,以后别再顾及这些了,我若不在,你只管带人去取便是。”

    她点点头,感激地道:“多谢尊主。”

    我续道:“不过程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麻烦你帮我办一下。”

    她恭敬地道:“尊主请吩咐。”

    我道:“你可知慕容博之事?”

    “属下刚从信阳过来,见过了梅剑诸人,倒听她们说了。”

    我点点头,接道:“我想了想,他这些年消声遁形,应该暗中积聚了不少势力,我想请你帮我打探清楚,日后我要对付他也好有个防备。”

    她应道:“好,属下这就去办。”

    等她走远,我正准备回客栈,一个黑影忽然闪到我面前,却正是萧远山。

    我吓了一跳,惊道:“萧前辈,您怎么来了?”他功夫果然高,吊在我身后我都没发觉。

    萧远山道:“你为何如此帮我们?”

    我耸耸肩道:“不为什么,我做事情不一定要有理由,想做什么便去做了。”虽然我不明白他的来意,但总觉得他不会害我,是以说话便不再那么小心谨慎。

    他忽然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

    我愕然:“什么不错?”

    萧远山看着我道:“丫头,老实说,你是否喜欢峰儿?”

    我惊慌地道:“萧前辈您说什么呢?”

    萧远山道:“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帮他不少忙,又处处向着他,连你属下不也这么说了。”

    我脸上一红道:“你偷听我们说话,不怕有shi身份吗。”

    他满不在乎地道:“老夫可不在乎那帮汉人的破规矩,这样吧,等老夫杀了那慕容老匹夫,便替你向峰儿说。”

    他看我半天不说话,眼中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终却黯了下去,皱眉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那便罢了,不过老夫可不愿欠人情,杀慕容老匹夫的事,以后不用你管了。”

    我看着他黯然道:“萧前辈,假如当年你妻子死后,又有一个女子愿意不惜一切的帮你、让你快乐,你可会喜欢上她?”他听我提到亡妻,神色也是一黯,坚定地道:“当然不会。不过峰儿尚未娶妻,莫非他也……”

    我听了他说“当然不会”四个字,心中一沉,他们父子性格相似,只怕想法也是差不多了。也罢,不是早该想到的吗?我略有几分萧瑟地道:“他曾与人有过三生之约,而且那女子也是因他而死,我明白他心中不会……不会再接受旁人了。所以我……不敢让他知道……”

    他没再说什么,过了片刻,转身欲离开。我猛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道:“不过慕容博的事我非管不可,你不用承我什么情,但也别想阻我。”

    他回头看着我道:“好大的口气,老夫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还怎么多管闲事!”

    我叹口气道:“那我只好和你说我不再管了,犯不着为此赔上性命吧。”

    他冷哼道:“你明白就好。”

    我又小声道:“不过……我说的话也未必算数。”

    他一皱眉道:“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我师傅没教育过我一定要遵守诺言,门规上也没这一条,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大丈夫。”

    他恶声恶气地道:“你当老夫和你说笑吗!”

    我看他好像真生气了,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萧老前辈,我也没有说笑。无论你怎么威胁我,萧大哥的事我还是会去帮上一把,如果你肯让我插手那当然再好也没有,如果不同意,我只有在背后出手。你们只是两个人,而他背后却可能有许多势力,我不会让你们去冒这个险的。”

    他瞧着我半晌才道:“又是为了峰儿?”说完转身慢慢走了几步,叹道:“丫头,你愿意跟就跟着我们吧,或者峰儿有一天会想通。”

    我没再说话,跟着他四五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慢慢走回客栈。
第三卷 第12章 客栈休整
    第二天午膳时,有四个江湖打扮的大汉来到店中,谈论起江湖上的事。只听一个扎髯大汉道:“你们可知江湖上出了件大事?”另一个矮胖的人道:“莫非乔峰那厮又害死人了?”

    我们三人正在堂上一角用饭,我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一皱,萧峰则猛灌了一碗酒。

    那扎髯大汉又道:“不是,这次是关于那姑苏慕容的,你们可知他是什么人?”见其他几个大汉摇了摇头,他略显得意地道:“我镖局这几日生意兴隆,南来北往的客人着实不少,这才得到消息,那姑苏慕容是燕国王室的后人,来中原这些年就是招兵买马,见机起兵复国呢!”

    另一个高个儿的汉子道:“真的假的?不会吧?”那扎髯大汉道:“嘿,我楚二的消息什么时候错过,前阵子还说他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尸彼身的杀了那么多江湖人,八成就是撞见了他们图谋不轨,才让人灭了口的。”

    那个一直没出声的汉子这时也点头道:“不错,姓慕容的本来就没一个好东西,否则我师兄也不会在聚贤庄惨死在慕容空山那厮的手上!”

    另外两人应和道:“楚兄的分析很有道理,要是没有企图,那姑苏慕容也不会去惹玄悲大师、伏牛山柯百岁那些人。看来江湖又多了个祸胎。”

    萧峰看着我,面露感激之色,正要说话,我抢先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家这么骂我,嘻,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呢。”萧远山道:“怎么说?”我耸耸肩,道:“听人家恨你恨的牙痒痒,却不知你就在他眼前,那不是有趣得紧吗?况且我不常在江湖上跑,平日里尽听些恭敬之辞,早就厌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和萧远山相处了一阵,也渐渐摸清他的脾气,虽然他外表孤傲难亲,但内心塞外民族的豪放之情不减,我不把他当长辈那样恭恭敬敬,他也不会见怪。事实上,他这些年让仇恨压得透不过气来,内心着实凄苦,是以性格也扭曲了,而今与失散多年的生子相聚,才又恢复了几分生气。

    萧峰叹了口气道:“若非我当时冲动,也不至累你惹下仇怨,你对萧某的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萧远山瞟了我一眼道:“原来如此,亏你还能想出那么多借口。”我道:“这也不是借口,我师门一向讲究率性而为,对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人生在世,是为自己而活的,旁人爱如何说我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若为了顾及不相干的人的言语而放弃自己的想法,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番话倒有一部分是出自我原来那个世界的想法,他二人听了都点点头,萧峰道:“义妹你这想法着实新奇,但也的确有理,结识你至今,我还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何门派。”

    我为难道:“这个……萧大哥对不住,我没法子告诉你。只因我派有一条古怪门规,凡派外之人一旦得知本派的名号,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他。”

    他听了道:“居然有这样的规矩,的确稀奇。”我道:“是呀,开始我也想不通,甚至曾想废除了这一条,后来渐渐有点明白了。若论武道的高深,我派甚至不逊于少林,而派内所学更不局限于武学,琴棋书画、医补星象无不精深,因此所培养的门徒倒还都非泛泛之辈。倘若这门派的名号可以告知旁人,如今定已名满江湖了。有了声名的负累,如何还能真正达到无牵无挂的境界。”

    萧远山不屑地道:“你这丫头又胡吹大气吧,你倒说说除了你以外,你派中还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来?”我笑道:“多谢前辈夸奖,了不起三个字我可愧不敢当呢。”我看他白了我一眼,又道:“我师傅师叔伯一代都是隐居世外的高人,自然没什么名头,我这一代倒是出了个臭名远扬的弃徒,便是那丁春秋了,再下一代嘛,可能薛慕华闯出了些名头。”

    萧峰看过聚贤庄的英雄帖,知道薛慕华便是薛神医。他听我说丁春秋是我派的弃徒已经很出意料之外,待听得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薛神医竟然还是我的后辈,更加大吃一惊,道:“果然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难怪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深的内力了。”

    我摇摇头道:“内力高也没什么用,论功夫我可是远不及你的。其实我也是个不成器得很的弟子,只不过没人管得了我而已。”

    我们三人相对而笑,过了一会儿,我又道:“如今那消息已经开始传出了,看来倒还挺能取信于人。”萧峰道:“我们不妨再多留两天听听风声,义妹你也可以好好养伤,倘若慕容博再来寻晦气,我定要他来得去不得。”我点点头道:“我也希望能激怒他而将他引出来,不过两天后若他还不来,我们便去寻他晦气好了。”

    就这样我们又在这个小客栈中住了两日,这三天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运功疗伤,再配合灵鹫宫的灵药,虽只短短几日,倒已好得差不多了。其间又陆续听人谈论姑苏慕容是异邦外族的事,看来如今这事已是沸沸扬扬的传遍江湖了。

    到得第三日傍晚,那慕容博仍未现身,我便与他二人商量,由我先到外面转转,若发生事情,就发讯号给他们让他们赶过去。萧峰不同意让我犯险,定要坠在后面保护,萧远山则留在客栈中听讯。
第三卷 第13章 恩仇之间
    我以黑纱覆面,走了出去。(万书*楼)所谓虚者实之,倘若我一点遮掩都不作,别人定知我早有准备了。出了镇子不远,我忽然听到有人高呼佛号,转头一看,却是少林方丈,他旁边还站着两个老僧,应该是他几个玄字辈的师弟了。

    莫非他们是来寻我晦气的?我刚这样想着,就听玄慈道:“慕容施主别来无恙啊。”我心念一转,道:“还好,总算勉强保住了这条命。几位大师屈尊前来,有何指教?”说完,我挥手摘下了面纱。

    那个好像是戒律院首座的玄寂道:“指教是不敢,近日关于姑苏慕容身份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未知可是施主所为呢?”我点点头道:“不错。”

    那几个人同时大呼:“阿弥陀佛!”玄慈接道:“施主此举,可知会令姑苏慕容从此再难立足江湖?如今你并无凭证,怎可如此不留余地?”我心中不悦,但还是忍着气道:“几位大师,我慕容遗梦虽然只是一介女流,可也还没冤枉过谁来。这件事日后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也会对我的消息负责。”

    玄寂又道:“然而施主只怕又会引起江湖中的一场大乱,尤其若让那乔峰知道,更不知要残害多少生灵。”

    我听他如此说萧大哥,心头火起,也不再客气道:“大师口口声声说乔峰残害生灵,可又有那只眼睛真正瞧见了?当初聚贤庄中又是谁放了你性命!”他听了变色道:“老衲倒是亲眼见到令兄在聚贤庄助纣为虐,杀伤若干条人命!施主不是受了乔峰的指使前来扰乱中原才好!”

    我道:“大师还请自重,勿犯了嗔戒,否则又该算成是遗梦的罪过了。几位大师今日前来该不会只是兴师问罪吧,说到底,就算我提不出证据证明我所言,大师也无法证明姑苏慕容清白无辜吧。”

    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传来:“你这几天一直和乔峰混在一起,根本就是和他一伙儿的!”我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公子,相貌极是俊朗,此刻却面带怒容。

    我抱拳道:“这位公子是……”他嘲弄地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便散布我姑苏慕容的是非,这不是诬蔑又是什么!几位大师也瞧见了吧,还请为在下主持公道!”

    我笑着回道:“原来是慕容公子,真是可惜啊……想不到令尊威风凛凛,三日前还差点取了我的小命,而他的后人却如此不济,要处处靠别人的庇护过日子。”

    我看他满脸怒容正想出言反驳我,心道机会来了,从袖中滑出一颗金珠,运上劲向他弹射过去。这一招是从天山折梅手中幻化而来的,再加上我深厚的内力,他还未反应过来暗器便已到身前。那几个老僧自是相救不及,慕容复自己内力并不如何高明,就算他通晓天下各派武学,此时也无法自救。就在这当口,一个灰影闪过,随着一指点出,那珠子一偏,从慕容复身旁擦过。

    我见慕容复此时出现,他父亲便极有可能藏在暗处,是以想出此计引慕容博现身,在场的人中,大概也只有萧氏父子与他能接得住我这招。我一见那灰影,便将所携金珠不停地向他弹去,他一一闪身避过,但脚步却慢了下来,我边追上去边道:“萧大哥,你仇人!”

    萧峰的轻功快我不少,他闪身追过去,片刻便赶上了他。还差四五部的距离时,他一招刚猛的降龙十八掌击过去,慕容博不得不停下脚步回掌相迎。他二人双掌一对,同时震退了几步。我此时刚赶上,正待趁机补上一掌,萧峰伸臂一拦,向我摇了摇头。他是不想以多欺少了,我微一点头,退到一边,同时堵上慕容博的退路。

    那慕容博接了萧峰一掌,喝道:“好功夫!”同时又一指点出。我看他这一指寒气甚重,想必是慕容氏的家传绝技参合指了。萧峰又是一招见龙在田推过去,以阳克阴,打散了他的指力。

    表面看上去他们是打个平手,但慕容博出招时神态自若,而萧峰却要全力相迎,如此过个百招,恐怕大哥内力不济之下,便要败了。我正焦急间,慕容复也赶了过来,再后面是那几个老僧,他们应该是坠着慕容复慢慢过来看消息的。

    慕容复见父亲正和萧峰过招,又打了个旗鼓相当,便欲上去相助。我见状,拦住他道:“公子若有兴致,不妨和在下玩玩,别去影响他们了吧。”他瞪了我一眼,似乎正欲回话,却猛然一掌击向我。我闪身退开一段距离,一招天山六阳掌朝他推去。他见我这招掌力深厚,也不硬接,运起他们姑苏慕容拿手的本事——斗转星移,准备将我的力道泄去。

    以前看书我就深感这门功夫厉害非常,尤其倚天屠龙记中威震明教的乾坤大挪移也与此相差不远,是以丝毫不敢疏忽。我撤回这掌,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向他扔过去。刚才扔的金珠成本太高了,现在已经不那么紧急,是以我换了石子。掌力他可以卸去甚至反攻回我,但这石子既小且快,他要借力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一开始他还能应付自如,但我只要原地不动的投掷,自然占尽便宜。一瞥眼我看到萧峰额头上已微有汗水,想来大耗体力。我得尽快解决掉慕容复。想着,我三枚石子同时掷出,让他不论左闪右闪都要撞上。他危急之下,提气又越高数寸。我依然三颗击他脚下,这是料定他无法再拔高,供他下落时享用的。果然,他无法避免下坠之势,转眼要被我石子扫中,情急下,他也顾不上风度了,一个翻身滚落地上,堪堪避过了那三枚石子。我可不能放过这机会,飞身上去按住了他后心。他欲挣脱却发觉所使的力气如泥流入海,全无影踪,大骇下不敢再动。这是我北溟神功的效果了,但我终究和他没什么深仇,不想害他成为废人,是以只要他不用力,我也不再吸他内劲。

    制住了慕容复,我也不说话,只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萧峰与慕容博过招。后者看到我制着他宝贝儿子,微微一愕,此时萧峰一掌攻上,他也挥掌相迎,这次萧峰却多退了半步。我道:“萧大哥,你没事吧?”他摇摇头,向慕容博道:“萧峰不是你的对手,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绝不能让你生离此地。”正欲上前再打过,那三个少林老僧走过来,玄慈道:“慕容老施主,三十年不见了,想不到你果然还在世上。”慕容博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旁边玄寂道:“今日几位既然都在,我玄悲、玄苦两位师弟的性命还请给少林一个交待!”这里是少林的地方,他们此次定非孤身前来,如果他们有意留难,想要离开此处也着实是件头疼的事。

    我正这样想着,玄慈向我道:“老衲刚刚误会了施主,施主不妨先行离开。”我摇摇头道:“我不会自己走的。”他叹口气道:“施主执意维护乔峰,只怕会坏了自己一世声名。”我笑笑道:“既然人家说‘北乔峰南慕容’,我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声名什么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说着,忽然觉得胸口一酸,急忙闭气调转内息。我心念一转,立刻想到书中曾说过的悲酥清风,果不其然,便是这一念之间,就见周围人已开始倒了下去。我也索性装作不敌坐在地上。我这几年各种药物都仔细研究过一番,是以对气味和药性特别敏感,这才能早一步发现。也恰恰就是这一步,让我得以在内力消失前闭气,我的北溟真气本就有疗伤之效,这样几周天运行下来,毒性也略微散了。慕容博只道众人都已被毒倒,他想要脱身,自是先去抓住那几个少林老僧当人质更要紧。我趁机伸手探入慕容复怀中,摸出几个小瓶,掂了掂,发觉有两个装的都不是药粉或药丸,应该不是悲酥清风的毒药便是解药了。

    此时慕容博已将三人中的两个绑好,就剩最后一个了,时间紧迫,我拿出一瓶放在慕容复鼻子前,他还是一滩泥一样软软的跌坐着,似乎这瓶是毒药。我拿起另一个瓶子慌忙闻了一下,这是用性命去赌了,如果是毒药,那今次我与萧峰注定命毙于此。所以当我真的闻到传说中的恶臭时,简直高兴的想哭。

    我忙递给萧峰闻,这动作正好被刚转过头的慕容博瞧见,他面露惊色,我站起身来道:“太迟了。”同时萧峰也站了起来。慕容博看着我恨恨地道:“想不到这次又坏在你这臭丫头手上,罢了,老夫便用这条老命来换复儿就是!”

    慕容复闻言,苦于全身动弹不得,只有大叫道:“爹爹万万不可!况且万一他们反悔,我们父子同样难以逃脱。”慕容博道:“萧大侠一向说一不二,老夫信得过,爹爹已是风烛残年,你记得好好活下去,做完你该做的事!”转头向萧峰道:“你想取我性命便动手吧!不过老夫要先拉几个人陪葬。”说着转身向玄慈方丈击去。

    萧峰没料到他会突然向少林高僧出手,忙出掌阻止,不料功力尚未完全复原,被慕容博一掌迫退。慕容博见状急忙收回了击向玄慈的一掌,走到那三人身边,抽出匕首指着他们道:“怎么?想救这几个老和尚?那便用复儿交换吧!”

    我接道:“萧大哥早知那方丈便是带头大哥,不找他算帐已经是难得了,又岂会救他,你爱杀便杀好了。”他道:“好,既然你们并不想救他们几人,那就待我杀了他们后再履行之前的约定吧!”说着便真的伸出匕首向玄寂喉咙插去。

    当刀尖刚好划破他喉时,萧峰忽然大声道:“住手!放了他们,你们父子走便是。”

    我一惊道:“萧大哥,你真要救他们?”他叹口气,眼中现出悲伤之色道:“我对不住恩师,当年他传我武功,十年寒暑从不间断,我还未报他的大恩,却害他因我而死,如今怎能眼见他最敬爱的师兄弟惨遭毒手!义妹,对不起,这仇我只能日后再报了。”

    这才是萧峰!重情重义的好汉!我看着他,心中仰慕之情更甚,柔声道:“萧大哥,你是个真正的英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说着放开慕容复,和他一起退到少林三僧身边,慕容博也退过去,帮儿子解了毒,飞身走了。

    萧峰上前帮那三僧解开绳子,又将解药给他们闻了,他们身子一动,想来是无碍了。他不是个施恩望报的人,当下也不再多说一言,转身便欲离开。

    玄慈见状道:“乔施主,你既已得知老衲便是昔日的带头大哥,要杀要剐便动手吧!”萧峰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虽然你当年伏击我父母,但那也是为大宋安危着想,若我不是契丹人,只怕……也会如此。唉,罢了!”说完大步走了。我追了上去,同他一起回客栈。

    准备休息了?将情陷天龙或者是将第三卷 梦海深陷 第十三章 恩仇之间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第三卷 第14章 是若惘然
    来到萧远山房前,他轻轻叩了下门,不一会儿门开了,萧远山看着我俩神情古怪,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走进去,萧峰立在桌前将事情远远本本的说了一遍。待说道他本可取了慕容博性命,却因那几个老和尚放过他时,萧远山一掌拍碎了桌子,心中怒气仍未消减,又向萧峰脸上击去。

    萧峰不敢还手,只听得两下清脆的响声,他两边脸颊便已高高肿起。我终究只是个外人,不能去插手他们父子间的事,然而站在一旁看到这情景,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自己越来越深的陷进这场梦中了,如果说以前萧峰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这些日子的相处却让他在我心中的形象越发鲜活起来,很多时候我只是趁他不注意偷偷瞧着他,看到他的笑容便觉得一天都很是开心。我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偏偏自己的心最难控制。就像现在,明知不能插手,还是下意识地向他靠近,我真不知道如果萧远山再出手,我会不会忍不住用刚得到手的悲酥清风放倒他。

    还好他没有再出手,然而他瞪了萧峰一会儿,怒道:“你心中只有那帮汉人,就忘了你娘惨死的大仇了吗!从今以后,除非你拿下慕容老匹夫的人头,否则永远别再来见我!”说着便跨步出门。

    萧峰追上前,正待开口,就听他道:“你再追一步,就别再认我这老子!”说完,他身影一闪出了客栈。萧峰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我见到一滴热泪滚下。

    这是我第三次见他落泪,第一次是在杏子林他看到汪帮主遗言时,第二次是在误杀阿朱后。我走过去轻轻地道:“萧老前辈只是一时之气,等我们杀了慕容博报了大仇,再去找他便是,也省得他冒这许多风险了。”他看看我,没说什么,我又道:“我已经让属下去打探慕容博的下落,相信这一两天就会有消息,用不了多久,你们父子定会再相见的。”

    他点点头,我看到他脸上的伤,探手入怀取出伤药想帮他涂上。可我手刚伸近,他就本能的捉住道:“你干什么!”

    我目光不离他的脸颊,轻道:“我想帮你上点药而已。”

    “不用了。”他松开手,却看到我手腕上几道深深的指印,歉然道:“对不起,我……我太鲁莽了。”

    我笑道:“对不起可不行。”

    他一皱眉道:“这……那么要如何。”

    “不许动……”我边说着边迅速的将药涂在他脸上,直怕他拒绝。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不知他是不是也听到了。我觉得脸上好热,弄好后赶忙将手抽了回来,低声道:“好了。”

    他怔怔的瞧着我,我只觉脸上更加热了,也不敢迎他的目光。这短短的一刻仿佛有几个时辰那么长,等我觉得够久了才抬起头时,依然触到了他的眼神。我尴尬地道:“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还要准备来日的大战呢。”然后飞也似的逃了出来。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正确地说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我刚梳洗完,就听到两长一短的敲门声,这是灵鹫宫的暗号。我忙打开门,一个黑衣女子向我行了一礼,将一个十方玲珑交到我手上。我将她带进屋中,拆开那密函,里面有两张薄纸,一张草图画着慕容家的几片势力所在,我看了看,他们在几处据点共存了约七八千的人马,还有些粮草兵器,主要分布在西边靠近吐蕃国境的一带,另外成都也有一个据点;还有一张纸上写着慕容博连夜渡船西去。我找了张字笺写上继续追踪慕容博下落的暗语,放进十方玲珑中让她带了回去。

    收好两张纸,我叫了些早饭来到萧峰房前。正欲伸手敲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又觉得胆怯,于是手便停在了半空中。不料这时门却开了,他脸上肿胀已消,精神还好,昨日的伤心之色也已退去。听他道:“进来吧。”我才收回了目光。

    “呃,萧大哥你……还没用早膳吧。”我想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但是看到桌子已经被打坏了,只好放到椅子上。我摇摇头,不想再这么尴尬下去,又道:“萧大哥,你精神好多了。今天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说着拿出那两张纸交给他道:“这是今早我刚收到的消息,你看看吧。”

    萧峰接过来,没料到我竟然能弄到慕容博的兵力部署,仔细看了看道:“想不到他慕容家竟已经积聚了这么多势力,倘若真正天下大乱,倒也真可起兵了。”

    我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七八千人而已,想要复国恐怕还远呢。”

    他摇摇头道:“他所招揽的必然都是有些分量的好手,只要打得几场胜仗,有了尺寸之地,再多招募些人,未必没有可能。”

    我耸耸肩道:“原来建立个国家如此简单,那我灵鹫宫说不定也可逐鹿中原了。幸好我没这野心,更不想天下大乱,所以还是算了。大哥,我已经让人继续追踪慕容博的下落,你说他会不会去势力范围区与部署会合了?”

    他道:“很有可能,我得在他联系上更多人前取他性命。义妹,谢谢你的消息,但是此事凶险,你还是不要和我去了。”

    他是在为了昨天的事疏远我吗?我沉吟片刻,轻声道:“你是我哥哥,你的事我怎能不管。若是我做错了什么,这里向你赔礼了,还请你不要怪我……”说着俯身一揖。

    他忙道:“不,是我不好,你没做错什么。你屡次出手相助,萧峰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我略有些伤感地道:“那就收回你的逐客令好吗?等你报了大仇我再走。”他想想道:“如此……那好吧。”

    用过早饭我们便立刻启程沿慕容博的行踪追去,他既沿河西行,很可能要走渭水,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赶到那边截他。于是我们快马加鞭的行了两日,来到凤翔,这是渭水流域一个较大的镇子,过往船只都会前来补给,而且在这边我正好有个分部是做船行生意的,一旦慕容博经过,便可得到消息。

    虽说如此,但我也不想干等,于是换了男装,又帮萧峰略微改了改相貌,一同在码头察看消息。一天过往的人着实不少,我不知慕容博会不会乔装改扮,是以凡身形相似的都留上了神,却始终没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天渐渐黑下来,就在这时,一只小船驶了过来,船中只有一个掌舵的出面要了些食物和水。照理说,掌舵的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尤其这船吃水不浅,肯定上面还有人在。

    我看向萧峰,他朝我点点头,也发觉有异。于是问船行要了艘船,等那小船扬帆起航,才远远的跟着。江上入了夜黑朦朦的一片,又微微起了层薄雾,虽说这是很好的掩护,但是我们不敢跟得太近,这种情况下也很容易跟丢。      
第三卷 第15章 最后一搏
    行至午夜时分,那艘小船上已不见灯火,这是探听情况的好时机了。然而纵船过去容易暴露目标,想了想我道:“萧大哥,你水性如何?”他一愕道:“我不会水啊。”“什么?”在我心中,一直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他居然说不会水性。但是仔细想想,他一直生活在北方,这也不稀奇,于是便道:“我想潜水过去看看。”

    他一皱眉道:“不行,太危险了,万一你被发现……”我道:“我只是游过去偷偷看看情况,如果证实他在马上就回来,不会有事的。”他想了想才道“那你千万小心,万一情况不对立刻发信号给我。”我点点头,轻轻跳入水中。

    如今已至深秋,河水有些刺骨,我运上内息,悄悄向那小船游去。到得船边,我凝神倾听,船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总不能跳上去吧,像慕容博那样的高手,又是在太湖边长大,船一颤就会被他发觉了。正踌躇间,我看到河中有个箭头漂过,抓住一看,好像还没有生锈,有了!我潜入水中,暗运内劲用那箭头在船头处轻轻戳了个小洞,然后也不再浮出水面,调转内息在水中听动静。

    那艘船并不大,水很快就从洞中漏了进去。船头进水便开始摇晃起来,不一会儿,就听见那舵手的声音传来:“大爷,好像是船头漏了水,小的这就去想办法。”

    听他这话,船上有人应该先说了什么,何以我竟没听见?我又将耳朵贴在船底上,终于感觉到些微的震动,我暗道:“定然是个高手,才能如此控制声音不外泻。”过了一会儿,却有另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要是船翻了,小心你的小命!”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到有几分像慕容复。

    我知道再听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又有点觉得气闷了,便向回游去。我爬上自己的船时,萧峰正在舱外等着,见了我忙过去拉我上来道:“去了这么久,没出事吧!”此时我衣裳全贴在身上,不免有些狼狈,他见了,除下一件外衫帮我披上。我心中一热,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将我所见之事一一说出来。他听了后道:“应该是他们父子无疑了,如今他们的船被你凿破,定然行不快,我们追上去找他好了。”我点点头,吩咐舵手全速追击。

    不一会儿我们就赶上了那小船,萧峰飞身跃过去,喝道:“出来吧!”同时一掌推出,将那船舱的门击得粉碎。从门外望去,只见舱内漆黑一片,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褶,点燃了扔进去,那船是木头的,顿时火光便照亮了整个船舱。里面不见慕容父子身影,只有日落前见过的那个舵手全身被绑了置在里面的角落上。

    萧峰一闪身,跃到那舵手身边,同时回身一掌,向舱顶击去。他心思细密,见事情不同寻常,便提防着那两父子埋伏在舱内。我只听到一阵木板碎裂之声,接着便见两个黑影从舱内钻出来。

    见状我也跃上那小船截住他们去路,其中一人一掌向我击来,从他的身形和内力看,应该便是慕容复了。他内力并非我对手,但我顾忌他的斗转星移,也不想出掌相迎。此时萧峰正飞身出来向慕容博出招,我猜慕容复此举便是要借力打力让我和萧峰相拼,当下念头一转,逆行北冥神功,将一股浑厚的内力送了出去。

    慕容复果然有此打算,另一只手立刻拦下了攻向慕容博的一掌,我知他的身子现在只是成了渠道,我的内力便借由他涌到了萧峰体内。萧峰看到刚刚我向他使眼色,已知道我的意思,是以对上慕容复时那掌的力道已全移到另一手上,再加上我涌过去的真气,一齐向慕容博拍出。北冥真气有海纳百川之势,虽然略有些阴柔,倒也不会和刚猛的降龙十八掌相克。这强劲的一掌震得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当下拉起慕容复跃向岸上。他的身法似乎又有进境,我以为这么远的距离无论如何他也达不到,谁知他足下一点竟在河面上借力上了岸。

    我看了看萧峰手上提的那个舵手,慕容博上岸前已取了他性命。我们跃回自己的船,离岸近了点才跳过去,只耽搁片刻,慕容博已跑出很远一段。萧峰轻功比我高明,然而即使全力追赶,还是差了那么一丈多的距离,我则开始慢慢落下。这都怪自己以前练武不用功,今后可要好好花点功夫才成,可再一想,还是算了,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练来又有什么用处?

    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岔道,他父子俩儿分别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萧峰已追着慕容博去了,我也随后踏上了这条道。慕容复终究没直接参与当年的事,只要能除掉他老子,就暂且放过他好了。

    如此又走了一段,慕容博已快消失在我视线中时忽然停下了。我追过去,看到他脚下吐出的鲜血,知道他内伤发作,再也行不远了。萧峰道:“你害我父母的大仇,今日也该做个了断,出招吧。”他看着萧峰威若天神的样子,叹道:“罢了,天要亡我!”之后一阵长笑,笑声断处,已然气绝。

    我看萧峰愣在那里好一阵,他被这段仇恨困扰了太久,从人人敬重的江湖领袖到众人不齿的契丹异族,其间的辛酸苦楚绝不是旁人所能想象。如今忽然间仇人就这样死在眼前,心中反而茫然一片,天地之大,却不知何去何从。

    过了一会儿,他向我道:“慕容博也算是个人物,可惜爹爹的嘱托,却不能留个全尸给他了。”我终究曾是现代人,对尸身是否完整并不怎么在意,便道:“反正逝者已矣,又何必介怀于这皮相呢。”他大概以为这又是我师门的新奇理论,点了点头,上前拿出匕首向他头上砍去。

    熟料他匕首割破皮肤的一刹那,慕容博的血液仿佛开水般飞溅了出来。他侧身翻向一旁,然而血液还是溅到了他身上。

    我心中一紧,这该不会是雨烈门的……赤炼血才好!

    我着急地对他道:“你千万别动!”他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但看我神情紧张,也便依言照办了。我不敢直接触碰那血液,用布垫着手除下他染血的衫子,看到他腰间系着水袋,便急忙解下来,化了颗解毒丸在其中,为他把脸和手上的血冲干净。

    他奇怪地道:“我可以起来了吗?”我伸手拉他,碰到他灼热的掌心,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他看我这样,又渐渐觉察到自己全身发热,微一皱眉道:“我中毒了是吗?”

    我没回答,只是落泪,过了一会儿,他又沉声道:“这毒无药可解?”我微微点头,泪水滚得更多了。不错,赤炼血是江湖上消失了近百年的剧毒,施毒者不仅性命难保,死前还要承受血脉膨胀的极度痛苦,而中毒的人,每次毒发体温就会升高,直到最后被自己的温度烧死。

    我一心想挽救他的性命,岂知天命难违,最终还是要他死于非命。他在雁门关外自杀,至少还可以留下不朽的侠名,而如今却要受尽痛苦而死。为什么!这便是逆天行事的报应吗!可报应也应该报应在我身上!他一生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再加上这样的结局!      
第三卷 第16章 死生何惧
    走了一小段路,我看到萧峰脸上越来越红,他一定在忍着灼烧般的痛楚吧。我拉他到河边坐下,用河水将衣衫打湿,给他敷在脸上。但这比起他的热量不过是杯水车薪,只一瞬间就将衣服上的水浸热了。我急忙又换了几次,他体温还是越来越高,终于忍不住整个人跳到河中。他站在水里,身形却有点摇晃,体温这么高,自然神志也不会太清楚了。我怕他摔倒,也跟着跳了下去,一边扶着他,一边伸手拭去克制不住地泪水。

    他周围的河水不一会儿竟然也热了起来,我挥掌搅动,让河水在他周围循环,以助散热。这样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河水终于热得慢了。他此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撑着我才能勉强站住。他身子甚重,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上岸。

    我放了颗补气的药丸到他口中,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转醒,低声道:“我没事了,刚才热得厉害,是毒发的状况吗?”我点点头,道:“毒发过一次,十二个时辰后会再发。你现在倦不倦?先好好歇歇吧。”

    他潇洒地道:“好,既然还有十二个时辰才会发作,我便先去喝上几十斤,一天没喝酒,酒瘾当真难忍。”

    我强笑了笑道:“大哥,你答应过和我痛饮一翻,可一直都还没实现呢。”“好!我们这便去。不过……现在这样子不太妥,我先去找些柴火把衣服烤干吧。”我拦着他道:“还是我去吧。”他自嘲似的笑笑道:“萧峰这把骨头还没那么差。”说着起身去了。

    对啊,他是那样一个自傲自重的英雄,又怎会接受旁人的怜悯,我不该这样和他说话。但是,我要怎样帮他减轻痛苦才是……

    我正出神的想着,他已回来了。他在丐帮呆了许多年,野外谋生的技巧的确很是高明,轻而易举就点起了篝火。他背对着我道:“帮你把衣裳烤干吧。”我除下外衫中衣扔给他,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往这边看,但心还是跳得厉害,我从未想过会与他在这种尴尬的场景相处,更加没想过我心中那个像天神一般的萧峰会帮我做这种事,然而看着他伟岸的背影,想起那个威风凛凛、叱诧风云的大英雄命不久已,我心中便只剩下苦涩一味了。

    收拾妥当我们回到风翔,天已经亮了,将船还给船行,我又顺便打听了一下附近哪家店的酒最好,船行的老板,也就是风翔分会的王主事想了想道:“只有前面不远一家‘明居楼’的酒还能勉强喝喝,这地方没有酿酒之处,所有酒都是从水路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是以价格既高,品质又差,尊主,属下这里有坛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您拿去凑合着喝喝看吧。”

    萧峰在旁边听到“二十年的竹叶青”眼中闪现出一丝光彩,我知他意动,便收下了王主事的这份厚礼,但又难免有点歉疚,于是道:“那么多谢你了,明日我传讯回去,也让他们从窖中取坛好酒赠你”王主事听了忙道:“小人这酒哪及得上宫中的名酒奇珍,怎能担尊主如此厚礼!”我笑笑道:“不妨的。”看他面现喜色,我起身告辞。

    出了船行,萧峰忍不住道:“遗梦,你藏有很多好酒吗?”看了他的神情,我心中一动,卑劣一点的话倒是不妨用此引诱他随我回灵鹫宫,于是道:“是啊,上一任宫主就喜欢搜集天下名酒,我这些年只挑些普通点的喝,再加上不断的补充,是以他们全都知道,到我窖中即使闭着眼随便摸一坛,那也都是万金难求的珍品。”他听了面露羡慕之色道:“若换了愚兄,肯定早就把好酒喝干了。”我道:“好酒酿制不易,只有与识酒之人共饮才不枉酿造者的一番辛劳。我本想与你畅饮一番,可越是珍品,保存上温度湿度要求越高,让人运来路上就走味了。”

    他看看我道:“你就是在想法子让我和你回灵鹫宫吧。老实说,我还有多久的性命?”

    我黯然道:“大概……如果你有毅力活下去,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好,我便先与你去灵鹫宫一趟。”

    看他答应,我喜道:“当真?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我们喝完这坛便走吧。”

    他瞧着我一脸欢喜的样子,长叹道:“萧峰只是一介莽夫,命不久已,实在不值得你如此……”

    我故作轻松地道:“你当然值得,你是我哥哥,你有难难道我置之不理吗?那又算什么兄妹了。况且我能做的无非是请你喝酒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窖中藏的酒实在不少,你一时怕也喝不完。”

    他大笑道:“你别后悔多年的积蓄被我喝光才好!”

    唉,你可知道,这些酒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如果你不在,我留他何用?

    此处偏西,离天山并不算远,一路北上,西边这块地方灵鹫宫的威势很盛,人手也多,我们一路都有好马可供替换,是以只用了三天便到了。其间萧峰的毒又发作了两次,每次他都是一声不吭的往冷水里跳,我既着急又束手无策,更加不敢表露出心中的情意。他试探过我几次,我都死死咬定把他当哥哥看。我心里明白作他的妹妹还可以这样伴着他,与他说笑,分享他的欢喜和悲苦,可只要跃出一步,这一切就全变了。

    四剑听说我到了山下,都欢欢喜喜的出来迎我。萧峰并未与她们照过面,忽然见到四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不禁有些稀奇。我向他介绍道:“这四人是孪生姐妹,与我名为主仆实为好友,就是刁蛮了些,你别见怪。”他笑道:“只怕是有其主才有其仆吧。”她们是知道萧峰的,当下恭恭敬敬地道:“梅剑、兰剑、竹剑、菊剑见过萧大侠!萧大侠果然见解高明。”他抱拳还礼道:“不敢当。”

    我撇撇嘴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于是他收敛了笑容抱拳道:“是,慕容掌门,在下失礼了,要不要递帖拜庄啊!”我白他一眼道:“本掌门这不是来亲自恭迎了吗!”

    这几天来我与他言笑无忌,倒也很是开心。上山的路上,有个部下前来向梅剑报告了些事,我看她皱起了眉头,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梅剑愤愤地道:“还不是那个阿紫又在兴风作浪,将苏老栽的花草毁了不少,苏老正教训她呢。”

    萧峰插道:“阿紫?阿朱的妹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道:“我见她在星宿派入了歧途,便让人带她来此,想教她些本事让她改邪归正。”

    他叹口气道:“阿朱的嘱托我无法办到,却又要劳烦你了。”

    我道:“阿朱与我情同姐妹,帮她照顾妹妹也是应该的,别再想了,前面不远就是灵鹫宫,先和我到酒窖中看看吧。”

    他想起美酒,精神一振。这时四剑要开口说什么,被我用眼神止住了,他瞧见这情景,却也没多问。
第三卷 第17章 酒室之秘
    走进第一间石室,里面漆黑一片,我点燃烛台,昏黄的烛光映出了屋内仅有的桌椅。我道:“这只是间品酒室,藏酒在里面。”说着打开门,烛光略微映进去,里面是一个个的小木桶,只用眼看,倒也没什么分别。他挑了一桶道:“这桶是什么来头?”我看了看道:“晚唐突厥的贡品,那时大唐势衰,一年中交给他们的远比这多得多。”“你果然没说错,随便摸一桶便是稀世奇珍了,就先尝这桶吧。”“好啊。”

    我将这桶拿到外间,陈了一下,旁边台子上有一个盒子,我从中取出一只水晶瓶,打开木桶的封装后将酒缓缓注入到水晶瓶中。长年积存的酒会有沉淀,是以先换个瓶子,将沉淀滤掉,然后还要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让它呼吸一下,这样口感更柔和些。

    我又从盒子中取出一套杯子,它们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光辉,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套夜光杯小了点,希望不会折损你萧大侠的盖世豪情才是。”我将酒斟上,他饮了一口,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奇道:“怎么了?”他道:“萧峰平日只知道打打杀杀,虽然嗜酒,此刻却才真正体会到另一种酒的情怀。”我端起杯也饮了一口道:“另一种情怀?是什么?”“是一种沉厚的底蕴。我平日饮酒只求痛快,却从没像此刻这样静静的回味,就似我这一生,匆匆碌碌的为一个目标奔走,最终忽略了身边最美的东西。”

    我听言扔下杯子道:“这酒不好,不喝也罢。”

    “绵软香醇,如何不好了?”

    “不是它的味道不好,是它不配你。剧饮千杯男儿事,这才是真性情的豪侠,何必为了一瓶酒而改变。何况一种酒如果会让饮他的人失了本性,便入了歧途,怎可再饮。”

    “不错!过去了的事那也不必再回首。我们换个地方看看。”

    于是我吹熄了屋中的蜡烛,沿走廊向内行去。打开一间靠后些的石室,连入三道门,最后一间中才孤零零的放着两个酒坛,我向他道:“这两坛是放了八百多年的白酒,可以说是真正的琼浆玉液,只不过却不知你肯不肯喝。”他笑道:“只要你不吝惜,我自然求之不得。”

    我道:“这种老酒实在难寻,是以我也只得了三坛,两年前我师兄聪辩先生苏星河七十大寿,我送了一坛到席间,谁知一打开,竟然装的是紫黑色粘粘的液体。我很是歉疚,原来所谓的传世佳酿竟然如此,又有谁会去喝,当晚便将它扔到了一旁。”我说到这里已拆开一坛,为他斟了满碗,果然是紫黑的一团东西。

    我看着他的反应,只见他端着碗瞧了片刻,竟然就口喝了,诧异道:“你……”他眼中却现出异采,赞道:“真是好酒,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到了极致。”“可它这种样子,你怎么还敢喝?”“既然是难得的珍品,管他什么模样,总要尝尝才行,况且我闻到酒中有股淡淡的麝香和檀香味,可见这酒并未变质。”

    我笑道:“怕天下间只有你才能如此,那坛也送你好了。这酒可以发动人体真元,或者对你身子会有点好处。”他奇道:“原来你早知道这酒该当如此?”我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于是在苏师兄寿辰的第二天又拿了坛别的酒送过去。走进他屋内,却见他两眼放光的慢慢品着那酒。我觉得事有蹊跷便问他缘故,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上乘白酒吸取天地精华,凝练浓缩后颜色就会变深,他昨日见了这酒知是极品,又无人敢尝,索性不说破,留着自己独享。”他听了笑道:“你这位师兄真是性情中人。”

    我们又聊了两句,我忽然看到他手略略发抖,急忙扶住他道:“萧大哥,你是不是毒又发作了?”这一碰到他,我已知答案,又道:“前面石洞温度很低,我扶你过去,可能会好受点。”

    那石洞气候异常,平时几乎无人踏足,我扶他进去,也不禁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他将身子贴上冰冷的石壁,脸上的赤红却好似褪掉一些。过了一会儿,我冷得难以忍受,急忙运功与寒气相抗。我扶着他,感到他渐渐冷却的体温,这次毒发只持续了多半个时辰,比前两次短了些。想不到我本只是用来储酒的石室竟然成了他缓解剧毒的良方。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说不定这寒气真的可以助他驱散剧毒,想到这里,我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他恢复了精神后也道:“这石室真是神奇,这次毒好像发作得不那么厉害了。走,咱们再去喝几杯。”我点点头道:“也好,现在快是午膳的时间了,我去准备几样小菜,我们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

    我搬出了许多坛百年佳酿,和他大碗对饮,不一会儿身旁酒坛堆积。干了近四十几碗,我觉得头晕得厉害,便道:“大哥,我不行了,再喝下去真要醉倒了。”他道:“好,咱们今日便先喝到这儿吧,遗梦你巾帼不让须眉,这几年我遇的人中少有酒量及得过你的。”我摇摇手道:“你就别夸我了,和你比起来可还差得远,况且我要是不靠内力支撑,早倒下了。”

    出了酒窖,我在后殿清静的院落帮他安置了间客房,当然不忘在其中放上几坛好酒。但想到酒喝多了毕竟对身子不好,又暗自让人在给他的水中放了些解毒醒酒的药。我则先抽身去找苏星河,商量商量赤炼血的事。我这几年钻研医药之术,自认已得其精髓,无涯子师伯远游,我便只服苏师兄一人了。

    到了苏星河房中,屋内却一个人都没有。我走到后院,才看到他立在院子里呼和着一个少女给花草浇水。那少女正是阿紫了,她远远看见我,放下水桶奔过来道:“师傅,师傅,您终于回来了,阿紫想你想得紧呢。”

    “哦?我又没给过你什么好处,想我做什么?”

    “不要说您让人教了阿紫不少厉害的本事,就算什么也没教,阿紫看到师傅天下无双的美貌就如沐春风了。”

    我笑道:“别给我乱灌迷汤了,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好啊,就是有时候……”

    “怎么?”

    “有时候一些前辈高人性子古怪,人家帮他们做事很辛苦的。”

    我白她一眼道:“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若不是你捣乱弄坏了苏师兄的花草,他又怎会让你做苦力。”

    她吐了吐舌头道:“阿紫又不是故意弄坏的,前阵子我听郑伯讲嫁接之法,才想拿几株茶花试试,看能不能栽个十八学士出来。”

    我奇道:“你何时对花草感兴趣了?”

    她道:“有时练功练得气闷,我见这里有不少新奇古怪的学问,便学着玩玩。”

    书中的阿紫虽然好奇心也很重,却总是用害人来实现,现在只是害害花草,也算有所进步。

    我转头向苏星河道:“师兄,这丫头虽然该好好教训,但这次可不可以卖个人情给我,饶她一回?”

    他恭恭敬敬地道:“既然掌门开口,这次便算了。”

    “如此多谢师兄了,”我又转头向阿紫道:“听见没有,还不快谢过苏师伯。”

    她笑笑地道:“谢谢师傅,谢谢师伯,阿紫以后一定不敢惹你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第三卷 第18章 玄凌蹉跎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苏星河向我道:“掌门,你来找老夫究竟有何要事?”我微微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兄,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慢慢谈好吗?”

    他将我引入屋内,我坐下后道:“我这次来是有点关于医药上的事想请教师兄。”他递上一杯茶道:“掌门严重了,老朽尽力而为。”我接过来饮了一口,续道:“我有个朋友中了雨烈门的赤炼血之毒,每次发作都是酷热难耐,今日带他到那个奇寒的石洞中,毒发时痛苦却减少了,我想知道有没有法子利用这寒气替他驱毒。”他道:“掌门说的可是酒窖中的那个石洞?”我点点头道:“正是。”

    他想了一会儿道:“赤炼血绝迹江湖近百年,想不到竟然再现人事,只是那毒浸入周身血液中,只怕外界的寒气起不了什么效果。”我叹了口气道:“我也明白这道理,只是见到那寒气似乎可以减缓热毒,忍不住生出一丝希望。”

    我们两人相对沉默良久,他忽然道:“或许真有点希望。”我忙道:“如何?”他沉吟道:“那洞中终年严寒,而附近并没有如此现象,或者是奇异之物使然。”“师兄的意思是,如果能找到那奇异之物,也许可以用来克制寒毒?”他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只怕成功的机会非常低,否则那赤炼血也不会在毒谱中名列榜首了。”我道:“只要有希望我就要试试看。师兄,遗梦暂且告辞,若有发现再来请教。”

    离开苏星河的居处,我觉得头一点也不晕了,想来他在茶中帮我加了解酒的药,我刚才心不在焉也没留神。我回到那石洞中,沿着洞壁慢慢向内走,石洞很深,我已燃尽两根蜡烛,仍然没走到头,而且行得越深,寒气越重,渐渐地我也有些受不住了,可是想到那一丝希望,我说什么也要走到尽头探个清楚。

    在我点燃了第六颗蜡烛后,见到地上生长着一株小花,这花很是奇特,叶子发紫,花朵却近似透明。我伸手靠近,那股严寒刺得我手掌生疼,苏师兄猜测的异物定非此莫属了。我不敢贸然摘下,便先沿原路退回。

    我将此事向苏师兄详细的说了,可他也没见过这种古怪的植株。他对杂学很是痴迷,见到稀奇的花草,忍不住要一探究竟,于是便积极的与我一同到后山的石洞中翻阅起医书典籍。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梅剑在洞外敲起石鼓,我走出去,她道:“尊主,快要晚膳了,刚才萧大侠还问过你的去向,我要如何回复他?”我道:“我过去找他好了。”

    到了他房间我谦然道:“萧大哥真是抱歉,下午处理了点宫内的事务,一时竟忘了时辰。”他道:“不妨的,你有事便去忙吧。”我道:“现在忙完了,东边有一处景致不错,同去哪里用膳可好?”他点点头,与我一同向望浩台走去。

    望浩台是建在飘渺峰顶的一处高台,夜幕降临时满天繁星笼罩,别有一番滋味。我便与他在此布上一桌菜肴、几坛好酒,边喝边谈,月至中天才兴尽而散。他是个对生死甚为豁达的人,定不会希望我在解毒上花费太大精力,是以我也不想让他得知。他回房后,我又转去后山翻书。

    我来到石洞中,苏星河还在此处,他拿着一本书向我道:“掌门你看这张图,上面所说的‘玄凌草’是否与你在洞中所见有些相似?”我接过看了看,‘玄凌草’长于高山洞***之中,奇寒无比,所生处方圆百里气候皆变;独生,若两株相争必死其一,胜者寿逾百年。我道:“花性的描述倒是很像,只不过我见的那株花形略有不同,也可能是相关的变种。”他想了想道:“但倘若以此草入药,寒性太烈,赤炼血又是极热之毒,冷热相冲下只怕没人能受得了。”我点点头道:“这的确是个瓶颈,只有想个法子降低这草的寒性才成。”一阵长久的沉默,我二人都没想出什么主意。最终他摇头道:“难!难!”我也知道想不出什么法子,天色不早,便先送他回房了。

    但我如何能够死心,于是转身又回到后山。我坐在洞口的石阶上,夜高风凉,四下里更是寂静无声,我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孤寂,这天龙的世界似真似幻,我却只是渺小的为他而来,如果他不在其间,我又还拥有什么?亲情?娘就在宫中住着,我一年到头却也和她见不上几次面,说不上几句话;师伯浪迹江湖,更是相会无期。友情?阿朱已经不在,她的死或许我还要负上一半责任;四剑又能陪我多久,一年?两年?她们终究会有自己的归宿。我拥有无尽的财富,显赫的声名,站在世人的顶端,然而却不再拥有遗世独立的洒脱,只剩下那独居高处的严寒。

    “玄凌草”的寒性无法单靠药物减弱,然而人的血液却是最好的缓解载体,就像萧大哥现在的血液虽热,却不会再似慕容博的毒血那样伤人。这种方法能治好他的几率可能不足一成,但是却是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上午我又托人运了十坛好酒到他房中,我自己则将近巳时才到他房间找他。我进去的时候他又在饮酒,看见我起身道:“你昨晚还劝我留神身体,今日怎么反而送了这么多过来?”我笑着道:“因为我配好了解毒醒酒的药,吃了多少会有些用处,因此就多送了几坛让你过瘾。喏,这颗就是,还望萧大侠赏脸做我的试药之人。”他皱眉道:“试药?”我把药丸交到他手上道:“放心,最多是不管用,毒不死你的。我请你喝了这么多好酒,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他看着手中之物道:“你的酒喝起来当真不易,再有这事我只好立马走人。”说完吞下去继续喝起酒来。      
第三卷 第19章 痴心绝对
    我笑着道:“因为我配好了解毒醒酒的药,吃了多少会有些用处,因此就多送了几坛让你过瘾。喏,这颗就是,还望萧大侠赏脸做我的试药之人。”

    他皱眉道:“试药?”

    我把药丸交到他手上道:“放心,最多是不管用,毒不死你的。我请你喝了这么多好酒,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他看着手中之物无奈道:“你的酒喝起来当真不易,再有这事我只好立马走人。”说完吞下去继续喝起酒来。

    我在他旁边坐下瞧着他的反应。刚刚骗他吃的是花了一晚所配的清热毒、平血气的药,看起来真的效果甚微。他看我盯着他,帮我斟了一碗酒道:“看我干什么?”

    我收回目光道:“没什么,如果酒喝没了你叫人再去搬便是,那地窖中的你爱喝多少便喝多少。”

    他放下酒碗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口气不对。”

    他心思敏锐,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惟有叹气道:“没什么,只是我……可能会出去几天,你自己保重吧。”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顿住了,勉强撑着桌边坐着,虽然不吭一声,藏不住的痛苦神色却在脸上显露出来,定是那剧毒又发作了。我见他这样子,再没半分犹豫,从怀中取出一颗略显透明的药丸吞下。

    这就是用那“玄凌草”所炼的药丸,我吃下去,运功几周天加速气血运行,片刻后便觉得周身冰冷无比,看来寒气已经流遍我血液中了。我倒掉碗中的酒,取出匕首在腕上割了一刀。一时间我只觉得寒冷难耐,整个身子似乎都麻木了,是以这刀割下去也不怎么感觉疼痛。然而可能是低温的缘故,我血液流的也缓了,又割了几道口子,才勉强凑够了小半碗血。我向他道:“我不知道你喝下去是凶是吉,但至少试一下,或者还有希望。”然而他的毒越来越厉害,这短短的一刻便烧得失去了神智,我看他没反应,只好走过去喂他喝下。

    我运功撑着灵台的一丝清明,不知这用血稀释过的药能不能帮上他,无论如何,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最后一次……“玄凌草”的寒毒即使是北冥真气也无法化解,最多只能让我体温降得慢些,多撑上一时片刻。可如今,我已经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真气正不断的流失,流到尽头,便也是我生命的尽头了。

    我探了探他的额头,虽然我的手是冷的,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高热。这张略方的脸、粗狂的五官,早都深深的印在了我心上,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如果真有黄泉,就算要经过千年的等待,我也一定可以在来生认出他。来生……我多希望来生可以有机会走到他心里,即使只有一天,甚至一个时辰……

    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热?我正焦急间,他忽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惊道:“你……你干什么?”他眼神中还是朦胧的一片,力气却大得惊人,我怕运功会伤了他,可是只凭自己的力气却怎么也挣不脱。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胸口一凉,衣衫应声而裂。

    我惊得呆住了,直到他粗鲁而火热的触碰将疼痛清清楚楚地传到我周身各处,我不敢开口怕引来旁人,只好用力推开他。可我的挣扎效果甚微,根本无法阻挡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

    良久以后,我躺在地上,身旁的他依然没一点意识。我觉得全身都好疼,尤其只要轻轻一动,就有一种撕裂的感觉从下身传过来。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场突如其来的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中空白一片。

    过了好半天,我渐渐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冷了。“玄凌草”的确可以克制赤炼血的毒,只是我用错了方法,真正的解法并不是我的血,而是……阴阳***。我虽然从古籍上见过一次这样的记载,却怎也无法相信,是以全然不曾往那边想过。

    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虽然他这样粗暴的侵犯我,可我心中一点也没怪他,甚至能解了他的毒,我更是欢喜多些。他一只手正环着我,我感觉着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这一切是那样的真实,我真的曾经拥有了他,这个我以为永远也难以企及的男子……但是我不会借此要求他什么的,这是我永远的秘密,我会永远珍藏着这段……甜蜜的痛苦!

    只可惜,这样的甜蜜也没能延续太久,我听到了他口中轻唤阿朱的声音,虽然模糊,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我心口像是被戳了一刀,泪水再也收不住。他心里就只有阿朱一人,以前是,以后也永远是,从始至终,我只是守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痴痴的等着奇迹出现的一天,虽然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梦境永远也不会成为现实,可就是沉醉着不愿意醒过来。

    我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他。就让我再留恋一次这个怀抱,只要一次,让我再接近他最后一次……以后,我会让自己死心,我会放手,我会永远乖乖的只作他的妹妹,无论我还能活一天还是一年。

    我狠下心放开手,披上衣服再也不看一眼地跑开。我不想看见任何人,便又跑到后山的石洞。我没点蜡烛,就这样漆黑地坐在地上,过去点点滴滴关于他的记忆在我脑中不断的闪现。保安城内剧饮千杯的豪气,杏子林中大仁大义的风采,聚贤庄上生死与共的情义,小镜湖畔苦痛深情的泪水……还有后来兄妹相称,义释玄慈,千里追敌,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如何忘得掉?更何况,我深深刻印在心上的记忆,根本不想也舍不得忘掉。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我隐隐觉得有阵寒意传来,等我意识到想要起身去找火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跟着眼前一花,整个人仿佛沉了下去,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我,只是意识彻底模糊了。

    我醒过来时却是在一张软床上,也不知他的毒解了没有……我收摄心神四周打量了一下,一个黑瘦的老人正紧张的瞧着我,我向他道:“苏师兄,想不到你还在洞中,多谢你出手相救了。”

    他看我醒过来意识清明,暂时没有大碍,紧张之色稍敛,却又怒道:“掌门,你简直胡闹之至,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你这无异于以命换命,又置我逍遥派于何地!”他一向对我毕恭毕敬,这般斥责想是心中气急了。我低下头道:“你都知道了?”他续道:“你寒毒侵遍全身,自然是服食了那‘玄凌草’,不论你用什么法子抵消了大部分寒气,这剩下的也足以缓慢致人死命,你尊为逍遥派掌门,怎也要顾着大局,怎能……唉!”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我道:“如果我能忍住每次发作时候的严寒,大概还有多久的性命?”他想了想,叹口气道:“大概不出半年了。”我微微一笑道:“按我的推算只有三四个月,无论怎样都是赚了(他若不解毒,只有一个月性命)。依师兄之见,‘涵谷八友’这些年的造诣,以谁最有可为?”

    他明白我这样问是在挑选后继传位之人了,面现歉疚之色道:“掌门,刚才老朽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但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再想想法子,总会找到解寒毒之法的……”我打断他道:“师兄,我明白你是好意为我担心,但生死总是无法强求的,传位之事也必须妥善安排。这几人各通一门杂学,算是成个平手,武功修为上虽以康广陵为最,但是……”

    我们秉承逍遥之意,于生死之事也是提得起放得下,他接道:“不错,广陵不通事故,难当大任。不知掌门意属何人?”我虽然很不喜欢薛慕华,尤其他当年曾在聚贤庄上对萧大哥百般刁难,但平心而论,他确是最适合的人选,尤其在江湖上威望甚大,由他继任当可令众人心服,于是便道:“师兄,他们都是你的弟子,对他们的秉性没人比你更加了解,你不妨直说,看看你中意之人是否与我心中所想的相合。”他想想道:“虽然逍遥派不须在江湖上争什么地位,但出了丁春秋之事,这几代还是最好能有个可以威慑江湖之人,掌门你的声望之高我那几个不肖弟子自然难以企及,但相比而言,慕华那几招三脚猫的医术倒也闯出了点名头,可以考虑。”

    我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是合适人选,我会尽快召他前来,到时还要麻烦师兄与我一同作最后的考核。”他答允后,我起身道:“师兄,我还要去办点事,先告辞了。”

    出了门日头已近中天,看来已经过了将近一日了。我急切地想知道大哥的毒今天有没有再发作,可又不知如何去面对他,内心交战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他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