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欲扑街
“把握现在,要远比沉浸在过去或是构想未来更加重要!”
这个念头在独孤鹤轩看到那具冰冷的尸体时骤然而生。
世代镇守“龙渊谷”的四大世家已经灰飞烟灭。曾经的繁华庄园已成一座“坟墓”。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仿佛,天地亦为之动容,飘落片片雪花。
独孤鹤轩拍打掉肩头的雪花,轻轻裹紧单薄的衣衫。他要去痛苦悲泣声传来的那边看看,那边还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三人。当他欲迈步时,两行泪水不禁滑落,无助与悲伤的情绪淹没了他。他伫立原地,像一座大山一样沉默了下来,周围的世界亦随之寂静。
“符、祝两家的子弟被通天剑宗带走,长孙家的子弟被本派带走。现在,四大世家只剩下了你一人。”
过了很久,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独孤鹤轩微微一怔,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见是一位体态老迈的道姑,欲言又止。
“你与你娘长的很像。若愿意,随我回慈航峰。”道姑继续平静的说道。
雪花飞舞,寒风凛冽。临近冬季的北方,渐有彻骨之冷。而这场雪来的似乎要比往年早。独孤鹤轩环顾四视残垣断壁的家园,渐隐雪中的族人尸体,使劲摇了摇头。
“老婆婆,我天生便是不祥之人,五行灵根残缺,修炼资质奇差无比。从我记事起,只有我爷爷与我爹对我另眼相看。现在,独孤氏上上下下千余口,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为族人报仇雪冤的重任恐怕是落到了我的肩上。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爷爷与爹爹的这两笔,绝对不行。”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道姑仰首望天,眉头紧皱,扯动额头的深痕皱纹。纹痕舒展伸缩间,仿佛是过往的沧桑岁月在狞笑。须臾,道姑御起一柄剑芒淡蓝的仙剑,携着独孤鹤轩御空而去。
此时此刻,独孤鹤轩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被爷爷带着御空飞行,穿梭畅游在龙渊双峰间的情形。天地不仁,世事难料,曾经拥有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悲伤凄凉的境遇不期而至。不经意间回首北望,龙渊谷已很模糊,唯有那座绵延万里的山脉,静静的横亘在地之一角,永恒的守望着。
“我一定会回来!”
内心那道坚定的声音呐喊着,咆哮着。过后,只有无奈。
“我一定要变强!”
从这一刻起,这句誓言深深的镌刻在独孤鹤轩的心里。
***
鸿蒙界。
时间纪元,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年。
时逢修真盛世,亦是多事之秋。
盛世下,派阀林立,世家并起,商贾云集。一时多少英雄豪杰,风华绝代,笑傲鸿蒙。其中,当以十大修真巨派最为强盛,“元始剑宗”是为之一。
元始剑宗奠基开派于“清微山脉”。自“元始仙尊”择此洞天福地创立元始剑宗伊始,是为正道巨擘,中流砥柱,领袖群伦,傲视八方。时至今日,已见势微,不复往昔之辉煌。
太古以来,鸿蒙界素有“三山三海九洲”之格局。
清微山脉,“三山”之首,横亘在正南方,山势巍峨,仙峰缥缈,物华天宝。绵延九万里而不绝。仿佛一道造化天堑,守护一方。越过此山脉向南,是鸿蒙界的极南之域,是连绵无尽的炽炎山脉。清微山脉正中段,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内有三大主峰,外有九大次峰,群峰环抱,主次相映,似一朵盛开的“金莲”。
历经几番风雨路,自元始剑宗的第二代祖师起,便依此十二峰分裂成十二脉。各脉之间之芥蒂,不亚于门派之芥蒂。是以,元始剑宗,又被世人称之为“十二金仙盟”,或是“元始盟”。
慈航峰,位列九大次峰之末,地处正北。乃是慈航一脉的主峰所在。自本脉祖师“慈航真人”起,慈航峰便一分为二,一为“道院”,一为“佛院”。然而,自始至终,“道院”才是本脉的重心所在,“佛院”则泯然于众。
转眼已是初冬之时,四季如春的仙山福地,并没有丝毫的入冬气象。远处的云山雾海,滚动飘渺,云兴霞蔚。似乎,此景只应天上有。
独孤鹤轩站在佛院正门前瞩目眺望,不觉有些出神。
三天前,紫菁道姑将自己带回慈航峰佛院,安顿好后,便独自离去。至今没有回转。个中原因,大概还是能猜到一二。那就是自己的修炼资质太差,根本没有资格直接成为元始剑宗的内门弟子。这事想在长老会那里通过,几无可能。
正在此时,一道淡蓝剑芒冲出云雾,来到佛院前。赫然是离去三天的紫菁道姑。紫菁道姑一脸欣喜,十分难得的笑了笑。
“尽管首座师妹不同意,但是,掌教师兄与景澄师兄同意了。此事已经定下,你将成为元始剑宗第二十八代弟子中,慈航一脉的一位传承者。”紫菁道姑递过一块青玉符牌,续道:“这是你的宗门玉牒。切记,定要妥善保管。若丢此玉牒,视为宗门背叛者对待。”
“这块青玉,倒是好玉一块!”
独孤鹤轩拿到玉牒的瞬间,一股清凉中夹杂着温和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体中干涩的经脉微微颤抖,阻滞之处渐有疏通迹象。正反细看下,发现此玉牒的正面是太极图案,反面是一朵金莲,微一掂量,忖度间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紫菁道姑沉声说道:“好了,我们这就去慈航静斋。待完成拜师礼之后,为师便传授你本脉的修炼法门。”
“哦!”独孤鹤轩应了声,把玩着青玉符牒跟随而去。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进入佛院中唯一一间颇具规模的大殿——“慈航静斋”。紫菁道姑先上好三柱清香,虔诚跪拜。再令独孤鹤轩依次跪拜“慈航祖师”、“禅心师祖”。简简单单的拜师礼很快完成。
紫菁道姑以师父之尊宣说道:“鹤轩,从即日起,你便是元始剑宗无数传人中的一员,定要严于律己,恪守门规,勤奋修行,弘扬正义。当以维护人间正道,惩奸除恶为己任。宗门玉册上的‘星河’是你的道家用名。用与不用,取决于你自己。”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独孤鹤轩朗声应道,可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中充满着不以为然。
遂是,师徒二人盘膝对坐于大殿的蒲团上,紫菁道姑详细传授慈航一脉的修炼法诀。慈航一脉所修的法诀,乃是慈航祖师集佛、道两家之精髓,创出了包含三篇阴咒与六篇阳咒的《慈航普渡咒》,并同时创出了威力绝伦的“慈航九式”。传至今时,除了慈航祖师外,二十六代传人中尚无一人可同时修成前四式。奇绝之才,多数停留在第二式的第七重,便再难有突破。饶是如此,亦足可纵横于鸿蒙界,所向披靡。
不到一个时辰,紫菁道姑将三篇阴咒、六篇阳咒通说细解,联合着慈航九式的种种情形一一说给独孤鹤轩听。好给自己的“宝贝”徒儿提纲挈领,打下统领参悟法诀奥义的底子。
“师父,我已经全部记下了!”
岂料,当紫菁道姑准备正式传授阴咒第一篇时,独孤鹤轩笑眯眯的开口说道。紫菁道姑那张诧异的脸,不仅有些扭曲,还有些发紫。眉头紧蹙间,眼神中尽是疑惑之色。独孤鹤轩耸耸肩,朗朗而言,九篇咒诀、九式神通奥诀,只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奇才!”紫菁道姑失态惊呼,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师祖如此教我,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熟记。期间,被她老人家没少责骂。你……只差一副好根骨……可惜啊!”
紫菁道姑顿了顿,继续说道:“修真炼道,当切记‘欲速则不达’之通理。现在,你只求强记,不求甚解。提纲挈领,通篇理解。但修炼时,万不可随意逾越,定要依次序循序渐进。”
“徒儿明白!”独孤鹤轩笑着说道,“我爷爷、我爹爹他们教我识字、练习鬼画符、记各种奇异的符纹时,亦是这么说的。什么厚积薄发,积沙成塔,等等。”
紫菁道人点了点头,见独孤鹤轩精神熠熠,便又详细解说一遍。独孤鹤轩认真倾听师父的教诲,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这一天很快过去了。一夜无事。
翌日,独孤鹤轩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径直来到大殿前。见殿门紧闭,不见师父踪影,心想师父可能还未起床。只好独自一个人到佛院转悠。可这佛院完全是普通农家小院的规模。除了慈航静斋大殿外,大殿前的两排房屋皆是青竹屋。正院中间长着两棵丈余高的树,一枯一荣。
独孤鹤轩实在是意兴索然,信马由缰的走出佛院,朝向北的一条羊肠小道走去。这条小道紧靠佛院,坡势均匀向上,只能容一人单行。行走不到一刻钟,已到路的尽头。路的尽头,九株百丈长的玄黄竹,占据了约莫三丈方圆的面积。玄黄竹周围长满了绿茵茵的野草。只是,野草的绿色中竟泛起阵阵青翠之意。
“咦!”独孤鹤轩有些懵然,俯身拨开野草,发现野草下生长着一些半死不活的小青竹。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这洞天仙境的鄙夷之色。
忽然,独孤鹤轩突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没有原由、没有征兆的栽倒在地,四肢朝天。左肋与右肋处悄然鼓起,似是两颗对称的心脏,开始有节奏的跳动起来。眉心间则徐徐泛起一抹微弱绿意。
下一刻,独孤鹤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开始融入这片地域,探寻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大地被撕裂开来,充满神异之力的大地元素喷涌而出。
独孤鹤轩眉心间的那抹绿色感受到了周围的元素之力,随之变亮。继而,一粒六棱锥型的“种子”若隐若现,疯狂而又贪婪的凝聚汲取着大地的元素之力。
对于独孤鹤轩来说,自己正融入大地之中,成为大地的一份子。这片孕育杂草与衰竹的大地,不再是身外之物。
野草迅速衰败,青竹渐渐苏醒。欣欣向荣的青竹林呼之欲出。
独孤鹤轩的灵魂继续游荡,穿过青光泛起的翡翠迷境,游至一片青竹林前。林中传来阵阵天籁梵音,似是吟唱颂歌,又似是低诵古老的咒语。余音回荡在竹林间,久久不散。
忽然,一道清亮的鸣声传来,天籁梵音顿时消失。断断续续的鸣声中传来人言,一字一顿。每一次停顿,响起一道震慑穹宇的霹雳声。每一个字,仿佛蕴含着强大而又诡谲的力量,强行挤进独孤鹤轩的灵魂深处,带给他无尽的痛楚。
冥冥之中,独孤鹤轩开始跟着诵念。悠悠间,身下的大地剧烈颤动,四面八方的大地元素之力向这边涌过来。
九天之上惊雷起,九幽之下恶魔舞。
一道道开天辟地的力量涌进独孤鹤轩的躯体,消失在那粒神秘的“种子”内。
独孤鹤轩难承其重,脑海深处狂啸一声,游荡的灵魂猛然冲进青竹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恍惚间,前面多了一道影子,一面红黑相间的光幕。影子映在光幕中,仿佛是一位仙女正舞动玉姿仙裳,翩翩起舞。光幕下,红黑相间的雾气继续飘浮,越聚越多,越聚越凝实。
不知不觉,光幕中“生出”一张“青铜面具”,无五官之形迹。雾气顺着青铜面具蔓延凝实,逐渐形成一道伟岸威猛的人形。那也是一道影子,一道红黑相间的影子,一道左手握斧、右手执剑的影子。巨斧微微抬起,指向天穹的刹那间,天崩地裂,山河倒悬,万里碧空中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竹林上空下起了“流星雨”。然而,那不是流星,那是一粒粒“陨石”。陨石降而不落,悬浮在竹林中。两道影子依旧,一道不知何去何从的灵魂亦依旧。时空仿佛被锁定。渐渐地,天穹裂缝中生出一束玄黄光芒,洒落人间。而在这束光芒发出的地方,一只巨眼正徐徐睁开。
突然,狂风骤起,乌云压顶。日月倒转,山河重塑。
独孤鹤轩感应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遭遇重击,眉心间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啊~”独孤鹤轩猛然惊醒过来,稍一回想,先前的那一幕幕竟是如此清晰、真实。可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好累,意念空洞虚无。
“上一次无缘无故栽倒在地,还是六岁那年,偷偷前往祖宗祠堂!时隔四年,怎么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独孤鹤轩回想往事,轻声自语,一边养精蓄锐,活动筋骨。静静等待一个多时辰后,整个人才恢复过来。艰难的爬起,忽然“啊唷”一声惊叫,双眼痴痴的看着这片竹林。
先前还绿意昂然的野草,此刻已是衰败枯萎。先前还是半死不活的青竹,此刻悄然焕发出生机。
奇怪的是,独孤鹤轩躺过的地方,生长出整整齐齐的脆嫩新芽。新芽白嫩晶亮,长约寸许,与普通的竹笋却也没什么两样。更神异的是,这些新芽周围散落着七颗心形石头,恰好摆成北斗天罡。这些石头表面粗糙,灰蒙蒙的,形体略小于鸡蛋,似是一种普普通通的石头。
“我好像见过?”
独孤鹤轩惊吼一声,赶紧向周围寻觅,再也没有新的发现。这才觉得稍稍安心。小心翼翼的拾起心形石头,顺便采集完那些清脆鲜嫩的竹笋。转念一寻思,快速的把那些枯败野草拔除。这片小山坡顿时焕然一新。心情亦随之大好,不禁笑了起来。
站在山坡上四视,山坡下面正是佛院,远处的山峰隐在晨雾中。抬头仰望,能见度不及十余丈。但凭感觉,这段小山坡乃是一座奇峰的支脉末端。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原路返回佛院。
刚一走进院子,一缕缕素香味传来。心知这是师父在准备早餐,便大步流星的朝厨房走去。正好是最后一道菜出锅。独孤鹤轩笑吟吟的溜进厨房,向师父行礼问安。紫菁道姑点了点头,一脸欣喜。
“仙途漫漫,道海无涯。古语云‘天道酬勤’。若是道心坚韧,刻苦勤奋,未必不能有所成。”
“师父,加道菜!”
“好鲜嫩的竹笋!”紫菁道姑显得很是诧异,微一沉吟,问道:“鹤轩,你刚才去那个小山坡了?”
“嗯!”独孤鹤轩点点头,反问道:“师父,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那倒没有!”
紫菁道姑不以为意的回了句。熟练的清洗竹笋,不一会,一道鲜美的凉拌竹笋出锅。师徒二人饱餐一顿。独孤鹤轩替师父收拾碗筷,洗刷干净,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说,你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你爹又是‘百’字辈,身份地位不低。竟也培养你干寻常家务。”紫菁道姑满满的老怀为安,对这位“故人”之子又多了几份贴心之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独孤鹤轩哼了声,叹息道:“我都不知道我爷爷与我爹重复了多少遍,只知道我的耳朵都快生出茧了。”
师徒二人闲聊一会。紫菁道姑带着徒儿来到慈航静斋大殿,再度开始传道授业,解惑疑难。她的这一做法,乃是其师禅心真人教她之法。简而言之,无需急着感应天地玄气与灵气,亦或是感应吸纳灵石之灵力,草草开始修炼。唯有将修炼法诀参悟通透,方可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
方今之世,修真盛世。修炼法门,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在无数人族精英的钻研下,亦分出个高低贵贱。然而,沉淀留存下来的诸般修炼法门,终归是万变不离其宗——炼化一切可用之自然之力。
时至今日,当以炼气与炼体为主流。炼气者,以感应天地之间的玄气与灵气为主;炼体者,以感应汲取灵石中的灵力为主。无论是炼气,还是炼体,始终是殊途同归,达至“炼精化气”之效。相较之下,炼气更难,炼体更慢更痛苦。
炼气时,不仅需要天地间充沛的玄灵之气,更重要的是对修士的要求极高。若是五行灵根残缺,资质根骨差,是根本无法感应到玄灵之气的存在。
炼体时,只要有蕴含神秘灵力的灵石,纵使资质普通,亦可感应吸纳灵石中的灵力进行修炼。只是,这种灵力非同玄灵之气,是一种已经形成的成熟稳固灵力,相对于人体来说是外来的异种灵力。修炼过程中,会产生痛苦难忍的反噬。而且,人的肉`身一次可容纳炼化的异种灵力,十分有限。
是以,修真界有一种说法,炼气者贵,炼体者贫。
但是,在两种不同的修炼方法下,若能达到同一修炼境界,至今尚未分出高下。这大概也是二者同时并存的原动力所在。
至于修炼境界,在历经数万年的积累沉淀后,已有公认的定论。依次为清灵境、真元境、神意境、金丹境、涅槃境、太虚境,每境有九重。除此六大境界外,还有古老传说中的“九天境”与“五太境”两个境界。这两个境界,既被世人言之凿凿,传的是神乎其神,又从来没在鸿蒙界中出现过。所以,早已不在有道之士讨论的范围。
***
“鹤轩,你恐怕是只能走炼体一道了。你可承受得住其中的艰辛?”
“能!”
师父无可奈何的问,徒儿掷地有声的答。慈航静斋内突显朝阳之气息,供桌上的两尊玉雕像亦熠熠生辉。
“今天先到这里。你独自静思一会,参悟修炼法门。”
紫菁道姑点点头,估摸着时辰,独自出门离去,习惯性的来到两株树下。忽然,玉府内的灵力涌动,全身经脉中似有无穷力量正在孕育。幸亏有坚实的修道底子,很快将这一波灵力异动压制平复。紫菁道姑似是一念之间想到了什么,御剑向北飞去。
独孤鹤轩打坐静思,反复参悟师父传授的修炼秘法。不觉已过半个时辰,乏味之意渐浓,伸懒腰打哈欠的起身,活动有些僵滞的筋骨。待身子恢复后,朝供桌上的两尊玉像躬身恭拜。目光扫视大殿之余,发现大殿右侧的角落里,立着一杆很不起眼的长戟。而这大殿内,除了长戟与供桌外,便是空荡荡的。
呃!还有地上的两个蒲团。
独孤鹤轩径直来到长戟前,心想爷爷说过,这种兵器十分沉重,非等闲之人而不能使,特别是双刃的戟,非天神而不可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独孤鹤轩使圆力气去抬长戟。紧接着,“砰”地一声,人与戟后仰栽倒在地。
“老骗子,你又骗我!”
独孤鹤轩翻身站起,舞动着手中的双刃长戟,骂骂咧咧的说道。他手中的这把长戟,长约九尺六寸,对称的月牙双刃,通体玄青。同时,毫无分量可言。拿在手里,好似握着一根绣花针。独孤鹤轩决定去问问师父。
岂料,刚一出门,便看见师父正朝大殿走来。只是,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道士。
元始剑宗,自分裂成十二脉后,本与十二派无异。若不是后裔传人中出了几位道法通玄的祖师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将十二脉聚于一门,定不会有如今之盛况。然而,纵使如此,各脉之间仍有许多事宜是各行其是,互不统属。
最鲜明也最重要的一事,自然是各脉传承弟子的收纳与栽培。
从宗门规制上看,尽管每一位亲传弟子的身份来历、天赋资质等等,皆需十二脉首座共同确认与承认,才可录入宗门玉册,但也是仅此而已。往往到了具体事宜时,还是以各脉的意见为主,其他各脉通常是“视而不见”、“事不关己”。至于后续的传道与栽培,更甚,哪怕是一门之重的掌教亦无权干涉。
历代掌教无不为此事伤透脑筋。可终归是“众口难调”,任何提案要议均无法通过长老会。于是,此事一直搁浅。直到第二十七代掌教远岳真人,才显转机。在一门掌教的亲自主持下,十二脉共同草创“阐约”,是专门针对对初入山门弟子的栽培问题而制定的。
阐约的核心,是灵材资源的分配问题。最重要的目的,是用来有效限制“道侣二代”与世家子弟,给寒族子弟以更多的机会。
在阐约的约定下,合十二脉之力,于清微山脉中开辟出“黄庭峰”,成为入门弟子的栽培之地。凡初入门的各脉弟子,必须在黄庭峰上修炼满五年,才可回归各脉的主峰。
***
元始峰远峳长老来到慈航峰佛院,便是为此事而来。
紫菁道姑的脸色甚为难看,不悦之意挂在脸上。可是,此时的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在六十年前的掌教大位争夺中,她是支持当今掌教远岳真人的。现在总不能掣肘行事。
同时,她极难得的有些怒意。因为这事理应由本脉长老通知,届时将独孤鹤轩连同本脉的其他弟子一起送往“黄庭峰”。然而,这事明摆着是不可能了。更重要的是,这说明独孤鹤轩直接被“踢出”慈航峰,只是成了一个自生自灭的“小散修”。
“师姐,三天后,我准时来接师侄。”远峳长老轻叹一声,御剑离去。
“师父,去就去嘛!有什么?”独孤鹤轩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亦不懂师父的苦心,不以为意的说道:“师父,到时,我把这长戟带走,以便防身之用。您看如何?”
“好!这是第七代的一位祖师所留,早已无人问津!”
紫菁道姑随口应了声,将爱徒带到慈航静斋。这一次,她只上了一柱清香,供奉在手执仙剑的玉像面前。沉默之间,似是对由来已久的一件事情暗下决心。
“鹤轩,跪在师祖禅心真人面前,为师有话要说。”
“哦!”独孤鹤轩恭敬跪拜。
“你师祖含恨而终,你师父资质平庸,修道一途上难有大作为。你祖师这一脉的振兴重任只能落到你的肩上了。为师要你记住一件事,在你的有生之年,定要夺回你师祖留下的‘倚天神剑’。若能得此神剑,你便广收门徒,发扬广大禅心一脉。”
“师父,需要不择手段吗?”独孤鹤轩没头没脑的问道。
“嗯?额!”紫菁道姑有些吃惊,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从目前你们这一代中本脉的传人来看,后来者断难有出头之机会。而现在的那几人……绝非你之对手。为师相信,你定可在不损耗本脉根基的前提下,顺利收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噗……师父,您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有信心了?唔!这种情形,十年来,只有我爷爷与我爹才有过!”独孤鹤轩差点笑出声来,继续说道:“按师父您的意思,此神剑落到了本脉的其他人手中咯?”
“不错!此神剑暂由我的师叔禅灭真人保管!其实,最佳的争夺机会,便是在她老人家未将此剑传给她的传人之前!但是,她在五十年前闭了死关,此事只好搁浅!”紫菁道姑沉声道,“独孤天峰前辈乃是人中豪杰,独孤百炼与‘雨公主’乃是天纵奇才。你身为他们的嫡亲血脉……为师现在可以确信,你也定非池中物。而在本脉众多长老中,窥破此中奥秘的第一个人,恐怕是掌教远岳师兄。我记得你师祖说过,‘天下最厉害的不是道法神通,而是人的智慧’。 ”
“师父,您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雨公主’……我俩缘起一株连心‘渡厄花’。”紫菁道姑神回往事,不禁有些怅然若失,稍顿后,继续说道:“鹤轩,在未达到与人争雄的修为之前,切记要‘守拙’,凡事需谋定而后动,万不可妄动。凡是修真炼道之事,定要顺天命而行之,绝不可逆天而行,踏上妖魔邪道之捷径。凡是分裂宗门的事,绝不可轻言,更需慎思慎行。”
“‘守拙’、‘天命’、‘慎思慎行’,师父,徒儿记下了!”
“好!”紫菁道姑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里,紫菁道姑将自己知道的点点滴滴说给爱徒。尤其是道法秘诀,每天的早中晚,不厌其烦的反复讲解、传授、共同参悟。纵使如此,一想到要与徒弟离别五年而不能相见,紫菁道姑仍有些不放心。对于修道中人来说,五年时间如同弹指一挥间。
自古以来,修真界一直有“甲子之岁”的说法,意即修真之人的年龄,每一甲子是为一岁。此说法虽是夸张荒诞,可也说明了修道之艰辛。
***
十月十日,晴。
辰时,紫菁道姑与爱徒早早收拾妥当,站在佛院门前静候。紫菁道姑心驰神往,有些心不在焉。独孤鹤轩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睛四处观看,更多的时候是停留在横亘于深渊上的那道铁索。铁索的另一端,是慈航峰的道院所在。
“青竹峰,青竹峰!”紫菁道姑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复自语着,忽然眼前一亮,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们不仁不义,意欲断绝师父一脉,我这身老骨头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紫菁道姑突然之间目露凶光,恍然醒悟之时,一股暴唳之气冲天而起,沉声叮嘱道:“鹤轩,五年之后,你来青竹峰找我。我若死了,你便是青竹峰的新守护者。我若没死,届时为师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所以,这五年之内,你要磨砺自己,随时准备独自面对一切。”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剑芒疾行而至,来得正是远峳长老。
“师姐!”
紫菁道姑点点头,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独孤鹤轩的肩膀,便转身走回佛院。远峳长老皱了皱眉,微微一笑,带着独孤鹤轩御剑而去。
二人离去,一道身影又走出佛院,稍稍停留远视后,轻步走向那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早已是青竹生发,青翠自然,俨然成为一片气象万千的“青竹林”。身影沉默良久,徐徐抬起右臂,掌心中那张“金符”突生光芒。须臾,一滴血珠滴落,“金符”轰然幻化,将山坡上面的所有隐入幻境,赫然开辟出一处与世隔绝的“翡翠幻境”。
一道虚影缓步行走在“翡翠幻境”中,一直朝幻境深处走去。
***
“星河……唔……鹤轩师侄,到了!”
远峳长老御剑降落,将独孤鹤轩带到一处大院,笑着说了句,便又御剑离去。来的路上,他已经说明了黄庭峰上的一切。一言以蔽之,一切靠自己,万事莫求人。
独孤鹤轩把玩着手中的一块木牌,认真寻找起来。据远峳长老说,黄庭峰位处清微山脉的东边,是十二峰之外最大最危险的一峰。十二脉合力开辟出的安全范围,不足百丈方圆。在这百丈方圆内,又化分成五大区域,其中的“天、地、玄、黄”四块区域,是本门弟子起居修炼的地方。另一块区域没有名字,是各脉设立的供门人弟子历练的地域。走出百丈方圆的地域,皆是凶险无比,若无一定的道行,万不可涉险。
“天、地、玄、黄”四块区域的划分,是按照宗门的资源分配方案确定的。顾名思义,“天”、“地”两大区域的入住弟子,是宗门重点栽培的所在,灵材资源无条件偏向。“玄”字区域是待挖掘潜力的弟子入住。“黄”字区域自然是可有可无,譬如,偌大的院落里,独孤鹤轩孤零零一人游荡,显得很是“独一份”。
寻找良久,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一间屋子。独孤鹤轩将木牌按在门上的印记处,“嘎吱”,木门自动打开。进门一看,房子挺大,可屋内除了一张木床,一幅桌椅外,再无其它。不由得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名门大派,竟是如此之寒酸,我呸!本少爷……好像是那里不对!”
独孤鹤轩挺了挺胸,还是很快的接受了现实,快速简单的整理了一番,将自己的长戟放在桌子旁,便又快速出门。据远峳长老说,宗门初设此地,很多事情不完善。念及来此的弟子无安身立命之术,还是尽量设立了一些可赚到灵石的任务。但终究是名额有限,若是去的晚了,可能就没有了,只能去一些险地采集灵材。
独孤鹤轩出身世家大族,对此种事情深有感触,却也更是明白,最为吃重吃香的,早就被内定了,边缘人物根本没份。这时候,边缘人物只能靠运气。所以,独孤鹤轩还是决定乘早过去看看,碰碰运气。
“天、地、玄、黄”四大区域,方位依次是东、南、北、西,另一块区域是孤悬之地,在正东边,与“天”字区域相邻。五大区域相互之间仅有一条大道相连。独孤鹤轩自西向东,穿越的距离最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历练区域。
这块区域是长廊型布局,宽阔的大道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堂屋。
嚯!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路过时,一眼望去,一处“宝堂”、两处“丹堂”、两处“兽堂”,这五个门前围满了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正为仅有的名额相争,根本没人在意独孤鹤轩的到来。独孤鹤轩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看到有几个大门紧闭的堂屋,也不知究竟。
独孤鹤轩心如死灰,已经开始琢磨与妖兽搏杀的事情了。当他信步来到走廊尽头时,忽然听到一声长叹,心中一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光头负手而立,他所站的门前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器堂”两个大字。
“这谁写的?好难看的字!”
清微山脉,黄庭峰。
长廊尽头站着两位少年。一位负手而立,白白胖胖,光头,圆头圆脑,身穿一袭白衫。一位双手垂立,面如冠玉,丰神俊秀,黑发披肩,身穿一袭紫衫。四目相视,互不作声。
“我的字很难看么?”良久,那位白衫少年故作惊讶的开口说道。
“确实很难看,比符老头的鬼画符还难看。”紫衫少年呵呵一笑,平静的说道。
“是吗?”白衫少年也是呲嘴一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是不是寻找一点事情做,好赚取灵石与修炼资源?”
“独孤鹤轩!”
“唔!没听说过!”白衫少年诧异的说道,“也对。但凡是我听说过的人,当然是不会来这里了。这样吧,你跟我进来,我测测你的资质,看能不能在我们器堂找份活干。”
“多谢师兄!”独孤鹤轩行一礼,看着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光头胖子,心中不由得好笑,跟他进堂屋时,又问道:“请问师兄是那一峰的,如何称呼?”
“对啊!我忘记问你是那一峰的了,师承何人,你先告诉我!”白衫少年反应过来,反问道。
“慈航峰,师承紫菁真人!”独孤鹤轩认真的回道。
“咦!老师伯的弟子?我爹没提过呀!”白衫少年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么不要脸啊!老师伯六十年无突破,滞留在神意境第七重,就能称之为‘真人’了?我叫范见仁,叫我见仁师兄就好!”
“呃!贱……师兄,我看你不是那种人!”
“没规没矩,有这样跟师兄说话的吗?”范见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脸厌恶,沉声道:“范,规范的范;见,高瞻远瞩的见;仁,天地不仁的仁。以后,你要是再发音不准,小心本师兄揍你。”
“小仁,跟谁说话呢?今天的任务,还差三个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内堂传来。
独孤鹤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这名字,起的太有水平了。”
“啪!”范见仁用那肥肉肉的手重重拍了一下独孤鹤轩的脑门,横声道:“大胆,放肆!”须臾,又朝内堂说道:“十九叔,慈航峰的一位师弟前来找点事做,我先测测他的资质。若合适,先在我们这儿充个数。”
“哦!那把那张图给他看看!没事,别吵我,我要美美的补上一觉!”那道懒洋洋的声音很快平静下去,内堂一片安静。
“这个懒鬼,怪不得师公老是骂你!”范见仁一脸鄙夷之色,示意独孤鹤轩稍候,自己则朝内堂走去。
这间堂屋十分简陋。只有六张桌椅,一个柜台。在屋角的一张桌子上,三位少年围坐一起,正聚精会神的编织着什么。独孤鹤轩轻步走过去,乍一看三人,个个长的是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感觉像是三胞胎。细一看,还是明显的三姓人家。三人正心无旁骛,用粗如铁杵的手指编织着。桌子上有一个已经编织成的小笼子,十分难看。
“你们三个难道是猪吗?”
独孤鹤轩观视片刻,猛然大声说道。那三位少年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掉落,顿时散了架。很明显,他们没少被责骂。当三人扭头一看,骂他们的是一位年纪更小的陌生少年,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比猪还蠢,脾气不小!”独孤鹤轩轻蔑的看了三人一眼,拾起桌上散架的草枝,不到一刻,编织成一个小笼子,比桌子上的那个成品精致太多。三位粗犷少年看的有些傻眼。
“喂!你什么时候偷学的本脉绝学?”范见仁踢了一脚,拿起一个精致的笼子观看,怒气冲冲的说道,“这可是宗门禁忌,信不信本师兄废了你?”
“奇才!”另一道声音惊讶的脱口而出,道:“你就是紫菁师姐的徒弟,独孤家的传人,鹤轩师侄?”
“是啊!”独孤鹤轩回头一看,是一位面容清瘦,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在说话。
“原来是这样!”中年人点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你就是龙渊谷独孤家的那位幸存者?我晕,竟然是名门之后,那就难怪了!”范见仁引见道:“朱见深,我大师兄,与我同为我爹的座下弟子。高见厚,二师兄,我二叔的座下弟子。师见泽,我四叔的座下弟子。”微微一顿后,续道:“鹤轩师弟,你先等等。我十九叔前往灵宝峰,等他回来时,自然会决定你的去留。”
“什么意思?我这么不受待见?”独孤鹤轩发愣的说道。
“事关宗门各脉的争斗。没有那一脉是不重视的。这其中的奥妙太多,你也不懂,我就不多说了。”范见仁说道,“不过,你要是成为我们灵宝峰的弟子,或许宗门的‘器堂’开门是有希望了。可惜,你不是。”
五位少年闲聊,时间过的很快。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位中年人才回转。
“我叫问玑,是灵宝一脉在这里的执事长老。”中年人自我介绍后,续道:“本执事长老郑重宣布,慈航一脉的鹤轩师侄若是愿意,便在这器堂做些杂务,赚取灵石。譬如,编织一个初阶的须弥芥子模型,得两颗灵石。若往后有新的任务,再视情况而定。”
“好坑!好黑!”独孤鹤轩眯眼看了看灵宝峰的五人,知道这定是真的了,只好说道:“好吧!问鸡师叔,是当天结算吗?”当他说道“问鸡”二字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灵宝峰一脉都是些什么人,起这么怪异的名字。
“问,是问天的问;玑,是天玑的玑。这么没文化,如何修道?”范见仁一本正经的教训道。
随后,问玑长老分派了一些灵草灵茎,给出一个模型图案,让独孤鹤轩看着编织。这种用灵草灵茎编织的模型,是用来炼制须弥芥子类的空间法器用。是炼器士的入门之道。独孤鹤轩聪慧睿智,心灵手巧,一看便会。不到一个时辰,编织出十个精致的小盒子。
一旁的范见仁四兄弟看的只流哈喇子。问玑长老只是淡笑而视。
“他人之砒`霜,我之甘露。这一次,师姐可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问玑长老开口说道:“师侄,灵材有限,每人每天仅限编织十个。今天,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二十颗灵石到手。”
“师叔,要不,四位师兄的灵材我替他们编织了?”独孤鹤轩狡猾的说道。
“可以!不过,灵石得归他们领!”
“那还是算了!”
范见仁四人的妒忌之意写在脸上,大有凭什么一个资质平平、根骨奇差的人,竟是如此心眼通天,聪慧绝伦?
古语云:当一扇门关闭时,定会有另一扇窗开启。
独孤鹤轩,大概、可能便是如此吧!
收好灵晶后,琢磨着时辰不早了,便告辞五人,出门回屋。走过长廊时,早已是空空如也。独孤鹤轩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径直走向黄院。当走到黄院时,独孤鹤轩发觉那里不对劲,细细一琢磨,发现自己每天在路上的时间,都要两个时辰多些。而一天才十二个时辰。
“这种狗屁大派的互相排挤,比世家大院的还厉害哇!”独孤鹤轩不禁长叹一声,很快消失在一间屋子内。
是夜,独孤鹤轩躺在木床上,辗转难眠。不为别的,只为太饿。今天蒙头蒙脑的忙下来,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吃饭问题。心知今夜挨饿是挨定了。实在睡不着,索性起床,盘膝打坐,静思师父所传之神诀秘咒。当全神贯注时,饥饿感稍稍减弱。
良久,独孤鹤轩拿出一颗灰蒙蒙的石头,石头上传来冰凉的感觉。不知为何,独孤鹤轩总觉得这些石头很眼熟,可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沉思片刻后,独孤鹤轩双掌叠合,左上右下,将石头紧紧夹在掌心,神魄归一,意念倾注,感应石头之力。
这种修炼法门,乃是爷爷独孤天峰的一位挚友所教。记忆中,据那个黑脸老头说,此法只对五行灵根残缺的修士有效,其他人若依法感应吸纳外来的异种灵力,定会血脉倒流,七窍流血而亡。此法的奥秘在于,只用来感应吸纳灵石中的灵力,对天地间的玄灵之气毫无用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独孤鹤轩的双掌之间生出一丝丝灰色雾气,渐渐将双掌弥裹。须臾,石头中“渗出”两道至精至纯的灵力,在意念的导引下进入独孤鹤轩的两个掌心,循经脉络,慢慢流转。异种灵力所过之处,似有肌肤寸裂、经脉寸断之感,阵阵剜心之痛传来,难以名状。
当两道灵力游过双肩时,独孤鹤轩开始运转师父所传的“慈航普渡神咒”,有序炼化外来的异种灵力。这时,更大的痛苦随之而来,独孤鹤轩感觉自己的血管经脉欲爆裂,肌肉却是快速萎缩。少顷,五脏六腑难以承受外力的压迫,突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独孤鹤轩怒目圆睁,似是狂暴发作,随时会暴毙。
独孤鹤轩没有放弃的念头,坚持运转神咒法诀,催动炼化异种灵力。心中坚定信念,只要运转一个小周天,便可成功完成第一次炼化。正值此时,手中传来灼热的感觉,眉心间亦传来灼热的感觉。两种感觉互相感应,独孤鹤轩突觉轻松,仿佛是身上的某种禁制被压制。于是,很顺利的完成了第一次炼化修炼。
欣喜之余,察看莫名变热的灰色石头。只见石头上浸有鲜血,鲜血流过之处,一道道奇异的符纹逐渐形成。
“祖宗祠堂的神像?”
夜幕之下,黄庭峰上寂静无声。
空落落的黄院,突显凄冷。
那间角落的屋子内,诡异的气息弥漫。
独孤鹤轩站在窗前,千头万绪。想着,自己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便是在祖宗祠堂门前。当时,他看到了祠堂灵牌偏位上的一尊神像,那神像的左手里正是托着一颗灰色的心形石头。只是,那颗石头要大的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同样形状的石头,莫名的出现在了远在万里之外,清微山脉无数山峰中,一处从无人问津的小山坡上。
甚至,独孤鹤轩有些懵懵然,他竟然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用这种灰色的石头修炼?却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见过有人用此奇石修炼,自己只是模仿。而在自己的记忆中,接触的人中教过自己的人,有爷爷、爹爹、符老头、黑脸老头,除此而外,再也没有别人。
“对了,那个老叫化子!我刚才握石头的方法,不就是老叫化子握馒头变戏法的方法吗?”忽然,独孤鹤轩大吼一声,一拳砸向墙壁,粗气连连,反复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记忆中,总有些若有若无却总能在不经意间使出来的东西?”
独孤鹤轩突然感觉很迷茫,很无助,很无奈。此刻,他想起了另外三家的幸存者,心想他们是不是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来到黄庭峰的第一个夜晚,独孤鹤轩就在站立静思中度过。隐隐中觉得,爷爷与爹爹定是在龙渊谷祖宅留下了什么给自己,很多疑问,只有自己回到龙渊谷,才能解开谜团。而要想尽早实现这一想法,去验证这一想法,只有自己用最短的时间变得更强。
天刚蒙蒙亮,独孤鹤轩走出屋子,来到近处的小溪边,洗漱一番。看着倒映在水中的俊脸庞,竟是显得很憔悴,不由得叹息一声。
“真是麻烦!”
依照远峳长老的吩咐,独孤鹤轩打扫完黄院,快步赶往那条长廊。此时此刻,别的不说,只饿都饿的他透心凉。这赶路便又快了几分。来到长廊时,已能见到稀稀疏疏的人影。昨天还是关闭的几个堂屋,此刻已经开放。门前排起了长队。
“他娘的,昨夜饿死老子了!”一个发音浓重的少年大骂一句,不管不顾的插队。其他人视而不见。
独孤鹤轩只是默默的排在后面,前面是一位很是单薄的少女,满脸忧愁,双手紧挫。独孤鹤轩一看便知端倪。这是因为自己与一些穷孩子打过不少交道,在那些穷孩子中,自己属于富的流油的那种。如同独孤家有身份地位的子弟与自己的差距。
“师姐,手头很紧吗?”独孤鹤轩笑吟吟的开口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会花才会赚。你这样只会让人看扁的。”
少女一愣神,回头一看,是一位挺秀气的陌生少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只有一颗灵石啊!宗门的食物发放,每三天一次,一次需要两颗灵石。若是存储不够,难免要挨饿。而且,我还没找到事做。”
“挺好!走到那儿,总有比我还惨的!”独孤鹤轩怪笑一声,不再作声。
“额!小师弟,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有多余的灵石?”少女回眸一笑,清秀的脸庞似是一朵桃花。
“有!你要是借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呢,我借人东西,向来有个规矩,规定期限内无法还上的,得收取额外损失。譬如,你借我五颗灵石,五天内还,只还五颗。五天后还,得还六颗。十天后,八颗。”独孤鹤轩淡淡一笑。
“好狠啊!”少女不由得笑了笑,苦涩难掩,沉吟一会,眼看快到二人了,娇羞的说道:“好吧!你先借我,我定在五日内还你。”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掏出五颗成色极佳的淡蓝色灵石,放到少女的手心。指了指“咕咕”叫的肚子,示意她别说话,赶紧买食物。
负责发放食物的是一位年迈老头。当别人买时,他一脸笑意。当到独孤鹤轩时,一脸无语。不待独孤鹤轩说话,直接拿出一包食物,推到独孤鹤轩面前。
“这是宗门的救济食物。是专门为黄院弟子准备的。”
“哦!”独孤鹤轩掏出四颗灵石,“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笑眯眯的说道:“要双份!”
老头一愣,身子一震,眉头紧皱,怪怪的看着独孤鹤轩。须臾,示意一位小青年包两份食物。独孤鹤轩左手拿起两份精美的食物,右手拿起那份救济食物,趁老头不注意,猛地摔在老头脸上。稀落落、暗黄色的汤粥糊了老头一脸。
“一群贼王八。这修仙圣地,还有这般狗眼的势利小人?”
老头擦拭干净脸上的稀粥,看着昂首离去的独孤鹤轩,嘟哝道:“这也是首座师兄吩咐的,关我什么事?”
一位上前买食物的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师叔,他可是龙渊谷有名的小魔王,天峰爷爷与百炼叔叔都管不住。以后,别惹他。”
“哎呀!子贡师侄啊,你也起的这么早?”老头转怒为喜,说道:“像你们天院的弟子,今天什么时候来,都是有份的呀。”
子贡,乃道家用名,本名长孙千殇,被远岳掌教收在门下。刚才,他有意避而不见独孤鹤轩。因为龙渊谷四大世家中稍有身份的子弟,都不与这种身份地位的子弟来往。譬如,只听其名,便知端倪。四大世家中,“天”、“百”、“千”等字辈,皆是拥有特殊象征的,非可造之才而不可用。如独孤鹤轩的名字,便有“闲云野鹤”之意。
子贡领好食物,讨厌的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未料,正好有一双眼睛向这边看来,双眼对视下,似有闪电火花生出。而那人好像还在笑。子贡感觉不爽,快步走向宝堂那扇门。
***
独孤鹤轩来的甚早,大吃起精美的食物,有炖汤,有山珍,还有一些灵材炼制而成的烙饼。边吃边等,边等边吃,独孤鹤轩感觉自己吃了很多,看了看手中的食物,不由地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
直到巳时三刻,范见仁三人才气冲冲的走过来。另外三人顾着吃了,范见仁则是大骂不断,看见独孤鹤轩都觉得不顺眼。
“四位师兄早啊!”独孤鹤轩笑哈哈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惹得四位师兄怒气冲天!”
“那个死老头,明明是准备的食物不足,后面来的人没了。还强词夺理,说是明明准备的很充足,怎么突然就不够了呢。景澄师叔也真是的,派谁不好,派那么个死老头。”范见仁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要不是我尚无道行,且饶过他一回。否则,我非卸了那把老骨头。”
“多大点事!”独孤鹤轩依旧是一脸笑意,说道:“人老了,总有些不太灵便。师兄大人大量,算了吧,何苦跟一位老师伯计较。”
四人没吃完,问玑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扫视五人一眼,开口道:“嘉年师兄可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要不然,还是真元境九重的他,如何仍能得到景澄师兄的重用?这事还真有些诡异!”
当然,膳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与这六人没什么关系。在一顿折腾后,五人开始继续编织须弥芥子的模型。独孤鹤轩越来越快,只用了半个时辰稍多,便编织完成十个小盒子。范见仁稍快,完成了第一个的三分之一,可一看独孤鹤轩全部完成,一走神,手中的笼子又散架了。再加上先前挨饿的事,莫名的发起大火。
独孤鹤轩吃的有些撑,打了个饱嗝,起身走动了一会,待与问玑长老清算后,便欲离去。可看到那三人编织的慢如蜗牛,心生恻隐之心,又返回到桌子上。认真的教起三人。范见仁在一旁生闷气,看啥啥不顺眼。
在独孤鹤轩的指点下,朱见深三人很快完成了一个小笼子的编织。独孤鹤轩一连教了三个,三人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原以为范见仁自己赌气,没想到,他也一直在注视。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我怎么没想到那一层呢?”说时,动作敏捷奇快,不出一个时辰,亦完成了十个小笼子的编织。朱见深三人稍慢,但相较之前,快了太多。一个时辰内,完成了五个。而且,四人编织的笼子,相较之前的那些,是精致了太多。
朱见深编完最后一个,看了看独孤鹤轩,说道:“常言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鹤轩师弟,你不怕我们抢了你的生意?”
“哼!那是无能之辈的杞人忧天之思,我才不再乎呢!再说了,难不成,我还能跟你们一样,织席贩履一辈子?”
“咦呵!口气不小!难不成,你还要上天?”范见仁呲嘴一笑,呛声说道,顿了顿,又道:“走,找那死老头算账去。”
高见厚沉着个脸,说道:“师弟,算了!下午多领一些就是!”
“鹤轩师侄,今天早上,莫非是你将一包稀粥甩到嘉年师兄的脸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问玑长老突然问道。
“才没有呢!你们看,我像那种人吗?”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
“像!”另外四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就是他!”门外传来一道苍老而又怒气实足的声音。
“死老头,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范见仁怒吼一声,冲了出去。可刚到门口,又笑嘻嘻的退了回来。
门外一起进来三人。一位是独孤鹤轩认识的远峳长老。一位是早上分派食物的年老师伯,来自金霞峰,道号嘉年。另一人身穿紫金道袍,一介书生模样,颇具几分仙风道骨。
嘉年急道:“首座师兄,今天早上,就是紫菁师姐的这个宝贝徒儿闹事。子贡师侄还说他是龙渊谷的小魔王。所以,我怀疑,是他偷走了多余的食物。要不,搜身看看?”
“有吗?”独孤鹤轩掏出一包食物,说道:“我花灵石买了双份。由于太饿,吃光了一份。现在还剩一份。要不,我脱光你们搜?”
远峳长老道:“鹤轩师侄,以后当需尊重宗门的长老前辈,不得随性而为。”顿了顿,又道:“景澄师兄,您觉得,鹤轩师侄有无可能一顿吃掉十二份?”
“猪,恐怕也吃不了那么多,况人乎?”景澄长老笑着说道:“看来,此事只能是师兄疏忽了。以后注意就是。”
独孤鹤轩道:“不对。肯定是那个执事的贼王八长老有意克扣导致的。”
范见仁“呼”的一声。朱见深三人突然睁圆了眼,瞪着独孤鹤轩。
景澄长老道:“哦,师侄何出此言?不妨说来听听?”
“哪个贼人,凭什么说黄院的弟子需要救济?救济也就罢了,还用屎一样的汤粥侮辱。侮辱也就罢了,竟然还派一个狗眼看人的老师伯前来分派。这人简直是天底下最蠢的蠢驴。元始剑宗的气运,我看长不了。”
“啊!看来是我疏忽了!”景澄长老大笑几声,说道:“师兄,这次的事怨我,下次我们注意就是。”
景澄长老大笑出门。嘉年长老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远峳长老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拉了一把嘉年长老,亦快步离去。独孤鹤轩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原本想着,这点小事,不会有什么大长老询问吧!
然而,范见仁的话,让独孤鹤轩的后心一阵冰凉。那位书生模样的长老,道号景澄,金霞峰首座,是宗门第三大长老,是黄庭峰的总执事长老。
问玑长老当机立断,笑着说道:“鹤轩师侄,这往后,若是器堂急需人手,便派人来叫你,你看如何?”
“明白!”
独孤鹤轩鄙视了问玑一眼,慢吞吞的朝门外走去。独孤鹤轩当然明白,人家这是委婉的将自己拒之门外。回屋的路上,寻思着好好的一份轻松活让自己给浪费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好过了。幸亏,自己的修炼用度绰绰有余,接下亦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这事似乎还是很轻松。
自那件事后,独孤鹤轩再也没有去过那条走廊。饿时,去黄院附近的山谷捡些野果子充饥。闲时,闭门不出,参悟道法,安心修炼。
天地悠悠,过客忽忽。
转眼已过半年时光,十岁少年变成了十一岁少年,纯真稚嫩的脸上多了一丝丝成熟。独孤鹤轩就像是丢在路边的野孩子,放任自流,没人在乎他的死活。或者说,他本来就没存在过。
在艰辛修炼的岁月里,随着道行渐渐进精,独孤鹤轩涉足的地域也越来越远。
这一天,他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走出黄院,朝向西的一条羊肠小道走去。路过几个小土丘,登上一座险峰,半年来,他从未踏过此峰半步。今天,他决定过去看看,寻觅新的机缘。
修道中人所谓的机缘,是一个完全抽象的概念,包含太多。譬如,寻找到一株高品阶的灵材,也是机缘。
这半年来,独孤鹤轩活动的山峰间,连那怕是一株最低品阶的灵材都没有。在这仙境胜地,若是相信没有鬼,那才有鬼呢。独孤鹤轩深深的感觉到,有人逼迫自己向更远的地方前行。因为在那里,自己更容易死,更容易悄无声息的消失。
山峰渺渺,沟壑累累。时有兽吼,时有鸟鸣。清风吹过,一丝丝凉意只穿透后背,通往前胸。
独孤鹤轩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心中祈祷着万事如意、一帆风顺。可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对劲,总感觉身后瘆的慌。忍不住回头一看,正好与两束碧油油的光芒相遇。不知何时,一头身高丈半的棕熊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那双泛绿的光芒中藏着一种奇怪的气息。
不待独孤鹤轩反应,棕熊怒吼一声,冲了过来。独孤鹤轩也是大吼一声,拖着长戟撒腿就跑。因为有道行在身,自己又走的是炼体一道,所以,肉身要比炼气者或是普通人强横的多。发力一跑,棕熊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但是,自己也甩不掉棕熊。一前一后,一个追一个逃,不觉已过一个时辰。
“妈呀!这什么山峰!”独孤鹤轩慌不择路,冲到一座山峰下。这座山峰上长满了如麦芒的荆棘,闪烁着乌黑乌黑的光芒。映衬的整座山峰如泼墨一般。山麓间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口。眼看棕熊要追上了,独孤鹤轩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上山峰。小腿上传来阵阵辣烧辣烧的感觉,可在逃命的情况下,谁还能顾得了这些?
没想到,那棕熊亦不畏惧那种诡异的荆棘,反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跑的更快。刚到山麓,棕熊追了上来,一个猛扑,将独孤鹤轩扑到在地。独孤鹤轩就地一滚,顺势钻进一个洞穴。此刻,身上全是辣烧的感觉,同时,一种异样的痒痒感正传遍全身。握着长戟的右手里黏糊糊的,那自然是他的血。
独孤鹤轩借着微弱的光芒一看,自己流的血已经是黑的发亮,亮中带有斑点紫色。顿时,万念俱灰,精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张死神的笑脸。
正在此时,紧握长戟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冰凉的感觉,渐渐压制那种辣烧烧的感觉,奇异的痒痒感也得到了扼制。但是,独孤鹤轩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反而加速了,以更快的速度流向长乾。由于失血过多,独孤鹤轩感觉脑袋里只是嗡嗡作响,神智已经渐趋混乱。无穷无尽的威压之势压向自己,仿佛在下一刻,自己的短暂一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忽然,山体摇晃,越来越剧烈。独孤鹤轩的身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长戟上亦生出直冲云霄的玄青光芒。而在山体中心,似乎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正在召唤着长戟。长戟相持片刻,力有不足,拖着独孤鹤轩挤向裂缝。
黑暗中,目不能视,口不能张,怪异的泥土味越来越浓,呛的独孤鹤轩反而稍微清醒些。越深入裂缝,长戟拖动的速度越快。独孤鹤轩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已经流干,唯有丹田处似有一口永恒之井,持续供养着这具干涸的身躯。
快速坠落的长戟忽然停顿,带着独孤鹤轩悬浮于空中。下方垂直的地方,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努力争脱封印之力,前来与长戟相会。就在此时,独孤鹤轩的左肋与右肋再度开始鼓胀,跳动频率更急促。随之,独孤鹤轩的身上亦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瞬间注入长戟。长戟铮鸣一声,玄青光芒大盛,继而,戟身上发出一声青龙吟啸,带动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挣脱封印,冲天而起。
那道力量隐在一片白雾中,与通体玄青的长戟形成鲜明对比。在路过长戟时,长戟的双刃上泛出金光,瞬间将此间空间的所有气势压制,锁住时空。那片白雾徐徐一分为二,渐成两个背靠背的北斗七星,快速融入长戟的双刃中。
“砰!”独孤鹤轩重重的摔在地上。
骤然间,风停了,云开了,天地之间一片清静祥和的气象。
独孤鹤轩挣扎着起身,感觉口渴难耐,看到一处水渠,直接爬在边上狂饮。一气清水下肚,血液干涸的感觉消失,辣烧烧的感觉亦消散,只是还有微痒传来,却也不碍事。在看自己的身上,衣不遮体,但是,先前感觉到处是伤口的地方,完好如初。
确定自己活了下来。独孤鹤轩才慢悠悠的观察自己身处的这个空间。原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里面有很多妖兽的骨头。再看自己喝过水的水渠,发现这水渠没有源头,好像是这洞里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一处蓄水渠。地面上也没什么异样。
独孤鹤轩开始纳闷,刚才的那团白雾不就是从地下出现的么?怎么这地面上好好的?独自思索一会,没有头绪。反正,自己身上出现过不少神秘的事情,也就有些释然。顺手捡起长戟,朝洞外走。这么一走才发现,这个山洞是一个均匀斜向上的走势。
独孤鹤轩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艰难的爬出山洞。满身大汗,又衣衫褴褛,还得担心那头棕熊。一时间,真正的是哭笑不得。环顾四视,眼前忽然一亮,那头巨型棕熊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似是死去很久。
“这个收获还不错!”
独孤鹤轩仰天长啸,一抒胸中郁气。左手拖戟,右手拖妖兽,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赶。一路还算是顺利,赶回黄院已是午夜时分。将棕熊放到门口,便恍恍惚惚进门。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来了个狗吃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气的独孤鹤轩只想哭,可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只好慢慢爬起身,拿出玉牒照亮,发现门口放着三卷竹卷。
顿时,独孤鹤轩的困意全无,挑灯夜读。
自能记事起,独孤鹤轩便处于一种高强度的学习环境中。爷爷与爹爹教无可教时,他们便另请高人教。在他们眼里,独孤鹤轩仿佛是一个空箱,任他们任意填塞东西。在这种魔鬼式的训练下,加之独孤鹤轩天生灵性聪慧,往往是触类旁通。于是,除了不能改变天生的残缺灵根外,其它方面若说超过同龄人一大节,也不意外。
在快速阅览一遍后,独孤鹤轩很快确定,这三卷竹简与符老头所传授的相术中的一个旁支——风水相术,最为相近。但是,这些年代久远的竹简所记载的东西,非符老头所传授的可比。如此以来,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参透个中奥秘。可对于独孤鹤轩来说,这是何人送来的,那人又是什么用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这个问题明显是没有答案的,至少目前是。
是夜,独孤鹤轩细细翻阅竹卷。不经意间,指缝里掉落一丝黑灰。本来没在意,可突然一怔,赶紧看自己的手掌,早已染满了黑黑的一层。用手指搓了搓,隐隐发亮的黑灰簌簌掉落。
“原来,竹简是副,黑灰是主!真是用心良苦啊!”
独孤鹤轩轻轻推开门,朝那条熟悉的小溪走去。待用清水清洗后,一切皆很正常,并无任何异状。
“难道是我多心了?”
独孤鹤轩索性将三卷竹简亦清洗干净。就在洗到第三卷时,一条竹简的末尾写着两个篆体字——“小心”。这才明白过来,竟是有人在警示自己。
“与世无争,亦难逃别人的清剿之心!”独孤鹤轩苦笑了几声,随意躺在小溪边,静静等候天亮。
天未亮时,扛着巨兽前往长廊。走到长廊,时辰刚好。宝堂那扇门已经打开。
“三阶妖兽碧眼棕熊?”堂内传来一声轻呼,紧接着走出一位中年人,看着穿着如叫化子的少年,问道:“你是……那一脉的师侄,如此勤奋?”
“师叔早!师叔,这头妖兽值多少灵石?”独孤鹤轩直接讨价还价。
中年人估量了一会,说道:“五百!”
独孤鹤轩知道通常灵材的价格,这位长老出的价不高不低,在合理的范围内。于是点点头,表示成交。中年人将妖兽抬到后堂,再给独孤鹤轩清算。并告诉独孤鹤轩,宗门弟子的衣服等日常用具,也在这里兑换。结果,独孤鹤轩换了一副行头,换了一些生活用具,一通下来,收入囊中的灵石唯有三百颗。
就连中年人亦有些不忍,轻声道:“师侄,你去后堂换洗好后,再回去吧。”
“多谢师叔!”独孤鹤轩行一礼,抱着东西走进后堂。半个时辰后,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临离开宝堂时,朝中年人说道:“师叔,我是慈航峰的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慢悠悠的离开宝堂,散步于大道上。心中奇怪,这个时辰了,怎么这里还不见人影?忽然,眼前跑过一人,那人好像连衣服都没穿好,提着裤子奔跑。那人跑去的方向,是天院的左侧。一时好奇,也快步跟了过去。
未行出三里地,已能听到吵杂的声音。走到近前时,已大概听到是什么事。原来,有两脉弟子同时蹲守一只一阶妖兽。今天早上,妖兽出现,被某一脉的弟子斩杀。于是,另一脉的弟子不服气,互相争执起来。
独孤鹤轩顿时失去了兴趣。不过,当看到这么多人时,他想到了有人欠自己灵石的事。所以,悄悄地走过去,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期间,在同门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认识”了一个叫南宫荣轩的人,一个叫西门盈的人,一个叫澹台冲的人。
站在人群中间的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正是叫南宫荣轩。他的那张脸,独孤鹤轩觉得很眼熟,很快便想起来是景澄长老的脸廓。与他对峙的是一位冷冰冰的少年。冰少年的道行显然是不如南宫荣轩。外围叫得最欢的是一位身穿红裳的少女,与一位身穿蓝衫的少年。一女一男,分别是西门盈与澹台冲。
“建章师兄,你是道行峰的弟子,完全没必要与我争!何苦呢?”
“你是金霞峰的弟子,你爹是首座长老,就很了不起了?”
“哎呀!那是谁的屁股?”
“哇!好白!”
一时间,看戏的场面热闹起来,混乱起来。一位肥胖的少年,不知何时裤子掉落,硕大的屁股裸露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看向那个甚是吸引眼球的屁股。
西门盈笑的前仰后合,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叫道:“修证师弟,你的屁股!”
修证一脸害臊,盯着西门盈的右手发呆,缓缓说道:“师姐,我的腰带!”
“咦!”
“哇!”这一声起哄,惹的所有人再也是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西门盈凝神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右手上多了一条脏兮兮腰带。连忙丢在地上,脸红的跟个小苹果似的,不停地用手绢擦拭右手。胖子修证尴尬到极点,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提着裤子捡起腰带,低头开溜。趁着骚`乱,那位道行峰弟子亦脱身离去。
修证远离人群后,系好腰带,疯狂跑向地院。半路上,碰见一位肩扛长戟的同门,跑过去,又停下来返回。
“这位师兄看着面生的很,不知是来自那一脉?”
“关你屁事!”独孤鹤轩眯眼而视,摇头道:“太华峰、金霞峰,多草包!我不屑于与你们交谈!”
“哟!哟哟!哟哟哟!”修证一改先前的尴尬,立刻俏皮的说道:“小鬼,肥爷我现在就揍的你找不到回姥姥家的路,信不信?”
“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巴掌声响起,修证没反应过来,被人干干净净的扇了几个耳光。一时怔在原地。
“穷鬼!”独孤鹤轩哼着小调,迈着八字步离去。回到自己的小屋后,将自己新购置的家具摆好。一时无事,只好看竹简打发时间,而“小心”那两个字,始终让他心不能安。
大约午时刚过,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独孤鹤轩立刻起身,手卧长戟,全神戒备,心念一动,又将长戟放下,待自己平静后,才去开门。来的是一位极美貌的中年道姑,不用猜测,亦知道是慈航峰的人。
道姑进屋,举目扫视,不住点头,道:“不愧为是师姐的弟子,屋内陈设的很有品味。更重要的是,道行进境也不错,半年时间,不靠灵丹辅助,顺利进入清灵境第二重,随时可突破至第三重。已经是本脉不得不大力栽培的弟子。”说时,拿出一个小锦盒,续道:“这是三枚三品灵丹,是首座师姐特赐,托我送过来。有了这三枚灵丹的助益,应该可以赶上小冲、语嫣他们了。”
“多谢首座师叔,多谢师叔!”独孤鹤轩拖着长长的声调表示感谢,显得很有诚意。
道姑点点头,莞尔一笑,转身出门而去。独孤鹤轩目送那人离开,赶紧关上门,拿起锦盒中的灵丹端祥。
灵丹,乃是修道一途上最有效的辅助。若是坐拥家财万贯,那怕是资质普通的修士,用灵丹强行堆到神意境,完全不是难事。
灵丹,又分九品,九品之上,依次至高便是地、天、太三大品阶。时至今日,八品灵丹唯有太玄丹宗可炼制成功。像元始剑宗这样的名门巨派,七品灵丹已是极限。再到修士,能获得五品灵丹的修士,往往是位高权重的长老级别的人物。通常来说,四品灵丹是绝大多数修士唯一有可能得到的机缘。而三品灵丹则成为了修士提升修为的最主要助益。是以,那怕是三品灵丹,对于像独孤鹤轩这样的弟子,算是非常难得的机缘。何况,一次得到三枚?
独孤鹤轩盯着灵丹沉默不语,仔细回忆着爷爷教过的本事,希望能在灵丹表面发现些什么。然而,这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事。良久,眼中闪光一丝异芒,左拳紧紧握在一起,一字一顿的说道:
“无毒不丈夫!”
独孤鹤轩平静的度过三日,本料想着会有人前来收尸,可是,并没有人来。于是,这一天的辰时,扛着长戟出门,朝那条走廊走去。果不例外,又有几个同门在争执,惹的其他人围观。独孤鹤轩默默地逛了一圈,依旧不见那位少女,心中琢磨着那人不会离开了吧。稍后,只好无趣的离开,又返回到自己的房间。慢慢拿出一个锦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是夜,心念飞纷,难以慑服。独孤鹤轩静静的在床上打坐,心念空明,参悟玄法奥义。
子时刚过,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独孤鹤轩赶紧静静躺下。
“梆梆梆!”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只是房间里的人呼吸均匀,完全是沉睡状。门外的黑影沉默了片刻,重重的敲了两下门。
“梆梆!”
“谁呀!大半夜的敲什么呀敲?”独孤鹤轩等了一会,故作沉睡中被惊醒的样子,骂骂咧咧的说道:“大半年来,连个鬼都没出现过。啊唷~你是人还是谁?”
“我是远峳!”
“原来是师叔!”独孤鹤轩慌慌张张的打开房门,睡眼惺忪的看着远峳,道:“师叔,有事吗?”
“快收拾收拾,随我前往天院那边。景澄师兄召集四院弟子,有话要问。”远峳平静的说道。
“哦!”独孤鹤轩急急忙忙收拾一番,扛着自己的长戟走出门。远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直接带着独孤鹤轩御空而去。二人刚到天院的人群后面,便听到景澄长老说话。
“有师弟说,黄庭峰混入了魔教妖孽。我看不然。此事一时不明~”
景澄长老看到远峳长老前来,止住话语,微一点头。没想到,台下有人接着他的话说道:
“景澄师叔啊,既然您一时不能明。要不,在您站的那儿栓头驴试试?”
黄庭峰,天院。
熊熊烈焰上摆放着三张“蒸床”,蒸床上各躺着一人,每一个人的身上泛起阵阵黑气。这是一种很不寻常的火蒸驱毒法。烈焰旁守护着十余位长老,有人关切的看着蒸床上的人。在稍远些的地方,围着三百余少年,个个屏息静气,静候长老训话。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有人竟敢拿宗门大长老开涮,是不是活的也太腻外了?
唰,唰,唰!数百道目光看向一人,那人生的甚是俊朗,一柄长戟扛在肩上,正探头探脑的向人群里望去。台上的一位长老大怒。
“大胆狂徒!竟敢造次?”
独孤鹤轩“嘿嘿”一笑,挠头道:“这个……不知那位叫‘大胆狂徒’,那位长老喊你呢!你们别看我呀,我不叫‘大胆狂徒’,我叫‘独孤鹤轩’。”
景澄长老看了看那位长老,微一摇头,朗声道:“西门盈、澹台冲、南宫荣轩突中剧毒,此毒是极为罕见的青芒毒。若是那位师侄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可以向我说明。我事先声明,此事既往不咎,但绝不能有下一次。”
“嘿嘿,还是等吃烤乳猪好咯!”独孤鹤轩仰天大笑。
这话,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像是丢了魂似的。看着独孤鹤轩的一双双眼神,充满了迷惘与不解。
独孤鹤轩继续说道:“炼制青芒毒,需要北海孤山的‘青叶仙草’。别说我们三百余人,这元始剑宗上下,又有几人能采得回来?再者,青芒毒的炼制法门,只有两大巫宗巨派有。还有,有谁能将此毒带上清微山脉,而不能被元始剑宗的长老侦知?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元始剑宗的上上下下是一窝草包窝囊废?退一万步讲,能拥有此毒的人,足够称霸一方,还来这鬼地方?更别说那三条贱命了吧,能值一点点青芒毒吗?”
独孤鹤轩清了清嗓音,朗声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三人中的毒,应该是与青芒毒相似的‘青霜毒’。等再多蒸一会,大家可以吃烤乳猪了。”
“不好!”景澄长老一改笑脸,怒吼一声,袍袖一卷,携着三人消失在夜空中。其余十余位长老,个个错愕失神。过了好一会,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才令众人回屋。
***
深夜,元始峰一僻静地,两道身影静立。
“远峹师弟,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璞瑜师兄请出灏渺师叔,已将三位师侄的剧毒压制。但因三人中毒太深,若要彻底清出体内余毒,还需数日。”说话之人顿了顿,说道:“掌教师兄,龙渊谷四大世家中,长孙家以神偷著称,独孤家以勇猛立世,符家的术法天下无敌,祝家的‘毒术’驰名鸿蒙。如今,长孙家的‘乾坤挪移术’与祝家的‘毒术’全部集中在独孤鹤轩一人身上,师兄,您真的要睁一只闭一只眼?”
“哼!青霜毒能出自何处?自作孽,不可活。这事来得正好,好叫下那些阴暗之辈长长记性,也让那些权欲熏心之人清醒清醒。传话给远峳,从现在开始,着力栽培鹤轩师侄,不得有误。哦,对了,紫菁师姐还没消息吗?”
“没有!自鹤轩师侄被带离慈航峰后,师姐也随之消失!愚弟大胆猜测,禅灭师叔不会动手了吧?”
“只要师父活着,她还没那个胆!”说话之人显得有些怒意,沉声道:“师弟,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掌教师兄,您也别太操劳!”
须臾,一道剑芒破空而去。一道身影缓缓朝一条小路走去。小路尽头是一道万丈瀑布。瀑布被千峰拱卫,犹如龙之眼。
“师父,弟子有事拜见!”
少顷,瀑布中闪出一道青光,挡开激流瀑布,形成一个雨帘之门。门内,一派青虹起,千寻雪浪飞。门外的那道身影恭敬一拜,踏着水波涟漪走进雨帘。
***
黄庭峰。
中毒之事,如同密布不散的阴云,久久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但事情终久会过去。黄庭峰保持了一个月的沉默后,便又渐渐恢复了起来。
从那之后,那座被人遗忘的黄院,已成了众人关注的核心。独守一院的那位少年,胆识、见识,令同辈中人无地自容。而最不安的,莫过于长孙家的那位。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现在他绝对不能见那个小魔王。
这一天,是四月十五日,浓浓的雨雾笼罩着黄庭峰,天空中下着淅沥小雨。雨中,一道身影慢步而行,走进黄院。仿佛,他对这里十分陌生。
“哟!景师叔?您老大驾光临,寒院蓬荜生辉啊!”
“师侄好警觉!”景澄长老笑着说道,“景澄是我的道号,我俗姓南宫。不瞒你,南宫荣轩是我的儿子。”
独孤鹤轩请景澄长老进屋,斟好上品茶,恭敬奉上。景澄长老品了几口,赞不绝口。
“此次中毒之事,多亏师侄及时提醒,才救小儿一命。师叔我心怀感激,一直想过来以表心意,可实在是太忙,便是迟了些。这是一枚三品灵丹,是师叔我亲自炼制的。”
“哈哈!师叔,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反倒是晚辈我,言语冒失,冒犯师叔。师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好?”独孤鹤轩灵动的双眸微微一闪,决断道:“要不这样,灵丹我不收,您别与我计较,咱俩算是扯平。”
“我终于明白龙渊谷四大世家为何暗中栽培你,令你一人集四家之长。因为你身上的心眼,比马蜂窝上的眼还多。与你这样的人交往,除了凭借道行将你杀死外,恐怕是再也无人能赢你了。你的这间屋子内,神意境之下的人前来,恐是讨不了好。”
“呃!师叔,您是再跟晚辈说话吗?晚辈有些听不大明白啊!”
“那三枚灵丹的事情,我与掌教师兄已经查明。只要你闭口不言,我们也不会主动出击。那三枚灵丹的奥秘,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什么灵丹啊?晚辈不知道哎!”
“哈哈!真机灵!不愧为是天峰前辈的孙子,百炼老兄的儿子!”景澄长老喝完杯中茶,说道:“现在,黄庭峰上的人数尚少,师侄闲时亦可过去看看,看那一堂是不是还有位置,找个轻松省心的活。今年是宗门广收门徒的年份,九月份开始,会陆续有人来到黄庭峰。那时,竞争压力恐怕会更大。另外,这灵丹你就尽管放心的服用。我想,师姐应该告诉过你,当初收你入门,是在掌教师兄与我的鼎力支持下,才成行的吧?”
“这个……我师父说的是景澄师兄,没说景澄师弟。”
“啪!滑头!”景澄长老拍了一独孤鹤轩的脑门,说道:“在我们第二十七代弟子中,师姐是最早入门的一人,是同辈中所有人的大师姐。只是,在师叔禅心真人的大意下,她曾遭人暗算,道行迟迟不能突破。”
说罢,景澄长老起身离去。独孤鹤轩关上门,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他明白,景澄长老最后的这句话,才是他真正来的目的。那么,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呢?
“师父有危险?”
独孤鹤轩心中急躁,久久不能平静。待稍稍清醒后,发觉自己太弱,就算凭借聪明才智发现任何端倪,却无能力去应付。桌子上的那颗灵丹显得有些惹眼,稍后,独孤鹤轩又从床的一角暗格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时,三缕异香飘来。
先服下一枚淡绿色灵丹。须臾,体内经脉传来“嘟嘟”的震动声,生出精纯的灵力,可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依次服下三枚灵丹,亦是体内初显异象,然后归于平静。
“果然如此!怪不得,那一次偷得七爷的四品灵丹,亦是这样子消失!莫非,我的体内有吞噬灵丹的东西?”
独孤鹤轩想到了那座险峰上的事,当时自己感觉血液干涸时,丹田处似有一口井水,润养全身。待那种奇怪的事情平静后,自己身上已被修复的完好如初。而这种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还是四岁那年,误入爷爷的药园,被药刺划伤之事。
“那个骗吃骗喝的老叫化子,莫非是长孙家的人?”
独孤鹤轩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连自己也是一脸懵懂。把自己遇到的怪人怪事联系起来,隐隐觉得自己是被人选准的、用来实现某个重任的人。只是,龙渊谷突遭变故,爷爷或者爹爹没来得及告诉自己。
“梆梆!梆梆梆!”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独孤鹤轩的思维。独孤鹤轩没好气的打开门一看,来得是好久不见的范见仁。
“哟!这不是见仁师兄吗?好久不见!”
“别一惊一乍,故作姿态!”范见仁晃着个身子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客气,自斟自酌,目光扫视了一遍房子,点头道:“果然不错!一只三阶妖兽,让你臭小子发了横财!这屋子打扮的,已经可以娶媳妇过日子了。”
范见仁嘴巴吧唧了几下,说道:“本师兄今日前来,是跟你打个招呼。若是愿意,去器堂那边,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切!我才不跟你们这种势利小人来往!”
“大胆!在师兄面前摆什么臭架子?师兄亲自前来,给足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范见仁突然又呵呵一笑,道:“我十九叔做的那事,确实是有些掉价。不过,他也得到了我师公的严惩,被罚往铁狱山采集几种灵材,一时半会回不来了。现在的器堂,已经换了主事之人。”
“谁?别说是你?”
范见仁神秘兮兮的一笑,轻声道:“我九叔!”
翌日,独孤鹤轩做完修炼早课,用过茶点,出门朝那条长廊走去。
如今,长廊已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元明仙道”。取意“大哉乾元,大明终始”。七个月前,还是草建的堂屋,已扩建成真正的堂殿,颇具规模。同时,元明仙道的入口处多了一块玉石——“元明榜”,是各堂用来颁布任务用的。黄庭峰上的弟子依着自己的实力,领取可以完成的任务,赚取修炼资源。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这些任务的奖赏不菲,可没什么任务是在不可能犯险的情形下获得。是以,一些本已获得轻松活的人,自然而然的视而不见。只有一些实在是没有门道的人,不得不选择。
独孤鹤轩路过时,扫视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朝仙道另一端走去。
器堂的规模亦大为扩建,已是前堂后院的格局。前堂,正厅之外,还有六间偏室。然而,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五个。范见仁四人中,除了范见仁基本没什么变化为,另三人则显得更加粗犷剽悍。一位身穿黑色粗布衫的中年人,正安静的看着书卷。
范见仁笑着说道:“九叔,人来了!”
独孤鹤轩盯着中年人,开门见山道:“你是魔教中人?”
“曾经是!现在,只是灵宝峰上的一位杂役弟子!”中年人收起书卷,笑着说道:“你长的真好。七分像你娘,三分像你爹。不像我儿子,只像他娘,一点不像我。”
范见仁推了一把独孤鹤轩,怪声道:“你怎么看出我九叔身上的秘密?”
“头发!”中年人说道,“鹤轩对祝家‘毒术’的参悟境界,足以看出我头发上的秘密。”说时,中年人那出一幅图纸,一份灵根、灵茎、灵叶之类的灵材,续道:“初阶的须弥芥子,对你来说太容易了。而且,当你传授给他们四人后,足可应付一些急需。从今天开始,你就编织中阶的。一个中阶的,可值一百灵石哦。”
独孤鹤轩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中年人。看的中年人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没有!只不过,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与我爹很熟!而这样的人,往往是很有身份的,我也应该是知道他的名讳与基本容貌!”
“哈哈!你这点,可是完全传承了雨家人的智慧!”中年人大笑起来,说道:“你爹没跟你提过一个叫‘吕不群’的人?”
“没有!”
“哦,对了!百炼老弟应该告诉过你一个名字——‘狼毒花’!”
“不错!这个人的额头眉心处有一个‘狼毒花’的刺青!”独孤鹤轩沉吟片刻,说道:“我爹说,若是以后见了此人,而他的额头没有那个刺青,说明他的道行已经突破到了金丹境第九重,或者更高。”
“终究是瞒不过百炼老弟!但是,也更瞒不过你!你比你爹至少聪明一万倍而不止!”吕不群叹了口气,说道:“干活吧!”
独孤鹤轩突然问道:“你儿子是谁?好像与我有关系。不会是那个金面草包澹台冲吧?”
“哈哈!你这张臭嘴,怎么就继承‘哀伤前辈’了呢?真够损的!”吕不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激你,还是憎恶你。不过,我也做过不少移花接木之事,还是很能理解你的行为的。以后,希望你俩尽量试着成为朋友,而不是成为敌人。实在不行,我就将冲儿带回灵宝峰。”
“他有这么一个厉害的爹,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首座老娘,足可在元始剑宗中横着走了。还怕别人成为敌人?”独孤鹤轩笑嘻嘻的说了句,扛着长戟坐到椅子上,开始细看那幅复杂无比的图案。心想,这中阶与初阶的差别,当真是天壤之别。
“鹤轩侄儿,一个人的警戒心太重,会影响修行的。”
独孤鹤轩忽然一怔,扭头冷冷的注视着吕不群,莫名其妙的说道:“你是一个影子人?”
“曾经是!现在嘛,只是一个废物而已!”
“元始剑宗,是怎么被称为名门正派的?竟然豢养这等邪恶之人!真是可笑之极!”独孤鹤轩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个面相普通,穿着朴素的中年人。中年人也不再说话,继续看自己的那本古卷。
独孤鹤轩盯着那幅模型图,不觉入神,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半时辰,才开始动手。他不急着串连编织,而是有序搭建。约莫半个时辰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出头灵茎上轻轻一抽,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笼子形成。
“成了!一百灵石拿来!”独孤鹤轩提着笼子哈哈大笑,说道:“这图案也真是的。区区雕虫小技,还画的那么复杂。”
突然发现没人回应,起身一看,五双眼睛痴呆的盯着自己。独孤鹤轩用左手在范见仁的眼前晃了晃,范见仁张嘴就咬。没咬到,猛的蹿起来,照着独孤鹤轩的头上一阵猛敲。
朱见深撇着嘴说道:“师祖用三天的时间,完成一个中阶的编织,被称之为千年不遇的炼器奇才。那鹤轩师弟是一个什么样的才呢?”
高见厚道:“鹤轩师弟,要不,你再教教我们四人?”
独孤鹤轩推开范见仁,笑着说道:“没问题。不过,上一次有位师兄说的好,‘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可不,我刚教会你们,就被一脚踢开,虽说没被饿死,可也饿了大半年呐。这一次,我决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等你们攒够一千灵石后,再教你们也不迟。”
“一千?你……”师见泽欲言又止。因为如果真能教会中阶须弥芥子的编织,一千灵石简直是大赚。可一下子,从那里获得那么多灵石?
“独孤家的人,够狠,够横,够黑!”吕不群收起古卷,说道:“四位师侄加我的学费,我出。不过,你可得负责教会我们五人。否则,小心我们五人联手揍你。”
五千颗淡蓝晶亮,形如鹅卵,大小如成年大拇指肚的灵石,那是很大的一堆。独孤鹤轩一时没法子拿。在吕不群的提醒下,去宝堂买如意袋或是其他的空间法器。待独孤鹤轩出门后,范见仁嘻嘻一笑。
“九叔,先没收他一千颗。”
吕不群摇了摇头,道:“四位师侄,记住,别在这种人面前耍小心眼。”
“为什么?”
“这种人身上的心眼,比马蜂窝上的眼只多不少。不信,你动一颗灵石的位置,看看他能不能发现?”
范见仁实在难以相信九师叔的话,还真动了一颗很不显眼的灵石。待独孤鹤轩回来后,拿着一个初阶如意袋装时,果然在看到那颗灵石时,微微一皱眉。若不有心注意,独孤鹤轩的这种变化是根本无法发现的。
独孤鹤轩收好学费,开始有板有眼的“传授”五人。六人一起一钻研,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在这个过程中,独孤鹤轩总结出了五个诀窍——“宫、商、角、徵、羽”。待五人各自完成一颗精致的笼子后,六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范见仁不喜反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乃本门秘密,你要是敢泄漏半个字,嘿嘿!”
“你们灵宝峰的那位祖师爷,还是挺厉害的。无奈,后裔传人资质太差而已,白白浪费了祖师爷的真传。我真为……”
“啪!”独孤鹤轩的后脑勺被人重重的拍了巴掌,打的整个人有些迷糊。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头,但是,这个老头形如婴孩,满脸红光。他身后还跟着三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独孤鹤轩可不管他是谁,顺手也是一巴掌。那老头突然变成虚影,凌空悬浮。
独孤鹤轩揉了揉眼,失声道:“涅槃境?”
小老头长叹一声,开口道:“你们几个蠢猪,怎么就收不到这么好的弟子呢?真替老夫丢人!老大,要不你去跟紫菁师侄说说,反正这个野孩子是暂时托管到元始峰,干脆由我们灵宝峰认领,悉心栽培好了。如此以来,也算是为远岳小儿减轻一点负担。”
吕不群道:“老头子,那你准备让他拜在谁的门下?”
“臭老九,给老子滚一边去。”小老头沉声道:“我好像还缺个像样的关门弟子呢!”
一位沉稳的中年人说道:“没想到,祖师爷将炼器法门融入到了音律中。若不是遇到鹤轩师侄,这个惊天秘密恐怕还要沉寂下去。师父,我们器……”
“嗯哼!这事还要我亲自出山吗?小十九的事,没过去多久,你们都给我长点记性好不好?当老头子我求你们了,实在不行,我叫你们一声师父!”小老头眯眼看着独孤鹤轩,道:“独孤天峰小儿,嘿嘿,他还是比我死的早。不过,他有个好孙子,我没有啊。”
范见仁答话道:“师公,你不有我呢么?我很差么?”
“你?你算个屁!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不能参悟透高阶的,给我滚出灵宝峰!”
“哦!原来你就是爷爷提及过的,那个叫‘元婴’的小老头。不过,当年的天柱峰一战,你可是我爷爷的手下败将。”独孤鹤轩笑眯眯的说道,“好像,你有个特别厉害的老婆。”
这位小老头,正是鸿蒙界里大名鼎鼎的元婴大真人,一身道行奇幻莫测。曾在天柱峰被独孤天峰打败后,再也没露过面。不过,当看到这个老头时,独孤鹤轩突然意识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什么样的高手,能轻而易举的杀死道法通天的爷爷?而且,四大世家中,至少还有两个老头,是比爷爷厉害的。
如此以来,问题反而简单了。可是,独孤鹤轩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不错!看到我,果然让你重新认识了龙渊谷之事!有长孙老儿、符老鬼、独孤小儿三人在,四大世家一经联手,十大门派中,能全身而退的恐怕不过一只手的数。很显然,在那个完整的计划中,前半个计划由他们亲自完成,然后将一个天大的难题留给了你。不过,我真是佩服独孤天峰父子,能将一个奇才隐藏的如此之好。只此一招,老夫自愧弗如!”
清微山脉,慈航峰。
四月末,五月初,正是山花烂漫时。宁静的夜晚,清风徐来,芳香阵阵。真可谓是景不醉人人自醉。
“自从争夺儿子的归属后,你不是跟我绝交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来找我?”
“我不是为你而来,而是为儿子而来。紫荺,让我将冲儿带回灵宝峰吧。你将他留在慈航峰,在禅灭老道姑的唆摆下,迟早要出事。”
慈航峰众多支峰中其中一座支峰上,两道身影对峙而立。二人之间似乎被一道冰墙阻隔。
“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说?”
“青霜毒的事,你真不知道?你以为远岳师兄、景澄师兄都是白痴?你觉得你借助璞瑜之手,真的能抗衡元始峰?你不知道独孤家的那位孩子,有多么的可怕吗?你们澹台家的那事,元始峰最多是袖手旁观,最多只能受到道德谴责,可人家始终是既无过也无错,你为何还是如此执着?小荺,放下世俗仇恨吧。你当你的首座,我教我的孩子。”
“下毒一事,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将独孤鹤轩踢出了慈航一脉的传承者当中。他只是被元始峰托管的一名小散修而已。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跟一个小毛孩过不去。”
“那你知道远岳师兄为何将此事压下吗?”
对面的那道身影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知道,紫菁师姐迟早会突破,倚天神剑迟早会回到禅心师伯一脉的手中。在鹤轩未出现之前,远岳师兄或许还有些犹豫。可当鹤轩出现后,他更加坚定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最近,他定会有行动,而且这个行动一定会直接针对禅灭老道姑与你。你敢说,你与你的师妹、徒弟,比紫菁师姐师徒更正宗?我想,你们应该是心很虚。否则,也不会有人狗急跳墙,下那么重那么卑鄙的毒手。”
“那你怎么看现在的形势?”
“现在,远岳师兄将宗门诸事,完全托付于璞瑜、景澄、泰宇、懿弘四人,自己则隐居幕后。谁知道他现在的道行如何?我师娘早就说过,我们这一代中,远岳是唯一一个擅于权谋的人,也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这样一个奇人,一但突破心之魔障,道行将会一日千里。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在三甲子内突破到涅槃境的人。如此以来,不管论个人实力,还是论各脉的实力,还有谁能与他抗衡?我猜测,他只所以按兵不动,应该是还再静静的等待着什么吧!”
“那……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帮谁?”
“我只是个杂役弟子,我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谁拿我儿子做文章,不管他是谁,都是我的仇敌!”说话之人长叹一声,渐显乏意,欲转身离去,突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平平淡淡的说道:“元始剑宗的器堂将崛起!”
***
独孤鹤轩大赚一票,又得到灵宝峰的额外赐赠,腰包着实殷实起来。回到自己的小屋,将一枚三品灵丹、五枚二品灵丹一口气吞下,灵丹照样被那个神秘的东西吞噬。由于灵丹的助益,整个人反而清醒的不得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多买灵丹,那个吞噬灵丹的东西,总有喂饱的一天。
想到这里,打开如意袋,掏出一把灵石,一时间,有种富的想哭的感觉。正在此时,一颗灵石突然闪烁起明亮的光芒,仿佛有一道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它。独孤鹤轩侧目而视,发现靠在桌子旁的长戟亦有阵阵玄青光芒泛起。尝试着靠近长戟,灵石与长戟的光芒更盛。当灵石挨上长戟时,不消片刻,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石头。
灵力被瞬间吸噬殆尽!
此刻,独孤鹤轩手中已只剩一把普通暗灰的石头,轻轻一捏,化作粉末。独孤鹤轩衡量了一下,将长戟平放到桌子上,再将大把大把的灵石往长戟上放。大概用了百余颗灵石,长戟上猛然显出一抹微弱的金光。独孤鹤轩觉得这种金光好像有些眼熟,很想探个究竟。所以,越来越多的灵石往长戟上放。
不多时,一颗金光大字出现——“风”。继而,第二个、第三个、……、第十六个字相继出现。
“风云际会,九宵龙吟。魔戟邪罡,诛天绝地。”
独孤鹤轩喃喃自语着,盯着长戟上的金色大字发呆,思忖着其中的奥义。一刻后,金色光芒慢慢暗淡下来,十六个字亦随之消失。独孤鹤轩往如意袋一伸,一种空空的感觉传来。赶紧定神一看,整个人只撇嘴。清点后,五千灵石,此刻只剩下五百。还有桌子上的那一堆早已失去光泽的暗灰石头。
原先富的想哭,此刻穷的想笑。
致命的是,身体内有吞噬灵丹的神秘东西,身体外多了一个吞噬灵石的东西。有了这两个,独孤鹤轩想富有起来,似乎都成了不可能。沉思良久,除了默认现实,继续奋斗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
独孤鹤轩准备收拾桌子,手掌刚一靠近,一股奇怪的意念传来,长戟似是有些反应。稍一琢磨,将长戟平放到地上,自己盘膝打坐,催动神诀,用意念去控制长戟。长戟得到感应,微微铮鸣,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徐徐凌空。升至一尺高时,忽然失去控制,掉落地上。
“奇怪,我才是清灵境二重的修为,为何可以达到灵动驭物的境界?”
独孤鹤轩一脸迷惑之色。他清楚的记得,要达到这个,至少得是清灵境九重。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突破至真元境,才可以随心所欲的驭物。
是喜?是悲?是哭?是笑?
独孤鹤轩有些分辨不清。只是,在刚才的驭物后,自己明显有一种失血过多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在长乾掉落后才产生的。总之,独孤鹤轩感觉很累、很累,连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躺在地上大睡。
一觉睡醒,便是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草草收拾后,扛着长戟快速出门。原本是想去元明仙道那边,可转念一想,朝西边的那条小道走去。运气挺不错,在越过那座山峰后,遇见了一只一阶妖兽铁肉猪。这种只食灵草,不食肉类的妖兽,那怕是低阶的,亦是人族修士极其喜欢的一种。轻松捕杀,生火烤食。两根猪腿下肚,总算是敬好了自己的五脏庙。
一寻思赚灵石的问题,感觉还是器堂来的快。遂是,决定去那边看看。
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有些人已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少年有了印象,不免多看几眼,但更多的是提防。在走过元明榜时,一道即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师姐,这块砖头是你掉的吗?”
少女一怔,回眸一笑,灿烂如芳花。可当看到身后之人时,很快阴沉了下来。
“师姐好记性啊!”
“鹤轩师弟,好久不见!你现在可是宗门上下的大红人,大家都风传,说你参悟出了灵宝祖师爷传下来的炼器法门呢。宗门的器堂,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张了。接下来,该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嗯哼!嗯哼哼!”独孤鹤轩干咳嗽,不说话。
少女娇羞一笑,道:“师弟,你说你现在这么红,要不再借我两百颗灵石?这一次,我一定准时还你!”
“这招,五年前就用过了!”独孤鹤轩沉声道:“要不,你把我的本钱还我吧。此事当我错看了人。”
“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五颗灵石都要!人家有的师兄,几百、几百的给其他师姐送,都不皱一下眉头!”
“有人给你送?”独孤鹤轩鼻子一搐,说道:“圣贤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呢,我看你也是出身不错的人,不应该这么寒酸呀!你用大量的灵晶干什么?”
“炼丹啊!我是金霞峰的弟子。凡是金霞峰的弟子,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最起码要会炼制一品与二品灵丹的。由于我太穷,至今没能出人头地。”
“这样啊!”独孤鹤轩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师姐,做个交易,如何?”
“你……干什么?”少女的俏脸蛋瞬间变的红彤彤的,不由得低下头,拨弄自己的秀发。
“我支援你灵石,每次炼得的灵丹,咱俩一人一半。如何?”
“不行!这对其他同门不公平,我得与他们公平竞争!”少女坚决的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别人给其他师姐送灵石的?是不是这些师姐的炼丹道行大进?”独孤鹤轩叹了一口气,绕开向前走去,说道:“你这人一看就是个死心眼。朽木不可雕也。大不了,我自己想办法炼丹呗,谁怕谁!”
“成交!”
独孤鹤轩又笑眯眯的回转,轻声道:“要不是看在你们的那个首座人还行的份上,我才不与你们金霞峰的人来往。说吧,这次炼丹下炉,还差多少灵石?我替你把这个窟窿填上。”
少女道:“三百!”
“哦!看来,你开始冲击二品灵丹的炼制了!还行!”独孤鹤轩数了三百灵石给同门师姐,笑呵呵的离去。
“喂!木头,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少女一跺脚,低吼道。
独孤鹤轩淡淡的回道:“当你看透一个人,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叫个‘屁’,又有什么关系?”回头扮了个鬼脸,加快步伐朝器堂走去。
黄庭峰上,镌刻着“灵宝堂”三个鎏金大字的一块匾额挂起,预示着一门“器堂”轰轰烈烈开张。历来的宗派世家,通常是“宝”、“器”、“丹”、“阵”、“兽”、“书”六堂齐全,才可彰显实力与地位,至于有没有真材实料另说。
元始剑宗,论内在实力,自然是超一流的存在。可一直以来,只有宝、丹、兽三堂。宝堂由元始峰一脉执掌,丹堂分由太华、金霞二峰执掌,兽堂分由金光、仙鹤二峰执掌。若只论阵堂实力,以清虚峰一脉为主的阵堂实力,绝不亚于兽堂。但是,清虚峰一脉为人低调,自清虚真君祖师爷起,从没有开堂的意思。灵宝峰一直是元始剑宗对内的“器堂”所在,但由于能铸造的有限,也就一直没有开堂。
现如今,元始剑宗的器堂开堂,灵宝峰的地位迅速提升。隐隐已是第六大势力的存在。所以,在灵宝堂挂匾开门时,不少人围了过来。
灵宝堂前,范见仁趾高气扬,双手负后,故作一副睥睨众人之势。朱见深等三人虽为师兄,可也很知趣的站在范见仁身后,完全是三大打手的模样。三位师兄有意承让,范见仁当仁不让,反而显现出一种莫名的和谐气氛。在四人的下手,独孤鹤轩稍稍靠后,也是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正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手执一柄品阶极高的灵剑。仅是那柄灵剑,黄庭峰上的同辈弟子中能拥有的,绝不超过十人。他正是景澄长老的独子南宫荣轩。
“呔!小偷,你给我站出来!”南宫荣轩这么叫喊,肯定没人应声,他一急,怒吼道:“独孤鹤轩,你给我滚出来。”
“南宫师兄,我走出来可以吗?滚的话,衣服弄脏了还得洗,多麻烦。”独孤鹤轩打趣的说了句,扛着长戟慢慢走到南宫荣轩的面前。要论打架,独孤鹤轩不知道怕过谁。
“那件事,算是两清,我也既往不咎就是。不过,你骂我爹是驴这件事,万万不能轻易饶了你。还有你的名字,冲了我的名讳。”南宫荣轩沉吟片刻,说道:“咱俩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如果我赢了,你必须得做两件事,一公开道歉,悔过自新,二改名字。敢不敢?”
“那要是你输了呢?”独孤鹤轩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也划个道。你输了,也做两件事,一是得给我一千灵石,作为指点你的辛苦费,二是改名字,就改成南宫小驴。”
南宫荣轩朗声道:“好!当着大家的面,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乌龟。”
他为何如此自信?因为南宫荣轩是清灵境五重的修为,独孤鹤轩是清灵境二重的修为。在境界差距明显的情形下,可以说不用交手,便可知道结果。再者,南宫荣轩手持高品阶的灵剑,独孤鹤轩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戟,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南宫小驴了!”
南宫荣轩冷哼一声,灵剑出鞘,只听他念道“紫阳开泰,紫气东来,紫霞落晖,辟邪斩鬼”。随着神咒催动,灵剑上发出三道紫色光芒,凌厉迅捷,击向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亦施展神通,意念控戟,长戟浮空,捏诀轻诵道“天健纯阳,地厚悯人。天地同寿,大千玄明”。随着一声轻叱,玄青光芒顿盛,一道玄明灵力冲出长戟,完全化解三道紫色光芒。
“轰!”长戟与灵剑相撞,发出霹雳声,火星四溅。灵剑粉碎,长戟落地。
南宫荣轩脸色苍白,额头渗满了汗珠。独孤鹤轩哈哈大笑,拾起自己的长戟,霸气的指向南宫荣轩。
“你……你……耍赖!清灵境二重,还是炼体一道,为何能修成慈航九式中的‘纯阳玄明剑诀’第一重?”
“师兄,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哦!”独孤鹤轩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刚才施展的,是金霞峰‘斩仙七式’中的第一式‘辟邪斩鬼剑诀’?师父不是说很厉害么?”
“我不服!”
“这么不自爱?还是输不起?堂堂一脉首座的儿子,不应该!”
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生的是粉黛娥眉,极好看的桃形脸,樱桃嘴,婀娜多姿,窈窕惊艳。她的一步一颦,牵动着每一位男同门的小心脏。
“小轩,一千灵石先给他。”说时,递过一个初阶如意袋,说道:“金霞峰不能丢这个人!”
“诗影师姐,我……”南宫荣轩实在是理亏,加上如芒在背的一道道灼热目光,只好快速的给独孤鹤轩一千灵石。然后,静静地站在漂亮师姐身侧,忍气吞声的盯着独孤鹤轩,恨不能活吞了对方。
少女轻笑着说道:“鹤轩师弟,你已经赢过一局。我们也付了半局。还有半局,莫不如咱俩比比,你可有胆?”
独孤鹤轩眯眼斜视,道:“你凭什么跟我比?”
“我这儿还有一千二百颗灵石!”
“你怎么这么富?比你们首座的儿子还富,啧啧!”独孤鹤轩玩味的一笑。
“臭小子,给姐姐我把你的那臭嘴放干净些!”少女有些被激怒,忽又莞尔一笑,道:“你已经比试过一场,再比道行,肯定有人说金霞峰乘人之危。咱俩换个玩法,如何?”
“什么?”
“掷骰子,斗大小,点数多者胜!”少女笑吟吟的说道,“我一直想会会长孙家的‘乾坤挪移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独孤鹤轩目光淡漠,摇头道:“原来你是个神经病!那赢你也没什么意思,懒得理你!”
“独孤家以玩猛斗狠著称,难道现在只剩下鼠辈了?你个胆小鬼!”
“独孤家祖训,不能欺负弱智、神经病等受保护人群。”独孤鹤轩提高嗓音道:“你要见识长孙家的盖世神通,可以去找长孙家的那个小王八蛋呀。找我干啥?”
少女一跺脚,吼道:“就说你敢不敢?废话真多!”
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要是赌这个的话,没三千灵石,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好大的口气,欺负我们金霞峰出不起三千灵石?”人群中走出一位剑眉星目的少年郞,开口道:“师妹,我这儿有两千灵石,你先拿去用。好好教训这个狂徒。”
“谢谢大师兄!”少女将如意袋中的灵石给独孤鹤轩看,说道:“可以了吗?”
独孤鹤轩应声道:“好!让本少爷看看你是那路牛鬼蛇神!”
“桌子!”范见仁笑呵呵的抬了一张长桌,朗声道:“今天是我们器堂开门大吉之时。鹤轩小师弟借助器堂之威势,定可大胜之。”然后,他笑嘻嘻的看着南宫荣轩,摇头道:“小轩子,你们三个‘元始三臭’不是不跟我玩么?以后,你们想跟我玩,都已经没资格了!请自重!”
“贱人得志!”南宫荣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细声说道:“师姐,你也得验验那个穷鬼的灵石,免得他耍赖。”
“小轩,这点他没做错,这是赌桌上的规矩!”少女拿出六颗硕大的骰子,笑着说道:“独孤少爷,开始?”
“原来你是甄家人啊!啧啧,我还以为那路大神!”独孤鹤轩抓起三颗骰子,喊了声“开始”,三颗骰子冲天而起。甄诗影的动作明显更快。
六颗骰子悬浮空中,疾速旋转。须臾,快速下落,刹那间,两只手同时抓向骰子。紧接着,人群一阵欢呼。
“甄师姐威武,小瘪三输了!”
“我一点!”甄诗影手太快,一下子抢到了五颗,独孤鹤轩只压着一颗,胜负当然已分,无奈的说道。
甄诗影格格大笑,挑衅的说道:“看来,长孙家的绝技你还是没学到。怎么样,需要我开吗?”
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赌,最大的乐趣在于,不揭底牌永远不知道谁输谁赢!”
“好!那就让你死心好了!”甄诗影得意洋洋,缓缓拿起纤纤玉手,脸色瞬间惨白无比,身子一阵剧烈颤抖。周围的人皆发出了“啊”的一声高呼。
五颗骰子光秃秃的,没有点数!
“甄师姐,你要记住一点,你们甄家这种小世家,连给龙渊谷四家提鞋的份都没有。”独孤鹤轩收起三千灵石,轻蔑的注视着甄诗影,忽然“咦”了声,大笑起来,说道:“师姐,一百年前,在满月楼输的只剩裤衩子的,不会是你爷爷吧?”
“没规没矩!怎么跟师姐说话呢?”范见仁踢了独孤鹤轩一脚,吩咐道:“把桌子抬进去。”
“有人还没改名字!”独孤鹤轩抱怨了一句,抬着桌子走进堂殿。
范见仁双手一拱,道:“师姐,鹤轩小师弟年轻识浅,涉世不深。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至于刚才的赌约一事,我做主了,小轩子还是用回原名。今日之事,各自为之。您看可好?”
“你很老吗?”甄诗影伸手拍了一下那个光亮的脑门,怒道:“你比他更可恨!金霞峰还是月珠师伯的娘家,你竟然这样!哼!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范见仁皮笑肉不笑的接道。
器堂第一天开门,接连大胜,整个器堂内的氛围都不一样,个个精气神实足,信心满满。当天,独孤鹤轩等人完成一些中阶须弥芥子的编织后,由吕不群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酒足饭饱,五位少年回各自的住处。
独孤鹤轩步履轻快的回到黄院。正要进门时,身后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
“别动!”
“说吧,你小子最近鬼鬼祟祟的注意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就知道瞒不过你那双贼眼!”那人收起匕首,“嘿嘿”一笑,道:“你胆子真大,刀架脖子上,都不惊慌!”
独孤鹤轩厌恶的看了一眼,推门走屋。二人坐定后,掏出一副茶具,慢慢品尝起来。
“鹤轩师兄,借我一千颗灵石!”
“一张口就是一千。你以为我是开灵石矿的?”独孤鹤轩道:“先说说你是那一峰的。要是太华峰、金霞峰这些的,茶喝完,快点给我滚。”
少年平静的说道:“惧留峰,家师司徒长老!”
独孤鹤轩沉声道:“普贤、惧留、道行三脉,差不多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了。你们三脉的弟子,恐怕比我还要惨。好,借你一千五百颗,不过,别忘了还我。毕竟,我也穷的要死。”说到做到,如数支付。
“你好像不喜欢问一个人的名字?”少年用一块粗布包好灵石,缠在腰间,笑着说道:“这是为什么?”
“少知道点别人的秘密,寿命可能就会长一些。”独孤鹤轩顿了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我要下逐客令了。
少年淡淡一笑,道:“我要找个合伙人。本来的目标是长孙千殇。不过,现在看来,你最为合适,我也坚信我没选错人。我问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
“我不敢确定!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能是天降横财!”
独孤鹤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再多语。二人静静地互相注视着,比试着定力。气氛有些凝固。
“今夜就走!”少年还是沉不住气,先开口说道,“最近,我隐隐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我怕迟则生变。”
独孤鹤轩没有说道,起身开门,朗声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
须臾,院外出现两道身影,一人冷冰冰的,一人尖嘴猴腮,长的很是滑稽。独孤鹤轩以主人的身份请二人进屋,依次上过茶。
“原来是道行峰的建章师兄,与普贤峰的志须师兄。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跟踪我呢。”
建章道:“吴晓勰,大家心知肚明,无需拐弯抹角。那事要抓紧,否则,定会被人抢了先。”
志须呲嘴一笑,道:“有独孤家的人为主心骨,别人想抢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品品这好茶,再去也不迟。”
独孤鹤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三人说。但是,他们要干什么,独孤鹤轩已经猜测的是八`九不离十。这也是默认了,自己会参与这一次行动。
约莫亥时初刻,四道身影悄悄溜出黄院,向西边的一条小道走去。很不例外,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有几道黑影尾随而来。但是,后面的黑影追过一座山峰时,前面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独孤少爷,你确信能甩掉尾巴?”吴晓勰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们的道行可是远在我们之上。”
“多了不敢保证,可困他们七八个时辰,还是有把握的。”独孤鹤轩催促道,“别废话,快带路!”
在吴晓勰的带路下,四人一阵狂奔,直到子时,才停下来。这是位于黄庭峰北向的一处小山坡,坡下有一条潺潺溪流。小山坡静谧异常,隐隐有些鬼气与尸气。
志须轻声道:“吴家的‘寻龙点穴术’,果然名不虚传!”
吴晓勰嘿嘿一笑,道:“谁也别笑谁,你们两家的也不差。”说时,在地上挖掘一会,找到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
独孤鹤轩道:“你们的这一门,损阴德,害人害己。三百年前,被祖洲八大世家中的风家、云家、公孙家联合围`剿,从此消失在鸿蒙界中。怎么?又要重操祖宗旧业?”
建章道:“少爷,你知道当年那事的背后真相吗?”
独孤鹤轩道:“我爷爷对此事讳莫如深。只告诉我,那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针对龙渊谷四大家的特别行动。然而,这事与四大世家毫无关系。独孤家的子孙自然不会在意。”
志须道:“少爷,现在的龙渊谷,你可知被何方势力占据?”
“云家与公孙家!”
“咦,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风家的风阳明前辈,是我爷爷难得自认为自愧不如的几人这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行愚蠢如猪的事?”独孤鹤轩反问道:“你们一口一个‘少爷’的叫我,莫非是有人有意安排到我身边的?”
“可能是吧!”建章道:“但是,我也不知道。在我被元始剑宗收纳时,我曾祖叮嘱我,一定要以独孤家马首是瞻。在独孤家的人未在场时,不要与其他几家的人有联系。”
“巧了,我曾祖也是这么说的。”吴晓勰与志须只字不差,异口同声说道。
“大家都表明了身份,该是一探这个地方的时候了!”独孤鹤轩沉声说道:“说吧,这下面有什么?为何要叫我来?”
志须低声道:“据我推测,这下面要么是一座庞大的古墓群,要么是一座巨大的灵石矿。”
吴晓勰接道:“而且,里面的阴煞太浓,非独孤家特有的血脉威势而不能压制。”
“按理说,这种‘天眼’是安全的。”独孤鹤轩微一思忖,长戟开道,倒着进入那条秘`洞。
通常来说,灵石矿、古墓群、古废墟等等,总因有不可压制、封印等因素,从而形成一个叫“天眼”的出入口。欲找到“天眼”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多半是需要历数代人的探寻摸索,才能有所得。因此,独孤鹤轩并不担心这座山体中有什么,而是无法理解吴晓勰是如何找到的。若真是运气,反而无所谓。
再次进入这种黑暗,独孤鹤轩已很是习惯、熟练,依着感觉行云流水。突然,眼前亮起无数磷火光芒,碧油油的一片。已进入磷火区域的长戟发出一声轻吟,将阴煞之气压制、冲散。独孤鹤轩手扶长戟,缓缓落地,待眼睛适应刺眼的光芒后,放眼看去,白骨森森,望不到尽头。
巨大的妖兽骨架有序“放置”,似是有意而为。骨架顶端是灰蒙蒙的雾状。地上是一种暗灰色的细沙,踏在其上,如站在水幕光波上,轻盈梦幻。
独孤鹤轩辨别方向后,朝这片空间的南边而行。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方向是往清微山脉内部延伸的。
吴晓勰轻声喊道:“少爷,往北向走。”
独孤鹤轩一怔,思忖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好调整方向,向北方摸索前行。那三人紧紧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喘。这些妖兽骨架巨大的无法形容,那怕是一些人族典籍之中的记载,只有被神话玄幻的鬼怪书籍中才有。四人走了好一会,仿佛才走完一具完整骨架的距离,足有百丈距离。
志须道:“看来,这里的骨架,多半是太古时期的巨龙之骨。有人以大神通屠龙无数,制造了这处‘埋骨地’。埋骨地,世间最不祥之地,为何会出现在清微仙山中?”
“咦!这个较小型的妖兽骨架,好像是传说中的‘冰龙巨兽’?”独孤鹤轩指着眼前的一个骨架说道,“传说中,‘冰龙巨兽’道法通天,所吞之冰,冰中带火,火中带奇铁,奇铁中含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若能获得这种奇铁,铸一柄绝世神剑,定可称霸鸿蒙。”
“呃!少爷,你看左边的那个,应该是传说中的‘火炎红龙’。若能用这种红龙的鳞甲铸一副铠甲,可替代百年修为的差距。”
“相传,太古时期,巨龙无数,有善有恶,争霸于天地间。后来,多方族种势力崛起,无数巨龙反而变成了最珍贵的灵材来源。在无尽的捕杀之下,巨龙相继消失。直到在太古的某个时期,出现了一条自称‘始祖龙’的强大巨龙,才以武力制止了龙族被屠杀的命运。此后,龙族渐渐重振雄风。在‘始祖龙’之后,又相继出现了黑龙、红色烛龙、绿色霸龙、灰色阴龙、蓝色天龙、玄青色青龙等极其强悍的龙族首领。”
“可是,龙族重新崛起后,反而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族视线。以至于在人族的典籍中,查不到这些强大龙族的详情,只剩下世世代代口头相传的‘龙族异事’。”
“大概,还是发生了足以令龙族灭绝的塌天大祸,龙族只有远远避开,才能免除亡种之祸。譬如,这个埋骨地会不会是一个诅咒之地?还有神秘莫测的龙渊谷,与祖洲的‘龙界’区域。按照人族天生的‘无信仰之真人崇拜’的天性来说,若无非而不可的理由,多半都是会避讳比自己更强的力量。问题是,这些巨龙身上的灵材,去了那里?”
“‘分宝岩’!这个事情,我爷爷与其他老头,只知道有这么个名字,其它的便一无所知!在我所知晓的事情里,只有这个似乎有些关系!”
“也就是说,有人用这些巨龙身上的灵材,炼制成了无数神兵神器,然后在‘分宝岩’分宝。呜!这个推测很通顺,只是太过虚无缥缈,无法验证!”
“停!这根巨骨上有异状!”独孤鹤轩轻声喝止三人,小心翼翼的触摸那根巨骨。须臾,亮出一柄利刃,在巨骨上刮了起来。一层白色粉末掉落,三颗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埋骨地!”
“少爷,好像还有字!”
“埋骨地,巨龙魂。英雄冢,万骨枯。”
这根如擎天之柱的巨骨上镌刻着九颗大字,是太古时期的楔形文字。一笔一画之间透露出开天辟地的威势。在九颗大字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字迹模糊,似是无力继续。
“心之诅咒”。独孤鹤轩艰难的辨认出了四个字,但明显刻字之人并没有刻完想刻的字。
与这根巨骨对称的一边,还有一根同样的巨骨。两根巨骨似是形成了一扇大门。独孤鹤轩正犹豫间,准备与三人商量进不进时,身后突然传来强大的妖兽气息。未待反应,被人重重的推了把,直接冲进一扇无形之门。
独孤鹤轩正要大骂,回头一看,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不知何时,身后的三人痴痴呆呆,双眼泛着幽幽碧芒,身上散发着妖兽的气息。还想问问三人,没曾想,三人如三只妖兽,野蛮的冲了过来,嘴中发出奇怪的吼叫声。
“摄魂夺魄?”独孤鹤轩怒吼一声“你娘”,撒腿奔跑。“三只妖兽”似是嗅到了新鲜的血液气息,发疯狂追。独孤鹤轩心境清明,知道那三人失去了灵智,只有想办法唤醒,才能化解危机,救他们也救自己。
世间,终归是由灵长主宰!
独孤鹤轩瞅准机会,抡开大戟,将三人击倒在地。未料,三人直挺挺倒地,又直挺挺起身,然后,继续追寻新鲜的血液气息。对于独孤鹤轩来说,这时的情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完全超出了想像与认知。于是,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件事——逃命。
一人“三兽”,追逐穿越在骨林中,难免有磕磕绊绊。好在,那些巨骨异常坚韧牢固,无法损毁。好几次,独孤鹤轩被那三人抓住,不得已下,只好割袍自救。总算躲了过去。于心,独孤鹤轩不想杀人,至少不想杀这三人。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们可别怨我!”
独孤鹤轩看着三个越来越僵直的少年,一个决绝的念头悄悄生出。奔跑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灰蒙蒙、白花花的幕墙。正值此时,长戟的双刃上发出金色光芒,两道背靠背的北斗七星再一次出现。长戟向前一指,那片幕墙上发出“轰”的一声爆破声。须臾,幻化成一片淡蓝色的琉璃光幕。
独孤鹤轩怒啸一声,冲进那片琉璃光幕。身后的三只妖兽亦傻傻地冲了进来。他们三人冲过光幕的瞬间,立刻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叫你们再追我!”
独孤鹤轩狠狠的踢了三人几脚,骂了一会。还是不忍心,检查了三人的状况,确定是三人的道行太弱,在刚才的奔跑追逐中,力脱至此,并无性命之忧。这时,自己也累的快要站立不住,索性躺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会。
四人所处的是一座圆顶小石窟。石壁上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十分耀眼。只不过,这种光芒似乎无法进入骨林,所以形成了那道琉璃光幕。
“灵石矿!”
独孤鹤轩怒吼连连,顾不得疲累至极的身子,翻起身来抚摸石壁,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发财啦!”内心那个贪婪的声音开始咆哮。
“这里!”神心一放松,立刻有一股外来意念进入脑海。独孤鹤轩只觉得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灵魂便不属于自己。不由自主的顺着那道声音走去。
独孤鹤轩再次进入骨林,绕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行进,来到一座巨大的塑像下面。那是一个完整的人族形象。塑像盘膝而坐,双掌叠合,左上右下,掌中放着一颗心形的灰色石头。须臾,塑像的灵窍生出一道玄青与玄黄交织而成的彩色光芒,徐徐钻进独孤鹤轩的灵窍。
与此同时,独孤鹤轩的脑海识念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开辟出一块区域,似是一面玉璧,又似是一面镜子。继而,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徐徐印刻在其上,隐隐泛起玄青与玄黄交织的光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玄青与玄黄交织的光芒消失,那座塑像化为灰烬。“啪嗒!”那颗心形石头掉落地上,亦警醒了入梦入幻的独孤鹤轩。独孤鹤轩捡起地上的石头,双眼失神,怎么也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块石头,好像与祖宗祠堂的大小一样啊!”
独孤鹤轩喃喃自语,不明所以的朝一条小道往回走。心道:“莫非,龙渊谷四大世家的祖上,当真是以‘盗墓’起家?若是如此,当今之世,这事恐怕只有风阳明老爷子知晓一点了! ”
“啊!我什么时候走出来的?”当返回到那面琉璃光幕时,独孤鹤轩惊叫一声,双目来来回回于骨林与石窟之间。
“独孤少爷,你在跟谁说话?”吴晓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快走!快离开这里!这里有对盗墓家族的禁咒!”
“差点死在你们三个的手里了,还禁咒个屁!”独孤鹤轩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吴晓勰,说道:“你们三人别装了,赶紧起来,这里有横财发。”
三人虽然清醒了过来,但仍然是失魂落魄,不能自理。个个耷拉着脑袋,木讷的坐在地上。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揣起心形石头,举起长戟朝石壁刺去。心想,你不是喜欢吞噬灵石么?这一次,定可让你吞噬个够。岂料,无论是平放,还是用头与柄刺,长戟根本不感应石壁上的灵石。
独孤鹤轩眉头紧皱,寻思间咬破手指,滴一滴血于戟身。长戟上发出一声龙吟,悬浮空中。少顷,戟尖刺向地面,徐徐钻进地底深处。以长戟为中心,地面上多出一个圆形小洞,暗灰色的灰雾簌簌飘浮。就在长戟戟柄没入地面的刹那,戟柄上显现出四个玄青大字。
“开天魔戟!”
忽然,长戟似是失去了力量的束缚,快速坠落。独孤鹤轩一急,倒飞进洞,探手抓住戟柄。但是,此时此刻的长戟沉重万分,直接带着独孤鹤轩飞落。
“砰!”
开天魔戟插在地面上,独孤鹤轩重重的摔倒在地。赶紧起身一看,竟然是四人进入埋骨地的那个入口。此时是凌晨寅时初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独孤鹤轩顺了口气,又去拿长戟,此刻长戟又恢复了原状,轻如针。未多停留,拖着长戟攀爬秘`洞,猛然发现自己还是往下掉。结果,一个不留意,又重重的摔倒在石窟中。
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可撒气。看着三个木讷痴呆的人,越想越气。直接将三人依次放进洞口,任他们自己掉下去,反正也摔不死。然后琢磨石窟中的灵石问题,琢磨了一会,发现自己是真拿这石壁没办法。再与神秘无比的埋骨地一联系,瞬间明白了过来,赶紧离开此地。
志须急道:“少爷,你去那儿了?”
独孤鹤轩一看,这三人离开里面的那片空间,好像又活回了他们自己。试探着问了问,与自己预料的差不多。甚至,那九个字,他们只记得“埋骨地”三字。后面的事情,随便糊弄几句,三人也不得不信以为真。
“这是一座由埋骨地守护的灵石矿。若是乱动,恐怕会引来大乱子。”独孤鹤轩决断道:“这样,你们先把这个洞口隐藏好。然后,将你们三脉的长老叫到一起,你们三人同时说明此事。至于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吴晓勰道:“那你呢?这个天大的功劳,你的功劳最大!”
“我本是慈航一脉的弟子,又是被元始峰托管的孤魂野鬼。你们说我该为那一脉争取这份功劳?何况,我已经有了器堂的那件事,要是气焰太盛,恐怕会招致更大的灾祸。”
建章道:“不对吧!你的心思完全在于恢复龙渊谷昔日的辉煌,没在元始剑宗这里而已!”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在我离开前,我会帮我师父完成那件事的!”
四人收拾一番,顺着来的路悄悄返回。路过一处树林时,志须“啊唷”一声。
“已经过了三天了?”
“不可能的!”
“少爷,有可能!”吴晓勰道:“那个埋骨地,很可能有一段是‘时空静止’的空间。幸亏我们在三十六个时辰内跑了出来,否则,都会被幻化成骨雕像。”
“‘时空静止’?这不是鸿蒙界中失传已久的魔教妖术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建章道:“所谓的妖术,无非是用来做好事,还是用来做坏事而已。但它的本身,多半是没有善恶之分,只不过是有多条道路通向同一个终点。”
“你对魔教的认识,似乎不简单。不过,据我观察,元始剑宗中还是有能人的。奉劝你一句,别玩火,否则定**。”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此妖术出现在这里,此事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慢。最好能够在今日辰时前,宗门长老就将这里封锁起来。”
说罢,独孤鹤轩没理三人,独自离去。
“鹤轩早已察觉你的异状。如果你还偷偷的修炼你祖上盗来的魔教妖术,你还能活着离开清微山脉?”
“这一次,还真得感谢他。我们三人各欠他一条命。”
“而且,鹤轩的道行怎么那么高呢?我俩刚到黄院门口,就被他发现了!”
“嘿嘿!兵不厌诈!”
清微仙山,朝阳普照。
悠悠碧空,幽幽仙峰。
辰时,黄庭峰北向的“千骨峰”上,霞光万丈,山崩地裂。一座方圆百余丈的山峰,拔地而起,悬浮空中。万里晴空下,一张深蓝色的“天网”徐徐降落,缓缓套在那座山峰上。
须弥法力,直冲苍穹。天网收紧,山峰变小。
半个时辰后,山峰彻底消失,天网变成一个锦盒。锦盒缓缓落到一个巨掌中。巨掌的一端,竟是一个如婴孩的小老头,正是太上长老元婴大真人。他身后的五彩云端,站着十余人,其中三人是三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两天后,消息传开。
普贤、惧留、道行三脉的三位弟子,联合寻找到一座尚无法确定范围的巨大灵石矿,为元始剑宗立下大功。宗门的直接表现是,两大丹堂此次炼制的五品、六品及三枚七品灵丹,尽归此三脉。而这三位弟子,直接由玄院晋升到天院,位列宗门重点栽培的名单之列。
元始剑宗第二十八代传人的内门弟子,最早入门者不过三年,最晚入门者已有半年时光。抛却各脉栽培力度的不同,一些颇具天赋资质的杰出弟子已脱颖而出。
元始峰的子昂、子真、子轩,太华峰的萧衍、刘彧、宋武,金霞峰的秦昊、楚奣(weng)、甄诗影,被宗门上下称之为“元始九秀”,最为突出。他们皆是入门三年的弟子,修为早已突破至清灵境九重巅峰,随时有可能“开辟玉府,破障筑基”,成为“真元境”的修士。
真元境,素有“仙凡之别”之称,标志着真正踏进修真大道,可脱胎换骨,一窥修炼万法之奥义,掌握天地之间强横力量之奥秘 。与此相对的便是清灵境,清灵境界的修士,灵力遍布全身的奇经八脉,锻造修士的筋脉,润养血脉,为将来的筑基真元做准备。
次之,金光峰的明阳、仙鹤峰的鹏举、慈航峰的贾语嫣,皆为入门两年的弟子,修为达至清灵境第八重。已隐隐有了追赶上那九人的趋势。
这十二人是宗门无条件重点栽培的对象。所以,能位列比他们稍微次一些的栽培之列,那也是大机缘、大造化。所以,志须、建章、吴晓勰三人算是突然崛起,博得眼球无数,未来的前途俨然一片光明。
只是,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黄庭峰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那十二人中,除了鹏举与明阳二人外,其他人已有五天不见了踪影。此事一经报到执事长老那里,立刻炸开了锅。凡是与这些人平日里走的近的弟子,皆被召去问话。
这一天午时,黄院那边传来呼天唤地的嚎叫声。
“来人啦~”,“救命啦”,“啊哈~”,“出事啦~”,“出大事啦~”。
一位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少年,好似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只见他身子僵直,脖子斜歪,双臂展开,直挺挺的奔跑。嘴中胡乱喊叫着。仿佛受到了一种无可形容的惊吓所致。他跑到天院大道,地院那边闪出一道人影,是个胖子,亦学着歪着脖子,双臂撑开作小鸟飞状,紧紧追随其后。跑到元明榜前,好似转不过弯,差点撞上。结果,前面的没撞上,后面的撞了个正着。
各位长老听到呼喊声后,纷纷走出堂殿。有人远远认出那是独孤鹤轩。独孤鹤轩奔跑间,突觉一道清风袭来,整个人猛然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的景澄等长老,连比带划,连哭带喊的说道:
“师叔,师兄,师姐,那边……”说时,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有鬼,闹鬼!”
景澄长老朝身边的其他长老点头示意,十余道剑芒随之破空而去。景澄长老拿出一颗橙色圆珠,在独孤鹤轩的额头上小贴片刻,见独孤鹤轩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才问道:“师侄,发生了何事,你且慢慢道来。”
“啊噗,啊噗,……”独孤鹤轩失声道:“连日来,晚辈闹肚子闹的厉害,直到今天,上吐下泻,无法收撒。便跑到远处方便。没想到,方便完,竟然看见数位师兄与师姐躺在一处山坡上。原以为他们躺在那里,‘坐井说天阔,大志戏功名’,为我元始剑宗的兴盛大计群策群力。可是,可是,可是当我发现一位师姐呼吸微弱时,才发觉有些许异常。半年来,那里一直闹鬼闹的厉害。晚辈在惊吓之下,顾不得许多,就这样了。师叔,快救救他们,他们可是宗门的希望所在啊。”
独孤鹤轩话没说完,前去救人的十余位长老已经返回。其中一人说道:“景澄师兄,这些师侄似是被一种五行阵法所困,因力竭而致如此。已为他们喂下灵丹,师侄们很快便会恢复。”
“诸位师兄、师姐辛苦!刚才,鹤轩师侄说起,黄院那边闹鬼。不知几位师兄、师姐可曾发现异常?”景澄长老点头说着,忽然眉头一皱,道:“紫萱师妹呢?”
“不小心踩到一坨狗屎,我去换了双鞋!”一道剑芒疾闪而至,说话的是一位美貌的道姑,她续道:“什么闹鬼?小冲他们明明是着了别人的道,被困在那里的!”
“爹,是他,是小偷干的。赶快将他擒下盘问,他与建章等人同谋,定有不轨之图。小偷是他们的头头。”南宫荣轩气急败坏的说道。
一位相貌平平的少年摇头说道:“连续闻了两天小师弟的大便味,就算我们不被困死,也会被熏死。你的大便怎么那么臭,莫非有什么秘方不成?”
“噗~”独孤鹤轩身后的胖子修证再也忍耐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
“呜呜~”西门盈放声大哭,哽咽道:“小偷天天在我的头附近拉屎,还偷笑。呜呜~”
景澄长老沉声道:“鹤轩师侄,这是怎么回事?”
“师叔,什么事?”独孤鹤轩一脸茫然的反问道。
景澄长老被反问的语塞,只好朝其他人问道:“诸位师侄,你们是怎么回事?”
那几人脸一沉,沉默不语。
“既然这样子的话,你们还不快向鹤轩师侄道谢?可是他前来传信,你们才得救。”
“师父,恕弟子直言,独孤鹤轩等四位师弟,可能图谋……”
“胡闹!小昊,为师希望你把心思用在修行上,而不是其他上,知道吗?”景澄长老道:“建章、志须、晓勰三位师侄,替宗门立下大功。若按你们这一辈的功劳薄评,你们恐怕永远没有追赶的机会了。鹤轩师侄在器堂立下的大功,你们有能力超越?”
景澄长老的言外之意,再也明白不过,这是给这些所谓的宗门希望提个醒,现在不是别人追赶他们的时候,而是他们要追赶别人的时候。
“鹤轩师侄,你说的闹鬼一事,究竟是何事?”景澄长老转怒为喜,笑着说道:“我这个总执事长老好像是不太称职。你说出来,我也好及时改进。”
“师叔,您说在黄院那边的附近山丘上,不生长一株最低品阶的灵草之类的灵材,您信吗?”
“断然不信!宗门挑选的地域范围,皆是附近有些许灵材孕育,供门人弟子采集,备些许不时之需!”
“哎呀!照师叔您这么说,那只能当成是闹鬼了!要不,您请一群秃驴来,到那边做场法事,镇压镇压邪鬼唳气!”独孤鹤轩认真的说道:“灵石我出!”
西门盈不依不饶的叫喊道:“师叔,前面三天……是我们……。后面两天,他是故意的,这事不能这么轻易饶过他。”
景澄长老笑着问道:“鹤轩师侄,你真没发现?”
“啥?”独孤鹤轩不明所以的追问道:“发现啥?”
“小盈师侄所说之事!”
“跟我有关系?”
“你在我头上拉屎,还偷笑!”
独孤鹤轩紧了紧腰带,说道:“师叔,您这人不怎么地。他们一口一个‘小偷’、‘你’、‘他’之类的,难道这些是在指我吗?虽然在你们元始魔宗,我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可我有名有姓啊!”
西门盈怒道:“独孤鹤轩,你敢说你在我头上没拉屎,没偷笑?”
“哟,这位师姐定是鬼上身,还没好!不仅不能确定头上有没有屎,而且还屁声笑声不分!”独孤鹤轩指着一个胖子说道,“师叔,您听,那胖子是在笑,还是在放屁?”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位面容严肃的长老说道:“这孩子,也太淘气了!”
“都散了吧!”景澄长老没辙。因为这事,独孤鹤轩是铁定占理,处处占理,根本没法问些什么。再加上独孤鹤轩那耍无赖的本领,无人能出其右,还是草草了事的好。而在众多长老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么大的功劳,为何独孤鹤轩置身事外?那可是个滑头!
澹台冲、南宫荣轩等人,对独孤鹤轩的恨意越来越深。但他们根本不占理,只能往心里憋。
众人散去,远峳长老唤住独孤鹤轩,带往宝堂的内堂。
***
是夜,子时,天净夜明,山风徐来。
两道人影出现在黄院附近的山坡上。
“我们好久没说过话了!你与紫荺师姐还没和好?”
“不谈这事!你是元始剑宗的大长老,能看出这里的端倪吗?”
“看这些散乱的石头,似是一种简单的五行阵法。其它,应该没什么了。”
“对自己的宝贝弟子,那么没信心?”说话之人淡淡一笑,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是从‘十绝阵图’中演变出来的‘困局’阵势,极其霸道。那小子还算不错,留了一条活路。但这条路,那几人没一人能破,足见他们之间的差距。”
“‘十绝阵图’?那不是谪仙盟弃卒萧九仙的独门秘法么?三百年前,萧九仙被逐出谪仙盟,当时便消失在鸿蒙界。此图怎么会落入独孤家的庶出之子手中?独孤天峰再厉害,也越不过独孤家的家族长老,这事似乎不可能!更何况,还有个手眼通天的谪仙盟!”
“大概是没错了!几天前,他赢你的宝贝徒弟,没有施展长孙家的‘乾坤挪移术’,你我都没看出门道。那么现在只有一种解释,他用的是萧九仙的‘偷天换日术’。”
“资质卓绝之人,终其一生,亦难修成其中的任意一种!这么一个资质平平的小孩,可以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唔!有件事,或许我要提醒你一下!”
元始剑宗,器堂崛起之际,再添一座巨大的灵石矿,实属宗门大兴强盛之兆。
是以,在以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基础上,宗门加大了对现有三百余名内门弟子的栽培力度。于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日里,又有二十余人脱颖而出,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其中就有志须、建章、吴晓勰三人,最令人侧目的,莫过于是来自金霞峰的霍青露。
霍青露,一个在炼丹天赋上连宗门长老都为之刮目的少女。这样的奇才,自然不会被埋没。是以,她直接被金霞峰的寒珠长老收为座下首徒,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日之星。
在这一次大力栽培后,长老会全面衡量评定第二十八代传承者的“第一批”,最终鉴定了一份四十五人的大名单。名单上名额的争夺,其实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宗门内斗。名单末尾,一个名字被反反复复的增加与删除。最终,还是以删除告终。
那就是独孤鹤轩!
只是,在名单确定以后,独孤鹤轩得到了一个“头衔”——黄院主事弟子!
光阴似箭,转眼已到九月份。整个黄庭峰上的气氛异常热闹,陆陆续续,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出现在这里。巨派世家这种十分完善的“自我更新”机制,从根本上保证了人才的不断代、不断档,确非一朝一夕能沉淀下来。
然而,这些宗门大事,对于边缘人物来说,就那么回事。
独孤鹤轩,尽管在清灵境二重时,已修成慈航九式第一式“纯阳玄明剑诀”的第一重,尽管在炼器一道上展现出了卓越的天赋,可到头来,依然是一无所获,一无所有。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盟友”,以后的灵丹有了着落,谁知在人家崛起的第二天,便与自己断了来往。
现实是残酷的,亦是残忍的。
纵使是从小看惯了人间冷暖的独孤鹤轩,时过境迁,此时的感同身受,已有一种“新的味道”。怎么办?以正当的手段击败给予自己冷眼的人们,创造属于自己的舞台?还是得过且过,继续做默默无闻的那个边缘人物?独孤鹤轩反复追问着自己,权衡着当下的情形,仿佛自己的每一条路都被人堵死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托管自己的元始峰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一天,是九月初三,远峳长老将独孤鹤轩带到宝堂的一间偏室。
开门见山的问道:“鹤轩师侄,宗门有炼宝、炼丹、驯兽、炼阵、炼器、诗书诸道,你想修那一门?”
独孤鹤轩请教道:“炼宝与诗书,是指?”
“器属于宝,宝不全是器。诗书,是指‘书堂’摘抄之类的事。”
“炼丹!”独孤鹤轩不假思索的回道,“我要打败霍青露!”
“嗯?”远峳皱了皱眉,说道:“十个修士九个炼丹。你的选择倒也合乎情理。只是,炼丹之道,万般艰难,极难成功。百万个炼丹师中,能突破到四品丹师者,往往不足百人。鹤轩,你知道元明仙道的长度与宽度吗?”
“长三十三丈,宽九丈。不过,从元明榜往东,宗门似乎还在大力扩展。”
“不错!你将来的炼丹之路,等于是用灵石铺一条长三十三丈、宽九丈的大道出来。这条大道上灵石的厚度,便是你能达到的成就。”远峳淡淡一笑,道:“怕不怕?”
“不怕!”独孤鹤轩坚决的说道:“虽万千人吾往矣!”
“心定性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远峳取出一卷丝帛,说道:“此经卷叫‘青囊经’,是太古末世的一位人族大贤所著,里面完整载录了一品至太阶十二大不同品阶的丹方。机缘之下,被宗门第三代中的一位祖师爷获得。因经书中只有丹方,没有丹诀,故而极是难炼。在诸多宗门前辈的精研下,确定此经书中的灵丹妙药,远不及太华、金霞二脉的炼丹大道。所以,这经书只被收藏在宝堂,从无人过问。经掌教师兄特别恩赐,决定将此书传予你。往后,你定要好生保管。”
“师叔,真有那么难?”接过帛卷后,信口问道。独孤鹤轩明白,若真是什么重要的密卷秘册,也不可能赐给自己。
“的确极难。此帛卷所记载的丹方所需要的灵材,鸿蒙界中只有一品与二品的,三品及以上的早已绝迹,或者说不存在于本界中。宗门前辈先贤传下一些心得,欲炼制此帛卷中的灵丹,必须‘先易后难’、‘先通关,再进阶’。”远峳将关于此丹书的其它一些相关之事,挑一二说予独孤鹤轩听。
“多谢师叔教诲!”独孤鹤轩彬彬有礼,向远峳长老致谢。
“鹤轩师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经历器堂一事后,想必是明白了宗门中的很多潜在规则。多余的话师叔不再多说。往后,你若真的走炼丹一道,那么最基本的丹炉、各种灵材等等,都得靠自己获取。”
“晚辈明白!”独孤鹤轩起身告辞。在宝堂与两大丹堂中购置齐全丹炉、炉火之薪等,再购置十余种炼丹灵材,早早回屋。
接下来的日子,无非是在艰辛无匹的修炼之余,将多余的精力投入到炼丹中。独孤鹤轩凭借自己的智慧,参透每一种一品丹方,再凭借自己源源不断的灵石供给,反复炼制,直到品色最佳为止。
恍恍惚惚,半月时光悄悄飞逝。独孤鹤轩已经掌握了三种一品灵丹的炼制诀窍。而这些灵丹全被自己吃掉,只是没有任何效果可言。有时,独孤鹤轩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炼。按理,这么多的灵丹,那怕是养头猪,也有可能成为一头得道的猪。
“我的身上究竟有何秘密?”
这个疑问已经占据了独孤鹤轩的整个脑海。搜遍记忆,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爷爷与爹爹,还有那一群老头子,从未提过半个字。仿佛,那一群人将所有谜团的答案,默默地交给了他,由他亲自去揭开真相。
灵丹本是修炼的最佳辅助,是辅助修士突破修炼瓶颈的强有力保证。然而,当独孤鹤轩遇到由清灵境二重向三重突破的瓶颈时,有没有灵丹皆是一样,甚至那个瓶颈是看不见抹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阻碍着。
“真的喂不饱你?”
独孤鹤轩倔强的脸上表露出“不信邪”的信念。是以,这种无情的打击,反而令他坚定了炼丹的信念。于是,他处于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一种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大量的灵石换成灵材,灵材炼制成灵丹,灵丹被体内神秘的东西吞噬,这样的事情无限循环起来。
光阴飞逝,眨眼又过了两个月。
这一天,夜幕降临,星河明亮。黄庭峰上天院、地院、玄院愈加热闹,嬉笑怒骂,追逐打闹,不绝于耳。而在黄院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一道身影孤零零的迎风站立。修道近一年,宗门前后赐下丹药栽培,加之自己以大量的灵材堆集,仍是停滞于清灵境二重。任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独孤鹤轩举目仰望星空,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倒映在眼中,泛起一圈光波涟漪。时光漫漫,岁月无声,强者不相信眼泪。遥望茫茫夜色中的北方,一双坚毅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一个声音在耳畔呐喊着,咆哮着,提醒独孤鹤轩不要忘记自己的神圣使命。回到屋子后,吃下新炼制的一品灵丹,习惯性的躺在床上静思,有序参悟一群人所教的点点滴滴。
忽然,眉心间的灵窍发热,一抹翠绿缓缓生出。霎那间,独孤鹤轩的灵魂渐趋飘渺,无所归依。灵窍中徐徐生出一丝“根须”,汲取着散布在全身经脉中的灵力。伴随着灵力的润养,这丝“根须”开始向灵窍深处蔓延,寻找着扎根之处。
“根须”中强大的生命力量,牵引疏导着堵塞的筋脉,拓展着粗细不均的脉络结节,撕裂着灵力锻体后的强横肉身。近一年之久积累的灵力,快速干涸。筋脉、肉身被重塑,因为灵力不足之故,仿佛干裂成千疮百孔,随时会筋脉尽断,肌肤寸裂,其危如一发引千钧。
倏忽间,玉府处突然出现一股“清泉”,如“活水之井”,源源不断,充盈于千疮百孔间。所有的伤痕被快速修复着。“根须”似是感应到了这股强大而又充沛的灵力,亦开始分享汲取。得到新的资源后,“根须”的蔓延速度逐渐加快,深入灵窍。与此同时,无所归依的灵魂再度开始活跃,顺着根须蔓延的方向飘荡,寻觅。
在“根须”强大力量的开辟下,独孤鹤轩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一面玉璧,仿佛是一处隔绝的缥缈之镜 。根须感应到了它的存在,欲扎根于其中。灵魂亦感应到了它的存在,欲进入其中做为依附,探寻其内强大的元素力量。
就在根须前进至触手可及的地方时,那股“清泉”突然消失,根须瞬间失去了前进的源动力。在一阵剧烈的震荡挣扎后,勉强靠在那块区域的边缘上,再也无法进入其中。或许是根须的“入侵”之故,那块缥缈之镜上传出强大的反弹之力,将灵魂震开。脑袋中“轰隆隆”的霹雳声连续响起,独孤鹤轩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灵魂欲脱窍而出。
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独孤鹤轩的承受力已超出极限,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一切又恢复如常,精力充沛至极。
在稍稍清醒后,独孤鹤轩盘膝打坐,内观自视。遍布全身的灵力更精纯更充沛,明显是突破瓶颈,达到清灵境第三重的境界。灵窍中有一根若隐若现的“根须”,没有源头,没有扎根,只是静静地横向灵窍深处。思忖半晌昨夜的情形,那股“清泉”,那块缥缈之镜,是那样的清晰,是那样的不可琢磨。
忽然,那根根须开始剧烈颤抖,似有东西欲挣脱禁锢与束缚,一飞冲天。
天光放亮,朝阳照进窗户,房间里增添了些许暖意。独孤鹤轩神情默然的扫视着房间,轻微的呼吸声中,似有唤日呼月之气息,天地万灵随着呼吸而呼吸。
此刻,一股神秘力量渐渐脱离那根根须的束缚,朝灵海识念里游荡,缓缓适应着新的宿地。独孤鹤轩为之有些朦胧与茫然,有些不知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这具拥有强大力量的肉身,并不属于自己,自己需要适应与摸索,去掌握平衡。
他静静地等待着,被动等待着神秘力量与自己完全融合,等待着那根根须平静下来。
约莫三个时辰后,独孤鹤轩感觉自己竟是有种“重生”的感觉。肉身之强横,变得超出了自己的认识与想象。布满全身的灵力精粹充沛。灵海清明,慧根厚泽,智源流长。
独孤鹤轩本是天生聪慧,过目不忘之人。而现在,他的智慧再一次增加,有种身体无法承受之重之感。曾经晦涩难懂的某些玄诀咒文,此刻是其义自见,了然于胸。曾经繁琐复杂的符纹箓图,已然是化繁为简,融会贯通。
不到半个时辰,“慈航普渡咒”的三篇阴咒,已被独孤鹤轩参悟通透,大彻大悟。随之,对于慈航九式的领悟亦进入了一个玄妙的意境中。
一切,进入了全新的境界!
“还差点什么?”
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体内的另一股神秘力量制约着自己,让自己进入一个新的瓶颈与障碍中。然而,这股力量来自那里,没有答案,亦无迹可寻。
经历地狱式的一番磨砺,发生了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最终,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根神秘的根须。平静后的根须,完全成了独孤鹤轩身体的一部分。
房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独孤鹤轩收敛心神,活动筋骨,出门透透气。走出黄院大门时,看见六位少年小心翼翼的站在外边,踌躇不前。
随即问道:“你们是?”
一位面相普通的少年说道:“我们是宗门新招纳的弟子,长老将我们分派到黄院。并说,黄院由独孤鹤轩师兄主事,让我们自行前来,师兄定会妥善安置我们。”
“哦!”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让诸位师弟久等!请随我来吧!”
“我们黄院,没事可做,没人可理,没门道可投。你们来到这里,尽管安心修炼,其它的随遇而安。”独孤鹤轩走在前头,说道:“你们的修炼法诀、修炼灵材、食物等等,长老们是怎么安排的?”
“除了法诀,已经发下一本册子外,其它的,一切由师兄做主!”
独孤鹤轩要了一本册子翻看一遍,不住的摇头,说道:“你们干嘛非要来这鬼地方?人家给你们的册子,只是用来引灵修炼的普通法诀,对于修炼道法神通有很大的限制。若只是这种法诀,较大型的商会都有。好了,先不多说,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弄点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独孤鹤轩见六人进入自己的房门,便转身走出院子,任凭山风吹拂,凉意满满。双眼望向黄院时,渐有冷冷之意泛起。嘟囔一句,快步朝元明仙道走去。
***
黄院内,长桌木椅齐摆,酒菜佳肴齐备。
独孤鹤轩坐在正位上,其他六人暂时站着。在六人依次报上年龄后,便依着年龄长幼落座。这六人皆是十二岁,比独孤鹤轩还年长一岁。
在独孤鹤轩的主持下,自称为大师兄,其他人依次往后排。二师弟仇禩,容貌奇伟,额头与下颚突出,鸡胸弓背。三师弟殷斯,方脸大嘴,一对招风耳朵垂肩,双臂过膝,身材孔武。四师弟闵思,面容清秀,文弱单薄。五师弟汤泗,黄眉凤眼,鹰鼻猴嘴。六师弟庞巳,肥头肥脑,脖子里有一圈赘肉,下巴两端对称的掉着两个肉瘤,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七师弟刁驷,三撮黄须,五短身材,乍一看,只觉得会被大风刮跑。
元始剑宗一向是非常注重门人弟子的形貌,是以,元始剑宗素以出美男子而著称。当这么六人出现在黄院时,独孤鹤轩感觉有人在故意侮辱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跟自己皆是落难的人,何苦相为难。
“身为大师兄,我先敬六位师弟一辈,欢迎你们成为黄院的一员。话说前头,大师兄的酒量一般。”独孤鹤轩吱儿一声饮尽杯中酒,六人亦跟着饮尽,又说道:“既然大家来了,我先简单分派下工作。老七,你负责斥探消息。老六,你负责做饭。老五,你负责打扫院子。老四,你负责购置酒肉、灵材等事。老三、老二,你二人负责巡视黄院周围的山丘。有意见或是疑问的,可以问了。”
刁驷问道:“大师兄,什么消息?”
“其一,其它三院发生的大小事。其二,元明仙道上有一个元明榜,你每天去看看,看有什么重大赏赐的任务。”
庞巳道:“大师兄,没锅灶之类的,怎么做饭?”
“搭建,盖造!”
六人一阵纳闷,个个看向宽敞的大院。
“今天天色已晚,酒饱饭足后,你们回房休息。若有多余的精力,好好参悟法诀,尽量早些开始修炼。修真炼道,追求长生不死,不管有多大的机缘,最终还是得靠自己。所以,别幻想着种种侥幸,踏踏实实的修行就好。”独孤鹤轩训话时,无意中将别人训自己的话重复着。
闵思道:“大师兄,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赚取灵石。”
“呃!你们的身上一颗也没有?”独孤鹤轩意识到了此事,自己当时不也是身无分文。
六人很一致的摇了摇头。
“此事好说!我先借你们每人十颗!”独孤鹤轩轻抿一口酒,偷偷观察六人,忽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你们将来要还我。”
六人暗自欣喜,连连道:“那是,那是!”
“老七,你觉得应该是怎么个还法?”独孤鹤轩继续说道,“有没有信心在一个月后,还我一百颗?”
刁驷一怔,欲言又止。其他人皱着眉头,面面相觑。
独孤鹤轩摇头道:“论修炼资质,你们六人好于我。可是,你们的这份道心太差。试问,没有一颗敢为天下先的心,如何随波逐浪?至多随波逐流而已。”
六人齐声道:“多谢大师兄教诲!”
独孤鹤轩满意的一笑。稍后,分给每人一百颗灵石,以及自己炼制的一品灵丹各三枚。当天,独孤鹤轩身体不适,很早安歇。新来的六人有了充足的灵石,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亦早早安歇。
自从来了六人后,独孤鹤轩更是深居简出,专心修道与炼丹。六人在修炼上有什么疑问,亦能得到满意的解答。相较之下,六人的进精速度很快。
黄院的日子很平静,一天复一天的过了下去。
时间过的很快。当这天的朝阳喷薄而出时,已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清晨。独孤鹤轩起了个大早,忙完课业,正欲调配一炉丹液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刁驷大喊道:“师兄,出大事了!”
“老七,有事慢慢说,何故慌张?”独孤鹤轩开门让进,替他倒了一杯茶。
刁驷一饮而尽,忙道:“有师兄中毒了!”
独孤鹤轩为之一愣神,沉声问道:“何人?何毒?”
“不知道!”刁驷想了想,说道:“我听见有师兄说,‘那三人真奇怪,上一次中了毒,这一次怎么又中了毒?该不会又是小偷的杰作!’”
“这事跟我们没关系!”独孤鹤轩脸色镇定,一丝寒意掠过双眼,看着站在自己房间的六人,吩咐道:“年末岁尾,牛鬼蛇神亦出来凑热闹了。大家务必要小心在意。我看,在此事风头未过之前,大家尽量不要远离黄院,以免多生事端。”
独孤鹤轩送出六人,慢慢关上门,脸色微变,轻声道:“终于要来了?”
直到中午,并没有长老前来问话。独孤鹤轩只好让刁驷过去看看。那料到不到一刻,刁驷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六神无主的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紧张的说道:“地院的一位弟子被杀!此时,各脉长老陆续前来!”
独孤鹤轩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事跟我们毫无关系,无需惊慌失措。你们各自回屋,安心待着。”
仇禩道:“大师兄,我们这里既无长老,亦无道行高深的师兄。万一事发,毫无生还的机会。”
闵思亦说道:“大师兄,寻求庇护,刻不容缓。您看?”
独孤鹤轩看了一眼六人,沉声道:“杀我们无任何意义。你们听我的,要么待在自己的房子里,要么去元明仙道上晃悠,皆可保你们平安无事。”
庞巳嘟囔道:“大师兄,那你呢?”
“我?呵呵,我可是第一个住进黄院的人!”独孤鹤轩不再理会六人,继续钻研“青囊经”。那六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围在一起看那几卷竹简。
事实上,黄院确实风平浪静。傍晚时分,丰盛的除夕宴摆在独孤鹤轩的房间。七个人大吃,没有大喝。唯有酒量最差的独孤鹤轩喝了几杯。晚宴过后,庞巳快速收拾整齐。六个人很默契的待在独孤鹤轩的房间里,六颗惴惴不安的心,兴味索然的讨论着竹简。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里刮起大风。风灯摇摆,门窗作响。平添几分惊悚感。忽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宁静的院落里缓缓出现一道黑影,随风轻飘。
微弱灯光下,黑影轻飘,忽高忽矮,忽大忽小。似是面对着强大的敌人,小心翼翼的倒退进院子。当黑影慢慢转过身来时,其上多了一束银色白练,像是一个怪物吐露着舌头。
透过门缝看去的六人,变成了一个个木雕像。
“吱!”房门打开,手执长戟的少年站立门口,犹似一尊天神,紧紧盯着那道黑影。黑影顿了顿,扭头看过来,虚虚的脑袋上闪烁出两道金色光芒。
“原来是一只黑猩猩!”独孤鹤轩怒啸一声,吓得黑影掉头就跑。同时,亦惊醒了其他六人。
“这猩猩不对劲,追!”独孤鹤轩当机立断,喊道:“老七,把我的门关上。”
漆黑的夜晚,黑影并没有被黑暗吞噬。独孤鹤轩脚下生风,不管不顾,拼命追赶那道黑影。身后的六人渐渐被拉开距离。黑影向西疾奔,将后面追赶的人甩的远远的,越过几座山峰,来到一条深涧前,慢慢停了下来。
黑影停下来,率先追来的独孤鹤轩,亦停在了相距七丈开外的山坡上。须臾,独孤鹤轩轻轻的朝黑影走去。黑影没有躲避的意思,独孤鹤轩胆大心细,放下戒惧之意,发出友好温和的气息,慢慢站在黑影前面。借助手中玉牒的光芒看去,这是一只上了年纪的黑猩猩。其毛发浓密绵长,下颚掉着一捋三尺长的白须,闪烁着斑点银光。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朝深涧里一指,黑猩猩竟然作出回应,微微点头。
后面赶来的仇禩等人,在看清形势后,亦走了过来。个个心惊胆战的站在独孤鹤轩一侧。众人中,唯有庞巳左顾右盼,极是不安的朝涧内看去。其他人不明所以,眼珠只在黑猩猩身上打转。
“师兄,涧内有蛇群!”庞巳轻声说道。
“啊?”独孤鹤轩失声道,“老六,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可别瞎说,会害死人的!”
庞巳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蛇群是被人驯养出来的。现在,它们奉主人之命守护着一样东西,不会主动出击。倘若得到主人的攻击命令,我们几个还不够当点心的。恐怕是神意境的修士,也难以对付。”
独孤鹤轩沉声道:“你有办法?”
庞巳肯定的说道:“大师兄,现在有!若是被它们的主人唤醒,就没有了!”
“你跟我来!”独孤鹤轩迈步朝涧内走去。涧内寂静异常,没有任何蛇的气息与异味。走在前面的独孤鹤轩都有些纳闷,心想是不是这个死胖子搞错了。
“师兄,停!”庞巳轻声唤住,低声道:“师兄,往上看!”
独孤鹤轩举目而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庞巳道:“师兄,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独孤鹤轩旋即明白过来,道:“全部抓了,回去吃蛇肉!”
庞巳嘻嘻一笑,示意独孤鹤轩站在后面,从腰间摸出一个粗布袋,平放在地上。少顷,口袋里冒出一缕缕红烟,发出奇异的腥臭味。继而,庞巳的那两个肉瘤鼓起,发出奇异的怪鸣声。在奇异的味道与声音配合下,安静的涧内响起绵延不绝的“嘶嘶”声。
不多时,一条条蛇出现。这些蛇遇到不同光芒的瞬间,会变成光芒的那种颜色。那一缕缕红烟似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令蛇群无法自拔,钻进粗布口袋。而那个粗布袋更为神奇,数百条大小不一的蛇钻进去,也不见口袋有任何变化。
“蛇族的蛇囊?”独孤鹤轩低呼一声,说道:“原来,老六来自南疆的蛇族部落!”
庞巳收起蛇囊,眯眼一笑,道:“好险!幸亏这个蛇群是分群不足三年的蛇群,尚无‘蛇王’或是‘蛇皇’。否则,我对付不了。可能只有我娘可以对付。”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不错嘛!你还是蛇族族长的儿子!”
仇禩神色凝重,往上指了指,道:“大师兄,上面有个人!”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纵身跃起,用戟挑断那根枯藤,绑在枯藤上的人重重摔在地上。走近一看,不由得轻呼一声,极疑惑的说道:“怎么会是那个胖子?”
独孤鹤轩眉头紧皱,道:“快离开这里!”
仇禩与殷斯抬着修证走,独孤鹤轩断后。七人刚走出深涧,涧内忽然发出一声同样的声音,“快离开这里”。七个人顿时似被石化了,站在原地不动。
正在此时,独孤鹤轩的左肋与右肋下鼓起,似是两颗心脏跳动。整个人漠然的朝涧内走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嘶!”涧内响起一声长鸣。
“啊!”一道肝肠寸断的痛苦声响彻九霄。
独孤鹤轩被痛醒过来,看见一根从黑暗中伸出的九叉蛇芯,插进自己的丹田,眼前的那片黑暗似是可吞噬光明。丹田是修士的命脉所在,是破障筑基的根本。若被毁去,此生再无可能筑基,只能告别修道一途。独孤鹤轩本能的用双手去抓蛇芯。岂料,就在刚抓住的刹那间,左右二肋下突然生出两道强大的力量,以江河奔腾之势涌进蛇芯。
独孤鹤轩没反应过来,忽又觉得两股神异之力以江河倒灌之势返回自己的体内,冲进左右肋下的鼓起之处。两处鼓起的地方突增外来异力,左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卷起万重浪;右边如寒风凛冽的雪原,卷起千堆雪。巨浪滔天,雪球滚滚,无尽的撕裂着肉身,将无尽的痛苦传给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实在是坚持不住,在这生不如死的时候,慢慢收回双手,朝自己的脖子掐去。他宁愿掐死自己,也不愿受这般深渊地狱式的无尽折磨。仅剩的灵念看向自己,双手乌黑,像是一双恶魔之爪。
一道黑影缓缓靠近,举起硕大的巨掌拍向独孤鹤轩的后脑勺。独孤鹤轩连同开天魔戟重重摔倒,立刻悄无声息。瞬间,无情的黑雾从地面升起,将独孤鹤轩笼罩严实。
***
奇峰叠嶂,深涧独幽。淡薄的朝晖徐徐散去,为火热骄阳让道。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天地万物自适自应,亦显出全新的气象。
独孤鹤轩悠悠醒转,不住的朝左右二肋抚摸。左腋窝生出一丝微弱的“海浪”,右腋窝生出一粒“雪球”。海浪与雪球相向运动,齐至心口处,又背道而行,如此循环往复。心口仿佛有座“须弥山”,将二者永久隔开。
冷!
无尽的冰冷浇铸着独孤鹤轩的身子。
独孤鹤轩艰难站起,看着如山而立一动不动的黑猩猩,调皮的呲牙一笑。定了定神,朝涧内走去,凭借记忆去寻找九叉蛇芯的来源。
深涧内迷雾重重,能见度极弱。但是,在浓浓迷雾的一处地方,隐隐闪烁着三圈五彩光晕。那个方向,正是蛇芯伸出的方向。只是,那里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气息。
独孤鹤轩没有犹豫,走近光晕,发现只有三枚五彩斑斓的蛇卵。离蛇卵不远处还有一截黑木,长约三寸,粗如手臂,年轮印迹上如鲜血渗出。
“血玉神木?圣巫宗炼蛇堂?”
独孤鹤轩看着手中的黑木,一双震惊无措的眼珠快要迸裂。一时间失去了反应,怔怔地呆在原地。
忽然,晴空万里下,一道霹雳闪电横贯清微山脉。顿时,狂风骤起,雷鸣电闪,暴雨倾盆。
“怕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独孤鹤轩轻声一笑,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
“老黑,你的居处被毁,要不跟我走。好歹有个避雨的地方。”独孤鹤轩快步走出山涧,笑着朝黑猩猩说道。
黑猩猩深情地朝涧内注视了一会,默默地跟在独孤鹤轩身后。走出数丈,但见大雨中站着六个“木偶人”,任凭风吹雨打,他们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立在暴雨中。大雨如注,雨帘连绵,猛看去,难辨六人的形貌。独孤鹤轩顿觉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心中虽然拒绝与抵抗着,不愿承认事实。可终究还是无法自己欺骗自己。
独孤鹤轩轻轻拍了一下刁驷的肩膀,刁驷缓缓醒来,一脸睡意的说道:“大师兄,天亮了吗?”
“快亮了!”独孤鹤轩无语的说了一句,依次叫醒另五人。
“昨晚的梦境,怎么那么黑?好似墨的世界!”六人先后说出差不多同样的话,个个一脸懵懂,仿佛还陷入那片黑暗中而不能自拔。
“昨晚,是谁在模仿我的声音?又是谁制造了黑暗的梦境?”独孤鹤轩沉默下来,认真思索昨夜之事。尽管已知这六人就是被那个模仿声音摄魂夺魄所致,可无人得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倘若自己不被身体中的神秘东西操控,恐怕也不会陷入那片黑暗的梦魇,永远无法苏醒。
待众人清醒后,一行人冒着大雨前行。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黑压压的乌云持续降落,似是不落在清微山脉上不罢休。大概在凡人眼中,屹立在鸿蒙界之南的这座仙山,早就处于九霄仙境中了。
当众人走过一段距离,来到一座山脚下,走在最前面的独孤鹤轩停下来,朝山上望去。这座山,正是被棕熊追过来时,逃过命的那座山峰。或许是大雨之故,此刻,已看不清那些山洞洞口。山上已出现山洪,咆哮奔腾,带走独孤鹤轩不愿忆起的回忆。
短暂的停留后,众人稍稍加快步伐,返回黄院。
“老六,将蛇分成两份,另一份只需要一条最小的即可。少的一份交给宗门长老,多的一份留在黄院。”众人停留在黄院门口,独孤鹤轩吩咐道:“老二,你与他们五人抬着这个胖子前去寻找景澄长老。所遇之事,如实回禀。”
仇禩道:“大师兄,这事理应由你来主持。”
独孤鹤轩道:“可能是着凉了吧。我的身子极度不适,就不去了。你们六人一起去,若是有机缘造化,不要轻易错过。毕竟,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很多时候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顿了顿,又道:“老四,回来的时候多买几坛陈酿醉花雕。”
闵思“哦”了声,没有多说话。
“记住,多买!”独孤鹤轩淡淡一笑,提着粗布袋朝院子走去,说道:“老黑,我们先回屋避雨。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六个臭小子了。”
独孤鹤轩的身影被庞大的黑影挡住,消失在院子,消失在雨中。
仇禩摇了摇头,沉声道:“大师兄还是不信任我们!”
殷斯道:“老二,何以如此说?大师兄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你们不懂‘无防才是大防’的道理!”
黄庭峰。
杏林大殿,是金霞一脉执掌的丹堂正殿,亦是黄庭峰总执事长老的临时议事大殿。
大殿内,正位坐着书生模样的景澄长老。左边首位是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右边首位是一位中年道姑,螓首蛾眉,雍容华贵。其他,或站或坐,多达二十五位长老。这其中,除了原本是各脉派出前来黄庭峰的长老外,还有临时赶来的。
譬如,左首位的璞瑜长老,右首位的紫荺长老,二人皆为一脉之首,一脉之重。若无塌天大事,断然不会轻易来此。只因人家的女儿或是儿子遭殃,不得不亲自前来。
六位“容貌奇伟”的少年噤若寒蝉,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战战兢兢的站在大殿中央。他们抬来的修证,已半躺在一张小椅上,一位面如金石的长老时刻投去关怀的目光。可当长老们看向这六位少年时,目光只在闵思身上稍稍停留。
景澄长老道:“你们六人且在细想片刻,是否还漏了什么细节?”
仇禩回道:“回长老的话,我们所知之事,仅此而已。”
璞瑜长老看着手中的一条小蛇,沉声道:“圣巫宗炼蛇堂,以拥有蛇群规模定身份。这位高人潜入宗门,身份地位绝对不低,如何只会有一条蛇?”
“这事是由独孤鹤轩挑头完成的,当需找他过来问个明白。”站在紫荺长老身后的一位中年道姑哼声道,“自埋骨地之事后,他就有了用不完的灵石,这本身十分可疑,却从来无人问津。如今又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依然躲了起来。表面上,他将所有的名与利让给了别人,可私底下真正的实,尽归自己。这样的人,真是令人不寒而栗。若一直纵容包庇,恐不是什么好事。”
“不寒而栗?这个成语用的好!试想,人要是不虚,怎么会不寒而栗呢?多半是虚,而且还是心虚!”一位长老怪声怪气的说道。他是金光峰的泰宝长老,与一脉首座泰宇长老同出一门,是太上长老封宰的关门弟子,身份地位显赫。因其师之故,素有“金光小顽童”之称。
泰宝长老一语得逞,唠唠叨叨的续道:“有些人,唉!怎么不多想想人家的功劳,只盯着人家的屁股!真没劲!”
景澄长老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道:“你们六人立下大功,道行进境名列前茅。按规矩规章,可直接晋升到地院,得到宗门的重点栽培。回去好好准备,早些搬过去。”
六人不假思索的回道:“我们愿意继续在黄院修行!”
众长老为之一怔,面面相觑。这事显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从黄院晋升到地院,得到宗门的重点栽培,这是何等的机缘?若不是立下殊功,或是得大机缘道行大进,被分派到黄院的弟子那有这样的机会?
一位长老指了指闵思,道:“你呢?”
闵思道:“大师兄还等着我打的酒呢!”
众位长老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几位奇貌不扬的人脱颖而出,恐怕是反倒给元始剑宗招来笑话。毕竟,万年传承的巨派,不缺这么六个人,比这六人优秀的,比比皆是。相比较六人的才气与资质,六人的颜值稳据上风,没人敢轻视。
景澄长老身为总执事长老,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要有所表态。在一番套话后,赐下六人各一枚三品灵丹,便让六人先行回去。
这一天,一道斩仙诛神的剑光破开乌云,直透九霄。风停了,雨歇了,云开了,天晴了。
这一天,圣巫宗一位极有实力的炼蛇堂副堂主陨落。
这一天,是一年的开始。
***
“大师兄,原来你的手艺这么好?不当个厨子,真是可惜了!”
“没规没矩!有跟大师兄这么说话的吗?”
七位少年围着香气四溢的火锅,大口吃蛇肉,大口喝美酒。站在角落的黑猩猩,时而看向门外,似是有几分不安。
独孤鹤轩道:“新年新气象!从今天开始,大师兄我传授你们一门手艺,将来吃饭定不是问题!”
刁驷晃头晃脑的说道:“师兄,是这厨艺么?”
“厨艺,是我独孤家不外传的绝学,怎么可以轻易传给外人!不过呢,有机会指点你们一二,也没什么关系。”独孤鹤轩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要传你们的手艺,是织席编筐。所以,你们抽时间去周围的山峰上采些颇具柔韧的根茎来,越多越好。”
数百条粗细不一的蛇,被道行初成的七位少年一顿吃个精光。这些用珍贵灵材豢养的蛇群,拥有奇毒与很多神异的能力,可自身的肉是灵力充沛,对修士有莫大的助益。随着这七人将所吃蛇肉的灵力慢慢炼化、容纳,修为当会有一个明显的突破。
吃饱喝足后,独孤鹤轩又大大咧咧的吩咐闵思,去多买几坛酒。众人对这个酒量猛增的大师兄有些不解。只是,大家早已发现,每当靠近大师兄时,有股无法言语的寒冷侵袭身体。独孤鹤轩只是一笑了之,没有解释。
是夜,子时。
独孤鹤轩盘膝打坐于床上,内省自视。在种种变故后,那根微弱的“根须”,那丝微弱的“海浪”,那粒“雪球”,这三个不明来历、毫不相干的“神秘异物”,不觉间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关键的是,当这三个神秘异物先后出现,自己的道行随即突破。此刻,已是实打实的清灵境四重修为。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
独孤鹤轩不得而知。似乎,自记事起,自己身上便有种种怪事异象。似乎,因此,爷爷与爹爹对自己另眼相看,暗中不遗余力的进行栽培,甚至是用尽残暴的填鸭式栽培。
抛却这些,境界突破才是最重要的。
与自己先后同一时间入门的人,在一年的修炼中,除了自己,其他人最差的也突破至清灵境五重。像长孙千殇这样天资根骨出众的奇才,更是勇猛进精,突破至清灵境七重。
清灵境,乃是为修真炼道打底夯基的境界。若能在此境界中,反复凝炼灵力,洗练筋脉,待“破障筑基”后,才能不发生“空中楼阁”的情形。是以,每当修士突破至清灵境七重后,皆会有意减缓甚至是打压境界突破,无限提炼淬炼自己的灵力与筋脉。通常情况下,纵使是天纵奇才,亦会维持清灵境三年,才开始尝试破障筑基。
独孤鹤轩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个院子里的其他人,会很快赶上自己。在一年的时间里,超过自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自己受制于种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境界能否突破,要完全看天意。一想到别人的道行皆在自己之上,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冥冥之中,远在万里之外的龙渊谷方向,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不抛弃,不放弃!”
独孤鹤轩咬了咬牙,拿出一颗心形的灰色石头,开始早已重复无数遍的引灵修炼。自从参悟透“慈航普渡咒”的三篇阴咒后,引灵修炼的效果渐趋更佳,炼化的灵力更为精纯。
“咦!怎么回事?”静心感应灵力的独孤鹤轩突然惊道,“我怎么会突然失去对这种石头的感应?”
思索良久,在拿出一颗未用过的灰色石头尝试后,独孤鹤轩确定自己突然之间不能感应这种灰色石头。想到“海浪”与“雪球”,多少有些释怀。可这同时也增加了此二物的神秘。
独孤鹤轩没有陷入无聊的深思中,而是拿出一颗淡蓝色的灵石,继续修炼起来。不同的灵石,所拥有的灵力往往是天壤之别。而被人族修士使用最普遍,甚至是当成通用货币的蓝色灵石,其蕴含的灵力与灰色石头中的灵力相比较,相差太多,似乎不能用“天壤之别、云泥之别”等来形容。
所以,独孤鹤轩一次修炼吸纳的灵力,大约是灰色石头的十倍而不止。修炼结束后,亦不感觉劳累。子时修炼完,到了卯时,精力充沛,再一次开始修炼,竟无任何障碍。
看着光泽已经暗淡的蓝色灵石,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轻声道:“若不是什么异象怪事,我大概可以如师父所说,那怕是没有珍贵灵材的辅助,每天的子午卯酉四正时亦可以进行修炼。如此以来,自己的灵石需求量势必将会大增。至于修为吗?难道还要看天?”
独孤鹤轩莫名的会心一笑,起身下床。发现黑猩猩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灵石。旋即拿出一把灵石伸到它面前,黑猩猩稍稍犹豫后,用硕大的巨掌拿走灵石,如吃炒豆似的放进嘴里,又如小孩吮吸糖果似的轻声吮吸着。
“老黑,你也在修炼?”
黑猩猩慢慢坐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似是极享受。独孤鹤轩摇了摇头,没有打扰它的意思,心想总不能让一个黑猩猩与自己一直同住一屋。很快召集起六人,在自己的门口,顺着高墙,替老黑搭建一个新窝。这是因为独孤鹤轩的房子本就在角落之故。
此事完毕。六人依着自己的分工分头去忙活,独孤鹤轩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捣鼓灵材,准备炼丹。临近午时,闵思一脸尴尬的走了进来,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才鼓起通气说道:“大师兄,我们的午饭被人劫了!”
“那人是谁?”正聚精会神炼丹的独孤鹤轩,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不认识!是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漂亮师姐!”闵思噗嗤一声,强忍着说道:“师姐说,让小……,大师兄,可能是让你亲自过去一趟。”
“他老娘的,仗着有个有权有势的爹,还真是翻了天了她!”独孤鹤轩吼道:“老四,你去跟她说,别闹事找茬。要不然,小心我削她。”
刁驷神经兮兮的跑了进来,急道:“大师兄,元明仙道上升起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独孤鹤轩,卑鄙无耻。蝇营狗苟,小偷本色’。”
独孤鹤轩收起手中的灵材,加了点炉火,沉声道:“看来,我是不出马都不行咯?”说时,提着长戟出门,大步流星的朝元明仙道走去。
仇禩等人小跑步跟在身后。一路上,很多年纪差不多的少男少女皆向元明仙道跑去。一些头脑机灵的人,看到这一行美丑混杂的小队伍时,似乎猜到了些什么,皆放慢脚步,有意跟在后面。
元明仙道上早被人围成一个圈子,那面黑布白字的旗帜十分刺眼。下面站着西门盈、澹台冲、南宫荣轩等人。圈子的其它方位上,差不多是各脉的人各成一个小圈子。此时,可清晰的看到,那几脉走的近,那几脉极具敌意,那几脉势成鼎立。
西门盈见独孤鹤轩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格格大笑,娇声道:“一群丑八怪!”
“不用自诩,大家都看得清楚,你们是一群小丑!”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黄毛丫头,无端挑衅,是为何故?”
“两件事。第一,你那源源不断的灵石从那儿来的?第二,为何将蛇群只上交一条给宗门?”西门盈“哼”了一声,大声道:“小偷,你要是今天不交代清楚,休怪本师姐不客气!”
独孤鹤轩眉毛轻挑,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
西门盈嘻嘻一笑,道:“我借我爹的资格,行不行啊!快说!”
“你爹?我呸!你爹算老几?”独孤鹤轩鄙夷的说道,“就凭你这么个小草包判断,你爹十有八`九是个大草包!”
“大胆独孤鹤轩,竟敢辱骂我师尊?”
“三师兄,不劳你出手,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偷。”话音刚落,一道赤练祭起,妖艳无匹。瞬间,满天红芒,千重绫影,笼罩住独孤鹤轩等人站立的区域。
有人惊道:“千影仙绫?”
一人惊叹道:“此等法器,……,我们还怎么玩?”
“雕虫小技!”红芒中一人极不屑的说了句,忽然,一道玄青光芒冲破千影红芒,化解凌厉一击。电光火石之间,玄青光芒中伸出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千影仙绫的一角,顺势缠裹。
“轰隆!”一声惊雷威势落地!
西门盈使出混身解数,亦无法收回手中仙器。两道光芒退去,众人才看清,仙绫的一端缠在那柄长戟上,长戟立在地上,独孤鹤轩根本没有用任何力气。独孤鹤轩洋洋得意,西门盈气急败坏,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一人御剑凌空,催动玄诀,凌空凝成一道冰柱,斩向独孤鹤轩。此人从御剑至运用玄诀,只在十余息的时间内完成。这是只有真元境的修士才能完成的,然而,却被一位清灵境九重的修士施展出来。可见,他的道行已到了“水到渠成”式的突破境界。
“魔戟开天,雄霸天下!”
独孤鹤轩仰天怒啸,顾不得西门盈,直接抡起长戟,砸向那道冰柱。这一抡,是实实在在的随手抡出,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更别说催动玄诀,施展道法神通了。所有人惊呆在地,有人不禁高呼。
“砰!咔嚓!”
冰柱破碎,介乎灵器与法器之间的灵剑断为数截,一个身材孔武的少年重重摔倒在地。这一突如其来的交锋,攻击速度快,分出胜负更是在眨眼间。然后,败了的还是道行远远高出的太华峰弟子宋武。
独孤鹤轩手中的魔戟,玄青光芒闪烁,缓缓退去。一波又一波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开。离得近的人不觉打起冷颤。
宋武被同脉师兄弟扶起,西门盈拿出一枚三品灵丹喂服后,才重重的咳嗽几声,醒转过来。他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刚才,他可是怒从心头起,已完全是动了杀机,意欲将独孤鹤轩斩杀。
“听师父说,元始、太华二脉的神诀本分神、仙、玄三重,每一重可修行五行剑气。元始峰的则修炼到涅槃境时,还可增加风、雷两种剑气。长久以来,二脉的道法神通一直牢牢压制其它诸脉,唯有金霞峰的斩仙剑式可匹敌。”独孤鹤轩哈哈大笑,道:“今日一见,完全是徒有虚名!我呸,真是沽名钓誉之辈,还好意思竖那卑鄙无耻的大旗?”
仇禩低声道:“大师兄,适可而止!”
“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你们太华峰!”独孤鹤轩摇头而视,鄙视的眼神令西门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道:“老四,去把东西拿了,我们走。我可不想与草包们为伍。”
闵思怔了怔,昂首挺胸,迈步上前,从容的拿起篮子,跟着独孤鹤轩离去。七人身后那一双双五味杂陈的眼神,静静地望着七人消失在元明仙道的尽头。
***
此次同门交手,惊动宗门上上下下的长老。
独孤鹤轩的异军突起,令长老们的回忆又回到了三百年前。同样是慈航峰上崛起的一位天之骄子——禅心。从入门伊始,只论道行,禅心一直牢牢压制同辈中人。唯有前任掌教玉炀真人,可稍做争锋。三百年后,禅心真人的徒孙横空出世,接连打败比自己道行高深的同辈。
然而,一些熟知内情的人知道,禅心真人只是一个道法通玄的绝世鬼才,其他方面则属平平。所以,曾经轰动鸿蒙界的她,最终,只是郁郁而终,身死道消。可是,冥冥之中,她的这个徒孙恰恰弥补了禅心所缺的。
仿佛,这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一遍?
相较于年轻一辈的长老来说,如今健在的三十六位太上长老们,只是稍稍关注那柄戟。那柄七代祖师带回慈航峰,放置在佛院,从无人问津的长戟。特别是当他们知道独孤鹤轩喊出“魔戟开天”四字时,所有的太上长老沉默了下来。
开天魔戟,太古神兵。斩仙戮神,诛天绝地。
这则早已被人族记忆封印的太古秘事,拨云见日,重现鸿蒙。按照传说,这柄太古神兵至少沉睡百万年之久。正因为如此,消息传开后,元始剑宗上下一如既往的平静。
神兵苏醒,要想重现昔日辉煌,必须经历三劫九重天。三劫是指人、神、魔。每一劫数有三重。人劫乃是血炼、气炼、魂炼。血炼,以血为灵,以器为体,唤醒神兵之魂。虽为初劫,却是惊险至极。血炼之时,若无其它可与神兵苏醒之力相抗衡的神器出现,这一劫多半会以失败告终。手执神兵的人会被反噬成一具骨骼。
可以说,每一劫的每一重,无一不是至凶至险!
何况,在人族智慧的沉淀累积下,后世之神兵并不逊色于传说中的神兵太多。反而是远古神兵在经年累月的灵力耗损下,在未被重新祭炼前,多数已不如后世之神兵。假如传说中的神兵在未突破到魔劫前,鸿蒙界中与之相抗衡的神兵利器在所多有。
纵使如此,即使血炼成功的远古神兵,足以使神兵的新主人逞一时之能。譬如,独孤鹤轩。
***
相比神兵开天魔戟之事,更能牵动太上长老与长老们的,反而是宗门中无形之间的争斗。这种各脉之间的争斗,似乎已成了伴随元始剑宗的永久传承。
于是,景澄长老颁布严令,若有无端挑事,对同门痛下杀手者,一律销名,废除道行,逐出门墙。但是,凡与独孤鹤轩相关者,需特例斟酌。
独孤鹤轩听到后,哈哈大笑。他才不在意呢。这元始剑宗也是自己的非久留之地。
这一天,独孤鹤轩教完六人织席编筐的课业后,信步来到老黑的窝前。自从有了灵石后,老黑几乎不走动,整天窝在自己的窝里,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在“修炼”。庞巳、刁驷二人经常在他面前晃悠,有时候捋那束白须,他也不为所动。相处的久了,庞巳甚至专门做一些素食给他吃。
“哟!忙着呢?”范见仁双手负后,晃着个身子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怎么,又在跟老黑谈心?”
“哟!见仁师兄,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独孤鹤轩回呛了一句,说道:“师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范见仁哈哈大笑,道:“二月好时光,莫让人生空余恨!一来呢,本师兄常忙于器堂大小事务,今天乘着好天气出来走走,散散心。二来呢,器堂将要赶着炼制一批须弥芥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可以!”独孤鹤轩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即说道:“不过,把那六人也算上。”
“他们那么丑,那怎么可以?你这岂不是存心败坏器堂的名誉!”
“秃驴,你很好看?”
“嗯?他娘的,本师兄揍死你个矬子!”
黄庭峰。
此时,已距那场突如其来的比试过去整整一月。太华峰惨败的阴云,大概只有太华峰弟子尚未释怀。其他各脉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范见仁与独孤鹤轩并肩走在元明仙道上,有不少新晋弟子与二人打招呼。毕竟,从面相上看,独孤鹤轩可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是一张俊脸显得人畜无害。至于二人身后的那六人,就很少有人主动靠近了。
独孤鹤轩凄怆的说道:“这难道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吗?”
范见仁一本正经的回道:“当然!人丑不是错,要是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二人一路拌嘴,很快来到器堂。此时,器堂再度扩建,人数亦增加了不少。灵材不再是以前按份分派,而是大量的堆集着。范见仁一进门,朝着几个少年一顿吼。独孤鹤轩淡淡一笑,与仇禩等人占了一个桌,简单吩咐后,让几人开始编织。
看见一位中年人从后堂走出来,忙笑着问道:“这不是问玑师叔吗?”
“噗嗤~”庞巳与刁驷差点笑出声来。
问玑脸一阴,道:“臭小子,你就不能好好发音?你这样问,还不如不问。”
恰好他后面又跟着出来两位中年人,一个是吕不群,一个不认识,独孤鹤轩朗声道:“这位师叔莫非是问珠师叔?”
“噗嗤嗤嗤~”庞巳与刁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没想到,这事真让独孤鹤轩给蒙对了。吕不群摇了摇头,走到临近一张桌子上。
问珠长老点头道:“这位小师侄,莫非就是大师姐的宝贝徒弟,独孤鹤轩?”
“正是晚辈!往后,还请问珠师叔多多指教!”
“嗤嗤嗤~”
朱见深不由得看过来,正好让独孤鹤轩看个正着,独孤鹤轩笑着说道:“见深师兄,我明白,问珠师兄的‘珠’不是你的那个朱!”
朱见深长的五大三粗,一撇嘴,拉着个脸说道:“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嗤嗤嗤~”
“老六、老七,你俩觉得很好笑么?”独孤鹤轩指了指穿粗布衫的吕不群,说道:“那个是吕不群!”
这话引得堂厅里胆子大的人都笑出声来,胆子小的双眼含泪花,只能使劲憋着。
“你真是个活宝。平日里,这里安静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这一来,可到好。”吕不群瞪了一眼独孤鹤轩,看着笑得死去活来的刁驷,轻拍一下他的后脑勺,沉声道:“你个小矮子,还不赶快干活?信不信我揍你。”
“你这话说的,见仁师兄一进来就大吼大叫。总不能说,只有他敢放屁吧!”独孤鹤轩嘴上说,手里早已开始忙活起来。
器堂亦渐渐平静下来。大家皆全神贯注的编织须弥芥子的模型。
独孤鹤轩七人当中,除了独孤鹤轩,老三殷斯在这方面的天赋最高,一教便会,触类旁通。若说独孤鹤轩是凭借智商,那么殷斯就是真正天生带有天赋的人。所以,这二人编织起来,效率奇高,速度奇快。仇禩等五人也还行。如此以来,这七人的总进度是相当惊人。
三个时辰后,问玑长老开始清点,看着七人编织的数量只结舌。问玑在清点登记后,将成品带往灵宝峰。
问珠长老道:“老九,开饭?老四那边催得那么紧,今夜恐怕是要加点干活了!”
吕不群翻了个白眼,道:“从你入门起,除了大师兄与二师兄外,我好像从没听过你叫谁师兄的。你这臭毛病得改。好吧。你是长老,你主持了。”
“这还差不多。”问珠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些不成器的臭小子,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没编织到。算了算了。休息一会,等吃过饭再干活。”
问珠与吕不群朝后堂走去。独孤鹤轩也站起来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朝几位面生的人打起了招呼。不经意间,看见角落里一张小桌上围坐着三人,还再一丝不苟的编织,便信步走了过去。这三人神经崩得太紧,整个人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身子轻微颤抖。但是,今天一天,他们显然是一个都没编织成功。
独孤鹤轩拍了一下一位瘦小的少年,沉声道:“这位师弟,你紧张啥呢?”
那少年紧张过度,手一抖,手中的半成品小笼子顿时又散架了。少年悄悄的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独孤鹤轩教训道:“编织须弥芥子的模型,讲求心静手定。若是功夫到家了,瞎子也能编出来。你说你,连手中的一根草都握不稳,你还能握稳什么?”
“老七,给我搬把椅子!”少顷,独孤鹤轩坐在椅子上,猛然说道:“抬起头来。”
吓得那少年猛一怔,抬起头后很快又低下头。
“也就是说,你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是这样,大罗金仙恐怕也帮不了你!”独孤鹤轩脸色变得温和起来,平声静气的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讨厌别人强迫我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学会炼器的入门之道?”
“想!”一道微弱的声音回道。
“好!那就抬起头来,放下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跟师兄学习。”独孤鹤轩继续说道,“区区器堂的一个内门弟子名额,值得你如此在意?”
少年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一份灵材。在独孤鹤轩的精心指导下,三位少年开始编织。有了对关键诀窍的领悟贯通,少年在失败三次后,终于看到了人生中的曙光。可是,眼看要完成人生中的第一个。结果一激动,又散架了。
独孤鹤轩鼓励道:“不错。继续。”
少年铿锵有声的说道:“师兄,下一次,我一定能成功。”
第四次,少年用较短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另二人亦先后完成人生中的第一个。
少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低声道:“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嗯~”独孤鹤轩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什么时候成坏人了吗?”
朱见深三人哈哈大笑。少年悄悄的看了一眼范见仁,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独孤鹤轩无语的看了一眼众人,眉头一皱,道:“你们刚才也听了?我有说要教你们吗?”
一位少年道:“谁让你声音那么大。不过,师兄你真是厉害。听你讲解,犹如醍醐灌顶,一点即通。”
那位低着头的少年突然问道:“鹤轩师兄,你比我还小一岁,怎么这么厉害?”
“你听过一种叫‘黑芒’的东西吗?”
“听过。我姥爷说,那是生长在西北荒山中的一种毒草,叫噬心草,亦叫空明草。若中此毒,只有心灵空明的人,才可在一个时辰内完全自行化解此毒。若是心中杂念太多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噬心而死。”
“你姥爷还算有点见识。”独孤鹤轩长叹一声,道:“你知道,一个从七岁开始的人,每天要站在万年玄冰上一个时辰,自行化解‘黑芒’之毒。那该是什么感受?幸亏……要不然,现在可能还得继续啊!”
“看来,是师兄错怪你了。”范见仁拍了拍独孤鹤轩的肩膀,慨叹道:“我娘常说,一个非常之人,往往是经历过非常之磨砺。这话搁以前我真不信。可当看到你小子的时候,我不得不相信我娘的话。”
“哟!怎么突然这么融洽了?”吕不群招呼道:“开饭了!吃完饭,准备挑灯夜战!”
吃饭时,朱见深、独孤鹤轩等五位亲传弟子,与三位长老一桌。问玑长老早已是去而复返。他吃一口菜,就往独孤鹤轩这边看一眼,看的独孤鹤轩好不自然。也就是独孤鹤轩,要是先前的那位少年,非得让他给看哭了不可。
独孤鹤轩道:“问玑师叔,有话但说无妨。你这么神神秘秘的看着我,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那么好看吗?还是师叔你有特殊癖好不成?”
吕不群哈哈大笑。问珠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问玑摇头道:“你小子……我真是有点不信邪了。我家老头子与大师兄推测,你小子很可能已经钻研出了新东西。若用你的那个模型炼制空间如意法器,空间可能会介于已经成熟的中阶与初阶之间。若真是如此,这个冲击很可能会形成滔天巨浪,让元始剑宗在一直羸弱的商铺经营上,彻底扭转乾坤。”
范见仁脸一拉,大声道:“这如何可能?若成真,岂不是说独孤鹤轩将本门的绝秘泄漏了出去?这罪可不小!”
问玑道:“大概今夜亥时,便会出结果。而且,这可谈不上泄漏什么秘密。”
吕不群附和道:“是啊!鹤轩是自己悟出来的,那怕是灵宝祖师爷在世,都不能说什么!”
独孤鹤轩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事我琢磨着,至少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被发现。所以说,有时候,我真心觉得元始剑宗中有能人。有时候,确实不然。”
问珠道:“他娘的,你这臭小子算是实力气人,真是可气。”
众人吃完饭,一众少年先行到前堂,继续编织。那三位少年在犹豫后,笑嘻嘻的与独孤鹤轩等人坐一桌。除了几人斗嘴外,一时无事。临近亥时,问玑长老走到独孤鹤轩身边。
“鹤轩,跟我去后堂!”
“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有!”
器堂的内堂正厅里,气氛有些凝重与尴尬。独孤鹤轩的条件被灵宝峰一口回绝,只好默不作声,以静制动。
问德长老道:“师侄,你可以提下一个条件了。”
独孤鹤轩拿出一张清单,沉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问德长老看着清单只皱眉,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独孤鹤轩道:“没有!”
问德长老拍板道:“成交!”
独孤鹤轩微微一笑,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罢,起身朝前堂走去。
问德长老道:“这个臭小子,我竟然有点看不透。老九、小十八、小十九,你们怎么看?”
问玑长老哼一声,道:“只是一个颇具心机与小聪明的臭小子而已。”
吕不群却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毫无保留的将所学所悟传授给别人?唯有强者!”
***
翌日辰时,问德长老返回黄庭峰,将一个中阶如意袋交给了独孤鹤轩,独孤鹤轩交给了问德长老一幅图案。
世间事,往往是微妙无比。
看似繁琐复杂、经久未变的东西,可在那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后,则会发生颠倒乾坤的变化。独孤鹤轩在闲暇之时,一直琢磨着如何复仇被器堂一脚踢开的耻辱。岂料,在这个报复心理的驱使下,无意间悟出了对须弥芥子初阶模型的改进。
鸿蒙界中已经成型的初阶空间法器,空间仅有九丈方圆,仅能使用三年。更高一阶的中阶空间法器,空间扩展至九十九丈,可使用一甲子。这个跨度是一种畸形的存在。说它是畸形,从根本上讲,还是由修士群体的构成所决定。
在以亿计的修士群体中,数量最为庞大的群体,是清灵境至真元境五重之间的修士。这个群体占据了修士群体的百分之八十五还要多。唯有十大修真巨派中,才是真元境俯拾皆是,神意境以百计。亦即,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真元境五重乃是所能达到的巅峰。而真元境五重的寿命,至多增加至百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大多数修士真正活跃的岁月,至多亦就是一甲子之岁。加上一些天灾**,绝大多数往往是死于非命。
在种种现实下,如何最大化利益,是每一位修士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在千难万险的历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天道机缘,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储物袋最令修士揪心。空间小的可能带不走机缘,贵重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多半是给他人作嫁衣裳。所以,权衡利弊后,绝大多数修士随身携带的通常是初阶如意袋。
于是,一种空间扩展至四十九丈左右,使用年限增加至二十年左右的新型空间法器出世,将会给天下修士带来什么样的震撼?非亲身经历而不可知!
在以灵宝峰为主导的前提下,元始剑宗紧锣密鼓,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反扑,收复原本属于元始剑宗的商铺势力范围。在对外的总执事长老清虚峰虚清长老的坐镇指挥下,以横扫千军之势进击其他各洲。
仿佛在一夜之间,元始剑宗悄然崛起。随之而来的是,鸿蒙界中无数小商铺消失,唯一能压制元始剑宗的商会,只有那个比十大修真巨派更神秘的谪仙盟。
与此同时,掌教远岳真人颁布敕令,令金光峰、仙鹤峰、慈航峰、文殊峰、惧留峰、道行峰六脉齐下南疆,清剿祸乱一方的异族邪派,以及一些神出鬼没的强横妖兽。
一时间,原本被世人认为势微的元始剑宗,将万年底蕴彰显于世人面前,震撼鸿蒙。本是已有定论的,以霸皇真人为首的通天剑宗,实则是稳压以远岳真人为首的元始剑宗一事,一夜之间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却没人知晓,外界的云卷云舒,其实的主导力量是来自黄庭峰上那个很不起眼的器堂。连续百余个不眠之夜,二十余位少年放下修为,拼死拼活的编织着各种精巧的须弥芥子的模型。当然,宗门也不会亏待这些以微不足道之力,做出惊天贡献的弟子。每天一枚三品灵丹,两枚二品灵丹,从未断过。
***
六月六日,辰时。
灵宝峰首座问尚长老亲自主持庆功宴,对外的主事长老,以及黄庭峰上的执事长老,能来的全来了。期间,问尚长老亲自宣布,器堂的储备已足够应付近一年的需求。这完全是得益于合理的价格定位。
清虚峰首座兼对外的总执事长老虚清长老,自掏腰包,赐下价值不菲、品阶极高的修炼灵材。
黄庭峰总执事长老景澄长老,不甘示弱,竟然格外恩赐,赐下四品灵丹。而且声明,这二十余枚四品灵丹,皆是金霞峰的资源炼制。
于是,大家都看的清楚,元始剑宗绝地反击成功,功劳最大的长老是何人。
庆功宴结束后,独孤鹤轩等人拖着困意实足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自己的屋子。仇禩等人冲进自己的房子,赶紧关上门。独孤鹤轩看了看老黑,哈哈一笑,给了他百余颗灵石,才回到屋子。
可是,当看着百余枚三品灵丹,一枚四品灵丹时,还能打瞌睡?还能有那怕是丝毫的困意?
当然没有!
独孤鹤轩努力令自己平心静气。然后,服下一枚又一枚三品灵丹。然后,一如既往的如泥牛入海。直到服下最后一枚三品灵丹,才感觉丹田处开始发热。望着那枚幽幽碧绿的四品灵丹,独孤鹤轩开始犹豫。四品灵丹,可是被称之为真正的仙丹了。那怕是一头毫无妖兽血脉的猪服下,亦会血脉异变,开启灵智。
此刻,独孤鹤轩真担心自己可能还不如一头猪。而这种情形,平日里都是他骂别人的。
“万一我真不如猪,怎么办?难道我真的不如猪?”
独孤鹤轩反复追问着,苦笑着,自我嘲笑着。不知不觉,精神有些恍惚,丹田由发热渐渐变成发烫,清晰的感觉到还差点火候,丹田就会沸腾。
吃?还是不吃?
独孤鹤轩发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犹豫不决过。那种强烈的自我否定、自我置疑的痛苦,持续煎熬着独孤鹤轩。良久,那枚碧绿的四品灵丹消失在独孤鹤轩的口中。顿时,丹田如油锅似的开始沸腾,全身的灵力瞬间被烘干。
独孤鹤轩拿出足够的灵石,运用玄诀神咒,引灵修炼。一颗又一颗灵石被吸纳干净,可各大经脉还是空空如也。此时此刻的独孤鹤轩,好似一个可吞噬灵石的怪物,持续不断的吸纳灵力。期间,不仅肉身被反复锤锻,筋脉被反复洗练,而且灵窍、左右双肋、丹田之间互相感应,被吸纳炼化的灵力愈渐精粹。
与此同时,独孤鹤轩意念所至,参悟修炼慈航九式的前四式剑诀——纯阳玄明、七元玄空、大易玄灵、摩诃玄清。不多时,双掌掌心不断凝聚出无形“剑气”。玄明、玄空、玄灵、玄清四种无形剑气轮流出现,由无形渐趋有形,有虚变实。原本是必须得顺序修炼的四式剑气,此刻被独孤鹤轩同时修成,四道剑气竟有归一之奥妙。
灵力滚滚,无端循环,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直到翌日卯时,沸腾的丹田才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精神熠熠,愈加强横的肉身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独孤鹤轩内观自视,确定自己有了突破——清灵境第五重。那是一种真正的聊胜于无的感觉。甚至,独孤鹤轩已经感觉到无数的嘲笑声将自己淹没。
无论如何,有了这一重的突破,比什么收获都没有要强!
独孤鹤轩如是安慰着自己,努力释怀着。同时,更多的是无奈与不解。尽管已经知晓爷爷与爹爹早已知晓自己身上的秘密,可他们却将此事保护的密不透风,连自己都没有透露一点一滴。反而是用尽暴力手段栽培自己。
稍一深思,便有无数的疑团涌上心头,压的独孤鹤轩喘不过气来。解决的唯一办法是什么都不去想。
独孤鹤轩长叹一声,起身下床,看着被自己半天一夜用掉的灵石,竟然是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着丝丝悲凉,甚或是凄哀。笑声渐止,收拾完一堆暗淡无光的普通石头。独孤鹤轩轻轻开门,迎接自己的是六双怔怔出神的眼睛。
在充足的灵丹辅助下,仇禩等人一夜之间突破到清灵境九重。这是四品灵丹应有的神效。甚至,有人顺利筑基,突破至真元境,并不是令人很意外。实则是,确实有人筑基成功,成为了同代弟子中第一位修为达至真元境的人。
范见仁!
这个名字注定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会成为是最响亮、最耀眼的名字。
独孤鹤轩!
这个名字则彻底泯然众人。试想,拥有四品灵丹的栽培,还无法有重大突破。难不成,宗门还能用五品灵丹来栽培?要知道,排队获取五品灵丹的长老,还有大把的。
独孤鹤轩自己,亦是淡淡的忧伤。好在,他天生属于乐天派,几天后,压抑的气氛亦就慢慢消散。那个口舌招尤的独孤鹤轩,依旧!在仇禩等人的眼中,他还是那个令人敬仰的大师兄。况且,自从很多消息传开后,很多人看待独孤鹤轩的角度,不再是从单纯的修为境界上单一而论。传授同门时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风度,反而成了令人为之刮目的美谈。
对于元始剑宗来说,实则是独孤鹤轩已经完成了他应有的使命。对于修炼废材来说,往后的事,大概只有天知晓!
潮起潮落,花开花谢。多少浮沉事,终随风而逝。
这一夜,独孤鹤轩起出一炉二品灵丹,摇头叹息一会,便将这些半成品送给了老黑。对于二品灵丹的屡屡失败,独孤鹤轩多少有些挫败感。是以,每当起出一炉灵丹时,总是久久不能平静。可就在刚刚平复下来时,忽觉大地震颤,吼声四起。
仇禩等人即刻来到独孤鹤轩的房间。一直非常安静的老黑,突然躁动起来,发出几声吼叫。
独孤鹤轩镇定自若,十分平静的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道:“最近,你们没去附近的山峰吧?”
仇禩等人面面相觑,示意没有去。
“那就好!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独孤鹤轩提着长戟走出房间,安抚了一下不安的老黑,便消失在黑夜中。约莫一刻后,才大汗淋漓的跑了回来。
“应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天材地宝,导致清微山脉中的妖兽猛禽四起。听方向,是从正东面而来。黄院这边理应无碍。若是你们想要去捡漏,可以前往元明仙道。若是不想,老实待在房间里。”
仇禩沉声道:“这边确实十分安静。要不,大师兄,我们一起过去看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
独孤鹤轩摆了摆手,道:“你们赶紧过去。现在,我已经没能力帮你们了,你们的机会需要你们自己争取。”
刁驷笑着说道:“我也不去。反正,再怎么表现与立功,不会有那一脉认领。何必花那个力气呢!以后,我只跟着大师兄闯荡,其他人算个屁!”
庞巳道:“我也是!那些讨厌的人,竟然叫我蛇娃,我才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忽然,老黑狂吼一声,如鬼魅似的冲出院子。独孤鹤轩大惊,闪身追了出去。漆黑的夜幕下,老黑早已不见了踪影。仇禩等人追出来,不见独孤鹤轩的踪影。六人傻眼了。
仇禩道:“看来,大师兄定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支开我们。老黑的这一举动,帮了他大忙。既然如此,为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去元明仙道的好。这样,还能替大师兄分担一些注意力。”
六人离去,黑暗中走出一人,赫然是独孤鹤轩。
轻声自语道:“能帮你们的,我已经尽力了。往后,属于我自己的事,你们还是别涉一丝一毫的好。”
说罢,独孤鹤轩冲进黑暗,顺着一条崎岖小道奔跑。不多时,前面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看似不快,但就是追不上。一追一赶,不知不觉追过几座山峰,进入一片密林。那道黑影渐渐停了下来。
“果不愧为是独孤家的血脉。”
“前辈趁乱引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还请明言!”
黑影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揭掉头盖,显现出一张雪白雪白的脸。以至于独孤鹤轩觉得他的眼睛亦是雪白无瑕。他轻轻一笑,嘴角扯动到耳垂处,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鬼怪。
“知道我是谁吗?”
“不……”
独孤鹤轩“不”字未说出口,一柄利刃穿透“心脏”部位。只感觉左肋下一阵涌动,自己的心脏提前移位,那柄利刃恰好落了空。但整个人很快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抽出冰冷的利刃,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尸体。在他眼里,那个原本如蝼蚁的小修士,只是如蝼蚁般的死去。
“谢谢你,我的朋友!”黑衣人发出粗重的声音,续道:“龙渊谷仅剩的血脉,一个都不能留。”
“我已经背叛了独孤家族。多走一步少走一步,已无所谓。反倒是你,可要小心。”白脸人笑了笑,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永远消失!”说罢,黑衣人拿出一个黑色瓶子,道:“看在你的份上,这瓶天命圣水赐给他!”
“谢谢你!如此死法,没有辱没独孤家的血脉,我亦觉得心稍稍有些安!”
须臾,一瓶如墨汁的液体浇在独孤鹤轩身上。顷刻间,那具似是已经冰冷的尸体上升起黑雾,将尸体裹的严严实实。黑衣人长叹一声,缓缓收起瓶子。刹那间,手中的利刃如灵蛇出洞,刺向白脸人。白脸人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色雾柱,挡住致命一击。
“早料到你有这一手!后会有期!”
黑衣人看着徐徐散去的黑雾,轻轻一摇头,自语道:“小看了这厮!”临走时,看着尸体上发出的那团黑雾,忽然狞笑一声,消失在夜幕下。
***
“大师兄,快醒醒!”
“老二,要不要禀报长老?”
“臭老七,闭上你的臭嘴!”
独孤鹤轩的房子里乱成一锅粥。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独孤鹤轩,地上躺着胸腔、腹部被撕裂开来的老黑。庞巳小心翼翼的替老黑涂抹着灵药。独孤鹤轩倒是没伤,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似是流血过多所致。刁驷抓着独孤鹤轩的手,眼泪快要掉下来。
闵思买回来数坛酒,与殷斯、汤泗等人合力喂独孤鹤轩。一坛接一坛美酒下肚,独孤鹤轩的脸色逐渐显现出红润之色。六人终于看到了希望,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踏实下来。第九坛酒后,独孤鹤轩发出轻微的咳嗽声,身子轻微颤抖起来。
不多时,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淡漠。看向仇禩等人时,有询问之意。
仇禩道:“大师兄,是伤痕累累的老黑带你回来的。昨夜的妖兽之乱,在凌晨丑时已被平息。此刻,整个黄庭峰已恢复如常。”
独孤鹤轩微微一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好渴!”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独孤鹤轩没有休止的喝着一坛又一坛美酒。房间里的酒坛已摆成了一面三层厚的“墙”,可独孤鹤轩依旧感觉口渴难耐。好在,到了傍晚酉时末刻,独孤鹤轩可以自行下床了。看着那面酒坛墙,不禁摇头苦笑。
“老六,老黑的情形如何?”
庞巳笑着回道:“我已用家传之法替它包扎伤口,敷上灵药。据我观察,老黑受的主要是皮外伤,休养些时日,即会痊愈。”
“好!辛苦六位师弟了!”独孤鹤轩道,“你们回房吧。我觉得五脏翻滚,极是难受,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临出门时,忽又问道:“我的事情有没有传到宗门长老那边?”
闵思道:“没有!眼下,长老们正筹划‘会武’事宜,无暇他顾。”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提着长戟朝黄院外走去,顺着向西的那条小道走去。来到那座熟悉的山峰下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沉默片刻,拐进一条向南的小道,快步来到那座深涧前。伫步良久,拿出那一截血玉神木,缓缓进入涧内。
“嘶~”一声噬魂夺魄的蛇鸣传来,紧接着一根九叉蛇芯从黑暗中伸出,只指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脸上发出诡异的微笑,身子闪转时如一道魅影。在蛇芯攻击落空的瞬间,一张大口咬向蛇芯。
那是独孤鹤轩的口!
独孤鹤轩仿佛变成了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狰狞而又平静的面孔下,发出恶魔般的气息。此刻,他疯狂吮吸着新鲜血液,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奇怪的气息,令黑暗中的东西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独孤鹤轩慢慢松开口,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整个人悄然恢复了正常。然而,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独孤鹤轩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仿佛只剩下对血的渴望!
“算你命大啊!”一道沉重的声音突然传来,须臾,声音传来的方向出现一位白须老人,他继续说道:“身中三大绝天奇毒,还能活到今天,这恐怕是鸿蒙界中最大的奇迹了。”
独孤鹤轩眉毛微挑,沉声道:“吓唬谁呢?我可不是吓大的!”
“哦?”白须老人淡淡一笑,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先接触过一种无色无味的黑色粉末,紧接着同时接触过红、黄、绿三种三品灵丹,最后中了‘天命圣水’之毒?”
独孤鹤轩沉吟道:“前两种确实有。后一种没有。再说了,什么是‘天命圣水’?”
白须老人道:“黑色粉末乃是‘天问魔土’,那三种灵丹合而为一后产生‘天定神火’,加上‘天命圣水’,可以说你现在是天下最毒之毒物。若不是有开天魔戟与‘绝天符’帮你压制,你早已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清微山脉中。”
“‘绝天符’?”独孤鹤轩惊道:“我双肋下的异状,莫非是此物再作祟?”
“不错!‘绝天符’分阴阳,一阴一阳,相隔须弥。龙渊谷四大世家欲逆天改命,便将此至邪至凶之物藏在了你的体内。”白须老人顿了顿,言犹未尽,却不愿多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此次前来,是送一样东西给你。以后,你只能自求多福。”
白须老人递过来的是一块血衣,上面写满了血字,他继续说道:“这是你们独孤家的一位老祖在一次历练时,用鲜血抄下来的东西。从你们的那位老祖开始,到天纵奇才的独孤天峰、独孤百炼父子,都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百年前,独孤天峰老弟将此物托于我,让我将来交到他孙子的手里。当日,他很凄凉的说,或许是这块血衣给龙渊谷带来了不可避免的血劫。”
“他们可是我的至亲!”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当眼睛不好使时,你得用心去感受。”
“老朽猜想,你很想知道你爷爷与你爹为何不告诉你真相,对不对?那是因为他们认命了。他们虽然做了太多迫不得已的违心事,但还是拼尽所有保护你。希望你将来不要再为虚无缥缈的荒诞事而虚度人生。”
“我想你也想知道,是何人给你下毒,对不对?此事老朽也不知道,但老朽可以肯定,他们是三路人!而这三路人的共同目标并不是你,而是龙渊谷的那三位奇才!”
“三绝天奇毒,无药可解。在你未解毒之前的岁月里,将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噬血恶魔。亦是一个绝天绝地绝鬼神的毒物。”
白须老人自言自语的说完,朝深涧内一挥袖,飘飘而去。
独孤鹤轩攥紧手中的血衣,淡淡的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绝我我绝天!”
行走在夜幕下,黑暗退去,血香弥漫,百草枯萎,千花凋谢。那是一条被恶魔之力腐蚀的道路,无垠黑暗,永无止境。
***
“大师兄,你回来啦!”
独孤鹤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正好碰见庞巳从房间里走出来,庞巳欣喜的叫道。
“老六,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别贪玩,误了修行前程!”独孤鹤轩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认真的教训起了人。
此刻,独孤鹤轩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修士。
“我过来看看老黑!不过,……”
“大家到屋里说!”
其他人亦走出房间,围拢过来。独孤鹤轩示意庞巳回屋后再说。当看到老黑的伤口时,独孤鹤轩已然明白庞巳要说什么。老黑的胸腔与腹部被无比坚韧锋利的利爪撕裂开来,虽然有了庞巳的独门包扎之法,但于事无补。老黑的伤口开始爆裂,股股黑血涌出。老黑的双眼迷离,气息微弱,仿佛在下一刻便会停止呼吸。
庞巳低声道:“大师兄,先前我判断的是皮外伤。可现在看来,可能是老黑的内脏与筋脉已被彻底摧毁,而且中了奇毒。”
独孤鹤轩道:“你的判断没有错!老黑的伤是旧伤,此次被人撕开肉身,是有人要在他体内取东西!”
“啊?”刁驷等人惊呼道,“世间竟有如此残忍之事?”
几人中,唯有仇禩十分平静,一言不发。
独孤鹤轩思忖了一会,取出一柄利刃,顺着血淋淋的伤口划割起来。一串串腐肉被清除,一些严重错位的骨骼被还原,亦多出一道道新的伤口。半个时辰后,独孤鹤轩重新合上了老黑的所有伤口。庞巳递过一根特别精致的骨针,及蛇族部落特有的蛇线,独孤鹤轩快速缝合伤口。再将虚清长老赐下的珍稀灵材研成粉末,涂摸在渗出血迹的伤口上。
七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仇禩冷静的说道:“大师兄,看来,那人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汤泗道:“从骨骼移位的情形来看,应是早被人取走了。”
“只怕,老黑的记忆亦被抹掉了!”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殷斯突然开口说道,“这种情形我见过。不过,我家族当时抓住的是一头濒死的犀牛。我记得族长当时说,唯有‘血露草’可救活。”
“血露草?”独孤鹤轩且惊且怒,吼道:“这种灵材,不是只有太玄丹宗所在的沧海血岛上才有?”
“不错!”门外一人接话道,“如此大事,隐瞒不报,你真要翻天?”
话声未落,七位中年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隆准龙颜,双目含日月。景澄长老、虚清长老、远峳长老恭敬的站在身后,另外三人独孤鹤轩等人没有见过。
景澄长老道:“今夜,元始金莲突显异象,那是至凶至邪之物苏醒出世时才有的现象。掌教师兄亲自前来查看。”
“拜见掌教真人,诸位长老!”
这位为首的正是元始剑宗的掌教远岳真人。
远岳掌教问道:“近日,此处可有异事发生?”
“有!”独孤鹤轩没有隐瞒,将白脸人与九叉蛇芯之事说出,但是,隐去了血玉神木与白须老人。
远岳真人沉声道:“把血玉神木与蛇皇蛋交出来吧!此二物放在你身上,太过凶险,迟早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啊!”独孤鹤轩张着大嘴巴,当看到远岳真人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时,便乖乖的放弃了一切他想,拿出血玉神木与三枚五彩蛇蛋。
远岳掌教沉声道:“泰宇师弟,由你亲自来驯养九螔玄蛇。景澄师弟,血玉神木由你来培育。或许,不久的将来,此二物会派上大用场。”
景澄长老瞪着个眼,弹了一下独孤鹤轩的脑门,道:“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竟敢刻意隐瞒?反了你了!”
泰宇长老却道:“掌教师兄,此子虽隐瞒不报,可现在看来,反而立下了一件奇功。”
远岳掌教平静的说道:“功过相抵!”须臾,又道:“景澄师弟,‘会武’之事恐怕得押后。同时,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将四院弟子安置到天院 。一切待击退强敌后,再说。”
正在此时,十余位长老御剑来到黄院,为首一人竟然是璞瑜长老。除了站着的外,还多了十余具尸体。远岳掌教率先走到院子,虚清长老留下一根殷红的小草,拂袖而去。
小草通体翠绿,唯独草尖有一粒红珠,其红光彻底遮住绿色。独孤鹤轩盯着那粒红珠,双眼似是倒映在“血泊”中。就在众长老离去之际,“血泊”中闪过一缕银须,是那样的熟悉。
***
“呜呜~”
“听露师妹,你怎么了?”
“荣轩师兄,那儿站着个丑鬼!呜呜~”
一位娇弱的少女呜咽个不停,南宫荣轩、甄诗影等一众金霞峰弟子围在旁边,细声安慰。仇禩静静的站在屋檐下,不动如山。他身后的房屋里,灯火明亮,两道鼾声如雷。
南宫荣轩气呼呼的走过来,吼道:“丑鬼,你不好好的待在房子里。大半夜出来吓什么人?”
仇禩平静的说道:“是她走过来的!”
“呵呵!”南宫荣轩被气笑了,大声道:“长的丑,还有理了?”
南宫荣轩的几声大喊大叫,惹得很多人出来看热闹。仇禩身后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奶奶的,是那个不长眼的,大半夜不睡觉,打扰刁爷的清修?”
“轩师兄,这那来的矬子?挺有趣!”南宫荣轩身后冒出一个肥脸少年,一双大眼睛不停打量着刁驷。
有人乘机起哄,朗声道:“说实话,鹤轩师弟的这几位手下,容貌奇伟,当真是丑出了人生新高度。别说把小师妹给吓哭,要我看,恐怕是站在门口,都能辟邪了。”
有人轻吼一声,“长老来啦!”
南宫荣轩顿时来了劲,跑过去跟他爹告状,添油加醋,详说独孤鹤轩等人的不是。刁驷一看情况不妙,跑进屋叫醒独孤鹤轩。其他人呼啦一下起床,赶紧收拾整齐。
“老五、老六,你二人准备、准备!”独孤鹤轩指着地上的老黑吩咐了一句,自己则快速走出房间。当然,刚才之事,听的是清清楚楚。
景澄长老等人更是清楚,独孤鹤轩来到天院,百分百要出事。所以,早就提防着了。这才趁夜过来巡视。
独孤鹤轩行一礼,道:“拜见长老!”
景澄长老微微一笑,道:“小师侄,还住的习惯吗?”
独孤鹤轩道:“不习惯!很不习惯!”
景澄长老又道:“却是为何?”
“一个出身卑微的丫头,自以为已经是老母鸡变凤凰。”独孤鹤轩顿了顿,道:“景澄长老,我们还是回黄院。我们七兄弟福薄命贱,享受不了这份恩赐。”
这事闹归闹,说到底,独孤鹤轩一方占理。景澄长老面对这种狗血事情,除了训斥本脉的弟子外,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是四院弟子聚集到天院的第一个晚上。因为房间不够,黄院的七人被安排到了一间房子里。因为其他人齐心协力的排挤,七人连夜回到了黄院。
黄院,才是他们温馨的家!
***
“大家留一下!”
七人将老黑抬到独孤鹤轩的房间,安顿好后,独孤鹤轩唤住大家。汤泗打开几坛酒,给众人一一斟上。
“老二,你是不是喜欢黑夜?”
“黑夜能给我安宁!”仇禩言简意赅,忽然反问道:“大师兄,为何你见到我们的时候,从没有表现出我们很丑的感觉?这事感觉怪怪的,我们从来没踏实过!”
“因为我见过比你还丑的人。相比‘丑叔’,你还是很‘帅’的,至少不会把我吓哭。”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你认识那个丫头?”
仇禩道:“不认识。但是,能猜得出来。她应该是元始剑宗附庸世家熊家的人。”
“你认识熊家的人?”
“不认识!”仇禩脸色微变,道:“清洲熊家与祖洲云家是三代姻亲。在宗门诸多附庸世家中,实力极其雄厚。”
“你与云家有仇?”
仇禩身子一哆嗦,一张鞋拔子脸有些扭曲与狰狞,可当看到一脸威严却又平静异常的独孤鹤轩时,仇禩放弃了内心的抵触,点点头,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巧了!如今,老云家占据着一半龙渊谷,意欲彻底据为己有!待我下山时,第一件事便是要对付云家!”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我也有个疑问,你们是如何上得了这黄庭峰的?按元始剑宗上下的反应与态度,你们应该是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殷斯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闵思道:“花了那么多的财物,结识了大师兄,一切都值了。”
汤泗道:“不就是修炼满五年后,离开元始剑宗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与人之间,难免有猜忌与提防。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你们分享一些东西。”独孤鹤轩道:“在我八岁半那年,我爹请来了五位面具怪人,用七天时间传授五种神通予我。因为我知道这种神通断无法与我独孤家的道法神通比,所以,我只记法诀,却从来没有修炼过来。我决定将此五种神通道法传授给老三你们五人。至于老二,就修习‘丑叔’的道法神通好了。”
独孤鹤轩猛饮一大口酒,面色肃然,沉声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得发下血誓。你们愿意吗?”
三天后。
仇禩等人接到了下山的通知。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只是时间提前了四年而已。所以,六人非常平静。
第三天,独孤鹤轩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告别宴”。众人只是默默地吃着,喝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无话可说。
沉默中,告别宴结束。仇禩等人背起行囊,并肩朝黄院外走去。独孤鹤轩缓缓转身,朝房间走去,沉声道:
“活着!等我!”
***
夏末秋初,天高云淡。天地之间,宁静祥和。
春华秋实,正是一年中的收获季节。
漫步在元明仙道上,独孤鹤轩的心底涌起无尽的杀意。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或者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直到那位少女的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走仇禩等人开始,内心的那股噬血之念再难彻底压制。
熊听露!
这位云家与熊家结合而生的少女,看似娇弱,却有着难以置信的力量与智慧。如今,已被金霞峰的寒珠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实力更胜早些入门的师姐霍青露。
“喂!小偷,架子够大的!我师尊等你一个多时辰了!”一道百无聊赖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中的独孤鹤轩,独孤鹤轩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去,站在前面的是甄诗影。
“我让他等的?”独孤鹤轩冷冷的看了一眼甄诗影,让过身子,朝杏林大殿走去。
景澄长老早早等候。毕竟,无论独孤鹤轩的身份是如何卑微,但仇禩等人的事不能当没发生一样。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都有必要跟这位黄院主事弟子说一说。
“慈航峰佛院弟子独孤鹤轩,拜见景澄大长老!”
独孤鹤轩行一大礼,没等景澄长老反应,径自走到左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手中长戟如威武的守卫,守护在主人身旁。
“鹤轩师侄,关于仇禩等人的事,我相信你肯定联系到了听露师侄的身上。师叔甚为担心。所以,今天叫你过来,便是将这事说开。”景澄长老开门见山的说道:“此事乃是掌教师兄亲自裁决。”
“这事,恐怕是说不开了!”独孤鹤轩冷冷的说道,“云家占据了龙渊谷的半壁江山,要是这事你跟我说开了,那独孤家的祖宗能跟我说开么?我不管她身后是什么人什么势力,只要她继续将手伸向我,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景澄长老为之一怔,以他的修为不难察觉到,独孤鹤轩的体内正释放出浓烈的唳气与杀意,遂是沉声道:“师侄,你为何突然唳气大增,杀意弥漫?”
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师叔可曾听过,‘独孤十三式’的最后一式是什么吗?”
“灰飞烟灭剑诀!”
“不管是人、是鬼、还是神,那是挡独孤家人的唯一下场!”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以后多告诫他们,别惹我!”
在景澄长老师徒的注视下,独孤鹤轩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在他们眼里,那道弱小的背影上好似伏着一个正在苏醒的恶魔。
“诗影,送送鹤轩!”
甄诗影应了声,当她紧盯着眼前的身影,一起走出杏林大殿时,一股奇妙的感觉正在形成。突然之间,她觉得这个小男孩真的很孤独。
少男少女走出大殿后,大殿后堂转出两道身影,是两个貌若天仙的中年道姑。
一位稍胖的道姑说道:“师弟,看来这事棘手了!”她便是寒珠长老,位高权重,声势显赫。
“棘手?莫非二师姐早就想对鹤轩师侄动手了?”景澄长老脸色大变,怒意顿盛,大声质问道:“你为何非要收熊听露为徒?你觉得你能赢得了掌教师兄?”
另一位道姑和颜悦色的劝道:“景澄,有话好好说。何必跟二师姐发这么大的火?”
寒珠长老黛眉微蹙,反问道:“小师弟,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听露能赢得了鹤轩?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察觉突然靠近仇禩的人是什么来历,什么用意,而且在别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做出最精明的决断。这样的人,岂是你的听露能对付得了的?”景澄长老怒视寒珠长老,大声道:“还有你,你拿什么跟掌教师兄斗?你的这步蠢棋,反而让掌教师兄顺水推舟,将独孤鹤轩逼入绝境,从而唤醒独孤家的七星血脉。”
“两个绝世的精明人,心照不宣!看来,掌教师兄早已掌控大局,只等别人入瓮!”说话的道姑道号灵珠,是景澄长老的师姐,亦是景澄长老的夫人。但与景澄、寒珠二人不是同一个师父。
“二师姐,我给你提个醒,当初师父让我退出大位的竞争,选择支持远岳师兄的时候,你可是在场的。”景澄长老似有累意,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后堂走去,此刻,他的脚步、他的身影,与先前的那位少年是何其相似,缓缓说道:
“一切好自为之!”
***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当眼睛不好使时,你得用心去感受。”
其时,离此百里之外的山道上,同样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在行走。独孤鹤轩缓缓走进浓雾紧锁的深涧,一直走了下去,安静的走了下去。白须老人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成了他走下去的指明灯。
满地白骨,有兽骨,有禽骨,有人骨,层层叠叠,盈盈累累。周围传来强大的妖兽气息,可与独孤鹤轩身上的气息相遇后,它们选择了继续蛰伏。
涧内,没有阳光,没有风声,没有雨声,没有世间的一切吵杂声。只剩下一颗心跳的声音。恍惚间,仿佛整个山涧跟着这颗心跳而跳跃起来。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曙光,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阳光下,一道文弱的身影迎风而立。
“大师兄,我留下了,被师尊虚清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师尊不反对我与你的来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恭喜你啊,老四!”独孤鹤轩朗声大笑,指着涧内说道:“这里面怕是有鬼。我一直往里走,竟然倒走了出来。”
话音刚落,涧内又走出一位瘦弱的少年,笑着说道:“好荒凉的山涧,怪不得没人打理。”
闵思道:“大师兄,这是我大师兄良辛,比你早两年入门。”
“良苦师弟,你怎么能有两个大师兄?”良辛打趣道,“鹤轩师弟,怎么样,我师尊给师弟取的道号还可以吧?良苦,霸气威武,哈哈!像‘星河’那种文绉绉的名字,还是比较适合女孩子!”
师兄弟二人一会,便并肩离去。
等二人远去后,独孤鹤轩才轻哼着俏皮小调,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老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伤势太重,还不能起身。整天有大把的灵石与大量的废丹供养,老黑也乐得其中。
独孤鹤轩琢磨着,剩下的两年多光阴,大概只能是丹炉炼废丹,废材伴老黑,孤孤单单的耗完。
总之,自仇禩等人走后,黄庭峰上的整个气氛为之大变,很多弟子深居简出,安心修炼。突破到真元境的弟子越来越多。一些被宗门长老看好,来到黄庭峰前就被收为亲传弟子的人,一个不落的突破到了真元境。
唔!有一个例外。不过,他被人丢在了遗忘的角落里。突不突破,已无所谓。
一些从黄庭峰开始修炼的弟子,早早脱颖而出者,多数被宗门长老收为亲传弟子。一些具有培养潜力的弟子,则被各脉瓜分,成为内门弟子。
转眼间,这一年悄然而逝。独孤鹤轩拜入元始剑宗门下,不知不觉已进入了第四个年头。与世隔绝的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纷呈。每天又上演着怎样的悲欢离合。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炼制成功所有的二品灵丹。看着一坛坛灵丹,不免有些小激动。他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与老黑分享不值钱的灵丹。
这一年,独孤鹤轩十三岁,已是身高六尺余,身板笔直,孔武有力。一身道行……仍停留在清灵境五重。
这一天,是正月十四。景澄长老的大弟子秦昊来到黄院,代师传达消息。本月的十五日开始,黄庭峰上将举行第一届“元明武会”。因独孤鹤轩是亲传弟子,所以自动获得会武名额。关于对决安排,会提前一天在元明榜上公布。
秦昊走后,独孤鹤轩暗自一合计,脱口道:“那不就是明天?”顿了顿,朝老黑说道:“老黑,我明天要参加会武。今天就不跟你去打猎了。”
老黑“吼吼”几声,不管不顾,背着双手朝外走去。
“这老东西,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独孤鹤轩关好门窗,扛着长戟骂骂咧咧的追去。与老黑走在熟悉的山道上,独孤鹤轩唠叨个没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力去追寻猎物。
忽然,老黑低吼一声,如一道黑色闪电冲进一片丛林。不多时,又钻了出来,右手中已多了一条绿蛇。来去不过三十余息的时间。那条如碗粗的绿蛇,身体粗短,长着倒三角的脑袋,一双奇异的黑色眼珠十分诡异。老黑一把拧断蛇头,将蛇身递给独孤鹤轩。
“咕咕~”独孤鹤轩一口气将蛇血吸尽。
老黑用粗大的手一抹,褪去蛇皮,将整条蛇放进嘴里,囫囵吞下。
他们俩的这一动作,显得极是默契,是真正的“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老黑,今天到此为止,怎么样?我明天是真有事!”
老黑依旧没理独孤鹤轩,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丛林深处。
“嘶~”一声怪鸣声传来!
忽然,地动山摇,一条大青蛇猛然出现在老黑与独孤鹤轩的面前。
在短暂的相持后,大青蛇仰天长嘶,摆动巨尾横扫。两人合抱粗的蛇身摆动,这片丛林所在的山体竟似承受不住其重,剧烈摇晃。老黑毫无畏惧之意,反而战意更浓,怒吼连连,身形如闪电,躲过青蛇的雷霆一击。就在蛇身未收回前,一道黑色魅影猛然倒飞出数丈,探手一抓,双爪牢牢嵌进蛇鳞中。
老黑发出一声怪啸,双臂抡圆,竟将大青蛇抡了起来。突然,猛地朝地上摔去。顿时,尘土大起,山体开裂。青蛇连连发出怪鸣,可就是无法挣脱那双锋利至极、力大无穷的双爪。
青蛇的嘶鸣,老黑的吼声,还有一道人的呐喊声,夹杂着山体被撕裂的声音,充斥在山野间。
老黑越抡越起劲,手中的大青蛇好似一根“粗绳”,任由它摆布玩耍。渐渐的,嘶鸣消失,怒吼停止,唯有更加起劲的呐喊声在继续。老黑缓缓放下手中的青蛇,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
“老黑,原来对付五阶妖兽,你都这么轻松呀!”独孤鹤轩从老黑的背上跳下,吐着舌头打量这条大青蛇,摇头道:“五阶妖兽,强悍至极。一身的灵材足以让人发家立业。看来,我若不催动玄法,恐怕是无法一口气吸完了。”
独孤鹤轩掏出一柄利刃,挑了一个好咬的地方,将强横坚韧的蛇鳞割开。继而,大口一张,狠狠的咬了下去。须臾,独孤鹤轩的左右双肋下发出“咚咚”的跳动声,十分有节奏。起初,无尽的寒意蔓延。渐渐的,这股寒意悄悄退去。站在独孤鹤轩周围,如沐春风。
“老黑,这个收获当真不小!咱俩各半!”
独孤鹤轩快速分解大青蛇,将所有的灵材收入囊中。一些鲜美的部分,直接被老黑当场解决。经此一战,老黑战意全无,一人一猩顺道回山。独孤鹤轩嘀咕道:
“一直以来,这个范围内出现的最高阶妖兽,亦就是三阶巅峰的妖兽。为何突然会出现一只五阶妖兽?”
***
人族典籍中记载,相对于灵长类的兽禽鱼等一类生灵,有野、妖、灵之分。意即类比于野兽、妖兽、灵兽。其划分的根本标准是兽禽类所拥有的血脉。
其中,灵兽、灵禽等,有正有邪,天生通灵可驯。往往是怀有非同寻常的血脉,以及不凡的道行。
野兽、野禽等,通常是指身怀普通血脉而无法异变进阶,或是在成功异变进阶前的兽禽。这一群体通常是被同类猎杀捕食的对象。对于人族修士来说,即无生命威胁,亦无利用价值。
妖兽、妖禽等,则是血脉异变进阶,或是得到大机缘修成“正果”的强悍兽禽,灵智随着道行而开启。这样的妖类,因其强悍无比的杀伤力,曾经一度是危及弱小人族香火延续的最大威胁之一。是以,时隔百万年之久,人族早已主宰万灵,但仍是人族修士重点捕杀的对象。甚至,因为妖兽之故,人族将不少灵长类的异族统称为“妖族”,以便警醒世人,当需居安思危。
于是,在人族智慧的沉淀积累下,将妖兽详细的划分为九大品阶。依次至高,即一阶至七阶,七阶之上,还有荒妖与洪妖。一至三阶,是以明确而又清晰的妖兽血脉辨识。四阶至七阶,则是以更加明确的妖丹及妖丹夔纹来辨识。荒妖与洪妖,顾名思义,是泛指洪荒遗种,这种妖兽的存在,甚至比人族修真界的涅槃境修士还要稀有。
在当今的鸿蒙界,拥有强横力量与强悍杀伤力的五阶妖兽,往往是称霸一大块区域,亦是人族修士最有把握猎杀的高阶妖兽。正因为如此,除了像清微山脉这样的洞天福地外,就连五阶妖兽亦不常见。退一万步讲,在清微山脉中,但凡是被元始剑宗锄犁过的山峰,最多只会出现四阶妖兽。
***
所以,当突然出现一条五阶妖蛇时,独孤鹤轩不得不多想一些东西。很明显,若不是有一个更加强悍的灵长类的老黑在,独孤鹤轩又遇到了一次十死无生的险境。
回到黄院后,独孤鹤轩本欲前往元明仙道看看,看一下自己的对手是谁,也好知己知彼。但一想到大青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不再去想会武的事情。依旧是每日的固定时刻,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老黑打了几个饱嗝,放了几个臭屁,从独孤鹤轩那里赖走百余颗灵石与十余枚灵丹,便一头钻进自己的窝,闭目养神起来。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卯时三刻,独孤鹤轩下完一炉灵丹,才慢腾腾的出门,迈着八字步,朝元明仙道走去。行走间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到过这里了。
元明仙道,已今非昔比。在保留了最初始的那三十三丈仙道的基础上,从元明榜开始,仍是自西向东的开辟出一段三十三丈的仙道。新旧仙道完全对称。旧仙道上的堂殿陆续翻新扩建,新仙道上直接建起了九层楼阁。只是,在新仙道的东端,不再继续向东,而是南北两向各开辟一条大道,暂时空置。
新旧仙道的正中央,早早筑起一座会武台,高约九丈九尺,径约九丈九尺。与会武台北向连通的九丈余外,是一处华盖阁,是供长老们观看门人弟子斗法的地方。
台下早就围满了人。大大小小的圈子,有高谈阔论的,有低声细语的。总之,大家都在谈论谁能夺魁。在众多人选中,太华峰萧衍的声势已是隐隐压制其他同门。元始峰的子昂、子真、子轩,金霞峰的秦昊、楚奣等人,平分秋色。而原本最先突破至真元境的范见仁,并没有人看好。
因为是第一届“元明会武”,所以宗门上下十分重视。各脉之间互相斗法,在不触碰宗门规矩的前提下,能赐给宝贝徒弟最好的东西,绝不含糊。已经传开的赏赐,那怕是修道有成的长老,亦会动心。譬如,战绩取得第一者,将得到一枚五品灵丹。
是以,一些年轻的长老多有不平。甚至有人找到执事长老,要求加入比试名单。
独孤鹤轩慢慢靠近会武台时,远远听见有人再叫自己的名字。
“第一轮第一场,慈航峰佛院弟子独孤鹤轩,对金霞峰弟子熊听露。请两位弟子上台。”宣读之人顿了顿,举目扫视,补充道:“逾一刻者,视为弃权。”
“嘿!”一位少女轻叱一声,以一个曼妙的舞姿跃上会武台。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南宫荣轩手舞足蹈,大声道:“我是没机会揍小偷了。听露师妹,你替我好好揍他,千万不要手软。打死我担着。”
“啧啧!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真不虚!”人群中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那不是独孤鹤轩是谁,独孤鹤轩继续说道:“小王八,别让我遇上你。否则,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台。”
说罢,独孤鹤轩慢悠悠的顺着那个梯道往上爬,嘴里哼唧道:“河里有只蛤蟆叫……”
澹台冲大笑,吼道:“你就是个癞蛤蟆!”惹的台下哄声大笑起来。
主持比试的长老十分耐心的等着独孤鹤轩走上来,好不容易走上来,独孤鹤轩一屁股坐在台上,呼呼只喘粗气,委屈的说道:“我从小怕高,建这么高干什么?”
长老平静的问道:“独孤鹤轩,一刻时间快到,你准备好了吗?”
“好,还是没好,这是个问题!”独孤鹤轩缓缓站起身来,问道:“请问山羊师叔,可以往死里打么?”
“我乃太华峰智叒(ruo)!”智叒长老沉声道:“宗门规矩,同门比试,重在互相切磋与学习,只可点到为止,不可枉杀同门。时间到,请二位师侄开始。”
智叒长老哼了一声,快步退到华盖阁下。
熊听露双手抱拳,格格一笑,道:“请鹤轩师兄多指教!”
“很好笑么?”独孤鹤轩冷冷的说道:“指教谈不上。既然宗门不允许打死,我今天便留你半条命。你替我向云家传个话,就说云家如果不想绝子绝孙的话,在本少爷下山之前,尽快滚出龙渊谷。否则,云家十族,鸡犬不留。”
熊听露格格一笑,道:“那就要看鹤轩师兄有没有本事过我这一关了!”话音未落,轻叱一声,凌空而起,手中一柄经过特别炼制的灵剑熠熠生辉,一道凌厉的辟邪剑气斩向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不慌不忙,右手握戟,双眼微闭。就在灵剑斩下的刹那间,左掌变拳,迎着剑气虚空指去。瞬间,独孤鹤轩的胳膊似是变长了,拳头变大了,无穷的原始力量迸发而出。轻松击落灵剑,化解凌厉攻势。同时,传来几声胸骨、肋骨断裂的声音。
“哇~”熊听露惨叫一声,如风筝一般飞离会武台。
倏忽间,一道身影疾掠,将飞出的熊听露揽在怀中,旋即返回到会武台。来的是一位有点胖的道姑,正是寒珠长老。
寒珠长老咬牙切齿,冷冷的说道:“你竟然修成了龙渊谷失传的‘天魔神拳’?”
独孤鹤轩亦冷冷的说道:“很失望?还是绝望?”
寒珠长老道:“为何连他们三个都不会的,你却会?而且还能一一修成!”
“关你屁事?死肥婆!”独孤鹤轩一脸厌恶的走开,大声道:“‘弱智’师叔,请问下,这一场算我赢吗?”
智叒长老看了一眼诸位执事长老,才走到台上,朗声宣布:“第一轮第一场,慈航峰佛院独孤鹤轩胜,晋级下一轮。”
“臭丫头,别装死,也别忘了我今天让你代的话。”独孤鹤轩冷冷的说了一句,又慢腾腾的顺着梯道往下走。
台下平静异常。
“第二场,太华峰西门盈,对清虚峰良苦!”
熊听露,论道行更高,论现在的身世背`景,亦强大太多,然而还是被轻松写意的打败。独孤鹤轩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反而因为这一拳之威力,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三人身上有什么秘密?“天魔神拳”并不被独孤氏独有,而是被龙渊谷四大家族共有。只是,因为不为人知的一件事,这门威力绝伦的道法神通突然失传,已足足有五代人。
独孤鹤轩现在的阅历见识十分有限。可当自己从血衣秘文中悟出“天魔神拳”时,隐隐感觉到,自己身怀的“七星血脉”对修炼这门道法神通,有着一种天生的“感应”。那是一种原始的自然之力的感觉。若是这种感觉没有出差错,那么另外三家的正宗血脉也一定有。更关键的是,龙渊谷四大世家的四系纯正血脉,一直有一种神秘的“血脉”感应。正是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一但四大世家联手,则无敌于天下。
是以,当独孤鹤轩打出那一拳时,理应能感应到长孙千殇的血脉反应才对。
但是,没有!
龙渊谷被屠灭的情形历历在目,爷爷与爹爹谆谆告诫的话语萦绕在脑海,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四大世家如此不堪一击?难道是有人破解了四大世家的“龙渊血脉”?还是……?
独孤鹤轩本能的去抵触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还是未发生的,都已经超出了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认知能力,应付能力,以及承受能力。除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外,别无它法。这个时候,长孙千殇十分平静,正被元始峰的内门弟子如众星捧月般围起来,有说有笑。或许,他现在只是一个叫子贡的小修士?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与他又何干?
那是一种沉默。那是一种绝望。那更是一种逃避。
一个孤孤单单的站在最外围,孤独无助,想入非非。一个如一颗明亮的星星,在人群中散发出绚烂的光芒。无论如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个有可能背负着完全不同使命的人。或许,从他们是仅有的幸存者开始,他们的人生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
“第一轮第三场,元始峰子贡对金霞峰南宫荣轩。”
良苦与西门盈交手,在艰难的挽回颜面中,悄然败下阵来。然后,静静地站在师兄良辛身侧,尽量不让那个人看到。此刻,他倒是暗自庆幸。否则,要是还在黄院,现在大概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当长孙千殇跃上会武台时,独孤鹤轩转身离去。他怕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安,更怕自己接受不了那个可怕的现实。无端的不祥之念侵蚀着自己的思绪。
忽然,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传进神念识海。独孤鹤轩为之一震,忙凭着感觉寻去。然而,那股气息又悄然隐去,像是没有存在过。
“龙渊谷的气息?”
独孤鹤轩的心中顿起波澜,神念中明明感觉到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却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转念间,便是一种亡灵特有的死亡气息,渐渐浓烈起来。
“血衣?”
突然间,独孤鹤轩似是想到了什么,加快速度回到黄院。第一眼发现老黑不在。不过,此时,独孤鹤轩并没有去理会那个老东西,而是径直回到房间,钻进窗头的一个小暗格。此刻,再看那块殷红的血衣,每一笔一画间似是一道亡灵踏过的痕迹。不解已久的谜团豁然开朗。
“元始剑宗中有‘龙渊谷’的前辈?”
独孤鹤轩大喜过望之际,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想起师父说的一件事,龙渊谷事发,唯有正道五大巨派同时赶到龙渊谷查看。随后,通天剑宗直接带走符、祝两家的子弟,元始剑宗带走了四家之首长孙家的子弟,而独孤鹤轩无人问津。按照过往的规矩,独孤鹤轩应是被太玄丹宗收留。然而,太玄丹宗是来去匆匆,不闻不问。为此,才有了元始峰上争执独孤鹤轩去留的激烈争论。若不是远岳掌教力排众议,独孤鹤轩早早便下山了。
“也就是说,在龙渊谷的布局中,我应该出现在沧海深处的太玄丹宗?是太玄丹宗反悔了?还是太玄丹宗中‘照顾’自己的那位神秘人已经出事了?”独孤鹤轩苦笑了一阵,悄悄朝贴身摸去,露出丝帛的一角,很快又放了回去,叹息道:“缘起缘灭,皆因一束连心‘渡厄花’。可爷爷留下的这块丝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琐碎的记忆碎片,已慢慢形成完整的线。在这一条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扑朔迷离的“线”的串连下,一张“珠帘”正在形成。抛却所有,实力为尊。独孤鹤轩深刻的感觉到,往后为了变强,恐怕是要不择手段了。否则,在那张“珠帘”的任何缝隙处,都是自己的死亡地。
“我真是个猪!”独孤鹤轩自贱一句,摇头道:“爷爷与爹爹那么的煞费苦心,最终还是坏在了‘无性’小子的身上。唉!往后,绝不能再耍小聪明,施展与龙渊谷相关的道法神通。”
已经发生的,来不及改变。正在发生的,未来发生的,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暴风骤雨,只有勇敢的去面对一条路可走。
独孤鹤轩想通目前能认知到的事情后,如释重负。再度开始潜心修习参悟道法神通。神念识海中,对一种与龙渊谷毫无关系的道法神通,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兴趣。
但愿,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
元明武会,如火如荼。
在长老们的主持下,一切井然有序。
第一轮参与人数众多,却因道行高低相差较为悬殊,只用了两天时间,会武已经结束。奇怪的是,第一轮结束后,败者自是淘汰,可不少胜者选择了退出。有的以不愿与同脉师兄竞争而放弃,有的以惨胜如败不得不放弃,有的干脆做了自知之明的选择。
看似原因林林总总,实则是一群聪明人为自己的将来留后路。毕竟,一门之重,通常就在那么几人身上。若是能靠上某棵大树,比现在争的头破血流而又一无所获要强太多。
是以,晋级到第二轮的人数,仅有三十二人。
这三十二人无一例外,皆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是宗门最为看重与大力栽培的弟子。在人生中没有大变故的前提下,这些人几乎是提前锁定了元始剑宗下一代的核心所在。
如此以来,长老们便打乱先前的对阵规矩,重新分派。于是,独孤鹤轩的对手,由西门盈变成了澹台冲。
会武台上,两位少年静静相持,众人屏息注视。大家都知道,此二人的胜负之争,实则是“隔代”争锋的延续,直接关系到那柄神剑的传承归属。当紫荺长老将慈航峰的“朱弦剑”赐予首徒贾语嫣,“朱雀剑”赐予独子澹台冲时,一切的一切,无声胜有声。
独孤鹤轩铭记师父重托,谨记一件事,自己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不能输给慈航峰的人。而且,只能用慈航峰的神通,堂堂正正的打败他们。
晴空万里,朝阳似火。
两位少年的心底却是凝结成冰,各自艰难地履冰而行。
“天健纯阳,地厚悯人。天地同寿,大千玄明。”
须臾,两位少年同时念出了相同的剑诀玄咒。
澹台冲手中的朱雀仙剑,微微铮鸣,纯阳气息精纯浓烈。倏忽间,一道纯阳剑气冲出剑身。剑气借剑威,一击乾坤定。
独孤鹤轩双手捏诀,双掌之中如有乾坤。乾坤分阴阳,阴阳交`合,阴阳分离。阴为纯阴,阳是纯阳。倏忽间,两道剑气生于双掌间,双臂为体,剑意为用,阴左阳右,猛然施出。纯阴剑气堪堪化解大半来势攻击,纯阳剑气则直接击准澹台冲。
“啊~”澹台冲大叫一声,直接被击落台下。他手中的仙剑之余威尽管也击准了独孤鹤轩,但独孤鹤轩纹丝不动,强横的肉身轻松接下一击。
“你果然也修成了!”智叒长老微自叹息,沉声道:“禅心师叔乃绝世鬼才,心灵通神,修成大道。她老人家怎么会不传下来修炼法诀呢!”
少顷,智叒长老宣布道:“第二轮第一场,慈航峰佛院弟子独孤鹤轩胜,晋级下一轮。”
独孤鹤轩微微一笑,又慢悠悠的走下梯道。明知自己开了个好头,可稍微想想人家身后的势力,亦知这事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的好。大家看着那个慢悠悠离去的孤独背影,多了几分理解,少了几分厌恶。
是以,当独孤鹤轩施展出“阴阳剑气”时,没人用惊奇的目光去看他,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态。谁叫他有个通天彻底的师祖?谁叫他自己是一个心如玲珑的人?
“第二场,元始峰子真对慈航峰贾语嫣!”
独孤鹤轩听到后,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后,还是离去。这场势均力敌的比试,仍是事不关己。
“老黑!”
独孤鹤轩吼了几声,不见老黑反应,心中有些纳闷。走出黄院,向西望去,周围的山峰十分平静。唯有一朵白云悬挂在最高的高峰上。仙山福地中的此种常景,看的久了、多了,自然不会特别上心。正欲回转时,眼角余光扫视出,一团黑影冲出那座高峰。独孤鹤轩为之一震,忙举目看过去。
那朵白云,不见了!
窒息!
无形的压力,如山岳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使得每个人失去了自由呼吸的空间。
独孤鹤轩,这位慈航峰弟子,同时被元始峰托管的弟子,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元明会武的终极大决战。那怕是他获得第二名,亦是不折不扣的狠打某些人的脸,将一份“羞辱”大礼还给了某些人与势力。更甭说,以道行低微之资本,接连打败澹台冲、贾语嫣、刘彧三人的含金量。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重现”师祖禅心真人曾经的辉煌。
是以,打败最后一个对手萧衍,当是别无选择。
萧衍,太华峰首座的得意大弟子,同辈中似已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多少情窦初开的同门女弟子为之倾心,羡煞众多师兄弟。此刻,正与他含情脉脉的贾语嫣,眼中充满着幸福与欣慰,他也是风流得意,气势更盛。
那个正慢悠悠攀爬梯道的少年,呃,似乎是正在走完着最后一段悲壮的路。
独孤鹤轩一路连胜,在道行境界悬殊的情况下,得益于血脉威势、神通相生相克、以及别人的“辅助”。若不是其他人在临败之际,拼尽全力,重耗刘彧、楚奣等人,大概独孤鹤轩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一步。而他的最后一个对手,只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赢了元始峰的子昂,自身的消耗不言而喻。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萧衍,风流倜傥,谦谦君子,微一抱拳,道:“恭喜鹤轩师弟,接连旗开得胜!有幸会会慈航九式中的‘阴阳’剑气,乃愚兄之幸。”
独孤鹤轩,随性浪子,口无遮拦,凄怆的说道,“唉!天底下的草包,难道都是吃软饭吃出来的?”
萧衍脸色微变,但不急躁,可见其道心之坚韧,他只是平静的说道:“小师弟,谁是吃软饭的?”
独孤鹤轩故作无意的朝台下看了看,叹息道:“某人的师父,靠着一个女人就像怎么样,结果没怎么样。某人颇具其师之遗风,紧追其师之步伐。哈哈!真有趣!”为了打赢对手,可别指望独孤鹤轩这种人按常理出牌。
萧衍脸色微变,呼吸渐急,低吼道:“你要为你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切!败给男子汉大丈夫、大英雄大豪杰,独孤家的男人绝不以为耻。可要是败给只知道摸小姑娘屁股的银样蜡枪头,粉面大草包,装一肚子臭狗屎的伪君子,那是万万不能。”独孤鹤轩心想,我先气你个半死再说。
“你……”萧衍手一指,突然一阵冷笑,沉声道:“你以为一个无赖加小混混的粗鄙之语,就可以激怒我了吗?我今天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凭运气的!”
“好巧!”独孤鹤轩冷哼一声,笑着说道:“我也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吃软饭的伪君子,只适合活在温柔乡里。”
“哗~”萧衍难掩心中怒火,手中仙剑“炎煌”泛起一束火焰,眨眼幻化成一道火墙。火越烧越旺。萧衍变成了一个火人。
独孤鹤轩仰天大笑,不等萧衍下一步施法,整个人如蛮牛一样冲了过去。开天魔戟进入火墙的刹那间,玄青光芒顿盛,瞬间压制火威。霎那间,独孤鹤轩左手托戟,右手挥拳,朝萧衍的心口捣去。
“疯子!”
台下所有人同时惊叫起来!
萧衍道行远胜出独孤鹤轩,在剑势被破后,凭借道行强行一击,挥剑刺向独孤鹤轩的心脏。电光火石间,两人倏然相击,倏然分开。萧衍被击倒在地,嘴中涌出股股鲜血。独孤鹤轩的左胸口多了一道剑痕,可整个人仍是坚挺站立。
萧衍刺中独孤鹤轩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疯子,一个没有心脏的疯子。正是那稍稍的犹豫,让他输得一败涂地。只所以如此,是因为独孤鹤轩的一拳,是没有任何道法神通可言,只是最原始力量的一击。
“你真不怕死?”
“我不畏死,死有何惧?”独孤鹤轩哈哈大笑,缓步走向萧衍,沉声道:“据我判断,你还是比较适合玩`弄女人的屁股。”趁萧衍不注意,一把提起萧衍,朝贾语嫣的方向扔下去,大吼道:“给我下去吧你。看看你那小娘子的屁股,这会是热的,还是湿的。”
“我要杀了你!”
西门盈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不管不顾,御起千影仙绫冲上台,欲斩杀独孤鹤轩。忽然,独孤鹤轩消失在会武台上。
“你想杀我?那我只好先宰了你!”独孤鹤轩突然出现在西门盈的身后,长戟只刺向她的后心。刹那间,一道剑芒出现在二人面前,独孤鹤轩被弹开丈许。
西门盈怒道:“景澄叔叔,独孤鹤轩侮辱我大师兄太过,当严惩!”
“错!”景澄长老平淡的说道,“鹤轩师侄至始至终都没有违反会武之规。反倒是小盈你,违反了璞瑜师兄提出的第二条会武之规。所以,你的名次将被取消,赏赐由后面补进的人领取。”
“你个臭小子,刚才竟然用了符家的‘隐形符’偷袭同门。看来,往后得再加一条规矩。”景澄长老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随即宣布道:“慈航峰佛院弟子独孤鹤轩,胜!”
独孤鹤轩立戟南望,脸色凝重,沉声道:“慈航祖师、师祖、师父,我应该没有给你们丢脸吧!终有一天,我定会光大慈航一脉,绝不让慈航一脉继续成为一条可耻的‘寄生虫’。”
***
华盖阁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站在众长老面前的八人,元始、太华二峰各两人,金霞、金光、灵宝二峰各一人,夺魁之人是被元始峰托管的慈航峰弟子。所以说,独孤鹤轩成了独自代表一方势力的独一份。
尽管独孤鹤轩获得了最高的赏赐——五品灵丹,但相比“朱弦剑”、“朱雀剑”,根本是没占到丝毫的便宜。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其他长老有意无意看向紫荺长老时,无声的嘲笑更浓更刺激。对于紫荺长老来说,这份奇耻大辱是自己“送”给自己的,怨不得任何人。对她来说,也许独孤鹤轩最后的那句话,最是触动。
赏赐结束。景澄长老为了让璞瑜与紫荺二位长老有离开的借口,洋洋洒洒,说一些客套话后,便宣布第一届元明会武,圆满完成。
“嗯哼!远峳师弟,有事不妨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泰宝长老仰头看着华盖顶,一脸无名滑稽之状,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要搞的好像很多事见不得光似的。”
远峳长老沉声道:“师兄说笑,没有的事!”
“是吗?”泰宝长老微眯着眼,怪声怪气的说道:“我怎么听说,掌教师兄早已决定,若是鹤轩小王八蛋能进前四,会将一件原本属于慈航峰的东西,‘物归原主’。要不,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这事,毕竟是借了元明会武的东风,我们十二人肯定是有权力知道的。”
“你才是老王八蛋!”独孤鹤轩眉毛一挑,怒视道:“老东西,信不信我在你身上戳一万个透明的窟窿?”
景澄长老一拍桌子,道:“大胆!放肆!怎么跟宗门前辈长老这般说话?”
“臭小子,小心本长老我削你!”泰宝长老嘻嘻一笑,道:“景澄师弟,算啦。宗门好不容易出个能看顺眼的后辈,无需计较。”
问玑长老亦道:“远峳师兄,泰宝师兄说的事,我也不小心听到了。要不……”
远峳看了一眼景澄长老,景澄长老道:“此事不违反会武之规。”景澄长老完全是一副一切按规矩办事的态度,只有这样,他才能进退自如。
远峳长老清了清嗓子,道:“掌教师兄的确给我一道命令,若是鹤轩师侄能进前四强,就将禅心师叔留下的‘九绝剑’,物归原主。”
独孤鹤轩接过剑匣,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轻呼一声:“果然是断的。”顿了顿,看着紫荺长老,故意用悲凉之音说道:“师祖啊,您真是有先知之能!早知孙儿会被打压排挤,故而早早留下这柄断剑,提醒孙儿重铸神剑之时,便是重振慈航峰之时。”
“妙!实在是妙!”泰宝长老故作错愕状,惊叹道:“掌教师兄这一手真是漂亮。不过,我还是更佩服禅心师叔……”
“嗯~”景澄长老打断泰宝长老,道:“此事合乎会武规则。既然已明,大家散了吧。”
其他长老为之沉默。没人在乎这柄残剑,他们只在乎因这柄残剑而起的,耐人寻味的其它事情。这柄残剑的直接作用,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慈航峰首座紫荺长老一记响亮的耳光,且剑指她身后的太上长老禅灭真人。
隐隐中,这是一个小小的提醒!
紫荺长老呼的一声站起来,御剑离去。若说先前的那份耻辱是自找的,那么这个更大的耻辱便是别人“赐予”的。别人选择的时机,令她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份。离去时,她看到了站在台下魂不守舍的爱徒、爱子,幡然醒悟,难道这就是报应?难道自己的师父禅灭大真人迟迟不传“倚天神剑”给自己,是早已看到了慈航峰的祸端?
她孤单落寞的“逃离”黄庭峰。此时此刻,她仿佛看到了青灯黄卷下,那个曾经被自己无限鄙夷与打压的老师姐,正朝着自己微笑。执掌慈航一脉一甲子,她突然有了去“佛院”看看的强烈**。
仿佛,当她知道禅心真人将“九绝剑”秘密留在元始峰的那刻起,才明白过来,曾经看上去已经结束的一切,才是一个开始!
“绝情、绝义、绝亲、绝爱、绝神、绝魔、绝地、绝天、……”
两千多年前,九绝魔剑纵横叱咤,嗜血天地之间。如今,却成了被世人泯然的两截普通断剑。
独孤鹤轩痴痴的凝视着这柄残剑,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似有无穷的言犹未尽之意。良久,缓缓合上剑匣,将其收进如意袋。不知不觉,脸上泛起一层寒霜,嘴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绝……己!”
“黑老头曾将此剑之事告诉我。如今,此剑真的到了我手上。”独孤鹤轩喃喃自语道,“巧合?”
正午时分,烈阳当空。一缕缕阳光照进窗户,一丝丝暖意徐徐汇聚,融化房间内的些许寒意。看向窗外,思绪万千。不知为何,独孤鹤轩突然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这场“元明会武”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仿佛成了天平上的一块砝码,成了一块试金石,亦成了一个被人别有用心探知全身秘密的人。
假如真是如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橙色灵丹,晶莹剔透,夔纹涟漪如清波荡漾。随着最后一圈涟漪消失,灵丹亦消失,消失在一张小嘴中。
阳光下,一堆灵石发出耀眼的蓝光。独孤鹤轩盘膝打坐于前,心虑安然,凝神净思。须臾,丹田内发出“咕咕”的响声,似是清泉之眼中泛起水泡。一刻后,汩汩泉水潺潺流淌,流向身体的奇经八脉。如溪水漫金山,毫无章法,散乱而流。所经之处,重塑着塞绝不济的经脉,锻造着坏死僵硬的骨质。
光阴匆匆,静静流逝。
宁静的房间里,灰尘落地的声音如时光老人的絮语,慢慢消失的阳光留下点点血色余晖。
忽然,房间里多出一抹红光。
继而,血香弥漫,红光满室。
独孤鹤轩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旧的变冷、凝固,新的溶解、融入。恍惚之际,形成一道似“心”状的血块,被无形之力托住,悬浮空中。
正在此时,开天魔戟悄然悬空,无声无息的移向那块凝血,魔戟之尖“刺”进“心”状血块。霎那间,一股开天之力闯进独孤鹤轩的神念识海,全身溪流顿成洪流,汹涌澎湃,涌向百会,形成一股“龙卷风”,欲冲破苍穹。
在神秘力量的感应吸纳下,一大堆蓝色灵石徐徐漂浮,环裹在魔戟周围。开天魔戟变成了一个炼化容纳灵石之灵力的大“熔炉”,一缕缕纯蓝色光芒,起又灭,灭又生,如环无端,永继不绝。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冲出戟尖,如天地之间的玄灵之气,被神秘的“龙卷风”吞噬。
“龙卷风”势急势盛,却难挣脱丹田内清泉之眼的束缚之力。在这股神秘的束缚之力的作用下,龙卷风中强大而又神秘的异种灵力,如天河决堤,倒灌百会,直冲丹田。忽然,独孤鹤轩的心口仿佛出现了一座虚无缥缈的“山”,阻断直冲而下的灵力。
此种情形,与破障筑基时的破障完全相同。内心的狂喜,冲淡了肉身被撕裂重塑带来的痛苦。只要冲破此境障,于丹田处开辟玉府,筑基成功,充盈真元灵力于玉府。对于修士来说,就算是迈入了可窥修仙奥秘的境界,成为一名真正的修仙之士。
然而,那座虚无缥缈的“山”,仿佛一个无底黑洞,贪婪的吞噬着难以穷尽的灵力。独孤鹤轩渐渐进入一种迷离幻境,对自身失去了掌控,任凭一切自由发生。
大概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独孤鹤轩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出现了一朵火苗,一朵藏在“山心”中的火苗。百会处涌入的灵力分为四份,三成进入灵窍,被那根根须容纳;三成进入心口处的“山心”,成为火苗之薪;三成游走于督脉,穿过会阴,融入那眼清泉之眼;所剩一成,一分为二,被“海浪”与“雪球”吸纳。
此时此刻,所有的灵石已成为普通的石头,缓缓减弱的龙卷风仍在勉力挣扎着,感应吸纳着空中的微薄灵气与玄气。那块心形凝血尽数消失在魔戟中,魔戟上散发的一股气息愈发强烈。
天高云淡,醍醐灌顶。
根须稍粗。火苗稍旺。海浪雪球,一阳一阴,稍强。清泉之眼,来无影,去无踪,依旧消失于无形。
“清灵境……九重!”
独孤鹤轩内观自视,极度无奈。自知,若不是无端生出的这朵火苗,自己当定能“开辟玉府,破障筑基”,直接突破真元境的数重,一飞冲天。然而,本是美好的前程,依旧如同恶梦。当今之世,在连续获得四品与五品灵丹,以及有充足的三品灵丹的情况下,还毫无突破与成就的人,恐怕只有如此一个奇葩。
“我真不如猪么?”
一想到灵宝峰的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因机缘四品灵丹,个个已是后劲实足,厚积薄发,整体实力甚至有超过仙鹤、金光二脉之趋势。独孤鹤轩无可避免的发自内心的自嘲与感慨。只是,当一切成为既定事实后,除了面对,别无它法。
独孤鹤轩站起身,举头望月,一轮弦月当空,星河暗淡。低头深思,万念如柳絮飘舞。在一番收拾后,轻步来到床边,慢慢的躺了下去。开天魔戟恢复原状,静静地守护在床头。
***
“咦!这个死老黑,怎么还不回来?该不是迷路了吧?”
一觉睡醒,已是翌日傍晚时分。夕阳余光停留在山巅云雾中,顿呈雾海蜃景。独孤鹤轩自言自语,慢步行走在山道上,尝试着去寻找老黑。一条条熟悉的山道,似乎都有可能是老黑的去向。可稍一细想,独孤鹤轩很快选出了一条,步子加快了许多。
看着被强横力量裂开的山体缝隙,独孤鹤轩有些无措。目光扫视间,最终停留下来,一股寒意渐生。几天前,那条五阶妖兽大青蛇突然出现,虽被老黑轻松杀死,可它并没有引来宗门长老的查看。夜幕渐落,那片丛林显得格外有些阴森诡异。
伫立良久,独孤鹤轩走进丛林,消失在丛林深处。
约莫到了深夜子时,才如一道幽灵,从丛林深处走了出来。嘴中念念有词,似是气愤异常。往回走时,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越往前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浓。独孤鹤轩攥紧手中的开天魔戟,没有犹豫,步幅沉稳有力的向前走去。
那是一处多条岔路口汇集的山坡,黑暗中隐隐躺着九具尸体。独孤鹤轩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摸黑一探脖颈处的大动脉,人虽死透,却仍有体温。随即断定,这些人的死亡时间不足半个时辰。稍稍忖度后,独孤鹤轩拿出玉牒,注入灵力,用玉牒光芒一一查看每具尸体。当查看到第九具尸体时,手中多了九个如意袋。
这九人,全被自己手中的兵器刺入心脏而死,像极了一次集体“殉葬”。杀他们的人,道行似乎高出他们太多太多,以至于他们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杀他们的人,只为杀他们而来,所以,九个如意袋,一柄品阶极高的法器,都留了下来。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低声道:“越来越有趣!该来的,就让它来好了!”少顷,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等候长老们的问话。
***
自从突破至清灵境九重后,独孤鹤轩对灵石的使用量猛增。如今,根据完成的一次完整修炼判断,一颗灵石只够一天四次的修炼。开天魔戟的使用量锐减,可每天仍需一千颗灵石左右。同时,如果重铸“九绝魔剑”,需经历七重难关,第一重难关便是铸灵。铸灵一关非人力所能及,只能用特有的炼器器皿进行。这种器皿本身价值极高。加之等阶越高的法器,需要铸更多的灵力。
所以,独孤鹤轩对灵石的需求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这事,若是在几天前,独孤鹤轩只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可到会武刚刚结束,九具尸体便十分及时的出现在了黄院附近。独孤鹤轩的猜测与推断,正在一步步的成为现实。于是,不难判断,自己的灵石来源恐怕快要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了。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老天助我了!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晚!”
独孤鹤轩如是思忖着,一边开始整理九个如意袋。一个崭新的高阶如意袋,八个崭新的中阶如意袋,足以表明那九人不同寻常的身份。似乎,这些如意袋是别人新赐,尚未来得及使用。唯有那个高阶如意袋,里面有几百颗质量极佳的灵石,还有一卷没有封面的书。
“《毒经》!”独孤鹤轩突然怒啸一声,整个人惊得站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一片,久久不能平静。良久,才慢慢落座,双眼痴呆的看着手中的书卷,眉宇间充满了杀机与怒意。
“祝家的《毒经》,为何会出现在那个陌生人身上?难道说,前来杀我的是祝家人?”独孤鹤轩重重一拍桌子,仰天怒吼,大声道:“龙渊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怜的孩子,我可以告诉你!”
门外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说话声。独孤鹤轩目露凶光,整个人完全失去理智,直接冲了出去。
夜风怒号,吹淡血腥。
星河暗淡,山脉无垠。
两道身影站在死人堆里,冷冷对峙。一闭幽香轻飘,阴森气息为之退避。
“狗杂种,认识老娘是谁吗?”一道凄厉的女子声音尖声吼叫道,“龙渊谷的狗杂种们,终于遭天谴,终于到了死绝的那一天。”
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你是为符家做事的‘五毒仙子’?不过,死去的这九人我没有认出来,您可以告诉我吗?”
“洛北!”
“洛北?天山一役中,舍命救下祝家家主的苍山洛北?”
黑暗中那道靓丽身影稍有平静,微一点头,缓缓说道:“不错!这个没用的狗东西,脚踏两只船,一心多用,只有死亡是他唯一的下场。”
“前辈,您能告诉我,龙渊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让晚辈知晓真相,不劳前辈动手,晚辈自己了结自己。”独孤鹤轩顿了顿,沉声道:“是四大世家之间发生了内讧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这个小杂种,果然是四人中最不死心的那一个。格格……”凄厉的笑声再度传来,恶毒的咒语连连不断,“龙渊谷必遭天谴,绝子绝孙,绝子绝孙,……”
“谢谢前辈,我还是放心了一件事!”独孤鹤轩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凄厉的笑声突然止住。
“狗杂种,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担心,是你们这种人与四大世家的影子联手,引狼入室。现在看来,你们只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你们的价值已被人利用殆尽,别人开始着手清理你们。”
“你跟独孤老狗真像,总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所以,你更可怕,更需要死。”
“我呸!我要是能被你们这种被四大世家豢养的‘狗腿’子杀死,你还能觉得四大世家能驾驭得了你们?”独孤鹤轩嘿嘿一笑,道:“譬如说,你没发现你身后站着一人吗?”
黑暗中的那道靓丽身影猛然一惊,本能的向身后看去,突然惊呼道:“是你?”
“噗嗤!”开天魔戟穿透五毒仙子的后心,戳穿她的心脏。刹那间,一股冰凉的亡灵气息传进开天魔戟,消失在两道月刃中。
“果不愧为是独孤家的血脉!”黑夜中,那道黑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却又轮廓分明,身背一柄长剑,双手悠闲负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只是奉命前来杀人。顺便替人代句话给你,‘九绝魔剑可抗衡倚天神剑’。”
话音未落,那道黑影行走在黑暗中,仿佛走进了一道黑暗之门。
独孤鹤轩欲言又止,收起一个如意袋。须臾,掌中多了一道黄色符箓,在黄色符箓消失的瞬间,整个人亦消失在黑暗中。
***
清风徐来,山景相宜。
漫步在山道上,人面桃花,唯美常存。那道清丽的身影,走的很慢、很慢,她的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那道院门。有几分提心吊胆,有几分期许。
“咦!师姐,怎么是你?”山道旁边的一条小支路上走出一人,貌若书生,愈发俊美,笑嘻嘻的说道:“我还以为是那小偷呢。正准备揍他一顿。”
“荣轩,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师父不在的这三天,又要贪玩偷懒,忘了修行!”甄诗影投去关怀的目光,微一摇头,道:“小心师姐打你屁股!”
“这种好事,我还求之不得呢!”南宫荣轩调皮的扮了个鬼脸,稍稍压低声音道:“自从元明会武结束后,没人再看到过那个活跃的小偷。我琢磨着,他是不是正在谋划什么恶作剧。所以,过来看看,好及时阻止他的恶行。但是,师姐你有没有发现,黄院附近静的出奇,静的可怕。”
“还有淡淡的死人气息!”甄诗影黛眉微蹙,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低声道:“荣轩,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场元明会武是冲着长孙千殇与独孤鹤轩来的?”
“小偷接连施展出‘阴阳’剑气与‘天魔神拳’,这明显是他在臭显摆的同时,亦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别人的视野。简直是愚不可及,不可救药。反而是资质奇佳的长孙千殇那厮,表现平平。由此可见,龙与猪的差距是巨大的。”南宫荣轩沉声道:“小偷的崛起,对贾师姐与小冲的威胁无疑是最大。可是,我认识的紫荺师伯,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小人。她无情的打压紫菁老师伯,或许如我娘所说,妒忌与忌惮的情形更多。所以,要说她现在就对小偷下杀手,除掉障碍,似乎是对自己与小冲他们完全没有信心的表现。这样的人,禅灭师叔祖怎么会将慈航峰交给她。”
甄诗影轻声一笑,道:“原来,我们的南宫荣轩一直在琢磨独孤鹤轩。似乎……还有点感同身受的欣赏他。”
“我呸!”南宫荣轩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认真的说道:“师姐,你可别恶心我。要不,我们再往那边走走看?”
甄诗影点点头,与南宫荣轩并肩向西走去。忽然,二人同时僵滞在地。
“这么多死人?”南宫荣轩怔怔的说道,“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甄诗影缓过神来,神秘的看了一眼南宫荣轩,猛然掉头往回跑,直接冲进黄院,冲进角落里那道虚掩的门。南宫荣轩有些懵懵然,只是很机械的跟着师姐跑。当他冲进房间时,反而比甄诗影更清醒。
“小偷……”南宫荣轩话没说完,甄诗影又往外跑,二人疾行至那堆死人近前。因为是白天之故,二人的恐惧惊悚之意很快得到缓解,分头查看十具尸体。
“师姐,没有小偷!”南宫荣轩隐隐有些放下心来,忽然眼前一亮,撕下一具尸体上的衣襟,吼道:“师姐,刺客盟。”
甄诗影亦撕下一块衣襟,看着里子里用鲜血写的“刺客盟”三字,忽然轻笑一声,道:“堂堂元始剑宗,何时沦落到任凭刺客盟这种不入流的势力来去自由?”
“按照时间,这可能是元明会武结束的当天晚上发生的事。而那天下午,爹便接到掌教师伯的令谕,前往东海通天剑宗。黄庭峰暂时由紫荺师伯与寒珠师伯共同执掌。”南宫荣轩汗流如注,身子开始颤抖,低声道:“师姐,这是巧合吗?”
“荣轩,你觉得呢?”甄诗影淡淡一笑,道:“或许,还是有人心虚。事不宜迟,还是赶快禀报给寒珠师伯。”
南宫荣轩一撇嘴,道:“这事不太妙!”
***
黄庭峰的一处小山坡上,十余位执掌要位的长老齐至,个个脸上充满了怒意。在他们的心里,无论十二脉的内斗是如何凶险与残忍,可一致对外上,从来没含糊过。让刺客盟这种不入流的势力轻松进入清微山脉,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泰宝长老冷笑一声,道:“真是煞费苦心!为了杀一个清灵境的弟子,连洛北这种角色都亲自出山了。”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寒珠长老瞪了一眼泰宝,沉声道:“很显然,五毒仙子是死在开天魔戟之下,而且死的毫无反抗。刺客盟的杀手团,当是以洛北为首,但是,在死亡面前,他们仍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由此简单的分析可知,至少有三股强大的势力介入了此次暗杀。”
寒珠长老精准的判断,令所有人不禁点头默认。
紫荺长老道:“若如师姐所说,独孤鹤轩应该没有死。只是,不知他是被人藏了起来,还是自己藏了起来。要先找到他,询问一些详细情形!”
远峳长老突然说道:“掌教师兄与璞瑜师兄来了!”
璞瑜长老劈头盖脸的说道:“人死了三天,大家还一无所知?”
紫荺长老与寒珠长老脸一红,为之语塞。
须臾,寒珠长老开口道:“我与紫荺师妹的确有失察之过。不过,此事来的太过诡异,不是一两个死人能说明问题所在的。不知掌教师兄欲如何处置?”
“犯我元始剑宗者,虽远必诛,诛恶务尽!烦劳寒珠师妹与紫荺师妹,率领本脉弟子,即刻下山,清剿刺客盟。”远岳掌教朗声宣布道:“黄庭峰一事,暂劳璞瑜师弟执掌。一切等景澄师弟回来后,长老会再议。”
璞瑜长老点头道:“掌教师兄处置得当,我等定当遵从!”
泰宝长老眉毛一挑,道:“就这么算了?独孤鹤轩究竟还是不是元始剑宗门下的弟子?那怕他不是一个人,就是一头小猪,也应该由我元始剑宗说了算,总不能任他人宰杀。”
璞瑜长老道:“师弟放心,鹤轩师侄定是安然无恙。”
众长老与众弟子离去,尸体亦被带走,小山坡复归平静。不多时,山坡上又多了一道身影,他身穿粗布衫,双手放在袖筒里,慢慢的行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行走间,嘴角微微抽搐,脸容不停变化,忽阴忽晴。
良久,闭目仰首,似是回味无穷。
“好熟悉的气息!”
“是啊!我都没死,你俩怎么可能会死呢?”
“以为你俩死了的人,大概是最愚蠢的人类吧!”
刺客盟之事昭示鸿蒙,一切激流暗涌悄然隐匿。
元始剑宗的十二脉之间,完成了一次内部的“破冰”。远岳掌教以大手笔,将十二脉重新紧紧的凝聚起来。
经历此一事后,黄庭峰的总执事长老,由金霞峰的景澄长老换成了太华峰的璞瑜长老。同时,灵宝峰的问德长老与金光峰的泰宝长老,分别为左右副执事长老,辅助璞瑜长老处理日常事务。
除去这些既得利益外,真正令鸿蒙界各方势力牵挂的“龙渊谷”之事,却是更加的扑朔迷离。局内局外,一片模糊,难知端倪。总之,在独孤鹤轩连续遭到暗杀后,一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开始发散,多是围绕在长孙、符、祝三家子弟的身上。此三人皆是一派之主的亲传弟子,又是各自家族中的嫡传血脉,其身份地位远非独孤鹤轩可比。
这一天巳时,独孤鹤轩揉着惺松睡眼,一副慵慵懒懒的模样,艰难无比的起床。认真梳洗一番,扛起长戟,腆着个肚子,大摇大摆朝院外走去。他觉得自己心好累,一心想要自己命的人,竟然是龙渊谷四大世家曾经的成员。在很多时候,自己完全是一个活饵,被那些个精明的垂钓高手摆布于股掌之间。
说一千,道一万。此时此刻,纵使想清楚了,认清楚了,可归根结底,没有实力,一切皆是白搭。作为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只能选择成为一颗棋子,或者是彻底的灭亡。
是以,离开元始剑宗的念想,渐渐支配着独孤鹤轩。
只有离开元始剑宗,找到龙渊谷暗布的势力,自己才能得到更多的帮助。譬如,重铸九绝魔剑之事。此前,灵宝峰断然拒绝将炼器炉出售给独孤鹤轩。这足以说明,尽管铸成此剑的希望极其渺茫,但元始剑宗中的大多数势力,仍是不愿看到独孤鹤轩重铸此剑。
铸此魔剑,必须是一个能做到“九绝”的人,才有更大的把握成功。道理很浅显,假如有人做到了那九绝,那他还能是人吗?
可对于独孤鹤轩来说,那个黑衣人的话又怎么解释?显然是有人希望由独孤鹤轩来完成重铸此剑!
独孤鹤轩走过一座山峰,便看见一袭白衣随风轻飘,一颗明亮的光头折射出灿烂的阳光。范见仁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文弱少年,一个颇为孔健。二人跟小跟班似的,老老实实的站着。
范见仁缓缓开口道:“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呐?是不是还再为炼器炉之事生闷气呀?一个连五品灵丹都栽培不起的人,何苦痴心妄想那么多呢?”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呦!这不是见仁师兄吗?这是起个大早,遛狗呢?”
“放肆!没规没矩,怎么跟师兄说话的?”范见仁大嘴一努,沉声道:“我本是日理万机之人,今天过来,是找你说件事。当然,这事是我四叔让我说给你的。去那片树林,听我详说。”
四人沉默的走进树林,气氛有些沉闷。
范见仁随地坐下,问道:“小师弟,你可听过‘谪仙盟’这个名字?”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范见仁又道:“那你可曾听过‘鸿蒙盛会’一事?”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范见仁侃侃而谈道:
现在是二月,是一年中龙抬头的日子,最是珍贵。三月,则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所以,每三年举行一次的‘鸿蒙盛会’,便是定在了三月时节。鸿蒙盛会,简单的说,就是鸿蒙界中大大小小的势力,进行一次大交易。历来,你们龙渊谷是稳压祖洲八大世家的一股势力。如今,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便是瓜分龙渊谷的云家与公孙家。
云家与公孙家,本已是位列祖洲八大世家。在两家精英尽出,瓜分龙渊谷后,其内在实力已经超过墨家,直逼八家之首风家。所以,此次“鸿蒙盛会”,他们是四大承办该盛会的势力之二。另外两方势力,是宗门与那个神秘的谪仙盟。
此次盛会举办地,正好是我元始剑宗的门户,九大洲之一的清洲。届时,各路势力陆续前来会集,清洲会暂时成为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现在看来,那三家的人似乎没你那么热心,急着恢复龙渊谷的大好河山。于是,你成了唯一一个不稳定因素。宗门的意思是,希望你前去参加盛会、海淘各种奇珍异宝,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的同时,亦能够严于律己,千万不要有出格的举动。
范见仁长出一口气,沉声道:“你明白吗?”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鹤轩师兄,你的想法是对的。很多时候,往往是我不犯人,人也犯我。师尊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做那个主动犯人的人,一切自会没事。”那位文弱的少年,因独孤鹤轩倾囊相授编织须弥芥子的事,更是因机缘被问德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对独孤鹤轩怀有感激之意,遂是说道。
“见祸师弟,你简直是糊涂!从来都是他找别人的麻烦,那有别人找他麻烦的时候?多事!”范见仁大怒,教训了一顿见祸,又叮嘱道:“宗门自然不会剥夺你寻找机缘的机会。可同时又不希望你惹麻烦。所以,此次前往清洲时,你暂时由我负责看管。按照行程,大概在二十七日那天,璞瑜师伯便会带我们前往清洲。这段日子里,你可以好好准备一番,多偷一些灵石。或许,到时还有大用。”
“见祸!怎么会起这么霸气的名字!”独孤鹤轩话不对题的说道,“师弟,这名字是你自己起的?你也太自贫自贱了,不太好!”
“哈哈!这事怪我爹!”范见仁大笑着说道,“我三叔、四叔他们要收弟子,要起一个去宗门玉册上册录的道号。我爹身为首座,本有权处置。可是,我师公还健在,为显得尊师重道,只好前去向他老人家请教。也不知那小老头是在如厕,还是在抠脚丫子,竟然随口赐下‘福祸无常’四字。我爹当时没在意,回来后便将此事告诉了我几位叔叔,大家一合计,简直是有伤大雅。只好再去找我师公商量,也不知那老头子的那根神经错乱了,不仅责骂一众弟子,还声称若是不用此名,就让我爹等人滚出灵宝峰,他自己再收徒弟,重振灵宝峰之声威。所以,这事就没得商量了。”
独孤鹤轩说道:“深仁厚泽,福祸无常。皆是醒世名言。只怪你们的这个‘见’字字辈,实在是来得不巧罢了。”
范见仁道:“我今天告诉你的事,你可多上点心。据我十九叔说,此次‘鸿蒙盛会’,会有几件稀世奇宝被出售,其中一样东西恰好是来自龙渊谷。”
“应该是长孙家的东西吧!”独孤鹤轩微一摇头,道:“没想到宗门这么关心我的安危,真是令我感动。主要是,这个什么狗屁盛会,我去不去还两说呢!”说罢,走出树林,朝不远处的丛林地走去。独孤鹤轩不相信老黑会不辞而别,故而每天都会去那个丛林看看。
“师兄,鹤轩师兄真厉害,竟能猜到是那一家的!”那位孔健的少年皱眉说道,“所谓的心智过人,大概是这样子吧!”
范见仁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个臭小子,他的一举一动,可是连鸿蒙各方势力的眼睛都蒙蔽了。现在没人知晓,他与那三人,究竟是谁主谁次,谁明谁暗。将来争夺掌教大位,他可能会是我唯一的障碍。这事,你俩得多上点心。”
***
“或许,这是一个离开的机会?”
目送范见仁等人远远离去,独孤鹤轩意兴索然,心事重重的返回黄院,开始认真的琢磨此事。从宗门目前的态度来看,是绝无可能“放虎归山”,失去对独孤鹤轩的掌控。对于独孤鹤轩来说,一旦离开元始剑宗的庇护,生存活命的条件只怕会更加困难。
独孤鹤轩很快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寻找炼器炉,着手重铸九绝魔剑。至于其他的,恐怕还得相机行事,才最稳妥。
当天酉时,黄院中又来了一人,竟然是南宫荣轩。独孤鹤轩开门后,南宫荣轩大大咧咧的走进屋,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故作深沉的看着独孤鹤轩。
“见仁已将鸿蒙盛会的事情,告诉你了?”
“啊!”独孤鹤轩没好气的说道:“这点破事,没必要反复提醒予我吧?大不了,我不去了呗,看把你们不放心的!”
“谁关心你的死活?闲的!”南宫荣轩沉声道:“我来,是跟你说一件事。别找熊家人麻烦,别给听露师妹难堪。”
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真幼稚!你回去告诉熊家人,敢找我茬者,死路一条!”
“你……朽木不可雕也!好心劝你,却是好心没好报!”
“熊家有位叫熊听弼的天之骄子,正好是熊听露一母同胞的兄长。听说,其道行已经突破到了真元境五重,实属熊家大兴之兆。恐怕,就算我不找他,他也要给自己的好妹妹找回场子。”独孤鹤轩淡笑道,“所以说,金霞峰前来提醒我,莫不如先管好自家后院的狗。本少爷我,从来是杀狗不看主人的主。”
“你这个少爷,如今只剩下一个臭壳子。本师兄劝你,姿态不要太高,平平淡淡做人。”南宫荣轩顿了顿,低声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灵石,先借我一万。”
鸿蒙盛会,三年一举,涉猎极广,凡一切可交易之物皆可交易。对于如过江之鲫的修士来说,这是一个淘取机缘的最佳机会,它往往是“低成本,高效益”。然而,越重大与重磅的交易,从来只在那些强大的宗派世家之间秘密进行。同时,公示于众的多数交易,实则亦是实归各路豪强。
是以,这其实是宗派世家对鸿蒙界资源的一次“大清点”。
二月二十七日,清晨,春雨初霁,黄庭峰上充斥着泥土的芳香,为即将到来的百花争妍之盛景铺垫。元明仙道上,数百少男少女围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多数手舞足蹈,兴奋异常。能被元始剑宗这样的修真巨派悉心栽培,的确已是一种天道机缘,他们脸上洋溢的表情说明一切。
有人笑,有人愁。
在圈子的最外围,有那么一小撮人是闷闷不乐的。独孤鹤轩是其中之一。甚至到现在,独孤鹤轩还在犹豫不决。对于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一次机缘,可对于自己来说,凶险远胜过机缘。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不是吗?”
一个坚毅执着的念头终于沉定下来。独孤鹤轩讨厌的扫视了一圈,忽然眉头一皱,又往身边看了一会,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不知何时,自己身边也形成了一个圈子,一个个与自己一样孤独无助的同龄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自己身边。独孤鹤轩淡淡一笑,不知说些什么。但是,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些人是已经被排除在外的一小众人,仇禩等人的结局,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结局。
一想到仇禩他们,独孤鹤轩顿有几分怒意,不经意的向金霞峰那边看去。说来也巧,刚好有一双眼睛也向这边看来。只是,那双眼睛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很快避开了锐利的仇视眼神,故作他状。独孤鹤轩无形中的迁怒之意更盛,看身边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正在此时,璞瑜长老与众长老一起前来,简单说明后,祭出仙家法器“浮空方舟”,令门人弟子登舟。亦只有元始剑宗这样具有数万年传承底蕴的巨派,门人弟子才能得到如此待遇。仅此冰山一角,便已胜却无数修士。
西门盈、澹台冲、南宫荣轩等人大呼小叫,极度兴奋的冲进方舟,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当独孤鹤轩等人走进方舟时,只剩下门口最角落的一间小阁房。独孤鹤轩看了一眼里面的豪华楼阁,微一摇头,默不作声的走进小阁房。不多时,这间小阁房挤了足足十九人,众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说话。
良久,独孤鹤轩笑着开口道:“机会多的是。你们为什么选择赌一把?君不见仇禩等人之下场?”
一位少年沉声道:“我们看到的是良苦师兄的下场。”
独孤鹤轩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道:“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清洲了。终于可以离开这孤峰,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到时,请你们吃一顿大餐。”说罢,渐有困意,悠闲的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
浮空方舟,仙家法宝,可根据具体需要祭施。世人只知终极空间可容纳万余人,却从无其终极速度的记载。
约莫半个时辰后,浮空方舟停留在一座大院中。
***
清洲,北阙城。
北阙舫,坐落在城中心,是元始剑宗的行院之一。以“北阙”命名,足见其特殊的地位。只是,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房间,做到人手一间。在长老们的有序调度下,以十二脉为单位分置。于是,独孤鹤轩这些那头都不占的人,挤在了一间临时改造的大通房里。
独孤鹤轩等人简单收拾后,陆续走出院子,朝舫外走去。即将面对繁花似锦的北阙名城时,人人显得有些激动。独孤鹤轩反而很平淡,扛着长戟,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身后的十几位少年,一进入热闹的大街,就感觉眼睛有些不够用。
北阙城,早已是人山人海,加之陆续前来的大批修士,随便一条大街上人影攒动,人潮涌动。走了好半天,独孤鹤轩才看到一个较为空余的酒楼。洁白布幡上,“太白酒楼”四颗大字极是惹眼。独孤鹤轩朝四处看了看,有些不解。这明明一处风水宝地,位置极佳,前来的人怎么会如此之少。
犹豫间,肚子咕咕叫的厉害,只好走进酒楼。跟着的一些人,脸皮厚的紧跟进来,脸皮薄的观望片刻后,才跟进来。独孤鹤轩一清点人数,多了两位新面孔,随即大手一挥,让大家并起一张大桌。
“小二,挑好的上!”
一位店伙计脸一沉,看着大大咧咧、公子爷模样的独孤鹤轩,完全是一副混吃混喝的主,正欲上前说话。却被一位中年人拦住,低声吩咐几句,店伙计才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强颜欢笑。
“我去你祖宗的十八代!”独孤鹤轩猛然呼出一巴掌,将清灵境七重修为的伙计打倒在地,淡笑道:“这一路过来,看我们的都是一双双狗眼。还是中年大叔有眼光,一眼看出我们是元始剑宗的弟子。以后,多向大叔学学真本事,少狗眼看人。”
“果不愧为是元始剑宗的高足,能隔空听蚁音。”中年人笑着走过来,扶起伙计,道:“诸位请稍候,本店最好的美酒佳肴,即刻奉上。”
独孤鹤轩一抱拳,道:“多谢!”
待中年人与伙计离开后,一位相貌清爽的少年低声道:“鹤轩师兄,太白楼乃是祖洲风家经营。”
独孤鹤轩提高嗓门,大声道:“风家经营,就了不起吗?它那怕是王八经营,也只是一个供人吃喝的地方。我们花的是自己的灵石,他们卖的是服务,而不是一双双狗眼。”
此话一出,仅有的几桌人全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楞子少年,与独孤鹤轩一桌的人则如坐针毡,个个大汗直流。不多时,一桌丰盛的午餐摆上来。
独孤鹤轩没心没肺的大吃起来。在那一会的紧张过后,其他人亦跟着大吃起来,只一小会,一桌子菜被吃个精光。独孤鹤轩看了看似乎还没打着牙祭的同门,哈哈大笑。
“大叔,挑好的尽管上,直到我们吃饱为止!”
人家是做生意的,这当然是好事一桩。于是,一桌接一桌的珍馐佳肴被消灭。吃到第五桌时,太白楼下一阵涌动,一群白衣女子走了进来。
中年人亲自出迎,恭声道:“秦盟主亲自驾临,有失远迎。”
这群白衣人进来,其它几桌上的人迅速离去。独孤鹤轩喝酒的时候,悄悄向来人看去,眉头越锁越紧,心道:“这是个什么盟呢?好像没听人说起过!难道是新成立的?”
中年人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诸位,今日小店要招待一些贵客,而诸位已经用过五桌菜肴。要不,本店打个折。”
“贵客的灵石是灵石,贱客的灵石就不是灵石了吗?再说了,我还没吃饱呢!”独孤鹤轩沉声道:“大叔,上菜!”
“小余,上菜!”内堂传来一声干枯的声音,瞬间将欲发怒的中年人止住,中年人强挤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白衣女子中,一人娇声道:“不知是那家的公子爷,连风伯都得给几分薄面。”
此人一说话,一闭幽香传来,独孤鹤轩轻呼一声,“塞外冥香!”
瞬间,数十道目光看了过来。须臾,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双手抱拳,道:“不知这位小英雄是何方神圣,竟能识得此香?”
“你猜?”独孤鹤轩一脸顽皮的嬉笑,不见丝毫惧意。
中年妇人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值得一笑的玩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鹤轩笑着回道:“我是……肉人!不过,前辈,你们又是什么人?”
“找死!”另一位少女轻叱一声,一道剑芒随即升起。刹那间,却被楼外的一道白光拦下。
“小红,你这性子还是难改,如何对得起薛盟主的悉心栽培?”说话之人亦是一位妙龄少女,年芳十八,笑靥如花,朝独孤鹤轩一抱拳,道:“想必,你应该认识我,独孤少爷!”
独孤鹤轩嘻嘻一笑,道:“恭喜!叶家走到今日,亦算是熬出来了!不知,你爹是叶弢,还是叶骞?”
少女格格一笑,道:“家父叶弢!独孤少爷好记性,还能念念不忘我们叶家!”
独孤鹤轩道:“那你应该是长孙家未过门的媳妇才对。不过,长孙家的嫡长孙已死,你大概是已经被许配到了风家吧。”
“是又如何?”少女甜甜一笑,道:“你想替龙渊谷讨还这个公道?让我们叶家惧龙渊谷之威名,让我守寡终身?”
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叶家,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除非,叶无计老爷子还活着,或许还够那么一点点资格!”
“无耻狂徒!”
“退下!”少女喝止白衣女子,低叹一声,道:“爷爷早已料到此事,让我们不要恣意行事,为难龙渊谷的人。”少女刚一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一脸无故,不紧不慢的吃着、喝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叶姑娘,有句话叫做‘欠债还钱,血债血偿。’不远的将来,我一定会前往绝幽谷拜见叶老爷子的。”
“没给龙渊谷丢脸!”门外传来一道如洪钟之音。
众人看去,来的是一队黑衣人。
与黑衣人先后而至的,有镶绿、镶红、镶紫、镶黄、镶蓝五色的队伍。他们正是如今享有盛名的新型势力——“七色盟”,势力如日中天,独霸塞外。
这些人陆续走进太白酒楼后,座位明显不够。独孤鹤轩没有走的意思,细嚼慢咽,小口品酒。来的这些人当中,独孤鹤轩只能认识两人,一位就是白衣少女叶家的人,却不知其名。另一位是刚刚进来的镶蓝少年,姓常名风。常风朝独孤鹤轩笑了笑,挤在一位络腮胡须的中年人身边,细声嘀咕起来。
独孤鹤轩忖度一刻后,示意同门可以走了。在如数支付八百颗灵石后,大大方方的离开。
常风忽然说道:“鹤轩少爷,您还是那么阔绰呀!”
“其他人也没有死,对吗?”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回头看了一眼常风,神秘一笑,飘然离去。刚走出门,又快步走回到柜台前,沉声道:“此次,风阳明老前辈会不会前来?”
“哈哈!”内堂一人用干枯的嗓子发出笑声,突然怒吼一声,“滚!”
独孤鹤轩无趣的耸耸肩,若有所思的走出门,心道:现在的话,我的确是差了点什么。
远离太白酒楼后,其他同门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实,个个奇怪的看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宗门师兄。
“跟着我的人,没有好下场!”独孤鹤轩慢悠悠的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反正,宗门没有明令禁止弟子的行动范围,只要不惹是生非,一切无虞。其他人稍稍犹豫后,快步跟上。
一人低声道:“若不是跟着师兄,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
“呔~”
一行人刚走到一处十字路口,一声唳喝传来。北向一条街道上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笑得很欢。独孤鹤轩讨厌的看了一眼,欲朝南向的街道走去。
一人轻轻拉了一下衣角,轻声道:“师兄,似乎是本门的一位师兄遇上麻烦了。”
独孤鹤轩平静的看了一眼,默默地朝那个圈子看去。
一人高声道:“元始剑宗的弟子,很不了起?”
另一人道:“没想到,时至今日的元始剑宗,尽成一些偷鸡摸狗之辈。”
独孤鹤轩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同门被人围了起来,这位同门亦是到黄庭峰上修行的新进弟子,没什么身`世背`景。独孤鹤轩转悠了一圈,悄然离去。其他人则显得有些进退两难,注意力全在那位同门身上。大家一致认为,独孤鹤轩定会出手相助。
突有一股大风刮过,顿时,满街碎衣屑乱飘。一大堆人衣不遮体,羞的就地蹲倒,破口大骂。被围得元始剑宗弟子不禁大笑,趁此良机脱身离去。
一位大胖子大骂之余,肃然道:“诸位,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闹鬼吗?”
如此一闹腾,围观的人更多。先前还围观人的人,变成了被人围观的对象。一些年轻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于是,整条大街变成了一片笑海。
一人突然大吼道:“我的如意袋呢?”
一位从南边而来的人不明所以,正好接到话音,说道:“那个路口,好多如意袋!难道天上还会下如意袋?”
“我日`他祖宗!”一人大骂一声,不管不顾的站起来,朝路口跑去,屁股明晃晃的裸露在众人眼前。他这一跑,其他人立刻追随。毕竟,那个如意袋说是修士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东西南北而来的人,围着这群奇怪的人,多数大笑不已,少数道行在身的人,只是淡笑而视。当他们拿起属于自己的如意袋时,地面上写着一行字:元始金仙,小惩鼠辈!
一位瘦子检查过自己的如意袋后,突然怪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的屁股吗?”趁人不备,冲进人群,消失在东边的一条街道。
一些道行有成的修士,很快意识到了这一幕的不寻常,笑容渐渐消失,陆续散去。
“咦!师兄呢?”
人群中,一位木头木脑的少年四下搜寻,嘴中喃喃自语。他身边的一位少年较为冷静,强忍着笑意拉了他一把,悄悄混进人潮。
***
西街,似乎向来是比较偏僻安静。走进西街相连的小巷子,阴暗潮湿之意更浓。其中,斜穿向东南向的一条巷子,到处污水,随处可见死老鼠、死猫等,阵阵恶臭从巷子深处传来。然而,一道身影走在里面,跟没事人一样。他自然是独孤鹤轩。
不多时,独孤鹤轩来到一排陈旧的木门前,沉默良久,轻轻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踩着厚厚的杂草,穿过几座被废弃的院落,才见到一排整齐干净的房屋。到了这里,一切焕然一新。
就在此时,左边偏屋中走出一位五旬余的驼背,沉声道:“少主人好眼力,那么微小的标记都能发现。”
“老苟头,难为你了。难得你还认我是龙渊谷独孤家的人。”独孤鹤轩没有正眼去看驼背,让过他,径自走进内堂,继续说道:“我想知道龙渊谷现在的情形。”
苟老头恭敬的奉上好茶,才站在一旁,回禀道:“龙渊谷的核心地域,已被云家与公孙家占据,外围的一些地方,则被一些乌合之众瓜分。虽然云家与公孙家强势进驻龙渊谷,但龙渊谷内真正的秘密地,他们依旧没找到入口。”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道:“你的这茶是什么茶,怎么这么香?”
苟老头忙道:“此乃青叶仙茶,产自北海。”
“连你也背叛龙渊谷?”独孤鹤轩脸如死灰,却显得异常平静,没有分毫的怒意,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驼背,续道:“你投靠了云家?”
“不错!龙渊谷四大世家,早就该绝子绝孙了!一直以来,我恨我自己,不能亲手屠尽龙渊谷!好在,老天爷开眼,将你这份礼物送给了我。”苟老头仰天大笑,一抒沉积胸中多年的怨气,恶狠狠的盯着独孤鹤轩,道:“独孤少爷,你那死爷爷与死爹爹没教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苟老头突然提高嗓音,恭声道:“云总管,这份礼物不知可否表明我的诚意?”
“是!”随着一道声音传来,竟然跟来一闭芳香,沁人肺腑。
瞬间,一抹红光微闪,苟老头瞬间失去知觉,栽倒在地。
“我云家岂会收留你这种卖主求荣之辈!”说话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人,她甜甜的朝独孤鹤轩一笑,道:“独孤少爷,你说是不是?”
“是!”
中年美妇继续说道:“听说,你要云家断子绝孙?啧啧,单凭巅峰时期的独孤家一家,恐怕也没人敢说这么大口气的话!”
独孤鹤轩道:“我是一个小人物,死不死的,不碍大局。我只是想知道,龙渊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晚辈认为,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应该不过分!”
中年美妇摇了摇头,甜甜一笑,道:“你的问题我没有答案。不过,独孤少爷,你看我这个主人与狗互杀的布局如何?纵使是元始剑宗追查下来,恐怕只能成为一个无头公案!”
“扑通~”独孤鹤轩直挺挺的扑倒在地,脸上出现一片片竹叶。
“若不是独孤家的人,岂能浪费此等神物。”中年美妇摇了摇头,伸手摸向独孤鹤轩的腰间,忽然猛地抽出手,看着手上的一丝淡绿,脸色大变,怒吼道:“祝家的化骨散?”
“不是!是你们云家的‘禽兽催`情散’!”独孤鹤轩活生生的站起来,微微一笑,道:“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毒。而且,现在看来,在黄庭峰上给我下毒的,并不是云家人与公孙家的人。”
中年美妇惊声连连,语言错乱,“你怎么会有此毒?你怎么不惧青叶之毒?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是鬼,而且还是一条索命鬼!”独孤鹤轩慢慢走到美妇面前,从容的取过她的高阶如意袋与仙剑,转身离去,淡淡的说道:“其实到现在,我也才明白,原来对付八大世家的方法,早有人传授给了我。今天之事,我们两个之间总要有一个倒霉。可惜不是我!”
走出房间,独孤鹤轩听到母猪发情式的嗥叫,脸上露出阴森恐怖的笑容,轻声道:“老苟头,你为独孤家劳碌这么多年,这算是独孤家给你最后的赏赐了。”
慢慢地,空气中传来一缕奇异的血香,独孤鹤轩双眼泛红,喉咙发出“咕咕”怪声,整个人突然如鬼魅一般,冲向一大片腐草堆。那是一处更为隐秘的院子,隐藏在臭哄哄的腐草堆后面。院子里只有一间黑屋,里面传来“呱、呱”的叫声。
一道鬼魅身影闪进屋子,面对一只被青铜锁链锁住的九尺巨蛙,不仅没有惧意,反而激动异常。霎那间,张口朝巨蛙的脖子咬去。须臾,“咕咕”的吮吸声传来。
约莫一刻后,独孤鹤轩精神熠熠的走出黑屋,提着一只普通大小的绿蛙,轻叹道:“老苟头竟然偷偷饲养‘百毒血蛙’。看来,他的志向还真是远大。”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莫名嗥叫声,独孤鹤轩皱了皱眉,摇头道:“云家的这毒药,难道比老祝家的还厉害不成?”
当他处理完一切后,快步离开这里。这条臭哄哄的巷子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外面大道上,依然是风平浪静。
漫步行走在茫茫人海中,愈显孤独无助。
“听说,通天剑宗的一位女弟子被人残害致死!”
独孤鹤轩暗自一惊,循声望去,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条茶道上。目测距离后,暗自道:“我的听力为何如此强大?”独孤鹤轩故作迷路,辨明方向后,才悠然离去。陆续听到有人说话。
“太玄丹宗亦死了一位资质不错的弟子!”
“这二人似乎皆与龙渊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北阙舫。
初入繁花大城的元始剑宗弟子,追逐打闹在热闹的街道上,迟迟不归。整个院子显得很安静。角落里,那间用仓库临时改建的大通房,夕阳稍斜,整个光线便暗了下来,更安静。
独孤鹤轩静静地躺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混吃混喝的小伙伴。他们多是孤儿,有少部分是弃儿。对于那个人群来说,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如常风那样,被某个有势力的人看准,然后,摇身一变,出人头地。
“小满他们呢?应该还活着吧!”
独孤鹤轩有些拿捏不定,当看见常风的那一刻起,一种很不祥的念头顿然而生。再联想到叶家与风家联盟,创立“七色盟”,控制塞北地域,等于是风、云、公孙三家瓜分了昔日龙渊谷的势力范围。风家的手段更高明,选择了一个原本属于龙渊谷的旧势力,做为自己的代言人。与此同时,昔日龙渊谷布下的暗势力,明显是被人个个击破,或收买,或铲除,或隐世。
“真是举步维艰呐!”
独孤鹤轩发自肺腑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令自己进入脑海空明状,不再多思多想。恍恍惚惚,竟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
“说!今天的那些屁股,是不是独孤鹤轩那个混蛋造?你们今天不说,我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范见仁越骂越凶,不停地跺脚,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一人嘟嘟囔囔的回道:“屁股长他们身上,鹤轩师兄怎么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哟呵!胆子不小,还敢出言不逊,顶撞予我?”
“师兄,消消气。”见祸忙劝阻道,“无论如何,那怕是鹤轩师兄到过那里,也没人能证明是鹤轩师兄所为。难为这些师兄弟,又有什么意思?”
一人平淡的说道:“见仁师兄,本是同门师兄弟,何苦急于一时呢?”
另一人亦道:“良辛师兄说的对。这里,暂时由长老们掌管。再说了,有本事的话,你去找房子里睡觉的那一位呗!”
“呔~元始剑宗慈航峰佛院的独孤鹤轩鼠辈,请出来相见!”
就在此时,北阙舫的大院外,一人扯着洪亮的嗓门吼叫起来。
一人冲进房子,忙叫道:“鹤轩师兄,熊家人找上门来了。是见仁师兄跟人说,是你把人家的屁股置于光天化日之下的。”
“出去告诉他们,就是我干的。如果不想死的话,让他们给老子滚。”独孤鹤轩微闭双目,平静的说道。
“师兄,情况不对的。”少年低声道:“这事,明显是有长老故意纵容。好汉不吃眼前亏。抵死不认,他们没辙。”
“你知道个屁!别耍那点小聪明,快去跟他们喊话!”独孤鹤轩慢吞吞的说道:“纵容?恐怕是没时间来管吧!”
少年努了努嘴,走出房子,朝外面大声喊道:“我师兄说了,就是我们干的。如果不想死的话,让你们给老子滚。”他这么呆头呆脑的一喊,惊得一众同门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条毒舌回道:“龙渊谷的丧家狗,以为躲到元始剑宗的羽翼下,成为一个鼠辈,就能躲一辈子吗?”
“他娘的,这条毒舌,比我的还毒呢!”独孤鹤轩喃喃一句,起身朝外走去,看到范见仁时,一脸的鄙夷,沉声道:“见仁师兄,辛苦你了。接下来,看我怎么收拾狗熊们。”
北阙舫外是一条大道,叫“南阳道”,人来人往,彻夜不息。因元始剑宗之故,任何时间,很少有人有意靠近北阙舫。只有像熊家这样的附属世家,才可随意靠近。可是,今夜酉时末刻,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我就是独孤鹤轩,是谁囔着要见我?”独孤鹤轩横戟站立,威风凛凛,面带笑意的说道。
一位满脸横肉的少年说道:“今天,是你将我们五少爷的衣服割碎的?”
独孤鹤轩大怒,骂道:“放你们狗熊家祖奶奶的臭屁!你那只狗熊眼看到是我干的?”
一位蓝衫少年,颇具气势,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听说,你是此次元明会武的第一。我叫熊听旭,很想领教领教慈航九式中‘阴阳’剑气的厉害!不知独孤少爷可否赏脸!”
“就你这么个货色,也敢狂犬吠日,胡乱叫嚣?别说是你,就是你祖奶奶来,我照样修理之!所以说,你这头小狗熊,还不够资格!”独孤鹤轩哈哈一笑,道:“本少爷不想惹事,快给我滚!”
“狂妄!不过,我喜欢!”熊听旭冷笑一声,道:“先尝尝我熊家的‘巨木破浪剑诀’,再确定我有没有资格!”
话音刚落,手中灵剑光芒顿盛。转瞬间,剑身变成一根巨木,周围的光波似是重重巨浪,在巨木的疾速前行下,巨浪向后退去的速度更是诡谲。
独孤鹤轩则是简单粗暴,抡起开天魔戟,朝巨木砸去。“轰隆”一声巨响,蛮横的原始自然之力爆发,砸碎巨木。同时,形成强大的威势波,将附近的人逼退,一些似是真实的碎木悬浮空中。独孤鹤轩右手捏诀,拳变掌,凌空一推,强大的灵力被催动,碎木倒飞回去,全部重重的击在熊听旭的身上。
“咦!这不是隐鹤宗的‘凌波清掌’吗?”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独孤鹤轩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黑影悄然隐匿在人群中,不知所踪。
“有趣!”另一人响应道:“隐鹤宗被人灭门,镇派绝技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道声音更是飘渺不定,难以琢磨。
独孤鹤轩嘿嘿一笑,道:“狗熊们,还要试试我慈航峰佛院‘慈航般若神掌’神通的威力吗?”
“咦!”人群中发出一声更为惊诧的声音。独孤鹤轩猛然一闪身,快似幽影,出现在一个瘦老头面前。
老头干瘦干瘦的,身上脏兮兮的,一对板牙外露,呲嘴一笑,奇臭无比。“嘿嘿”干笑几声,贼眉鼠眼的说道:“没想到,你已经修成了那老鬼的小把戏。看来,天峰老哥哥给你找那么多师父,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也不在乎。我只对你提起的隐鹤宗感兴趣。”独孤鹤轩解下一个初阶如意袋,道:“告诉我,这些就是你的。”
“老叫化子虽然贪财,但更惜命!与龙渊谷相关的任何事,我都不想有丝毫牵连!而隐鹤宗的事情,你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到!”老头话音刚落,突然凭空消失在独孤鹤轩眼前,只留下一道余音:“看来,我低估了他。难道他还没死?死鬼!”
独孤鹤轩长出一口气,走回北阙舫的大院。熊家人趁着机会,早已离去。范见仁怒视独孤鹤轩。
南宫荣轩道:“慈航一脉,除了‘慈航九式’外,其它神通早已失传。你怎么会修成‘慈航般若神掌’神通的?”
“慈航峰佛院的事,需要向金霞峰禀明?”独孤鹤轩瞪了一眼南宫荣轩,朝屋子走去。
萧衍沉声道:“看来,禅心师叔祖悟出这门神通的事,多半属实了。”
慈航般若神掌神通,乃是慈航峰的慈航祖师参悟佛法,独创的一门神通。自慈航祖师后,这门神通随即消失。在元始剑宗的传承长河中,只有第七代中的一位慈航峰祖师曾修成过。最近一代的禅心真人,虽曾施展过类似的神通,但多数人并不认同,认为那是禅心真人偷学其他门派的神通,加以慈航普渡咒,自行参悟出来的神通。
这门神通,连禅心真人的唯一徒弟紫菁道姑毫不知晓。那么独孤鹤轩是如何脱口说出的?
独孤鹤轩自己亦一时不明。在他艰辛修行的岁月里,参悟最多的是师父所传与独孤氏的神通诀法。平时想的最多的,是师父唠唠叨叨说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便是禅心真人传授徒弟时额外说的东西,是一种没有成体系的修道自悟的法门。
先前与熊听旭交手之余,全身的灵力太过充沛,看着那些碎木,神念闪转间,便形成了一道威力无穷的攻击之势。独孤鹤轩突然心灵清明,在那个声音的提醒下,脱口而出。
经此一战,独孤鹤轩想起了老爹曾说过的一件事,一位真正参悟大道的修士,皆是在无尽的杀戮中参悟大道之奥妙的。无论他杀的是人,还是妖兽。只有在绝境中,才能最大程度的挖掘出一个人的内在潜力。
“这事,你没骗我!”
独孤鹤轩笑了笑,缓缓躺到床上,继续想事。不多时,其他人陆续进屋,静悄悄的躺下。院子里完全安静下来,屋里的人屏息,不敢大口呼吸。
良久,一人颤颤巍巍的说道:“鹤轩师兄,你真威风!”
“当死神随时朝你笑时,如果你不想与它为伍,你也可以!”
大通房里,还有丝丝陈年的腐气味,配以无声的粗重呼吸,整个空气愈显浑浊。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那一颗颗火热的心,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一夜,屋里屋外,十分平静。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独孤鹤轩等人简单收拾后,前呼后拥的朝南阳道走去。朝阳下,那柄开天魔戟愈显威势,引来不少目光。
一位少年低声道:“师兄,你还要去太白酒楼?”
独孤鹤轩随意回道:“嗯!那边的菜肴比较合我的口味!”
“没必要!”少年继续说道,“现在是朝南走。朝东走,那边有家‘醉月楼’,足够好了。”
“好!听你的!”独孤鹤轩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此人一脸沉稳,相貌还算清秀,很明显,这些人中除了自己外,他是一个比较有心眼的人,遂是随口问道:“师弟,你叫什么名字,那里人?”
“落尘!来自滨洲南边的小镇清溪镇。”
“哦!好名字!你不是滨洲落家的支脉?”
“是!现在也可以说不是!”
“为什么?”
“我爹娘走的早,我是被我外公外婆养大的。元始剑宗的这个名额,也是我外公的那张老脸争取的。”落尘有些惆怅,叹息道:“注定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一位胖嘟嘟的少年笑眯眯的说道:“师兄,别怕。有我们这么多人陪你呢。”
另一人道:“听说,太玄丹宗此次将公开出售五百株‘蛇符仙草’,起始价是五百灵石,价高者得之。要是能弄到一株,未必就不能突破到清灵境九重。”
“原来是这样!”独孤鹤轩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惹得其他人一脸茫然,续道:“三品中的极品灵材‘蛇符仙草’,实则是一种毒性极烈的毒草。若能彻底炼化吸纳,当然会有重大突破。若是出了差错,会成为一具干尸。你们说这些所谓的正派,尽行些魔教手段,还整天贼喊捉贼。我很鄙视。”
落尘道:“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至理!大家只在乎你是不是胜利者,没人去想失败者的下场!”
一行人边走边聊,来到东边的一处圆形地盘,那面不太显眼的“醉月楼”旗帜随之出现。这楼里确实很安静,人很少。众人进楼后,落尘开始张罗。二十二人,二十二个酒葫芦,打满极品“醉花雕”。点一桌极丰盛的菜肴,再叫了十坛极品“竹叶青”,给众人一一斟满。整个过程,极是干练。
“我还纳闷,昨天怎么会一下子花八百灵石。合着,你们每人打了满满一葫芦‘太白琼酿’?”独孤鹤轩挟了一筷子菜,慢慢嚼了起来,眼神玩味的看着这些很不客气的同门。
胖子嘟囔道:“要不是借师兄的东风,我们这一辈子也喝不到太白琼酿。这不,今天的这一顿,算是给师兄省下来了。我琢磨着,这一顿,一百灵石足矣。”
“胖师弟,你请客?”
胖子差点噎着,赶紧喝酒顺了顺,认真的说道:“师兄,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要知道,在黄庭峰上,两颗灵石足够我吃三天。”
“那你还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独孤鹤轩话题一转,道:“关于此次交易盛会,你们还有什么消息没?到时,我们好好合计一番,争取给大家一人一份机缘。至于那个‘蛇符仙草’,我总觉得有问题,还是别考虑了。”
“机缘处处有,并不一定在盛会上才有。”楼下突然有人接话,不多时,走上来一老一中一少三人,说话的是那个银发飘飘的老头,颇具几分仙家风骨,老头笑着说道:“我们三人这儿有些机缘,诸位少侠不知有没有兴趣淘上一淘?”
独孤鹤轩打量着三人,更多的是注意着那位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忽然开口道:“前辈莫非是塞北苍狼?”
胖子脱口道:“盗墓贼?”
跟他们一起的少女“格格”大笑起来,娇声道:“狼叔,你还说你现在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能识得呢。”
“这位小妹身上有‘伤心花’的气息,莫非是来自‘琼山之巅’?”独孤鹤轩续道:“若是,那么这老位前辈应是自称‘阎王老子’的闫老爷子咯。”
“哼!他们可真是处心积虑!”闫老爷子道:“机会难得,淘还是不淘?”
独孤鹤轩道:“淘!不过,我不要死人的东西!”
“嗯!这是你们独孤家的规矩!”闫老爷子朝店家借了一间静室,独孤鹤轩轻步跟了进去。那位少女并没有进来,而是坐到独孤鹤轩的座位上大吃起来,有说有笑,显得很不陌生。
静室内,中年人拿出一个似香炉的东西,道:“你应该能识得此物。”
独孤鹤轩却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屠龙鼎,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中年人只好收起,取出一个似锅的东西,道:“诛龙钟,应该听过了吧?”
独孤鹤轩微一摇头,神色平静,仍是无话可说。
闫老爷子打笑道:“退后,该我的了。”说时,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香炉,轻轻推到独孤鹤轩眼前。
“一口价,五千灵石!”
“成交!”
要的干脆,答应的也干脆。独孤鹤轩如数支付后,皆大欢喜。不多时,老中少三人笑呵呵的离去。独孤鹤轩回到座位上,说东说西,只字不提刚才的交易。众人欢欢喜喜的吃完,稍稍逛了一通后,便返回北阙舫。
在众人一番合计后,独孤鹤轩将一个初阶如意袋的灵石平分给二十一人,每人足足获得了千余颗。众人在吃惊之余,还是更多的不解。试想,一个拥有足够灵石的人,且有过四品与五品灵丹栽培的人,道行才勉强到达清灵境九重,这本身比他拥有无数灵石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外人如此,独孤鹤轩自己更为烦心与苦恼。
所以,老天是公平的。让你不缺的东西,一定是对你价值有限的东西。反之,亦通。
傍晚时分,独孤鹤轩找了一个借口,独自出门。能被元始剑宗选准的人,纵使有差异,但绝对不是什么痴傻呆之流。尽管这些聪明人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没人追问与阻拦。在漫无目的的闲逛几条街后,消失在人海中。
是夜,亦没有回转。而就在交夜时分,两道如鬼魅般的黑影出现在大通房前,又如两道影子挤进门缝。屋里,二十一双无助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两道黑影。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房间里。
“不好,着了那小子的道!”
两道黑影急忙原路返回,他们刚掠出房间,便被两道剑气拦在院子里。
泰宝长老哈哈大笑,道:“屠龙、诛龙两位尊者大驾光临,元始剑宗尚未尽地主之谊,这就要走吗?”
问德长老为人严肃,沉声道:“两位尊者销声匿迹近十年之久,今日有雅兴来此一游?”
“原来是封宰与元婴两个老不死的,不成器的弟子。我还以为是远岳、远峯、远岪那样的英雄豪杰。”一位黑衣人极是不屑,怒吼一声,整个人化成一道黑雾,攻向泰宝长老。另一位黑衣人亦成了一道黑雾,攻向问德长老。两道剑芒、两道黑雾缠斗一起,难辨人形,整个北阙舫被恶唳之气笼罩。
一刻后,院子里只剩下两柱光芒。一柱半紫半黑,一柱半蓝半黑,它们中间皆有一个光环,不停摆动。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走进大院,一道玄青光芒顿起,无可畏惧的冲向一截黑柱。
“开天魔戟!吾命休矣!”
那柄冰冷的长戟,面对凶煞唳气,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兴奋。手持他的主人只是被被动的操控着。开天魔戟突破黑衣人最为虚弱时的护身罡气,穿透那人的心脏。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冰凉气息传来,独孤鹤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整个顿时被冰封了一般。
问德长老怒吼一声,御剑而起,朝另一截黑柱斩下。须臾,一具尸体掉落地上,齐腰处血流滚滚。竟是被剑气拦腰斩断。
“没想到,这两个魔头的道行进精如此迅猛。恐怕,只有几位首座师兄可以打败了。”泰宝长老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声道:“老四,璞瑜师兄怎么还不回来?”
“四叔,我来也!”一人大吼一声,冲出房屋,故作急促状。那颗明亮的大脑袋四处晃悠,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更好奇他们手中造型古怪的法器。刚欲拾捡时,却被问德长老喝止。
“见仁,那是用剧毒淬炼的法器,你若触碰,立刻会化作一缕黑烟。”
范见仁嘻嘻一笑,道:“我们与金光峰各一柄!”当看向独孤鹤轩时,顿生怒意,哼声道:“臭美个屁。不好好待在房间里,穷得瑟个啥?宗门也真是太过放纵你,让你肆无忌惮的修炼那破戟。真应该收了你那柄破戟。”
泰宝长老道:“你个秃小子,跟年轻时的你爹一个德行,傻头傻脑,好歹不分。”
“哈哈!还真是,可就是苦了我大师姐!”空中一行人御剑而来,一人接过话茬说道。
须臾,璞瑜、景澄、紫荺等十余位长老一起现身。璞瑜长老的神色最为凝重,不禁轻一摇头,沉声道:“多亏二位师弟,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泰宝长老道:“这事还真不是我与老四的功劳,而是大师姐的宝贝徒弟之功劳。若不是开天魔戟已可乘人之危,说不定现在躺这儿的,就是我与老四。”
众人看向手握长戟,静静站立的独孤鹤轩。独孤鹤轩被那股冰凉的气息所制,一时动弹不得,身上亦散发出森森寒意。
景澄长老道:“师侄被玄寒魔罡所制,一时动弹不得,却也无碍。”
此时,院外又多了一行人,待他们停下后,一人沉声道:“云岚冒昧,前来打扰元始剑宗,多有得罪处,还请见谅。”
璞瑜长老与众长老面面相觑,少顷,转身回道:“云总管深夜到访,莫非有要事发生?”
“不错!云家有事需要见见龙渊谷独孤家的子弟!还请璞瑜长老行个方便!”
明抢?
元始剑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无一不是感受到了强烈的挑衅。稍稍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凝重起来。璞瑜长老身为总执事长老,强硬拒绝的同时,亦留有余地,请云家人前往北阙大殿议事。景澄、问德、泰宝三位长老负责处理两位魔教尊使的善后事。
没人管僵直在地的独孤鹤轩。
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冰人。方圆丈余内,阴寒无比,地面上凝结出一层冰霜。
肌肤寸裂,万蚁噬心。肌肤凝结成冰片,正在一点点裂开。经脉凝结成冰柱,任由万千虫蚁游走,噬心剜骨。
玄寒魔罡,至阴至邪,极寒极罡,可扰乱人的神魂心魄。心中的怒气怨气愈盛,玄寒愈烈,魔罡愈强。
魔之所以为魔,便是放纵心中的那道魔念,屠戮万灵,以血炼魔。一念欲成魔,肆意放纵,魔念愈盛。强克魔念,坚绝己心。一念欲成道,律己绝己,魔罡毁体。杀戮之意,萦绕在独孤鹤轩的神念识海,渐趋支配的主导意念!
独孤鹤轩的身心,反复遭受着孽海魔域的侵蚀、腐蚀。
天地万物,皆有极限。何况一介清灵境的小修士。
独孤鹤轩感觉自己的极限已到,强撑下去与否,皆是灭亡。转念间,已有放弃之意,欲呼吸最后的自由空气。突然,神念空明,识海缥缈,一段神奇玄奥的咒文出现在神念识海中。佛道并存,千般妙理,万般奥义。此乃慈航普渡咒的阳卷第一篇。
参悟神咒法诀,融汇妙理奥义。混乱不堪的意念缓缓平息,一丝属于天道自然的力量徐徐生出,一次又一次的去催动掌控散布于全身的灵力。此力量愈强,全身产生的互斥之力亦愈强。从而致使,一次接一次的失败。
历经九十八次失败,至第九十九次,督脉中的一丝灵力微微动弹了一下。独孤鹤轩全神贯注,紧紧抓住那根“救命稻草”,集中所有意念于此一点,将其慢慢拓展,变大变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以督脉为主体,全身的灵力渐渐集中,由溪流形成洪流,在神咒的催动炼化下,开始有序游走。与此同时,灵窍、左右双肋、心口四处皆产生强大的排斥之力,使得督脉中的灵力无法完成经脉的周天运行。已经形成的灵力洪流,在神咒的进一步催动炼化下,顺势向下运行,渐成江河激流之势。
冲破会阴,直入丹田。
丹田如混沌,在强大而又精纯的灵力冲击撕裂下,渐渐形成一个小空间。顿时,后至的灵力,如江河决堤,全部涌入其中。充沛精粹的灵力冲撞着这个空间,似是在开辟一处“玉府”。“玉壁”愈坚韧厚重,玉府愈稳固。当这处玉府渐渐稳固下来,在神咒的提炼催化下,全身所有散布的灵力,如百川归海,悉数被纳入其中。
丹田处,泛起一层微弱“金光”,乃是破障筑基时产生的“仙芒余晖”。产生金光的那方空间,自是破障筑基时开辟出的丹田玉府,用来容纳贮藏真元灵力。破障筑基后,丹田玉府中真元灵力的形态,便是修士修为境界的具体体现。
破障筑基成功时,玉府中亦会形成一个椭圆的虚影“星盘”——“七星神盘”。丹田玉府是修士修真炼道的根本所在,七星神盘则是丹田玉府的根本所在,决定着修士灵力的形态变化。七星神盘的七星,对应的是五行与风雷,亦即木、火、土、金、水、风、雷等七星。其中,金星与风星、雷星三系最是难得,土星与木星最次。
七星神盘,在修士经年累月的修炼中,随着修士的机缘造化,会渐渐修炼出不同的灵根之星。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修士一生只能修炼出神盘上的两种灵根之星。若可修炼出三种灵根之星,当属修炼奇才行列的修士精英。在人族修真的岁月长河中,奇绝之士,最多只能修炼出神盘上的五种灵根之星,已是人族典籍中记载的极限。
五行圆满,五星生辉,统纳乾坤,寿于天齐,智若星河。那是人族修士梦寐以求的修真景象。
七星神盘由虚化实的过程,便是修炼的另一个境界——神意境。
此时此刻,独孤鹤轩的玉府中,空洞玄虚,唯有一层薄薄的灵力浮动,七星神盘若有若无,盘面上亦是如镜秋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独孤鹤轩神奇的完成了突破。正在此时,灵窍、左右双肋、心口、丹田玉府五处一阵暗动,五股强大的力量互相排斥,独孤鹤轩只感觉自己被五马分尸,身形俱灭。
好在,此种感觉一闪即逝。
独孤鹤轩长吁一口气,阴云布满心头,脸上勉强作笑,心道:“破障筑基后,反而打破了原来的平衡。这不是天绝我吗?”
“师兄,恭喜你!”落尘笑着走过来,扶住独孤鹤轩,压低声音道:“云家人来找你了。”
独孤鹤轩却道:“我好饿!麻烦师弟给我买点吃的,要肉食,越多越好!”
“吃了四品与五品灵丹,才突破,简直不如一头猪。”范见仁怒视独孤鹤轩,继续骂道:“以后能不能别臭显摆?好像你不臭显摆,就没人知道你有多能耐似的!越来越讨厌了!”
在两个人的搀扶下,独孤鹤轩无精打采的走回房间,艰难的躺倒在床上。忽然双眼圆睁,全身经脉暴涨,骨骼剧烈脆响,整个人仿佛快要爆炸。吓得近前的人差点吼了起来。少顷,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体内的五道力量,忽然间毫无规律的对冲,致使独孤鹤轩是真正的经历了两回生不如死。破障筑基的劳损,加上五种力量的相冲相克,整个人的精神与肉身皆超过了承受极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昏睡过去。
梦!
恶梦!
迷乱梦境,光怪陆离,神魔乱武!
***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独孤鹤轩悠悠苏醒,朦胧之际听到有人轻声言语。而自己仿佛成了一片空气,感觉不到存在。
“一颗‘天香神玉’,只能维持三年,助你保持五道力量的平衡。而我们只有一颗。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切勿刻意去突破道行境界,切勿再服用元始剑宗赐予的高品阶灵丹。现在,你应该明白独孤天峰与独孤百炼的良苦用心。”
“务必要小心元始剑宗中的那双眼睛,他能造就你,亦能灭你!务必要小心那三人,他们是唯一能杀你于无形的人!务必要学会拒绝别人的赏赐,世上没有免费的晚宴!”
“我们要去一趟东海,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模糊的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平静的两个声音,言词简洁,交替而言。须臾,两道身影化作一黑一白两点星光,消失在房间里。
“聪明反被聪明误!”
独孤鹤轩苦笑了起来,过往种种浮现,不难确定,凡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一不是被人牢牢掌控着。这不就是滴着魔血的赏赐?
“吃一堑,长一智!”
独孤鹤轩如是安慰着自己。在这会自我反省的时间里,整个人已经恢复原状,精气神饱满。起身一看,一个胖子与一个瘦子正在酣睡,一想到黑白两道身影,很快明白了过来。遂是将二人唤醒。二人舒展懒腰,美美的打了个哈欠,似是还停留在美梦中。
“嗯!师兄,你醒了?”瘦子反应快,看见独孤鹤轩时忙跳下床,道:“师兄,你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七天七夜。期间,景澄长老来过一次。说你强行突破,导致经脉迟滞,玉府灵力紊乱。只需静休,自会无碍。”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道:“其他人呢?大清早的,你俩怎么还再睡觉?”
“这个……我俩是留下来照顾师兄的。今天是盛会的第一天,其他人先过去探探风声。”瘦子沉吟了片刻,续道:“师兄,最近出了很多事。通天剑宗与太玄丹宗两位弟子,确确实实是被魔教妖人所害。但是,云家……你还记得来找你的云家吗?”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道:“他们找我何事?”
“应该没事!”胖子接过话茬说道,“传出来的消息说,云家极其重要的一位外事总管,被人杀死。有风言风语说,与龙渊谷的人有关。只是,云家的这个外事主管究竟是怎么死的,却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景澄长老特意吩咐,此事与我元始剑宗无关。”
瘦子又道:“其实,我们还听说,公孙家也有人被杀。不过,这个是在师兄你昏睡的时候发生的。因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原本定在三月三日开始的盛会,不得不拖延到今天。”
独孤鹤轩眉头一皱,道:“这些破事,关我们屁事。走,先去祭祭五脏庙,然后去正阳道凑热闹。他娘的,老子都快饿死了。”说时,顺手提起开天魔戟往外走,却见一胖一瘦怔怔的看着自己。
胖子咧嘴一笑,道:“师兄,真神奇。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十个人没抬动你的长戟。你怎么拿着好似一根绣花针?”
“嗯?”独孤鹤轩也一乐,笑着说道:“不会吧?它是很轻呀!”说罢,轻松的舞了几圈。
瘦子道:“落师兄说,此神兵已被祭炼到可以识主的境界。”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叫上二人大步出门,刚走到院子中间,落尘等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众人看到独孤鹤轩,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落尘道:“师兄,据可靠消息,流沙海域的魔教势力有异动。所以,这一次的交易盛会,只进行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便会结束。就这会的功夫,已有不少珍奇出现。”
“管它呢!先吃饱再说!走,去太白酒楼!”
清洲,南方第一大洲,人口亿万,大小势力密布。自元始剑宗创立伊始,便将此洲视为门户,精心经营。除却最享有盛名的“清城”外,诸如南溟城、北阙城、金莲城、雾隐城,已是鸿蒙界中少有的大城、名城,地地道道的人间黄金地。城内城外,皆以“阳道”相连。
北阙城核心地,是一条“正阳道”。正阳道,仅有东、南、西、北四道相连,亦即仅有四个入口。北阙舫在南阳道,距离正阳道最近,但是,正阳道的核心段,却是在东阳道相连的那一段。
独孤鹤轩等人酒足饭饱后,落尘等人的建议是直奔东阳道,免得失去太多机会。独孤鹤轩不以为意,决定走南阳道。其他人一看,不再坚持,一行人有说有笑,不紧不慢的朝正阳道走去。
一路无事。
就在要进入正阳道时,竟然看到很多修士已经开始撤离。多数人悻悻然离去,只有极少数人显得很平淡。独孤鹤轩好奇,以眼神询问落尘,落尘微一摇头,亦是不明所以。于是,独孤鹤轩有意放慢脚步,观察离去的这些修士。不多时,看见一个面容显老,年纪却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修士,嘴中念念有词。
“晚辈冒昧!”独孤鹤轩思忖片刻后,上前请教,道:“鸿蒙盛会,三年一次,机会难得。晚辈冒昧请教前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第一天便有许多人离去?”
中年修士微微一笑,双手负后,抬头看天。故作高深状。独孤鹤轩可是这一道的行家里手,一看便知人家是何意思,随即拿出五颗灵石奉上。
中年修士也不客气,直接收入囊中,四处看了看,才说道:“见鬼!自龙渊谷事发后,鸿蒙界中旧的势力格局被打破,从而致使很多颇具底蕴与实力的新势力迅速崛起。譬如,以塞外绝幽谷为首的‘七色盟’,以西垂贺兰山为首的‘千剑盟’,还有‘万寿盟’、‘神蛇盟’、‘释厄盟’等等,真给人一种雨后春笋的感觉。这些势力,多数已有根基,又急于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雄厚实力,所以,鸿蒙盛会便是他们一展拳脚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行事太霸道,但凡是三品以上的灵材交易,被他们‘包场’。所以,像我这样的修士,还能有什么事做?”
独孤鹤轩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有更强大的承办方吗,怎么,没人管管?”
“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中年人笑了笑,道:“我刚才提及的这些势力,或多或少与祖洲的八大世家有或明或暗的关系。而此次的四大承办方,祖洲八家占了半壁江山。”
独孤鹤轩一抱拳,恭声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中年修士微微一笑,道:“一个懂规矩的人,前程注定错不了。小兄弟,我看好你。将来定可出人头地。”说罢,笑着离去。
胖子道:“五颗灵石,至于这么拍马屁?”
“他娘的,这人刚才提及的新型势力,不都是当年被龙渊谷威服的势力么?原来,龙渊谷真的这么强啊!”独孤鹤轩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的向前走去。
这一行人进入正阳道时,还真如中年修士所说。很多摊位已是空空如也,甚至与南阳道相连的这一片区域,也是稀稀疏疏。只有一些既不甘心又无实力的散修,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耐心等待着。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凡是能炼丹的灵材,被独孤鹤轩照单全收。如此,不多时,这片区域彻底空了下来。
落尘等人强烈要求立刻赶往东阳道那边。可是,独孤鹤轩不为所动,一意孤行的朝西阳道走去。结果,这里更冷清,只有三个落魄邋遢的中年散修,摆着很不起眼的灵兽笼等人光顾。三人一看有人走来,似是看到了希望,立刻笑脸相应,侃侃而谈。独孤鹤轩一看,三个人,九只妖兽幼崽。关键是,稍有见识的人就能看出,都是些品阶极低的劣等幼兽,可栽培驯养性太微不足道。
常言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即是如此,独孤鹤轩还是看准了一只小白狐。没想到,口一开,三人连祈求带诉苦,个个一脸可怜巴巴、惨兮兮的样子。最后,独孤鹤轩花了九十颗灵石,全部带走。于是,西面也空了出来。
独孤鹤轩讪讪一笑,看了一眼迷茫与不解的同门,继续向北而行。北阳道更是安静,安静到了已成打家劫舍的地步。这不,一行人刚到北阳道,看见五个人围着一个人,发出阵阵贱笑。
“‘雾凇枝’,虽是二品灵材,可你这种人是没资格拥有的。快些交出来,不然,废了你。”
“云家与熊家,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尽然靠杀人越货度日!”
一句冷嘲热讽的话传来,贱笑声突然停止,五双凶唳的目光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独孤鹤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昂首阔步,沉稳前行。
突然喝道:“给我狠狠地揍这几个狗`娘养的!”
胖子与瘦子率先冲了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将五个清灵境的家奴摁在地上胖揍。独孤鹤轩打量了一会那个清秀的少年,开口道:“这个灵材对你很重要?”
少年与独孤鹤轩年纪相仿,清灵境三重的修为,撇了撇嘴,低声道:“我娘快……!”
“把这个拿着吧!快去给你娘抓药!”独孤鹤轩将一个低阶如意袋轻轻地放到少年手里,语气沉重的说道:“你比我幸福,还能尽孝道。”
“你为何不能?”少年的目光猛然变亮,炯炯有神的盯着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没有说话,只是凄凉一笑,缓缓转过身子,留下无尽哀伤。
“我懂了!”少年轻声说道,“谢谢你!将来,我定会涌泉相报!”说罢,收起如意袋,注视了片刻那个“孤独”的少年背影,才快步离去,消失在宽阔的大道尽头。
“师兄,揍的差不多了!”
“绑了!吊在路边!”独孤鹤轩看着鼻青脸肿的五人,放声大笑,道:“遇上我,算你们倒霉啊!”
落尘等人十分利索的处理好,一行人向东阳道进发。果不出所料,东阳道上人山人海,肩并肩,蹱接蹱。要想往里挤挤,难过登天。众人无计可施,开始抱怨独孤鹤轩。
“百年‘乌仁’,起始价四百灵石,上不封顶!”
正在此时,大约在人群深处的百丈距离处,一道洪亮的声音吆喝起来。
乌仁,三品灵材中的上品,可炼丹,可直接服用,对清灵境与真元境的修士有着不可预估的效用。曾有传闻,一位修炼出“金星”系七星神盘的修士,机缘之下服用乌仁,竟然奇迹般的修出了“水星”系,造就了一个很难得的“金水”星系的七星神盘,从而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此事不论真假,但对于芸芸修士来说,永远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须臾,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五百灵石!”
“兄弟,看来这一块是没什么事可做了!”
“可不!这次盛会,各方势力早已划定界线,不给散修们任何机会!不过,我们再等等,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独孤鹤轩眼前的两人,一个身穿青衫,一个身穿白蓝相间的长衫。二人百无聊赖的抱怨了一句。独孤鹤轩本欲上前搭话,却被落尘轻轻的拉了一把。
“师兄,这是神蛇盟的势力范围。神蛇盟势力滔天,实力还在‘七色盟’等之上。据我观察,前行五十丈范围,皆由其掌控。师兄万不可处处树敌。”
这事也不奇怪。
每一次鸿蒙盛会,谪仙盟从不落下来。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谪仙盟是盛会的公证方。最显著的作用之一,便是所有的拍卖交易皆由谪仙盟负责。若有人或是势力欲拍卖,必须先交给谪仙盟,然后互相之间分成。如此以来,纵使有实力抢劫的势力,面对神秘而又强大的谪仙盟时,只有老老实实的喊价拍卖。在这样一个藏龙卧虎的盛会里,类似神蛇盟的做法,已经算是霸道,但绝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独孤鹤轩大声道:“六百灵石!”
一声平淡的喊价,引来数丈内的目光注视。而且,大家看向独孤鹤轩的同时,竟是在那挤得密不透风的人潮中,难得的让出一条路。独孤鹤轩微笑示意,走进那条路。身后的落尘等人生怕落下,互相紧挨着向前行进。
此边缘地带的台上,是一位四旬余的中年人主持。看着独孤鹤轩竞价,笑脸相迎,大有终于等到人来抬价的意思。
“七百灵石!”神蛇盟那边是势在必得,在打量一番独孤鹤轩后,果断喊价。
“八百!”
“一千!”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放弃竞价。神蛇盟那边传来得意的笑声。
当今世上最权威的《九界药典》中明确界定,灵材品阶依次到高分一到九品,每一品又细分为上、中、下三品。除这九大品阶外,还有具有神秘玄幻色彩的地阶、天阶、太阶三种灵材。不同品阶的定价有天壤之别,同一品阶的不同品阶分类,价格亦是悬殊。譬如,三品灵材,上品亦即极品值三百灵石,中品值二百灵石,下品值一百六十颗灵石左右。然而,二品灵材的上品灵材最高买到一百灵石。
所以,当三品灵材乌仁竞价到一千灵石时,除非真能发挥传闻中可能出现的神效,否则至少溢价六百灵石。若非财大气粗,谁会做这个冤大头。
“‘风火银花’,三千灵石起价,上不封顶。”距离此台三十丈远的地方,一个声音高喊道。
“五千灵石!”一道粗犷的声音高喊。
“哼!释厄盟算个鸟!”神蛇盟这边有人不齿的说道。
“说的对!”独孤鹤轩哈哈一笑,接话而言,须臾,中气实足的喊道:“八千灵石!”
风火银花,属四品灵材中的上品。《九界药典》记录,生于风起火灭之地,采于风静火旺之时为上品,风起火旺之时为中品,风起火灭时为下品。四品灵材,上品值五千灵石,中品值四千至四千三百颗灵石,下品值三千灵石。
所以,四品灵材是当之无愧的灵材界分水岭。
所以,当有人将下品竞价成上品,当有人竞价到八千灵石,众人觉得是理所当然。因为这是真材实料的体现,这也是一种身份与实力的象征。
很快,竞价之数已来到一万五千颗灵石。当价值翻了整整五倍时,刺激的气氛变换的有些兴味索然。明摆着,就是几大势力以蛮不讲理的姿态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内在实力。
“两万!”一道犹豫中带有决绝的声音继续竞价。
“喂!兄弟,一万五千这个数,可是神蛇盟叫的价!”一位好心人提醒道。
“神蛇盟很了不起么?”独孤鹤轩笑了笑,很平静的说道,“这个四品灵材,我是要定了。”
“哗!”眼前又让出一条路,大家用一种很是寻味的眼神注视着这一行少年,都在琢磨这些人身后究竟有什么样的靠山,令他们如此嚣张。要知道,现在还留下的修士,要么是有道行在身,要么是有大靠山。
独孤鹤轩艰难的挤到第二个台下,心想没人竞价了吧。岂料,果然有人较劲。
“两万两千灵石!”神蛇盟中的一位翩翩少年摇着羽扇,很客气的笑着说道:“独孤少爷,真是难为您了。龙渊谷昔日的辉煌,全靠您一人来撑了。”
“两万三千灵石!”独孤鹤轩只皱眉头,似乎没听到别人的挑衅,正在做着什么大决断,艰难的竞了一个价。
“两万五千!”羽扇少年眯眼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
独孤鹤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做出一副不得不放弃竞价的样子。
羽扇少年继续说道:“独孤少爷,那本盟就笑纳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来自‘妖皇宫’的千方残光剑,因其残损,起价定为三万灵石,上不封顶!”
“咣~”下一个三十丈距离外,一道锣音响起。
拍卖台总共有五个,当中间的那面锣被敲响时,标志着惊世骇俗的神器异宝将开始拍卖。谪仙盟的姿态依旧高调,直接用从“妖皇宫”中找出来的上古神器献祭。上古神器,虽是残破不全,可其内所藏有的机缘,实在是太过诱人。只要是踏入修真界的人族修士,那怕是神意、金丹二境的修士,亦难抵挡此等神器的诱惑。
同时,最关键的神器拍卖交易,为避免落入魔教之手,凡竞价者需要报上名号。
“神蛇盟,九万灵石!”
“千剑盟,十一万灵石!”
“七色盟,十五万灵石!”
络绎不绝的竞价声,令周围的修士感觉到无数灵石滚落山峰的情景。只是,此头一开,后面怎么玩,便是个问题。一些很知趣的修士,讪讪然拂袖而去。正阳道东边的地域突然之间宽敞起来。
最终,千方残光剑被祖洲齐家以二十七万颗灵石争到。齐家,祖洲八大世之一,基业底蕴逾两万年。所以,在世人眼中,齐家轻松获胜,情理之中。
独孤鹤轩看着这一幕,更是心惊肉跳,打心眼里认识到,人家能称雄鸿蒙,被世人尊为古老世家,那是有道理的。在打量当前的情形下,暗自一琢磨自己的灵石,若有机缘,还是可以拼一拼。不知不觉,思绪处于进退维谷。
拍卖继续火热进行。接连有几件神兵异宝,皆在三十万灵石左右被人竞价所得。
“‘圣火玉石’,起始价五万灵石!”
“慈航峰佛院,三十万灵石!”独孤鹤轩一撇嘴,直接暴吼起来。圣火玉石,对炼器来说,不亚于一件神兵仙器,属真正的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至于品阶什么的,已不重要。
“祖洲风家,五十万灵石!”一个声音很淡泊的喊道。
独孤鹤轩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位手持碧绿剑鞘的少年,看年纪应是长自己四、五岁。风家少年轻蔑的看了一眼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独孤鹤轩少年心性,回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慈航峰佛院,一百万……”
“哇!狗大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惊叫着、嘲笑着、熟视着。独孤鹤轩如芒在背,但是,这种感觉他很习惯,完全是无所谓的样子。
“穷鬼,你有那么多灵石吗?看你手提的神兽,似乎不太像!”风家少年身边的一个跟班少年笑着说道:“若是没有,你这可属于恶意抬价。大家是要找你一个说法的。”
“对的!这个地方,不是穷鬼撒野的地方!”独孤鹤轩回应道,拿出两个高阶如意袋,轻轻一晃,继续说道:“够吗?”
“不愧为是龙渊谷的人,果然有种,更是有料!”风家少年微一点头,笑着喊道:“祖洲风家,一百二十万!”
“他娘的,你是不是故意找事?”独孤鹤轩怒道:“我确实需要这东西,别难为我好吗?”
“不好!”风家少年淡笑道:“想重铸九绝魔剑?以你现在的实力,唯有梦里才可实现!”
“好吧,你赢了!输给风家,好像不是很丢脸的事!”独孤鹤轩没好气的说道。心想,我也是个有钱人啊,怎么会沦落到这步天地?
***
鸿蒙盛会,历经万年之久,最昂贵的记录是五十万颗灵石。毕竟,太珍贵的宝物,少半是自己留下来开创基业用,多半是被更强大的势力侦知抢走,没人傻到去换灵石。更关键的是,能竞价到五十万颗灵石的势力,与宝物差不多一样稀有。整个鸿蒙界中,绝不超过百家。何况,这样有实力的势力,对于寻常宝物又不那么渴求。
纵观历届盛会,三十万颗灵石其实已经是巅峰,也是性价比最高的一个位置。超过这个数额着,多数是互不顺眼的势力争锋所致。
所以,越往最后的公开大交易,实则还是在那个“死循环”中进行。至于暗箱进行的,更不用说。
所以,当两位少年为一时之快,将这个记录刷新到一百二十万时,连谪仙盟中的人都为之震惊。
谪仙盟,势力强大,从不与任何势力争锋,却从没有那一方势力去招惹那个神秘的庞然大物。此事一出,谪仙盟立刻决定问询风家少年,确定有足够的灵石完成交易。因为拍卖交易是现场完成,不存在赊账。
风家少年被叫到后台,不多时,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额头还有汗珠滴落。风家的一位中年人连忙上前,二人一阵嘀咕。
“在下风准,冒失打扰。若有那位道友捡到一个高阶如意袋,还请归还!风某先行谢过!”风家管事风准朗声道。
话音刚落,一个“嗤嗤”的笑声传来。大家都看向发笑的人,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子,身穿元始剑宗弟子的服饰。独孤鹤轩瞄了一眼,憎恶的瞪了一眼修证。
“对啊!”风家的另一位少年忽然惊叫道:“准叔,七少爷,你们有没有发现,独孤小混混先前拿的那个,不是我们风家特有的如意袋吗?”
风家少年朗声道:“在下风庆扬。若是独孤少爷真拿了我的如意袋,还请归还。”
独孤鹤轩朗声回道:“没有真凭实据,可别冤枉好人哦!”
“七少爷,搜他的身!”
风庆扬沉吟片刻,低声道:“准叔,我们风家人先在各自的身上找找。”
风准点了点头,刚一抬手示意,发现自己的腰间放着一个很显眼的高阶如意袋,失声道:“这……传闻是真的?”
风庆扬拿起如意袋,朝独孤鹤轩说道:“独孤少爷,佩服!”
独孤鹤轩叹了口气,朗声道:“原本以为,我穷的只剩下灵石了,当可大展拳脚一番。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是先闪人的好!诸位,后会无期。”独孤鹤轩沉默的离开,继续向前行走。
经历了最轰轰烈烈的中间那个台后,越来越多的修士悄然离去,将一种诡异的气氛留下。或在场,或离场的人,产生了一个共同疑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此次盛会进行的如此草率?
在走过最后一个拍卖台时,独孤鹤轩花十颗灵石向一个谪仙盟的人打听。那人说的马马虎虎,但独孤鹤轩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说各方正道势力发现了大批魔教奸细的踪迹。为了排查这批祸端之源,不惜牺牲这一次盛会。同时,为了保住“鸿蒙盛会”的声誉,该进行的还得进行,只是数量大大削减。
落尘道:“鹤轩师兄,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好!”独孤鹤轩若有所思的说道:“宗门的其他人皆不见,为何刚才看到了死胖子修证?”
“我是来找你们的!璞瑜师伯有令,元始剑宗的弟子立刻回北阙舫,不得贪玩。”忽然有人哼声道,“都怪你。看你捉弄人家,把我惹得连正事都忘了。 ”
独孤鹤轩不屑的说道:“为了区区几个魔教奸细,至于这样子?”
修证瞪了一眼,低声道:“出大事啦!现在,长老们将消息严控,我们不得而知!但显然,事情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太多!”
独孤鹤轩正要说话,忽然嗅起了鼻子,目光如炬,朝东阳道看去。
“好新鲜的血香味!”
“宗派、世家、其他势力,那一个个庞然大物,可是我将来必须要面对的?”
北阙舫,很平静。独孤鹤轩躺在床上,双眼微闭,思绪纷飞。回想着正阳道上的一幕幕,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奔袭而来,心里难免犯虚。反倒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据可靠消息,魔教中人驱赶引诱一大批高阶妖兽,作乱于清洲境内。元始剑宗等名门正派,联合平乱。
这件事本身十分可疑。魔教中人岂会蠢到赶在正道聚会的时候,伺机作乱?
然而,经过三天的大战,妖兽之乱完全平息。公之于众的消息,仅是魔教图谋不轨。于是,这事在明眼人看来,反而更像是正道各派图谋不轨。妖兽之乱平息后,各派仍在持续密议。同时,继续严禁门人弟子自由行动。
乍眼,已到了三月十五日。
这一天清晨,落尘等人照例领了食物,众人围成一桌,海吃闲谈起来。独孤鹤轩原本最闹的一个人,这几天时间来,却是最平静的一个。除了吃点东西充饥外,就是躺在床上不动,九个小东西也由胖子与瘦子代为照顾。原本神秘诡异的气氛,经他这么一闹腾,同一房间的同门心里更没底了,也没人敢招惹。毕竟,一个原本感觉自己要上天的少年,在遭受了无情的打击后,难免会难过无比。甚至心理扭曲,突然做点报复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独孤鹤轩起床洗了把脸,挤个位置坐下,吃喝起来。大家都怔怔的看着独孤鹤轩,不知道说什么好。
瘦子鼓了鼓勇气,道:“师兄,没什么的嘛!输给风家,又不是多丢人的事!”
“小瘦,你说的对。我不能迷失在小小的打击中。”独孤鹤轩随口说道,“落师弟,宗门的禁闭还没有解除吗?”
“刚刚解除!”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光头,自然是好几天不见的范见仁,范见仁说道:“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鸿蒙盛会将继续进行三天。若是想去淘点宝贝,低低调调的过去就是。别给宗门丢脸。”
“啊!对了!”范见仁若有所醒的继续说道,“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既今天一天。今晚酉时,我们将离开清洲,返回黄庭峰。”
范见仁顿了顿,不待其他人反应,脸一拉,沉声道:“你们是不是见过云家与熊家的五个家奴?然后,把他们揍了一顿,吊了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胖子矢口否认,脑袋晃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师兄,这事可不能瞎冤枉人。特别是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如何敢找云家、熊家的霉头。”
“有你不敢的吗?一百万灵石,也亏你能叫得出口!”范见仁瞪眼撇嘴,横眉而视,突然压低声音道:“那五人都死了。”
“啪啦”几声响,好几副筷子掉地上。
范见仁摇了摇头,道:“早知道是你们干的。其他人,借个胆也不敢。不过,你们这一次的运气不错。割开那五人喉咙的是一柄异形刀,是古巫族特有的一种。此事被谪仙盟的一位高人准确识破,再以出事时间相辅,才替你们免去了一场灾难。只是,你与这两家的恩怨恐怕是更深沉了。以后,要好自为之。”
“云家,迟早是要被我灭掉的。熊家嘛,我呸,还上不了龙渊谷的正席。”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不吃了,去正阳道看看。灵石太多,正愁花不掉呢。”
落尘等人草草收拾后,与灵宝峰的一众弟子一起前往正阳道。
此时,本已离去,尚未远去的修士,去而复返,浩浩荡荡的涌向正阳道。独孤鹤轩等人混在人潮中,笑说之间,已来到正阳道的南段。这一回,可不像上一次那么清冷,也没有其他势力包场,强买强卖。独孤鹤轩毫不犹豫的开始扫货,凡能炼丹的灵材,全部收入囊中。
范见仁等人神奇的看着独孤鹤轩,好像在看一个智障少年。直到独孤鹤轩买完正阳道南端,众人准备向东段走去时,范见仁实在是忍奈不了,开口道:
“你这是疯了?还是那根神经错弦了?”
独孤鹤轩道:“富人的世界,穷人永远不会懂。”
范见仁无奈的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有本事,你到东段继续扫?”
“这还要你吩咐!”独孤鹤轩扬长离去,却是向西而行。
灵宝峰的一位弟子说道:“鹤轩师兄可能疯了。我们还要不要跟着他?”
范见仁大声道:“跟个屁!再跟下去,我都成疯子了!”
落尘等人面面相觑,一脸无辜,也没人愿意跟那位有些不正常的师兄继续下去。稍自犹豫后,朝东向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独孤鹤轩来到西段,已是孤身一人。隐隐中,他知道有那么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所以,仍是照旧,大量交易炼丹灵材,近乎疯狂。整个西段扫了个遍。但是,说起花费灵石,纵使有南段与西段的疯狂,也就花费了八万余颗灵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绝对的天文数字。可对于敢喊“一百万”的独孤鹤轩来说,真不算多。
就在离开西段,进入北段的那段距离上,独孤鹤轩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
风声凄凄,溪水潺潺。
北阙城郊外,一座荒凉的小山丘下,小溪流淌,倒映着两个人影。一位黑衣人,只露出两个眼睛。一位少年扛着长戟,面色极其凝重。
艳阳高悬的大好天气,这里的气氛却有些寒冷。
“既然你能找到我们,说明你懂其中的规矩。我们只认财物不认人。信用方面,大可不必担忧。”粗重沙哑的声音,从那个黑衣人的喉咙中发出。寒冷的气息在他周围弥漫。
独孤鹤轩沉声道:“请开价!”
黑衣人“嘿嘿”干笑,沙哑的说道:“我要五毒仙子的那个如意袋。当然,这个价太高,所以,你将得到获得两个极有价值的消息的机会。”
独孤鹤轩点点头,道:“第一,我要知道风家是如何参与瓜分龙渊谷的?第二,我要知道太玄丹宗的一切?”
黑衣人缄默良久,道:“你确实不错,但是,还是太受眼睛看到的限制。”说罢,黑衣人背过身子,三刻后,当他转过身子时,手中多了两块叠整齐的白布,续道:“你想知道的两件事,都在这里。你的事,定会在你期望的时间里完成。”
独孤鹤轩递过一个高阶如意袋,道:“多谢!”说罢,转身离去,朝北阙舫方向疾行。当他的身影消失时,小溪边又出现了一位黑衣人。此人似乎是从虚空中的某个缝隙走出来,无声无息,来无影,去无踪。
先前的黑衣人恭敬回话道:“回禀副使,已按主使大人的意思,如实相告。”
后来的黑衣人微一点头,忽然间,右手虚空一抓,形成一个骨爪手印,猛然抓向另一个黑衣人的头颅。被抓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整个头颅很快被黑雾裹绕。
“你很好,但你必须得死!”
这道来自地狱的恶魔之音,宣判了一个忠心下属的生死。在恶魔之音的余音徐徐散去时,被抓的黑衣人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他消失的地方,落下一堆东西。
黑衣人长叹一声,望着空中的艳阳,徐徐揭下自己的黑色面罩,小溪中便多了一张面具脸,一张似被万千虫蚁蛀出来的面具脸。那一条条诡异扭曲的纹路,闪烁着幽冥之光,带给人间死亡的气息。
***
北阙城,正阳道,热火朝天,愈发火爆。一个个跃跃欲试的修士,怀着一颗狂热的心,徜徉在灵材的世界,憧憬着一飞冲天的那一刻。然而,有那么一道身影,嚣张的气势难掩他的孤寂。
真实的自己。然后,再刻意做一个让别人认为是真实的自己。这是无赖之下的悲哀。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承受。谁叫别人早给他铺好了这条路呢?
“老兄,你这本书是抄袭的吧?怎么这么多错别字?有些情节与鬼怪妖兽,不都出自前人瞎编的典故吗?”
“小客,你怎么不说我这书的字都是抄袭前人所创的文字呢?无聊!爱看不看,爱要不要,别毁我‘沁心阁’的声誉!”
“你说你卖个杜撰手抄版的书,还这么来劲!好吧!这几本术算易理、天文星象、神魔奇谈的书我收了,其它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好了!”
“二百五十颗灵石!”
“啧啧,再送你一颗,行不行?”
独孤鹤轩哈哈大笑,收起十余本崭新的书本。跟六十多岁的摊主笑骂几句,像个二溜子似的,晃晃悠悠的离开北段,朝东段走去。东段的拍卖台增加了四个,所以,没走多远,可以听到激昂的竞价声。
“祖洲风家,十万灵石!”
“哇噻,风家这是不给别人活路哇!”
“慈航峰佛院,一百万!”
“唰~”台下的眼睛都看向一个方向。无数双眼光汇集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年,左手抗戟,右手插腰,正仰首望天。
“古人云:神经病人思路广,智障儿童欢乐多!这位小英雄,莫非是此道中人?”
“我去你姥姥的红肚兜!”独孤鹤轩一个箭步冲过去,给一位学究模样的青年几个响亮的耳光,指着鼻子道:“小爷我虽然是虎落平阳,可还轮不到你这种草包欺负。”
“你给我等着,我去叫人。”学究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指着独孤鹤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舅舅可是熊家家主熊天雄!”
“兄弟,您刚才可是喊了‘一百万’?”谪仙盟中有人走过来,笑着说道:“这可是大手笔,要不,我们去后堂一叙?”
“这个……一百万!”独孤鹤轩耍无赖道:“确实没有。不知,十一万可不可以成交?”
“我也做不了主。”那人笑着道:“只是,你喊停了这件拍卖。这事,得我们掌柜的定夺。”
“好吧!”独孤鹤轩耸耸肩,觉得自己有些意气过头了,只好跟人家到后堂。
后堂很普通,明显是临时搭建的。里面坐着一个黑髯银发的花甲之人,闭着双眼。
“晚辈拜见前辈!”独孤鹤轩行一礼,道:“刚才这事,我好像是唐突了。还请前辈恕罪。”
“臭老九肯教的人,多半错不了。”那人道:“老九对你倾囊相授。怎么说,你也算是半个谪仙盟的传人。今天这事,到此为止。就按你提的十一万颗灵石交易。下不为例。”
“十万行不行?”独孤鹤轩憨憨一笑,道:“我就剩十一万了!突然想留点!”
“既然已经做出了散尽千金的决心,何不破釜沉舟?”那人淡淡的说道:“老朽奉劝你一句,以后踏踏实实的做人。至少,在你真正领悟修成那一群人传授你的东西之前,千万千万要低调。否则,你只是一个滴血的饵!”
此刻,独孤鹤轩选择了沉默,留下灵石,收起一个被黑布包裹的器皿,默默的离开。外面的世界疯狂依旧,而独孤鹤轩的心境却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象”。
如梦,如梦,望不尽天涯路!
天高地阔,风轻云淡。
透过云雾俯视,清洲如悬在清微山脉北边的一道平川。
此刻,浮空方舟内的人,心大概还在那道平川的某个角落里。若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静静地望着窗外,看漫天云卷云舒,雾聚雾散。他多么希望能穿透云雾的阻隔,看一眼龙渊谷现在的景象。龙渊谷,收藏了他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亦埋葬了他美好的未来时光。
“终有一天,我要回到那里,不是吗?”
独孤鹤轩收回奔腾混乱的思绪,定了定神,看着身边一片死气沉沉的同门,开口道:“怎么了?个个跟霜杀了似的!”
瘦子撇嘴道:“鹤轩师兄,宗门已有消息传出。突破至真元境的弟子,将会被集中安置到‘灵霄峰’。”
“人那么瘦,还操那么多心,有病!”独孤鹤轩思忖片刻,取出二十一柄高阶灵剑,沉声道:“此灵剑乃是采铜山之铁所铸,在同一品阶的灵器中,威力属中上等,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们分了。至于其他的,我就帮不了了。”
沉默!
肃穆的沉默!
艰难抉择时的沉默!
一刻后,十人选择了拿剑,十人不动如山。
一只手,如灰尘一样轻轻的落到剑柄上,又如灰尘一样轻轻的离开剑柄。
“黄庭峰到了!”落尘缓缓扭转脖子,望向窗外,声色平静的自语了一句,半握的右手渐渐攥紧。
***
浮空方舟降落在元明仙道上。众人安静的走下方舟,消失在渐渐暗下来的夜幕中。
残月高挂,清风吹拂,山峰寂静,一道孤影慢步而行。
“老黑啊!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独孤鹤轩长叹一声,打破夜的宁静。举头望月,明眸闪烁,心如止水。
是夜,独孤鹤轩收拾就绪,打坐一夜,静思过去与现在。
翌日巳时,萧衍来到黄院传达宗门的令谕:凡突破至真元境的弟子,不论身份,将前往灵霄峰。今日午时,将集体前往灵霄峰。这是自元始剑宗开派立宗以来,第一批聚集在灵霄峰的弟子。
元始剑宗,分属十二脉,栽培弟子一事,历来是“各扫自家门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可在远岳掌教登临大位后,采取了“细水长流”的策略,制定了“黄庭峰”、“灵霄峰”、各脉主峰依次晋升的规制。意即,初入门或是清灵境的修士,待在黄庭峰上修行;真元境的弟子,自动晋升为内门弟子,不论身份,只能在灵霄峰上修行;只有突破到了神意境的弟子,才可搬离灵霄峰,永久居住在本脉主峰。
这从根本上解决了内门弟子良莠不齐的问题。
此种“改`革”,非大手笔、大魄力之人而不能实现。但是,元始剑宗的第二十七代掌教远岳真人,初步实现了这一宏伟蓝图。仿佛,在远岳真人的挥斥方遒间,元始剑宗极速复兴,剑指鸿蒙领袖地位,重现昔日之辉煌。
***
灵霄峰。
此峰位处清微山脉的南边,东西走向,峰高万刃,支峰逾千。似是“金莲”花瓣旁悬缀的一座“灵霄灯塔”。
萧衍等人身为第一批上此峰的弟子,宗门赐予了自由选择洞府的权力。说是自由,然而,向阳与聚风水的几处峰谷,还是被最强的几脉瓜分。当然,此等仙山福地,非黄庭峰可比,更非其它一般的灵山可比。任意一座洞府所在地,无不是灵气充沛浓厚,奇花瑶草相伴。
“卧龙谷”,位在灵霄峰西边,是一座石谷,亦是一座孤谷。谷口外向阳一面的百丈范围内,怪石嵯峨,青藤蔓延。乱石丛中,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路向内延伸,仅容单人行走。谷口向阳开,向阴临深渊。谷内仅有一座洞府,靠北向南。站在洞府前向南望,远方那红彤彤的云雾下,便是鸿蒙界的南极地域。
“轰隆~”
沉重的石门打开,空置已久的洞府,迎来了它的第一位主人。独孤鹤轩打量着自己的新窝,不禁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此间洞府,总空间足有普通洞府的五倍大,被精心的分隔成五间石室。石室成半圆形分布,正中间的那间最大,石壁最为整齐平滑,有石床、石桌、石椅、石台。其余四间则是石壁粗糙,空空如也。半圆形的正前方,是洞府大厅,什么都没有。
既来之则安之!
独孤鹤轩很快回过神来,将九只劣等的幼兽放出兽笼,讨厌的扫视一遍,才发现这九只小家伙,尽然是九种不同的幼兽。当初只看上白狐,其它的都没怎么看,过去这么长时间,也没怎么看。直到现在,独孤鹤轩确定自己恐怕是做错了什么。
随后,将自己的新窝收拾一遍,顿时有了几分窝的感觉。
接下来,盯着九只小家伙发呆。白狐、花貂、褐豹、橙狮、红猪、黑狼、黄狗、金猴、绿熊,个个皮毛褶皱,耳朵耷拉,蔫啦吧唧的。一时间,还真拿它们没法子。要说心一横,全部丢下深渊,一切也就干净了。可是,看到这些小家伙,独孤鹤轩不由得想起了与老黑相处的日子。
至少,不会那么孤单?
良久,独孤鹤轩取出一把黄色灵丹,每个喂了一枚,丢到右边的石室,不再理会。回到自己的石室,取出十一把灵剑,开始修炼御剑术。御剑术,简而言之,可运灵驭剑,御空飞行。对于独孤鹤轩来说,龙渊谷四大世家的御剑术法诀都会,还有一些不知来历的人教的。
在一黑一白两个神秘人,以及谪仙盟那位掌柜的提点下,独孤鹤轩完全明白了爷爷与爹爹的良苦用心。现在,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勤奋修行那一群人所教的东西。独孤鹤轩明白,有些秘密,定是隐藏在自己认为是杂七杂八的东西中。而要发现那个秘密,非苦心钻研而不能。
于是,独孤鹤轩的日常生活,修炼道法神通、炼丹、用废丹饲养幼兽、看书、吃喝拉撒,处在了这样一个十分规矩的循环上。自从突破至真元境后,他再也没有引灵修炼过,也没有服用任何灵丹妙药。一直尝试着感应天地之间的玄灵之气,从来没成功过。
卧龙谷一如往昔,迎来朝阳,送走晚霞。那道孤独的身影总在固定的时间里,穿梭在那条碎石小路上。安静的修炼岁月,就这样悄然而逝。
***
九月,晚秋时节,流云浓雾中夹杂着一霎微雨之意。
卧龙谷,山色苍翠,竟有几丝萧瑟。一道身影极小心的走在石道上,眉头越皱越紧。当他走到石道的尽头,望着深渊吐露了一下舌头,不禁摇了摇头。
“哄哄~”乱石丛中闪出一道红光,猛然冲向他。他没有反应过来,看着紧紧咬住自己衣襟的小红猪只发愣。
小红猪,长与高不过一尺,鬃毛锃亮,身形健壮。更奇的是,嘴角露出两只獠牙,闪烁着寒光。他轻轻抱起小红猪,抚摸着小猪的鬃毛,轻声一笑,自语道:“六个月不见,猪都长这么大了。”
他抱着小猪来到石门前,石门半掩,本可直接推门而入,但他还是彬彬有礼的敲门。良久,石门轰隆一声打开,门内出现了一张俊美的脸庞。
“还灵石?”
“你的猪咬了我!”南宫荣轩不等独孤鹤轩请,主动走进洞府,双目不停扫视,不住的点头,道:“你挺会过日子的。这点,我恐怕是永远赶不上了。”
南宫荣轩往一间石室一看,惊声道:“咦!你的这些劣等幼兽,好像都不怎么长个头?啧!你这是赐了它们什么机缘,好像换了两次血脉?”
“废丹!”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我也纳闷。其它的还好说。可狮子与熊这种大型兽类,也不见长个头,确实令人不解。而且,它们的心性更令我不解,原本最懒的猪和熊反而是最勤奋的。我曾验过它们的血,的确是最劣等的妖兽血脉。若说它们有一点先祖血脉,那大概也是不足一成的一成的一成的一成。”
“那不就是没有!说那么复杂!”南宫荣轩放下小猪,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几杯茶,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此次前来,是找你结盟的。”
“嗯?”独孤鹤轩一脸诧异的看着南宫荣轩。
南宫荣轩道:“你肯定知道‘鸿蒙丹会’这件事,对不对?”
独孤鹤轩道:“那是当然。龙渊谷的长孙家与祝家,曾参加过几次。可是,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当然没关系,但跟我有关系。”南宫荣轩认真的说道:“此次参加丹会比试的有三十六家宗派世家。元始剑宗自然在列。金霞峰有三个名额,一个归我大师兄秦昊,一个归霍青露师妹,最后一个我爹给了我。而这个丹会的规则,是允许每一位参选者可带一名副手。本来,我最理想的人选是大师姐,可是,她被我爹分派到大师兄那边了。然后,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你了。”
“你不是还有两个选择?”
“不凑巧啊!”南宫荣轩长叹一声,道:“太华峰有四个名额,小盈当然在列。所以,她选择了小冲为副手。”
独孤鹤轩神色淡然,笑而不语。
南宫荣轩续道:“我琢磨着,咱俩联手,有很大机会打败太玄丹宗的那二人。到时,开创一个‘双轩丹尊’的盛举,还是蛮有意思的。”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回道:“我不会参加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如果是在沧海深处的太玄山呢?”
过去的六个月内,元始剑宗中出了三位炼丹奇才——西门盈、南宫荣轩、澹台冲。三人同时修炼丹道,三个月内可熟练炼制三品灵丹,六个月内将四品灵丹的炼成率提升至六成。与此同时,通天剑宗的“五龙九凤”、太玄丹宗的“四杰七霞”、“风氏三扬”、“云氏四壁”、“公孙五秀”,等等世家宗派的后起之秀,初露锋芒,闪耀鸿蒙。
只是,身在孤谷的独孤鹤轩并不知晓,也不关心。
当南宫荣轩提出不可拒绝的条件后,独孤鹤轩答应了。但是,南宫荣轩临走的时候,告诉独孤鹤轩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的副手人选要经过他娘那一关。目前来看,独孤鹤轩是绝无机会的,只能等他的“好消息”。
独孤鹤轩送走不速之客后,会心的笑了,自语道:“等于没来!”重重的关上石门,随手撒下一把灵丹到“兽栏”,便回到自己的主室。
他习惯性的打坐静悟,感应天地之间的玄灵之气。这样的事情,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反正已成了他的生活习惯。石室内,灵气充盈。可一直以来,独孤鹤轩的身体像是一具死板的“僵尸”,根本无法感应到。
排除杂念,意守玉府。杳杳冥冥,恍恍惚惚。心虚自静,四肢游离。
须臾,丹田微热,暖流扩散。所到之处,与自然为一气,如沐春风,春风带雨。
良久,百会穴微微一动,仿佛是尘封已久的一扇门微一松动,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内生出一股极其微弱的“龙卷风”,吸卷极少量的玄灵之气。在神诀咒法的催动炼化下,那一丝少量的灵气循经游脉,复归百会。少顷,那道缝隙缓缓合上,隔绝外界,一切如常。
然而,百会穴顿如醍醐灌顶,将那一丝灵气一分为五,均匀散入灵窍、玉府、左右肋与心口五处。
历经六个月,独孤鹤轩终于感应到了天地之间的玄灵之气,并且修炼成功。可是,他毫无喜悦之情,唯有一种聊胜于无的感触而已。
“或许,我还是得用灵石来修炼?”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独孤鹤轩拿出一颗心形状的灰色石头,又拿出一颗蓝色的灵石。犹豫良久,微一摇头,还是将二物收起。
“三年呐!已经过去六个月了!我该怎么办?”
***
“他答应了?”
南宫荣轩御剑来到“玉泉谷”,便收起仙剑“天书”,一脸忧愁的步行。不料,突然有人问了句,他不由得攥紧手中仙剑,横眉而视,很快转怒为喜,呲嘴一笑。
“大师姐,你在等我?”
甄诗影肃然道:“你早决定要让他成为你的副手,对不对?”
“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我高看一眼?”南宫荣轩装做不知所以,道:“此次丹会,能否为宗门争光,可全在大师兄大师姐与小盈小冲你们两组上。大师姐,可别偷懒哦,小心我告诉我爹。”
甄诗影眉毛微挑,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师娘,你要找卧龙谷的那人做副手?”
南宫荣轩淡淡一笑,道:“我讨厌寒珠师伯。我讨厌娘与她走的太近。我讨厌她们恶意打压紫菁师伯一脉。我爹这边是什么情形,师姐你也是清楚明白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只想做一个能做自己主的人。其它的,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看来,你有点欣赏独孤鹤轩了?”
“谈不上!我只是反复假设,假如我俩易地而处,我绝不如他!”南宫荣轩嘿嘿一笑,道:“首先,我可做不到像他那样,与猪狗为伍。”说时,顿了顿,沉声道:“师姐,你说什么样的灵丹,能让低劣的妖兽发生血脉异变?”
甄诗影“哦”了一声,黛眉微蹙,道:“有这事?”
南宫荣轩道:“是!我总觉得鹤轩师弟的那九个小动物不太正常,可又说不上来!比如说,那个小红猪竟然长出了一对獠牙,那不是说明此猪怀有不凡血脉?可是,那猪的确是再也普通不过的野猪,甚至养大了红烧,都不是好猪肉。”
“你被猪拱了?”甄诗影随口而出,突觉那里不对,娇笑起来。
“那头猪还真是有意思!”南宫荣轩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尴尬微笑,轻声道:“我知道让鹤轩成为我的副手,是无形中给你们增加了一个竞争对手,小冲小盈那边恐怕也是没法交待了。可无论如何,紫菁师伯与他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所以,师姐,你这次可得帮帮我。”
“滚,想得美!我这就去找师娘!除非……”
***
“焰酝?”
独孤鹤轩注视着小红猪,十分惊讶的说道。在奇迹般的吐纳玄灵之气,完成修炼后,他一直在寻找成功的答案。原以为是感动了上天,上天降下恩惠。但从不信鬼神的他,很快将目标锁定在那位不速之客身上。找了好长时间,才将最终目标锁定在那头好动的猪身上。
原来,南宫荣轩悄悄地将“焰酝”的粉末涂在猪身上,猪好动,便将此粉末抖露出来,融在玄灵之气中。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助独孤鹤轩一臂之力。
焰酝,五品灵材,可炼丹,亦可直接研成粉末使用。在修炼时,将其抛撒在室内,可助修士最大化的吸纳玄灵之气。
由是观之,元始剑宗对这第一批重要弟子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其栽培力度,近乎揠苗助长。只是,相比通天剑宗与太玄丹宗等宗派世家的后起之秀,似乎还远远不够。造成这一局面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然是那场“元明会武”的结果。
其实,身为同一批弟子,独孤鹤轩亦受到了宗门的栽培。每月领取六十灵石,一枚三品灵丹。但是,与子昂、萧衍、南宫荣轩、范见仁等人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独孤鹤轩轻松不少。对那位熟悉的陌生师兄,还是提防胜过信任。所以,在详细检查一遍猪身后,突然眼前一亮,果然有了新的发现。猪背上看起来不显眼的痕迹,隐隐是四个字,“云家出事”。
独孤鹤轩沉默不语,一股杀气顿生,开天魔戟感应到主人的愤怒,玄青光芒微泛。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石室,只留下脚步声回荡在石府。须臾,石桌上的十一柄灵剑骤然凌空,环绕成一个圆,剑芒锐胜。独孤鹤轩双手合十,双掌诡异交错,呈一个“心形”。旋即,一道精纯的灵力从“心”中发出,冲入剑圈,十一柄灵剑开始疾速旋转,圆圈越来越小。少顷,似是合而为一。一刻后,十一柄灵剑轻轻飘落,整齐的摆在石桌上。
独孤神剑剑诀十三式·第一式·亿剑归一剑诀!
独孤家的十三式剑道神通,是始祖被困“亿剑云冢”时所悟所创。从第二代先祖开始,唯有独孤氏的正统血脉,方可修炼成功。曾在独孤家的几次衰落中,十三式剑道神通的剑诀也随之外流了部分。但是,得到剑诀的人,无一不是惨死,死状恐怖惊悚,皆似厉鬼所为。由是,自然而然的断绝了他人争夺的念头。
祖上流传,独孤剑道,天下无双,威力绝伦,修至大成时,可诛魔、戮神、绝仙、陷天。只不过,或许是子孙无能之故,反正从无人修成那种大成境界,也从未有过鸿蒙无敌的独孤后人。既是如此,独孤后人凭借此无上的剑道神通,驰骋鸿蒙,绰绰有余。
对于芸芸修士来说,终其一生,若能修至大成某一门道法神通,足矣。贪多无厌,博而不专,从来都是修行大忌。独孤鹤轩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刻意安排自己去修那么多神通道法,而且还是自己这般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六个月来,自己也没从中发现什么。
“他们失信了!”独孤鹤轩叹息道,“已经打草惊蛇,后面的路岂不是更难走?若真去了沧海深处的太玄山,又要面对云家人!可我的道行修为停滞不前!该怎么办呢?”
来年正月十五日,是鸿蒙丹会开始的日子。届时,参加丹会的长老与长老,弟子与弟子,进行“丹道比试”、“丹道交流”等事情。期间,一些知名散修亦会参与其中。
“若苍天只赐予我三年的金色年华,我何不好好利用?”
独孤鹤轩淡然一笑,好似大彻大悟,拿过五个丹瓶,三个酒坛,掏出一堆灵石,一颗心形灰石头。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坐拥灵石矿,辛辛苦苦积攒的灵石就那么多,全摆在眼前。在这一刻来临之际,他显得有些兴奋与激动。那种久久悬而不决的抑郁一扫殆尽,剩下的唯有狂热。
约莫三个时辰后,整个石府成了纯蓝色的空间。纯蓝灵雾中,五道光芒异常明亮,勾勒出清晰的五行轮廓。正在此时,一道紫气冲出五行轮廓,破开灵雾,直`射苍穹。紧接着,那道紫气似是打开了闸门,所有的灵力开始奔涌外泄。就在这万钧一发的刹那间,石室内多了一青一黄两道光芒,以闪电之势截住紫气。三道光芒相汇,顿呈一朵倒悬的“金莲”。
“金莲”盛开,吸纳灵雾灵气,光芒盈盈,渐渐凝实成一个彩色的玄气罡罩。灵雾散去,罡罩中的独孤鹤轩双眼微闭,双掌相叠,嘴唇轻动,似是在念诵着什么。此时此刻,一切仿佛是时空静止,意为永恒。
约莫四十九个时辰后,罡罩徐徐碎裂,“碎屑”随意飘落。“金莲”亦由实变虚,消散在石室中。
独孤鹤轩轻吐一口气,竟是一道凝实的紫气。内观自视,皆正常,唯有玉府中的灵力明显增加,最核心的七星神盘,稍稍清晰了一丁点。稍后,收敛心神,目光扫视。
忽然为之一怔,起身下床,快步来到石台前。那个普通的香炉上留有一抹青光,而从谪仙盟那儿拍卖来的无名玉鼎上却泛着玄黄色的光芒。在那玄黄色的光芒下,隐隐有一行小字。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
独孤鹤轩轻声诵读几遍,一时不解。再看那个普通的香炉时,那抹青光已经消失,恢复成原来那个普通的模样。而眼前的这个普通玉鼎,玄黄光芒似有衰意,却不消失。独孤鹤轩心中暗暗称奇,伸手去拿,欲探索个究竟。
岂料,就在右掌刚接触的刹那,整个玉鼎化为一柱玄黄`色光芒,渐渐化成一个人形。与此同时,本已恢复平静的香炉,仿佛受到莫名的刺激,瞬间幻化成一柱玄青色光芒,亦似人形。两道奇谲诡异的光芒浮空,在短暂的对峙相持后,同时对向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顿觉一道泰山压顶之势压向自己,将自己挤进一片虚空缝隙里,动弹不得。亦就在此时,灵窍中一阵激荡,那根根须好似活了过来,顺着自己身体所在的缝隙向里探索。顿时,虚空中似有无数的大地元素之力,涌向缝隙。须臾,根须与大地元素相遇,如水`乳`交`融。
眼前那两道神秘的光芒,似是两个正在苏醒的恶魔,感受着石室里的活物气息。就在两道光芒缓缓移动时,开天魔戟铮鸣一声,冲天而起,倒悬在两柱光芒前,像一个勇敢的守护者,守护在主人身前。戟身上的玄青光芒渐盛,但是,根本无法压制缓缓逼近的两柱神秘光芒。
千钧之际,开天魔戟中传出凤鸣龙啸,两个月刃开始散发光芒。少顷,两个背靠背的天罡北斗出现。顿时,那两柱神秘的光芒似乎找到了归宿,以迅雷之势融入两个月刃中。忽有风雷起,独孤鹤轩被猛地震开,脱离那个虚空缝隙,丹田玉府跟着一阵震动。
恍惚间,一切恢复了平静。
独孤鹤轩清晰的看到,灵窍中的那根根须粗了些,长了些。指向脑海的那一端,甚至有些极短的末梢出现。自己一直参悟未有结果的部分咒诀,此刻是那样的明了。独孤鹤轩苦笑了一声,欲迈步而行,突然“咦”了声。
“我怎么躺在地上?”
独孤鹤轩翻起身,整个人完全是被弄懵懂了。香炉与玉鼎不见了,开天魔戟依旧悬浮在空中。脑海中刚出现一个“变”的念头,眼前的开天魔戟跟着变小。嘴中本能的跟着念了一个“变”,开天魔戟变成了寸许长,落在掌心。又念了一个“变”,开天魔戟恢复了原状。
独孤鹤轩反复念着“变”,开天魔戟反复跟着变。慢慢地,独孤鹤轩确定到,自己的神魂与开天魔戟完全相通,即自己的神念亦成了开天魔戟的。而开天魔戟在经历了刚才的剧变后,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扫视一圈熟悉的石室,没有其它任何异常。此次,那堆灵石被丹田处的神秘之物只吞噬了一半。在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后,一些疑问清晰浮现:
首先,闫老爷子的香炉与谪仙盟的玉鼎,定是无意中的巧合。他们只是奉行了某个约定,将属于独孤鹤轩的机缘还给了独孤鹤轩,互相之间绝不知情。同时,他们却是各自知道各自归还的那份机缘的真正危险,所以,皆是以独孤鹤轩“自寻死路”的方式物归原主。这等于说是,这两路人是即害又帮。同时也表明,这两路人是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静等渔翁得利的那一刻到来。
其次,灵窍中的神秘根须。独孤鹤轩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智慧与这根须有直接关系,根须却与非人族修士所能掌控驾驭的大地元素有直接关系。对于此事的认识,只能仅限于此了。
第三,自己的秘密。一直以来,自己是公认的修炼废材。而在自己的修炼过程中也发现,自己的躯体似是套着一个“壳”,一层禁咒。只能走炼体一道,不能走炼气一道。现在,那层“壳”蜕去,皮肤毛孔呼吸间,亦可感受到充沛精纯的玄灵之气。
最后,开天魔戟的秘密。在大家都知道它与慈航峰第七代的一位祖师有渊源的前提下,那份渊源莫名其妙的传承到了自己身上。若说自己与这位祖师的渊源,除了“慈航普度咒”外,似乎再无其它。
“竹笋?”沉默良久,独孤鹤轩突然脱口道:“难道说,在我前往黄庭峰的时候,师父已经知晓竹笋的秘密?所以,她才嘱咐我守护青竹峰一事?”
“怪不得他们急于杀掉我。恐怕是师父那边给了他们不安的因素吧。”独孤鹤轩豁然开朗,隐隐萦绕在心头的一件事,不再那么神秘,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思忖着,若是将开天魔戟收起,关键时刻祭出,自己无形中又多了一张底牌。
想通一些事情的冰山一角后,独孤鹤轩感觉轻松多了,压抑且阴霾笼罩的情绪消除殆尽。此刻,对参加鸿蒙丹会一事已完全失去了兴趣,他更想立刻离开清微山脉,赶回龙渊谷。他知道,只有回到龙渊谷,自己才能找到更多的答案,才能揭开更多的谜团。
打扫完石室,收拾妥当其它。顿觉被仙山福地润养的身子,精力充沛,精神饱满。随即提起一柄灵剑,迈着惯用的八字步朝外走去。当路过兽栏时,为之一惊。此刻,九个小家伙平躺在地上,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微一忖度,找了九枚蓝色灵丹,一一喂在嘴里后,长袖一挥,果决起身离去。
“若不是看在你们替我试药的份上,我早让你们自生自灭了!”独孤鹤轩轻哼一句,灵念一闪,摇头自嘲道:“我好像越来越冷血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走出石府,大风刮过,清新的空气令人神醉。顺着那条唯一的道路,缓步来到谷的入口,眼角余光一瞥处,一袭羽衫入眼帘。顿了顿,举目望去,石谷石丛如画,山色美景尽黯然,唯有一道羽衣倩影绝尘而立。
“师姐,这坨猪粪是你拉的吗?”
甄诗影猛然转过身子,真乃是绝代俏佳人,容华若桃李,蛾眉微蹙,略带怒意的开口道:“你给我拉坨猪粪看看?”
“哎呀!是甄师姐呀,这就有些尴尬了!”独孤鹤轩微笑着责备道:“都是小红惹的祸,我迟早得把它红烧了不可。”
“卧龙谷,还真的挺幽静,再合适不过清居清修了。”甄诗影嫣然一笑,道:“此次你与荣轩联手,定要夺第一。否则,我饶不了你俩。”说罢,驭剑凌空,似一片华丽的羽毛,消失在云雾中。
独孤鹤轩自叹一声,望着深渊发呆,忽然之间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环顾四视,自己的这卧龙谷,除了那片乱石丛外,也没什么可转悠的地方。好歹,聊胜于无。便晃晃悠悠的走进石丛,走过每一块熟悉的巨石、奇石。
在穿过三块奇石天然搭成的“月亮门”时,独孤鹤轩突然停了下来,两肋开始剧烈的震动,震的整个人有些晕乎。蹲下一看,与地相接的两块奇石下,生长出一丛绿油油的嫩芽,与四年多前的竹笋极其相似。独孤鹤轩快速收起许多嫩芽,还顺口吃了几个。
一个时辰后,走遍石丛,嫩芽也吃的所剩不多,回到碎石小道上。回头一看,原本林立的乱石丛不见了,继而是一片百丈范围的灵草园。在草园的另一端,站着老老少少十余人。老的自然是一个不认识,可年轻的认识好几个,掌教远岳真人、太华峰首座璞瑜、金霞峰首座景澄,还有本脉的紫荺长老。
独孤鹤轩瞬间被石化,变成了一尊石雕像,静静地站在石道上。倏忽间,风云变幻,雷鸣电闪,狂风暴雨骤至。
***
“喂,杵在这儿看啥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惊讶的喊话。独孤鹤轩猝然被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片乱石丛依旧。
“该死的狂风暴雨,持续了一个月才停歇。害得我一个月都没玩成。”南宫荣轩抱怨了几句,见独孤鹤轩还没反应,踹了一脚,喝道:“发什么愣呢?”
“没……没干什么呀!”独孤鹤轩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不由得看着手中的嫩芽,心道:“幻境?一个月?”
“准备、准备吧。再过几天,就到了十一月初,按照鸿蒙丹会的约定,参与丹会者需提前到达太玄山。”南宫荣轩顿了顿,沉声道:“关于这事,我跟我师伯、我爹娘都讲清楚了。他们同意不干预。但是,我也与他们达成了一个没有后路的赌约。”
“我不想去了。”独孤鹤轩转过身子,肃然道:“我想家了。我想拜别师父后,回龙渊谷。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南宫荣轩道:“为了与你联手,你知道我赌上了什么吗?”
独孤鹤轩道:“与我无关!”
“不瞒你,确实与你无关。”南宫荣轩凝重的说道:“能不能视我为朋友,当作是给一个陌生的朋友帮个忙?”
“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南宫荣轩转身离去,平静的说道:“但是,这一次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不知道!”独孤鹤轩沉声回了句,亦迈步向谷口走去。
他的心思还集中在恍如隔世的石丛幻境中,自然对南宫荣轩的事情不怎么在意。走过熟悉的碎石路,看着焕然一新的乱石丛,心中再添疑云。
“哄哄~”
谷口处,小红猪如临大敌,低声呼唤个不停。看见独孤鹤轩走过来时,猛一伏地,做出攻击状。独孤鹤轩瞪了一眼,一脚踢开。未料,此小猪已经是皮糙肉厚,有那么一丝妖兽的感觉,根本不在乎这一脚。“嗖”的一下翻起身,蹿在独孤鹤轩面前。独孤鹤轩想踢又不忍心,只好绕过它继续行走。小猪“哄哄”两声吼叫,一口咬住衣襟,死死拖住。
“小红,乖!”独孤鹤轩抱起小红猪,安抚了一下,小猪稍稍安静了些。心中正纳闷时,看见自己洞口的一袭白衣、一柄长剑时,顿时明白了过来。
白衣如雪,长剑含月。令世间万物尽失色。
独孤鹤轩上前行礼道:“晚辈拜见前辈!”
“醒了?”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子,貌若冠玉,三缕长须,身若修篁,风度翩翩,若游龙惊鸿。独孤鹤轩与他对视的刹那间,不由得闭上双眼,微微低下头,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直至清风拂面时,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进去说话!”
独孤鹤轩揉了揉眼睛,抱着小猪懵懵地走进石府,石门重重的关上。
“知道你为什么被石丛迷乱,进入幻境吗?”白衣人说话总是给人一种淡如水的感觉。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
“因为你动了情!”
“什么?”独孤鹤轩惊道,“我对谁动了情?总不能是这只猪吧!”
“独孤百炼没告诉你,九绝的第一绝是什么?”
“绝情!”独孤鹤轩若有所悟的追问了一句,“莫非,我爷爷他们认为我能做到九绝,才选择了我?”
“一点即通!悟性的确不错!”白衣人淡笑道:“掌教师兄托我代话,前面的几次暗杀,掌教师兄的确是有意利用你为饵,理清宗门中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敲打一些不死心的人的同时,顺便清除一些甚为嚣张的阿狗阿猫帮派。可以说,若不是你这个混小子犯楞,以‘天魔神拳’引来洛北与五毒仙子,就没有现在的灵霄峰一事。不过,你那招散尽千金的做法,是对掌教师兄的直接回应。算你臭小子有种。”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破呢。我想知道,我师父没事吧?我现在有些担心她老人家。”
“不错!元始剑宗上下,还是有你值得牵挂的人!不过,自送你来黄庭峰后,师姐便下落不明!我师尊认为,这事你有答案,也就罢了!”白衣人摆了摆手,道:“这些都是小事。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不会又是传授什么道法神通吧?”独孤鹤轩跺脚道:“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道法神通。我这一辈子的愿望,只想修成‘独孤剑道’与‘慈航九式’,其它的真没兴趣。最重要的是……我真没那本事。”
“身为元始剑宗的嫡传弟子,由不得你来挑!这事没商量!”
“为什么?凭什么?”
“因为你修成了‘阴阳’剑气!若不是此事,凭你的天赋资质,你确实没资格!”白衣人道:“开派祖师‘元始仙尊’飞升之际,将六式神通隐秘的封印在‘轮回镜’中。本派的二代祖师爷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直到第四代祖师爷,此秘密才被元始峰一脉的一位天纵奇才发现,并留下了剑道分阴阳的修炼法门。可惜的是,传至今时,后继传人仍不知其神通之名与修炼诀窍,只知道‘一阴一阳是为道,剑道亦是’,只能观看‘轮回镜’中的神影,再去慢慢参悟修炼。经掌教师兄同意,决定选你为第二十八代弟子中第一个修炼此神通的传人。”
独孤鹤轩撇了撇嘴,挑眉道:“不是说元始剑宗的‘阴阳双绝’陨落了么?”
白衣人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臭小子,知道的真多。从现在开始,好生观摩我所舞的剑式。七天之内,你得给师叔我一个交代。”
“师叔,请稍候。容晚辈先喂下猪。免得此猪偷学,得道成仙。”
独孤鹤轩跑到兽栏,看着个个生龙活虎的小家伙们,骂道:“这都没死,长得还越来越来劲。”挑一些废丹撒在兽栏,任它们自由哄抢。
“一些血脉低劣的东西,养那干嘛。”白衣人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
独孤鹤轩又问道:“前辈,您可知道老黑的下落?”
“他走了!师兄劝他留下,最终,他还是走了!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白衣人微微摇头,不愿多说,随手拿起独孤鹤轩的灵剑,认真舞剑。
独孤鹤轩站在一旁,一丝不苟的注视着,白衣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不敢疏忽。白衣人花了三刻的功夫,才一一施完六式剑道神通。独孤鹤轩看的有些入迷,完全沉浸在剑道的世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在那里见过类似的剑式,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白衣人非常满意的点点头,道:“学东西时,能如此全神贯注,说明你确有可塑之处。现在,你来舞剑。”
“哦!”独孤鹤轩接过灵剑,认真舞剑。刚一动剑,立刻遭到呵斥,然后,白衣人认真的指点。当独孤鹤轩堪堪舞完六式时,整个人直接瘫在地上,拄剑喘息。全身的经脉剧烈颤抖,气息紊乱。
“资质太差了!”白衣人长叹一声,摇头道:“遥想当年,我与师兄可是只用了三个时辰,而你却用了七天时间。真是所传非人。”说罢,悻悻然拂袖离去。
当他刚走出谷时,外面站立着二人,似是早早在等候。
白衣人气愤的说道:“这一次,师尊定是看走了眼。鹤轩师侄的资质,怎么会那么差?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修成慈航九式中的‘阴阳’剑气。”
黑衣人平静的说道:“天赋资质,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人族修真界中,主要是指人天生的经脉气血、灵根道骨、凡胎仙种等等。在模糊的界定中,人们只是习惯性的将悟性,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天赋资质的一部分。这并没有错。可实事呢,悟性实则是另一个宽泛又具体的概念。这也是为什么总是出现,一些道行低微的人,在其它各行里风生水起。比如,老柳,不就是一个典型。以我看,独孤家的这点血脉,恐怕也是这类人。”
远岳掌教道:“总之,龙渊谷选准了他,不应是无缘无故找一个‘光明行者’。我们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岁元劫将至,整个鸿蒙界不可避免的有一场天灾地祸。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应多手准备。”
“这个臭小子……”白衣人恍然大悟,失声道:“二位师兄,我明白了!”
***
“我这是怎么了?”独孤鹤轩躺在地上,任凭汗珠滴落,自语道:“动不动过了一个月,动不动过了七天,而且自己还浑然不知。莫非,真是因为动了情?”
感受灵力润体,感受大地之力,独孤鹤轩恢复的很快。一个时辰后,整个人恢复如常。可是,他不想起来,只想静静地躺着,脑海中满是白衣人舞剑的影子。
“他娘的,怎么这么熟悉?那里不对劲呢?”又过了一个时辰,独孤鹤轩站起来,“啐”了一口唾沫,沉声道:“我在元始剑宗算什么?能算什么?他们能这么好心的传授我剑道神通?”
独孤鹤轩回到石室,躺在石床上,闭目沉思,良久,轻声道:“绝不可能!此中定有蹊跷!”
当天,独孤鹤轩养精蓄锐,美美的补觉。直到被一头绿熊闹醒。起身后,一巴掌将绿熊打翻在地。骂道:“小绿,我揍死你。”
下床一看,几只小家伙饿的满地打转,不由得轻呼道:“他娘的,不会又睡了好几天吧?”
说来也巧,刚喂过九只小家伙,就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是穿戴整齐的南宫荣轩,还有一个脸生的少年。心想,看来南宫荣轩找自己做副手这事,应该是已经公开了。
南宫荣轩道:“现在是辰时,今日午时,我们将起身前往沧海深处。如果不需要特别收拾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不过,看你的情形,恐怕是需要好好收拾一番了。巳时三刻,我希望你能赶到灵霄台。”
“好!我定准时赶来!”
独孤鹤轩很是歉意的回了一句,笑脸送走二人后,边收拾边思索。明知是那天之后,自己处在了一种“时空错乱”的状态下。那怕是亲身经历了,自己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梳洗一遍,换上亲传弟子的新服饰,背上自己闲置已久的小背蒌,手执一柄灵剑,自我感觉甚是良好。出门前,看着九只小家伙发愁。关在石室,定会饿死。放生灵霄峰,又是其它灵兽或妖兽的点心。思忖再三,将九只小家伙装进灵兽笼,再将灵兽笼放进小背蒌。在背起小背蒌的时候,感觉如此的话,太不威风了。于是,又将另外十柄剑背在身后,小背蒌靠在剑外面,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关上石门,拿出玉牒,以元始剑宗特有的法诀封印石门。
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轻啸一声,驭剑凌空,一道紫色剑气冲进云雾。忽然,云雾中传来“哎唷”的一声惊叫。
灵霄峰。
灵霄台与诸殿宇建设在正阳的风水宝地,坐落位置要高于众弟子所居住的谷壑。随着元始剑宗内门弟子的增多,灵霄峰亦会如黄庭峰那般,被元始剑宗一步步建造完善起来。
巳时初刻,所有的内门弟子已齐聚灵霄台,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看上去个个精神头实足。南宫荣轩有些心不在焉,身边的一位少年嘀咕个不停,他也不于理会。而他与西门盈、澹台冲之间的关系,显然已经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其中的根本原因,傻子亦能想到。
凡人都相信:世间没有永恒的友谊,有的只是利益。更况乎内斗极其惨烈的巨派世家?正因为如此,所以,逼得一众少年不得不面临,本不是这个年龄阶段所应承受的压力与抉择。可是,这些同龄人中的绝对翘楚,无一不是心智过人。当他们面临抉择的时候,岂能有半分的含糊?
含糊即意味着被淘汰!
巳时三刻,一道锐利的紫色剑气穿透云雾,歪歪扭扭的冲向灵霄台。临落台的刹那间,竟然失控,冲向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手敏捷,在推开少女的同时,亦躲开来人。
“啧啧!好家伙,萧师兄,你这是重色轻……男人!”独孤鹤轩收起灵剑,严肃的说道:“要不,我现在就以慈航峰首座的身份,下一道神谕,令贾师姐嫁到你们太华峰去?”
萧衍似乎有些不太耐烦,开口道:“小师弟,我们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萧师兄,慈航峰的传人出嫁,可是要通过慈航峰首座的首肯哦!”独孤鹤轩嘿嘿一笑,讪讪然离开,走到南宫荣轩身前,沉声道:“南宫师兄,我来了!”
南宫荣轩朗声道:“此次前去太玄山,希望鹤轩师弟能严于律己,低调做人。”
“师兄,你真逗!那是人家的地盘,我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独孤鹤轩不以为意的回了句,又道:“这位师弟看着面生,不知师承何人?”
“不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点,别拖我师兄的后腿!”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南宫师兄,这位小师弟有些傲娇,你得好好调教才行。”话音刚落,背上传来“哄哄”的叫声。惹得众人看向这边。
“鹤轩师弟,刚才是你在叫唤,还是猪在叫唤?”修证凑过来,一脸正经的说道:“你这事整的,大家都傻傻分不清了。”
“死胖子!”独孤鹤轩正要开骂,见八位长老已经来到,只好忍住不言。
须臾,璞瑜长老施法,驭使浮空方舟。此次,方舟又变成了一艘飞舰模样。施法刚毕,澹台冲、西门盈、南宫荣轩、范见仁四人先冲了进去,其他弟子则有序登飞舰。独孤鹤轩落在最后面,趁着璞瑜长老刚聊完一句的机会,问道:
“璞瑜师叔,几天后才能到太玄山?”
璞瑜长老平淡一笑,道:“七天后的午时。一路上,有三天时间在陆地上空,四天时间在沧海上空。届时,你们可以在舰甲上观沧海盛景。若想休息或静修,每人有一间单阁。”
独孤鹤轩“哦”了声,慢步登舰,思绪早已飞到了沧海深处。走进浮空仙舟,那些紧闭的门,标明已有人主。独孤鹤轩走到里面些许,才找到一间门半掩的单阁,推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人。不是别人,正是熊听露。独孤鹤轩赶紧关上门,继续向里面走去,看见一间空置的单阁,闪身进入,轻轻闭紧阁门。
“晦气!”解下背蒌、灵剑、如意袋等物,将九只小家伙放出灵兽笼,不大的空间,很快没了落脚地。他只好跳上床,盘膝打坐,静思悟道。
独孤鹤轩很害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然后,无法感知时间的变化。所以,他尽量使得自己保持清醒。在这仙家法宝内,不愁灵气不足。
坚持一段时间后,独孤鹤轩的心境渐渐澄心归一,神念识海中尽是玄奥的神诀玄咒。
***
浮空仙舟,疾速飞行在云雾中,越高山,掠大河。站在法阵守护的舰甲上,鸿蒙奇景尽收眼底。最辉煌壮观者,莫过于南疆火焰之景。红彤彤,亮盈盈。据古老的传说,那是太古巨神射杀十足金乌的战场。
三天后,陆地消失,海面出现。蔚蓝的大海,映衬出如洗的碧空。稍远的海面,被浓雾紧锁,难见真景。顿时,给人一种强烈而又刺激的错觉,先前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眨眼间便是惊涛骇浪。
进入沧海的第一天,一切很平静。可在第二天夜里子时,四股巨浪冲出海面,冲破云霄,拦住了疾速飞行的浮空方舟。随即,方舟中飞出四道剑芒,冲进巨浪,巨浪很快被压制,快速回落。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随后遭遇的巨浪愈来愈多,愈来愈强。以至于璞瑜长老临时决断,浮空方舟暂时降落到沧海的一座小岛上。那些巨浪亦随之消失。
八位长老不明所以,分别前往沧海深处,寻找这些神秘巨浪的来源。这一耽搁,又过了三天。于是,大家发现了一个怪事,最闹腾的独孤鹤轩自登上仙舟后,从未露过面。他是南宫荣轩的副手,一些有心的人自然找南宫荣轩询问。
南宫荣轩也是一头的雾水,道:“不会被怪浪带走了吧?”
“你才被巨浪带走了呢!”人群外围,一个似是刚刚睡醒的沙哑声音回了句。众人定睛一看,那不是独孤鹤轩是谁?
西门盈忍不住说道:“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乖了?真是稀罕的很哟!”
独孤鹤轩心知,自己又安静的渡过了七日。从醒来的那刻起,发现仙舟是停止的,而且停在一个小岛上,不问可知,沧海中出事了。走出房间,见大家聚在仙舟大厅,亦知这是长老们的吩咐。但是,独孤鹤轩生长在北方,从来没见过大海,跟别说驰名鸿蒙的“三海”之一——沧海。所以,他没那些个禁忌,大摇大摆的朝仙舟外走去。
“喂,你干吗去?璞瑜师伯说了,任何人不准走出仙舟!”
“遛猪!”独孤鹤轩懒洋洋的回了一句,走下仙舟,顿觉海浪气息扑面而来。将九只小家伙放出灵兽笼后,一个比一个跑的欢。独孤鹤轩才懒得管它们,心想,要是被强大的妖兽吃了,自己也就安心了。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漫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别有一番滋味。
不到一刻,九个小家伙亡命般奔蹿到独孤鹤轩脚下,但是,没有一个乱吼乱叫。那是妖兽间生死对峙时特有的宁静气息——死亡的气息。
独孤鹤轩扫视一眼,发现小岛的一座山坡后面,似乎有一道虚影,正在蹒跚而行,朝仙舟这边靠过来。独孤鹤轩若是逃跑,瞬间就可钻进仙舟。可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独孤鹤轩朝那道虚影走去。
山坡离此不远,独孤鹤轩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坡顶。发现那道虚影来自海面下面,而在山坡的另一边,有一堆黑布。独孤鹤轩有些胆怯,心想,这若是早就存在,岂不是早被长老们发现?犹豫一会后,拨出灵剑,缓缓靠近那堆黑布
黑布里裹着一个人,一个半截人,一个尚有生命气息的半截人。乌黑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浸透,但仍无法遮掩道袍的黑。
“太玄丹宗的黑袍长老?”
独孤鹤轩猛然一震,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眼泪只在眼眶打转。当他揭开一个新的谜团时,面对的是世间最残忍的局面。纵使拥有再坚强的内心,亦难掩悲伤与绝望。这些曾经纵横鸿蒙的大人物,不经意间就陨落了。那自己还能如何?
半截人发出轻微的呼声,独孤鹤轩却听的真切,他说的是“扫墓人”。
独孤鹤轩一时顾不得许多,胡乱取出一个酒坛,将大把的灵丹往半截人的嘴里喂。此刻,他只知道,倘若救活此人,自己将能知晓更多关于龙渊谷的事情。忽然,海面上传来一道声波,将独孤鹤轩击倒在地。独孤鹤轩顺势看去,看见四只眼睛正对着自己,而那四只眼睛中早已是泪如泉涌。须臾,海面卷起一层浪潮,缓缓冲向山坡,慢慢地将半截人带回大海。整个小岛,复归平静。一切如同没发生过一样。
“四睛血鳄!”独孤鹤轩猛然惊醒过来,自语道:“果真是黑袍长老。依照爷爷的安排,他才应该是自己的师尊。若是如此,那一切对的上了。”说时,贴身取下一块丝帛,摇头道:“老爷子,你藏的太神秘,连孙子都骗了。”
独孤鹤轩努力放松自己,将那个酒坛使劲掷入大海,算是给那位老前辈一点祭奠之礼。稍后,洗干净双手,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冥想。
“黑袍前辈的死……越来越迷茫了呀!‘扫墓人’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阿弥陀佛!”一道长长的佛吟响起,“景澄长老,我们有六十年没见了。此次一聚,定要开怀畅饮,方可解千愁与寂寞!”
“没想到,雷音寺的空空神僧破关而出,前来参与丹会,真是令此次丹会更添一异彩。”
“景澄长老过誉,老衲只是前来沧海散散心,与一众老友叙叙旧。凡是丹会一事,自有空航师兄负责。阿弥陀佛!”空空神僧高诵佛吟,续道:“老衲正好路过此岛,但见这位小施主心境空明,以观沧海,又见他与我佛门极有缘渊。遂是落脚前来。还望景澄长老宽宥。”
“他叫独孤鹤轩,龙渊谷独孤天峰的孙子。现在,是我紫菁师姐的唯一传人。”
“阿弥陀佛!果真是与佛法有渊!”
“我才不当和尚呢!”
独孤鹤轩怒视一眼空空和尚,但见他面容清癯,形如枯木败枝,随即撇嘴说了句。快速将九只小家伙收进灵兽笼,朝仙舟内走去。就在临进仙舟之际,平静的海面上突起巨浪。刹那间,十余剑芒齐冲进巨浪,将巨浪压向海底。
独孤鹤轩朝海面上微一点头,钻进仙舟。顿时,海底传来一声怒吼,小岛似被托起,苍穹为之震动。
沧海。
巨浪滔天,怒号不绝。万千岛屿,地动山摇。
时逢正道各方巨派世家齐往太玄山,各方势力的强大修士十分默契,共同平息莫名而来的巨浪阻挠与袭击。数十道剑芒穿梭在巨浪中,寻找来自沧海的雷霆之怒。一个时辰后,五条海蛟被斩杀。惊涛骇浪渐渐平息,沧海复归于昔日的宁静与神秘。浮空方舟缓缓升空,飞速驶向沧海深处。
那座小岛消失在锁海浓雾中。
有史以来,沧海之上,云谲波诡,凶险之事在所多有。
此次,强大的人族修士一如往常,以鸿蒙主宰者的身份威势,斩杀海蛟,平息巨浪。可是,对于站在鸿蒙顶端的修士来说,欲蒙混过关,过而了之,太难。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是他们追究到底的线索,加之独孤鹤轩特殊的身份。
所以,他被叫去问话。
然后,没结果。
独孤鹤轩优哉游哉的回到阁房,不敢打坐静悟,亦不敢胡思乱想。因为其他各派各世家就在附近,保不准哪位大真人修成了“慑魂”、“读心”之类的超凡神通,将道行比自己低的人的秘密`窥探个精光。好在,他还有闲书打发时间。
接下来的行程,顺风顺水,各方势力同时到达太玄山。
***
太玄山。
位于沧海深处,方圆万里海域。主体由八十一座“仙龟岛”拱举,外延“万屿”群岛环绕,山形如悬空的八卦丹炉,孕育天地异宝无数,乃是鸿蒙界中屈指可数的海上仙山。自“太上丹祖”奠基立宗伊始,太玄丹宗与外界的来往十分稀疏。万年前,逢沧海巨变,太玄丹宗一度濒临灭门之灾。不得不向其他巨派求援,共襄沧海安危。
因此,诞生了“鸿蒙丹会”。
鸿蒙丹会,名义上是“以丹会友”、“共襄沧海”,实则是鸿蒙界的主宰者对沧海的一次“集体探索”,以及各方势力对沧海资源的分享。所以,每十年一次的丹会,有九成七的次数是在太玄山举行。
当各方势力齐至太玄山后,在长老们的主持下,将各派的门人弟子有序安置到临时居住地——“丹青谷”。
丹青谷,位处太玄山的巽位一角,地势开阔,依照三十六天罡划分区域。自开辟创设以来,巨派与世家的临时居住区域便已固定下来。譬如,通天剑宗占据“天魁星区”,元始剑宗占据“天罡星区”,雷音寺占据“天机星区”,灵音寺占据“天闲星区”,等等。
***
是夜子时,各方弟子有序入住丹青谷。
丹青谷内的房屋,并不是石洞之类的,而是用沧海之中特有的“铁龟石”筑成的平顶屋,冬暖夏凉,犹是擅聚天地玄灵之气。每一间房屋建造在一块打磨精致的八卦石上。夜晚,八卦石发出淡蓝色光芒,极是玄幻神秘,给人一种犹处仙境的强烈冲击。
独孤鹤轩的房子在角落,在短暂的精神恍惚后,拿着一块玉牌走进房屋。关门的时候,向外瞄了一眼,一些好奇的同门还在欣赏此等精奇的设计,羡慕之意甚浓。安稳后的第一件事,是惯例似的喂九只小家伙。反正,房间的空间足够,也就任由它们自由活动。自己则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合计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总之,太玄山非同黄庭峰、灵霄峰,明里暗里的危险,再也没有神秘人帮助解决。相较别人带来的危险,令独孤鹤轩头痛的反而是自己本身,那种莫名其妙的时空错乱,让他防不胜防。或者说,根本由不得他。
所以,到达太玄山的第一个夜晚,他是在极度忐忑中渡过。
至卯时,完成修炼课业后,拿着玉牌早早出门。岂料,其他人更早,各脉弟子结伴而行,快速行走在丹青大道上,朝丹青大道另一端的“揽月台”走去。
“沧海揽月,星河灿烂。”足见揽月台的特殊位置。
行走在丹青大道上,独孤鹤轩有意观察了下地理位置。丹青道是一条均匀倾斜、地势向上的石梯道,向下一端是一块宽阔的草坪之地,草坪之地后面才是三十六天罡区域,向上一端直通揽月台。这段距离足有五十里远。
一路上,火红朝阳照耀,倾听拍岸涛声,远观飘渺云雾,仰视天水共一色,俯视万岛千屿朝拜。沧海晨景尽收眼底,令人陶醉,流连忘返。
“好美啊!”附近有人衷心的感叹了一句,说出了同行者的心声。
独孤鹤轩回头一看,是一位娇小玲珑的可爱少女,年芳十六上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如含秋水,圆脸蛋上嵌着两个小酒窝。不过,独孤鹤轩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她手中的那柄剑上。这一微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少女的眼睛。
“我叫钟琴。请问,元始剑宗的师兄如何称呼?”
“唔……星河!”独孤鹤轩灵机一动,想到了师父给自己起的道号,随口而出。但是,并没有继续搭讪的意思。
“哦!我听爷爷说,元始剑宗慈航峰的新一代传人,好像是‘星’字辈。”钟琴顿了顿,莞尔一笑,道:“星河师兄好像识得我手中之剑?”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不识得,只是羡慕你们世家大族的人,小小年纪便能拥有如此神兵。我自愧不如。”说罢,淡然一笑,提着自己的普通灵剑向前走去。
“他当然认识此剑!”后面走过来的一人低声说着,朝钟琴神秘一笑,轻声道:“知道他为什么告诉你道号,而不是他的真实姓名吗?”
“这位师兄莫非是八大世家齐家……”
“齐御风!”
“齐师兄知道那位元始剑宗师兄的来历?”
“若说他的名字,那是大名鼎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齐御风轻声道:“他就是元始剑宗的后起之秀独孤鹤轩……”
“啊!是他?”
“是啊!一个被元始剑宗无情打压,却屡屡有惊艳之举的人;一个被各方势力追杀,却好端端活到现在的人,听说,五毒仙子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一个以强势魄力敢于反击宗门掌权者,散尽千金的人。”齐御风淡淡一笑,道:“此次,他将与南宫荣轩联手,参与炼丹比试。”
“怪不得,他看我手中含雪剑的目光,有些许伤感之意。”钟琴紧握剑柄,道:“原来,他是龙渊谷的人。”
“他不会为难你们雪谷的。不过,他会在意雪谷投靠风家之事。或者说,凡是通过风、云、公孙三家,从龙渊谷得到好处的势力,都是他在意的对象。”齐御风淡淡一笑,负手离去。
钟琴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追上去,轻声道:“齐师兄,你认识龙渊谷的另外三人吗?”
齐御风目光看向前面远处的三道身影,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事蹊跷着呢。长孙、符、祝三家的弟子,昨夜已经相会。可是,同在一门的长孙千殇与独孤鹤轩,听说从来没说过话,甚至没打过照面。”
钟琴神色一变,很是吃惊,低声道:“师兄,你的意思是?”
“独孤鹤轩……绝对假不了!”
***
揽月台。
八卦阵台式分布,每一区域有三层高台,皆由琉璃玉石筑成,由上到下一次是赤、橙、蓝三色。白天夜晚,辉耀沧海。
此刻,早已是人声鼎沸,观沧海壮景,笑谈沧海妙事。
独孤鹤轩独自来到揽月台,台上早已站满了人。看见范见仁手舞足蹈,大话扬天。南宫荣轩与秦昊、楚奣、甄诗影等人格外吸引眼球。顿觉孑孓孤怜,只好默默远离人群,朝一条小道走去。走过百丈小道,眼前豁然出现了另一条大道。继续顺着大道前行,琼花盛开,瑶草欣欣,灵禽鸣唱于花丛中,如闻天籁。
大道的尽头,是一座雄伟华丽的大殿,没有匾额。正好看见一位满脸困意的少年,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走进大殿偏门。那少年已经走进门,又突然跑出来,上上下下,怪怪的打量着独孤鹤轩。这位少年长的是宽脸宽体,极是富态,年纪约莫十七岁左右,两道浓眉下镶嵌着一对豹眼,扁平的鼻孔微微外翻,嘴唇厚重。从相人之说来看,属于“奇相”。
“师兄,早安!”
“你来这儿干什么?”少年劈头盖脸的问道:“你是元始剑宗中那一脉的,姓甚名谁?”
独孤鹤轩朗声道:“慈航峰,星河。早日闲散,游玩太玄奇景,无意间来至此处。还请师兄见谅。”
“我叫窦次友!”少年招了招手,示意独孤鹤轩跟他进去,待二人走进偏门后,续道:“星河师弟,你会写字吗?”
“会!”
“你可知道鸿蒙丹会的规矩?”
“知道!”
窦次友点点头,道:“抄书虽是繁琐事,收成也不高,却也是磨砺道心的一种途径。不知星河师弟有无此意向?”
“有!”独孤鹤轩拱手抱拳,道:“初到此地,承蒙师兄照顾,师弟感激不尽。”
“嗯!太玄、元始、通天三宗,历来交好,师弟无须多礼。”窦次友说道:“最近,宗门有一批书籍需要誊写,好方便保护原本与借阅。此事由我来负责,师弟既然有意,就来此替师兄分担一二。至于你关心的报酬,算不上丰厚,可也还算过得去。”
“请师兄明示!”
“每一卷书,需誊写三份,算是一份完整的任务。每一份完整的任务,宗门的规定是三颗灵石。师兄念及星河师弟是外派弟子,决定将此报酬提升到五颗。”窦次友清了清嗓音,沉声道:“师弟意下如何?”
“行!”独孤鹤轩很干脆的回答。心想,总算找到了一个安稳的事,还能赚取灵石,也就没多说什么。
窦次友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名门弟子!”说时,带独孤鹤轩走过一段长廊,来到里面的一间大殿,空间足有九丈长宽高的殿内,里面全是书。只有临近门口一排书架的两格是空的。
“这么多书!”
“要全部誊写一遍!”窦次友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道:“三年时间,我就抄写完了两格。”
窦次友取出笔、纸、墨,继续说道:“前前后后来了百余人,坚持最长时间的一人,好像是三个时辰。星河师弟,那些坐位你随便挑一个。随时可以开工。”
独孤鹤轩早已看到,门口右边是向阳的,那里有一条长桌与十余张小板凳。沉默了片刻,拿着笔墨来到长桌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端正坐下,认真誊写起来。窦次友亦坐下,似是在打坐养神。
不多时,殿里响起如雷鼾声。
太玄山,无名阁。
远离喧嚣的人群,徜徉在书的世界,有激愤,有欢乐,有沉思,有哀伤,有淡泊。独孤鹤轩沉浸其中,手不释卷,奋笔疾书,乐不思归。耳畔的鼾声仍然是那么有节奏。
“又到饭点咯!”窦次友吧唧着嘴巴,抹掉嘴角的哈喇子,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自语着。
“咦!呔!你是何人?”当他看到聚精会神书写的人时,很是惊诧,猛然叫喊起来。
“窦师兄,你醒了?”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请师兄替我核算下工钱。另外,纸墨已无多,下午可以休息了!”
“喔!原来是星河师弟呀!嘻嘻!不错,坚持了三个时辰!”窦次友很快清醒过来,啪啪拍了几下手掌,唾唾几声,道:“让师兄我看看……”
一阵快速的翻书声响起!
“我的天呐!五百份?”
“呵呵,好久没写字了,有些生疏,至少少写三百份。”
窦次友傻眼道:“你是什么人,这么低调这么狠?”
“唔!一个缺灵石的人!”
窦次友眼珠只打转,忽然一脸严肃的问道:“星河师弟,你预估誊写完这一屋子的书,需要多长时间?”
“彻夜不眠的话,最多七八天。若是清闲的话,一个月时间足矣。算来,距离丹会正好有月余时日,我刚好有了事做。”
“不行!必须要七天干完!”窦次友严肃的说道,“这样,我每份多加两颗灵石。咱俩不眠不休,用七天时间干完这活,如何?”
“这么急?”独孤鹤轩收起手头的书卷,问道:“师兄似乎不像着急的人呢!”
“那是哀莫过于心死!那是对人生的绝望!现在,我看到了希望,只想疯狂!”窦次友说时,甚为凄怆,惨然道:“小师弟,你懂?”
独孤鹤轩道:“懂!不过,我还得喂猪,等等繁琐事!”
窦次友伸出手,道:“玉牌给我,告诉我你的房子,我替你搞定这些!”
“真不见外?”
“若不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我的生命将慢慢的消磨在这里!你说呢?”
窦次友说的很诚恳,句句肺腑。独孤鹤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将玉牌交到他手上,说明自己的房子位置。继续整理书籍,开始誊写。窦次友装走所有誊写好的书,飞速离开,发出的气息近乎怒吼,那是一种对重生的渴望。
独孤鹤轩长叹一声,心道:比起用毒药逼我写字画符的光阴,这能算得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窦次友骂骂咧咧的回来了,看到独孤鹤轩,满脸堆笑,道:“师弟,你的那头小红猪比小黑狼都凶。我替你教训了一顿。”
“哈哈!这年头,世风日下,狼不如猪!”独孤鹤轩收起书卷,待窦次友摆好酒菜,两个人大吃起来。
期间,两个人好一阵谈天论地。吃过后,窦次友付了灵石,独孤鹤轩继续誊写,他则是继续教训起猪。训猪的间隙,替独孤鹤轩准备书卷纸墨,整理已经写好的书。窦次友很识趣,无论怎么闹腾,也不会打扰独孤鹤轩。
于是,窦次友如一个狡猾的地主,死死盯着奴工,独孤鹤轩如一个诚实的奴仆,一写就是七天七夜。就在写完最后一卷的时候,一道凄凉的哭声响起,感天动地。哭的独孤鹤轩都有些不忍心。
“死老鬼,这一次,我看你还能说什么?”窦次友哽咽的说道,“老爷子,终于捱到这一天呐。噎噎……”
独孤鹤轩道:“师兄,现在是亥子相交的时辰,你这样哭,会不会惊动太玄宗的长老们?”
“惊动个屁!这七天,除了我们十一个活物外,你可曾见到一只苍蝇、蚊子之类的?”窦次友拿住独孤鹤轩的手,道:“小师弟,再造之恩不言谢。等我处理完终身大事后,定前来重谢。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小事一桩!我还要感谢师兄给我机会,让我找找感觉呢!”独孤鹤轩问道:“师兄,这事干完,还有没有类似的活?”
窦次友破涕为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古人云:‘唯有丑人才阅文写字’。你看看那些亲传弟子、世家子弟,有谁肯做这些事的?”
独孤鹤轩噗嗤一笑,道:“呃!那贵派有没有书堂?是否允许外派弟子入内阅览?”
窦次友边收书边说道:“不提书了,你再提,我都要吐了。明天下午,等我的消息。”顿了顿,特意叮嘱道:“别忘了把你的劣兽带走!”
独孤鹤轩道:“我看师兄与这猪挺投缘,要不,一千灵石……”
“滚……”窦次友说了一连串的滚,待他收拾好后,二人一起出殿,步行到揽月台。窦次友吩咐了几句,便小跑步离去。独孤鹤轩见揽月台上无人,极是安静,站在赤、橙、蓝三色的琉璃光圈中,举目远眺。
沧海上一片雾蒙蒙的。天际银河灿烂夺目。
良久,相由心生,念及魂动。独孤鹤轩感觉到星河璀璨,摇摇欲坠,遂是伸出右手,感应星辰之力。须臾,天际星河缥缈暗涌,如飞流瀑布,直落沧海,浮于掌心。掌心可容纳乾坤,星河持续增加,渐成一条“啸天真龙”。顿时,星河涌动,天地骤亮,一束星辰铸实龙体。
独孤鹤轩催施神秘咒诀,许久,真龙望月,震慑苍穹,那只手掌则似苍穹中的一处黑洞,牢牢掌控真龙。忽然,真龙摆尾,一头扎进掌心,如入大海,很快消失在掌心。随即,那道星辰之力亦消散,星河暗淡下来。
独孤鹤轩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入体,突破所有障碍,直接汇入丹田玉府。丹田玉府无法承受强大的冲击,竟引起丹田处神秘之物的反弹,将那股冰凉的气息反弹出五成。在神诀咒法的炼化下,此五成一分为四,散入灵窍等。整个人微微打了个冷颤,惊喜交加,不觉有些痴了。
海风吹过,巨浪声起。沧海月夜更显神幽。
独孤鹤轩轻声一笑,迈着大步走向丹青道,自语道:“独孤家的剑道神通,奥妙所在竟是讲求个‘造境’。”
是夜,独孤鹤轩摒弃杂念,安稳入睡。
***
美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过来。
独孤鹤轩伸懒腰,打哈欠,慢悠悠的下床,开门迎客。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窦次友。窦次友身穿淡红相约浅紫色的袍服,这是太玄丹宗亲传弟子的特有服饰,手执一柄颇有品阶的灵剑,隐隐有一种出头的气势。进门后,先交割了独孤鹤轩的工钱。
窦次友喜上眉梢,道:“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是把这事给搞定了。虽然是死老鬼的五弟子,可好歹成了亲传弟子。”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自然知道原因所在。
窦次友续道:“最近,我们闭关誊写书,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不知。先前,听我四师兄说起,颇是精彩。譬如,通天剑宗的一位师弟对元始剑宗的一位师姐一见钟情,而那位师姐早已芳心暗许他人,现在,可热闹了呢。还有,元始剑宗太华峰的南宫荣轩,不知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赤鹅岛’上获得了四品蚌珠。走吧,我带你去书堂那边。往后,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带你玩了。”
“多谢师兄!”
独孤鹤轩简单收拾后,二人一起出门。
窦次友继续唠叨道:“最近,各派中的太上长老将会陆续前来太玄山。最称奇的,莫过于从来不参加丹会的谪仙盟,此次也是高调宣布,将派出门下后辈参与丹会比试。不日,亦将至。”
独孤鹤轩道:“不就是个丹会嘛,怎么会惊动太上长老这种人物?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幼稚!”窦次友摇头道:“据我师叔说,是你们前来时,那不知原由的巨浪,引起了各派的注意。现在已经有传言,说是那巨浪根本不是五条海蛟所能发出的,而是有更强大的神秘力量操纵了那一幕。”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独孤鹤轩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是未时,怎么不见一个人?”
“天不亮,都出海前往各岛屿寻找机缘。那像你,跟个书呆子似的。”窦次友沉声道:“没事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别整天闷头呆脑的看书写字,那是最没出息的人做的事。”
说话时,二人穿过揽月台,碰见稀稀疏疏的太玄宗弟子,也没人跟窦次友打招呼。继续走过几条交叉大道,进入坎区一角,来到一座大殿前。匾额上写着“天书殿”,殿宇极是宏伟气派。走进殿宇,来到一进门的堂里,三位青年正在低声聊天。三人看见窦次友的着装,只皱眉头。
窦次友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吩咐道:“这位是元始剑宗的星河师弟,你们要好生招待,带他去对外开放的书堂看书。灵石,记我账上。”
一位清秀青年连忙说道:“是,是,是!窦师兄,恭喜您终于成为亲传弟子!我等有眼无珠……”
“废话不用多说,把事办好就成。”窦次友摆手打断那人的说话,朝独孤鹤轩道:“星河师弟,我要去师尊左右侍奉,恕不便多陪。”
独孤鹤轩诚声道:“多谢窦师兄!”
窦次友走后,三人很恭敬的带独孤鹤轩到书堂。其中一人说道:“这些书总共有一万二千本,星河师兄,您随便看。您是亲传弟子的好友,灵石的事自然不用担心。”
“多谢三位师兄!”在独孤鹤轩行礼谢过后,三人亦笑着离去。
独孤鹤轩从头至屋,一本本、一卷卷的翻看起来,有的是精看,有的是粗略。约莫戌时,独孤鹤轩已翻看完所有。观察一会书堂后,摇了摇头,快步走出书堂。此时,守在这里的只有那位清秀的青年。
“师兄,总共得多少灵石?”
“两百!”
“这么贵?”
“是比较贵,所以,书堂总是很冷清。不过,窦次友师兄吩咐过,师兄不必亲自交付,自行离去便是。”
独孤鹤轩放下两百灵石,快速离开书堂,大步流星的朝丹青谷走去。这时,路上的行人仍不是特别多,全是太玄宗的内门弟子,独孤鹤轩也没有心思去探个究竟。刚进入天罡区域时,阴影中有人猛然说道:“你才回来?”
“咦!窦师兄?你在这儿等我?”
“嗯!”窦次友现身,神神秘秘的说道:“出大事了。”
原来,今天巳时,澄明岛上突来一股飓风,卷走十余人。巧的是,这十余人不偏不倚,全是侵占龙渊谷的世家弟子。时下,各派长老出动,布下法阵,寻找这十余人的下落。所有出海的各方势力的弟子,暂时留在了出事的附近岛屿。
窦次友说完后,神秘兮兮的问道:“星河师弟,你认不认识元始剑宗门下,一位叫独孤鹤轩的人?”
独孤鹤轩点头道:“认识!怎么,此事与他有关?”
“此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窦次友顿了顿,沉声道:“恰恰如此,才让长老们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如疯狗,欲胡乱咬人?”
“对!”窦次友继续说道:“听我师父说,云家一口咬定是独孤鹤轩干的。这同时不也是咬定,太玄丹宗暗助龙渊谷,与风、云、公孙三家为敌?所以,宗门进行了一番严查,发现根本没有独孤鹤轩出海的记录,甚至连太玄山都没下过。有人说,除了第一天见到独孤鹤轩外,其它时间,这人根本没出现过。挺神秘的。”
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所以,师兄到丹青谷来查查,看有没有可以立功的事情做?”
“哟呵,挺聪明呀!”窦次友嘻嘻一笑,道:“我过来,也是顺道替你通个信。没事多去书堂、灵材坞那边看看,暂时别出海。这可能就是丑人有丑福。”说罢,笑呵呵的离去。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说了声“多谢,不送”,回到自己的屋子,轻声道:“有人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蠢货,这事不还得让人直接联想到十多天前的巨浪?”
“当然!”明亮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却不见人与人影,独孤鹤轩一时呆在原地,手中灵剑颤抖不已。随之而来的是强大的威压之势,几只小妖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的确很聪明,巨浪过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这一次,令对手猝不及防,非常成功。但是,此次你前来沧海,有人铁了心不让你再回清微山脉。同时,你要死死的记住,你不像他们三人一样有强大的靠山。所以,可怜的孩子,你只能自救。”那人长叹一声,道:“我冒死前来,只为故人遗愿,‘代师传道’。你的桌屉里有一本古卷,是黑袍老弟预留给你的,原本属于你的机缘。”
独孤鹤轩淡然一笑,道:“前辈道法通玄,欲杀晚辈,如碾死一只臭虫一般容易。何苦如此煞费周折?”
“聪明是聪明,只是还没开窍!”那道飘渺的声音远远离去,余音回荡在独孤鹤轩的耳畔。
独孤鹤轩已是十分镇定,打开桌屉一看,真有一卷黑色古卷,是很陈旧的竹简。翻开细看,只有寥寥千余字,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句子,皆是艰难晦涩、玄奥至极。沉默一会,坐在椅子上细看。
几只小家伙刚刚脱离威压之势,显得很是不安,叫个不停。独孤鹤轩心中一烦,打开门,将它们赶了出去。顿时,房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将门虚掩后,继续参悟古卷。
约莫寅时,门外传来低沉的呻吟声,一股股异香徐徐弥漫。独孤鹤轩缓缓收起书卷,轻步走到门外。
明月高悬,夜色幽谧。
九只小妖兽,四肢朝天,腹胀如鼓,撑开的肚皮如一层透明纱。独孤鹤轩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心道:连这几个小家伙都不放过?
少顷,将九个小家伙抱到房间,关好门。琢磨了好一会,拿出一个酒坛,怀着尝试的心态,取出一枚红绿相间的灵丹,先给小猪喂下。很快,鼓鼓的肚子往下陷。
“有门!”独孤鹤轩嘿嘿一笑,自语道:“看来,试药也是好处多多。说不定那一天,赐予你们一些大机缘。”
不一会,九个小家伙的肚子皆陷了下去,呼吸平稳不少。独孤鹤轩长出一口气,醒悟道:“青囊经中的灵丹,原来是传说中的‘冥丹’!”
鸿蒙丹道,林林总总,浩如烟海。当今之世,太玄丹宗传承太上丹祖之道,是为丹道巨擘,绝伦鸿蒙。次之,便是风、云两大古老世家。次之,才是元始剑宗等巨派。可无论是那一派,都以“仙丹之道”自居。实则是,唯一被公认的仙丹之道是太玄丹宗,其他如云家极擅炼制毒丹,风家善于炼制皇丹。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丹道本身“玄之又玄”,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譬如,皇丹通常是以耗损寿命为条件,重塑修士的资质根骨,可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修士的修为。幽丹,特指古巫族炼制的蛊、魅等丹药。魔丹,专指魔教中的丹方所炼制的丹药。毒丹,顾名思义。
凡是种种,仙丹也好,毒丹也罢,无一不是被无数人族修士尝试、沉淀出来的。
冥丹分阴阳,传说中的阴冥丹,具有“活死颠倒”之效;阳冥丹,具有“逆转阴阳”之效。此二种丹药,只有在出炉的那一刹那,方分阴阳。
独孤鹤轩看着渐渐恢复的妖兽,心中有些后怕,庆幸自己所服皆是阳冥丹。而被老黑它们吃掉的废丹,看来也无大问题。稍后,将大量的灵丹拿出,一一观察。
心道:若真被自己猜准,那么元始峰的那位祖师没理由发现不了。他为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还是远岳掌教没打算告诉我真相?可是,若真有什么惊天秘密,何必将此经书传授予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奥妙呢?
正在此时,九只小妖兽鼓胀的腹部平复,可是,每一个身上多了一道红线,自屁`眼起,终于眉心。这道红线忽明忽暗,暗的时候可吞噬光明,明的时候可照亮黑暗。
“至阴至毒的血肠草?”独孤鹤轩眉头紧皱,在记忆之渊中搜寻着,轻呼道:“莫非……”
独孤鹤轩突然看上去很激动,倘若自己炼制的灵丹可解血肠草之毒,那说明自己成功炼制出了“纯阳冥丹”。霎那间,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接触到元始峰祖师发现的那个秘密。
“究竟还差什么?亦或是疏漏了什么?”良久,屋子里发出一声惊叫,“老黑!”
独孤鹤轩终于发现,在自己灵丹的助益下,老黑应该是恢复了一些记忆。故而,老黑神秘离开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至此,独孤鹤轩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对青囊经的参悟,似乎才是稍窥门径。在用纸笔记下一些东西后,整个人陷入了深思。
“从头再来!”
这样一个念头萦绕在脑海,他仿佛看到了未来那条崎岖坎坷的道路上,满天飞舞着灵材,满地是不值钱的灵石。还有无数个呕心沥血的血色之夜里,那道缥缈孤鸿影。
***
“命贱,想死都难!”独孤鹤轩看着生龙活虎的九只小妖兽,随口说道。
清晨,风和日丽,涛声依旧。独孤鹤轩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跟在九只小妖兽之后,朝一条小道走去。这条小道通往三十六天罡区域的后面,那里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带,甚为绝幽。其风水走向被三十六天罡区域牢牢控摄,属于被废弃的一片地域。可纵使如此,这里仍是能孕育出一些品阶极高的灵材。
譬如,三品灵材血肠草。血肠草至阴至毒,可同时它又是很多灵丹妙药的引子灵材,价值不菲。
一人九兽,穿梭在从无人来过的一片丘陵区域。一路上没多大收获,最多亦就是采摘了几株二品灵草。大约走出四十里地后,九只小家伙突然停了下来,个个做出趴伏的攻击状,显得极是紧张与不安。独孤鹤轩一愣神,心想,这里若真是有什么强大的妖兽,不早就入了太玄宗的灵材库?看着个个瑟瑟发抖的小妖兽,不禁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是一片洼地,背阴,洼地上还有积水。除此而外,并没有任何特别。走出十余步后,一道碧波映入眼帘,忙定睛看去,右侧三步远处,有一滩幽绿的积水。仅此而已。
独孤鹤轩没有犹豫,右手直接伸进水坑,须臾,摸出一根九寸长的骨头。骨头光滑如玉,色泽翠绿鲜亮,双指粗细,握在手中,很有节奏的传出温热之感。辨识了一会,独孤鹤轩没有识别出是什么骨。沉吟片刻,收进高阶如意袋。
“哄哄~”瞬间,九只小家伙疯狂冲刺,呼啸而至。独孤鹤轩还没反应过来,九只小家伙已将那一滩碧水喝光。
“呼~”当独孤鹤轩反应过来时,九只小家伙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前冲去。
“它们惧怕的是这根骨头?”独孤鹤轩又拿出那截骨头,细细端详,低声道:“没看出有什么神秘之处呀!”
独孤鹤轩心中不解,却也没心思细究,也没心思去管撒野的小妖兽,自己只顾着游山玩水,欣赏岛上仙山之美景。不知不觉,有些陶醉。走出多远,浑然不知。
就在此时,一道剑芒冲出沧海浓雾,飞落至独孤鹤轩面前。
“龙渊谷余孽,都得死!”
一柄剑!
一柄通体纯黄的剑!
一柄剑尖镶缀血珠的冰冷长剑!
剑,无声无息,穿透那人的心脏。剑尖滴血,凝成血珠,寰宇为之暗淡。
剑的另一端,是一位中年人,头戴皇冠,灿烂辉煌,鹤发玉颜。黄袍无风自鼓,轻轻飘扬,仙度翩翩,温于外而威于内。足踏祥云,双手负后,面含微笑。
“小子,真不怕死!”
“回前辈,怕死者,往往还能看到活的希望!可晚辈从来没有!”
“不错!”中年人点点头,淡笑道:“人我替你杀了,善后事宜还得你亲自来。”
倏忽间,天地之间凭空多了一道剑影,缓缓消失,犹如融进飘渺虚空。唯留一抹黄色幻影,足可笑傲乾坤。
“这人也没死?”
良久,良久,独孤鹤轩才醒过神来,眉头紧蹙,略带惊讶的自语了一句。看着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中的杀手,一股冰寒之意从心头升起。沉默片刻,走的稍远些,对着尸体而坐。
殷红的鲜血渗透袍衫,浸入大地,散发着最后的余香。尸体渐渐冰冷,僵硬。难以瞑目的双眼始终散发着光芒,似是在诉说着她未尽的抱负与理想。尸体前方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如渊深邃,如炬燃烧,似是读懂了她的眼神,回应着她的心神。
“我是真元境,你是神意境,相差十万八千里,那又如何?”
“如果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那么死的一定是你,对吗?”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想你不懂,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你之所以死,是因为自从你主子决定用你时,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巧合,真正的巧合只会存在童话里。这个世上只有弱肉强食,只有成王败冦,只有活人才有话语权。毕竟,残酷的现实与丰满的理想之间,一定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知何时,九个小家伙悄悄围在主人旁边,安静的守护着,等待着。黑狼时不时的看一眼那具尸体,好似望着曾经的故人。绿熊伏在脚边,愈发明亮的皮毛,毛茸茸,绿油油。
“哄哄~”
忽然,小红猪鬃毛竖起,连连发出警示声。若说这九个劣等妖兽当中,猪的警觉灵敏性最高,真是懵煞个人。可是,就在此时,三十余道威压之势缓缓锁住这片领域的上空,气吞山岳的怒意从其中发出。须臾,七道光芒降落,为首之人是元始剑宗的璞瑜长老。
“阿弥陀佛!”
一声长长的佛吟响起,唤醒沉思中的独孤鹤轩。独孤鹤轩起身拍打掉身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说道:“阿鼻音波!莫非,这位女施主来自魔教分支‘阿鼻宗’?”
“空航圣僧好眼力!”璞瑜长老揭开尸体的右边衣领察看,肯定道:“此人修的的确是‘阿鼻宗’的魔法妖术。只是,阿鼻宗消失近万年,最近亦未有相关音讯传出。此事的确令人费解。”
一位身穿八卦锦袍的中年人道:“诸位,魔教妖人潜入我太玄山,事关重大。此事恐得掌教师兄亲自出面。我们不妨先赶往八景宫?”
“甚好!”
璞瑜长老看了一眼独孤鹤轩,没有说话,亦无话可说。总不能指望着让这些人族修士的领`袖人物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一位真元境一重的小修士完成?谁又敢相信,正当正道会盟之时,魔教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潜入腹地做乱?若真如此,那不仅是太玄丹宗的耻辱,更是整个正道联盟的耻辱。
何况,太玄丹宗的此举直接表明,某些痴心妄想欲行不轨之举的人,还是乘早打消念头。否则,太玄丹宗完全有能力让黄庭峰上发生的事情,重演一遍。世人皆知,龙渊谷不好惹。那怕是现在,也没人那方世家敢明目张胆的出手,致独孤鹤轩于死地。这其中若没有一些蹊跷,谁信?太玄丹宗显然亦不会认这个账。独孤鹤轩可以死在任何一个地方,可绝不能死在太玄丹宗的势力范围内。
目送走一众修真大能之士,独孤鹤轩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那是一种无言的嘲笑,亦是一种酸楚的自嘲。嘴里咕哝了几句,便朝着来路返回。九个小家伙很是兴奋,蹿前跳后。只是,它们的主人看它们不是很顺眼,谁敢挡道,坚决一脚踢开。
丹青谷。
此刻,四千余名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站在三十六天罡区域前面的草坪上,形成千余小圈子,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仍在谈论那道来历不明的飓风。
突然,一条小道上传来“哄哄”的猪叫声,打断了临近人的交谈,个个看向一头小红猪。小红猪`毛发锃亮,钢鬃直立,双耳倒竖,一对刚露出嘴的獠牙白森森的,竟然有那么几分威风。紧接着,一只绿油油的小熊走了过来。熊的后面,则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大概是猪仗人威之故,当独孤鹤轩走过来时,小红猪低吼一声,冲向身穿花色裙装的一位少女。绿熊干吼了几声,拖着笨重的身子向前慢跑。
“小红,别闹!”独孤鹤轩轻声一喝,原本快冲到的小红猪猛然停下来,缩着身子倒退了一段距离,才掉头跑向主人身边。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你这猪……,再给我惹事,小心我阉了你!”
独孤鹤轩训完猪后,继续走路。只见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黄眉细眼,头发散乱披着,女的妖艳有姿色。独孤鹤轩没有让步的意思,直接向前走去。眼前的二人一皱眉,却是让开。
“喂,你的猪能不能改个名字?”少女喊了一声,只是没人回应。
“阿弥陀佛!”走了一小段路,迎面又走来一位少年和尚,高诵佛吟。
这位小和尚,一双招风耳,两道如墨浓眉,虎眼鹰鼻,方脸小嘴,虎背熊腰,身着锦佛袍。年纪与独孤鹤轩不相上下,可整个身子既高又宽,完全掩住了独孤鹤轩。忽有风吹过,锦佛袍微摆。刹那,一道红光在衣襟下闪烁。
小和尚,穿着一双小红鞋!
“冒昧请教大师法号,不知大师有何见教?”独孤鹤轩说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和尚的脚。
“小僧法号普通,出家于西炎山雷音寺。见教……”普通双手合拾,也顺着独孤鹤轩看的方向看去,道:“小僧的脚有那么……”突然,整个人张着个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一提衣襟,脱口道:“他娘的,怎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离此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位红衣美少女穿着一双肮脏破旧的大草鞋。几近在瞬间,两双鞋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气氛十分的诡异与尴尬。
“我叫你再做坏事……”
西门盈失去理智般的冲过来,朝着独孤鹤轩的头上一顿乱巴掌,打的独孤鹤轩莫名其妙。澹台冲反应快,劝开西门盈,南宫荣轩亦拉住她,只皱眉头。
西门盈哭道:“你们帮他不帮我,呜呜~”
澹台冲理智的分析道:“小盈,这事不太对头。这个臭和尚,我们是在象金岛遇见的,此后直到上太玄山,来到丹青谷,都没见过。小偷是刚刚从谷后面走过来的。这有可能吗?”
西门盈一跺脚,呜咽道:“就是他!”
“刚才,是谁打的我?”独孤鹤轩眉毛一挑,朗声问道:“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西门盈怒视道:“是我!”
“你有个牛`逼的爹,就能随随便便冤枉好人了?”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普通大师,可否脱鞋一看?”
“啊!”普通赶紧脱下鞋子,嗅了嗅,轻声道:“香味都已经没了!”
西门盈一听,羞愧难挡,欲哭无泪。独孤鹤轩猛然朝人群一角看去,一双隐藏在人群中的眼神,悄然避开。
独孤鹤轩不由得笑了笑,叹息一声,道:“还差得远呢!”顿了顿,道:“你俩也真是枉为名门正派的弟子,互换穿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发现?莫非……”
普通和尚一挠头,道:“好像大家都没发现。怎么你一下子就发现了呢?”
“莫非你个头!”西门盈踢了独孤鹤轩一脚,怒道:“替我把鞋脱了?”
普通回道:“那是我的鞋,要不……”
“臭和尚,给本姑娘滚的远远的。”西门盈欲甩落草鞋,才发现是被人绑在脚上的,气的她哇哇只叫。最后,还是澹台冲帮忙解开鞋带,“嗖嗖”,两个臭哄哄的草鞋飞上天。
普通赶紧接住,如获至宝似的抱在怀里,轻声道:“还有淡淡余香!”
范见仁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朗声道:“鹤轩师弟,以愚兄看来,此事颇为蹊跷。我元始剑宗向来是正道领`袖,负有重责,眼下当需查明此事。以免魔教妖孽继续兴风作浪,危害众生。”
独孤鹤轩瞄了一眼范见仁,心道:你他娘的,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摆什么臭架子!
“又是魔教的锅?”
“方才说话的道兄,不妨出来走两步!”
范见仁神色一正,谈吐间颇具气势。说话的那位少年,相貌平平,身材中等,玩味的神情中很有几分识趣,双手一摊,微笑不语。
独孤鹤轩没有说话,让过普通和尚,欲离去。岂料,却被另一位少年拦住。
此人容貌俊美,一副古怪精灵相,手指着道:“你就是独孤鹤轩?”
“是!”
“听说,你对贾师姐很不尊重,可有此事?”
“霸皇老儿有你这么个不孝弟子,这辈子算是白混了!”
独孤鹤轩言不答题,出言不逊,惊呆众人。殊不知,通天剑宗的掌教霸皇真人,曾败于独孤天峰之手。所以,独孤鹤轩一时意兴所至,随意发挥。
少年怒道:“你敢侮辱我师父?找死!”
“慢着!”独孤鹤轩喝止道,“我不想惹事生非,并不代表我怕事。尽管你师父是霸皇真人,但你终究是一个外瓜劣枣。我身为晚辈,不愿再给霸皇前辈添堵。请你自重。还有,关于某某女人,你最好趁早收手,否则,霸皇前辈的盖世英明真要让你败尽。”
“吃我一剑!”
话音未落,少年御剑腾空,剑尖生出九缕青烟,徐徐旋转,生成九道圆环。好似九个太阳相互嵌套,又似一个太阳幻化成九重。一股寂灭剑意横空,草坪上空忽起黑云,阴风骤至。
通天剑宗·九曜寂灭剑诀。
此神通因阴煞侵蚀之故,位列通天剑宗最难修成的十大剑诀之列。传闻中,唯有七星神盘修出“金、火、木”三大星系的修士,方可修成。然而,这三大星系相克的七星神盘,唯有金玉根骨的修士方可驾驭。
所以,当通天剑宗的这位奇才,以真元境一重的修为施展出此剑道神通时,草坪上突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但是,真元境七重之前,那怕是再怎么样的修炼奇才,亦绝不能将七星神盘修成。所以,通天剑宗的这位奇才能修成此剑意,一是为虚意,二是几乎可以断定,定是使用了某种天地珍宝,才开始修炼此式剑道神通。
他是霸皇掌教的第五位弟子,名叫乌龙,手持金乌神剑。
真正交手的独孤鹤轩却是一脸不屑。只见他右手捏剑决,手中灵剑自然出鞘,悬浮空中,微微铮鸣,仿佛慈航佛音,普渡万灵。渐渐地,剑芒呈紫色,剑分阴影,一阴一阳。独孤鹤轩捏诀的右手向前轻轻一推,灵剑破空,朝自己冲来的玄青剑芒,正面迎击而上。
灵剑无声无息的穿透玄青剑茫。同时,竟使得玄青光芒倒卷而归,紫芒缓缓压制青光。
忽然,一道清风袭来,玄青光芒消散,灵剑倒飞返回。
“无耻!”
独孤鹤轩怒吼一声,双手半合,催施咒诀,玉府灵力注入双掌之间,形成御剑乾坤。灵剑骤然停止在双掌前的一尺处。少顷,独孤鹤轩收神纳诀,稳稳握住剑柄,怒目而视。
“真是个倔小子!”一道温和的声音说道,“已经领悟了独孤剑道的剑意初境。这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不像是掌教师弟与白绿二袍看不上的资质。”
说话的是一位花甲之人,容貌威严,身材魁梧,手摇参差不齐的羽毛扇。他身边还站着数人,有两位和尚。
独孤鹤轩深呼吸一下,忙收起灵剑,趋步上前,恭敬的拜见道:“元始剑宗慈航峰佛院弟子独孤鹤轩,拜见羽皇前辈,拜见诸位前辈。”
“羽皇师伯!”数十道声音显得比独孤鹤轩更诧异,失声喊道。
“紫菁师姐真是收了个好徒弟。羡煞我也!”羽皇朗声一笑,朝独孤鹤轩微一点头,又朝刚才的那位少年道:“乌龙,好好跟人家学学,看看人家是如何身怀绝技而不骄。”
一位和尚道:“皆乃正道之俊秀!”
其他几位大真人笑而不语,意味深长。不多时,羽皇等长老御剑离去。
独孤鹤轩暗自思忖道:当年的天山一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那么多因那一役而“陨落”的人,或明或暗的现身了?譬如,这个羽皇,连霸皇掌教的亲传弟子,都不知晓其人。大概,如同元始剑宗的弟子不知道“阴阳双绝”?
稍自想了想,独孤鹤轩慢慢确定,凡是有人特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似乎都是当时没有答案的事。
乌龙拉着个脸,脚步沉重的走到独孤鹤轩面前,道:“我要再跟你比一次!”
“唉!昔日,霸皇前辈尚有几分实力挑战我独孤家的剑道神通。如今,他的传人恐怕连这个资格都没了。真是我见犹怜!”独孤鹤轩长叹一声,道:“乌龙师兄,算啦。第二回,我认输,好不好?”
范见仁走过来,沉声道:“乌龙师弟,贵我两派相来交好。既然胜负已分,何苦再添尴尬?”
卜见福走过来,亦说道:“师兄说的对。我附议。我想补充的一句是,今天这事的确不是鹤轩师兄挑起。自来到太玄山,鹤轩师兄从未惹过事,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只是,某些人看着鹤轩师兄无强大的靠山,觉得他好欺负罢了。其实,鹤轩师兄是最不好欺负的一个人。”
乌龙瞪眼道:“你这是补充一句吗?”
“额!好像是多了三句!”卜见福呵呵一笑,道:“乌师兄也看见了,若不是鹤轩师兄在,别人还以为元始剑宗的慈航峰没人了呢。”
“话痨!”乌龙看了一眼贾语嫣,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想当年,禅心大真人所在的慈航峰,何等威风。现在嘛,这……”
“照样见谁灭谁!”独孤鹤轩一甩袖,朝天罡区域走去,气宇轩昂的说道,“有师父与我在,慈航峰永不失落。”
普通和尚却有杀风景的说道:“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给我穿了一双小红鞋?”
众人仿佛被唤醒过来,所有目光看向一位少年。
***
“好险啊!通天剑宗的金乌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关上门,远离喧闹的人群,独孤鹤轩长吁一口气,身子有些摇晃,脸色渐显苍白。
(本章未完,请翻页)静休片刻,服下自己炼制的一枚灵丹后,脸上闪现出紫色氤氲,转眼即逝。轻吐一口气,一波紫色气雾喷出,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这可是你们九个的功劳哦!”
独孤鹤轩看着九个小妖兽,轻声一笑。来到自己的床上,拿出那根翠绿玉骨,玉骨上传来的温热感,滋润经脉,护养气血,如春风风人,夏雨雨人。似乎,与自己身上的某种神秘力量,有一种遥相呼应的感觉。在这两种神秘力量的促使下,独孤鹤轩察觉自己的灵窍、左右双肋、心口、玉府五处,似细雨润物,舒畅安宁。
“无论是生,还是死,我必须要去尝试,要让自己变强。”
独孤鹤轩看着手中的三颗蓝色灵石,心念决绝。须臾,果断开始引灵修炼。而那根玉骨紧贴在丹田处。那种熟悉的灵力锻体的感觉,蔓延在躯体的每一寸地方,强横的肉身继续变得坚韧强横。一股股被炼化淬炼的精纯灵力,照旧均匀的一分为五,归入五处。丹田处,碧波呈螺旋状荡漾,聚而不散。
半个时辰后,掌中的三颗灵石,已成了暗灰色的普通石头。独孤鹤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脸上浮现出难以名状的笑容,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他拿着那根神秘的骨头,安静的注视着,思索着,等待着。
午夜时分,他轻步出门,沿着那条小道走去。他决定再去那个水滩处看看。忽然,一抹微弱的碧绿幽光映入眼帘。光芒发出的地方,正是那滩碧水处。而在那抹微弱的幽光下,似有一个盘膝打坐的人影。一时,独孤鹤轩有些进退两难,只好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那道人影。
正在此时,碧光映耀下,身后多了一道巨人身影,一只硕大的巨掌拍向自己。同时,在那道巨人身影的旁边,出现了一头怪兽,其状如虎而犬毛。
独孤鹤轩闭上眼睛,心灵空明,神念归墟。良久,突觉一阵清风吹拂,如春风化雨。当睁开眼时,东方已泛起鱼白。那个水滩处,凭空出现了半截残剑,碧波涟漪,微微发散。他拿起一看,这只是剑身的半截残剑,无头无尾。
独孤鹤轩不由得苦笑了一会,收起这截无名残剑。正欲转身时,那个水滩开始深陷。在未反应过来时,一道清泉喷出。这一下,独孤鹤轩的反应极快,迅速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将清泉接住。大约一刻后,清泉消失。深陷出来的那道泉眼,好似一道伤口,此刻似被治愈,缓缓合上。不多时,完全与这片大地相融合。
独孤鹤轩顺手收起瓷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通。此事,反而让他联想到了清微山脉中那个神秘的山涧。心知,在被人族修士占据前的这种洞天福地,多半是被强大的神魔异兽占据,有一些奇异现象不足为疑。可自己就是有些难以释怀。
天光放亮,天地清明。远处的沧海巨浪继续澎湃咆哮,近处的碧草鲜花依旧吐露芬芳。身处仙境,心旷神怡,悠然自得。独孤鹤轩轻盈起身,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迎着朝阳往回走。临近三十六天罡区域时,那条小道上站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个个脸上挂着泪珠。
“此时有心胜无心,何苦流下鳄鱼泪?我在,慈航峰就在!”
(本章完)
“你们可以选择做快乐的自己,但我永远是慈航峰的人。”
昨夜,紫荺长老的这句话,像带钩的刺,扎在贾语嫣与澹台冲的心里。
此刻,独孤鹤轩的那句“鳄鱼泪”,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试问,他们的眼泪究竟为谁而流?是为自己的年少单纯真诚?还是为一生最尊敬的人一夜之间添白发?亦或是为他们所处的位置而身不由己?
没人逼迫他们。包括他们最亲最尊敬的人,亦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力。可是,他们何尝不明白,那是绝望之后的痛定思痛,那是对他们在慈航一脉中身份地位的直接宣判。这件事,终归会有人来做。只不过,这一次,是他们最尊敬的人选择了来了断此事。
可又有谁不明白,谁人不是无辜的?
***
独孤鹤轩前脚进屋,后脚冲进来一人,正是泪痕清晰的澹台冲。澹台冲未说话,南宫荣轩却跟着走了进来,范见仁亦晃着个光头跟在后面。
“有事?”独孤鹤轩莫名的看着三人,不明所以,试探的问道。
澹台冲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让娘失望的人!这事,我希望你能够清楚、明白!以后,我绝不会继续任性下去!”
范见仁点头道:“大彻大悟,虽有些晚,但还不算太晚。此次,鹤轩师弟打败乌龙,压制气焰嚣张的通天剑宗,来的正是时候。但是,关于换鞋一事,长孙千殇否认是他所为。我觉得此事极为蹊跷,还是要继续追查,挖出那个人。”
“你主导追查吗?从小喜欢装腔作势,至今不改!”南宫荣轩瞪了一眼范见仁,道:“这些小事,不必介怀。当下,又有一件要事,长老们临时决定,增加一次例外历练。此事已通知各方势力,我们需要即刻前往揽月台,赶往历练地域。”
“大胆!放肆!”范见仁正色道:“我们四人当中,谁的辈分最高?特别是你,要不是看在景澄师叔是我半个小舅的份上,我早揍你一顿。”
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其实,你们说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没关系?”
南宫荣轩道:“璞瑜长老已经传话下来,元始剑宗的弟子全部参加。除非,谁有本事反出元始剑宗。”说罢,与澹台冲、范见仁一起离开。
“催命?还讲不讲道理了?”独孤鹤轩抱怨了一句。稍微收拾一番,带着小妖兽们出门,不紧不慢的朝揽月台走去。心中仍在思索那滩碧水,没怎么在意南宫荣轩的事情。
此时,路上行人颇多,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无意中,独孤鹤轩听到了只言片语,心中微惊,眉头越皱越紧。因为他听到有人说,此次临时决定的历练地是“冰火岛”。有二人发觉独孤鹤轩看着他们,亦朝独孤鹤轩看来,微笑而视。
“独孤师兄,怎么,你还没听到此次历练的消息?”
“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独孤鹤轩摇头道:“不知是那位长老拍屁股决定的这么个破事。烦人!”
那人续道:“是通天剑宗的羽皇长老。冰火岛,也是他亲自选择的历练地域。听说,就在昨天,冰火岛上传来异动。遂是,数十位长老前往查看,发现冰火岛上的火瘴毒煞已经消散。昨天的羽皇长老他们,正是从冰火岛追查到丹青谷。没想到,今天早上,竟然决定了前往冰火岛历练的计议。一切,似乎很突然。”
另一人道:“听说,经过万年的火瘴毒煞封印后,冰火岛变得愈发诡异。一些稍稍靠里的区域,被另一种变异的结界封印,唯有真元境的修士可进入。这些长老们以大魄力当机立断,足见冰火岛事发的突然性与重要性。这事,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突遭横祸的龙渊谷。”
“这事不是刚传达下来的?”独孤鹤轩故作吃惊的看着二人。那二人发觉有些不对劲,撇了撇嘴。
独孤鹤轩又道:“冒昧相问,二位道兄是那门那派的?莫非,来自哀牢山?”
那二人相视一笑,迈着大步朝前走去。显然,他们不想与独孤鹤轩有来往。刚才,只是意兴所致,多说了几句。独孤鹤轩哼了一声,暗自道:哀牢双剑成功破关,不知是投在祖洲八大世家的那一家?
独孤鹤轩故意拖延,走在后面,最后到达揽月台。其时,在长老的主持下,众人已经开始登舰。他也只好混在人潮中,走进巨舰。巨舰内,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皆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独孤鹤轩没什么兴趣听,独自走到一边,面对沧海,思绪乱飞。
午时,仙家巨舰驶离揽月台,乘风破浪,朝沧海更深处而去。逾百位道法通玄的人族修士,前后护航,好似开启了人族大军征讨异族的战争。且刻不容缓。
这一突如其来的历练安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了“公平、公正”。可是,参与历练的人也完全成了懵懂的羔羊。
***
冰火岛。
乃是被人族修士探知的沧海岛屿中,最神秘的一座岛屿。至今,未被人族征服。
在太玄宗立宗之初,此岛一半是万丈冰山,一半万丈火海,周遭三千里海域内无生灵。太玄宗的好几位创派长老,陨落于此岛中。距今万年前,此岛突生异变,冰山消融,火海熄灭,随之产生的却是火瘴毒煞,其杀伤力犹胜往昔。各派中皆有长老为之陨落。
岂料,时至今日,此岛再生变故,火瘴毒煞突然消散,继而产生的是一种奇异的封印结界。在神通广大的金丹境修士的侦察下,确认这可能是传说中的一种“隐域界印”,遇到的压力愈小,反弹之力亦愈小。所以,反而适合于真元境的修士自由出入。
那些执掌鸿蒙权柄的长老们,雷厉风行,立刻做出了探索并征服此岛的决定。并宣布,但凡从冰火岛得到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皆以五倍的价格回收。这对于那些久经历练,渴望得到栽培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大家明白,若是修炼资源相当,这些同辈中的人,谁又比谁能差多少。
所以,当长老们如同放羊似的将他们赶上冰火岛时,他们没有任何的担忧与惧意,反而是兴奋异常。
各方势力的弟子,或结伴而行,或结盟而行,每队不少于三十人,快速朝岛内散去。贾语嫣与澹台冲率领慈航峰的众人,独自朝岛的西南向进发。八大世家的弟子则是结盟,朝东向跑去。东南、东北、北三个方向,被五大派的弟子占据。其他势力的人则是在别人选定后,才陆续选定方向。
独孤鹤轩目测,去正东、东南、东北三个方向的人最多,实力最强。正西亦有百余人结伴而行。唯有西北向是没人去的。心想,反正我是个特例,那就再特例一会,就去西北向。
一路上,长老们说的“隐域界印”没见到,任何品阶的灵材更没影,所至之处是凹凸不平的洼地。独孤鹤轩开始纳闷,这鬼地方,长老们究竟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以那些精明的老东西们,是不可能拿这些少年的性命作赌注的。
“他们空处西北方向,不会是专为我准备的吧?”
此念刚起,突然,晴空中传来一声破天霹雳。顿时,晴天之下,下起了瓢泼大雨。虽说沧海之上多诡谲之事,可这雨来的也太不可思议了。下一刻,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无尽的海水涌入冰火岛。
独孤鹤轩大骂一句,御剑而起,疾速向前行进。冒着风雨,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看到一片树林,仿佛见到了救星,催动灵剑,迅速闪进树林。岂料,刚一进入树林,数道闪电骤至,与树林互相感应,产生强大的电流威势波,将独孤鹤轩逼出树林。
刹那间,无数的闪电如落珠般落入树林,这片树林成了闪电的世界。恍惚之际,闪电中慢慢形成一道火影,正在吸纳着一道道闪电,逐渐凝实。与此同时,在独孤鹤轩的不察之下,脚下生出一柱碧烟,将自己锁进一片黑暗。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仿佛大家都在争分夺秒。
黑暗中,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正有接连而至的闪电,一遍遍的冲击着自己的左右肋部。清醒的神念中立刻意识到,那个火影怪物是冲着“绝天符”而来的。而此刻,自己已经完全受制,只有被鱼肉的份。
不多时,耳畔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似是有声音在断断续续的呓语,“绝天神符”、“九界至尊”。
独孤鹤轩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被振聋,左右而来的闪电快击穿自己的左右双肋,灵窍与玉府亦似是受到了重创。但是,独孤鹤轩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窒息,甚至逐渐感觉不到任何力量。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将自己与影子分离,而自己的神念识海全转到了影子的那一部分。
渐渐地,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正在被无尽痛苦煎熬的自己。
千钧之际,独孤鹤轩催动咒诀,手中多了一柄青芒闪闪的开天魔戟。须臾,魔戟朝黑暗中刺去。
(本章完)
天地广阔,沧海茫茫。
碧空如洗,海浪拍沙滩。
独孤鹤轩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睁开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高悬的艳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嘴中咕哝一句,极不情愿的起身,环视四周。自己身处在一角安静的沙滩上,距离百丈外是茂密的森林。九只小家伙湿漉漉的,正享受着日光浴。只好收起开天魔戟,走到海边洗了把脸,看着水中的倒影,自语道:“魔戟是我刺出的。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兀自摇了摇头,沉声道:“那个神秘的火影是什么怪物?难道它就是长老们要追寻的目标?”
然而,这一切,对于独孤鹤轩来说,没有答案。他检查了自己的随身之物,唤醒小妖兽,朝森林走去。
“哄哄~”小猪再次率先预警,并发出强烈的敌意。
独孤鹤轩习以为常,没有停留的走进森林,辨别清方向后,继续朝森林深处走去。大概是天生的血脉本能,小妖兽们开始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跟在主人后面,时不时的发出警示声。
森林中,古树参天,灌木丛生。在大雨冲刷下,厚厚的腐叶与灰尘混为一体,发出奇怪的味道。
独孤鹤轩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突然,前方传来女人的呼喊声,紧接着是似人的狞笑声。小猪“哄哄”几声,张嘴露出獠牙,战意实足。独孤鹤轩笑了笑,这猪还真比另外八个强。
“小红,干掉它?”
“哄~”小猪突然后退,猫了起来。反倒是那头绿熊,双眼闪烁着碧光,笨拙的向前跑去。
那道女人的声音开始沙哑,那道似人的狞笑声愈加疯狂,离独孤鹤轩越来越近。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自语道:“能不死人?我可不管死多少人,反正我是要活着出去的。”说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一个仓惶失措、头发衣服凌乱的少女,亡命似的冲了过来。她身后不远处,是一个人面牛身的直立怪物,正发出狞笑声,直直的追赶过来。少女看到独孤鹤轩,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冲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不解风情,却是御剑凌空,让她摔倒在地。刹那间,一道剑芒刺向怪物的喉咙,刺穿它的喉咙,殷红的鲜血喷出。
人面牛身的怪物发出低沉的声音,缓缓倒地,渐渐安静。
“那是一头力量被封印的怪兽,你本可以轻松击杀。何以沦落至此?”独孤鹤轩落地后,问道:“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落了单?”
少女用低微的声音回道:“好多鬼物!”
独孤鹤轩无奈,只好挑了一枚灵丹,替少女服下。当看到那张脸时,心中一震,这位姑娘不是自己见过的钟琴?
“独孤师兄?”在灵丹的助益下,原本没受重伤的她,精神恢复很快,片刻后,吃惊的看着独孤鹤轩,道:“你怎么安然无恙?”
独孤鹤轩耸耸肩,道:“可能是实力的原因?不过,你似乎有些衣不遮体。要不,你走出森林,那里是一个安静的沙滩,在那里等候救援?”
“没用的!”钟琴道,“我们进入冰火岛不久,天降暴雨,一连持续了三天。当大雨过后,周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无数头颅燃火的鬼物。那简直是鬼物海。我们奋力拼杀了四天四夜,才冲出鬼物的包围圈。可是,紧接着面临的是各种各样的怪物,它们不是鬼,胜似鬼。然后,我们被冲散了。”
“如果可以的话,你带我前去寻找鬼物大军。如果不可以,你快速退出森林,到那个沙滩上去。”
钟琴胆怯羞涩的说道:“可以!但是,能不能把你的袍服给我穿?”
独孤鹤轩脱下长袍,快步来到那只怪物前,掏出一柄利刃,割开胸膛,掏出一颗还在跳动的牛心。穿好衣服跟过来的钟琴几欲呕吐。
“这是铁牛心,是早已消失的炼丹灵材。以前的记载虽是四品灵材,但现在的话,估计不低于六品灵材的价值。”
钟琴强忍着说道:“好像还是活的?”
“活的才值钱!”
钟琴凭借模糊的记忆,带着独孤鹤轩与九只小妖兽走进森林深处。大约行出五十里后,便能听到凄厉的怒吼。在那怒吼声中,还能听到人的哭泣声。
“娘亲,我不想死呀。死老爷子,快来救救我呀。哇哇……我不想死呀……嗯……”
独孤鹤轩“咦”了声,开口道:“是他?”不待钟琴反应,御剑冲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大树下,一只人首熊身的怪物怒吼连连,不停地拍打着树干。在树的一根枝杈里,夹着一个人,哭声连连。独孤鹤轩俯冲而下,一剑斩落熊怪的头颅,碧绿的鲜血射`出,洒了一地。沉重的身躯渐渐倒在地上。
“哄哄~”小猪撒开双蹄冲过来,舔`吸绿血。黑狼直接咬住熊怪的脖颈处,吮吸起来。
独孤鹤轩喊道:“窦师兄,下来吧。”许久,树上没有回应。
钟琴轻声道:“你认识他?”
“听声音,像是太玄宗的窦次友师兄。当然,我也不是特别确定。我上去看看先。”说罢,纵身上树,将软绵绵的窦次友提下来,平放在地上。
“没事!窦师兄只是被吓晕过去了,需要休息一下。”独孤鹤轩顿了顿,道:“钟姑娘,麻烦你四处看看,是不是还有其它潜在的危险。”
钟琴点了点头,轻步离开。
“喂,星河师弟,我刚才的叫喊你们听到了没?”原本装死的窦次友轻声说道,“我没确定你是不是妖怪。不过,小猪的声音是绝对错不了。”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这头笨熊的声音那么大,谁能听见你喊什么?”
窦次友慢慢起身,大骂道:“干`他祖宗十八代的,怎么那么多鬼物?我那些废物师兄,尽出馊主意,让大家分开跑。这下倒好,让鬼物与妖怪里应外合,个个击破。真是一群猪,一群快要蠢死的猪。”
“服下,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去寻找鬼物大军!”独孤鹤轩递过一枚灵丹,问道:“窦师兄,你们太玄宗的人是不是在这附近?”
窦次友赶紧服下灵丹,说道:“星河师弟,还有没有多余的灵丹,我先准备一二,以备不时之需。我的灵丹早被消耗完了。”
“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没有灵丹的续航,你们怎么可能能支撑到现在?”独孤鹤轩醒悟道,“若是如此,那么其他人也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快走。”
说罢,来到熊怪身前,割下四个熊掌,钟琴与窦次友各一个,自己两个,道:“保准能卖出个好价钱。”
窦次友道:“你小子可真够黑的。一枚破灵丹,换这么多灵材?”一看独孤鹤轩不理他,嘟囔道:“按理,我三个,另一个你俩分的。”
钟琴轻笑一声,道:“师兄,醒的好快呀!”
“噫!你是……你不是太玄宗的弟子?”窦次友看了看独孤鹤轩的穿着,惊声道:“你俩没事吧?”
“一堆废物!”
三人飞奔赶路,临近一座山丘时,窦次友怒吼一声,冲向一群巨大的铁蚁,疯狂砍杀。须臾,钟琴与小妖兽们亦加入战斗。战斗很快结束,二人顺利救下被铁蚁围攻的十余名太玄宗弟子。
独孤鹤轩沉思道:这些怪物体内的力量被彻底封印,根本是没什么战斗力,有的只是对鲜血的渴望。看来,对窦次友等人造成重大打击的,很可能是强大的鬼物大军。他们是被惊吓过度所致。
“哑铁蚁,双角勉强算做是一品灵材,如果按五倍的价格,仍然是价值不菲。”独孤鹤轩收拾了三十余只哑铁蚁的双角,将剩余的留给其他人。同时,照旧给每人一枚灵丹。
窦次友横眉冷眼,注视着一众同门,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叹息道:“宗门不幸哇!”
远处收拾灵材的钟琴“格格”笑出声来。窦次友一紧张,走到独孤鹤轩身旁,细声道:“师弟,你确定那丫头没听到?”
“没有!”
“嗯,那就好!我做为师兄,也得提醒你一句,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还是不要对这种出身较差的丫头动情。要不然,挺**份的。”
独孤鹤轩一笑,只是微一点头,道:“他们快将双角抢完了。”
窦次友沉声道:“没事。他们会乖乖的给我上缴。这群废物!”
在窦次友的一阵训话中,这一行慢慢壮大的队伍继续向前开拔。一路上,遇见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持续壮大。到了二百余人时,独孤鹤轩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一枚灵丹,三十颗灵石。
一人道:“这有失大派弟子的风范!”
独孤鹤轩解释道:“送给大家,那是施舍,有损大家的门楣与尊严。用灵石买卖,是我乘人之危,所行不义。那么,如果非得有一个人是错误的,我愿意是那个人。”
这些聪明人自然明白,在这种绝境下,可以提供续航的灵丹,远比灵石重要。所以,大家都默认了。有人索性做到底,用自己的灵石多备了一些。
交易结束后,这支队伍继续向前。因为钟琴、窦次友等人是从不同方向逃来的,所以,众人选择方向的原则是就近原则。说来也奇怪,碰见最后一波人后,顺着他们逃命的方向赶路,再也没碰到其他人。赶了六个时辰的路后,众人进入了一片连绵山岭中。大家选择了一处山岰,做为临时休息的营地。
是夜,阴风阵阵,山岭凄凄。
一位瘦小的少年悄悄来到独孤鹤轩身边,低声道:“独孤少爷,前方一里地外,有一口棺材!”
“这不是你们走过的路?”
“不是!”少年看着神色平静的独孤鹤轩,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们当初的确是通过了一段连绵山岭。但我现在可以确定,这条山岭绝对不是我们走过的。似乎,这岛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好像是一个球体在旋转?”
独孤鹤轩决断道:“通知其他人,即刻动身!”说罢,自己率先向前赶路。瘦少年应了声,朝休息的众人吼了一句,便快步赶上。
“怎么回事?不歇歇再走?”窦次友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不解的问道:“这样下去,要么费灵丹,要么碰见鬼物也打不赢。”
独孤鹤轩往前一指,道:“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棺材?”窦次友一吐舌头,低声骂道:“真晦气!”
瘦少年轻声道:“大凶啊!只怕,我们这里没人能镇得住这阴煞之力!”
“你们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独孤鹤轩吩咐了一声,独自走到棺材旁边。很快判断到,这是一具十分普通又十分陈旧的黑木棺,正中间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黑环。应是因冰封之故,才得以保存至今。沉默良久,独孤鹤轩决定开棺,不料,手刚搭到棺材上,立刻有人惊叫起来。
“影子!”
“红衣影子!”
“快跑,快……”
独孤鹤轩“嗯”了声,回头看向窦次友他们,尝试着用手指了指棺材,只见那些人瞬间变成了木雕。心头一震,怕出其它意外,只好返回。
“怎么回事?什么影子?”
一人开始胡言乱语:“完了,完了!他被鬼上身了,快逃,快逃!”
独孤鹤轩大吼一声,怒道:“修道中人,还怕鬼魅魍魉?简直荒谬!”这一声吼,好似吼醒了一众人,个个揉了揉眼睛,看着独孤鹤轩。
钟琴道:“我们看到一个穿红霓裳的影子走出棺材……”
独孤鹤轩追问道:“然后呢?”
瘦少年道:“好像是在跟你说话!不过,你能平安无事,说明你的一身之气,完全可镇得住此邪祟。大家应该是安全的。”
“他可是独孤家的正统血脉!”
窦次友惊声道:“你就是独孤鹤轩?你怎么说你叫星河呢?”
“并不冲突!”独孤鹤轩笑着说道,“老实告诉你们,我走过去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可据你们能看到的那种诡异景象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有幻景产生。所以,我们要在天亮前走出眼前的这片山岭。否则,到了天亮时,人人入幻,能不能活着出去,只有天知晓。”
瘦少年道:“独孤少爷,无妨。现在看来,你完全可镇得住此岛上的至凶阴煞。只要我们杀回鬼物大军的大本营,除掉鬼头,自然也就破了这邪岛的幽冥封印。”
独孤鹤轩道:“瘦兄,你似乎知道的很多。莫非,你是谪仙盟的人?”
“早知道我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快。”瘦少年道,“诸位,我叫莫琊,琊字是一王一邪,乃是谪仙盟的弟子。往后,请大家多多赐教。现在,请大家坚定信念,跟着独孤少爷走。”
“下次,谁试探我的时候,请提前打个招呼。否则,我宰了他。”独孤鹤轩沉声道:“莫师兄,那口棺材该如何处置?” 莫琊道:“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还说个屁,当然是带走咯。”
莫琊前面带路,众人奔跑在山岭间,健步如飞。独孤鹤轩提着口棺材,前后左右追随着九只小家伙,没少被窦次友调侃。天蒙蒙亮时,似乎到了山岭的尽头。前面的莫琊低吼了一声,止住众人赶路的脚步。众人齐齐向山下望去。
山下是一处盆地,密密麻麻的鬼物大军,里九层,外九层,严严实实的围着千余人族少年。那群少年中,有修炼法阵的人存在,凭借着玄奥的守护法阵,艰难抵抗着鬼物大军的围攻。那些少年的核心力量,正是元始剑宗的弟子。
莫琊道:“独孤少爷,我带大家走的是一条捷径,直通鬼物大军的腹地。我想,既然见到了元始剑宗的弟子,那么八大世家结盟的势力,通天剑宗,佛门双宗,应该都相距不远。只要我们打败这群鬼物,与元始剑宗的弟子合兵一处,一切不再是问题。”
窦次友道:“问题是如何打败这么多的鬼物?那你等于没说!”
莫琊道:“那要看独孤少爷的决心了。”
独孤鹤轩道:“每人三枚灵丹,随我冲杀!有异议的请说话!”
一位少年幽幽的说道:“独孤少爷的眼光自不会错。很明显,元始剑宗的核心弟子正在准备着最后的反攻。眼下,只要内外夹击,鬼物大军多半要溃败。只是……”
“加两枚!”
“成交!”
独孤鹤轩掏出几个酒坛子,让众人分了灵丹,说道:“小猪,你们可跟好了。要是丢了,别怪我。”
窦次友扯着嗓门吼道:“里面的人听着,窦爷带人救你们来了。”他这一声吼,倒是把一起的人吓了一跳。
独孤鹤轩一马当先,左手提棺材,右手捏着几张黄色符箓,冲向鬼物。外围的鬼物嗅到了鲜血的香味,立刻反围了过来。霎那间,临近的鬼物陷入一片火海。
“呀!符老头的这黄纸片,还挺厉害!早知道这样,我多炼制些!”
当今修真界,把符箓术法当做传统修炼的,实则是只有龙渊谷的符家。那怕是符家内部,各脉之间也对符箓的修炼有了很大的分歧。只有符家的嫡传一脉,从不违背祖宗遗训,坚持以术法符箓为修炼正统。独孤鹤轩曾受符家一老者的传授,只修成了一些粗浅的术法。今日,便是派上了大用场。
有了开路先锋与养精蓄锐的外部攻击力量,有了憋着一股子劲准备反击的元始剑宗核心力量,内外夹攻,相持半个时辰后,鬼物大军开始败退。杀的性起的独孤鹤轩,轻啸一声,御剑掠空,拦住一头高大的鬼物。这是一只似已开启灵智的鬼物,它很忌惮独孤鹤轩手中的棺材。
忽然,一道凌厉剑芒凌空斩落,将高大的鬼物斩为两半。剑芒消失处,一位书生少年现身。
“连衣服都没得穿,混的不怎么样嘛!”南宫荣轩摇了摇头,轻蔑的看了一眼独孤鹤轩。
时下,鬼物大军突然兵败如山倒。人族少年声势大振,开始掩杀鬼物。直到大家确认鬼物残兵完全形不成威胁时,追杀才慢慢停了下来。稍自歇息后,所有的人目光看向了独孤鹤轩,更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棺材。
范见仁沉声道:“里面装的什么宝贝?打开看看!你小子可别想着独吞!”
独孤鹤轩道:“你去问瘦子,他知道。反正,他说不能打开,只能让我提着。”
“有这么邪门?”范见仁瞪了一眼旁边的莫琊,伸手欲触摸棺材。
“我劝你还是别动的好。”莫琊百无聊赖的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一旦被放出来,整个沧海上,只有太玄宗的镇派神器,方可镇压。而在它被镇压前,我们首先会变成鬼物。”
“你个死瘦子,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范见仁恶狠狠的瞪着莫琊,伸手挨向棺材。
忽然,棺材一阵响动,似有东西在敲打棺材盖。在一股强大的阴煞冲击下,独孤鹤轩猛然站起来,身上散发出一种神异的气息。在这股气息的镇压下,棺材渐渐平静下去。早早退开的范见仁只皱眉,欲言又止。
莫琊淡淡的说道:“得亏独孤少爷拥有纯正的七星血脉。否则,我们早就是死人了。”
长孙千殇沉声道:“这是……业火玄棺?”
莫琊看了一眼他,点头道:“你总算还姓长孙二字。要不然,真是让人怀疑。”
窦次友忍不住说道:“怎么越说越吓人了?这东西不是太古时期的东西么?”
萧衍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出去的路,将里面的事情告知众长老。”
秦昊道:“大家的灵丹已经用完。若不恢复灵力,恐于事无补。”
窦次友道:“无妨。你们元始剑宗的独孤鹤轩有的是灵丹,一枚灵丹三十颗灵石,童叟无欺。看,我们两百多人都是见证。”
“他敢!几天不削他,还反了他了!”范见仁佯怒道,“快把灵丹交出来,分派给大家。”
独孤鹤轩道:“规矩定了,就不能轻易变。否则,没有规矩,何成方圆。”
子昂朗笑道:“小师弟说的还真没错。后面,赚灵石的地方还多着呢。”
“嘿嘿~”范见仁冷笑道,“脸皮够厚啊,还真要?”
“再说,我加价!”
“别别,加价前,先给我们这些老客户按原价出售好了。”
子昂带头交易灵丹,彻底绝了范见仁耍无赖的念头。一顿交易下来,独孤鹤轩赚的是盆满钵满。
范见仁多抠了几枚灵丹,拉着脸说道:“说实话,有时候的你,真的让人感觉够狠。”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窦次友与莫琊哈哈大笑。其他人笑意实足。只有澹台冲拉着个脸,一言不发。
贾语嫣见大家调息的七七八八,择机开口道:“我们过来的另一道岔路,应该是雷音寺的弟子在那边。”
“好!有目标前往,总比没目标乱找要强。我们就先去与那群花和尚会合。”元始峰的子昂为人开朗,笑着说道。
其他原本追随元始剑宗的人,更无异议。于是,这只千余人的人族大军开拔,穿过一条山涧,越过三座高山。来到一片平川区域。
平川上,佛门两宗的弟子早已会合,正与鬼物大军激战。佛门法宝,本克邪祟。所以,他们看上去,没有明显的败象。
范见仁骂道:“这群秃驴!”
唰,唰!所有目光反而看向他!
迷岛平川,鬼物重重。
一颗颗燃烧的头颅,嗅探着周围新鲜的活物气息。相较之下,那些外围的鬼物,道行要低很多。当它们发现临近的血香味时,开始掉转攻击方向,朝着最近的活物杀来。然而,它们面对的是一股强大的人族势力。短暂的对峙相持后,外围的鬼物陷入混乱,四散奔逃。与此同时,里面的人族势力拼劲全力,进行强有力的反击。
人族修士一击而定平川!
在范见仁与窦次友的主持下,佛门双宗及其他势力进行补充后。在灵音寺弟子的带路下,人族大军向南进发。此时,这支人族大军已扩展到三千余人,已是上岛人数的三分之一。
经过三个时辰的跋涉,众人进入江河纵横的丘陵地域。进入此地域约莫百丈范围,顿觉阴煞弥漫,阴森可怖。放眼望去,鬼影重叠,幽火成海。而在那幽火海中,约有五千人被围困。被围的是以通天剑宗与太玄丹宗为绝对主力的人族少年。很明显,有了太玄丹宗的灵丹支援后,这支最强大的队伍进行过反扑。只是,现在看上去,境况似乎不太那么妙。
窦次友轻哼道:“一群废物,竟然又往回杀了!”
“阿弥陀佛!”灵音寺弟子圆澄高诵佛吟,朗声道:“诸位,大军合围,宜速不宜慢。”
雷音寺弟子普正道:“圆澄师兄所言极是!”
元始剑宗这边没人说话,此时此刻的元始剑宗,完全是十三股互不统属的势力,谁也做不了谁的主。子昂、萧衍、秦昊、明阳、鹏举、范见仁等人,皆选择了沉默。
“这些鬼物非同前面所遇到的,不可能靠着胡乱冲杀打退。以我看,我们兵分十八路,分别直取那十八个高大鬼物的首级,最是妥当。”
说话的是独孤鹤轩,话音刚落,率先出击的也是独孤鹤轩。世间事,往往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只有实际行动才最有说服力。没想到,追随独孤鹤轩冲杀的人,近五百人。他这么一冲,外围的鬼物立刻围攻过来。独孤鹤轩施展一种诡异的身法,直奔被他锁定的那个高大鬼物。
此鬼物已有灵智,发现有强敌靠近时,怪吼一声,头上的火焰愈烈,巨大的骨爪凌空一抓,竟将独孤鹤轩抓个正着。独孤鹤轩大惊,万万没料到这鬼物不惧“业火玄棺”,好在,经过与鬼物的轮番大战后,他已经找到了对付凶唳鬼物的办法。须臾,右掌中探出一截碧色残剑,插向那只骨爪。
瞬间,那只骨爪被熔成灰,鬼物的一身骷髅顿时散架。
独孤鹤轩感觉到一丝灼热消失在右掌心,右臂轻轻颤抖。未待查看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心中虽有疑惑,可看到恶鬼索命时,不假思索,随手祭出一火符,将临近的鬼物圈在火海中。再次施展一种诡异的身法,巧妙躲避鬼物的围攻,来到另一个高大的鬼物身边。就在那鬼物的巨大骨爪抓下时,独孤鹤轩直接正面迎击,一截碧绿残剑插入骨爪缝隙。于是,先前的那一幕重现。
如是,独孤鹤轩单枪匹马,连杀九个高大的鬼物。
就在此时,鬼物大军开始败退
(本章未完,请翻页)。喘过气来的人族大军,则是全力围攻那九个高大的鬼物。混在鬼物中的独孤鹤轩灵机一动,不再追杀鬼物,而是跟着鬼物跑。于是,整个场面显得十分混乱。而独孤鹤轩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溃败的鬼物,自然无法抵挡人族的攻击。五宗弟子合兵一处,声势大振,围歼九个高大的鬼物后,继续掩杀。追出五十里地后,斜刺里杀出一支千人大队,正是八大世家的盟军。遂是,上岛的人族修士完成会合,在清点人数后,众人发现了一个奇迹:
没死一个人!
这本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可谁也高兴不起来。
大家要问:这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鬼物?难不成,他们是灵智开启的鬼物,只是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战略战术?
最终,大家发现,还是少了一个人——独孤鹤轩。
莫琊一见人多了,反而越来越乱,心知这样拖延下去,只会横生变节,危险一定会在人族内部发生。说来,这也是人族天生的劣根性。仿佛自造物主创世以来,赋予了人族这个极擅于繁衍的种族,根深蒂固的内斗血脉。而且,这种内斗的危险,往往大于外部力量给予人族的危险。
“众人无需迟疑,即刻追赶鬼物大军,找到独孤鹤轩!”
众人一阵沉默后,一个声音哼声道:“你算个屁!”说话的人,正是范见仁。
窦次友随机应变,大声道:“星河师弟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让大家听我的指挥,统一行动。”他这一急,顺口喊出独孤鹤轩的道号,但是,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知道。
所以,有人亦随机而应,回应道:“星河是什么东西?我们刚刚死里逃生,怎么也得休整休整!”
一群人附和道:“对。说的好。”
“好!我记下你了,等出去后,我让星河师弟来找你,你看看他是什么东西。”窦次友耍起了自己最擅长的斗嘴,一语得逞,继续说道:“这一路过来,都是我与星河师弟指挥大军。他不在,我当仁不让。何况,在我的有序调度下,我们最紧缺的灵丹暂时由星河师弟保管。”
钟琴本来是一脸严肃,听到窦次友的话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澹台冲撇嘴说道:“我的天呐。原以为我们元始剑宗的哪位,已是极品。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绝品。”
太玄丹宗的弟子一阵脸红,从中走出一人,沉声道:“老五,还嫌不够丢人?”
窦次友正色道:“大师兄,这是事实。当时,我说分开跑,只是为搬救兵。你看,这不……成了。”
人族势盛,反而更乱。若是一众长老们在,或许会互相衡量,默认某一派或是某一人为首。可这些年少气盛的少年,谁会管那么多。个个不是亲传弟子,就是二世祖,从来都是别人听他们的,他们何时听过别人的。所以,大家聚在一起后,想前进的实力不够,有实力的开始明争暗斗,都想做那个振臂一呼的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三十里外,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话说,独孤鹤轩随着鬼物奔跑,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只恶鬼。那九只小家伙追寻着主人的气息,在短暂的被拉开后,总能追上来。从始至终,它们都没受到过鬼物的袭击,精力一直是那么充沛。
跑着,跑着,众鬼物停在一条火线上。
这是一处穹形石峰,高约三十三丈,方圆约有三百丈范围,周围是一马平川。
独孤鹤轩回头一看,自己正处在鬼物大军的垓心。而自己一路跑过来的后方,白雾弥漫,好像沧海浪花,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再回头向前看,原本是一马平川的地域莫名消失,继而出现的亦是那种白雾。只有那三百丈方圆内,依旧如初。
穹形石峰中,空空无物。
那条幽冥诡异的火线,永恒燃烧。没有任何鬼物敢越过。
“我又不是鬼!”独孤鹤轩冷哼一声,果断越过那条火线。九只小妖兽突然怒吼起来,个个冲到火线边上,做出困兽犹斗的架势。
“咔,咔,咔!”
少顷,十分有节奏的骨节折动声响起。紧接着,一缕缕小火苗出现,冥冥火光,幽幽闪烁,上空的那一片蓝天渐渐变成一团火云。随后,小火苗互连互通。不到一刻的功夫,穹形石峰上凭空出现了一具巨型火骷髅。石峰周围的白雾愈加浓烈,一点点凝实。
独孤鹤轩紧紧盯着,心道:总算有些眼熟!
不知不觉,感觉到左手的黑环正在发热,似欲熔断。
“绝天符,吾至尊!”此声如惊雷破天,如地狱咆哮,余音又似绵绵细语。
独孤鹤轩如雷轰天灵,瞬间失去神智。须臾,残剑上传来一股温热,将他唤醒,轻啸一声,直接冲向那具火骷髅。顺着冥火燃烧的骨架攀爬,直奔火骷髅的心脏部位。火骷髅明显是受到了某种封印与重创,对这位如蝼蚁般附在身上的人族,毫不在意。似乎,这火骷髅也失去了对鲜血的渴望。
“去`你`大`爷的至尊梦!”
一截碧绿残剑插`进火骷髅的胸膛。紧接着,一道火焰冲天而起,而那座石峰恢复如常。独孤鹤轩感觉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直接摔下来。当起身再看时,石峰顶端的每一个缝隙里,渗出汩汩鲜红的血液。与地面相接的部位,泛起碧波绿水。
独孤鹤轩走到石峰下,微一沉吟,将那柄碧绿残剑放到绿水中。随之,残剑的光芒顿盛。独孤鹤轩仿佛省悟了过来,很快拿出另外两截残剑,亦放进绿水中。顿时,石峰顶端的血液开始流向这里,融入绿水,变成绿水。最后被三截残剑吸纳。
不知何时,那九个小家伙安静的来到独孤鹤轩身边。在短暂的犹豫后,个个嗅着鼻子,去饮那绿水。
独孤鹤轩渐渐感觉到一波接一波的威压之势袭来,不由得起身向后看去。顿时大惊失色,那些鬼物头上的火焰正在熄灭,身上的强大力量正在向外发散。
与此同时,那条火线正在消失!
(本章完)
“轰隆~”
石峰轰然腾空,渗出血液的缝隙开始迸裂,金光迸射而出,碎石飞落。霎那间,天昏地暗,海浪翻滚,鬼潮涌动。
“快跑!”
独孤鹤轩低吼一声,顺手抓起三截残剑,提着棺材朝光明的方向狂奔。九只小家伙反应更快,呼啦一声,全部冲在前面。须臾,一道遮天巨影紧随而来,很快盖过去,将一人九兽遮在阴影下。独孤鹤轩一急,御剑飞行。岂料,刚一腾空,顿觉棺材一沉,将自己拽到地面上。
巨影越来越低,将一人九兽完全置于阴影中。可是,一人九兽不但没有被拖慢,反而是如踩风火轮,越来越快。随之,眼前的光明变成一束明亮的光线,指引前行的方向。
大概是过了很久,巨影悄然消失,光明重现。然而,身后的鬼物潮正紧紧追赶过来。这些已经被唤醒的鬼物,道行极强。若不是忌惮独孤鹤轩手中的棺材,早将独孤鹤轩杀死。
独孤鹤轩思忖道:若是上岛的人一开始遇上这样的鬼物,现在是什么情形?
此刻,他顾不得许多,先逃自己的命要紧。看着比自己跑的还快的小妖兽,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喊骂了几句,它们反而更快,拉开了一段距离。也不知跑出多远,九只小家伙一阵低吼,放慢了脚步。独孤鹤轩为之一震,举目望去,竟然看到了一艘巨舰。
“出来啦!”独孤鹤轩轻呼一声,踢了一脚哄哄个不停的小猪,回头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鬼物大军,轻轻挥了挥手,朝岛外走去。
“放下那口棺材,让我来!”
独孤鹤轩刚走出岛,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他一看,正是灵宝峰的元婴师叔祖。此次,各派皆有太上长老出山,元始剑宗出山的正是涅槃境修为的元婴大真人。
独孤鹤轩“哦”了一声,随手一丢,猛然御剑离开,一种巴不得放下的心态。九只小妖兽往前急蹿,紧紧围在主人身旁。元婴大真人骂了一声“劣兽”,双手平举,掌心发出七道玄色光芒,织成一张天网,将那口棺材完全封印。他右手一挥,将棺材收入乾坤袖中。趁着间歇,独孤鹤轩朝人群扫视一眼,发现范见仁他们早就出来了。
站在这里的人,除了九千余少年外,还有千余神意境及以上的修士。可以说,这支人族大军之强,鸿蒙界中绝无任何异族鬼怪等力量相抗衡。如今陈兵于冰火岛外,威势控摄沧海。
又听元婴大真人哼声道:“活了几百万年,你还想翻天?”
独孤鹤轩暗自庆幸的同时,进一步领悟到,在这个追求以实力为尊的修真世界里,实力是衡量一切的标准。看看那些强悍凶恶的鬼物,它们道行极高,可在一众人族大真人面前,形同空气。鬼物大军越聚越多,但是,人族大军不为所动,继续悠闲的等待着。仿佛,眼前的这些丑鬼,翻手之间便可灰飞烟灭。
景澄长老走过来说道:“师侄,先回舰上收拾一下。”
独孤鹤轩一听,如获赦免,迅速回到巨舰上。九只小妖兽紧紧跟随。这艘被强**阵守护的仙家巨舰,好似一处独立的世界,安静,安全。经过一番换洗后,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于是,悄悄来到巨舰内的一处暗阁,拿出三截残剑细观。
没有任何变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历经数百万年,冰火岛早已成了一方独立的“域”。天地造化,孕育了属于此岛特有的主宰者。它们并不是那些强大的鬼物。人族大军不动如山,静静守候,等待着岛内力量的进一步苏醒。这是以绝对主宰者的身份,所持有的特别信心。
独孤鹤轩简单过了一遍所见所料之种种,很不放心的将自己的所得重新收拾了一番,轻吁一口气,走出暗阁,来到巨舰大厅。正好碰见莫琊走了过来。
莫琊开口道:“你再不来,你的功劳要被人抢光了。”
“什么功劳?”
“指挥人族大军,大破鬼物大军,解救其它被围困之人,等等。”
二人忽然莫名一笑,各自摇了摇头。
“谁爱谁拿去。”独孤鹤轩微笑着说道,“莫兄,你说大真人们在等什么呢?鬼物大军就在眼前,也不见有人出手!”
莫琊道:“岛内我们所见的情形,提前出来的人已经回报的七七八八。当然,有了那口棺材,很多事情不用多说,长老们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下,那种神秘的界域封印仍在,但是,正在无限消弱。这意味着冰火岛内某种力量的苏醒。大真人们自然是在等这个了。至于那些被解除封印的鬼物,完全不足为虑。不过,我们所处的冰火岛一角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你一人知晓。”
独孤鹤轩道:“可是,大真人们似乎不关心!”
“那是当然!”莫琊道,“本盟的一位老神仙说过,冰火岛真正的秘密,在冰火相`交的那条线上。”
“哦!那是什么秘密?”
莫琊摇了摇头,道:“我师父只是一个底层长老。这话也只是他听别人说的。至于找你这事,确实是我盟长老叮嘱的。”
“怪不得,从来不参与鸿蒙丹会的谪仙盟,此次如此高调。看来,所图深远。”
“那是。我盟不但参加,还将夺得第一。不过,我听陆师姐说,我们最强的对手不是太玄宗,而是元始剑宗的‘双轩’。”
“多虑!”独孤鹤轩笑着说道,“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炼什么丹。”
莫琊道:“正因为这样,才充满了不确定性。”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出去看看。万一有什么机缘,别把我们落下了。”
“有了这些大真人在,我们的机缘相当有限。还是别想太多。”
二人边走边聊,来到人群外围。各种绘声绘色的高论,时时传来。声音最洪亮的,一个是范见仁,一个是窦次友。
莫琊笑道:“听听!那二人快要上天了!”
“是啊!他们要上天,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某人闷'声'发'大'财的气人!”钟琴早已换洗好,一脸怒意的盯着独孤鹤轩。如含秋水的大眼睛,晶莹明亮,与两个小酒窝相映衬,愈发娇美,她喊道:“喂!那颗牛心,你不能独吞!”
“什么牛心?”另一个声音接话道,“星河师弟,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这一路过来,你鞍前马后,还是有一分功劳的。现在有什么需要交给我的,也不晚。比如说,人首牛身的那颗心。”
“如此厚颜无耻,还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得?”范见仁大怒,道:“元始剑宗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指点点!”
范见仁又道:“鹤轩师弟,为兄希望你顾全大局,把东西及时上缴宗门。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为谋私利而妄自行事。”
“什么?”独孤鹤轩一脸懵然,沉声道:“一路过来,不是由诸位师兄引领众人前行。我什么时候独自离开过?”
钟琴道:“哼,你先斩杀牛怪救下我,独吞牛心。然后,我们救下那个大嘴。这事,我可是见证。休想想蒙混过关!”
“这位姑娘是……”独孤鹤轩十分纳闷的看向窦次友,道:“窦师兄,我们见过这位姑娘?”
“没有!”窦次友正色道,“我正要与师弟商讨,这位小姑娘来历不明,极为可疑。我二人有必要查个究竟。”
钟琴聪明伶俐,很快反应过来,大声道:“大嘴,信不信我把你挂树杈里,叫喊的话说给大家听?”
“大胆!”窦次友吼道,“我与星河师弟降妖除魔,解救苍生。何曾见到了你这个大眼睛?甭妄想靠上我俩,抠去些机缘!”
钟琴气急败坏,拿出一个熊掌,道:“这个,怎么说?”
“好你个大眼睛。不但偷师弟的衣服,还偷我的熊掌?这熊掌明明我俩一人两个的,我说我怎么少了一个!”窦次友踏前一步,伸手道:“请物归原主,免伤和气!”
“还你个头,两个大无赖!”钟琴委曲的跑开。
独孤鹤轩仰首望天,神情从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莫琊“嘿嘿”一笑,道:“看来,当你察觉那头牛的不同寻常时,早已开始算计。”
“什么?”独孤鹤轩不解的说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好像不知道呢!”
乌龙猛然吼道:“如此大事,任何收入得各方势力商讨共享。绝不允许那家那派独享。”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范见仁紧了紧手中的剑,道:“还是请通天剑宗的道友自重,免伤两派和气。”
乌龙欲争论,却被一位老成持重的少年拦住。于是,少年之间的唇枪舌剑暂告一段落。岛之一角顿陷入安静。岛内所见之处,鬼物越聚越多,但是,始终不敢多前进一步。按理,对面有这么一支强大的人族大军,它们有畏首不前的理由。不过,对于灵智未开或是低下的鬼物来说,仍有不合常理之处。
独孤鹤轩感觉到,它们似乎是被某种力量逼到这里的。而那些蓄势待发的神秘力量,应该就是人族修士等待的东西。
忽然,脚下的大地如鼓震动,沧海上浓雾滚滚,天地间暗了下来。电光火石间,七道彩云升空,疾速朝岛上空飘去。鬼物大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直直的朝人族这边冲了过来。只是,它们的确没有任何威胁,很快被消灭大半。
几位长老传令下来,年轻弟子一律速速回舰。就在众少年回舰之际,人族所在的这块区域,突然陷入无垠黑暗中。黑暗降临的毫无征兆,将恐惧带给人族修士。此刻,数十位金丹境长老纷纷祭出法宝,法宝光芒亦被黑暗吞噬。不得已下,人族修士全部退回巨舰中。各派长老清点门下弟子,万幸的是,无一损失。但是,很快就发现少了一个人。
独孤鹤轩不见了。
(本章完)
黑暗骤至,慌乱之际,独孤鹤轩的第一反应是返回巨舰。可是,在他未移动脚步之前,一截短剑猛然刺进了丹田玉府,在玉府中旋转了几圈,瞬间又被拔了出去。丹田玉府乃修真炼道之根本,若被毁去,相当于废掉修炼前程。同时,在高度警惕与戒备下被人暗算,遭遇重创,独孤鹤轩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一时间,来不及多思多想,潜意识里告诫自己,岛内比舰内要安全。
所以,他右手捂住小腹,趁乱跑向岛内。
岛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任何东西发出的光芒亦被吞噬。独孤鹤轩只是盲目的跑了下去,小腹上的疼痛开始加剧,玉府内的灵力四散,从而牵动灵窍、左右双肋与心口四处的震动。重创之下,灵力异动,独孤鹤轩实在是无力支撑太久。算计着已进入岛内百余丈,又踉踉跄跄的坚持跑了一小段,终是不支,猛的栽倒在地。
“扑通~”
刹那间,独孤鹤轩仿佛跌进了池塘,并且快速向池底坠落。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有一道虚影,渐渐变成一道凶凶燃烧的火影。他艰难的笑了一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摸出三截残剑,朝虚影刺去。
“咣~”
三截残剑刺进虚影的霎那,池底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虚影消散,一道半银半红的大铜门呈现在眼前。那道沉重的大铜门正缓缓打开,里面散发出冰火交加的气息。少顷,一股神秘的漩涡之力发出,将独孤鹤轩卷进了大铜门。铜门又缓缓合上。
大铜门内,乃是一片暗黑的世界。加之独孤鹤轩早已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只能任凭漩涡激烈,将自己随意操纵。
漩涡旋转,冰火交加。一道道冰与火的气息钻进体内,又一分为二,火气息游走于任脉,冰气息游走于督脉。冰火双重天,气血阴阳逆乱,奇经八脉错位,容纳周围一切可容纳的物什于己身。
仿佛,在这永恒的旋转中,漩涡之力正在重塑着独孤鹤轩。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那道漩涡依旧在疾速旋转,但独孤鹤轩的神智却渐渐苏醒过来。他清晰的感觉到,在冰与火的磨砺中,自己的强横肉身愈发坚韧强横,充盈着最原始的自然之力。凝神内视,被毁掉的玉府已被重塑,完好如初,灵力更加精纯凝练。同时,玉府中悬着三截残剑,剑柄在上,碧绿残剑在中,剑首在下。三截残剑之间似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相连,所悬的位置正是“七星神盘”所在的位置。
不对,那三截无形连接的残剑,是插在七星神盘正中央!若隐若现的虚幻神盘中间,插着一柄似断又连的剑。独孤鹤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由得怒吼一声,双拳挥出。一念之间,脑海中多了九句无名咒诀,同时亦多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幻影。老者安稳的闭目盘膝打坐,双掌之间含着一颗心形石头。那九句无名咒诀其义自见,浅显易懂。
默念咒诀,驾驭自身,控摄外物。
不多时,独孤鹤轩盘膝打坐于漩涡中,渐渐静止,双掌叠合,催动咒诀,控制天地之间最原始的自然之力。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双掌
(本章未完,请翻页)之间一如乾坤,吞纳万物。漩涡不再是随意旋转,而是在某种强大的意念指引下,徐徐凝成一股,消失在双掌之间。
独孤鹤轩的双掌之间渐趋凝实,凝结成一颗心形的灰色气团。须臾,气团游离于双掌之间,缓缓升空,飘摇几番,落于百会,渐渐消失。而在独孤鹤轩催动的咒诀导引下,那道气团被容纳后,开始裂变,变成五个均匀的小气团。再被依次导引到灵窍、左肋、右肋、心口,最后才到丹田玉府。
“铮~”
落入玉府的刹那间,玉府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剑鸣声。全身徐徐传遍冰凉温热交加的感觉,如醍醐灌顶,如春风化雨。
“结束了!”
独孤鹤轩轻轻落地,自语了一句,凝神打量周围,这竟然是一个树洞。树洞足有九丈九尺的空间,有一扇虚掩的树皮门,洞壁上有一层厚厚的黏稠物,黑乎乎,油腻腻。树洞靠外的一个小通道里,九个小家伙挤在那里,呼呼大睡。他由衷的叹了口气,将无数未解之谜暂时埋藏在心里,唤醒它们后,轻轻推开树皮门,朝外走去。
***
碧空万里,风和日丽。外面的世界,早已是朗朗乾坤,鸟语花香。举目四顾,瑶草遍地,琼花惊艳。恍如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的花和草,所含灵力极其充盈,如露含珠。只是,以独孤鹤轩对《九界药典》的认知程度,却是无法辨认出是不是属于灵材。沉默许久,决定全部连根带走。
此刻,那只金猴子亦如重生,恢复了猴性,嘴里叼着一枝灵力充沛的花朵,跳上蹿下,吱吱叫个不停。小红猪嘴巴吧唧的最响,似是在嚼着岛上美味。
起初,独孤鹤轩并不在意,只顾着采集可能是灵材的花草,琢磨着带回灵霄峰后,如何栽培的事情。可渐渐的,他发现不仅猪吃草,就连绝对的食肉动物褐豹、橙狮、黑狼,也在嚼着灵力充沛的草茎或叶子。他停下手中的活,一一观察九只小家伙,除了皮毛愈发明亮外,并无任何异常。至于血脉异变,从低劣妖兽向高级妖兽异变的情形,更是没有。
“穷得瑟!以你们现在的皮毛光泽,绝对能卖出个好价钱!”
独孤鹤轩威胁了几句,再次开始采集。一路下去,顺风顺水。印象中的鬼物,或是想象中的妖兽,不见踪影。心想,有了七位涅槃境的大真人在,早早平息了岛上的妖兽,的确不足为奇。
没走出多远,九只小家伙开始警戒,个个敌意实足,围在独孤鹤轩身边。独孤鹤轩打量了自己的来路,是一片花香草青的园林小道。此时,已来到小道的尽头。尽头的另一端,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林,浪滔拍岸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与亲切。
独孤鹤轩十分确定,当自己离开此园林小道的时候,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几度流连往返,几度迷茫无奈。最终,还是迈步离去,不堪回首。忽有清风起,烟消雾散,风平浪静。
“亦真亦幻呐!”
***
(本章未完,请翻页)冰火岛之南边,仙舰停靠,不见有人行走。只有两个人站在海岸上,朝岛内望去。他们是元始剑宗的璞瑜长老与景澄长老。景澄长老的手中拿着一柄短剑。
璞瑜长老道:“已经七天了,鹤轩师侄仍无音讯。回去后,如何向掌教师兄交代?真乃我之过!”
景澄长老看了看手中的短剑,道:“遭遇重创,坚定认为岛内比舰内安全,这份心性令人不寒而栗。”
“哄哄~”
两位金丹境长老正交谈时,一声猪叫声传来。不多时,岛内走出一人九兽,那人腹部的衣服被划开的口子,最是刺眼,显得无精打采,似是重伤初愈。相较之下,九只低劣妖兽则是精神百倍。
独孤鹤轩看到两位师叔,赶紧趋步上前,道:“这个……”
两位金丹境长老微一点头,用强大的神魂灵识检查独孤鹤轩的伤势,二人眉头越皱越紧。景澄长老率先开口道:“玉府毫无损伤,修为依旧是真元境一重。看来,师侄是遇到了大机缘。”
璞瑜长老点头道:“气血畅通,灵力流动如环,肉身强横坚韧,内外渐趋平衡。这似乎是要突破境界的迹象。”
独孤鹤轩打了个哈欠,显得困意实足,道:“二位师叔,晚辈此次又没死成,道行也没被毁,只怕是让人家失望了。”
景澄长老道:“刺你的短剑,是龙渊谷你们独孤家特有的短剑。你将它收好,或许有助于你将来追寻他。”
“多谢师叔!”独孤鹤轩接过短剑,细细端详一会,微一摇头,竟是将短剑丢到海里,道:“师叔,那不是龙渊谷的东西。但使此短剑的人,可能与龙渊谷有着非常深的渊源。现在,就算别人正大光明的出手,我也打不赢,追查又有什么没意义?将来,总有了结一切的那一天。”
璞瑜、景澄二人相视一笑,带着独孤鹤轩回到巨舰,巨舰立刻开动。而三人一起来到一间正堂,各方势力的首脑人物云集于此。个个用神魂灵识探寻独孤鹤轩身上的秘密。这个屡遭追杀却活到现在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令人琢磨不透。
须臾,本门的元婴师叔祖道:“道行未损,冰火九重天重铸玉府。也只有这副近乎妖的强横身躯才可担负得起。只是,往后你的修为突破,难如登天。”他稍顿后,续道:“岛上你所获得的一切,皆属自己用性命换来的机缘,理应属你。但那颗牛心,是唯一一个例外,交出来吧。”
“是!”独孤鹤轩恭敬的取出一颗仍在跳动的巨心,奉给师叔祖,心想:要是继续放在我身上,恐怕又要引来不少的麻烦。
元婴大真人摆了摆手,独孤鹤轩轻步退下,缓步走进舰内大厅。一闭幽香悄悄传来,侧目而视,一道蒙纱倩影映入眼帘。
“哄~”一道红影猛的伏地一蹿,如一道火电冲到那道倩影身边,张口便咬。
“住口!”独孤鹤轩急忙喝止,稳步过来,一脚将小红猪踢开,赔笑道:“这个……它是一只好色的小公猪。”
(本章完)
“会说人话吗?”
“啊?嗯!反正,我的这头猪是听的懂!”
独孤鹤轩一看,是哪位面蒙纱女子旁边的少年说话,莫名的带刺。所以,回话时也很不友好。话音刚落,猴子一阵吱吱乱叫,敌视着蒙纱女子。
“小金,别闹!”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或许,你应该说声抱歉?”身后传来幽香语声,平平淡淡,安安静静。
“如果你来自昆仑阁陆家,我还真不会说。”独孤鹤轩头也没回,亦是平淡的回道。身后之人依旧很平静,没有继续说话。
独孤鹤轩走到舰厅,见人人脸色古怪,眼神不定。只是淡淡一笑,平静的站在一角。
没人说话,连范见仁与窦次友都很沉默。众人皆有一个不解的谜题。在那么多金丹境长老在的情况下,独孤鹤轩仍被重创,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更令人后怕。
沉默中,巨舰返回太玄山揽月台。
独孤鹤轩最先走下巨舰,快步走向丹青谷,钻进自己的房间,盘膝打坐,参悟那九句咒诀。九个小家伙各自占了位置,进入各自的休眠状态。
恍恍惚惚,绵绵悠悠。在运转那九句咒诀时,如处混沌,浑然天成,一切自然之力为我所用。免力催动“飘渺”的七星神盘,玉府微动,三截残剑铮鸣。隐隐约约,玉府内藏的另一个神秘之物将呼之欲出。
它就是吞灵丹的神秘之物。
与此同时,独孤鹤轩对所修过的神通道法,再一次突破到了新的境界。右手缓缓捏决,十一柄长剑浮空,自由旋转,收放自如。
良久,捏诀纳念,恢复元神,沉吟道:“似乎,身体内外的异常不复存在?那些修为通天的涅槃境大真人,不知侦知了多少秘密?”
当天无事。
翌日,南宫荣轩前来,一脸苦相。
“因冰火岛之故,丹会比试推迟到了二月二日。最近我打听到,来自昆仑阁的陆天娇与陆地香姐妹,将分别代表谪仙盟与昆仑阁参加。目前,这二人的呼声,已经渐渐压过太玄宗的青霞师姐与雄杰师兄。”南宫荣轩说时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道:“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哦?”南宫荣轩沉声道,“听说,龙渊谷独孤家的祖上,曾与昆仑阁陆家的祖上,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姻缘。对此,独孤家与陆家互为死敌,直至现在。你真对此事不知?无感?”
独孤鹤轩微微一笑,道:“人家的靠山是那样的硬,我只能望洋兴叹,顾影自怜。”
“真酸!”南宫荣轩挑眉道,“谁都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的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不过,你能活到现在,也证明人家没看错你。”他说罢,叹了口气,道:“此次你被暗算,彻底激怒了宗门与太玄宗。那天,元婴师叔祖大发雷霆,把璞瑜师伯与我爹骂了个狗血淋头。太玄宗的白袍与绿袍二位长老不惜动用大神通,搜寻沧海领域。只是,人家有备而来,做的滴水不漏。”
“都是小事!”独孤鹤轩顿了顿,道:“关于炼丹之事,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此事,完全保密!”南宫荣轩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起身出门,朝丹青谷后面走去。他不愿相信,是那滩神秘的碧水引起了冰火岛的巨变。思忖间,拿出那根碧绿玉骨,顿有温热气流传来。
丹青谷后面的丘陵地,草色青青,如波碧海。九个小妖兽越来越野,肆意奔跑追逐,有时叼着灵力充沛的草茎,美滋滋的吮吸一番,随意吐到地上。独孤鹤轩讨厌的喊骂了几句,不再理会,独自信步而行,朝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突然,眼前茂密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忽起“嘶”的一声,一道黄金色光芒如一柄利刃,冲出草丛,刺向独孤鹤轩的喉咙。独孤鹤轩冷哼一声,手中玉骨直接点向黄金色光芒。顷刻间,碧绿光芒好似惊涛,又如葬天巨浪,倒卷而来,将独孤鹤轩笼罩。
独孤鹤轩感觉一股奇异的冰凉入体,瞬间僵化自己。此冰凉转瞬即逝。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当玉府中传来舒适的感觉时,一切不言自明,吞噬灵丹的神秘之物重现。
光芒退去,手中玉骨增长了寸许,眼前多了一张蛇皮。蛇皮金黄褶皱,似被由内到外的灼烧烘烤,精血被秒吸的干净。
“昆仑金蝰!”
独孤鹤轩认出此蛇的来历,不禁微一摇头,神色渐冷,双拳暗自握紧了些许,继续朝前走去。
“黄瓜!”一道碧影翩然而至,携带着一丝惊呼。
***
“是你?”
“是!”
一袭碧裳,一道倩影。生于自然,长于自然。亭亭玉立于碧波涟漪间,若仙影凌波,静立在独孤鹤轩身前三丈外。
言语之间,冰霜骤至。箭在弦上,千钧待发。
“二姐,我们来助你!”
话音刚落,两道剑茫已到。来的是面蒙纱的少女与一位精干少年。
少年冷哼道:“大姐、二姐,我们一起上!好好教训教训独孤家的人!”
“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陆天娇说话,若秋水平静,波澜不惊,转而冷视独孤鹤轩,道:“独孤少爷,那条小蛇是什么情形,你应该清楚。何以痛下杀手?”
独孤鹤轩没有说话,欲绕道而行。
正在此时,一道紫色剑茫飞至。须臾,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现身,一脸笑意。
“昆仑双姝,果真名不虚传!”南宫荣轩朗声道。“丹会比试在即。对大家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地香打断道:“南宫师兄,他用妖邪之术杀了我的小黄瓜。我要为小黄瓜讨个公道。”
“你怎么走到那儿,那儿都是事!”南宫荣轩瞪了一眼,有些无奈,又看向陆氏双姝,欲言又止。
“哟嗬!这么热闹?”恰在此时,一人远远的吆喝了一声。临近时,十分惊讶的“咦”了一声。片刻后,一个白衣光头的少年出现。
范见仁双目炯炯有神,神情痴痴傻傻,心无杂念,直勾勾地注视着那袭碧裳。仿佛,那是只属于他的碧裳、他的月桂、他的生命烟火。
***
“一袭碧裳,不一样的烟火!”
许久,范见仁如梦初醒,喃喃自语一句。稍顿后,撇嘴瞪眼,沉声道:“这事定是怪你。”
他的这一举动,令冰冷飘霜的气氛愈加微妙。
陆地香的脸色很难看,暗自松了口气,悄悄看向陆天娇。陆天娇微一摇头,开口道:“南宫师兄所言及是。”
南宫荣轩刚要说话,却被范见仁抢道:“昆仑阁,底蕴深厚,历经五千年而不衰。历来,与各方势力相处融洽,此一道远非自以为是的龙渊谷可比。不过,时至今日,龙渊谷彻底沦落,不成气候,昆仑阁却是蒸蒸日上。双方皆是今非昔比。是以,纵使鹤轩师弟行为乖张,所做蠢事在所多有,亦无碍大局,无关痛痒。还请陆氏双姝宽宥一二。我做师兄的,往后定会严加管教。”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让过五人,继续向前走去。走出十余步,一团金芒冲出草丛,蹿到肩上,吱吱的叫个不停。
“唬~唬~”
褐豹与橙狮走出草丛,颇有敌意的四处张望,嘴中发出警示声。
独孤鹤轩瞥了一眼三个小家伙,发现它们的皮毛光泽愈发锃亮,毛发尖处似有灵力流动。看上去,似有不平凡的血脉正在苏醒。稍自停顿后,轻步来到那滩碧水处。那里早已长了几株茂盛的青草,早已与周围的其它地无异。沉默良久,他还是拔起那几株草。草是普通的草,但是,草根上紧紧吊坠着大小均匀的冰疙瘩,约有蚁卵大小,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慢慢地将九颗冰疙瘩攥在手心,暗自道:莫非,这些都是黑袍前辈早已安排好的?
他突然想到了谪仙盟的莫琊,心中惊道:难道,谪仙盟已经侦知了什么?才精心安排了此次丹会大比试之行?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太玄丹宗中,还有知某些详情的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很可能是……?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头顶正好悬着一朵白云。风吹间自动变幻,幻化成一道利刃,随风刺向沧海深处,欲破开紧锁的浓雾。只是,它很快淹没在浓雾中,反而还天空一片晴天。
“当势孤力微无法自保时,绝不是分心的时候!”
他这样警告着自己。伫立良久,迈步回转。陆氏双姝、范见仁、南宫荣轩等人,早已离去。而在草丛中,却有一个少年和尚正小心翼翼的朝这边走来。那人正是普通。
“大师,何故走的如此小心?”
普通肃然道:“阿弥陀佛!佛祖云:众生生而平等。小僧见此处长草丰茂,脚下生灵颇多,恐造成无端杀孽。所以,这才走的翼翼小心。”
“佛门中人,慈悲为本,悲天悯人。真是令我汗颜。”
普通鬼祟的向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揽月台上打起来啦。”
“哦!”
普通忽然哈哈大笑,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怪你!”
鸿蒙界,宗派世家万千。但凡是长盛不衰的巨派世家,无一不是把栽培后继人才放在首位。只有保证源源不断的奇才俊杰涌现,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宗派世家的香火续传,基业永固,门庭繁盛。
是以,类似鸿蒙盛会、鸿蒙丹会这样的正道会盟之大事,宗派世家从不吝啬,尽量将门人弟子带去历练、磨砺。从而使得这些门人弟子,从小耳濡目染,开拓视野,深受种种熏陶。如此,便为将来逐步接管宗门家族的事务,打下坚实的基础。直至最终,水到渠成。
只是,一众青少年聚在一起,意气相投,交友结伴,固然是好。可也难免个个年少气盛,互不顺眼,出手争锋。特别是一代代累积下来“恩怨”的宗派世家,犹胜。譬如,元始剑宗与通天剑宗,便是最特别的一对“冤家”。二派自奠基开派立宗以来,为了正道领`袖地位,明争暗斗。可一直以来,元始剑宗更受正道各方势力的欢迎,加之其内在的至尊实力。所以,双方的争斗从来都是不了了之,却也是从来没断过。
直到第二十七代弟子,霸皇真人登临通天剑宗的大位,仿佛旷日持久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然而,或许是天意使然,随着远岳真人对元始剑宗的进一步掌控,以及第二十八代弟子中独孤鹤轩等人的崛起,通天剑宗的气势再度开始被压制。
遂是,这两派弟子之间,难免要频繁的擦出火花。更何况,前不久,独孤鹤轩轻松打败霸皇真人的弟子乌龙,令通天剑宗的弟子心里憋满了一口气。
***
“其实,我们这一代中,若只论修道天资,通天剑宗的‘五龙九凤’是公认的更好的。然后……”普通哈哈一笑,道:“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就看谁的福源广博,机缘厚重。简而言之,看谁的命更硬些而已。譬如,昆仑双姝,陆天娇得到了谪仙盟八仙之一‘仁清上仙’的眷顾,成为亲传弟子;陆地香得到了‘幻烛真人’的亲睐,成为其亲传弟子。”
“昆仑双姝,的确让人意外。可见,陆承嗣确有不凡之处,能将两个宝贝女儿隐藏的如此之深。而谪仙盟招纳陆天娇,无疑是冲着我来的。”独孤鹤轩顿了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道:“不过,此二人突然出现在世人眼前,大概是她们背后的人,也将目光盯向了龙渊谷吧。”
“仁清上仙,道法通玄,自不必说。但我听说,若论道行,萧九仙的实力是在这位上仙之上的。昔日,为了将萧九仙逐出门墙,可是由传说中的谪仙盟九仙之首‘太一金仙’亲自出手。所以,谪仙盟的行为还是耐人寻味的。”普通呵呵一笑,道:“至于龙渊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昆仑陆家与谪仙盟联手,所图的理应不仅仅是龙渊谷。不过,只要你们四人活着,那等于是始终在他们的头上悬了一柄利刃,一柄随时可刺入他们胸膛的利刃。所以,你与陆天娇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较量,都是众多观望势力衡量的关键所在。”
“话中有话!”
独孤鹤轩与普通相视大笑。二人走到丹青谷后,普通摇晃着身子,朝天机星区走去。他亦慢悠悠的走回房间,九个小家伙蹿前跳后,冲进房间。黑狼猛然“嗥”了一声,抖擞黑幽幽的毛发,一口咬住独孤鹤轩的衣襟,拼命拖住。独孤鹤轩没在意,直接一脚踢开,关好门。岂料,黑狼灵敏翻身,再次咬住衣襟。
相处时久,多少了解些九个小家伙的行为性格。思忖片刻,掏出一把暗淡无光的灵丹,放在狼嘴边。黑狼伸舌一卷,直接下肚。然后,紧紧咬住主人的衣襟,颇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
这些灵丹虽是废丹,可所含的灵力还是较充沛的。对于这种毫无强大血脉传承的最劣等妖兽来说,一把废丹的灵力,至少需要个三两天,才能彻底吸收。可是,黑狼表现出的行为,令独孤鹤轩很是不解。显然,它的胃口已绝非废丹所能满足。
独孤鹤轩抚摸着柔顺丝滑的狼毛,十分确定,它就是没有任何血脉异变迹象的低等妖兽。沉吟良久,取出一颗灵石,黑狼突然双眼放光,叼起灵石就走。它刚走,红猪又哄哄的蹿了过来,不停地蹭磨独孤鹤轩的脚。“汪汪”,小黄狗也过来凑热闹。笨拙的绿熊一步一趄,跟在后面。
此时此刻,独孤鹤轩自是明白了它们的意思。于是,如同分发糖糕似的,给它们各一颗灵石。九个小家伙得到灵石后,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领域,或爬或卧,双眼紧闭,口微张。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它们各个周围,正在形成一个虚无奇异的气团。
“难道说,被我传染了?”
独孤鹤轩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惹的自己大笑不已。不过,他自己确实也是一个怪胎,而他为了花灵石而花灵石所收留的九个小家伙,现在看上去,似乎也有那么点神秘的意思。但是,这些被涅槃境大真人鉴定过的低劣妖兽,至少血脉是绝对假不了的。对于妖兽来说,没有强大的血脉等于什么也不是。
当然,这九个小家伙的生死,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如今,莫名的多了九张要灵石的嘴,这令他有些意想不到。幸亏,自来到太玄山后,收入还算乐观,吃个一年半载,绰绰有余。可一联想到自己的炼丹计划、自己的修炼不再受限制等等,顿觉这九张嘴的开销,是一个不小的数额。思忖着,往后的修炼生涯,注定是忙碌与奔波的了。
一时无事。只好清心修炼,静候丹会到来之时。
***
太玄山。
依照八卦方位,划分为八大位域,其中的乾位乃是一山之核心所在。在乾位西南一角,七十二座空中楼阁坐落于此。楼阁生辉,飞阁流丹,如瑶台琼室。远远望去,楼阁隐入云雾中,如一条腾云驾雾的飞天鲤鱼,故而得名为“飞鱼群阁”。
一众青少年站在飞鱼群阁下,仰望那一座座隐藏在云雾中的仙阁,思绪飘扬,荡气回肠。那里,不知走出了多少惊才绝艳的鸿蒙丹修,誉满鸿蒙。那里,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宏图梦想。
对于太玄丹宗来说,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主场。那怕是此刻前来参加丹会的众多青年才俊,亦难在那里赢得本属于他们的荣耀。呜呼,他们有足够的资格来睥睨天下丹修。
二月二日,在众望期盼中,终是到来。
临近午时,数百朵祥云缓缓降落。为首一人玉貌鹤颜,鸿衣羽裳,手执拂尘,仙风道气。他正是太玄丹宗的掌门人——乾龙真人。有传闻说,他已炼成九品仙丹。放眼鸿蒙界,更是绝无仅有的丹修巨擘,掌指乾坤。只见他拂尘轻挥,浓雾退去,飞鱼群阁顿时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独孤鹤轩有意识的朝脚下看去,果然,脚下所站的位置亦发生了变化。原先是淡青玉石,此刻已变成青绿波纹。而在众人正前方,则形成了六十六个圆形的墨绿光圈。随着墨绿光圈的出现,人群中的气氛开始发生变化。一双双有意无意的视线渐渐汇聚,停止在最前面的那六十六组人身上。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太玄宗的“四杰七霞”,“云氏四璧”,“昆仑双姝”。众人一致认为,若不出意外,前三名将无悬念的出现在这些人中。
无论如何,在这人族修士最精华的聚集地,三十九天之后,飞鱼群阁中又会走出几位惊艳于鸿蒙的丹修,闪耀修真界。势必成为定局。
历来,尽管鸿蒙丹会盛名在外,但是,真正有机缘参加丹会的人,是少之又少。曾经参与人数最多的一届丹会,有六十九组。而参加丹会的“大户”,从来是太玄丹宗与元始剑宗,此次亦不例外。此次,若不是谪仙盟临时宣布参加,附带着增加了六组,否则,参与丹会比试的只有六十组。不管参与丹会的组数有多少,可终究是无法改变丹修一道成材率极低的局面。当今之世,那怕是五品丹士,不足千人。再往上的六品、七品丹士,相较于庞大无比的修士群体,完全是稀有之物。
乾龙真人面含微笑,右手微挥,亲自主持开启这一届丹会。
参与丹会的人依次走进墨绿光圈,伴随着墨绿光芒的腾空,依次陆续降落到飞阁前。这些承载着一宗或一家的未来之重的少年,朝气蓬勃,信心实足。当属于他们的荣耀时刻来临时,他们早已做好了用双肩去承担的准备。
独孤鹤轩站在南宫荣轩的左侧,二人是最后一组走进光圈,然后,降落到最边角的一座飞阁前。南宫荣轩回头朝人群挥了挥手,嘿嘿一笑,才推开阁门,缓步走进去。
独孤鹤轩注视着眼前的楼阁,这种用沧海丹青玉雕琢而成的楼阁,不禁让他想起了独孤家的祖宗祠堂。供奉独孤氏先祖牌位的一间灵阁,便是用这种玉雕琢而成。稍稍回神后,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像太玄丹宗这种万年巨派,仅此一角便坐落着七十二座青一色的丹青玉阁,其底蕴可见一斑。
迈步入内,灵力充沛,如雾如云,顿觉如身处琼楼银阙,恍然若仙境。待适应后,举目扫视,楼阁内的设施极为简易,一颗悬顶明珠,两椅一台。待门关上后,门上多了一个孔,一束青光径直穿透。此孔由神秘法阵控制,直通一间石厅,是用来将炼制好的灵丹输送到诸位品鉴的长老们之手。等品鉴结果出来后,此孔自然消失,此门自动打开。
南宫荣轩陆续掏出丹炉、丹器及种种灵材,开口吩咐道:“先把炉火生起来,给丹炉均匀加热。”
独孤鹤轩盯着丹炉、灵材,平静的问道:“你要炼制五品灵丹?”
自鸿蒙丹会创立以来,已历千余届,英雄辈出,盛名丹修尽出其中。然而,真正以炼制五品灵丹参加且成功的,不足百人之数。这其中固然有绝大多数人只愿参加一次的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对于参与丹会的人来说,保证炼丹成功,要比险中求胜更重要。而炼丹之道,恰恰是一个极富概率的事情。
最近一位以五品灵丹扬名的人,正是如今太玄丹宗的掌门人乾龙真人。而且,他当时炼制的五品灵丹,足有六道夔纹丹痕。
灵丹,本分九品,九品之外,还有近乎传说的地、天、太三大品阶。每一品阶的灵丹,会有一至九道不一的夔纹丹痕。在人族的典籍记载中,六道夔纹丹痕是人族能实现的极限,七、八、九三道是有可能突破到的极限。只是,至今尚无丹修突破到过。那怕是六品、七品的大修士炼制最低阶的一品灵丹,亦是如此。
面对南宫荣轩的选择,独孤鹤轩有些不解。南宫荣轩则是纯粹的认为,自己这一组,至多算做是偏师,根本不是宗门的核心所在。况且,面对太玄丹宗与风、云两家,元始剑宗从来无胜算。到后来,更是多了谪仙盟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竞争者。于是,南宫荣轩反而认为,他的选择更正确了。要么一鸣惊人,碾压对手。要么平平淡淡,当做一次历练就是。
总之,没必要背上太多的压力与负担!
“你这不是破罐子破摔?”独孤鹤轩打趣道,“炼丹的主灵材有天墨泥、霓虹鳞、子午珠,丹体用最为珍贵的丹砂,丹火之薪用‘龙骨茎’,丹炉亦是最为难得的金鼎丹炉……呃,还有用来调制丹液的金霞瑶水,以及盛丹液的丹玉容器。这可不像是偏师的待遇。这一套配备齐全,恐怕没百万灵石,是完成不了的。”
“滚!就算你有百万灵石,能弄齐全这一套?只一个金鼎丹炉,已经是有价无市。再加一个丹玉容器呢?”南宫荣轩噘嘴道,“这两样是我师叔祖送给我娘的嫁妆,然后我娘当作是生日礼物送给了我,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些灵材,对于曾经富裕过的你来说,倒是小菜一碟。”
“一份极品五品灵材,值一万五千颗灵石。由此,粗略估计,只这种灵丹的炼丹灵材,需要九万颗灵石左右。加上丹砂、龙骨茎,没十二万颗灵石,根本拿不下。”独孤鹤轩笑着说道,“看来,远峳师叔说的确有道理。”
“说什么?”
“丹道,是用灵石铺出来的一条通天道!”
“这个的确差不多。要不然,修士无数,可高品阶的炼丹士,只集中在那么几派几家手中,有些说不过去。”
二人闲聊之时,独孤鹤轩已经点燃炉火,采用先文后武的方式,对丹炉均匀加热。随后,在南宫荣轩的安排下,用一柄锋利的利刃切割丹砂。顺着一道道纹路,将丹砂切割成整齐均匀的小块,清除外表的杂质。不多时,十八块朱红色的丹砂已然成形。做为炼丹的丹体,它们将是炼丹能否成功的关键之一。而这十八块丹体,最高的成功率,大概是炼制成十二枚灵丹。对于五品灵丹来说,若能炼制成功三枚,就算成功。
南宫荣轩熟练的打磨着种种灵材,或是粉末,或是丝条,或是薄片,或是碎屑,等等。然后,将它们有序的放置在丹玉容器中。大约三个时辰后,所有的灵材准备工作已就绪。
接下来,便是直接决定成败的一环——调制丹液。
南宫荣轩掐指捏算,等候子时到来,便拿出一瓶灵水。此灵水乃是鸿蒙界中少有的炼丹圣水——金霞瑶水,产于清
(本章未完,请翻页)微山脉金霞峰的瑶泉中。南宫荣轩做了几个深呼吸,示意独孤鹤轩站的再远些。他自己也是伫立良久,才轻轻打开瓶塞,将灵水注入丹玉容器。慢慢地,数种珍贵的灵材开始熔解、融合,形成光泽鲜明的涟漪,散发出缤纷光芒。
光芒互相挤兑,渐渐散乱,这是因为灵水无法支撑容纳五品灵材的强大灵力。南宫荣轩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遂是,捏诀引灵,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丹玉容器。少顷,光芒渐趋稳定,有章法的散发。容器中的灵材继续熔解融合。
独孤鹤轩忙里偷闲,躲到一边去修炼。反正,南宫荣轩怕他偷学到,处处防着他。他的任务主要是烧火。不利用这么充盈的灵力之地修炼,真是不用白不用。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独孤鹤轩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火候正劲的炉火,便轻步来到丹台前。
南宫荣轩额头汗珠涔涔,丹玉容器中的灵材依然没有完全熔解融合,而光芒已经开始衰弱。本有的光泽波纹亦被冲的有些七零八落。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心道:根本无法压制五品灵材的强大灵力,免力为之,只会加快丹液的调制失败。如此以来,反正你是要失败的……莫不如……。
独孤鹤轩忖度良久,从如意袋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顺着玉器壁滴入一滴瓶中液滴。顿时,丹玉容器中光芒大盛,笼裹整个阁楼。独孤鹤轩只感觉到全身的毛孔舒张,快速的汲取着精纯的灵力,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令人陶醉。独孤鹤轩轻步退回到椅子上,盘膝而坐,开始吐纳修炼。
楼阁中的灵力太精粹精纯,润养身体筋脉,任凭独孤鹤轩吸纳修炼。自从身体的神秘禁咒被破除后,独孤鹤轩不再是只依赖灵石,走炼体的修炼之道。在炼气与炼体同时进行的情形下,身体中蕴藏灵力的五处位置,开始发生明显的奇妙变化。若不是继续隐藏于玉府中的神秘之物的制约,大概早已突破到了真元境第三重。
约莫又过了十二个时辰,丹玉容器中的光芒徐徐内敛,形成层叠有致的光圈波纹,将丹液严密笼罩。丹液变得清澈透明,如一片片彩云悬浮。
***
“大概,可能,也许……有九成的把握了?”
南宫荣轩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憨憨的看着独孤鹤轩。独孤鹤轩加了点炉火,微一点头。南宫荣轩试了试炉温,脸色大悦。须臾,轻盈的用镊子将丹砂小块小心的放到炉底。待丹砂蒸腾起淡淡红雾时,右手托起丹玉容器,以一个极诡异的手法微一旋转,将丹玉容器倒扣在金鼎丹炉口。
容器中的五彩光芒托着如云如雾的灵液,缓缓沉降。丹砂上发出的红雾,徐徐融入容器中的五彩光芒,如一根根穿针引线的红绳。直至丹液完全“着陆”,开始与丹砂融合时,五彩光芒亦渐渐被反吸收。
南宫荣轩看准时机,拿开丹玉容器,盖上金鼎炉盖。终是长出一口气,笑兮兮的看向独孤鹤轩。
“万一成功了,怎么办?”
“又一位炼丹奇才横空出世呗!”
“你这马屁拍的我挺舒服。”南宫荣轩示意二人落座,续道:“不瞒你,我是既渴望成功,又怕成功。自从我爹给我这个名额以来,我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最终你还是选择了成功。其实,这本没什么,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何况,无论成功与否,就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只有处在那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位置,才能真正的体会到如芒在背的那种感觉。有时候,我觉得像你这种身份的人,真心挺好。做任何事,都不用束手束脚。”南宫荣轩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我刚刚改变注意了,从现在开始,在我没叫你之前,不准你靠近丹炉寸步。这里灵气充盈,你就安心待在椅子上修炼。”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点头道:“明白!”说罢,还真闭目养神,参悟修炼种种道法神通。
南宫荣轩注视一会,才放下心来,亦开始休整调息。对于身边的那个人,任谁也不会完全放心。在同辈中人,尚无一人能彻底压制他。
此间炼丹之事,再与独孤鹤轩无关!
***
飞鱼群阁。
云雾微淡,日色渐明。春山如笑,花香鸟语。
自丹会开始,不分昼夜,一直有人影出没于此,三十九天从不间断。今日,从寅时末开始,这里便是人山人海。除了前来的其他宗派世家与散修外,太玄丹宗的内门弟子,尽数聚集于此。这里除了小声议论外,没人高谈阔论,大肆喧嚣。
至辰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须臾,一道道青光闪烁,汇集于一点,消失在飞鱼群阁后面的云雾中。又过了三刻,一道玄色光幕凭空出现,悬于飞鱼群阁前。光幕上清晰的书写着六十六行文字。前三行闪烁着金光,最是醒目。依次写着“元始剑宗南宫荣轩独孤鹤轩五品五道”,“太玄丹宗青霞迟雪五品三道”,“谪仙盟陆天娇莫琊五品三道”。
就在众人看清光幕文字的刹那间,人群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一种莫名的意外之意开始蔓延。大家看的清楚,原本只属于太玄丹宗的神话,被人悄然打破,占领高地。
然而,众人的意外只持续了顷刻。待那一扇扇楼阁的门打开时,迟到的欢呼雀跃声终是到来,成为主流。
南宫荣轩等元始剑宗的弟子,刚一御剑落地,立刻被数百人包围,赞扬言美之词不绝,羡慕嫉妒的目光时有掠过。这对于太玄丹宗的弟子来说,仿佛一根根利刺,是那样的刺耳与不顺眼。但是,太玄丹宗的弟子没有流眼泪,他们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始退场撤离。
与他们一道离去的,还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或许,他原本也应该受到同门的拱捧,享受大英雄的待遇。亦或许,他原本就没什么功劳,只是一个幸运儿。至少,他无怨无悔。
独孤鹤轩快步回到丹青谷,在快要进入天罡区域时,猛然回头,却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玩味的看着自己。遂是笑着问道:“陪我走这么一段路,钟姑娘真有如此雅兴?”
“不算是雅兴,只是想体验下被人遗忘后的落寞与绝望的感觉!”
“主角,不一定非要站在舞台上!”
“舞台下的主角,打个折扣,总是可以的吧?”
“有道理!”
独孤鹤轩朗声大笑,迈步走进天罡区域,回到自己的房间。九个小家伙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便又沉睡过去。自己准备的灵丹早被吃完,留下的灵石,有一半成了暗淡无光的普通石头。暗自一估计,一颗灵石只够一个小家伙享用三天。若按月算,这个开销真不算少。
不过,此刻,他显然没兴趣去追究这些。而是在嘴角泛起一抹神秘笑意的同时,右掌缓缓展开,掌心多了六枚五道夔纹丹痕的灵丹。
(本章完)
“紫府天墨丹!”
灵丹以紫色为主,青绿光泽为衬托,丹心如瞳。五道夔纹暗合五行,连于丹心,浮于丹表,共铸一府。
此丹属元始剑宗的极品灵丹之一。其神效对于神意境的修士为最佳,对金丹境的修士亦是非凡。通常情形下,唯有被宗门长老看重的神意境弟子,在有大功劳时,才有可能获得此灵丹的机缘。
独孤鹤轩沉思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勉强无奈的等待,不如放手一搏。
须臾,盘膝打坐于床上,直接服下三枚灵丹。一切一如既往,风平浪静。他亦依旧平静,静静地等待。
约莫到了午时,玉府深处响起“咕咕”的冒泡声。仿佛是一泉活水之眼,渐渐泛溢出水泡。咕咕声愈缓愈急,愈急愈缓,如古老的音韵,如珠落玉盘,如月升月落。
独孤鹤轩内观自视,玉府内不见任何异常。而那个动静却越来越清晰,仿佛真有一轮圆月被抬升。反复忖度后,不敢再服食灵丹。倘若以真元境的修为,强行服用过多的五品灵丹,没有对应的道行修为化解导引,极容易遭遇灵力反噬,毁去玉府根基。从而绝了修炼前程。他要做的,唯有等待。
至酉时,咕咕声渐渐消失,玉府复归平静。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拂晓黎明之宁静。
至子时,玉府内有一圆盘之物,正被徐徐抬升,塑造轮廓。整个人则是神清气明,百会洞开,经脉通达,天地灵力任驰骋。
至卯时,玉府底部呈现出一轮虚影圆盘,表面似有水波暗兴,涟源悠长。同为虚无的七星神盘,浸润其中,顿若天清地爽,阴阳交`合。一如日月相重,星月交辉。
它仿佛是一轮新月!
它更像是一口“井”!
它就是吞噬灵丹的神秘之物!
疑惑中,独孤鹤轩内视自观其它四处,发现灵窍中的那根根须与那轮虚影“圆月”遥相辉映。不仅如此,在无声无息中,根须变粗了些许,向内的一端末梢增发了几个分杈。
“月亮之井?”独孤鹤轩脸色肃然,苦笑了几声,自语道:“有人在我的灵窍中种下了一棵种子,玉府内安置了‘月亮之井’。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料到,我的心口有朵共同生长的‘火苗’。”
独孤鹤轩眉头紧锁,反复回忆过滤龙渊谷的点点滴滴,筛选有用的信息,心道:“看来,龙渊谷四大世家中,早有人预料到了龙渊谷的将来。”
他大胆猜想,倘若那是一次没有外力助力的龙渊谷内讧,那么自己的爷爷这一方,很可能是主动求变的一方,起初的胜算一定是最大。可到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一场灭绝式的杀戮悄然降临到龙渊谷?以至于爷爷与爹爹对自己来不及做其它的安排!如今,自己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面对随时而至的杀手,以及自己身体内的种种神秘之物,除了一筹莫展还是一筹莫展。只能听天由命。
迷雾重重中,令独孤鹤轩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对自己的认识总算是拨云见日。剩下的事,或许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寻找到答案的事,可又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真可谓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明白,只有爷爷他们早早暗布下的一批神秘人物还活着,且能陆续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才有可能窥晓龙渊谷之祸的冰山一角。若凭自己的推测,无异于平添烦恼。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来的是一位太玄宗的弟子,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独孤师兄,师父叫我前来传话,叫你前往神霄殿。”
“有劳师兄!不知师兄如何称呼?”独孤鹤轩回一礼,续道:“听说,副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奖赏。不知尊师唤我前去,所为何事?”
“我叫骁杰,家师乃青龙堂绿袍长老。”骁杰淡笑道:“历来的副手奖赏,多半由主事的那位分派。只不过,此次,谪仙盟强势参与,并获得了不凡的成绩。所以,鄙派不想失了礼数,所赏之物亦非过往可比。”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四杰之一。久仰,久仰!”独孤鹤轩笑着说道,“骁杰师兄,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好跟随师兄前往神霄殿,开开眼界。”
“我们御剑走吧!”骁杰呵呵一笑,待二人御剑凌空后,轻声道:“听家师说,有长老推测,元始双轩炼制成功的‘紫府天墨仙丹’,可能不止三枚。”
“有这事?”独孤鹤轩沉声道,“南宫师兄聪明睿智,万里无一。此事完全由他经手,绝不可能出任何纰漏。”
二人猛然相视,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
神霄殿。
乾龙真人坐在主位,各方宗派世家的太上长老、长老有序列坐与站立。笑谈间,苍穹震颤。
南宫荣轩、青霞、陆天娇等人站在大殿中间,享受着属于他们的荣光。
其实,尽管鸿蒙丹会盛名在外,令很多人少年成名,但一直以来,对于胜出者的奖励很是一般。是以,纵使从来没有明令规定,参与者不可重复参与,可参与者在参与一次后,往往会主动放弃再参与的机会。
当然,像南宫荣轩这种,炼制成功五品五道的灵丹,此事之轰动,不亚于破天惊雷,响彻天地之间,令世人刮目相看。此刻,能够站在这些修真峰巅的大真人们面前,得到他们的赏识与赞美,那对将来的前程之助益,不可想象。
此次,长老们品鉴挑选,选出了前七组,作为重点奖赏的对象。说来也巧,这七组来自七方势力。本就强势的太玄宗、与风云两家自是没落下;谪仙盟的陆天娇、昆仑阁的陆地香,位列其中;或许比元始剑宗更意外的,是来自峨眉山潇湘庵的晓风、晓月两位小尼姑。
诗云:江山待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当今之世,女尼很不常见,似乎亦不受待见。那些修道有成的神尼,从来是深居简出,非天下有大动乱而不现身。所以,独孤鹤轩看见两个小尼姑时,不禁一声轻笑,眼中充满惊奇。可当他看到落座的一位老尼,体态臃肿,身形高大,手持麒麟拂尘时,脸色骤然大变。
稍顿后,趋步走近前,恭声道:“晚辈拜见潇湘庵婵娟神尼!”
“老尼出家两百余年,早已与龙渊谷断绝来往。你身为独孤家的正宗血脉,没必要对一个世外老尼如此恭敬。”婵娟神尼面容慈和,道:“以老尼看来,无论是对龙渊谷,还是对你师祖禅心,你都是可以的。路是艰难了些,难得的是你从未退缩过。”
“老前辈谬赞,晚辈万不敢当!”独孤鹤轩沉吟片刻,轻声问道:“晚辈冒昧,不知雨夜神尼是否还健在?”
“你才死了呢!”一位少女尼姑走过来,挑眉冷视,哼声说道。
“晓风,不得无礼!”一位站着的中年女尼轻诵佛吟,道:“星河小施主,家师健在。临行前,家师有言,若小施主有疑团之处,需要上峨眉山时,鄙庵欢迎。”
“前辈莫非是雨夜神尼的首席大弟子,一清师太?”独孤鹤轩忙道,“晚辈愚昧,竟不知潇湘庵的诸位前辈驾临。未能及时拜见,还请前辈宽宥。”
一清师太面容慈祥,点头淡笑。独孤鹤轩行一礼,恭敬退下,站在南宫荣轩身后。
乾龙真人含笑而视,简单而又不失庄重的说了几句。少顷,一位白袍长老走出来,给十四位少男少女各一个长方形的锦盒。独孤鹤轩一眼瞥之,发现南宫荣轩等七人的锦盒盒盖中间是一抹丹青,而自己与另外六人手上的则是一朵三叶绿叶。
“掌教师伯,弟子青霞邀约诸位师兄师姐,择日再比试一次!”说话之人,芳龄十六,仙姿佚貌,若月里嫦娥。她正是太玄宗青龙堂首座白袍长老的得意首徒——青霞,位列七霞之首,道行修为突破至真元境三重。在同辈中,一直是绝代翘楚。
白袍长老淡淡一笑,及时替爱徒撑腰,开口道:“荣轩师侄乃是夺帅之人,不知意下如何?”
独孤鹤轩一听,乐了,顺手收起锦盒,仰首望殿顶。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耀目,极是吸引人。至于大殿上正在发生的事,与自己是毫无关系。
南宫荣轩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鼻子里轻声一哼,回话道:“白袍师伯,青霞师姐,按照过往规矩,我当让出位置,给其他同门以机会。若是依照青霞师姐之约,诸多事宜,晚辈不敢贸然妄言。”
白袍长老道:“师侄所虑极是。不知景澄师兄意下如何?”
元婴大真人大袖一挥,不耐烦的说道:“啰嗦!大不了,明天再比一场!免得有人口服心服!”
景澄长老一看,自己的这位宝贝师叔发话了,顿时笑着打圆场道:“青霞师侄的邀约甚为合理。丹艺切磋,本是好事。我以为,可将此事放在三年或五年之后再进行,或许更好。”
风、云两家的主事长老交换眼神后,风太怆长老道:“五年太长,莫不如定在三年后的二月二日。”
云家的云宣宗长老附议。
乾龙真人笑颜而言:“此事宜缓不宜急。待商量出个万全之策,再行比试,亦不迟。”
一宗之主发话,自是尘埃落定。在乾龙真人的示意下,一众少年退出大殿。独孤鹤轩朝南宫荣轩挤眉弄眼,嘻嘻一笑,直接御剑离去。岂料,在经过揽月台时,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剑芒拦下。
“我不想惹事,不代表我怕事!陆公子,请自重!”
“独孤公子,你杀了我二姐的‘黄瓜’,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天,你有借口脱身。今天,我们将此事了结了。”
陆人罘气势凌人,信心满满,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他的这一举动,立刻将揽月台上的人吸引了过来,一个个显得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公子,你确定能挡得了我?”独孤鹤轩不卑不亢,沉声道:“昆仑阁陆家,自陆诩老前辈之后,还出过像样的人物?常言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我还是想奉劝陆公子一句,没事多乘凉,少逞强。”
“到如今,仍狂妄!你以为你还是不可一世的独孤少爷?”陆人罘嘻嘻一笑,手中剑未出鞘,剑意已浓。倏忽间,仙剑出鞘,金光升空,直逼云霄。一剑斩落,凌云九霄。
昆仑惊云剑式·第一式·干霄凌云剑诀!
陆人罘原地站立,挥剑慢斩,看似平平无奇,却有风雷之威。直到剑势斩落,独孤鹤轩才游刃有余的御起手中长剑,平平淡淡的迎势而上,直破其剑势。
两道剑势相遇,那道金光剑势一分为二,凌厉攻势顿被化解。而紫色剑芒未受抑制,突分阴阳,直击向陆人罘的要害。刹那间,一道锐盈碧芒斩落,化解紫色剑芒的攻击。
碧芒消失,一道蒙纱倩影站在二人中间!
“真有人教过你‘昆仑惊云剑诀’?”
“别浪费时间,你们三个一起上吧!”独孤鹤轩有些兴味索然,道:“听闻,陆诩老前辈曾创下‘三才剑阵’,从而中兴陆家。可惜的是,自他老人家之后,再无后继之人。令人为之深深惋惜。”
陆地香道:“既然你敢挑战,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昆仑三才剑阵的威力。不知独孤少爷可否应了那生死状?”
独孤鹤轩道:“死生由命!”
“果不愧为是独孤氏的子孙。”
陆天娇轻叱一声,一道碧芒升空,幻化烟彩。陆地香仙剑出鞘,黄色剑芒,盈盈流动。陆人罘悄然隐身于两道剑芒中。忽然,碧芒与黄芒之间,一道金光穿出,顿将三道剑气凝而为一,势成“天地人,三才定位”。
天地之间,只存一剑!
此剑阵施展开来,看似平淡无奇,却有“于无声处起惊雷,于见微处知乾坤”之威势。在剑阵威势下,靠近的人全部被逼退。
“苍穹天象,极星不动。斗转星移,七元解厄。”
独孤鹤轩御剑凌空,口诵剑诀。七剑出鞘,北辰顿立。剑舞银河,雷霆万钧。霎那间,一轮北斗坠落,天道为之左旋,剑势辟地开天。将那一剑毁灭。顿时,风卷云奔,星火飞溅。
慈航九式·第二式·七元玄空剑诀!
独孤鹤轩强行摧动七元玄空剑诀,致使在强大的剑气威势波下,落地不稳,被逼的向后退却三步,才勉力站稳。少顷,右手捏诀,稳稳收回七柄剑,入鞘。陆天娇三姐妹亦向后退了一步,三人手中的仙剑颤抖不已。
“听闻,非神意境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修为,是无法修炼慈航九式中第二式至第九式的剑道神通。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修成了第二式,威名鼎鼎的‘七元玄空剑诀’。而且……还是第二重?”
陆天娇不相信的看着独孤鹤轩,独孤鹤轩朗声大笑,回道:“陆大小姐,听闻你有个自称为‘上仙’的师尊。可见,这个‘上仙’……哈哈。至于你们陆家的那点小见小闻,什么时候能上得了台面。”
“这么厉害?”人群中走出一人,高声道:“哎呀,有人一直吹嘘,说通天剑宗的人如何如何。今日看来,星河小师弟才是冠军之人,比那些被吹上天的人强多了。”
窦次友莫名的兴奋,一张大嘴巴毫无遮拦。
通天剑宗自然不买这个账,那边走出一位冷峻的少年,冷冷的说道:“窦师兄,口说无凭,不妨出来指教一二。”
“你们前来,是为客。我是东道主,岂肯轻易与客人交手。若是如此,岂不有伤和气。”窦次友看了那人一眼,大步走到独孤鹤轩身旁,道:“修真世界,历来以实力为尊。适才,星河师弟轻松击败昆仑三姐妹,足以彰显万年巨派之底蕴,绝非千年世家所能媲美。窦某以为,正道会盟,和气生财,今日之争到此为止。”
那位冰冷少年冷笑一声,踏步上前,道:“独孤师兄,神武非凡。在下游龙,若不领教师兄精妙的剑道神通,实在是心痒难耐。还请独孤师兄赐教!”
“哎哟,我的个娘亲,这马屁拍的,我都赶不上。”窦次友接话道,“小师弟,揍他一顿,好让那些喜欢盲目吹嘘的人清醒清醒。也让那些活在自以为是的梦境里的人,重新认识认识外面的世界。”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游龙师兄是要为陆家出头?还是另有他意?”
游龙道:“你用的是元始剑宗的正宗神通,自然是元始剑宗的弟子身份。我向你挑战,自然是贵我两派之间的小小切磋与交流,与其它无关。”
“既然是元始与通天两派之间的比试切磋,我也很想会会通天剑宗绝妙的剑道神通。”甄诗影缓步走出人群,瞟了一眼独孤鹤轩,道:“元始剑宗第二十八代弟子,可不是只有他一个。”
“如此热闹之事,如何能少得了我太玄宗?”青霞笑盈盈的走出人群,亦加入了战圈,道:“听闻,甄师姐深得景澄师叔的真传,仙剑承影更是享有盛名。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甄师姐,你后退,让我来。”独孤鹤轩上前一步,道:“既然游龙师兄与青霞师姐,有意下场指点,我不得不珍惜如此难得的机缘。不过,我赶时间,要是师兄师姐方便的话,一起上,可好?”
青霞微微一笑,道:“你可真聪明。只是,今天你连续与人交手,再有人与你切磋,多多少少有些乘人之危,胜之不武。既然如此,莫不如三年后的神霄之约之期,大家再交流切磋,亦是不迟。”
风家那边的一位少年附和道:“青霞师姐的此议甚妙。若是可以,我风家也想领教学习一二。”
遂是,祖洲八大世家的另外七家纷纷表示,不愿甘为牛后。只有佛门二宗的弟子,闲看风云,充耳不闻。
(本章未完,请翻页)独孤鹤轩笑了笑,抬头看天,忽然脸色一怔,发现数百彩云悬浮在空中。那赫然是一众长老真人悄然而至。刚才,揽月台上的人只顾着注意台上的争锋,却没人注意到揽月台上空的情形。
须臾,某一云朵中发出爽朗的笑声,道:“神霄之约,我看可行!”
话音未落,数百彩云飘然隐入云雾中。
***
揽月台上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意兴实足的一众少男少女,此刻顿觉索然无趣。而在短暂的平静后,议论三年后神霄之约的声音渐起。独孤鹤轩眯眼看了看窦次友,笑着离去。
“站住!”陆地香不依不饶的挡在独孤鹤轩面前,道:“你害了我的小黄瓜,这事不能算完。我记得你有条小黄狗,我要它做赔偿。”
“不管如何,是你的黄瓜先攻击的我,对不对?而且,我也怀疑它是冰火岛上攻击我的凶手!所以,你的要求是无理的。你应该感谢我不追究。”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当然,陆二小姐想要那条笨狗的话,不是不可以。十万灵石,随时带走。”
“你……”
“胡闹!”范见仁大步走过来,道:“那条小黄狗,毫无血脉传承,最多值五颗灵石。要不,你把它卖给我好了。我出十颗灵石。”
“你才胡闹!”独孤鹤轩沉声道:“师兄,以你的身份地位,给美女送十颗灵石的东西,是不是太薄了些?”
范见仁脸一红,吱唔道:“那要不……一百……”
“二位,不好意思,我的狗刚刚涨价了。没一百万颗灵石,免开尊口。”独孤鹤轩用肩膀撞了下范见仁,道:“师兄,送礼要乘早,礼多人不怪。过了这一店,可没那一村。”
“行!一百万就一百万!”范见仁果决的说道:“先把狗给我。关于灵石,回宗门后,我再给你。”
独孤鹤轩笑着道:“本人概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受戒的花和尚。原来,是天生的秃子?”窦次友很纳闷的说道,“小时候听说,元始剑宗本有修佛之人,我才没去。莫非,这一切都是浮云之谈?”
他这话,惹得陆地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范见仁盯着窦次友,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好你个大嘴巴子!”卜见福悄悄走过来,在窦次友的后脑勺猛拍了一巴掌,骂道:“会不会说人话?信不信我揍你一顿,让你长点记性?”
窦次友眼前一亮,好似终于发现了一个能打赢的对手,于是正色沉声道:“这位师弟,不妨出来赐教赐教。”
范见仁很鄙视的瞪了一眼,道:“你也配!”
这会的功夫,独孤鹤轩已经走远。范见仁与陆地香同时盯着那道背影离去,二人猛然一怔,面面相觑,四目之间顿有火花生出。须臾,二人同时低下了头。
不知何时,沧海上空多了一朵火云,恰恰飘到二人头顶的那片天空。二人同时望向火云,仿佛,火云中倒映着两张红彤彤的脸蛋。
(本章完)
独孤鹤轩返回房间,唤醒小猪它们,开始整理自己的所得。目光多时停留在碧绿玉骨与九个冰疙瘩,玉骨有莫测之异能,如蚁卵的冰疙瘩则不明所以。今天被赏赐的锦盒,只是随意收了起来。一眼瞥之自己制定的炼丹计划,与眼下的灵石数量做对比,一股前所未有的穷意涌上心头。
“我什么时候落到这步田地了?”
一旁的小猪哄哄几声,猴子吱吱乱叫,好似在回应:穷鬼,你什么时候富裕过?
独孤鹤轩笑了笑,脸上尽显苦涩,嘟囔道:年少不知灵石之珍贵!呜……我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哎!怎地如此老气横秋了?不应该!这可是策马奔腾,潇洒走一回的年龄哦!看什么看,你个猪!
“走,去看看我们的福地,跟它道个别。然后,准备回咱们的卧龙谷。”
独孤鹤轩收好如意袋,扫视一遍房屋,不禁微一摇头,低声道:“过了今夜,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说罢,快步出门,朝丹青谷后面的丘陵走去。
一人九兽,信步而行。此刻看上去,小猪它们不太兴奋,慢慢腾腾的溜达在左右。独孤鹤轩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已有青草芽挤出地面,与周围的草木抢夺灵气与阳光。似乎,那一小块区域的青草芽,有些霸道的意味。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瞩目远眺,渺渺沧海,寥廓天际,滔滔浪花,日夜澎湃。顿觉天高海阔,意兴神游。沧海深处那座岛上的一幕幕,如串珠帘,萦绕在脑海。
“走吧!”
伫立良久,独孤鹤轩轻叹一声,朝沧海深处挥挥手,转身离去。
“汪汪~”
“哄哄~”
“吱吱~”
“……”
它们亦认真的告别。然后,紧紧跟随在主人左右。
***
鸿蒙丹会,以三年之后的神霄之约而收场。冰火岛之事,却被正道各派压下。
翌日,辰时,一艘艘仙家浮空法宝停在揽月台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其中,最大的四艘仙舰,属元始、通天、雷音、灵音四大宗派。
此刻,一些志趣相投,建立友情的少男少女,正在一一道别。没有离人泪,唯有笑语声。
一些孤僻高冷的人,早早登上浮空仙舟。
对于很多人来说,很多人只不过是人生过客,如同潮起潮落,花开花谢。五年、十年、二十年后,谁还记得谁?
独孤鹤轩与窦次友、普通、莫琊说说笑笑,算是告别。窦次友一张大嘴巴,唾沫飞溅。没人注意他说了什么,却有人突然接上他的话茬。
“那么能耐,怎么只知道上树,不知道上天?”钟琴那一双如含秋水的大眼睛,正玩味的看着窦次友。
窦次友憋了一会,才回道:“虎可落平阳,凤凰会落地,窦某为何不能上树?”他刚说完,眼睛一瞥,似有救星降落,忙岔开话题,恭声道:“大师姐,您亲自前来,有何吩咐?”
青霞嫣然一笑,身形婀娜,绰约多姿,灿如春花,皎如秋月,轻启朱唇,道:“独孤鹤轩,你是不是觉得我发起的神霄之约,有输不起之意?”
“啊?”独孤鹤轩失声惊语,沉吟片刻后,道:“青霞师姐,这可是折煞我也。试问,我何德何能敢如此?”
“对!”窦次友接话道,“大师姐,以前,听说他很狂妄。可自从来到太玄山,与我独处几日后,变得既低调又乖巧。我料定,他也不敢那么想。”
青霞道:“此次丹会,我专注于炼丹,没想到还是不敌‘元始双轩’。期间,还误了与一些人切磋道行修为的好事。所以,三年之后的神霄之约,或许比此次丹会更精彩。我希望,你不要缺席。”
独孤鹤轩道:“师姐,既然你知道我可能会缺席,又何须煞费苦心!毕竟,我不是主角,恐要让师姐失望!”
青霞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我很想见识、见识,慈航九式的阴阳剑气,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说罢,脸色一冷,转身离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普通一脸笑意的说道,“独孤施主,你或许不是主角,但已是别人的目标。”
莫琊哈哈一笑,道:“对!别忘了,你还有个很牛的师祖!”
独孤鹤轩亦是笑了笑,朝几人一抱拳,向自家宗门的那艘巨舰走去。普通低诵一声佛吟,亦离去。莫琊耸耸肩,朝陆天娇那边走去。
临登舰时,独孤鹤轩回头看了一眼莫琊,他正与陆天娇等人聊的兴起。有人看过来时,他很自然的微笑回头,走回舰艇内,挑了一间靠窗户小阁间。出笼的小猪它们,继续酣睡。他自己站在床边发呆。
悠悠间,仙舰起航,飞离揽月台,离开太玄山。冲破云雾,朝沧海外疾驰而去。波涛沧水,万千岛屿,尽收眼底,又匆匆远去。
忽然,一座山峰映入眼帘。山峰如倒立的巨剑,斩开浓雾,怒对苍穹。而在那山峰之巅,赫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正仰首望天,似在吞吐云雾,又似凝气成霜。而在他的身后,有一柄很亮眼的“扫帚”!
独孤鹤轩的瞳孔剧烈收缩,身子微颤,一张脸涨的发紫。那一瞬间,他形如僵尸,唳气满满。他直直的站在那里,魂魄若飞天外,神识若烟云消散。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之意,完全冰冻了这一间阁间。阁间里的九个小妖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眼里充满恐惧的看着主人。
仙舰疾驰,如履平地。越过沧海岛屿,飞渡千山万水。于五天后的夜里,进入连绵群山。山势巍巍莾莾,横亘在鸿蒙界的南方,威慑一切妖魔鬼怪,护一方平安。
***
“快到了!”
独孤鹤轩收敛心神,自语一句。不知不觉中,小阁间的冰冷悄然消失。小猪又发出了习惯性的哄哄声。稍自休息后,心道: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心情,多了涅槃境大真人的坐镇,这一路还真是顺风顺水。唔……三年后的神霄之约……!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顿觉思绪千万,无处着手。沉思良久,打定注意,待回到灵霄峰后,先找机会见一次师父。或许,她老人家会给自己指明新的方向。
至卯时初刻,仙舰降落在灵霄台。一众弟子鱼贯而出,个个脸上突显困意。那是因长时间的绷紧神经造成的困盹之象。此刻,回到了自家的地盘,神情放松间,精神自然被疲劳占据。
独孤鹤轩走下仙舰,很多人已经离去,众多长老中,只看到了璞瑜与景澄二人。在向二位师叔告辞后,亦御起手中灵剑,缓缓浮空。猴子与花貂最敏捷,一左一右蹿到肩上,其它几个都显得很蠢笨。独孤鹤轩只好或抱或放在剑上,然后,手中捏诀,驾驭灵剑,飞向卧龙谷。
灵剑疾飞,罡风呼啸。对于走炼体之道的他来说,没任何感觉。可是,对于九个毫无贵族血脉的小妖兽,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紧紧伏在剑上的小黄狗,在熟悉飞行的感觉后,不禁汪汪的叫了几声,好似得意的笑声。
这一切很顺利。当站在卧龙谷的石洞前时,一种回家的亲切感扑面而来。九个小家伙不再那么老实,落地后,飞速消失在山谷的草丛中。独孤鹤轩朗声一笑,用玉牌打开石门,走进久违的“家”。石洞内,干净如常,一尘不染,灵气愈渐充沛。在简易收拾后,独孤鹤轩开始了第一次种植灵材。
种植灵材,是修道中人很常见的一种工作,亦是很有法门技巧的一项工作。然而,关于此一道,却从来没人教过自己。或许是天意,在太玄山誉写书卷时,恰恰有几卷中详细讲述了灵材的人工培植之事。书卷中明确说明,栽培之人是否熟透所要栽培的灵材习性,是能否培育成功的最关键所在。
独孤鹤轩看着自己拿出的花花草草,一脸懵懂。首先,他是无法确定自己采摘的这些花草,究竟是不是灵材。其次,这些花草的生命力似乎很强。放在如意袋中,用随意具有灵力的泥土护住根系,都不会死去。所以,独孤鹤轩也没整复杂,挑了一间石洞,用长剑耕犁平整出一块“灵田”,将花草种了下去。此事了结,顿时松了一口气。在稍事歇息后,将自己的炼丹计划贴在卧室的墙壁上。熟视许久,快速离开石府,朝黄庭峰而去。
黄庭峰,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座山峰。可以说,独孤鹤轩的修炼生涯,就是在这里开始的。这里,也曾几度成为了自己的葬身之地。此时此刻,还能活着回来看看,难免感慨无限。放眼望去,如今的元明仙道,更加气势不凡,两边的楼阁,全部被翻新,各大堂口的招牌全亮了出来。器堂的位置,紧紧挨在宝堂、两大丹堂与两大兽堂之后,十分显眼。
行走在元明仙道上,随时可见结伴而行的同门。曾经那些熟悉的身影已不见,继而出现的是一张张新面孔。他们也怪怪的看着这位师兄,身背十柄长剑,呃,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背蒌。但是,没有一人能认出。
独孤鹤轩嘿嘿一笑,撇嘴眯眼,很多人识趣的稍稍站远了些。他是有事而来,自然没心情与这些师弟师妹们闹着玩。不多时,走进宝堂。主持宝堂事宜的人,自然识得。简单的寒暄后,独孤鹤轩花费大量灵石,购买了足够的一品与二品灵材。
远峳道:“以你现在的丹道修为,三品、四品应是目标才对。”
“一是太穷,二是没丹方。”独孤鹤轩笑着说道:“先用这些慢慢参悟丹道吧。厚积薄发,未必不是好事。”
二人随口聊了几句,独孤鹤轩便告辞,走出宝堂。本打算着直接回卧龙谷,可看到远处的天地玄黄四大院落时,为之出神。须臾,他朝黄院走去,他很想知道那里是不是已经有新人入住。
走进黄院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正站在独孤鹤轩昔日房屋的门前,嘴中念念有词。
“瘦子,你干什么?”
“在向独孤师兄道别呀!”
“独孤师兄?”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上去很晦气的样子!”
瘦子揉了揉眼睛,呲嘴一笑,将自己的情形简要说出。原来,自从鸿蒙盛会结束后,落尘等十一人得到了宗门的大力栽培,成功突破至真元境,上了灵霄峰。而当初拿剑的那十人,宗门派发灵丹,没他们的份;宗门分派的轻松且重要的任务,与他们无干。眼看着五年时间要到了,十人只能步仇禩等人的后尘,做好随时下山的准备。瘦子家中尚有良田数亩,所以,他准备提前下山。这才前来黄院。
“你叫什么名字?”
“汪林!清洲黄梅人!”
“你是知道的,跟着我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如果你们十人想碰碰运气,一会儿,到前面的那座小山峰上来找我。如果……那就没有如果!”
汪林道:“我第一个追随师兄,永不言悔。师兄,我这就去找他们。”
独孤鹤轩点点头。二人走出黄院,一个向玄院跑去,一个向西行走。
那山坡,那旧事,还有那不告而别的老黑,历历在目,似昨日重现。
迎风站立,衣襟飘摆。久经风霜的脸,已褪去稚嫩,贪玩的性格被渐渐埋藏在严肃的脸皮下。无论这是不是他真实的一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改变。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谁知道呢?
“师兄!”十道整齐的声音喊道。
“你们来了!”
独孤鹤轩颇为感慨,转身看向十人。一张张憔悴的脸,已说明一切。独孤鹤轩没有多说什么,给了每人五枚灵丹,便御剑离去。
十人手握灵丹,目送那道剑芒远去。十双坚毅的目光缓缓收回,握剑的手握的更紧。追求变强的原动力支配着他们,逼迫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
艰难莫测的前途面前,他们最终还是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他们笑着离去!
***
回到石府,撒野的小家伙们亦都回来。在主人的喊骂下,老实的钻进自己的窝里,呼呼大睡起来。独孤鹤轩放下灵材,煮了一杯茶,慢慢品尝,慢慢想事。
光阴不等人,飞速流逝。
未时,独孤鹤轩走出石府,御剑离开卧龙谷。朝慈航峰方向而去。
罡风凛冽,雾浓如雨。
穿梭在云雾中,独孤鹤轩催动玉府灵力,驭稳灵剑,辨别方向,尽力飞行。当一条大铁链出现在眼前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下一刻,身轻如燕,降落在那道院门前。
那座空落落的院子,依旧!
独孤鹤轩没有停留,转身朝向北的那条小道走去。山峰俨然成了茂盛的青竹林。
修竹苍苍,风声飒飒。竹海碧波,随风荡漾。孑孓孤影,遥应孤院。
斜阳下,人,竹,院,仙峰,如画!
斜阳里,竹林内部升起一抹紫色,徐徐落到独孤鹤轩眼前。独孤鹤轩没有犹豫,顺着柔和的紫色光线,径直走向竹林深处。
竹林幽谧,残阳浸染。灵雾缭绕,雨露沾衣。清风带丝雨,润人于无声。
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正自均匀的呼吸着,吐纳着竹林中盈盛的灵力灵气。寂静的山道,紫光渐强,凝成一气,若铺就一条通天仙道。独孤鹤轩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整个身子越来越轻,似羽毛轻飘,亦似腾云驾雾。可又同时能确定,自己是脚踏实地,蹒跚而行。
忽然,紫光消失,眼前出现一座莲台。莲台上紫雾萦绕,雾中似有一尊玉面观音,脸上显现出慈祥的笑容。
独孤鹤轩失声道:“师父?”
“星河,你来了!”一道缥缈之音说道,似有无限感慨,似有太多的无奈,须臾,续道:“为师正在闭关,时间无多。既然你来了,我有几件事要叮嘱你。
首要之事,是你师祖穷尽一生而未实现的事。据她老人家说,西域沼泽地中,有一‘雷蛇冥墟’,她一生未找到,希望她的后继之人不要放弃,继续找下去。
其次之事,是你的事。你身中三绝奇毒,虽被天香神玉压制,又在机缘下经历了冰火重铸,暂时彻底压制。但随着你修为的增长,此毒亦会渐渐苏醒。所以,你在修炼时,定要求慢求稳,绝不能求快,更不能心生怨念,枉开杀戒。有些事,会发生在弱者身上,亦会发生在强者身上。因为那是天之定数,非人力而不能改变。
古语云:‘怒上心一忍为高,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定要谨记此箴言,修炼自己的心性。
第三件事,倚天剑之事,宜缓。为师自有道理。
最后一事,安心在灵霄峰修炼,不要轻易下山,前往龙渊谷。那里的事,纵使四大世家俱在鼎盛时期,亦无可自救。”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独孤鹤轩顿了顿,问道:“师父,慈航峰本脉的修炼神诀与神通,是否可挑之一二,传予他人?”
“不行!亦不急!等你将来执掌慈航峰,再栽培门人弟子,亦不晚。何况,以你现在的实力,也给不了别人什么。或许,反而会拖累人家。”
独孤鹤轩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师父又在闭关的关键期,沉吟片刻,道:“师父,掌教师叔似乎在找您!”
“他来找过我。将关于九绝剑以及你的事,全部告知予了我。”缥缈之音长叹一声,道:“自古少年多磨难!一如梅花香自苦寒来,亦如宝剑锋自磨砺出!”
须臾,莲台消失,只有“去吧”的一声缥缈之音飘来。
“此瓶叫云水玉净瓶,乃是慈航祖师未祭炼成的法宝之一。你用它采集清晨的露水,贮藏三日,饮之,可有效压制你体内的三绝之毒。”
独孤鹤轩只觉一股轻风拂身,一道慈和之音回荡在耳畔。当再看脚下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佛院门前,眼前多了一个淡蓝色的瓶子。独孤鹤轩收起瓶子,心知此次前来见师父的事,就这样匆匆结束。独孤鹤轩走进佛院,来到慈航静斋,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清香,九叩首之后,便离开慈航峰,回到卧龙谷。
***
卧龙谷。
炼丹与修行,成了独孤鹤轩唯二的工作。若无它事,他大概将这样平静的继续下去。
这一天,独孤鹤轩起出最后一炉灵丹,亦是青囊经中所载的,属于二品灵丹的最后一种。此刻,三十六种一品灵丹与二十八种二品灵丹,皆是六道夔纹丹痕,随意摆在石府大厅的石桌上。
重新炼丹的计划,就这样毫无障碍的圆满成功!
独孤鹤轩手端热茶,注视着色泽鲜亮的灵丹,思索着那位祖师曾发现的秘密。此事,远峳长老只是随意提及,并未详述。不难判断,这对元始剑宗来说,至多算一件“迭闻”,不算什么大事。
良久,他笑了笑,唉声叹息,开始为没有其它丹方而发愁。而他身上只有一本早被宗门遗弃的青囊经。是以,只好继续观看,希望能悟些新东西。
他刚一打开书卷,那些熟悉的字一阵模糊,紧接着一些字的笔画变的或明或暗。当前页的所有字,徐徐变形发光,浮于页面,渐渐形成了一个“死”字。独孤鹤轩心中一震,赶快又翻了一页,仍然会在字影变化中,再度形成一个“死”字。直至翻到最后一页,此书只剩下了一页页“死”字。此书似乎变成了一本“死”书。
顿时,不由得醒悟道:“原来是这样?”
独孤鹤轩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注意力集中在灵丹上。须臾,他随手拿起一枚最暗淡无光的灵丹,手中书卷页上的“死”字缓缓变成了一个“生”字。再翻看经书时,它仿佛又变成了一本“生”书。
“好一枚‘生死轮回阴冥丹’!”独孤鹤轩神色凝重,自语道:“幸亏从来没给人吃过。呃……老黑与九个小家伙可都是吃过的。这……。”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在灵丹光芒的下,他不死心的一页页细细翻看青囊经。看完最后一页后,僵直起身,将青囊经拿到火炉旁。一时间,陷入沉思中。
“罢了,罢了!既然宗门将此书交给了我保管,以后不让它再见人就是!”
独孤鹤轩如是安慰着自己,拿出一张宣纸,将青囊经包裹起来。算是做成了永久的封印。随后,他把所有的一品灵丹“生死轮回丹”撒在兽栏,眼光呆滞的走到“灵草园”。如同兽栏,这也是一间占地颇大的普通石室,里面种植的花草已经开始枯萎。
独孤鹤轩随意坐在地上,望着枯萎的花草发呆。仿佛,生与死的轮回就在眼前。
“这世上真有生死轮回之道?有超越生死轮回之道?”
“天地万灵,皆有生命。人、兽如此,花草何尝不是如此?”
“都是浮云!”
独孤鹤轩仰天长笑,双目炯炯。他参不透生死轮回之道,亦不想继续参悟。看着这些萎蔫的花草,独孤鹤轩重新梳理关于灵材培植的书卷知识,将它们一一归纳总结。时间悠悠而过,约莫到了这一天的酉时,他才动了动身子,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少顷,灵草园中出现了一道晶莹水柱,灵力精纯,如珍珠相融相连,洒向略微干枯的地面。不多时,栽种花草的周围土地,湿漉漉,亮晶晶,若缀露珠。灵草园中仿佛响起了花草根须的欢唱声。它们正畅游于精纯的灵水中,拼命吸收着,稳固着未融入大地的躯体。
独孤鹤轩看准时机,双掌捏诀,掌中形成一道黄色光芒。双掌轻轻一推,黄色光芒笼罩住花草。随后,簌簌落地,竟如尘土。尘土盖住水滴,互相渗透融合,缓缓向松软的土地渗透进去。
“符老头的‘水之祝福术’与‘土之守护术’,竟有如此妙用!或许,他口中的术法符箓之道,真有过辉煌的岁月?”
独孤鹤轩满意的笑了起来,起身来到石厅。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三道强大的气息,继而,传来平缓的敲门声。当他打开门时,三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弟子拜见三位师叔!”
来的是三人,皆穿玄青太极袍。
一人膀阔腰圆,孔武雄壮,短寸头,浓眉黑脸,牛眼扁鼻,一圈浓密的络腮胡。他是文殊峰首座遁戒长老。
一人身形清瘦修长,面容清癯,三柳长须。他是道行峰首座恶(e)悟长老。
一人肥胖矮小,披头散发,颚下三重肉棱,五官却美如玉。他是普贤峰首座重玄长老。
独孤鹤轩虽然没见过他们的真容,却也能分辨出三人的身份,连忙行礼问安。
恶悟长老道:“进屋说!”
“三位师叔请进!”独孤鹤轩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请三位师叔进入石府。待三位师叔坐定,奉上茶。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重玄长老连品几口,嘴里吧唧搅拌,嘟囔道:“卧龙之露,云水之精。这就是里面放坨屎,恐怕也会清香四溢。”
“师兄总与屎有缘!”恶悟长老沉声道,“还是先说正事!”
“师侄,我三人前来,是请你炼制灵丹的。眼下,我们三脉各有数人,正在冲击玄关的关键时刻。如果失败……唉!”遁戒长老说话直来直去,声若洪钟,震的独孤鹤轩耳朵只嗡嗡。
独孤鹤轩怔了怔,看向三位师叔,一脸莫名其妙。
恶悟长老道:“死马权当活马医。我们要是有其他办法,也不会来这卧龙谷了。”
独孤鹤轩心道:三位首座师叔亲自驾临,自然不是与一个晚辈磨嘴皮子,说长道短。遂是鼓足勇气,开口道:“弟子愿尽力而为!”
三位首座长老各一点头,先后拿出丹方与灵材,摆在石桌上。独孤鹤轩扫了一眼灵材,顿觉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因为那其中的一些灵材,属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百年成熟的奇珍,远非南宫荣轩炼制紫府天墨丹的灵材可比。此时,进退维谷间,只能努力继续。
独孤鹤轩勉力清醒后,先拿起文殊峰的那张丹方。记载丹方的材质,柔软如水,似兽皮非兽皮,似树皮非树皮,像玄铁又非玄铁。里面所载的内容,却是寥寥无几。独孤鹤轩反复看过几遍后,便轻轻放下。再看普贤峰的,记录丹方的材质似是一种极柔极韧的竹子,其上所载的内容,亦是简单粗略。最后,细看道行峰的丹方,这个被记载在藤条皮上的丹方,字数稍多,较详细。
遁戒长老道:“丹方丹诀已记下,师侄慢慢研究。三十六天后,我们再来!”
“三位师叔稍等!”独孤鹤轩道:“弟子以为,能否成功,一个时辰后可见分晓。弟子冒昧,请三位师叔屈尊稍候。”
遁戒长老道:“好!”
恶悟长老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重玄长老,自顾着煮茶喝,一副懒得管事的样子。
独孤鹤轩清洗脸与手,整整衣衫,拿出三个崭新的调制丹液的容器。双手灵巧,犹如蝴蝶穿花。每一种灵材到了他手上,便活了过来,或层层剥落,或化丝成帘,或点滴如线。他心定手稳,操作数种极其珍贵的灵材时,亦不动如山,有条不紊。
珍贵灵材中,当属普贤峰的“百灵果”、文殊峰的“风火沙乳”、道行峰的“玄雾血参”最为珍贵,皆属世间罕有的六品灵材。唯有这三脉特有的灵田里,才能栽种出来,且成熟时间皆是三百年一轮回。其次,便是三位长老带来的灵水——冰魄寒氤水。采集于万年玄冰窟中的冰魄寒氤水,算得上是炼丹的绝才,但仍无法与金霞瑶水可比。
一个时辰后,三个容器内云雾蒸腾。普贤峰与文殊峰的丹方是金色,道行峰的是青色。
重玄长老道:“好高明的炼丹手段!”
遁戒长老与恶悟长老也有些不理解的看着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沉吟片刻,道:“若以这些灵材与深奥的丹方论,弟子根本没有对应的道行去炼制。但是,弟子大胆猜测,若是调药成功后,由三位金丹境的大真人以金丹真火炼制,成功率更高。而且,要想成功,三位师叔需要放下各脉成见,将三个容器内的丹液‘一分为三,三合为一’。”
恶悟长老道:“这倒没什么。不知二位师兄意下如何?”
重玄长老道:“三脉的丹方已被同一人知晓,珍贵的灵材又成了丹液。再顾忌屎一样的各脉禁忌与成见,那不成愚夫蠢猪了吗?”
三位长老为势所迫,雷厉风行。在金丹境修士强大的法力操控下,三种丹液脱离容器,悬浮于空中,缓缓融合。一青二金三道光芒,互为映衬,互相辉映,光芒直穿透石府,进入灵霄峰上端的云雾中。一刻后,法力操控下融合的丹液中,传来干裂的声音。法力形成的“金鼎真火丹炉”难以封闭。
“小子,不妙啊!”
“三位师叔勿急!”独孤鹤轩轻呼一声,御剑凌空,慢慢移动到丹液正上端,拿出一个白玉瓷瓶,对准丹液中心滴下三滴。倏忽间,三道力量冲起,将独孤鹤轩冲向石室顶。独孤鹤轩急忙御剑,贴石壁一滑,但已失去了自控,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独孤鹤轩一阵晕眩,勉强站起来,只见三位长老周围各自形成一个光圈,亦是一青二金。而在他们三人中间,则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似丹炉的空间。在那方空间里,三种丹液开始裂变,形成一枚枚具有三色光泽的小丹丸。
呃!更像是一粒粒凝实的小气球!
与此同时,三位长老的身上传来似是骨骼响动的声音。遁戒与恶悟长老还好,但重玄长老明显是在变高变瘦。唔,他好像是在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三位师叔以金丹真火炼丹,再吸收‘丹炉’中外溢的灵力,用以境界突破?”独孤鹤轩暗自道,“冲击生死玄关,由金丹境六重突破至九重大圆满?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的‘三清归元丹’?”
“当然不是!”
“咦!”独孤鹤轩身子一震,双眼如电,看向那扇石门。
“开门吧。早知道瞒不过人家。”正在此时,重玄长老笑着说道。独孤鹤轩再看三位师叔时,三人面色红润,似是又年轻了近百岁,身上隐隐有青气飘浮。而那些灵丹,不见了。
独孤鹤轩心道:金丹境修士,被称之为地上散仙,不是没有道理。在他们那操纵天地之力的法力下,只用如此短暂的时间,完成了难过登天的灵丹炼制。唉!我也想成为金丹境修士!
开门一看,猛地一怔,暗自大惊。门外的三人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独孤鹤轩,直接走进石府。来得是掌教远岳真人与一黑一白两位长老。这三人,独孤鹤轩都见过。独孤鹤轩回过神来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远岳掌教道:“把青囊经上的秘密,说给我们听听!”
“啊?哦!”独孤鹤轩有些木讷,但思维甚是敏捷,先跑到兽栏捡起一枚灵丹,再打开被自己封印的书。六位长老亲自观看,六种古怪的神情一起呈现。
独孤鹤轩发现,此时的重玄长老,俨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绝世美男子。他与那位穿白衣的长老,好似一对洁白玉璧。
六位长老看完后,远岳掌教亲自毁去经书,道:“此书之秘密,只有我们七人知晓,绝不能泄漏出去。关于刚才炼制成功的‘佛道本元丹’,我需要八枚。当我这个掌教借你们的。”
遁戒与恶悟二位长老没什么反应,重玄长老手一背,抬头看石室顶,淡淡的说道:“要是玉炀师伯需要,我这做弟子的还可孝敬孝敬。要是其他人,算啦!侬家没那个闲心!”
白衣长老道:“小玄子,长本事了?信不信我当着师侄的面,揍你一顿?”
“哎油,哎油油!怎么,不继续装死啦?羽皇老儿憋不住跑出来见人了。看来,你俩也该到了憋不住的时候了。常年闷在王八壳里,多难受,该出来透透气咯。”重玄哼哼几声,道:“我怕你百余年了!难道还要继续?”
黑衣长老哈哈大笑!
“掌教师兄,霸皇带人前往流沙海。我想师兄不会隔岸观火。此次行动,可否算我文殊峰一份?”遁戒为人严肃,不理会那二人的争执。
恶悟道:“自家师仙逝以来,道行一脉亦沉寂太久!”
“心机男,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注意?”重玄阴阳怪气的说道,“别给晚辈们做表率!”
远岳白了一眼重玄,肃声道:“流沙海,事关鸿蒙安危,宗门定不能袖手旁观。但是,璞瑜那边已经有了人选,景澄亦有打算。此事一时难周全。”
“说的跟真的似的!”重玄直言道,“开价吧!别浪费时间!”
“要不……再加两枚!”
“不要脸,还真要!”
“师兄,玉炀师伯他……?”
“师尊最近脾气古怪,纯阳气持续减弱,玄阴之气渐重。若不是我三人守护一旁,不分昼夜的侍候,多半要出事。不过,这灵丹来的太及时。一切当无忧!”
“要是师伯冲破轮回玄关……我元始门当中兴!”
几位元始剑宗的长老简言而谈,已将宗门的绝密说出。默默地,一旁的独孤鹤轩,似乎被赋予了特殊的身份,仿佛他完全需要知道此等决定一门兴衰的秘密。
长老们议定诸事后,亦对独孤鹤轩进行了一番嘉奖。临出门前,白衣长老沉声道:“大师兄,我也想去流沙那边看看!不知那些故人还健在否!”
“掌教师叔,慈航峰也想参加!”
灵霄峰,卧龙谷。
盛夏之晨,朝阳如火。山谷清幽,露散雾薄。
“今天天气好晴朗!”
辰时,那道石门缓缓打开,门口出现一人,深情的望着前方。十天前,对面还是一座山峰。十天后,山峰被移走,继而出现的是一片平坦地域,已被人精心修耕分隔成三十三块灵田地。乍一看去,曾经的卧龙谷,似成腾龙川。
这是宗门给独孤鹤轩的特别奖赏!
自开辟黄庭、灵霄二峰以来,元始剑宗大有百废待兴之景象,重整山河之意气。在犹胜于门派芥蒂的十二脉之间,每前行一步,难如登天。好在有一众精明能干的长老,齐心协力,让一切渐趋完善。譬如,在两峰上开辟出灵田地,供门人弟子在修炼之余,进行灵材栽培。如此,在门人得到收获的同时,亦反哺宗门。
独孤鹤轩立下大功,获得了三十三亩灵田的奖赏,天时地利人和,可谓是得天独厚。看着被修耕划分齐整的灵田地,他开始考虑栽培灵材的事。此时,不远处走来数人,小心翼翼。
“师兄!”
“你们来了!”独孤鹤轩应了声,目光一扫,突然问道:“少了一人?”
汪林道:“今日,申石身体不适,不能前来。”
“哦!”独孤鹤轩神情猛然一冷,注视着九人,那九人不约而同的低头。
独孤鹤轩平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汪林道:“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独孤鹤轩平平淡淡的问道,“说出来,很难吗?”
一位少年道:“师兄,申师兄的胳膊被人砍掉了。现在,还在休养中。”
“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二十天前,太华峰西门盈师姐。”
“理由?”
“没有!”
“是你们上灵霄峰的第一天?”
“是!”
“你们先自我介绍下吧!我们也好互相认识认识!”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以后,这卧龙谷、腾龙川,没有你们的事。”
汪林,计宁,蔺动,张凡,蒙浩,刘鸣,韩蠡,慕晟,秦冠,外加一个申石,独孤鹤轩一一记住了这十个名字。
“你们住在那一谷?”
“函谷!”
“哦!”独孤鹤轩回身关上石门,淡淡一笑,道:“没事了,你们去忙。我过去看看申师弟。”
“师兄,此事已过去二十天。宗门长老将此事按下,不宜再掀波澜。”汪林人虽瘦,但却是机敏的很,道:“这事大家都明白,申师弟与西门师姐之间如何抉择,是人就不会考虑。大家更清楚的是,若不是师兄你在,申石早被送下山了。”
“我只是去看看!”
独孤鹤轩神情平静,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灵田地。灿烂的阳光照耀灵田,他却觉得犹如血染。
***
函谷。
位处西北一角,地势低,风水难通。从上往下看,似一个数百丈方圆的椭圆形盆地。不过,即使如此,此间灵气仍是盈盛。
巳时,一道携无尽怒意的剑芒来至此处。
独孤鹤轩平静的走在石道上,走过一道道石门。大概在北向临近尽头的一道石门前,他停下脚步。这扇石门是半掩的。里面的人似乎亦听到了脚步声。
“刘师弟,蒙师弟,我说过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你们怎么又来了!”
“轰~”没人回应,石门被慢慢推开,刺骨寒意顿盛。
“独孤师兄?”申石惊喜之后,突显忧虑,道:“师兄,我没事。”
独孤鹤轩点点头,道:“那就好!”
“你与她有过节吗?”
“没有!师姐只是无心之失。”申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同龄人身上所爆发出的力量,已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续道:“断了左臂,还有右臂。只要我勤加修炼,定不会影响修行。”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如果苍天不公,我愿主之。”
“师兄,算了。”申石急忙拦住他,道:“宗门没将我逐下山,已是天大的恩赐。若是因我之事,再折了师兄,那可就不是一条断臂能代替的了。”
“放狗屁!”独孤鹤轩沉声道:“堂堂男儿,生于天地间。倘若苟且偷生,摇尾乞怜,与畜生何异?”
“义气用事,不失大丈夫所为,却也非聪明人之道。”申石正色道,“师兄,你知道吗?当我服用你的灵丹,破障筑基成功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欣喜若狂。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修仙长生之门,已经为我打开。我内心遥想着,有了师兄的提携栽培,真元境七重绝不是难事,遥不可及的神意境未必不能设想。直到我失去左臂,未被宗门逐下山,这样的愿景一如初心。
可是,如果师兄为一时之义气……师兄,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是寒门中所有普通弟子的希望。只要你在,大家就会有寄托,就能看到希望。在我们奋斗的那条路上,注定有人要牺牲。仇禩他们五人,到我们十人……师兄,这已经是天大的成功了。”
“啪!”
独孤鹤轩猛然挥出一掌,在打到申石脸的刹那,却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脸上。五道殷红的血痕,映在艳阳下,遮住了泪光。
“师兄……”
“我恨我自己!”
***
有些事,总会过去!
有些痕,永难磨平!
有些恨,不易忘记!
不公平的世界,只有弱者去承受这一切!
***
九月金鸿,四品灵材。生于九月,枯于九月,瓜熟蒂落,如金翅飞鸿,故而得名。在无数灵材中,它属于极难栽培中的之一。唯有被法阵守护的封闭灵田里,方可栽培成功。
因为它忌风吹!
九月的最后一天,狂风呼啸,云奔雷谲。卧龙谷内开阔地,三十三亩灵田中,枯枝败叶横飞。无情的劲风,逐渐蚕食着。临近傍晚时分,三十三亩九月金鸿,已剩下不到一半。
风雷无静止意。
一道身影站立在中间,双目如电,紧盯着渐趋低沉的乌云。一道道闪电划过,一声声霹雳响彻云霄,身边的珍贵灵材继续枯萎凋谢,他都不为所动。
“我不诛天,天诛我!”
凄厉与悲伤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传向远方。
须臾,十一柄剑凌空悬浮,剑尖向上,形成一个圆环。在法力的催持下,圆环渐渐变大,紫气萦绕其中。顿时,似有人欲逆天而行,引得雷嗔电怒,天地肃杀。
“丹心碧血,九天化雷。三界六道,诛戮陷绝。”
独孤鹤轩指天而誓,泣血咒诀,以心引之。天空中,雷电交加,乌云压顶。地面上,紫气剑环,顿化深渊。忽然,狂风扶摇,奔雷汇集,风雷际会,化龙入渊。紫气剑环中,闪电游走,雷霆威威,恍若惊龙。
道道雷霆之力灌注于剑身,顺之导引,冲击独孤鹤轩的肉`身。纵使历劫锤锻的强韧肉`身,亦难受其重,顿若被撕碎。万般痛楚,直钻心底。但他的眼神定如神明,身子如生根于大地,不动如山。
任凭风雷驰骋肆虐。
***
子时。
夜色漆黑,谷内幽静。异香弥漫,仿佛带血。
“咳咳~”
“真元境二重?”
独孤鹤轩服下一枚天墨紫府丹后,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自语。须臾,用手中的玉牌照亮,数丈方圆内一如白昼。三十三亩九月金鸿,几近毁尽,唯有脚下的三尺方圆内,仍有花朵绽放。
“九月金鸿花?”独孤鹤轩暗自一惊,俯身查看,阴晴不定的脸上,顿呈狂喜状。
九月金鸿,一直以来,人族修士只可采集如瓜状的果实,做为珍贵的炼丹炼阵灵材。但是,据灵材典籍记载,其历经九月而未结果的花朵,最为珍贵,品阶难定。因其特殊的生长习性,自人族纪元以来,至今尚无九月金鸿花面世。唯有种种传说。
独孤鹤轩极小心谨慎的采集,共得九朵金鸿花。闻之花蕊,五脏滚动,六腑移位,经脉奔涌,骨肉如清洗,令人晕眩不已。
“老天爷,你以为赏赐此奇品,我就会感激你?”
“一个人有太多的恨,太多的无奈,只会自哀自伤。有些事已经发生,已经过去,就应该让它随风飘散。”
另一道声音沉声而言,独孤鹤轩收起金鸿花,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身穿黑色粗布衫。
“你儿子被卸掉一条胳膊,你会怎么办?”
“杀!”吕不群淡淡一笑,道:“我能做到,你做不到。”
独孤鹤轩道:“你是说,我杀不了西门盈?”
“是的!一出事,她就被人接走,保护起来。你觉得你能上得了太华峰?”
“也是啊!人家有个能照顾自己一辈子的爹!”
“如果你真的能记恨一辈子,小盈死在你手下,那是迟早的事。但是,我相信你不会记恨一辈子。你会找到打开心结的方法。”吕不群道,“至少我是希望如此。”
“假如到了那一天,你儿子敢挡我的道,我也不惧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你没那个本事!”
“哦?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啊!”
吕不群脸色突变,双目深邃如电光深渊,猛然看向黑暗。在那黑暗处亦站着一人,他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却又是那样的清晰分明。
“是你?”
“好久不见!”
“掌教师兄吩咐,九月金鸿花,允许你自留一朵,其余的全部上缴宗门。”
“你已经修成那六式了?”
“没修成,你也打不赢。不过,你好像还是那么卑鄙!”
“自古英雄爱美女,自古嫦娥爱少年。真爱面前,凭什么我们这些相貌平平的人,一定要输给美男子?”
“卑鄙就是卑鄙,解释就是掩饰!对了,恭喜你,已将辟邪无极剑意修成!”
“我准备将它传授给儿子!”
“无耻!”
***
独孤鹤轩目送走两位师叔,回首看了看自己的灵田,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最近数月,心头的乌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与汪林等人化悲愤为力量,精心耕耘在灵田中,收获极其可观。
夜已经很深了。黎明就在那不远的时光隧道里。
同一时刻,函谷内的十双眼神,怔怔的望着黑夜。黑夜吞噬了他们的神情,掩盖了悲伤与无奈。
***
翌日,天刚拂晓,十道身影已出现在卧龙谷。他们看了一会灵田,一脸一切尽在预料中的神情。
“门没锁!”
石府内有人说话,十人应声走进石府。顿觉异香入鼻,灵台清明。
“师兄,这是?”
“九月金鸿花!”
“啊?”十个声音同时惊讶道。
“只有一朵!”独孤鹤轩哈哈一笑,道:“我已用三百颗灵石垒砌成花盆,将它重新栽种。第一次算是免费,第二次要是想闻,得上交灵石十颗。过去闻闻,看看会有什么神效发生。”
汪林率先跑过去。只见一座空空的石室里,有一个九重石花盆,外六层是已经失去灵力的普通石头堆砌,内三层是品质极佳的灵石围拱。花盆中心插`着一枝花,似翩翩飞鸿,迎阳展翅。十人靠近闻嗅,顿是如痴如醉,摇摇欲坠。
“还不如猪!”一刻后,独孤鹤轩唤醒十人,摇头道:“它们九个,闻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些困盹状。你们也真是的。”
众人坐定后,申石拿出一沓黄色符纸,上面画满了种种诡异的符纹,道:“师兄,你看我的符纹是不是已经修习的差不多了?”
“此事我已说过。除了那七个粗浅的术法外,符家其它的术法,我是不能传授给你的。”独孤鹤轩道,“不过,我最近想到了一件事,我记得太玄宗有两本书,记载的似是术法相关的东西。我可以默写出来,供你修行。至于往后的修炼,恐怕只能靠你自己。”
申石自失去左臂后,因见独孤鹤轩炼制的符箓,决定修炼术法符箓之道。只是,术法符箓势微至极,致使很多典籍遗失,法诀失传。独孤鹤轩虽然有符家的所有术法法诀,但因两家相约,绝不能外传之故,亦不能传授给申石。
张凡道:“申师兄不必着急。或许,那一天,属于你的术法机缘出现,也说不定。”
蒙浩道:“师兄,九月金鸿失败,接下来如何操作?那灵田地,荒废一日,实属奢靡的铺张浪费。”
独孤鹤轩道:“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将灵田分成十一份,正好我们一人三亩。然后,自己负责的灵田,自己决定栽培什么灵材。还有,卧龙谷栽培成功的灵材,绝不能卖给太华峰。最后,我是地主,你们每一次的收成,我要分五成。”
汪林嘻嘻一笑,道:“师兄,你这是想让我们超过落尘他们?”
刘鸣沉声道:“落尘已经成了太华峰智鑫长老的亲传弟子,道名修谨。纵使师兄大力栽培我们十人……有些难!”
“我呸,太华峰的贼人们!”
“不管他们的事,顾好我们自己就好!”独孤鹤轩道:“我们即刻前往黄庭峰宝堂。”
汪林等人已修成御剑术,可御剑飞行。唯有申石暂未修成,所以,每次前往黄庭峰,都是别人带他。这一次,轮到不擅言谈的秦冠带他。众人中,独孤鹤轩的道行最高,一经御剑凌空,很快消失在云雾中。
独孤鹤轩前往黄庭峰,有个习惯,他总是选择在黄院门口落地,然后,顺着那条道走向宝堂。此次也不例外,可当他刚一落地时,门口蹿出三人。年纪约莫十二岁左右,个个鼻青脸肿,衣服被撕破。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独孤师兄,你要为我们做主。”
“嗯?”
一位脸色倔强的少年哽咽道:“韦家人与熊家人,专门欺负我们。在我们负责的灵田里拉屎撒尿,无恶不作,害得我们颗粒无收。还抢我们的灵石。”
独孤鹤轩笑道:“怎么不去找长老?”
“我们的灵田,归一些师兄师姐管。”
原来,自灵田地开辟成后,宗门长老逐渐让先入门的弟子开始管理。这些弟子,并不是一众亲传弟子。是以,为了他们的前程,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与世家交恶的。何况,若说熊家是元始剑宗附庸世家中的三流世家,那么韦家可是实至名归的二流世家。
这些事,独孤鹤轩当然了解。
“要不,先带我去你们的灵田看看?”
“嗯!”
四人皆是少年,但年长两岁的独孤鹤轩,有一种不可形容的高高在上的即视感。四人快步而行,来到一片灵气稀薄的灵田。这片灵田在玄院的西北侧,无疑是最差的灵田之一。
独孤鹤轩看着被人为踩踏的灵田地,道:“欺人太甚!”顿了顿,续问道:“你们还缺多少灵石,才可购买到灵种?”
一个细微的声音回道:“差十颗!”
“我现在也很穷啊。有时,购买灵种,还得赊账。暂且给你们每人五十颗灵石。”独孤鹤轩笑着说道:“以后,若有人来此地闹事,你们尽管往死里打。打死,我给你们兜着。”
“那那行?听说,熊家有位大小姐,厉害的不得了。没人敢招惹。”
“那你们为什么找我?”独孤鹤轩呵呵一笑,摆摆手,道:“此地灵气稀薄,就算你们栽种一品灵材成功,收获也是微乎其微。我可以教你们一些灵材培植的窍门。但是,我要抽三成的哦。有没有信心?”
“有!”三位同龄人齐声道。
三个时辰后,独孤鹤轩将一些粗浅的灵材培植窍门传授给三人,无意中亦将三门粗浅的术法法诀传给了三人。确定三人已完全领会后,四人才罢手,停下歇息。都是同龄人,相谈甚洽。
临行前,那位叫魏焱的少年不解问道:“师兄,你为什么那么教我们?”
“打铁还须自身硬,弱者更需要图强!”
***
黄庭峰,宝堂。
“又为宗门立下大功。说吧,想要什么灵种,任你挑一种,但限五品之内。”
“师叔,那您给我推荐几种有难度的咯。”独孤鹤轩笑嘻嘻的看着远峳长老,道:“所谓的大功劳,都是一个个意外。我这人呢,历来是遵循‘不得务虚名而处实祸’之道。所以,我就是注重利,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那些冠名噱头,谁爱拿拿去。”
“宁为真小人,不为伪君子。你也是个极品人。”远峳摇头道,“眼下时节,已进入十月,是真正的冬季。我推荐你种‘金阙石’。”
“比九月金鸿还难种的东西,我种它干嘛?况且,这东西早已绝迹于鸿蒙,那来的石种?”独孤鹤轩道,“我想好了,我要种神游果。”
“这世上,还有三粒种子,一粒在谪仙盟,一粒在通天剑宗,……”
“一粒在元始剑宗?”独孤鹤轩打断道,“你们这么相信我?”
“没大没小,我话还没说完,抢什么抢。”远峳顿声道,“不是相信你。而是这种子,最多留存一万二千九百六十年。这三颗皆剩下五年之寿,所以,掌教师兄认为,保留这五年,用来助益其它灵材的培植,还不如让你尝试。万一失败了,也是情理之中。”
“万一成功了呢?”
“全部上缴宗门!”远峳正色道,“这可与九月金鸿不一样。等同于是,宗门给你一个任务,至于奖赏,自会视情况而定。”
“那我赊得账?”
“一笔勾销!附带赠你三千灵石,三品灵种一份,四品灵种一份。”
“唉!这些,如何能抵得上一株九月金鸿花?何况,那可是八株!”独孤鹤轩报怨了几句,突然一笑,道:“师叔,您现在是神意境八重,对不对?”
“是!”远峳无语道,“你问这个干嘛?至少,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要不,后堂说?”
“准没好事!”
二人来到一僻静的后堂,独孤鹤轩笑眯眯的拿出一枚灵丹。此丹外表是青色,内里透明,三道金色穿梭其中,青金相映,呈现出四道夔纹。
“这灵丹我好像没见过,亦没听过。”远峳皱眉道,“不会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然后,让我给你试丹?”
“正是!”独孤鹤轩道,“我能保证吃不死人,但我无法确定它属几品灵丹。我揣摩着,至少是四品灵丹,对神意境的人效果最明显。若是没猜错的话,冲破生死玄关结成金丹的概率很小,但突破至神意境九重巅峰的可能性,应该不低于五成。”
“你太自信,我就怕你自信过头,害了别人。”远峳犹豫了片刻,收起灵丹,道:“我试试。如果有效,自有重谢。”
独孤鹤轩道:“那当然,至少是四品四道的价!见师叔如此信得过师侄,给您打个对折!”说罢,双手一拱,起身向外走去。
“你如何确定吃不死人?”
“我已经喂过猪了。”
“你……”
“它没死!”
太华峰。
朔月幽寂,雾隐楼阁。
楼阁外,灵气浓厚如流云,清腾旋绕。楼阁内,光线明亮柔和,银雾飘飘。
“我不管你们男人争什么,但谁想动我女儿,我一万个不答应!”
说话之人,年约三旬,螓首朱颜,云髻黛眉,明艳雍容。她叫凌瑶,金丹境三重。她怀里俯卧着一位少女,脸颊挂着一颗晶莹泪珠,仍在轻轻哽咽中。良久,她极柔声的喊了声:
“娘!”
听到声音后,凌瑶的目光更见柔和,慈爱的抚摸着爱女的秀发。怀中爱女出尘脱俗,亭亭玉立,俨然长成一美人。
“真是慈母多败儿!”璞瑜长老放下手中的书卷,略带威严的看向那对母女,然而,他的威严只在刹那间消失,被永远的埋葬在那副温存爱意中,续道:“此次之事,不可谓不严重。各脉盯着我太华一脉的一举一动。门人弟子行走,犹如过街老鼠。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鹤轩师侄忍了下来。”
“哼!量他也不敢出头!”
“娘说的对。难道,我还能怕那个小偷不成?”
“盈儿,爹不得不给你提个醒,假如鹤轩真的杀了你,宗门对他的处置,就是你此次得到的待遇。”
“他敢!”
“就是!”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敢,那一定就是他。”璞瑜长老轻叹一声,道:“遁戒、重玄、恶悟三人去了一趟卧龙谷,三人同时进阶至金丹境九重圆满不说,那三脉中,竟是各有八人成功结成金丹。这事虽然被掌教师兄压下,没有公开,但那三十三亩灵田,已经说明一切。与此同时,掌教师兄闭关。我琢磨着……”
“鹤轩炼成了‘佛道本元丹’?”
“八``九不离十!”璞瑜长老道,“原本,流沙海之行,是由我亲自主持。可是,掌教师兄临时决断,由问尚主持,普贤、文殊、道行三脉辅之。而且,他们奇袭‘乌月营’,将那一处魔教重地铲平。现在还有一条消息未经证实,但恐怕也是真事了。”
“师兄,什么事?”
“五位金丹境修士,围杀涅槃境七重修为的魔教七长老之一。并且率众全身而退。”
“这如何可能?问尚、遁戒、重玄、恶悟四人,他们随行的再随便加一个,也不可能敌得过!”
“如果是他二人中的一人呢?”
“这……”凌瑶微一皱眉,轻摇头道:“就算是他二人中的一人,也得修成那剑道。”
“也只有修成,才可以。”璞瑜长老神色渐渐凝重,道:“我的确不如远岳师兄。从一开始,他就在所有的弟子中物色人选,而我只在意自家的孩子。此次,举轻若重,重创魔教的同时,给霸皇一记闷棍,也是在我主持宗门事务之下,安排的水到渠成。”
“论权谋,师兄你的确不如远岳师兄。可论修为,你稍强于他。”
“在佛道本元丹的助益下,远岳师兄成为最年轻的涅槃境修士,已成定局。不说了,不说了。”璞瑜长老苦笑着说道,“盈儿,天一亮,即刻返回灵霄峰。你已经是十六岁的人了,以后绝不可任性行事。要顾全大局,为宗门着想,为同脉的师兄弟妹着想。”
“在我的眼中,盈儿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妮子,是娘的心肝宝贝。我不管你们男人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凌瑶轻轻搂紧西门盈,用质问的眼神看向璞瑜长老,道:“我就问你一句,若盈儿真有下次,你怎么办?”
“那怕我退下此位,那怕我粉身碎骨,也愿替女儿一死。”
“师兄,不仅是好徒弟、好师兄、好首座、好长老、好丈夫,更是一位好父亲。真是令人艳羡。”
楼阁外传来一个声音,不吝赞美之词。璞瑜长老轻轻推开窗户,黑暗顿时涌来,而在黑暗中,一道黑影迎风站立。黑影微动,周围的黑暗顿时避让。
“是你?”
“师兄,好久不见!”
卧龙谷。
冬阳之下,满满春意。云雾蒸腾,犹如龙形。
常言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
在那茂密的草丛中,有猴子的吱语声,有猪的哄语声,有狗的汪语声,有狼的嗥语声。人类是不懂它们的语言,只能猜想它们也是在正常交流着捕捉猎物的心得。不远处的灵田里,十一位少年汗流浃背,辛勤耕植。洒过汗水的灵田地上,青青绿苗破土而出,吐纳着新鲜的清气。
午时,个个才长舒一口气,伸直腰板,朝灵田外的一竹棚走去。一碗清香四溢的清茶下肚,乏气顿消,神色渐复。
“师兄,这一次的白露,似乎是佳品。仙鹤峰上的那些驯兽士们,这酿酒的本事真是太不稳定。上一次,就是一些酸啦吧叽的东西。”汪林放下手中的茶碗,咕咚痛饮一口美酒,吧唧着嘴巴说道,“对了,最近听到一个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计宁道:“怎么那么爱吊人的胃口?有话就说!”
“嗯哼!”汪林清了下嗓子,道:“听说,自鸿蒙丹会结束后,宗门的第一批亲传弟子,被各脉长老秘密安排,进行修炼,塑铸七星神盘。目前,已经确定为四星神盘的,多达七人……”
“这么多?”蔺动忍不住惊呼一声。其他人亦是惊讶的看向汪林。
“话没说完呢,打什么岔!”汪林悠闲的抿了一口酒,重重吐一口气,道:“这七人中,有三人铸成了‘金星’位,算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他们分别是元始峰的子昂、太华峰的萧衍、金霞峰的秦昊。”
韩蠡追问道:“其他人呢?”
“全是三`星神盘,被长老们以大神通种下第四星的星胎。以那些道行通天的大真人们的通天之能,星胎修成星的把握,不会低于七成。”汪林吞了一口唾沫,道:“不过,剩余的人中,也有三人铸成了‘金星’位。他们分别是金霞峰的甄诗影、太华峰的西门盈、慈航峰的贾语嫣,而且,这三人全是极难得的‘金星’与‘水星’同时修铸成。”
慕晟道:“那等于说,这三位师姐亦是铁定的四星神盘。如此以来,我们元始剑宗的新一代弟子,不见得比通天剑宗的差很多。”
“人家通天剑宗,四星神盘的有十五人。就连太玄宗,亦有十二人。佛门二宗中,各有十人。”汪林哈哈一笑,道:“不过,更劲爆的是,有传言说,风家的三扬之首风神扬是‘五星连珠,五行圆满’。现在,已被风家老祖带入秘境修行。出关时,恐怕至少也是神意境的修为了。”
“都是别人的!”独孤鹤轩提着葫芦,转身离去,甚是平静的说道:“别想太多。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打粮,在灵田里种出个未来。”
汪林等人怔怔地目送他进入那扇石门。
“师兄感受到了压力!”
塑铸七星神盘,星系定位定型,星胎种植。遂是,那轮神盘上,会出现已经成形的虚星象。在修士的修炼过程中,星象渐渐由虚化实,七星神盘会如日月星辰一般运转,亦会由虚化实,从而驱动挖掘修士灵根中的所有潜能,掌控原始的自然之力,等种种玄之又玄的修真之奥义。在修真炼道一途上,便会勇猛进精,无往不利。更甚者,参破重重生死玄关,一窥那长生之道。
鸿蒙界中,能有实力如此栽培门人弟子的宗派世家,可谓是凤毛麟角,少之有少。何况,是如此大手笔、大数量的栽培。
此次,元始剑宗栽培塑铸亲传弟子,多由涅槃境的太上长老主持,又花费巨额灵材资源,种下十余颗“星胎”。此等大手笔,完完全全体现了万年传承的巨派底蕴。所栽培的弟子,很快将成为鸿蒙骄子。元始剑宗的下一代,已然是一片欣欣向荣,星火旺盛。
此一过程,是亿万修士的真正分水岭,亦是炼气与炼体两道的分水岭。
对于独孤鹤轩来说,当再度面对闭关六个月的南宫荣轩等人时,先前的优势荡然无存。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坚强又倔强的少年,他是不允许自己被人踩在脚下的。内心存在的渴望变强的本能支配着他。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令自己变强。
夜深时分,独孤鹤轩凝神内视,看着那轮如井月盘中平滑虚无的七星神盘,眉宇间渐聚愁云。此刻,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渴望着自己能像其他亲传弟子一样,七星神盘上已有五行星象,开始挖掘灵根中的潜力,增加智慧。
良久,轻叹一声,紧握的双拳发出骨节的脆响声,心道:“不能再让这些畜生打扰我了!”
独孤鹤轩迁怒于九个妖兽,于黑夜中将它们赶出石府。这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经常处于每七天一个轮回的入定状态。但是,在这期间,只要有任何的气息靠近身边,发出声音,总能唤醒过来。而在那种入定状态中,参悟种种玄奥的神通奥义,却是事倍功半。
独孤鹤轩抬头看了一眼星空,神色凝重,重重的关上石门。在石门内贴上几张黄色符箓,才觉安心。缓步来到九月金鸿花的那间石室,愈渐浓郁的香气扑面入身。他看了看手中的天墨紫府丹,踏步走进去石室,打坐在那个石堆下。
凝神屏息,载魄抱一。
“时间无多,顾不了那么多!”
三枚五品灵丹同时下肚,体内静如湖水,毫无波澜。一刻后,那轮如井月盘缓缓转动,仿佛瞬间令独孤鹤轩神魂灵魄出窍,整个人面如白纸,寒意顿生。须臾,身上渐渐凝结成冰,而在那冰壳里,亮起一朵微弱的火苗。
火苗虽弱,却在一点一滴的融化着逐渐变厚的冰层。
“汩汩~”
似有一眼清泉流淌,涓涓不壅,绵绵不绝。
石室内,紫气弥绕,花叶上结成晶莹冰花。冰花妆缀了那株九月金鸿花,封印花的香味,吸纳凝聚仙山福地中的无尽灵气。
冰花下,那尊冰人雕像,冰壳持续熔化,升腾的水珠落到冰花,融入其中。冰壳内,却已是火的世界,熊熊烈焰,将人型烧铸成一棵“火树”。
火树冰花,九月金鸿。
整个石室,俨然成为一个整体,一个独立的世界。它——更像是一个“世外天域”,一个只属于冰与火的“天域世界”。
***
卧龙谷,山清草碧,温暖如春。
九个小妖兽懒洋洋的趴卧在那扇石门前,享受着一天中最美好的日光浴。光泽鲜亮的皮毛,柔顺丝滑,随风摇摆。它们亦像是无家可归的游子,期盼着那扇石门的打开。山谷中偶尔传来的轻微响动,会立刻引起它们的警觉,直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安静下来,它们才会放松警惕。
石门前面的灵田地,每天都有人影浮动,忙碌其中。最中间的那三亩灵田,分别盛开红、橙、蓝三色的花朵,缕缕暗香飘浮。
这一天午时,一道剑芒缓缓降落,盯着那亩红花发呆。红花桃颜,羽衣玉姿,那道倩影更美了几分。
正在竹棚喝茶的汪林等人先是一怔,随之一震,个个放下手中的茶碗,向那人走去。
“蕴雪花,其色如天水之蓝。果真如此。”
“甄师姐,这是独孤师兄亲自栽种的。”
“用他来压我?”甄诗影眉毛一挑,道:“他人在那儿?叫他来见我。这亩蕴雪花我全订了。”
“回师姐的话,自七天前,鹤轩师兄闭关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不知何故,他连九个小妖兽亦赶出了石府。”计宁沉声道,“师兄有言在先,若他不在,便由我等照料他的灵田。所以,在师兄未出关前,我们无法擅自做主。还请师姐不要为难我等。”
在这位天之骄女面前,汪林、计宁等人毕恭毕敬,不敢马虎大意。
甄诗影道:“臭架子越来越大!他以为他是谁?”
张凡不卑不亢,开口道:“这是宗门赏赐给鹤轩师兄的独立灵田。他有权力主宰这三十三亩灵田上的一切,并不受宗门的约束。”
“哦!”甄诗影轻笑一声,道:“我要是现在就带走呢?”
“张某愿以血染此地!”
“好,我倒要看看他的手下,有几分能耐!”
***
“这是什么鬼东西?”
魂魄归位,神识终醒。海浪渐急,雪球凝实,根须愈粗,火苗更旺。
独孤鹤轩由上往下内观自视,当看见自己的丹田玉府中,如云如雾的灵力不见了,继而出现的是悬浮着一粒粒圆圆的小冰晶,不由得大呼一声。再看那轮如井月盘,及其上的七星神盘,一切如初。
“咦!”
独孤鹤轩轻叹一声的同时,眼眸闪烁放光,重新看向那轮如井月盘。横在玉府中的月盘,盘面朝东的边线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色光芒。
“这月亮还是倒着升起的?”
独孤鹤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着无奈。自己身体内的每一次变化,如同云聚云散,飘渺不定。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更为可悲的是,他也搞不清楚其中的秘密。事已至此,修为是前进了还是退步了,月亮是正常升起亦或是倒着升起,已是不可改变的结果。
他站起身来,目光一怔,痴痴的看着那株冰花,顿觉无限寒意侵骨,却有伐毛洗髓之意境。意兴顿起,右手捏诀,催动道法法诀,食指上缓缓形成一枚冰箭。他笑了起来。
“还是在进步!”
走出石室,鼻子不由得嗅了起来,脚步紧跟着迈进另一间石室。石室中间,用数百灵石垒砌成的花台,似一个不规则的祭台。花台中间,虚土围着一颗鹅卵状的黑石头。其正中间,已裂开一道如线细的裂缝,徐徐冒出黑气。味道有些屎臭味,闻之却又有种莫名的清爽舒适,似在易气易血。
良久,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轻轻拨起那层虚土,一粒粒如蚁卵状的冰珠出现在眼前。少顷,他又重新翻盖上虚土,离开此间石室。
“都是灵石的功劳啊!就是这个堆砌法,就是这个感觉!”
来到大厅,忽然脸色一怔,双目如电,看向那扇石门。
***
一剑斩下,羽落九天。
剑芒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毫无惧意,却也没有反击。他只是盯着那道剑芒,似在欣赏仙女下凡,翩翩起舞。他那空空的左袖,随风而动,突然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一剑,仍然斩落。
电光火石间,一道紫气剑芒骤然出现,以雷霆之威截下那一剑。御剑之人轻呼一声,剑芒飘摇,差点栽倒在地。但还是站立不稳,一脚踩到灵田里。三株蕴雪花立时折断。而那柄剑似被无形之力操控,又原路返回。
“哄哄~”,“汪汪~”。小妖兽们欢乐的叫起来,摇头摆尾,紧紧围在石门中走出的那人脚下。
“还是你最笨!”独孤鹤轩哈哈一笑,俯身抱起绿熊,朝灵田中走去。
汪林为人机灵,最先反应过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呼道:“师兄来了!”
“暗箭伤人?”
“仗势欺人?”
甄诗影有些窘迫的脸,愈发红润,呼吸亦有点急促。独孤鹤轩气定神闲,盯着她身边的三株雪蕴花。
“损坏东西要赔偿,想必景澄师叔教了你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我不再赘述。”独孤鹤轩沉声道,“见你初犯腾龙川,按十倍赔偿好了。”
“好大的口气!”
“至少我不会狗仗人势!”
刘鸣见状,轻拉一独孤鹤轩的衣襟,低声道:“师兄,强者亦无须处处树敌!”
独孤鹤轩朗声道:“人人视我为敌,又何谈我树敌?敌若进犯,我又何惧?做人,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那还是人?”
甄诗影的情绪渐渐稳定,道:“我要是不赔偿呢?”
独孤鹤轩斩钉截铁的回道:“如意袋与手中剑留下!”
“我要是不肯呢?”
“那要看你有没有能耐,将我变成一具尸体!”
张凡一见独孤鹤轩认真起来,低声道:“强者择机守弱,不失为道。师兄,这可是转移别人视线的最佳时机。”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心中却明白张凡的意思,开口道:“不立规矩,何以立门户。卧龙谷,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甄诗影自知理亏,看了一眼那三株蕴雪花,眼中充满惋惜之意,沉吟片刻,道:“这亩蕴雪花我全要了。三天后,是采摘的最佳时间,灵石自会送来。”
“不好意思。卧龙谷不是为某人或某脉服务的,亦不会整体甩卖,还请知晓。”独孤鹤轩就坡下驴,道:“一切待我采集完毕,再议定出售数量与价格。为免伤和气,请甄师姐将十倍的赔偿先行支付。我想,如日中天的金霞峰骄子,不会连十五万颗灵石都拿不出手吧。”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开灵石矿的?花费起百万灵石如粪土?”甄诗影怒道:“我按三倍赔偿,行不行?”
“暂且如此,下不为例!”
“你……”
“小熊,你都那么懂事。这七日内,没损坏我的灵草。好,今日我重重有赏。”独孤鹤轩看了一眼汪林等人,道:“去我府上!”
独孤鹤轩等人离去,只留下甄诗影一人,她看了看握剑的手,轻声道:“这是什么灵力驱使的道法神通?风星之力?”
***
“以后,若有人来抢灵材,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灵材终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可要是命没了,再多的灵材仍是为他人作嫁衣。”独孤鹤轩放下手中的绿熊,问道:“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汪林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件。”
“何事?”
“魏焱、费垚、蒋森三人,因与同门打架,直接被太华峰的智叒长老关了禁闭。现在有消息传开,说是他三人将被驱逐出黄庭峰。”
“过去几天了?”
“五天!”
“是我害了他们!”独孤鹤轩脸色微变,道:“我不能坐视不理,听之任之。”
申石道:“师兄,那时间可不多了!”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与众人走出石府,关好石门,便先行一步,急忙赶往黄庭峰。
汪林嘿嘿一笑,道:“师兄又要与太华峰、附庸世家见招拆招咯!”
“你们闻到刚才的那味道了吗?”
“屎味?”
***
黄庭峰。
元明仙道上,几人欢喜,几人忧愁。
金霞峰的霍青露、熊听露看着三道背影,嘴角泛起笑意。他们身边的几位少男少女,只差跳舞庆祝。负责带三人下山的是萧衍、秦昊、子真。就在他们纷纷御剑的刹那,一道剑芒拦住他们,势不可挡。
“把人给我!”
萧衍一愣神,道:“师弟,此事已有定论……”
“把人给我!”
秦昊冷哼一声,欲开口,却被子真抢先拦住,子真道:“萧师兄、秦师兄,莫不如让鹤轩师弟带人见过长老后,再做定夺?”
秦昊道:“子真师弟的意思是,他又会立下什么大功,可以以功赎罪?”
“姓秦的,别太狂!”独孤鹤轩瞪了一眼秦昊,道:“你们三人随我来。若不能保住你们,我与你们一起下山,离开这欺世盗名的宗派。”
霍青露、熊听露二人远远看见,脸色渐变,呼吸渐促。独孤鹤轩走过她们时,朗声一笑。只是摇了摇头,带着三人走进宝堂,直接来到远峳长老的静室。
远峳一脸严肃,道:“此事没商量。既然是你主使的,那由你送他们下山。”
“那个黑石头开裂了!”
“后悔吗?”
“不!”魏焱大声道,“世家子弟很了不起?照样揍他们!”
费垚道:“无论如何,在世家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宗门会无条件的选择前者。”
独孤鹤轩道:“不错。那怕是元始剑宗这样的巨派,灵材资源的承受度,亦有极限。在门人弟子突破至真元境后,每一小步的栽培,无一不是以雄厚的灵材资源为前提。这期间,若是有了世家资源的支持,情况会完全不同。”
蒋森道:“这一次幸免。接下来,如履薄冰,愈发艰难。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宗门不是为谁而存在,是宗门需要谁,谁才能历经优胜劣汰,留在宗门。简而言之,宗门不养闲人!”独孤鹤轩道,“第一,令自己变强,至少要到能令别人顾忌的地步。第二,多做贡献,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闲人。”
说罢,拿出九个丹瓶,道:“你们每人三瓶,每天服用。别太贪心,也别太高兴。那些世家子弟的待遇仍然不是你们所能比的。”
三人收起丹瓶后,费垚道:“师兄,您这次为我们争取了一片独立的灵田地,是不是透支了自己的贡献度?”
独孤鹤轩微微一笑,起身走出玄院的一屋,御剑离去。
此次之事,虽然被独孤鹤轩强势压下,却也引来了更大的波澜。无疑,这一举动,直接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新一轮争端。在申石、张凡等人的提醒下,独孤鹤轩果决示弱,没有依着性子大闹一番。但是,历来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似乎不太买账,一股暗涌正在黄庭峰上悄悄形成。
正值此际,萧衍、秦昊、子真等持重弟子,已逐步接掌黄庭峰的许多事务。执事黄庭峰的长老亦换成了全新的一波人。譬如,总执事长老由璞瑜长老变成了寒珠长老,远峳的位置被同脉中地位更高的远峹长老取代。
黄庭峰,已然成为元始剑宗的一门之重之一,亦成了无数暗涌的源头之一。
***
卧龙谷。
此次灵材种植,所获之丰厚,令独孤鹤轩自己亦有些意想不到。特别是四品灵材蕴雪花,在独孤鹤轩的照顾栽培下,内含至纯冰力,形成一道灵纹,于是比平常的更加珍贵。那怕是以翻一倍的价格售卖,仍被各脉长老与重要弟子抢买。
汪林他们,不遑多让。独孤鹤轩可没客气,但稍做让步,抽了四成。即便如此,他们的收入足以让他们安心修炼三年,而无后顾之忧。
有了此次收获,十一人很默契地选择了“休假”。将三十三亩灵田统一种成“油萝草”。油萝草,三品灵材,一年生植物,抗旱。可以说,只要撒下`种子,它们就能成活。
这亦算是表个态——卧龙谷是自由的!
汪林说长道短唠唠叨叨个没完,硬是多磨走了三种纯阳阴冥丹,才罢休。独孤鹤轩如送瘟神般送走十人,心想大家都将进入闭关修行中,最近一年,这卧龙谷将会无比清静。自己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不用顾忌“七日之梦魇”,安心修炼。
在清理丹瓶及诸般
(本章未完,请翻页)东西时,一个锦盒进入视线。微微一笑,拿在掌中抚摸一会,将这份奖赏打开。锦盒里放着一卷洁白丝帛。独孤鹤轩不禁摇了摇头,百无聊赖的打开观看。
突然,脸色惊变,惊呼道:“重明经?”独孤鹤轩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放下丝帛,用一柄利刃割开锦盒底层,夹层中果然有一封书信。
信中所言:黑袍之死,罪在我。重明传承,乃黑袍一生之宏愿。今为代传,珍之,重之。
太玄宗的白袍与黑袍不和,世人皆知。而当时派发锦盒的,恰恰是白袍长老。乾龙掌教利用他之手,将重明经交到独孤鹤轩手上。看上去,一切天衣无缝。
独孤鹤轩迅速理清这条线。然后,这条线仍是随着黑袍的死,而彻底终断。
“扫墓人!”独孤鹤轩脸色凝重,叹声道:“那是一座什么岛?”
手中的《重明经》,颇负盛名,世人皆知。并不是它有多么高深,而是它位列于鸿蒙界“四大奇书”,且是“四书”之首。之所以是奇书,是因为自人族诞生一来,从没有那位人族修炼成功。时至今日,四大奇书中所遗存的仅有两本,另一本在祖洲风家。
独孤鹤轩细细看了一遍,便又小心收起,归为贴身保管的一列。至于其上记载的内容,他才没心思去修习。从小,他只视独孤氏的剑道神通为正宗,视为唯一可修炼的神通道法。直到拜入慈航峰,只好视慈航普渡咒为自己理应修习的正宗神诀。其它的道法神通,存在脑海是没办法的事,却从来不修习。
亥时刚过,独孤鹤轩顿觉有一种莫名的困意。勉强眨巴着眼皮,打着哈欠,朝卧室走去。身子一着床,蒙头大睡。
***
“咚咚~”
睡得有些迷糊的独孤鹤轩,突然惊醒过来,轻轻翻身下床,来到大厅。估摸时间,现在最多是寅时,忖道:为何会有人前来敲门。神识扫视,门外没有强大的气息,只有夜风轻啸声。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打开,月光幽暗,山谷平寂。月光下,一袭白衫,长发及腰,背对着石门。清风吹过,长发飘飘,似白衣魅影。
“你干嘛?”
“没吓到你呀!你的胆子的确肥!”一只肥硕大手扯下头发,顿时成为一个大光头,范见仁一笑,道:“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你这种英俊潇洒,秀发飘飘的少年?”
“嗯?”独孤鹤轩无语的问道,“师兄,你没事吧?我又不是女的,也没那个女的喜欢我,我怎么知道?”
“去竹棚说。”
二人并肩而行,月光峰影,远处的一座座山峰半掩浓雾中,仿佛一柱柱擎天柱,撑起鸿蒙的南天。灵田外的竹棚,似渊亭岳峙。
“怎么还是一重?”
“我又没人倾力栽培,很奇怪?”
“哎!是啊!塑铸七星神盘,种星胎,只四个人,就能掏空一峰!我从来没想过,这一道的耗费,是那样的惊为天人!”
“天资根骨为上品的人,亦会如此夸张?”
(本章未完,请翻页)“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事哪有个谱?三星星位的想着四星,四星星位的盼五星。”范见仁话锋一转,沉声道:“陪我下趟山?”
“清洲是宗门门户,去那里还需要人陪?”独孤鹤轩道,“我这边刚忙完,正准备闭关修炼。那有闲功夫陪你去玩!”
“去甘洲!”
“那儿?”
范见仁看着故作惊讶的独孤鹤轩,脸一红,嘟囔道:“听说,西南名山昆仑山,名胜风景极佳,孕育灵材无数。是最吸引天下修士的洞天福地之一。趁着天下太平的时光,过去看看,散散心,还是不错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独孤鹤轩撇嘴道:“这事别整复杂。直接让问尚师叔修书一封,万事大吉。何苦呢!”
“一句话,去不去?”
“不去!你知道我与陆家的关系,这不是明知故问?”
“开价!”范见仁脸一沉,道:“你个无利不起早的东西,想要好处,明说呗。”
独孤鹤轩一本正经的说道:“一,路上的盘缠你负责;二,帮我炼制十柄剑,提升剑的灵性与威力;三,到了昆仑山,你独自去昆仑阁。”
“那几柄破剑,有什么好炼制的。行,你说的这三点小事,不算什么事。”范见仁沉吟片刻,道:“七天后,下山。”
“这么迫不及待,怕被人抢走?”
“去去去!”
***
“下山散散心,也不错!如果有机会……”
范见仁离去时,天色朦胧,渐渐亮开。独孤鹤轩站在灵田边上,注视着平整的田地,一边慨叹自己在卧龙谷的时光,一边琢磨前往昆仑山的事宜。答应范见仁,自然有自己的另外打算。
日出东方,晨雾开散。山谷中特有的晨光风景,还是那样令人陶醉。勤奋的小猪早早出门,钻进那片最茂密的草丛,不见了踪影。猴子吱吱叫着,似在哼小调,先是在深渊边上“瞩目眺望”,然后,顺着那根熟悉的青藤攀爬,朝卧龙谷的一面峰壁爬去。绿熊懒洋洋的走出石门,随意吐掉嘴中的灵石,在石门上蹭了一会痒,便趴卧在门的一角,静候日光浴的到来。
九个小家伙跟主人一样,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它们互不打扰,相处融洽。
细心的主人亦发现,自从金阙石的种子开裂后,九个小家伙不仅可以吸收净化那种臭哄哄的味道,而且它们的身上开始发生变化。最明显的是,它们的眼睛。偶尔散射出的光芒,深邃如渊,隐隐有种睥睨的威势。只是,它们没有高贵的血脉,自然没人特意去在乎这些。
正在此时,三道剑芒落在竹棚外。
独孤鹤轩为之一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鹤轩师兄,自埋骨地一别后,我们有三年多没来往了!今日唐突,还请师兄见谅!”
“岂敢!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请师兄炼制三种三品灵丹!另外,还有几件事请教!”
(本章完)
曾几何时,独孤鹤轩已然成了一缕清泉,可滋润灌溉周边的花花草草——这就是丹修的价值所在。
曾经挥霍的无数灵石,其价值终是体现。然而,这样的丹修道路,还是得一如既往的用灵石铺下去。
时下,能将三品灵丹炼成三道夔纹丹痕,对于这一成绩,独孤鹤轩还是很满意的。假如他能拥有金鼎丹炉、丹玉容器,或许能走的更远。
甘洲,位于鸿蒙界西南,素有“万山之洲”的称誉。境内崇山峻岭,多奇谷诡地,凶禽猛兽遍布,毒虫瘴气随处可见。然而,因经年累月形成的特殊气候与灵气,塑造出了一个特殊环境,孕育无数天地珍宝。而且,甘洲境内没有那一方势力独大称霸,所以,此洲成了集最凶险、最热闹与求富贵为一体的天下名洲。
有人将之称为:黄金地,冒险乐园!
由清洲前往甘洲,路途遥远,凶险万分。其中的凶险,有九成是来自人类。独孤鹤轩与范见仁偷偷下山,直奔目的地甘洲。为此,范见仁做了扎实的准备,不知他从那儿弄了一张标注详尽的地图。二人依图选择了一条很不起眼的安全小道。约莫到了十一月中旬,亦即花费了二十多天,才走到清洲与甘洲的交界地带。
清洲这边,靠近边界的山脉皆为清微山脉的枝枝脉脉,高低错纵,整齐有度,灵气充裕,雾绕之际,仍有盈盈绿色。相较之下,甘洲那边的连绵群山,杂乱无章,灵力之气散乱不均匀。若有风起,飞沙走石,尘沙弥漫。
这大概是人族典籍中描绘的:山正与山邪的经典情形。
二洲交界之地,有一片不起眼的杨柳林。若不细找或是熟知地形,御剑飞行很难发现。柳林下面是黄土坡,落满了枯草败叶。此刻,山坡上站着两位少年,一人穿白袍,一人穿黑袍,神色凝重的看向坡顶的杨柳林。在杨柳林的另一角,有一堆腐草与几棵倒地的枯树杆。看似很自然的草堆与枯树,却形成了一个极佳的藏身地。在那里,一双泛绿的眼睛正注视着坡上的二人。
绿芒之下,那双眼睛似是燃烧着冥火。顺着眼睛看去,蓬乱污垢的头发与腐草融为一体,很难辨认出头型。忽然,隐藏在草堆中的那双眼睛动了动,向外移了稍许。顿时将那颗头与腐草稍稍分开,而那颗头型好似“狗头”。而“它”眼前的两个人,神秘的消失在土坡上。
这一天,是十一月十五日。天空下着淅沥小雨,远近山头被浓雾紧锁。
杨柳林里的柳叶挂着水滴,混杂着黄土,有些浑浊。另一角的腐草气息,在一阵轻微的响动后,很快向树林中扩散,形成一种奇怪的窒息感。这种气息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良久,这种气息悄然退去,随之杨柳林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它慢慢的移动着,搜寻着,视线从未离开过黄土坡。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似能洞察整个树林中的细微响动。只是,它暂时什么都没发现。它抬起狗头,朝天啐了一口,如魅影般一闪,消失在那堆腐草中。然后,树林里突然失去了任何生命的气息,一如幽冥地府。
风声渐急,树林凄凄。雨势借风威,越下越大。
约莫到了子时,平静的树林中再度传来响动,同时响起“呜哩哇啦”叫声。这一连串的响动,皆是从那堆腐草中传出。一刻后,一道火影出现在树林的正中心。是那个狗头怪物身上的数朵火苗,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火影。
滂沱大雨中,狗头怪物开始舞蹈,口中“呜哩哇啦”的反复念叨着。手中的拐杖看似胡乱舞动,实则是一直重复着三个动作。这三个动作看似简单,甚至有些滑稽可笑,可一但配合火苗,顿时显得奇诡无比,好似形成了无数动作。
更奇的是:狂风暴雨中,那火苗越燃越旺。
火苗之旺,犹似涂血。仿佛,那是一种古老的血火祭祀仪式。
子时末,狗头怪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它的血液似是被吸干。它气息微弱的躺在树林里,任凭狂风暴雨的冲刷。
深夜中,周围的山洪响彻群山,失去“家园”的妖兽怒吼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妖兽敢靠近这片树林。无尽的黑暗中,黎明的到来是那样的难能可贵,令人望眼欲穿。无论黑暗持续多久,黎明终究还是来临。
翌日,天光放亮,风停雨歇。杨柳林顿有一番新气象。
狗头怪物爬起来,喝了几口地上的积水,情形似有好转。忽然,它的鼻子嗅了嗅,双眼生光,回转身子看去。离它一丈外,有一头大野猪,鼻孔还喘着气。狗头怪物怪啸一声,伏地一蹿,张口咬住野猪的喉咙,疯狂吮吸起来。只是一小会,一头野猪的鲜血被吸个净光。狗头怪物一阵狂喜之后,缓缓站起身子,用那双幽灵似的绿眼睛扫视着树林。
须臾,用一双黑乎乎的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呲嘴发出几声怪笑。猛然拧下一只猪腿,疯狂咀嚼起来。唔!那仿佛是人间最美的美味!待两根猪腿下肚后,它拍了拍肚子,又是一阵怪笑。一双眼睛继续扫视着树林,搜寻着活物的气息。只不过,它的每一次搜寻都是无功而返。
到了午时,狗头怪物似乎是休息好了,恢复精力。它将野猪的两根腿拧下,挑在拐杖上,在“深情”的扫视了一圈柳林后,向柳林外走去。它走去的方向,正是甘洲核心区域所在。
一路上,狗头怪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每晚的子时,它都会重复自己的舞蹈。早晨醒来时,总会有鲜美的早餐侍候着。不知是狗头怪物灵智低微,还是它早已与神秘的朋友达成默契,总之,它行走的路线很隐秘,且是出奇的安全。
它,就像是一个轻车熟路的向导,很贴心的带着路。
它,仿佛是在逐渐苏醒中!
甘洲,鸿蒙名洲,其核心地域被称之为“仙盟城”。仙,人与山也,形象生动又明了。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它本身不是一座本义上的城池,而是在万山环绕的中心地带,形成了一片广袤无比的盆型地域,整体而视,仿佛是一座天然的城池,亦像一座庞大的迷宫。其内,没有那怕是一座城池的存在,有的是一个个规模不一的镇子。这些镇子组成了仙盟城的核心。时至今日,镇子已经多达三千余。站在城外的高山之巅观视,一个个镇甸仿佛是一幢幢大房子,密密麻麻的分布在盆地内。时有剑芒穿梭其中。
甘洲境内十之有九的人,便是生活在那些镇子内。其实,亦只有那些镇子,是较为安全的居所。
正因为是如此奇特的地域地形,所以,进入仙盟城的入口,千条万道。
仙盟城东南,峰峦叠嶂,谷壑密布,大雾弥漫。酉时时分,风起,刮过森森阴气。令人不寒而栗。
“仙盟城的鬼门关,名不虚传!”
“咦,那个狗头怪跑那儿去了?”
“他已醒,应该已经进城!”
“一路上,你那么在意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唔……师兄,你可听过‘萨满’这个古老的称谓?”
“嗯……听到过一次。不过,那是我五岁那年,让我十三叔讲故事。提到过‘古蛮族’的故事,似乎有‘萨满’这么个说法。”
“然后呢?”
“没了!那么无聊的故事,我怎么会听!”
两个声音边走边聊,很长时间,才走出浓雾,出现在山道上。一人穿白袍,一人穿黑衫。黑衫人怀里抱着一条小黄狗。他们正是范见仁与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眉头微皱,快步向前,行出十余步,猛然怔住。范见仁唠叨几句,走近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二人眼前多了两个血字:谢谢!
“你先前的意思,狗头怪是一个萨满?”范见仁沉声道,“这事绝不可能。”
独孤鹤轩平静的问道:“为何?”
范见仁正色道:“自人族主宰鸿蒙界以来,对异族进行了无情的屠杀与驱逐。特别是像世仇的古蛮族、妖族这种强悍种族,那是绝对的种族灭绝。如今,人族昌盛,异族无所遁形。何来萨满?”
“他并不是萨满!而是拥有萨满灵魂的人!”
“这……灵魂夺舍?”
“我认为不完全是!”独孤鹤轩道,“我们的认识有限,难以知晓。但是,凭感觉,这些隐匿于鸿蒙界蜇伏待机的怪物,似乎开始苏醒。”
范见仁呵呵一笑,道:“是萨满如何?苏醒又如何?人族一散修,翻掌之间,便可灭它。”
“这些怪物,的确对人族毫无威胁!”独孤鹤轩嘟囔一句,顿了顿,道:“让小黄追踪下去,看看那个狗头怪身在何处。”说时,放下小黄狗,嘴中吹响呼哨,小黄狗“汪汪”几声,嗅了嗅地上的血迹,缓缓向前探索追寻。
范见仁挑眉哼鼻,没好气的说道:“这是魔怔了?一个怪物有啥好在意的!”
说归说,但二人还是跟着小黄狗一路追踪下去。夜幕降下,仙盟城中灯火闪闪。最核心的那百余镇甸,不乏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照亮近半仙盟城的区域。而在西南边远一角,尚距最近的镇甸有十里地外,二人一狗出现在一条臭水沟旁边。
臭水沟,脏污至极,臭味熏天。范见仁不停地“哇、哇”叫。独孤鹤轩静静地注释着臭水沟。他们的眼前,有一具已被蛆虫爬满的尸体,已经难以辨认,只有那颗狗头尚可认识一二。
“你不会要捞上来确认吧?”范见仁捏着鼻子,极难受的说道。
“我有那么重口味?”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说时,看了一眼半蹲在地上的小黄狗,续道:“小黄,你一定能找到‘它’,对吗?”
小黄狗吱咛几声,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翻起身朝一条巷子跑去。
“到尽头了!”
“嗯,这里活人的气息太多太乱,以小黄的道行,无法继续搜寻。”
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交夜时分,人行稀少。唯有街边的一盏盏风灯,闪烁着微弱光芒,照亮镇甸的大概情形。在仙盟城的边缘地带,年月较近的房舍,多是普用的平房,即便是楼阁亦不超过三层。身临其境,更是觉得,看似用道路巷子相连的两个镇子,其实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区域。
独孤鹤轩与范见仁相视一笑,没有作声,待独孤鹤轩将小黄狗装进兽笼后,二人继续向前走。估摸着进入仙盟城十分之一的范围后,随意挑了家可洗热水澡的客栈,进行休整。泡过热水澡,换上早早准备好的另一套服装,范见仁点了些本地风味,与独孤鹤轩小饮小酌起来。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酸,还有些苦!”范见仁抿了一口酒,啐的一口,无语摇头,沉吟片刻,道:“你真不跟我上昆仑阁?”
独孤鹤轩平静的回道:“一路上,不是早已给你出好了注意。你找机会上昆仑阁办正事,我顺道去昆仑山寻找机缘。”
范见仁撇嘴一笑,道:“有点唐突,有些紧张。”
“最好的办法放着不用,怪谁?”
二人信口瞎聊,吃饱喝足后,各自回房歇息。一夜无事。
翌日,午时,二人才懒洋洋的走出房门,来到大堂挑好位置。仍由范见仁点菜。店小二一脸笑呵呵,忙前忙后,用浓重的本地口音应答着。店老板约莫五十岁上下,身形瘦小,黝黑的脸颊上闪烁着一对枯涩的眼睛,却不乏精气与精明,明里暗里的打量二位少年。
范见仁呵呵一笑,朝老板招手示意,等老板上前后,掏出五颗灵石。老板心领神会,遂将仙盟城的情形简说一二。临结束时,笑着问道:“二位小英雄,可是从南边来?”
“东边!”独孤鹤轩反问道,“老板您可是北方人?”
“这是九环道外!两位远道而来,定要小心,财更不可露白!”说罢,顺势招呼刚进门的客人。他的眼角余光忍不住多扫视了一眼两位少年。
又是一顿酒足饭饱。
范见仁结清账,不忘夸几句老板。二人走出客栈,依着老板所说,穿过三个成“品”字的巷子,出现在一条异常宽阔的大道上。
九环道!
此道由南向北,横向足有五十丈宽,分隔两旁区域,泾渭分明。
正在二人彷徨张望之际,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引的二人立刻循声望去,手中的剑握的愈紧。
对于仙盟城来说,这种最外围的区域,无疑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地。他二人虽年少识浅,可这点道理一看便知。
“救……命!”
一个少女的声音,是那样的惊恐,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歇斯里底。
顷刻间,九环道外的一条巷子中冲出一人,血染白衣,伤口血涌。一位黑衣面具脸的人,手提弯刀,穷凶极恶,紧追不舍。眼看着那沾满鲜血的刀,势大力沉,砍向少女的后背。刹那,一根木锥倒飞,正面击中黑衣人。
黑衣人直接被打倒在地,且滑出去了数步远。黑衣人训练有素,又有道行在身,怒吼一声,一个鹞子翻身,再次冲了过来。这一次,木锥正着飞出,携带劲风之威势,犀利的穿透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猛然一僵,又趔趄的挪了几步,缓缓倒下。
“救……救……” 少女已无力支撑,身子摇晃颤抖,口舌僵硬,苍白的脸如一张白纸。
独孤鹤轩从容的拿出玉瓶与茶碗,盛了半碗清茶,递到少女面前。少女双目无神,似已失去判断力,但是,对水的渴望支配着她。她夺过茶碗,一饮而尽。少许时间,便已是面色红润,气色恢复了足有三分之一。
“快去报信!”
“哦!”少女本能的应了声,可神智渐渐清醒的她,多看了两眼一白一黑的两位同龄人,才撒腿狂奔。
从少女的叫声传来,到她恢复些许精神离去,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容人多思多想。独孤鹤轩的手段干脆利落,牢牢掌控局面。而一旁的范见仁,则有些智商不够用的感觉。
范见仁喃喃自语道:“这都什么人?就这样活了,就那样死了?”
“陆家人!”
“什么?”范见仁顿时醒悟过来,道:“你是说刚才的那少女是陆家的人?”
“不错!而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黑衣人是魔教的外围弟子!”独孤鹤轩忖度道,“魔教中人对一个丫环痛下杀手,那说明这个丫环侍候的主子,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师兄,这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范见仁急道:“走,一起过去看看!”
“英雄救美,这是多么凄美动人的故事。人生难得一回!你一人过去,足矣!”独孤鹤轩分析道,“这个魔教弟子,只是清灵境四重,已是得力杀手。说明,他们的首领至多是真元境初阶的修为。何惧之有?而且,看那个丫头的样子,陆家的高手应该在附近。所以,师兄你可要抓紧。这样的机会,真是可遇不可求。”
“好!我先过去看看!不过,你小子别走远。如果我敌不过,会放出响箭,到时,你再从背后杀出。定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范见仁临走前,不放心的拉了一把独孤鹤轩,叮嘱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独孤鹤轩重重的点点头。范见仁才觉放心,辨清方向,御剑离去。独孤鹤轩摇了摇头,走近前观察那具尸体。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唯有那柄象征身份的弯刀。
“阿鼻刀?”
独孤鹤轩有些疑惑,沉默片刻,将刀擦拭干净,收进如意袋。看了一眼那个巷子,怆然道:
“虽是有缘,却也带血!”
血腥弥绕。
唳气满院。
那座废弃的农家小院,已成炼狱之地。
一片微弱的黄色光芒,堪堪护住院落一角。光芒下,躺着三具少女的尸体,仍似在守护着主子。尸体中间的那位少女,面无血色。她看了一眼手中剑,淡然一笑。忽然,剑身颤抖,仙剑铮鸣,将那片黄色光芒全部吸附。顿时,凌天一剑,风威雷势,霹雳斩落。
血染碧裳,剑尖滴血。
她用高贵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注视着七具尸体的倒下。下一刻,她欲揭开那令人惊悚恐怖的面具,一探究竟。忽起一阵阴风,风未止,一道更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顷刻间,一只似兽爪的巨掌,轻轻抚向那少女的后背。
举轻之一掌,若似万斤重。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呔~”
一声厉喝下,那只巨掌猝然停动。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间,一道白影挡在了巨掌前。倏忽间,那只兽爪巨掌携无尽地狱之魔威,拍向白影。拍到的刹那,白影身上飘出雪花,疾风突起,倒卷雪花袭向黑影。黑影闷哼声,倒飞出院子。
“雪蟾衣……元始门……灵宝……竖子,坏我大事!”
惊慌失措中,那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院子外。院子里,一袭白衣的光头少年,用自己有点肥硕的身子护住那袭碧裳。
院子院外,十分平静。渲染的此院落,有些许鬼庄的意境。
三刻后,一朵祥云缓缓降落,将无边的怒意充向院落。来得十余人中,为首一人是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形貌俊美。他正是陆家掌家陆承嗣。他旁边的一位金丹境修士,虬髯虎目,清瘦修长。一股强大的威势从他身上发出,震慑百里。他自然是陆地香师尊幻烛真人。
“怎么是这个秃子?”陆人罘惊的哑口无言,噘嘴道:“小甜,你见到的是不是这个人救了你?”
少女有些紧张,道:“大少爷,他是。但还有一人,穿黑衫,人挺俊。唔……好像还背着一个背蒌。”
幻烛怒哼一声,道:“又是元始剑宗,又是黑白二人。这是要闹那样?”
“人罘,先扶起你二姐与范公子,小心看护。”陆承嗣吩咐后,道:“前辈,您可识得这些黑衣人的身份?”
幻烛真人道:“这种刀,你是认得的。只有那消匿数千年的魔教分支‘阿鼻宗’,才能炼制出这种血祭弯刀。但是,他们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对小香动手。似乎有些过了头。老朽猜测,他们定是有所图谋。”
“不错,晚辈亦是如此想法。”陆承嗣道,“前不久,元始剑宗突袭乌月营,重创魔教。至今日,其门下的两大弟子悄然前来甘洲,便与魔教交手。这事恐怕不会是巧合?”
“元始剑宗,一直图谋甘洲,意欲据为己有,成为主宰。若是魔教中人真在仙盟城中起事,那无疑是给元始剑宗提供了一个天大的契机。现在的元始剑宗,其内在实力,明显不是通天剑宗能比的。”幻烛真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历来,元始剑宗是最会装死的。这一次,大家都觉得它不行了,要被通天剑宗彻底压制。结果,艹他娘的,又是这样。更糟的是,远岳那厮,可是公认的心机男,一腔城府,无人能及。他之所图,恐怕暂时无人能看得出来。”
“公认,便是对他个人能力与才华的认可。远岳掌教,真乃人中之龙也。霸皇不如他。”陆承嗣慨叹一声,道:“更令世人想不到的是,改变这一切的人,却是那个一直处于生命危机之中的普通弟子。可真是于见微处破九霄,九霄云外天惊变。”
“二叔,这个秃子怎么办?要不,放到大道上,让那个讨厌的人带走!”陆人罘极讨厌的看着范见仁,说道。
“独孤家的人,怎么会上昆仑阁?何况,鹤轩侄儿何等聪明。人罘,此中关节,你难道还没看出来?”
“这只是一出很狗血的英雄救美!以那个讨厌的人的智慧,很容易策划出来的。”
“不错。我这侄儿,知道肯定别人的优点了。有长进。”
“独孤家的人怎么了?很了不起?”幻烛真人突然不爽起来,双眼闪烁间那一抹的无神之光,似是勾起了他的某段回忆,稍顿后,续道:“你们先回去。待老夫找到他。”
“前辈,万不可……”
“哼!我就是一掌毙了他,那又如何?”
仙盟城。
特别的地域环境,特殊的气候气象。
前一刻,天高云淡,风闲雾散。下一刻,乌云翻滚,狂风骤雨。
暴雨时分,九环大道上洪水滔天,奔流激涌。仿佛,整个甘洲境内的洪水,皆集中在了九环大道上一般。水流愈急,开始向九环道外的区域淹去。九环道外那一座座镇甸上的通道,竟似排水通道,大水流经,毫不停留,很快分流到大大小小的水沟。
由是观之,人族由微弱崛起,主宰鸿蒙界,确确实实证明了这样一个天道——生灵万千,灵长主宰。
雨后天霁,彩虹高悬。夕阳西斜,晚霞散晖,不见人影。山中吹来的风,夹杂着浓浓的寒意。
正在此时,一位少年低哼着小调,从九环道外的一条巷子中走出来。他身穿灰色粗布衫,脚蹬草鞋,手中挥舞着一柄小镰刀,简陋的小背蒌斜挎在背上。忽然,他感觉到一丝异样,猛然一抬头,凭感觉看向大道的另一边。那里也站着一位少年,也背着小背蒌。
两位少年四目相对,一个显得很吃惊,一个则很平静。
“喂,你是外地来的瓜娃子?”灰衫少年耸耸肩,跟看傻子似的看着黑衫少年。
“瓜娃子是什么东西?”独孤鹤轩淡笑道,“路过宝地,欲进万山之中寻找机缘。不知小兄弟可否……”
“嗯哼!”灰衫少年装作无意的打断说话,继续若无其事的向北走去。
独孤鹤轩快步追过去,与他并肩而行,拿出五颗灵石,道:“兄弟,初来乍到,请多照顾。些许意思,不成敬意。”
灰衫少年无动于衷,道:“加一倍!”
“好!”独孤鹤轩爽快的成交,将灵石如数奉上。
灰衫少年理所当然,将灵石揣进怀中,才导说道:甘洲境内,若要寻找真正的大机缘,那得往南边或是西南边而行。那里恶山恶水有之,灵山灵地有之。天材地宝奇多,凶禽猛兽常见。向北走,无论是正北还是西北,其山多荒芜,山内凶险更胜南边,但也孕育了不少的灵材。最盛名的莫过于是一种天然灵茶——飘雪,亦叫飘雪碧影。眼下时节本是最佳的采集季节。却因月余前的一场大冰雹,全部损毁。因此绝了西九环道外很多人家的收入来源。
“你真倒霉啊!”灰衫少年玩味的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道:“要不,我带你到南边去看看?”
“不用……”
“为什么?”灰衫少年不待独孤鹤轩解释,打断道:“你说你,风尘扑扑的,来一趟也不容易。要是连看一看都没做到,那该多遗憾。”
“向导费太贵!”独孤鹤轩笑着说道,“还是去北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名茶飘雪。我记得,此茶的价格与一品灵材的上品同价,属灵茶中最名贵的之一。真可谓价值不菲。”
“哦!那刚才的费用,只是简易向导。你要是去天荒山,让我带路的话,还得十颗。”灰衫少年偷偷斜视一眼,撇嘴长叹道:“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总是用最低廉的价格给人做向导。”
“好!”
当十颗灵石奉上时,灰衫少年有些不太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然。他的眼神开始不安。仿佛,他从来没见过傻子似的。不过,品质极佳的灵石摆在眼前,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接过灵石后,重重的拍了拍独孤鹤轩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我看好你哦!将来定可出人头地,威震鸿蒙!”他的心里,大概是:“我的天呐!世间竟有如此傻子?太好了!”
两位少年并肩而行,走出九环大道,便是数百分岔小道。不为别的,只因大道的尽头,全是山。灰衫少年轻车熟路,带着独孤鹤轩拐进西北向的一条小道。小道蜿蜒曲折,斜向上走势,似是一根被扭曲的绳子,常年累月踩出来的台阶真似棱节。灰衫少年行走其上,若跳舞一般轻盈敏捷,速度奇快。独孤鹤轩则有些悲剧,不过,他道行在身,倒也无碍。
有那么一小会,独孤鹤轩的注意力全在灰衫少年的步法上。似乎,这种步法他很熟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行出三十余丈,山形剧变。左边是普通黄土荒山,右边是一条约百丈宽的沟壑。沟壑约有三丈余的深度,一种叶白茎黑刺红的植物生长其中,极其茂密。
灰衫少年道:“那种植物叫‘黑白血草’,它上面长成的鲜红小刺奇毒无比,那怕是金丹境修士,若是着了道,亦难以保命。飘雪灵茶是一种藤蔓植物,便是依附在那草之上。现在,只剩下草,没有茶。”
“那采集一次,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有什么办法?弱者有选择的权力与余地?至少,以命搏之,这里还能有点希望,对吧?”
独孤鹤轩点了点头,没有续答,只是默默地跟在灰衫少年身后。再行出五十丈的距离,夜幕降临,山道上阴风突起,吹得黑白血草呜呜做响。此处顿成阴狱地。
灰衫少年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的说道:“再上去一点,是一个穹顶山峰。若是幸运,那里是唯一有可能存在飘雪茶的地方。”
“哦!”独孤鹤轩应了声,真的向上走去。
灰衫少年一愣神,双眼急转,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同龄人,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难道是一个求死之人?”
突然,沟壑中响起“嘶”的一声,紧接着,一颗硕大的红色蛇头凌空高悬,如临大敌。灰衫少年低吼一声,扭头就跑,在他的眼角余光中,清晰的看到一道碧芒点向那颗蛇头。只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恨自己没长翅膀。
***
星亮月暗,云山雾迢。
仙盟城的九环道外,进入夜晚,总是平静。平静的镇甸,平静的小农舍,却有一位惴惴不安的少年,正默默地低头吃饭。
“小一,有什么事吗?”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问道,“爷爷看你有些心绪不宁,莫非遇上了什么更可怕的事?”
说话之人,年愈古稀,银发白髯,枯瘦幽黑的脸上镶嵌着一对乌黑的眼睛。显得很是精神矍铄。
“爷爷,你说这世间真的有傻子存在?”叫小一的少年放下手中碗筷,小心翼翼的拿出二十颗灵石,道:“爷爷,要不是这灵石是真的,我真怀疑我遇见鬼了,而且还是一个傻得要命的鬼。”
(本章未完,请翻页)“哦?他长的什么模样,有何异处?”
“人挺俊,穿一袭黑衫,背一个小背蒌。”
“哦!或许,只是一个过路客而已!”
“不是无常不是鬼,不拜神仙不拜佛,天道唯吾!”门外有人朗声接话道,“过路客讨杯茶吃,还请主家行个方便。”
小一脸一沉,吼声道:“何人?”
“熟人!”老者呵呵一笑,道:“小一,去开门。”
小一从袖中摸出一柄乌黑匕首。匕首三尖两刃,有刃无锋,刀柄剑身枪头,长不过九寸。他轻呼一口气,看了一眼老者,才去开门。
“鬼!”开门的刹那,小一大吼一声,以一个诡异的动作闪向老者身后。
老者平静的问道:“你杀了那条红蛇?”
“运气好!”独孤鹤轩微微一笑,坦然的坐到老者对面,道:“前辈,我是该叫你师叔,还是师伯?”
小一惊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认识我爷爷?”
“不认识!”独孤鹤轩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手中的那柄匕首,它叫‘斩鬼神’,是古巫族遗失的七神兵之一。”
“你是什么人?我把灵石还给你,你别害爷爷与我的性命,好吗?”
老者淡淡一笑,示意孙子不必惊慌,坐在自己身旁,道:“小一,他是你三爷爷的唯一传人,龙渊谷独孤家正宗血脉之后,独孤鹤轩。爷爷猜想,是你手中的镰刀令他看出了破绽。”
“你确实不错。从未修习过我巫族的通天彻地之神通,却能以小一上山的步伐确定身份。可见,你的悟性极高。”老者续道,“前来甘洲,应该不是找我们爷孙。不知独孤公子有何见教?”
“古巫族原分十二族,衰落后分裂合并为五宗。时至今日,只剩下天巫宗与神巫宗两支,延继香火。不知师伯是那一脉?”
“天巫者,天道唯巫也!若论昔日之辉煌,我古巫当首屈一指。”
“以师伯之能耐,何以安身于此,默默无闻?”
“风烛残年,尚有一心愿未了。否则,早已是黄土一把。”
独孤鹤轩沉吟片刻,道:“可是小一兄弟的前程?”
“不错!”老者肯定道,“巫宗收取族人弟子,唯有经过‘巫镜’洗礼,才有资格。参加一次洗礼,是需要很大一笔费用。”
“多少?”
“五万!”
“这……有点贵!”
“宗门无人,致使巫族败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他们只知道敲诈勒索,同族相残,靠始祖所创之基业苟且偷生。却从不想着冲出流沙海,恢复古巫之荣耀。真是古巫族莫大的耻辱。忆往昔,风云际会,龙骧虎跃,巫法撼天动地,斩鬼神,降妖魔,诛禽兽。纵横天地间,主宰世界,视万族如草芥蝼蚁。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如今,只剩唏嘘!”
老者遥想先祖之荣耀,心驰神往,一如昨日重现,久久不能回神。须臾,一个声音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师伯,还差多少?”
(本章完)
甘洲境内,万千山脉,当以昆仑、峨眉、青城、崆峒为首。青城、崆峒,本是钟灵毓秀之胜地,却因“天瘴”的存在而闲置。纵使人族修真界兴盛数万年之久,亦无任何人亦或是生灵能穿过“天瘴”,进入那两座山脉中。
曾有人族大能尝试,皆是去而不返。曾临近而放弃的人传出消息,天瘴之下,白骨累累。久而久之,那里成了人族修士望而却步的禁地。或许,幸运的是还有昆仑、峨眉两大洞天福地,给了寻找机缘的修士一线希望。
自古以来,昆仑与峨眉都没有孕育出独霸一方的巨派世家。如今的昆仑阁、潇湘庵,皆在两大山脉之一角,只用其名,不占其实其利。
***
昆仑山。
山势自东南斜向西北,横峰侧岭,绵延万里。若腾龙望天,气势雄浑,巍峨绝伦。素有“三山之外甲鸿蒙”之美誉。其东南起始之处,重山复水,奇峰傲骨,怪石嶙峋,山色风景锦绣如画。其间一峰名曰“文玉峰”。
文玉峰,幽奇险峻,犹如一颗五彩斑斓的美玉,镶嵌在诸峰之间。两千年前,一位姓陆的人族修士,因情之故遁入昆仑山脉,在此得到天道机缘,修成真果。于山麓中段,以大神通开辟出百丈方圆,布下守护禁制,传下昆仑陆氏一脉。
然而,不幸的是,陆氏一脉人丁凋零,且皆短命。直至第六世,才出了一位名叫陆栩的奇才,仿佛突破了一道魔咒,如始祖般修成金丹大道,中兴祖业,威名远扬。因他之故,世人渐渐将文玉峰称之为“昆仑阁”。
清晨,昆仑阁上空霞光升举,祥和宁静。层叠有致的三排楼阁,不失庄严辉煌。此刻,楼阁前的广场上,二十余名白衣弟子专心练剑,整齐划一。一位中年人来回走动,细心指点,那怕是极细微的差池,纠正得极其仔细。
一刻后,匆匆走来一位老仆人,低语几句。中年人点点头,转身对为首的一位弟子吩咐几句,便与老仆朝第二排的中间大堂走去。
“晚辈拜见陆前辈!”他刚进阁,一位白衣光头的少年起身,恭声道:“承蒙前辈悉心照顾,晚辈已然痊愈。晚辈感激不尽。”
“范公子多礼。”陆承嗣示意范见仁安坐,道:“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早已遭歹人之手。要感谢的应是我陆家。”
大堂上,还坐着一位中年美妇,笑意盈盈,道:“范公子身份尊贵,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我昆仑阁无甚名贵之物,唯有‘淡清果’可为外人道。我已着家人准备,聊表心意。”
“前辈言重,晚辈断不敢当。”范见仁神色坦然,道:“身为晚辈,于昆仑阁做客,实属三生有幸。晚辈下山游玩,并无准备,只是随身带了点茶叶,权当是叨扰之资,请前辈笑纳。”说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茶封,双手拱到陆承嗣前面。
陆承嗣微一犹豫,接过茶封,轻轻放到桌上,道:“果真是真人之后,巨派弟子。这份修养,令陆某汗颜。这‘九倾’茶,可是鸿蒙最盛名的灵茶之一,陆某受之有愧。”
范见仁道:“救命之恩,晚辈终身难忘,往后当以重报。晚辈实不忍心继续叨扰,今日便告辞。”
陆承嗣稍做挽留,但范见仁去意已决。他直到离去时,亦未见到陆地香。夫妇二人只好亲自送他下山,淡清果之事亦顾不得。待走出险地,目送范见仁远去,夫妇二人才回转。回到大堂后,陆承嗣的脸色突然一变,出神地看向夫人。
“看了几十年,还没看够?”
“若上天赐我五百年,我定会一直看下去。”陆承嗣笑着说道,可很快他的笑容消失,珍重的拿起那个茶封,自语道:“难道说,那是一次真正的巧合?”
“什么巧合?”夫人不解的问道:“一包茶叶,又不是多大的人情。要依我,这茶叶绝不能收。你收它做什么。”
“这茶叶只有九两。‘九倾九两,茶花满地香’,这不正是灵宝峰的倾茶之道?”陆承嗣摇了摇头,道:“这根本是一封精心准备的礼物,而且是提前预料到‘淡清果’一事。少年行事,滴水不漏。的确少见。”
“你是说,这是他与独孤家的那位,亲自策划了‘英雄救美’一事?”
“断然不是!袭击香儿的是魔教中人,根本假不了。击中范公子的乃是魔教的‘黑焰掌’,也假不了。现在想想,根据小甜的回忆,那真的是一次偶遇与巧合无疑。”陆承嗣沉声道:“夫人,莫非,香儿真的与……”
“我才不要一个秃女婿。”夫人略带气愤的说道,“除非你休了我,否则,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与那光头来往。我可不管他是什么来头。”
“罢了,不提这事,大家当作没发生就好。”陆承嗣顿了顿,叹息道:“人家独孤家,又出了一位盖世奇才。而我陆家仍无杰出男儿。”
“既然无杰出男儿,以后,让女儿当家好了。陆氏祖宗可没有定下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你又何须那么死板?”夫人轻声一笑,道:“我的娇儿与香儿,皆是须眉不逊男子的女中豪杰。将来的成就,唯有天空才是极限。至少,比自家宗门反复打压的独孤氏的那个臭小子,强上百倍、千倍。”
“女儿当家,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
“阿嚏~”
“我呸,难道有人在骂我不成?呃,五天时间,师兄也该到离开昆仑阁的时候了!”
“五天时间,那爷俩应该快到滨洲了。可我还是没找到冰穹的入口。该不会被那老小子骗了?”
昆仑山中段某一山峰的树林内传来自语声。那人正是独孤鹤轩,只见他面前放着一张地图,正在细品美酒细观地图,仔细搜寻着什么。一旁的小黄狗与小黑狼嗅个不停。树枝上的小金猴吱吱乱叫。
独孤鹤轩抬头看了看天色,收起地图,小心翼翼的朝树林内走去。洞天福地,往往亦是妖兽喜欢的地域。他能深入昆仑山如此远,多亏花巨资换来的那张地图。走出百余步,独孤鹤轩便将狼与猴子装进兽笼,抱着小黄狗御剑飞行。
所经之处,看似弯弯绕绕,实则是顺利的躲开了可能隐藏的潜在危险。飞出树林,来到一座山谷前。山谷幽静,峭壁悬崖,最凸起的两边山峰,似是两支秃笔倒立。谷内传来不均匀的水滴滴落声。
独孤鹤轩稍自停留后,御剑飞进山谷,紧贴着右边的岩壁而行。行进间,他突然落地,立刻祭出一张符箓,随即消失在谷中。
“美人,看你的那破珠子能支撑多久!”左边岩壁内传出一个诡异的淫`笑声,续道:“机缘没寻得,却遇到了一位在这里过夜的美人。嘿嘿,田某真是艳福不浅呐。嘿嘿……!”
“大胆淫`贼!还不快快出来受死?”独孤鹤轩怒喝一声,立刻御剑飞出,退回到树林。须臾,一位身着灰布僧衣的中年人出现在谷口,一双鼠目四下扫视。岂料,一道剑芒突然凌空斩落。
“慈航峰的纯阳玄明剑式!”僧衣人失声惊道,旋即一闪身,急忙向树林外逃窜。独孤鹤轩收住剑势,缓缓落地,朝那片树林注视一会,才不紧不慢的朝谷内走去。他相信,那个离去的僧人一定会复返。
“是你?”一个少女的声音极是突兀的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嘘!别大声囔囔!区区一个毛`贼,还用不到我师父出手!”
独孤鹤轩也是惊讶的有些懵了,他那想到在这里能碰到钟琴?一瞬间的疑虑令他迅即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默不作声,很平淡的示意钟琴安静下来,别乱说。二人做出相识的样子,并肩朝谷内走去。他能感受到,谷外树林中的那双眼睛太过疑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若没高人照顾,真元境一重修为的人,如何能深入昆仑山如此深?
“你师父真的来了?”钟琴忍不住低声道,“我爷爷倒是就在这昆仑山中。要不是我贪玩,不至于被那恶僧撞见。”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你们也来寻找冰芝?”
“是啊!不找冰芝,来这鬼地方干嘛?”钟琴醒悟道,“你……一个人,前来寻找冰芝,还能走这么远?”
“我记得,鸿蒙界中已经有十年没有冰芝的消息了,对不对?”独孤鹤轩话不对题,说道:“因为它的消失,很多高品阶灵丹都跟着绝迹。你说这些天地灵材,真的是与我人族的兴衰有直接关系。要是将来有一天,鸿蒙界中的灵材消失殆尽,人族的辉煌是不是也要被中止了呢?”
“应该是!”钟琴道,“而且,我爷爷说,近三年来,冰穹的冰寒之力愈发逆天。金丹境修士亦难撑过三个时辰。所以,大部分修士已经开始拒绝寻找冰芝,只有实在没机缘的人,才来此地碰碰运气。”
“也就是说,你认识前往冰穹的路?”
昆仑山脉,巍巍峨峨,高耸入云。其山脉内的山川,四季如春者有之,风雪冰山者有之,毒瘴环绕生灵绝灭者有之,天然荒芜者有之,江河湖泊者有之。凡是种种,无所不奇,无奇不有。时至今日,人族对它的探索,仍是停留在表面。尽管有人已经提出,昆仑山脉的秘密应该在地下,却也只是得到了“痴人妄言”的定论。
冰穹,便是与“天瘴”、“火焰河”等并列的昆仑十大奇迹之一。
冰穹形态,状如一轮上弦月,斜倚在平地上。其方圆八百里内,冰寒极盛,妖兽等生灵极难靠近,但是,水不凝冰,汽不成霜,花草茂盛。无愧为是自然造化之奇迹,被人们津津乐道。
冰穹上是无数的冰窟,有大有小,历经万年,仍是依旧。而其内孕育的奇珍“冰芝”,就生长在那些冰窟中。冰芝,原本是六品灵材,可因其逐渐消失,致使很多仙丹无法炼制成功,人族修士便将其地位拔高,定成了七品灵材。
此刻,在冰穹之外那道无形的边界上,站着两个人,四目炯炯有神的远眺着。眼前的那副自然奇景,夺天地造化之极限,彰显自然造化之神迹,睥睨人类之渺小。
“好美的冰雕!”独孤鹤轩由衷的发出赞叹声,见钟琴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你来过很多次?”
“这是第七次!”钟琴笑靥如花,黛眉舒展间平添几分姿色,却也多了些妖艳,道:“我爷爷经常来,我又爱玩,所以,只要爷爷来,我也会来的。”
“真是令我羡慕!”独孤鹤轩耸耸肩,轻声道:“那里真的有机缘存在?”说时,迈步朝前走去。
钟琴急忙劝道:“以你现在的道行,只要进入‘冰域’,会被冻成冰人。轻则一身道行尽毁,重则你懂的。”
“既然来了,总得去看看。”
独孤鹤轩继续向前走去。当步入那道无形界线时,一股冰寒骤然袭来。那一刹那,独孤鹤轩的确被僵冻。不过,在很短暂的时间内,他的体内生出一股暖意,化解掉外来侵袭的冰寒。独孤鹤轩感觉身子暖洋洋的,有种莫名的舒服。
下一步,他迈步踏进“冰域”,回头笑了笑。正欲得瑟时,突然,整个人僵直在地。在钟琴身后三十丈开外,出现了一位僧人。
“快进来!”独孤鹤轩连忙呼喊道,“恶人来了!”
钟琴脸色一寒,扭头一看,一道剑芒已然近在咫尺。只见钟琴右手捏诀,御起一粒橙色珠子,迅即飞进冰域。那恶僧大声狞笑,仗着道行高深,以更快的速度冲进冰域,拦在二人面前。
“阿弥陀佛!”恶僧眯着鼠目,诡笑道:“这位小施主智计过人。贫僧差点就上当了。我佛慈悲,请允贫僧先送小施主前往西天极乐。”
“你这野秃驴,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看本少爷如何铲除你这个妖人!”独孤鹤轩道,“钟姑娘,请你退开一些,免得误伤了你。”
“嘿嘿……受死吧!”
话音未落,恶僧的头顶升出黑烟,缓缓凝结成一个佛门“卍”印。少顷,那个诡异的佛印徐徐凌空,朝独孤鹤轩笼罩而来。
独孤鹤轩随即御起一柄灵剑,疾射而出,冲向那个佛印。灵剑未靠近,便被无形罡力反弹回来。生死之际,独孤鹤轩暴吼一声,御剑浮空,口中轻诵一声“变”,手中便已多了一柄方天画戟。紧接着,双臂抡圆,朝那个佛印砸去。
“咔嚓~”
似是一件木制东西被砸碎,黑烟飘浮处好似木屑四散。恶僧猛然向后退却数步,吃惊的看着独孤鹤轩。
“你尽然有克制邪煞的法宝?”
“浩然正气,岂容邪煞为祸人间。恶僧小丑,快快受死。”
独孤鹤轩正义凛然,欲降妖除魔。忽然,背后刺来一柄短剑,直中要害。继而,一个诡异的笑声响起。
“傻小子,别人能卖你地图与消息,也就能卖了你的命!”钟琴缓步走到独孤鹤轩眼前,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钟姑娘哦。不过,你这么俊俏,要是不享受享受,那可就太可惜了。”
“多亏主人神机妙算,早早布局。否则,拥有开天魔戟的这个臭小子,还真是难对付。”恶僧亦是大笑着走过来,沉声道:“师妹,你要享用他,莫非是你修炼的‘天阴诀’又进精了?”
“你们是云家的人?”独孤鹤轩一脸懵然,颤抖的身子摇摇欲坠,艰难的问道:“你们何时发现我的?”
“你说呢?”
那女人笑着说时,脸缓缓贴近独孤鹤轩的脸,不停地嗅着。一股异香随之传来,独孤鹤轩顿觉魂飞天外,欲登极乐。突然,一声惨叫传来,那女人猛的向后退却,双手紧紧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流出。而独孤鹤轩的嘴中,叼着一个血淋淋的鼻子。
“噗~”独孤鹤轩唾出鼻子,双眼冒火,猛地朝恶僧扑去。恶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在地,不过,他的道行远高过独孤鹤轩,电光火石间,双手捏诀,掌心生出一团黑焰,朝独孤鹤轩打来。独孤鹤轩似有早料,眼看黑焰袭来,直接掷出魔戟,冲向黑焰。同时,以更快的速度挥出右拳。
“啊~”
魔戟跌落,黑焰散乱,恶僧突然倒地。一连串的变故,令人目不能接。就在这点间隙,独孤鹤轩颤颤巍巍的摸出几个丹瓶,服用灵丹。而背后被刺中的伤口,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治疗,渐渐愈合,只是奇痒难耐。这种奇怪的感觉,正在唤醒独孤鹤轩对血的渴望。
恶僧有些呆傻,他翻起身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那位少年。那少年仿佛是一个正在苏醒的嗜血恶魔,周围形成强大的威势波。一旁的女子亦是怔怔地看着,似乎忘记了疼痛。
恶僧道:“师妹,‘幽散’之毒,无人能解。这小子如何能挺到现在?”
假钟琴道:“总管之死,定是他所为了。”
“不好,这小子的伤口在愈合!”恶僧大叫一声,倏然凌空,掌势如刀,直劈下来。
独孤鹤轩不避不让,右拳仍是平淡无奇的挥出,直接朝那掌势迎去。轰隆一声,掌势似破开山岳,直入霄外。恶僧“哇”的一声,摔落在地。
“师妹,快走。他体内的‘七星血脉’正在苏醒。下一击,你我联手亦难阻挡。”恶僧心有不甘,却又无奈,叹息道:“见鬼!在这冰域里,他所修炼的道法神通,威力反而大大提升。”
“都怪你自作聪明。还说什么冰域之地,克制纯阳剑气。”假钟琴抱怨了一句,左手护住鼻子,伸出右手与恶僧的右掌重合,顿时化成一股黑烟,向昆仑山脉外飘去。
独孤鹤轩连续施展两击“天魔神拳”,搅动的五脏六腑翻滚,经脉颤抖,气息紊乱。体内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欲暴发。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失去了对自己神智的掌控,心底埋藏已久的噬血之念渐渐充斥在脑海。
善念渐消,邪念滋生。
在那仅剩的残念中,独孤鹤轩放出灵兽笼中的小妖兽,让它们自找生路。而他自己则御剑冲向冰穹,消失在一个冰窟中。
小黑狼仰天长啸一声,顿如离弦之箭,奔向冰穹。其它七个适应后,亦紧随其后。唯独小白狐,待在原地。
张望着,搜寻着,回忆着。好似,这里有属于它的记忆。
***
冰穹如雕,冰窟如凿。散而不乱,齐整犹似错综。哪怕风吹雨打,哪怕久经日晒,它永远一尘不染,它永远如初,它永远是造物主赐予人间的奇迹。
直到永远!
冰窟内,冰晶如刀似剑,深深的刺进独孤鹤轩的肉身,将他牢牢固定在冰壁上。殷红灼热的鲜血渗向冰晶,渗进冰壁。独孤鹤轩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变得酥软,仿佛正融进冰壁中。体内的那朵火苗被彻底压制,渐有熄灭之状。神识灵智又被噬血之念完全控制。
他缓缓闭上眼睛!
大概,阿鼻炼狱,莫过如此。
不到一刻,独孤鹤轩变成一具栩栩如生的冰雕,好似完全融入了冰穹,具为一体。
正在此时,冰窟中传来“簌簌”的声音,似是无脚之虫在爬动。它们在寻找冰穹中的唯一暖意,然后,迅速靠近,并占据它。独孤鹤轩只感觉嘴里爬进了很多很多`毛绒绒的东西,奇寒无比。“路经”那朵火苗时,像是化作一缕冰雾,再分裂成五份,最后消失于无形。
与此同时,心口火苗处散发金色光芒,徐徐形成一个“心”形,渐渐变得清晰、凝实,且如波澜涟漪,持续扩散。
***
“爷爷,冰域的范围为何会突然扩大至千里?”
“冰魄金蚕苏醒所致!”
距冰穹九百里的山峰上,站着一老一少。老者目光如炬却又满是疑惑,少女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异常,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冰魄金蚕,寄生在冰芝的根须中,乃是至寒至毒之物,亦是最为珍奇的修炼灵材。据传,昆仑阁始祖便是得到此机缘,从而从籍籍无名到一飞冲天。龙渊谷独孤家的一位先祖,亦曾得到此奇遇,成就太虚仙境。”
“哦!也就是说,独孤家与陆家的渊缘,因此而起?”
“原因之一!曾有人揣测,同有冰魄金蚕血脉的人,繁衍后人,当有机会生一个七星天罡的仙胎神盘。然而,这只是一种揣测罢了,却引得两家交恶。”老者说到此处,笑了笑,道:“琴儿,你知道这是何人所说?”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长孙家的一位智者!”
“啊!那即是说……”
“琴儿真聪明!”
“爷爷快看,那里!”
冰穹上空出现了一个“心”形的金色光圈。光圈如层叠螺旋,由小到大,缓缓盘升,与天相接。
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千里之内,雪飘风萧,素裹银妆。
万里之外,虎啸龙吟,斗转星移。
***
“妖孽!”
老者低啸一声,飘然浮空,带着少女迅速离去。金丹境修士,腾云驾雾,顷刻间已遁出百里之外。随即浮空站立,盯着远处的冰穹。那里成了雪的世界。然而,冰穹依旧清晰可见。
一老一少所处的空间,碧空万里,日丽风清。
“爷爷,什么妖孽呀?”少女努嘴道,“这里怎么会成两个世界?好奇怪!”
“似天劫非天劫,似魔劫非魔劫。绝天无道,绝地无门。大凶之象下,却是大吉之兆。”老者神色渐趋平缓,沉声道:“真乃诡怪之事。没想到,活了一把年纪,竟能遇到此等天道异象。真是三生有幸。”
须臾,那朵五彩云团缓缓离去。行出百里后,又悄然停留在一处山坳上空。山坳里躺着两具被烧焦的尸体。金丹境的强大神魂可探百里之内的气息,神识扫过,老者惊讶的“咦”了声。旋即落地,静静地盯着两具尸体。
少女不解的问道:“爷爷,两具尸体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
“天魔神拳!”老者似是自语道,“那具男尸是被天魔神拳震断经脉,又再不察之下,仓惶逃跑时催动了阿鼻邪煞。从而产生至阴邪煞,与那女尸的‘天阴阴煞’相克之下,引起‘煞火’,将二人活活烧死。”
“爷爷,独孤家的那个家伙也在这里?”
“但愿不是他!”老者沉吟片刻,道:“琴儿,你说这尸体留还是不留?”
***
明月出昆仑,苍茫冰穹间。
冰窟清幽,冰壁如镜。镜中倒映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梦惊醒,盯着镜中的那缕“心”之光芒。直到最后一抹“心”之微光消失在心间。
独孤鹤轩吃力的坐起身,盘膝打坐,运用神识,内观自视。只见:七星神盘变得粗糙不堪,纹路似断还连,错综阻塞,粗细分布极不均匀;玉府中的灵力颗粒,变成了一种血糊糊的绝色黏稠状,附着于神盘上;灵窍、左右双肋、心间,均无异样。
独孤鹤轩收回神念,黯然魂销。沉默良久,猛然一怔,似有所悟。再度凝神,内观自视。须臾,又摇了摇头,一副完全拿捏不准的神情。
在数万年的修真长河中,从没有过七星神盘倒转过来的记载。那怕是异端邪闻,亦没有。然而,独孤鹤轩的七星神盘,确如是无法承受某种力量,导致失去平衡,从而倒转过来,在“月井”之力的浮沉下重新达至平衡,却再也难以恢复。于是,原本的正面浸入了“月井”中。他虽然有了这么一丝念头,可是,这种太过有悖常理的事,即便是本人,亦绝难相信。
记忆中,从冰封开始,他只能感觉到毛绒绒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化成冰雾,随之一分为五。至于冰雾去了那里,发生了什么,则是毫无感知。
此刻,他的境界修为,只属于没有“星”与“星胎”的真元境三重圆满。而在人族的典籍中明确记载,如此情形的修士,终其一生,无论得到何等的天道机缘,最大的可能只能是修到真元境第三重。更奇的是,这样的修士与五行俱全的修士一样稀有。特别是在这修真盛世,天地造化,灵力充沛,灵材繁多,等等修真的自然条件下,这样的修士几近绝迹。
所以,擅于创造发明的人族,给这样的修士群体起了个华丽的称号——“无天之才”。
独孤鹤轩没有悲怜自哀,只有愤怒。他将自己现在情形的祸根,全部归结到祖洲云家。尽管他已经开始疑惑,云家持续不断的精心布局追杀,似乎超出了某些范围。但是,此刻亦难抑制他内心的狂暴,心中的仇恨开始支配他,令他陷入疯狂,唤醒无尽的杀戮之意。
“如果这当真是我的究极境界,那么我还有什么等下去的理由?”
他笑了笑,缓缓起身,顺着冰壁走了下去。每走一步,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沉默冷静的走下去,灼热的胸膛缓缓平息,冰壁上的脚印随之变浅。直至踏冰无痕。
冰窟很深,走了好久,仍似原地踏步。走过三个日升月落,冰窟终于开始变化,冰壁愈发光滑平整,闪烁银光。独孤鹤轩这才想起,三天前,自己是被钉在冰壁上的。可自从醒来后看到的冰壁,与眼前的冰壁的光滑平整相似,只是少了那锃亮的银光。回头看看,已经走出那么远,似乎没有回去看看的必要了。
又走出百余步,眼前的冰壁上,正生长出一朵朵冰花镶成的灵芝。唔!那仿佛是雨后的野菇遍布大地。独孤鹤轩倒吸一口凉气,伸手采摘一朵,闻了闻,冰魄气息遮盖所有的香味,顿有彻骨之寒意侵袭。少顷,直接放进嘴中,顿觉嘴中多了一丝灼热的冰雾。深呼吸一口气,鼻中喷出淡红色雾气。继而牵动全身经脉,吸纳运转冰魄之灵力,循环一周天,最后一分为五,汇入五地。
这种小冰芝的出现,竟是勾起了独孤鹤轩的饿意。他边采边吃,边吃边采,所过之处,干干净净。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听到了熟悉的“哄哄”声。
“呃!这里的冰芝好像变大了些。”
独孤鹤轩自语一句,暂时停止了吃,只是快速的采摘下去。不出十丈余,一朵硕大的红色“灵盖”出现在眼前。灵盖如朱颜,立根于天,托身于冰窟。周围的冰芝如众星所汇,捧日拱月。灵盖最低处的边边角角,已被八个小家伙啃噬殆尽。而那光滑的冰壁,令八个小家伙无能为力,个个急的团团转。
“血芝?”
独孤鹤轩缓步走近,伸手按向灵盖正中心。灵盖如通灵之物,正中心徐徐陷开,仿佛正在开启的一扇朱门。遇圣灵之物,绝不可逆乱行事,这是任何一位人族修士拥有的常识。良久,独孤鹤轩迈步走进那扇朱门。那八只小家伙亦似突然懂事起来,默默地跟在主人身后,噤若寒蝉,不敢乱动。
通道内渐渐升起血雾,弥裹住一人八兽,将他们融为一体。置身血雾中,被奇异之力托起,如渡流波,飘然而游。那仿佛是一条通向天域的大道。
独孤鹤轩闭目凝神,灵台通达,意念所至之处,清晰浮现一段经文。默诵经文时,顿如肋生双翅,翩若重明。(重明者,太古神禽也。)
重明奥义,奇幻玄妙。
初始,阴贮督脉,阳藏任脉,阴阳失和,任督不通,无所去处。
晋之,灵气化生,灵力温润,任督交通,阴阳和谐,周天运转。
终点,否极泰来,阴阳为一,归元七星神盘。
血糊糊的黏稠灵力难承受其重,被排挤压缩进那些粗糙的纹痕内。神盘变的重了些,徐徐摇曳起来。
无尽的痛楚持续蔓延,犹如剜心,亦似碎骨。
独孤鹤轩浑然不觉,相比自己的遭遇,这点痛算得了什么?他的步伐坚定稳健,如炬之睛紧紧的注视着前方。他相信,光明就在眼前。
***
“咣!”
玉府中,锣声突起,充斥着天音气息,仿佛瞬间传遍整个冰窟,震动云霄。摇曳的七星神盘猛然向下一沉,好似敲在罗盘上,确如深入月井毫厘。
独孤鹤轩顿觉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岂料,在此刹那间,身后袭来一道劲风,将自己送向远方。
与此同时,冰穹上空出现两支翅膀,以迅雷之势冲入云霄。顿时,云奔云散,天空骤然复归晴朗,万里碧空如洗。
“哗啦~哗啦~”
湖泊中接连响起水花溅落声,紧接着又是冲出水面的哗啦声。独孤鹤轩御剑落地,只见八个小家伙湿漉漉的游出水面,不停地抖擞。而在湖泊中心,飘着一团红色的东西,隐隐发光,其芒明亮。
“我们好像在那里面走了很久的样子?”独孤鹤轩看着八个小家伙,微微一笑,道:“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汪汪~哄哄~”
小狗与小猪先后叫了起来,时而看向主人,时而看向那团红色的东西。
“不……它是小白?”独孤鹤轩忽然醒悟过来,心道:本就是让它们自找生路,要是真的一走了之,倒也没什么。
少顷,独孤鹤轩御剑飞掠,探身抓起那团红色,心中一惊,原来它真的是一只狐狸,而且还很眼熟。返回到地面上,他认认真真的检查了狐狸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伤痕,那种血红之色好似从它的毛发内部渗出,浸染了整个身子。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遂是,用清水清洗狐狸的皮毛,根本洗不掉那种似血的东西。
“小白?”
独孤鹤轩尝试着叫了一声,气息微弱的狐狸竟然奇迹般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主人。只不过,这一微小的举动,似是耗掉它太多的精力,它很快又闭上眼睛。
“小白狐变成小血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独孤鹤轩疑惑不解,搜寻记忆中关于妖兽的记载,的确是有“血狐”这么一个妖兽血脉的存在。但是,典籍中记载的血狐,是生活在异界的一种魔兽,其血脉高贵,异变进阶后,道行可通天彻地。
沉思良久,独孤鹤轩拿出一朵冰芝,喂食小白。第一朵冰芝吃完后,小白的皮毛的血红淡了些许。第二朵、第三朵、……、第七朵,小白的皮毛奇迹般的恢复了原状——洁白如雪。小白不仅恢复了精气神,而且其道行明显进精,周围已能形成某种威势波,隐隐成了它们九个中的首领。
“我们该是去会会云家的时候了!”
“呦呦~”
看着在回应自己的小白狐,独孤鹤轩哈哈大笑,笑声传遍山林湖泊。山道上,小猪欢快的前面奔跑,独孤鹤轩悠闲行走,欣赏风景。
恰在此时,一颗灰色的小骆驼头小心翼翼的探出树林,目送他们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它这才走近湖边饮水,饮水之际,亦不忘四处张望。突然,湖底传来一道暗涌之力,将它吸进湖底。几近眨眼间,它又冲出水面,稳稳的落在地上,使劲摔着脑袋。
那湖面却十分平静。
它四处张望,努力的辨认,似乎就在那刹那间,它来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新世界。须臾,撒开四蹄,朝山道奔跑而去。
“汪汪~”
它,驼头、鹿脖、羊身、牛尾,灰色的毛发打结成绳,身长与身高皆约三尺,脏兮兮,臭哄哄。属于食物链最低层的野兽,是任何食肉野兽与妖兽的猎物,却突然出现在独孤鹤轩面前。且不说狮子、狼这种妖兽在,那怕是人类,它岂有不怕之理?
“小羊,你要跟我离开昆仑山?”独孤鹤轩一时反应不过来,应该叫这种奇怪的野兽什么好,只好随口问道。未料,小羊“咩咩”的叫了两声。
“他娘的,难道我的‘通灵术’又进精了?要不然,畜生怎么能听懂我的话?”独孤鹤轩耸耸肩,笑道:“已经养了九个废物,多你一个也不多。何况,卧龙谷中的青草极丰,够你吃的。待长肥时,嘿嘿……!”
独孤鹤轩拿出地图,寻找半晌,确实找到了一个湖泊——“屠魔湖”。此湖位处昆仑山的东北,仙盟城的西南,霸气的名字亦难阻被人类遗忘的事实。过往的历史中,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在人类的记忆中,属绝对的空白领域。
血狐、小羊、湖泊、冰穹,对于一个不相信巧合的人来说,它们会自然而然的联系在一起。对于一个道行有限的人来说,也难发现点实质的东西。所以,独孤鹤轩决定将一堆疑问暂时压下。
这只队伍“浩浩荡荡”,继续向山下走去。独孤鹤轩无意中发现,小羊有些害怕小白狐,却不畏惧小橙狮、小褐豹、小黑狼,而且隐隐有种“分庭相抗”的感觉。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情形。好在,它们的主人本身也是一个集诸多诡异于一身的人,这事便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小羊,它们九个都是用颜色命名的,比如狮子叫小橙,小狼叫小黑,花貂叫小花。要不,你就叫‘小灰’好了?这样,显得大家不陌生。”
“咩……咩咩~”
“你是嫌‘小’字不好听,是吗?那叫‘大灰’,如何?”
“咩~”
“这是什么世道嘛,羊也有得挑!”独孤鹤轩哈哈大笑,道:“诸位兽`友们,要赶路了。所以,还是得委屈你们,老老实实的待在灵兽笼中。”
说罢,打开灵兽笼,一个精致巧妙的兽笼空间出现在眼前。花貂嗖的一下钻进兽笼,消失在属于它的那方空间里。这个小家伙是最懒的,从来不轻易走出灵兽笼。最后,小红猪慢悠悠的走进去,看上去极不情愿。至少目前为止,这头小猪是它们中最勤奋的。
小羊有些无措的感觉,缓缓退开。
“大灰,这么挑?要是不进去也可以,你以后继续在这昆仑山上吃草便是。”
“咩~”大灰无奈的叫了一声,试探着向兽笼内走进去。它在伸脖子的瞬间,柔韧细长的脖子有几分蛇的感觉。
“我们都是弱者,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力。”独孤鹤轩半推半搡,大灰半推半就,终于还是卧在了一方空间里。一切收拾好,正值午时时分,独孤鹤轩看了一眼破烂的衣服,心道:回仙盟城,先换一套新衣服再说。
少顷,剑芒升空,飞向仙盟城。
***
仙盟城。
日落黄昏,雪飘如絮。城里城外,皑皑茫茫。
气候多变,晨夏晚冬,土著人家习以为常,可对于那些初至甘洲的人来说,不乏新鲜。总要饮酒吟诗,抒发感慨,赞叹造化之奇,赏人间稀有之景。
寒冷的夜晚,平凡劳碌的人们,紧闭门窗,酒解寒意,暖床而卧,静听风雪,最是温馨与温暖。这样的镇甸,雪夜宁静,散发出丝丝暖意。
然而,有一个地方,无论春夏秋冬,还是白天黑夜,永远是热闹非凡。它就是赌坊。
这是一个亡命徒聚集的地方。方圆三十里内,往往是死人比活人多。于是,这里随之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职业人----“收尸者”。
大雪纷飞,阴风嘶吼。载着尸体的木车深陷雪中,在艰难的推搡下吱咛吱咛作响,一寸一寸向前移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痕,似是亡魂最不甘心的刻痕,它只想在这个世界里留下点痕迹。辙痕上的脚印,无情的将那道痕迹踩踏遮盖。然而,风雪却是最无情,最终抹去一切痕迹。
前面的那一小段上坡路,好似天堑之路,近在眼前却又难如登天。路的一端,确是天人永隔之地,人们将其称之为“死人渊”。仿佛,路的艰难不是风雪不是坡,而是那死人渊中发出的诡异力量,十分拒绝近前的死人。
下一刻,收尸人的右手中亮起一抹金芒,照亮些许。也就在此时,莫名的阴煞之力被悄然压制,黑暗持续退散。车子行走起来,不再是那么沉重,很快走完最后一段路,来到一处平台上。在平台的右侧,有一具隐入黑暗中的巨大黑影,似是伸出一只巨掌,压向无底深渊。
“咳咳~”
收尸人长出一口气,黑色的斗篷前多出些许霜汽,随风而散。深邃幽幽的眼睛中闪烁着微光,暗自庆幸终于走完了那段该死的路。他伸出乌黑干枯的双手,轻轻拍打掉身上的雪花,熟练的将那具尸体丢下深渊。少顷,点燃一些冥币,洒下一行酒。嘴中咕哝了几句,有些漠然的朝深渊望了一眼,似是确定那里新添了一个亡灵,才觉心安。
今夜的工作已经完成。
收尸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暗处。那里有一块巨石,被雕刻成镇压邪灵的魔神神像,神像的右掌伸出三丈,正好压向深渊。收尸人朝神像虔诚一拜,右手慢慢伸进神像的一个小孔。突然,他的身子猛然一震,伸出的右手剧烈颤抖,缓缓拿出时,手上多了一个初阶如意袋。
收尸人慢慢靠在神像上,慢慢的顺着神像坐下,慢慢的揭下黑斗篷,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皱纹如刀刻,疤痕如虫蛀,花白打结的胡须粘在脸上,深陷的眼眶中发出微弱光芒。
他的那张脸,活似一张蜘蛛网!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他只能摸出三颗灵石。可今夜,他却摸出了一个如意袋。对于一个常年收尸的人来说,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无意的抬头看向神像,张牙舞爪的神像,镇压着死人渊中的无数亡灵,保甘洲太平。悠然间,他突觉眼睛一花,神像好像动了动,随即噌的一下闪开数丈。当他再定睛看向神像时,手里已多了一根骨杖,发出金芒,气势顿成。
神像并没有动,而是神像的头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风吹袍衫,迎风飘扬。天地邪气不能近其身。那一刻,他真的如神像复活,神像附体,悄然降临人间。正自睥睨着被镇压的阴灵冤魂。
“阁下莫非是龙渊谷独孤家的人?”收尸人收起金色骨杖,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然而,那人没有回应,却平添了几分杀意。
雪舞风疾,阴幽灭寂。
死人渊上空,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沉默中,黑衣上落下厚厚的雪,任风吹拂,亦不掉落。风雪中,两个雪人静静站立,他们的气息渐渐融入死人渊中,与幽灵无异。
雪愈大,风愈急,云愈低。仿佛,天地被连成一片。威武的魔神神像,不动如山,发出开天辟地的威势,神魔鬼为之退避。其实,在神像初成之时,魔神的右掌中握着一柄巨斧,号称“开天斧”。后来,开天斧不翼而飞,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开杀孽易,逃因果难!”
嘶哑干裂的声音仍是先开口说道。只是,他的话音随风而逝,得不到任何应答。
“请开价!”
神像上的黑影如幽灵似的飘然落地,缓步走到收尸人面前。黑暗中,两道黑影是那样的清晰。那一道被踩出来的脚印,风雪亦无法掩埋抹平。那一道平淡温润的声音,风雪带不走。似乎,在他周围,一切为之禁止。
“我已不杀人好多年!”
“那个赌场中的所有灵石,全归你!”
“你真要与……”
“铁螂蛛,金骨杖。一步万人冢。”
收尸人沉吟片刻,道:“原来,你是师兄的传人。那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也知道我缺什么灵材,才能配置成功解药。所以,只能碰碰运气。”黑衣人说罢,转身离去,朝着风雪夜中那光芒闪烁的镇甸走去。
收尸人紧紧盯着那道黑影,以他的道行与见识,自然能分辨出那人只是一个少年。不过,此刻的他,却如同被杀戮操控的恶魔。那怕是这样的黑夜,亦感受到了恐惧。忽然,那道远去的黑影猛然一回头,好似在笑。收尸人瞳孔紧缩,愈发攥紧手中的如意袋。他忍不住的看向如意袋,目光好似能穿透如意袋,清晰明了袋内的东西。
当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再看向黑影离去的方向时,那里已是无尽的黑暗。那里的黑暗愈发深沉,若恶魔之渊,令人恐惧与胆寒。他仿佛已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新鲜的人血味道。这种味道,令他内心埋葬已久的“疯狂”重生,跃跃欲试。
良久,他将那辆尸车推入深渊,缓缓戴上斗篷。整个人悄然隐于黑暗。
“真是难啊!”
“郝霸,敢不敢继续嘛!老娘我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多陪你一会!”
说话之人,年逾三旬,巨`乳肥`臀,风`骚妩媚。一袭薄丝透视红妆,格外妖娆。勾``引撩`拨着一群粗犷大汉,令他们为之神魂颠倒。只是,整个赌台上的气势,却被她牢牢压制,没人敢挑战。
她的正对面,站着一位粗犷狂野的莽汉,汗珠滴答滴答掉落,打在衣衫上,溅起“汗花”。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仿佛正握着最后一根稻草。身旁无数双嘲讽的眼神,不停的在他身上转悠。
“喂!敢不敢?”一道阴里阴气的尖锐声音喊道,“你郝霸也算是横主,怎么成这熊样了?莫非,突然有了良心发现不成?”
“嘿嘿~”无情的嘲笑声响起,充满整个赌坊。
“我艹你们祖宗八代,霸爷我怕过谁?赌就赌!”那位叫郝霸的人暴喝道,“老子只剩一颗灵石,就赌一豹子。算命的说过,霸爷我是有横财运的人。那像你们这些土包子、龟儿子,穷的放屁都没味。”
“啪~”
郝霸重重拍下,一颗被汗水浸湿的灵石,放在了一豹子的位置上。他的眼神中早已退却,随时准备消失在赌坊。
三旬女人甜甜一笑,缓缓摇动骰盅。“啪”,骰盅猛然落桌,三旬女人咯咯大笑,道:“真乃可怜虫,我见犹怜。这一赔三十六,你恐怕是多想了。”
骰盅揭开的刹那,赌坊内响起“哇”的山呼声。
骰盅下,赫然是三个红色的点。
三旬女人脸色惊变,却是转瞬即逝,示意手下人赔钱。直至三十七颗灵石被人推到眼前,郝霸仍是一脸的不相信。他的脸上剧烈抽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些许惊悚之意。
郝霸耸耸肩,道:“莫非,那个臭算命的真有先知之能?”说时,他留下那颗被自己汗水浸湿的灵石,将三十六颗灵石缓缓推到二豹子的位置上。
对于真正的赌徒来说,赌运即意味着赌命。一旦上了赌桌,或逆势而行,或顺红运顺行,但万万没有退的道理。
下一盅,真的是三个两点。
赌坊突然安静了下来。三旬女人的俏脸蛋上渐生汗迹。她强打笑意,摇动手中的骰盅,神识却不停的扫视着赌坊内的犄角旮旯。这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赌坊,忽然之间便让她陌生起来。以她的嗅觉,不可能觉察不到异样,可一时半会亦发现不了强敌。
只是,她开启的下一盅,果真的是三豹子。紧接着是四豹子、五豹子。
五豹子开启时,郝霸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天怒吼。蓝花花的一大堆灵石,令人眼花缭乱。有了这些灵石的堆集,郝霸似乎已经看到一扇修仙之门向自己开启。而在他的周围,有更多双灼热的眼睛盯向了那一大堆灵石。
自古以来,人人觉得天运是平等的,至少是风水轮流转。可当属于别人的天运出现,而自己的仍遥遥无期时,总有人喜欢问一句“为什么不是我”。这些人总认为,既然老天不公,那只能靠自己了。
三旬女人嗤鼻一笑,挑眉道:“郝霸,不妨让那位高人出来一见?若能正面赢我,我自然无话可说的嘛!”
“云三娘子,话不可能乱说。赌场的规矩,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三娘不会是输不起吧?”郝霸一愣神,反应过来后,怒道:“众人眼睛雪亮,那骰盅三尺内,可是只有你的一只手。再说,以你云三娘的身手,谁能出得了你的千?”
“话虽不错。可是,老娘临时改变注意,这五豹子老娘不赔了。”云三娘跳上赌桌,脸凑到郝霸的鼻子前,送上一个秋波媚眼,轻声道:“要不,咱俩到内堂聊聊?”
刹那,郝霸的骨头似是突然酥了一般,粗鲁莽汉变成了小绵羊,额头不由得冒出冷汗,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只要赢得……”
“咦!”有人惊讶道,“三娘子,你腿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去,那不是我的如意袋吗?”
“哟,那是我的呀!”
云三娘眉头一皱,朝自己的腿上看去,果真绑挂着数十个如意袋。就在她惊讶之余,正欲脱身时,忽觉腰间一麻,整个人斜卧在赌桌上。近乎同时,赌坊内的灯突然全灭。继而,灵器相撞,星火四溅,血腥弥漫。
这群亡命徒在嗅到血香味的时候,内心的蠢动再难抑制。一场疯狂杀戮的盛宴便这样上演。
***
黑暗中,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明眸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
黎明拂晓,雪虐风饕。
仙盟城俨然成了一座“雪城”,非常平静。城外群山,巍巍莽莽。城内的大街小巷,人影稀疏。
卯时初刻,一道人影出现在八环道上。他仿佛是乘雪而来,踏雪无痕。走出百余步,缓缓停在一个巷子口。那条巷子,笔直深入,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没有其它房屋。
他沉默良久,慢慢拨出冰冷的剑,剑出鞘的刹那,迎着风雪发出剑鸣之音。长剑在手,他一步一步的朝巷子深处走去。巷子中传来诡异的气息,好似炼狱。而那道身影无所畏惧,坚定的走了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活人,很快变成一具具尸体。巷子中发出的威压之势,悄悄退去。他踩着雪中之血,继续前行。
渐渐地,巷子变得阴暗阴森起来,那条巷道仿佛是朝地下走去。忽然,黑暗汹涌,湮没那道身影。可这黑暗来去匆匆,转眼即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道身影已经出现一扇赤铜门前。
赤铜门古朴质拙,却似是压制着门内的某种神秘气息。少顷,赤铜门内传来粗重的声音,说话一字一顿。
“天堂道,暗黑路,地狱门。小英雄年纪轻轻,便能闯过暗黑路,直达地狱门,了不起。不过,你的路也到尽头了,请速速离去。”
“符三叔,侄儿前来,怎能拒之门外?”独孤鹤轩揭下斗篷,露出一丝笑意,难掩一身杀气。他缓步走近赤铜门,没有多思索,左手直接按向门上不起眼的一个地方,食指、中指、无名指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轰隆~”赤铜门应声开启。无尽邪煞顿时涌出,可这些煞气无法靠近独孤鹤轩。
他没有犹豫,径直迈步踏进赤铜门,赤铜门又重重的关闭。门内一片黑暗,阴邪煞气愈渐浓烈。
“符三叔,不敢出来与我相见吗?”
“你的天魔神拳,已修炼到第二重。有了这阴邪煞气的助力,应该会很快突破至第三重。”黑暗中传来悠悠的声音,稍顿后,叹息道:“不过,在到第五重之前,还是打不赢我。你这又是何苦?莫非,你是执刑者?”
“不全是!”独孤鹤轩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勾结云家、阿鼻宗,图谋龙渊谷,害死四族数千人。龙渊谷灭亡后,云家几次三番,欲致我于死地。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侄儿要是不给云家一点惊喜,那怎么还算得上是龙渊谷的人呢?”
“唰~”
灯火突燃,黑暗顿退。
独孤鹤轩举目扫视,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石屋,没有任何桌椅摆设。唯有四个角落里各摆一个大火盆。烈焰熊熊,照亮石屋,石屋之内毫无死角。就在独孤鹤轩收回目光的刹那,眼前悄然出现一个人。他仿佛是原本藏在空气中。
那人身形消瘦修长,身披厚重的青色披风,头戴鬼怪面具,双眼中燃烧着红色火苗。只是,独孤鹤轩面对他时,毫无惧意。反而是面具人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你来找我,是想杀我吗?”
独孤鹤轩重重的点了点头。
“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找到我,不愧是龙渊谷的人,能耐确实逆天。但是,一切要量力而行,鲁莽者终究难成大事。”面具人冷哼一声,道:“我突然对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多了一丝兴趣。不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仙盟城中卧虎藏龙。倘若有人对仙盟城中的犄角旮旯,了若指掌,似乎不是很奇怪。若是这种人想借他人之手,铲除某些势力或人,便是水到渠成。侄儿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这样一位深谋远虑的强者。”
“哦?他是何人?我想,他绝对不是龙渊谷的暗子吧!”
“那是当然。那些暗子,不是被你这样的人,勾结云家全部铲除或是收编了吗?”独孤鹤轩撇嘴道,“不过,巧的是,那人的师弟是我的师父之一。他们是天巫宗的人。”
“嗯!他很快会成为一具尸体!”面具人顿了顿,道:“出招吧!当年,龙渊谷全力追杀我,害得我一身道行尽废,算是恩断义绝。我们都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符三叔,恕侄儿无礼。侄儿使命在身,实属迫不得已。”
话音未落,十一柄剑形成环状,出现在二人之间。剑环疾速旋转,渐渐凝成一柄巨剑,倏忽间,冲向近在咫尺的面具人。面具人左手微抬,顿成一道黑柱,轻描淡写间,将巨剑的攻击化于无形。十一柄剑纷纷落地。
面具人没来得及庆祝与得瑟,瞳孔猛然紧缩,眼中之光随之暗淡。他怔怔地盯着独孤鹤轩的手,一字一顿道:
“陷……仙……符”
“符家尚有嫡传血脉。他们为何将‘陷仙符’传给了你?”
面具人歇斯里地的吼了一句,青色披风无风自鼓,顿有黑气生出,将他笼裹。转眼间,他变成了一柄刀型,无尽的黑雾迅速凝实着,锻铸着那柄刀。
巨刀威威,邪煞不可穷尽,无数阴灵乱舞。它好似集天地之间的一切阴邪煞气于一刀。天地人神魔,无一不退避三舍。
刀之意:阿鼻魔道,唯有一刀。天上地下,至尊屠戮。
独孤鹤轩很平静的注视着,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紫色符箓闪闪发光,蓄势待发。待那柄刀凝实,刀尖指向自己的霎那,紫色符箓骤然凌空,幻化成一枝紫色小箭,正对着刀尖而去。
顷刻间,巨刀灰飞烟灭。没有天崩地裂,没有雷奔云谲,一切平平静静。面具人的胸前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仍有紫色余光闪烁。
“我符家的术法符箓,无敌于天地之间。能死在陷仙符之下,是我之幸!”
“符三叔,真的很遗憾。你们符家的符箓之道,对你们符家血脉有着天然的克制。纵使你道行再高深,亦难敌符老头赐给我的陷仙符之威力。”独孤鹤轩沉声道,“家法我已代为执行。接下来,侄儿想知道,龙渊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忘符三叔告知!”
“他们是一群疯子……”面具人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整个人软棉棉的倒卧在地上,气若游丝,用低微的声音问道:“鹤轩侄儿,你真的想知道?”
“嗯!”独孤鹤轩点头道,“无论结果如何,既然他们选择了让我生,我就得扛起来。人生在世,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那怕是再难的事,总得有人去承担;哪怕是再苦的事,总得有人去承受。”
“其实,我也不知道……”面具人沉吟良久,抬头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那双坚毅的眼神令他惭愧的无地自容,那一霎那,仅有求死之念。
“我只知道,他们疯了。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找一样东西。我能肯定的是,屠杀龙渊谷的事,与云家、公孙家乃至魔教都是绝对没关系。他们追杀你,应该是与侵占龙渊谷的事有关。”
“一样东西?”独孤鹤轩思维敏捷,目光锐利,立刻意识到了重点所在,追问道。
“不错!”
“若是如此,此事绝对是龙渊谷的绝秘,以符三叔当年的身份地位,理应无法知晓。”独孤鹤轩脸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莫非,当年传闻的那不伦之事,属实?”
面具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全身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无奈、恐惧、怒意、悲伤,尽在他的眼神中。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独孤鹤轩没有同情怜悯,语气渐冷。
“当时知晓的人中,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其他人的下场,你应该知道。”面具人想了想,猛地捶了一下地面,道:“当年,我道行尽废,落难之时,被云家的一位老仆所救。我二人曾在酒醉之时,我提过此事。”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那儿?”
“他叫老败。在一次采药中,跌落山崖,尸骨无存。当时,我被逼的只好悄悄离开云家。”面具人回忆时,有些苦涩,有些惆怅,道:“此事,再无人知晓。侄儿,你现在太弱,千万不要冲动,贸然与云家起冲突。祖业之事,当徐徐图之。”
“为什么?”
独孤鹤轩蹲下身子,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双鬼火之眼。面具人的眼神涣散,全身的邪煞无限流逝。他的一生,直奔尽头。
“云家与阿鼻宗在密谋一件惊天大事。你若打草惊蛇,性命断难保全。还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
“你可真是个猪啊!”独孤鹤轩握紧肉嘟嘟的拳头,猛朝面具人的头上砸去,怒吼道:“你没想过,是什么令云家与魔教有了交集?那个老白真的死了,你还能活到现在?”
“败……”
“白个屁!蠢猪、蠢猪、蠢猪、……,简直是龙渊谷的奇耻大辱!”
“咔嚓~”
忽然,面具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不待独孤鹤轩反应,如蛹般的虫子密密麻麻,结为一体,只在瞬间便已粘在脸上。好似一层黑黑厚厚的油污均匀的泼在脸上。这种神秘的虫子,一经见到新鲜的肉`体,立刻蠕动啃噬,占为宿体。
独孤鹤轩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像正有亿万蚁虫钻入脑髓,将无尽炼狱般的痛苦传遍全身。蚁虫所经之处,留下各种奇异神秘的符纹,似是一种古老的咒语,将自己的头颅封禁起来。又像是神异玄奥的太古楔形文字,诡异多变,艰深晦涩。
正在此时,独孤鹤轩的眉心灵窍处生出一抹绿色,缓缓向周围扩散。绿色所经之处,如蛹之虫被化为一缕缕黑气,飘然消散。惊异的是,那种诡异的符纹开始汇聚连通,在不规则的乱蹿后,渐渐稳固在眉心上端的寸许处。
那里,正有一道类同开天辟地的力量,徐徐开辟出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容纳贮存那些神秘诡异的符纹。
聚集于一处的符纹,似字非字,似图非图,杂乱无章。隐隐约约,它被灵窍中的那根根须牢牢牵引,它本身亦发出强大的威势波,与根须之力相抗衡。两道神秘的力量互相制衡,产生出第三道力量,一如一缕清流,缓缓聚于天灵。
与此同时,独孤鹤轩的身上出现一朵朵火苗,相互之间以微弱的金光相连。乍一看,似一件华丽的火铠甲。细看之下,更像一条盘卧的金火龙。火苗渐旺,疯狂吸纳吞吐外在灵力灵气。但是,阴邪之地,唯有邪煞。须臾,天灵清流微微一动,紧接着似打开了一道阀门,清流缓缓注入遍布的“清渠”,流散开来。
顿时,火苗愈旺,金光渐盛。一条金火龙如卧龙渊,仰首啸天。
约莫一刻后,如蛹之虫消失,火苗金光消散,灵窍上端的空间里,却凭空多了一块无法言表的空间,记载着不知来历的神秘纹印。独孤鹤轩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清晰的感觉到灵窍中的那枝根须变粗变长了些,里面的那端又多出三个秃秃的分杈。同时,自己的智慧无形中增加,眼下甚至可以去稍加参悟“慈航普渡咒”的阳卷奥诀。
心道:“神火金龙铠,这是那位怪人传我的神通呢?怎么会突然催动神识,修成此神通道法?”独孤鹤轩有些木讷,转念间,猛然惊醒过来。他看了一眼那颗如蛹卧的脑袋,沉声道:“原来是冲我来的?”
“恶……魔……”面具人临死之际,用尽所有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杀……”
那一刻,他似乎才觉得自己错了!悔恨之时,已晚!
“符三叔,你是龙渊谷的人啊……”独孤鹤轩起身打量着这间普普通通的石室,实在是不敢想象曾经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符百通,自被家族抛弃后,只能苟且于这阴暗的邪煞地,悲惨的度过余生。如今的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独孤鹤轩收起灵剑,朝那具尸体深鞠一躬,转身离去。走出赤铜门三步后,手中悄然多了一张紫色火焰符。
“就让这间石屋,变成你的坟墓!”
***
漫天风雪,遮天迷地。
深巷中的烈烈之火,风吹不熄,雪埋不灭,仿佛是悬缀在天边的一朵火烧云。
巷口,风雪中,沉默着两个黑衣人。一人身形高出许多,戴着黑斗篷,难见真容。一人少年俊秀,此刻看上去像是一个小驼背。
良久,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睛余光忍不住看向巷子深处的火焰。那一瞬间,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神秘的笑意。随后,他从容的拿出一朵冰花。冰花随风摇曳,闪烁银光,徐徐凝结开辟出一处风雪难侵的“冰域”。
黑斗篷的人点点头,道:“这东西,莫非真的只与陆家、独孤家两家有渊缘?”说话时,拿过冰芝,突又摇摇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你也是老白的人?”
“不是白,是败!他一直在找我,但是……”
“被我赶了先!”
“嗯!”
“我需要帮手……”
“你是有个本事的人,将来定会培养出属于自己的势力。”黑斗篷的人顿了顿,道:“云家人已经到了城外。”话音随风散,那道身影隐入风雪中,不知去向。
独孤鹤轩顿觉有些孤独,心中只期盼着这该死的风雪天,早些结束。身后的大火,火借风威,越烧越旺,不知不觉染红了方圆十余里。火影下,独孤鹤轩缓步而行,朝九环道外走去。
在走进一条巷子时,独孤鹤轩身子微震,轻呼一声“来得好快”。随即加快脚步,来到一家小客栈。那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栈,而且是紧邻九环道的最外围。只是,现在只有数具鲜血尚热的尸体。
独孤鹤轩神色凝重,打开灵兽笼,将小黑狼放出。小黑狼嗅到鲜血,有些兴奋,不停地回头看向主人。见主人摇头否定,失望之余,继续一一嗅闻尸体。在闻到一具尸体时,小黑狼似是陷入了深思。少顷,猛地奔出客栈,冲进风雪中。
独孤鹤轩瞟了一眼那具尸体,自然识得那是店家。须臾,迅即追赶风雪中狂奔的黑狼。约莫三刻后,小黑狼停在了一个农家小院前。独孤鹤轩打开灵兽笼,小黑狼领会主人的意思,闪身进入。
独孤鹤轩缓缓戴上黑斗篷,徐徐拨出长剑,剑在风中铮鸣,犹如龙吟。
血染长剑,随风滴落。
风雪中的小院,十分平静。
还有那孤寂的身影,冰冷的尸体,任凭风雪肆虐。
就这样,直至夜幕降临,小院彻底融入黑夜中。
***
暴风萧萧,淫雪纷纷。
一连持续七日,竟将甘洲妆缀成栩栩如生的“雪域”。
***
风停雪止,朝霞洒落。
一扫连日阴霾。雪地上泛起彩色涟漪,形成缤纷绚烂的光澜,映衬出壮阔辉煌的雪域风景。
甘洲,平添几分万物复苏的新气象。
路上行人,一改往日之愁容,喜笑颜开。一个微笑,一个顿首,一个招手,竟是心照不宣,无声胜有声。
那是无言的庆祝!
有事发生,或是无事发生,沉默不言与坚韧宽容是甘洲土著的人文特色。是以,甘洲的善言之人,定是外来者。亦因此,绝大多数消息是这个人群传开的。
风雪刚止,便有消息传出,祸害甘洲的九大赌坊被人屠灭。
然而,在如此爆炸般的消息面前,仙盟城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或许是因为还有消息随后传出,每一个赌坊最醒目的地方,都有一行用人血写下的字:祖洲云家与魔教!
纵使如此,仙盟城的人亦觉得是拨云见日,犹如重生。
常言道:天地之间有杆秤,那便是人心。
无疑,这件事既不是十最之列的元始剑宗与雷音寺所为,亦不是峨嵋潇湘庵、昆仑阁陆家等本地势力所为。一直以来,这些定鼎鸿蒙的宗派世家,从不与九大赌坊相冲突。其中的原因不问自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于正面挑战九大赌坊背后的势力,一时间竟成了谜。至少,这人是直接冲着祖洲云家去的。
茫茫人海中,大家都在寻找这个神秘人。相较之下,与人为舞的宠物,要更稀有、更亮眼些。譬如说,那条奔跑于雪地中,皮毛黄澄澄发亮的小黄狗。唔!乍一看,抖擞毛发的它,有几分威武之势,对于投向自己的目光很不在乎。
“汪汪~”
“哇!好漂亮的小狗狗!”人群中传来一个童声的惊叹。不多时,小黄狗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一个看上去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身穿红裙衫,肉嘟嘟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对桃花眼。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小黄狗。小黄狗似乎不怕陌生人,双眼直直地盯着小女孩。就在小女孩快要抓到它的时候,它身子猛的一蹿,十分敏捷的避开那一双小手,冲进大道上。小女孩一急,不管不顾的追了过来,她的眼里只有小黄狗,一时没注意到小黄狗身边的人,直接扑了上去。小狗没抓到,却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位少年。
那位少年身穿黑衫,面相英俊,身形比同龄人要高出些许,雄壮很多,背着小背蒌。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唔!咦!你这是……”独孤鹤轩摸了一下鼻子,道:“我们认识吗?”
小女孩开门见山道:“大哥哥,那是你的小狗狗吗?送给我好不好?”
“呃!这狗……”
“汪汪汪~”
独孤鹤轩嘻嘻一笑,道:“小妹,它可能不同意!”
小女孩颇具大家闺秀的气质,聪明伶俐,噘了噘嘴,轻声道:“小狗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汪~”
“哼!我家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呢,可别后悔哟!”
“汪汪~”
小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讨厌!”
“毫无血脉根基的野兽,竟已通灵。真乃世间罕有。”一道平和温重的年迈之音说道,“象儿,还不像这位大哥哥道歉?”
“讨厌,不把小狗送给我!”叫象儿的小女孩眯着眼睛,很轻蔑的看了一眼独孤鹤轩,毫无惧意,道:“爷爷,小狗与他都讨厌。我才不道歉呢。”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花甲老人,教书先生的模样,精神矍铄,修为达至神意境,朝独孤鹤轩道:“小英雄,我这孙女不懂事,还请海涵。”
“前辈言重!”独孤鹤轩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者微笑点头,神识扫过,眉头突皱,又轻轻一摇头。少顷,温和的说道:“象儿,我们去吃‘枫林渡’的甜点,好不好?”
“讨厌!”小姑娘撇嘴瞪眼,极不情愿的跟着爷爷走了。
独孤鹤轩顺着爷孙的背影看去,数丈开外的右前方,一面招幡迎风飘。幡上写着三个遒劲大字:枫林渡!
这个名字有些奇怪,独孤鹤轩却也无以为意,继续向前走去。
这是一环大道,是仙盟城最核心最繁华的区域。大道两旁,商铺、酒家、豪宅大院夹杂相处,确有一种特殊风味,难以形容。似是不舒服中带有浓浓的舒服味。
独孤鹤轩大摇大摆、不紧不慢的步行着,心中琢磨道:云家为何如此安静?
突然,有东西袭来,独孤鹤轩微一闪身,身旁蹿出一道黄影,稳稳叼住。独孤鹤轩定睛一看,竟是一根肉骨头。小黄已经开始享用。稍顿后,独孤鹤轩朝左边的“天乙楼”走去。
天乙楼,仙盟城少有的名楼,楼主乃是土著的典姓世家。曾在典家兴盛之时,是仙盟城中屈指可数的强大势力,天乙楼更是开遍全城。至如今,只剩这唯一的祖业。
天乙楼有三层,取天地人之意。此时,客座满堂,无一虚席。
独孤鹤轩打量一番,直接走向三楼。自进楼后,叼着肉骨头的小黄狗更加吸引眼球,引来不少目光。然后,那些目光甚是不解的移开。
三楼靠窗户的较敞亮的桌子上,座着一位光头少年,身穿白袍,目光痴痴,有些无精打采。而其它座位上的人,竟然都是神意境的修士。
独孤鹤轩心中一动,暗自道:如此多的神意境修士云集,这种情形并不常见。
虽说当今正是前所未有的修真盛世,但是,相比庞大的修士群体,终其一生能突破至神意境的修士,仍属凤毛麟角。特别是对于散修来说,简直是稀有。而当大量的神意境修士出现时,说明又有新的机会出现。
独孤鹤轩没敢多看,径自坐在光头少年的对面,自酙自酌,连饮三杯,身子顿时暖和起来。嘴角不赖的小黄狗已经吃完那根肉骨头,独孤鹤轩特意挑了一根肥腻的肉骨头给它。
范见仁眯着眼睛,一副懒得说话的神情,偶尔向窗外看看。
“师兄,如何?”
范见仁眨巴几下眼睛,摇头道:“人家好像很反感光头。”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独孤鹤轩大吃大喝,嘴中咕哝道。
“啪!”范见仁拍了下桌子,精神突然大振,沉声道:“你这几天跑那儿去了?”
“昆仑山呀!”独孤鹤轩一口肉差点咽着,赶紧喝了几口美酒,才觉舒服,道:“这不是说好的么?不过,我的运气不太好,差点回不来。这该死的鬼天气。”
范见仁正色道:“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在这仙盟城中,敢向云家直接挑战的人,除了你,我没想到第二个。”
“什么意思?”独孤鹤轩不解道,“师兄,我不懂了哎!发生了什么吗?”
“九大赌坊被灭,有人以血写字,只指云家……”
“噗~”独孤鹤轩愕然道,“有这事?”顿了顿,摇头道:“你也别骗我了,这事绝对不可能。”
范见仁道:“我亲自去过两家赌坊,岂能有假?”
独孤鹤轩道:“这能说明什么?其它且不说,只说那云家,乃是万年旺族,定鼎鸿蒙的名流世家。岂会开赌坊,祸害一方?若真有认为赌坊与云家有关的人,那该有多么的愚昧无知?”
“你说的没错。可是,屠灭赌坊的人,竟然将云家与魔教联系到了一起。这种卑劣行径,令人齿冷。”范见仁沉吟片刻,道:“我估计,宗门那边很快会有人过来。在他们来之前,我们最好能查出点端倪。”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我不去。谁爱查查去。”
“你心中有鬼,是不是?”
“呸!云家人要杀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这事,对我来说,大快人心。”独孤鹤轩朗声道,“只是,屠灭赌坊的大英雄,还是太弱。要是能将赌坊背后的势力,尽数诛戮,那才好呢。我一定写一篇文章,颂扬英雄伟绩,使得英雄之魂流芳千古。”
神意境修士安稳如山,处变不惊。对于两位少年的话,如同耳边风。三楼的气氛依旧轻松平和。眼下这件大事,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个真元境的修士所能完成的。纵使那人有心有胆识,也没那能耐。
范见仁无语,随意吃了几口菜,猛然一怔,道:“你怎么变成一个废物了?”
“你才废物呢!”独孤鹤轩呛道,“在昆仑山找了点机缘,结果,境界勉强突破了,可是七星神盘上什么也没修成,也没种下任何星胎。唉,这辈子,算是完咯。”
“这……以后,宗门中那还有你的位置?”范见仁叹息道:“元始剑宗门下,竟然出了一位‘无天之才’。这事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要不,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做个小谋士好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万一那一天,有天道机缘落到我头上,我修出个‘七星’的七星神盘,成就不死仙身,一统鸿蒙,繁衍子孙无数!”
“啊!在梦里!”
“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就不信天命这个邪!”
师兄弟二人争论一番,桌上酒菜亦吃的七七八八。意兴顿无,二人只好下楼,范见仁结了账,独孤鹤轩乘机打了两葫芦美酒——“天醉”。传闻中,鸿蒙界五大最烈的烈酒之一。
二人并肩而行,漫无目的。范见仁在短暂的关注仙盟城之事后,心思仍然飘向了昆仑阁。所以,二人一直沉默而行,小黄狗不远不近的跟着。
忽然,范见仁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独孤鹤轩顺势一看,前边人群中,有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逆着人流而行。她似乎很焦急,在涌动人潮中寻找着什么。而这个少女,恰好二人见过,她是陆家的一个小丫环。
行走间的少女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一个大光头时,激动异常,行动有些莽撞的冲了过来。行人中有人忍不住说了句“疯丫头”,她也不在乎。当她来到范见仁与独孤鹤轩面前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我家主人不见了!”
“该说你机智过人,还是缺心眼?”
独孤鹤轩反应很快,立刻制止陆家丫环继续说下去。范见仁随后反应过来,叫二人去他住的客栈再说。
范见仁住的是“花雨楼”,是谪仙盟执掌的无数客栈的分店之一,是除祖洲外其它洲内最豪华的级别。他的房间亦是甲字号。
三人进店后,吸引了不少目光。独孤鹤轩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却只好装作不知,跟着范见仁走进房间。
范见仁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家丫环思索了片刻,遂是叙说道:自大风雪开始,家主便觉的身体不适,选择闭关静养。一切本来很正常。可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山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夫人与小姐、少爷立刻前往查看,并未见异常。到了天明,夫人他们再次前往查看,发现家主已不见了踪影。而且,家主闭关的地方并没有打斗迹象。大家以为是家主前往山中,也就没特别在意。可是,一连等了三天,还不见家主回转。夫人他们再也无法耐心等候,今天早上亲自前往山中寻找。
“然后,你想到了我们?”
丫环看了一眼独孤鹤轩,微一点头。一旁的范见仁沉默不语,脸上多出了莫名的担忧之色。
“你做的很对!这事,我师兄断不会袖手旁观!”独孤鹤轩道,“首先,尽快通知祖洲的陆家大小姐;其次,你速速返回昆仑阁,就说陆大小姐已经赶来,亲自前往山中寻人;最后,你需要告诉我们,你们陆家主要活跃在昆仑山的那段区域。”
丫环点了点头,道:“归雁群峰!”
“师兄!”独孤鹤轩轻轻碰了一下范见仁,又道:“丫头,你先收拾齐整,再回昆仑阁亦不迟。我与师兄商量一下对策。”
范见仁“嗯”了一声,皱眉看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一施眼色,他随即明白过来。大大方方的拿出三百颗灵石,交予陆家丫环。陆家丫环训练有素,没有过多的激动与紧张,但也难以彻底掩盖内心的激动与紧张。世家大族的这种下人,每年的收入不会超过三十颗灵石。这种事,对于独孤鹤轩来说并不陌生。
对于陆家丫环来说,有了一笔“巨额”收入,却很难带走,只好用布包裹。独孤鹤轩趁她不注意,悄悄给范见仁一个崭新的初阶如意袋。范见仁心领神会,再次很有风度的将如意袋赏赐予陆家丫环。她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位少年没有任何讥讽高调之意,反而是那样的诚心真意。她尽量令自己平静下来,将这笔收入收好,道了一声谢谢,转身走出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衣袖轻轻擦拭掉眼泪,飞速离开花雨楼,直奔六环道。随后,消失在一个极隐蔽神秘的巷子里。
***
“这个丫头很有趣!”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家家主失踪这事,怎么办?”
范见仁神色焦急,很是烦躁,不停地来回踱步。独孤鹤轩神色自若,手中摇晃着酒葫芦,一副悠闲无聊的样子。
“对我来说……对你来说,这事来的着实有些巧。感觉像是天意使然。”独孤鹤轩忖度道,“没什么好办法,只有去昆仑山走一趟。”
“走!”范见仁急道,“现在就走!”
“急什么!这事,根本急不来!”独孤鹤轩沉声道,“昆仑山那么大且不说,谁又能保证陆承嗣真的就消失在昆仑山中?出了昆仑山,我们还能去那里找?”
范见仁低吼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
独孤鹤轩点头道:“今夜肯定要等。”
“为什么?”
“至少,我们要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已经被传开。”
范见仁恍然醒悟,瞪了一眼,低声道:“我好像是真的有点急了。可无论如何,我们明天早上得出发。”
“好!”独孤鹤轩约定道,“师兄,这楼里的一间房屋,多少钱一宿?要不,帮我也订一间?”
“最便宜的,也得五十灵石!”范见仁道,“你小子又不缺灵石,这事还是你自己搞定。”
“我还是去其它地方好了!”独孤鹤轩道,“师兄,明天巳时,九环道的昆仑山入口处见。”
独孤鹤轩没好气的离开房间,看见柜台老板时,计上心来,遂是走上前,与老板嘀咕几句。离开客栈时,手里多了两个酒葫芦。
***
行走在仙盟大道上,人来人往,纷纷攘攘。独孤鹤轩一如一粒尘沙,普普通通。他身边的小黄狗,反而有很高的回头率。一人一狗,不知不觉来到三环大道,天色已近黄昏。他随意挑了一家酒楼,饱餐一顿。继续意兴高昂的游览仙盟夜景。
天上流星飞堕,长空如锦之屏,绚烂壮阔。城内万家灯火,远处群山如轻纱笼罩,缥缥缈缈。
“汪汪~”小黄突然示警,惊醒如梦游仙境的独孤鹤轩。
“找到了?”独孤鹤轩轻轻一笑,收回心神,看向眼前的一条巷子。这个位于六环道上的巷子,其之隐秘,甚至带有一些魔魇之境。
“还是不进去的好!”独孤鹤轩犹豫许久,轻轻摇头,自语道:“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小黄,你说是不是?”
“呜呜~”小黄低叫几声,它好像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巷子深处的威压之势,有些瑟瑟发抖。
“走吧!”独孤鹤轩抱起小黄,轻步离开,生怕惊扰巷子里的人。可刚一迈步,巷子中飞出一样东西,独孤鹤轩本是高度戒备,右手迅捷诡异,在空中划了一圈,中指与食指稳稳的夹住来物。随手一搓,却是一块丝帛。
“道行如此之高?至少是神意境的修为呢!”独孤鹤轩嘻嘻一笑,快速离开巷子。他没有选择住店,而是径直朝九环道走去。
这一夜,仙盟城平静异常。只是,城外却多了许多强大的威压之势。仿佛,有只巨掌已罩于仙盟城上,随时会攥紧。
***
鸿蒙修士,多如繁星,不可胜数。他们前赴后继的探索长生不死之道,孜孜不倦的追求掌握天地之间至强力量的奥秘,日夜期盼着天道机缘的降临。然而,天道机缘,从来是飘渺如云,可遇不可求。 纵使如此,亦难阻人族修士的追寻脚步。
坚韧不拔的人族修士,将每一个艰苦奋斗的脚印,踩遍鸿蒙界的山山水水。他们愿用一生的勤奋与汗水,点点滴滴的去提升增加自己的道行。
至少,在一切未定论之前,谁也不愿轻易否定自己的梦想。他们的早出晚归,只为实现心中的梦。
寒冷的清晨,仙盟城中陆续升起剑芒,消失在连绵无尽的山脉中。其中,有两道剑芒先是深入昆仑山脉的方向,可在其他剑芒远去后,方向一变,进入了地肺山。
地肺山,南北走向,方圆不过百里,形如肺叶而得名。虽在昆仑山脚下,却是独居一格,山势犹胜昆仑。山中多奇岩怪石,常有猴猿出没。地肺南端,巨石如柱,高高耸起,形成十里石林。其间有一眼清泉流淌,永不凝冰,人们叫它“石泉”。
两道剑芒徐徐降落在泉边,芒失人现,正是范见仁与独孤鹤轩。范见仁四处张望,隐隐发黑的眼眶中略显火燥。独孤鹤轩盯着石泉,饶有兴致,思索片刻,拿出云水玉净瓶,缓缓伸入泉水中。手掌紧紧托着瓶底,不到一刻,竟将泉水“吸干”,瓶子仍不见满的迹象。
范见仁道:“你竟然将此瓶修复了些许,已成‘须弥’之物,可容三江四河之水。”他本是炼器之才,对于此中变化自是一看便知。
“没有!应是瓶子自身在吸纳天地灵力的时候,发生了某种变化,非人力而为。”独孤鹤轩道,“刚才,我观此石泉之水,所含灵力虽弱,可似乎是有几份石精之力。所以,先收了再说。”
“你能不能上点心?尽干这些没用的!”范见仁不耐烦的说道,“这地肺山中,除了猴子之外,人都少来。你说你是怎么确定,这是可疑的山脉之一?”
“你要是劫人的人,会将人劫向何处?要是陆承嗣没被人劫走,他自会回去,干吗要找?”独孤鹤轩指了指地肺山的深处,道:“先进去看看,万一有意外收获呢?”说时,放出小黑狼与小黄狗,发出一声呼哨,两个小家伙嗖的一下蹿起,飞奔在雪地上,朝地肺山中跑去。
二人御剑而起,穿梭在石林中,神识扫视,仔细寻找着活物的气息。只是,没走出多远,便看见小黑与小黄围着一块大石团团转。独孤鹤轩急忙来到近前,只见此石开裂成如人的手掌状,五指朝天。巨石中央,有一块稍小的巨石。这块巨石的周围没有风雪,却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发出。
独孤鹤轩跃上巨石,仔细寻找后发现,巨石东南向的一边,有一堆碎石。而那碎石中,露出一个很小的猴头,双眼已经翻白。待独孤鹤轩救出它时,发现除了头颅外,它的全身骨骼尽数碎裂,血也流干,但是,似有某种气息始终维继着它的生命。独孤鹤轩快速包扎救治,喂下十余枚灵丹。须臾,猴头微微一动。独孤鹤轩只好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灵兽笼最后一个空间内,心中祈祷着能活。
“你没必要如此自甘堕落,见兽生情。”范见仁努嘴道,“这一看就是一只普通的石猴子,你救它干吗?我开始怀疑,你的那颗仁慈之心,是不是有点歪!”
“猴命,也是命呢!”
话音刚落,地肺山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阴笑声。二人同时僵直在地。
怪石林立,或如峭壁,或如钝刀,或如巨笔。屹立于天地之间,威压一方。阴沉的笑声中,它们似被赋予了生命,狰狞之象下,恐怖之意渐浓。
独孤鹤轩活动了一下筋骨,轻声一笑,道:“师兄,运气不错。看来,你的这段姻缘,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能打赢不?”范见仁怔怔地问道,“陆家家主,怎么说也是一位神意境的修士。这事……要不,我们……”
“师兄多虑!”独孤鹤轩解释道,“地肺山不大,在我们能听到声音的范围内,那人没发现我们,说明他的道行肯定不是金丹境。陆承嗣是神意境五重的修为,要想轻松制伏他,至少得是神意境七重圆满的修为。从那丫头所说,以及地肺山中的情形来看,有很大概率,没有发生激烈的交战。我想,我俩联手,尚有一战之力,也未可知。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智取。”
范见仁道:“我听你这么说,总感觉那儿不对劲。你能告诉我吗?”
“熟人!”
“噫!你的意思是,掳走陆家家主的人,是相识之人?”范见仁惊道,“这……多少有些异想天开。我表示疑惑!”
“近在眼前,过去看看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把你的那两个小家伙收起来。”范见仁沉着个脸说时,拿出一颗珠子,仅有拇指肚大小,洁白无瑕,珠子正中心是一点红色。那是灵宝峰的神器之一——神隐珠。一经催动,可隐去一切声音气息,即便是金丹境修士,亦难寻觅到踪迹。
“没事,我抱着它们!”独孤鹤轩沉声道,“等下,我用符箓隐身,在外面伏击。你用隐神珠进去,偷袭。咱们里应外合,足以惊走那人。”
“呃!要不,还是你去。我现在有些紧张。”范见仁强辩道,“你都杀过五毒仙子,会过云家的总管级人物。怎么着,杀敌的经验也比我丰富。”
“那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又不是我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表现,人家怎么能放心的把女儿许配给你?”
“扯远了!这事,完全没谱的。”
“啊?有什么新情况吗?”
“哎!我打听到一条消息,陆地香与谪仙盟中的一位奇才,早生情愫。若不是那位奇才的师父,强制他闭关修炼,他们或许已经私定终身。”
“那个奇才,是不是没有参加鸿蒙丹会?”
“没有!”
独孤鹤轩看了一眼锃亮的光头,沉吟道:“若真如此,那情况的确不太妙。不过,我替你算过一卦,你的这段姻缘乃是天注定,只是需要经历一些磨难。那个奇才再牛气,也只是配角。”
范见仁道:“你除了会一本正经的瞎说,还会说什么?我这么烦,尽给我添乱!”
独孤鹤轩装模作样的掐指算计,道:“卦象显示,大吉大利。你此次之行,必有收获。比如,你将陆承嗣救下,稳定住昆仑阁的局势,然后,陆地香会对你说一声‘谢谢’。这一声‘谢谢’很可能就是扭转乾坤的一步。往后,我们再伺机对付那个奇才,比如说杀了他,等等。”
“亏你说的出口!”
师兄弟二人藏身于神隐珠中,就像两个大摇大摆闲游的人,闲言碎语不断,一直朝地肺山深处走去。确切的说,是朝笑声发出的方向走去。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停留在一个石洞前。里面传来低沉的阴吼声,喋喋不休。
“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只有让你受尽无穷无尽的折磨,我才能心安呐。哈哈……”
范见仁神秘的看向独孤鹤轩,无疑,这事真让独孤鹤轩料准了。更关键的是,他确定独孤鹤轩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范见仁心道:只是一夜的时间,眼前的这个废物师弟真能手眼通天,掌握一切?
独孤鹤轩神情泰然,道:“师兄,你一人足以应付。我在外面接应。”
“一起进去!”范见仁知道,论耍小心眼,定然不是独孤鹤轩的对手。不过,这洞中传来的气息,只是真元境修士的,的确没有惧怕的地方。范见仁收起神隐珠,他并没有提防洞内的人,而是提防身边的人。好在,独孤鹤轩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并肩而行,走进洞内。
洞内十分干燥,是人常居的情形。有些石洞段上,结成着银色的石钟乳,滴嗒滴嗒的滴着水滴。
行走时,独孤鹤轩心中度量,这石洞足有百米长,越往里面越暖和,洞道越来越窄小。就在穿过最窄小的一小段后,豁然开朗,二人出现在一处圆顶石室中。石室中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东南一角有一堆柴草。
在石室的正中央位置,一位黑衣人嘴中喃喃自语,很是忘我,手中挥舞着一柄利刃,不停地勾划。他正好背对着洞口。地上的一人,浸在血泊中,生命迹象正在飞速消失。当二人出现在这里时,黑衣人竟然没有察觉。
“魔教妖人,还不快快受死?”独孤鹤轩中气实足,猛地吼了一声。吓得范见仁反而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猛然怔住,须臾,缓缓站起身来,转向洞口。他那张诡异的面具下,双眼中燃烧着幽火,充斥着怨恨、孤独与凄凉。
独孤鹤轩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想,如果陆承嗣站在这里,也不会杀你。你走吧,陆承嗣暂时还不能死!”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三番两次坏我大事。今天,你们就陪他一起去见阎王。”
“对不起,你没那个本事!”独孤鹤轩沉声道,“你应该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当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等于说是你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你这枚棋子。就算我们不杀你,你也无法活着走出地肺山。还有,神意境的修士不是你这种废物能对付的,你看,他已经站起来了,就在你身后。”
黑衣人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就在这眨眼之间,三个木锥如同连弩,击准他的胸前。这一施法之快、间隔时间之少,已不是真元境三重的修士所能达至。黑衣人闷哼一声,被重重的撞在石壁上。不过,他的道行毕竟不弱,立刻化作一团黑雾,夺道而逃。
“人的心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一旦结了,真的很难解开。”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师兄,你救人,我去追那个黑衣人。”
范见仁一把抓住独孤鹤轩,道:“你别跟我耍小心眼,先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你老丈人知道,就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独孤鹤轩道,“赶紧救人,再晚,恐来不及了。而且,我估计昆仑阁那边也有大事发生,要是你老丈人不及时回去,场面可能失控。更重要的是,陆地香的安危。”
范见仁一听,独孤鹤轩说的的确有道理。这些透着古怪的事情,独孤鹤轩显然是有意遮掩,但一想到昆仑阁与陆地香,范见仁只好临时妥协,微一点头,吩咐道:“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也不想深究。不过,你也别玩的太过火。三天后,花雨楼见。”
“好!”
独孤鹤轩重重一点头,飞速朝石洞外跑去。待走出石洞,直接御剑而行,继续朝地肺山的中心区域而去。约莫一刻后,他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道站在雪中若隐若现的黑影。那黑影似是隐藏在某一虚空中的倒影。
独孤鹤轩缓缓落地,站在距黑影三尺处外,沉声道:“前辈引我到这里来,不知所为何事?”
黑影渐渐凝实,仿佛是有人从碎裂虚空中现身一般。独孤鹤轩顿觉有强大的威压之势压向自己,而自己的身体中竟发出反抗之势,将强大的威压之势逆转化解。顿时轻松许多。
黑影徐徐变成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全身上下用黑布包裹的人,干脆的说道:
“合作!”
***
昆仑阁,本是一处类“世外桃源”的地方。自陆氏先祖布下禁制后,少有人打它的主意。所以,它向来很安静,很和睦,一代代的传承繁衍着。陆家家主也会收一些孤儿,传授他们道法神通,甚至以师徒相称。但说到底,昆仑阁不是什么宗派,这些人只是陆家的仆人。
自古以来,仆人是没什么地位可言的。但是,不能说仆人是没有个人野心,没有个人**的。寄人篱下,永难长久,这是谁都懂的道理。鹊巢鸠占,是任何一个仆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在这种渴望的原始动力下,他们隐忍待伏,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的到来。一旦机会到来,他们便会像饥`渴的恶狼,紧紧咬住血液充沛的血管,饮血食肉。
与平平淡淡过完一生相比,无数人选择了宁可人头落地,也要搏上一搏的道路。
此刻,陆家上下已被仆人牢牢掌控,里里外外戒备森严。大堂之上,一老二少被绑缚在地上,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眉飞色舞,眼珠不停地在陆地香母女身上转悠。
“师娘,你不要再固执。如今,师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与师妹、师弟皆中了‘十香软骨散’。就算你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又有什么意义?将来我做了昆仑阁阁主,师妹便是阁主夫人,师娘便是亲娘。生米成了熟饭,大小姐再有能耐,也无力回天。”
“张小尘,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犯上作乱。”
张小尘脸色一变,大怒,道:“我已经讨厌了做人家的狗,今日,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被人支配的滋味,究竟如何。既然你不从,且风韵犹存,我就将你们母女一同收编。然后,将狂妄自大的陆人罘点天灯。”
“大师兄,不好了……”
一位青年踉踉跄跄的跑进大堂,额头直冒汗珠。张小尘怒视道:“何事?”
“师父回来啦!”
?
“前辈,小心!”
范见仁小心翼翼的放下陆承嗣,轻吁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瘫坐地上的张小尘,才用关切且忧虑的眼神看向陆地香母女。
“还不给你师娘解绑?”他走到张小尘面前,重重的踹了一脚,吩咐道:“赶紧召集人手,烧热水,准备给陆前辈换洗,敷药。至于其它的事,等陆前辈醒过来后,自会处置。”
张小尘脸色苍白,先前的暴戾之气消散,如一堆烂泥似的坐在地上。听到范见仁吩咐时,只是惨然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回首往事,在陆承嗣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前,他只是仙盟城中吃百家饭的一个乞儿。
“小尘!”
张小尘猛地睁开眼睛,爬到陆承嗣面前,哭声道:“师……父……”
“好孩子,没事的!去给你师娘他们解了毒!”
陆承嗣,神意境修为,即使遭遇重创,可在范见仁的灵丹助益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神意境,炼气化神的初级阶段,修士的精气神互为一体,修筑强大神魂的同时,亦将修士的肉`身锤锻到极坚极韧的程度。普通创伤,根本形不成任何伤害。只不过,陆承嗣的心似乎很累,精神很疲惫,疲惫到不想催动道法神通,疏通经脉,修复损伤。默默地任鲜血渗出。
张小尘“嗯”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拿出药瓶,给师娘、师姐、师兄一一解毒。之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老仆人的尸体,眼中闪过悔恨之意。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他忘记了本心。利益面前,他露出了凶残的一面,那也是人性中最残忍最黑暗的一面。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窥破?
“呛啷”,翻起身来的陆人罘,灵剑出鞘,直指张小尘,怒吼道:“我宰了你这个贼子!”
“人罘,不得无理。”陆承嗣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范公子,家中甚乱,实不敢留你为客。来日,陆家定会酬谢搭救之恩。”
范见仁恭身一拜,道:“前辈,晚辈告辞!”心道:在这个时候,要是那个臭小子在,会怎么样!
范见仁轻步出门,直到练武台,神情顿显黯然。少顷,还是御起灵剑,缓缓升空。
“光头,谢谢你!”
“哎呀!”范见仁本已离地,可当听到这个声音时,犹如触电,猛的失去平衡,直接跌落。狼狈不堪的同时,内心却是无限喜悦。
“没……没……不……不……”
陆地香嫣然一笑,道:“光……我要进去照顾爹爹!”
“喔!”
范见仁目送那道碧裳倩影消失在视线,眼前仿佛升起一道地平线,将二人相隔。嘴角显出一抹笑意,御剑离去时,双肋如生翼,翩翩翱翔。
***
俗语云:人逢喜事精神爽!
拎着美酒佳肴,走路摇摇晃晃,嘴中哼哼唧唧,那就是范见仁现在的模样。久违的一场酣醉已在眼前。
“吱呀”,花雨楼的那间甲字号房被推开,紧接着是“咦”的惊讶声。房间里早早坐着两人,正是灵宝峰的吕不群与月珠长老。
范见仁收敛神色,稍稍严肃些,道:“你们来的这么快!其实,没什么必要,由我与师弟在,足以!”
“哟!咱们的小仁长本事了!”吕不群笑着说道,“初入甘洲,英雄救美。第二回,寻回陆承嗣老小子,稳定昆仑阁的局势。大嫂,小仁可比同时期的大师哥强。”
范见仁脸一拉,沉声道:“无聊!”
原来,问尚长老在青少年时期,是不折不扣的楞头青,又喜欢哭。在同门之间广为流传的一件事是,只为每月见一次月珠长老,定会在其师元婴大真人面前哭一次。可以说,青年时期的问尚长老的确没有成才的可能。然而,在他成长的道路上,元婴大真人犹如泥人塑金身,逆天改命,将自己的大弟子培养成为一位威名显赫的金丹境修士,并顺利执掌灵宝峰。如今,威震鸿蒙,被认为是元始剑宗的“七大长老”之一,其位已隐隐压制泰宇与懿弘二人。
吕不群取笑自己的大师兄,便是指此事。月珠长老瞪了一眼,吕不群顿觉委屈,辩解道:“这是师娘说的,又不是我造谣。我上山的时候,大师哥已经是神意境七重的修为。”
“在小孩子面前少提这些!你们真是无聊!”月珠长老抱怨了一句,目光温柔的看向儿子,轻声道:“小仁,有什么喜事发生吗?看你这架势,是要庆祝一番?”
“娘,没什么,就是嘴馋,想吃两口,喝两口。”范见仁遮掩道,“娘,你们是奉掌教师伯之令,前来查看魔教一事?”
月珠长老道:“你九叔是奉你爹之令,前往追查赌坊一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散散心。”
“娘,你可千万别插手。这事,我得靠我自己。”
范见仁莫名其妙的话,使得月珠二人忍俊不禁。当然,他二人是知道怎么回事。
月珠长老道:“什么事,还怕娘坏了你的好事?”
吕不群亦道:“说来听听。我与大嫂给你把把脉。”
范见仁努嘴皱眉,自己先是笑出声来,稍后,说道:“我第二次下山的时候,陆二小姐真对我说了声‘谢谢’。”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好似嘟囔。说完后,又稍稍提高声音,道:“这事,还真让那个臭小子说准了。”
吕不群正色道:“原话,陆家丫头说的原话是什么?这很关键!”
“‘光头,谢谢你’。”范见仁说完,眯着眼睛看向吕不群。
吕不群淡淡一笑,道:“这事,已然有了眉目。唔!从这事来看,小仁比小冲强呢!”
“什么?”范见仁惊声道,“我什么时候沦落到与他相比较的地步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谪仙盟的纯阳子,最近几年声威突起,已全权执掌一洲。有传闻说,纯阳子将会是晋升至真君的最年轻一人。他的得意爱徒重阳,又是五星连珠之才,才貌双全。重阳年仅十六岁,却已闭关四年,现在的修为无人知晓。至少是神意境了吧!”月珠长老担忧道,“只怕这事没有谱。”
“天才很了不起?”吕不群哼了一声,道:“我们灵宝峰的人,偏偏赢的就是天才。纯阳子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鸟。再说了,如今的谪仙盟,仙位身份的倒有八人,可
那真君身份的仅有四人,那有那么容易让他晋升。”
“先不说这事。”月珠微一摇头,道:“仁儿,把你们来甘洲的情形,给我们说说。待我们追查一番后,也好早些回宗门。”
范见仁打开酒坛,小抿一口,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萨满、魔教中人、陆家下人、地肺山、石猴、黑衣面具人、陆承嗣。”吕不群拆解道:“等于说,鹤轩的行动,对你来说是空白的。这期间,那怕是你们相聚后的那个晚上,都可能发生太多的事。以鹤轩对鸿蒙奇人异人的了解与掌握,他完全可以打探到准确的消息。这里面一定是缺了什么东西。”
范见仁道:“没有。那个臭小子,很无聊的。我定是没什么遗漏。”
月珠道:“你九叔判断的没错。究竟是什么导致的,鹤轩正面出击,对云家的势力痛下杀手,诛戮殆尽。”
“这我不知道。”范见仁沉吟片刻,道:“鹤轩说过,在我第一次上昆仑阁之间,他去过昆仑山。刚好被这场雪挡了道。”
“他是在撒谎!”吕不群笑着说道,“不过,这事鹤轩没做错。这孩子的心性如此神异,将来的成就真是让人胆寒。要我看,同辈中的其他人全绑一块,也抵不过他。”
月珠道:“你是说,鹤轩去昆仑山的时候,又一次遭遇了云家的追杀?”
“定然如此!”
“这还真有可能。”范见仁道,“他现在就是个废物,竟然是‘无天之才’。这事传出去,恐会令宗门蒙羞。”
“哦?”月珠眉头微蹙,看向吕不群。
“一个被萧九仙从四岁开始收在门下,精心传授五年的人,怎么会是‘无天之才’?”吕不群直接否定道,“我怀疑,这事恐怕与那东西有关。”
“冰穹?”
“不错!他定然是追寻先祖脚步,去了冰穹。甚至……”
“这场风雪,是因冰穹异变而引起?”
“完全有可能。大嫂,我们得过去看看。”
月珠长老点点头,道:“要不,现在就过去看看?或许,鹤轩亦在那里!”
范见仁一怔,道:“走、走、走,我要找到那个臭小子,问清楚地肺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范见仁开门一看,竟是店掌柜。他刚要说话,却被吕不群拦下。
吕不群道:“老戴,有事?”
“本店刚刚接到消息,仙盟城中六环道往外,被人无情血洗。这些被诛戮的人,多是各方势力安排的暗子。不知你这位元始门下的吕长老,有没有兴趣前往一看?”
“是云家的吧?”
“不全是!”店掌柜轻叹一声,道:“此人之手段、之魄力……当今之世,恐无人能及。”
“别含沙射影,冤枉人!”吕不群摆了摆手,待店掌柜走出房间后,道:“大嫂,你相信吗?”
“他虽然心狠手辣,但也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个时候,他如何会为自己处处树敌?难道说……”
“有人与他合作!”
“师父!”
“丫头,为师希望你能早日放下红尘俗事,专心于盟中之事。不过,此次甘洲的动静如此之大,又直接与陆家牵连,为师允许你回去。但绝不宜久留。”
祖洲,最是雄宏壮阔的高楼殿宇,乃是鸿蒙第一大商会“谪仙盟”的总坛所在。这个神秘强大的商会,其内在实力一直被公认的是在“十最”之上。相较之下,更为神秘的是,这个商会从不与各方强大的势力交恶,亦不争雄。他们的宗旨似乎只有一个——经商。
在那高楼殿宇环绕护卫的最深处,是一处“九宫格”式的小院。这里的房屋非常接地气,皆是那种普通的平顶房屋,也没有灵力灵气笼罩。然而,这里才是真正的谪仙地,亦叫“谪仙居”。只有位列“仙位”的人,才有资格入住。传闻中,每天的四正时,谪仙居的地下会有“灵泉”泛涌,谪仙盟的八大仙长,便是用此修炼,益寿延年。
辰时,一间普通房间里,站着一位身披蓝色羽衣的少女,坐着一位大胖子。那胖子,身穿仙衣金褂,面色清润,面相好似二十岁光景,仙冠束发,宽额尖颚,鹰鼻猴嘴,袒胸露乳,肚皮溜圆光滑,高高隆起,似一个山包,似有灵力在肚皮下流动。乍一看,看不到他的腿脚,这个胖子更像是没腿的活`肉`团。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仁清上仙”。
仁清上仙吩咐道:“丫头,有件事为师得叮嘱叮嘱你。见到元始剑宗的弟子独孤鹤轩后,绝不能与他起任何冲突。这事,绝不能马虎。”
“师父,他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又与人合谋害我爹。我如何能放过他?”陆天娇嘴唇轻咬,怒意顿生,道:“师父……”
“丫头,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没有他,你们陆家早与那赌坊无二。为师之所以叮嘱你,是因为他也是仙盟的人,而且,他的名字已经写到了真君位上。”
“什么?师父,您不是跟徒儿开玩笑吧?”陆天娇惊讶的差点跳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师父。
仁清上仙神色平静,道:“别忘了,他是老九唯一的嫡传弟子。只要太一老哥活着,老九的那个位置,只有他有资格顶替。别人连非分之想都妄想有。”
陆天娇冰雪聪明,微一思忖,道:“师父,既然如此,为何在龙渊谷出事后,没人收留独孤鹤轩,反而是抢着收留另三家的人?”
“丫头,你能这样想,的确很不错。为师很高兴。”仁清上仙轻叹一声,道:“这正是龙渊谷四大世家与老九他们的厉害之处。整个鸿蒙中人,都被他们骗了。”
“这……那……”陆天娇错愕到极点,说话时舌头都打结,道:“岂不是说,他成了四大真君之外的第五位真君?”
“从太一老哥定的排位来看,已然成为实事,而且,将来执掌仙盟大位的人,我那老哥哥恐怕是心里有数了。好在,有太元老姐在,这事尚有转机。但是,此事尚未传开,连纯阳子他们都不知道。丫头,你要心里有数。”
“有人怀疑我?”
仁清上仙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聪明伶俐的爱徒,知道无需说太多,遂是,红润细腻的大手微微一摆,道:“去吧!”
陆天娇恭敬的行了一礼,缓步走出小屋,轻轻捏碎手中的一粒白
球。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她已出现在谪仙盟总坛的商铺大堂。她扫视一眼来来往往的客人,轻步走出大堂,混在人潮中。脑海中尽是师父刚才所说之事。此事若被传开,将会带来怎样的反响与震撼。她摇了摇头,尽量不再去想。因为她十分的清楚,师父说起这事,是另有所图的同时,亦给自己一个任务。
“陆师姐!”
突然有人在耳畔说话,陆天娇有些木然。当她看到一张天下无双的俊脸时,失声道:“重阳!”
这位少年的突然出现,致使行人全部停下脚步,又纷纷退开,远远观望。那是真正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那简直是一尊雕刻的玉人。
重阳朗声大笑,道:“终于出关了。正好前往昆仑山游玩散心。师姐,不介意与我同行吧?”
陆天娇渐渐镇定,面对如此绝美男子,她都有些紧张,脸不由得泛红,道:“重阳,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哼!看我如何收拾那个秃头!”重阳朗声大笑,道:“师姐,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独孤鹤轩的人?那人怎么样?”
“很强!”陆天娇点头回答,心道:看来,仙盟开始行动了!他该怎么办呢?
“是吗?真是令我兴奋!”
***
北风萧萧,群山悠悠。
冰雪凄凄,龙渊幽幽。
冬季,北方的寒风凛冽肆虐,飞禽走兽鲜有出没。
风雪中,断崖上,有两人迎风雪站立。
断崖万仞,屹立在谷口,自太古至今时,始终如一。如通天之丰碑,见证着谷里谷外的荣辱兴衰。
一人深情地注视着被浓雾深锁的龙渊谷。谷口那一马平川的地域,早已易主。只是,属于他的回忆,永远抹不去。
谷外川外的连绵群山,沉默地守护着那涧神秘的谷地。
相传,龙渊谷乃是太古时期巨龙的龙巢。至今,巨龙不在,却仍有龙之魂守护在谷中。
传闻,过往不久的龙渊谷四大世家之先祖,皆有龙魂龙血之缘。是以,他们开辟了震烁鸿蒙的世家之盟。然而,这一切最终是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同时,也留下了最大的未解之谜,而这个未解之谜,唯有龙渊血脉可解。
“你想好了?”
“他们让我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忽然,群山之中突起大雾,迅速卷向谷外的平川之地。灰蒙蒙的大雾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黑点,诡异至极。只在数息间,龙渊谷方圆百里内,尽成阴邪煞域。近乎同时,平川中升起十余朵祥云,发出震慑邪魔的威势。少顷,十余朵祥云直接冲进大雾。
大雾似被风吹散,只剩那些黑点。黑点立即异变,幻化融合成黑雾,将那十余朵祥云包裹。
天地间,风云飘荡,虎啸龙吟,妖魔鬼怪齐舞。
***
“你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老败!”
断崖上,绝壁间,一人稳步行走。
那里本没有路,可在那人每迈出一步后,脚下的路便延长一步。
就那样,那人一步一个脚印的朝龙渊谷内走去。两道身影,如阴阳相隔。两句重如山岳的话,却轻飘飘的随风散去。
仿佛,那是两句风语声。
站在断崖上的人,静静地注视着渐隐雾中的身影,缓缓揭下头上的斗篷。那是一颗如同用人血描绘的头颅,每一根线条犹如蠕虫在蠕动一般。头颅下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的小蛇,“嘶嘶”的吐露着蛇芯。
良久,那双幽冥深邃的眼中,流淌出两道殷红热血。唔!那个怪人竟是流下了眼泪。
“都是疯子!”
那人缓缓戴起斗篷,顿有无尽哀怨邪煞生出。倏忽间,那人化为一柄黑色古拙的巨剑,冲向远处的一朵祥云。
“我也疯一回!”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断崖绝壁间,似与天地共鸣。
***
黑色巨剑所至之处,血染长空,万灵灭绝。
那怕是修真界强大的金丹境修士,亦难敌其锋芒,尽成剑下亡魂。
疯狂的诛戮,只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完成。龙渊谷外的平川地上,只剩下一具具被黑雾裹绕的尸体。
这一幕,似曾相识!
***
“是这里吗?”
独孤鹤轩环顾四视,目光最终落在眼前的石盘上。石盘,径约三尺,表面粗糙又纹路清晰。那一道道刻痕,透出古老质朴的气息,洪荒沧桑,却又睥睨天地万物。
石盘周围,皆是普通的石头,散乱的堆放着。却又似暗合某种法阵,牢牢守护着这块石盘。
这里,很久很久没人来过了。
“就让这一切,暂归封尘中!”
须臾,一柄利刃之芒闪过,一股鲜血流淌,流至石盘。殷红妖异的鲜血,隐隐有七星之辉光,缓慢流动,徐徐填充刻痕。所经之处,石盘上生出一丝生气,反哺血之灵气。仿佛,正在重新塑造着什么。
独孤鹤轩注视了一会,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龙渊谷深处传来轰响,顿时,地动山摇,山崩地裂。难以穷尽的力量,正充斥着龙渊谷,慢慢向谷外扩散。
天空中乌云密布,紧紧笼罩住龙渊谷。顷刻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仿佛,有巨龙正在苏醒,行云布雨。
任凭风吹雨落,却始终无法影响那块石盘。鲜血已流经三分之二的石盘,石盘上渐有红色雾气升起,然一切仍再继续。
正在此时,乌云中伴随着一道霹雳,竟有两只骨爪探出,一只拍向独孤鹤轩,一只抓向石盘。紧接着,独孤鹤轩如坠落流星,消失在龙渊谷的深处。也就在这刹那的功夫,乌云中突然出现一只巨爪,猛的踩下。
“孽畜!”
乌云中一声低沉如鬼吼的声音,惊啸一声。骨爪迅即抓起石盘,随之产生一道霹雳,划过乌云,犹如破开天界,遁逃而去。
?
黑暗里,一株绿色小树苗,随风摇曳。
***
绿色之光,象征生命力,见证生命奇迹,召唤光明。
周围簇拥的黑暗渐渐退去,绿色之光亦随之减弱。
绿光消失的地方,朦朦胧胧,凌空悬浮着一口棺材,朱红妖艳。
“咔~”
棺材盖弹起,里面爬出一人,正是独孤鹤轩。
他轻轻地跳上棺材盖,四平八稳的坐定,然后很平静的环视四周。很快辨认出,自己尽然身处独孤家的祖宗祠堂附近。目光移向棺材,令他想起了长孙家的一位先祖。
曾有人特意叮嘱过,长孙家的祖上出过一位“屠龙尊者”,他的法宝正是一口红棺材。
关于此人的事迹,仅此而已,可谓是众所周知。这也意味着,从无人知晓他身上真正的秘密。哪怕是长孙家的人,亦不例外。
独孤鹤轩神色黯然,对于古老家族的神秘,愈发觉得浩如烟海,早已超出人族已有的想象空间。
如今,那块石盘已被神秘人抢走。记忆中,爷爷与另外三家的老头特意叮嘱,唯有“龙渊之七星血脉”,才可打开“龙魂石盘”的封印,召唤出守护神龙。而且,此盘开启的同时,整个龙渊谷将会被“龙煞”封印,成为一片死地。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被排山倒海的一击击中,到在棺材里醒过来,这期间过了多长时间?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龙渊谷内外又有怎样的巨变?竟然没在记忆中留下一丝痕迹。
少顷,凝聚神魂,内观自视。灵窍中的根须不见了,却多了一株小树苗,仅有两片小绿叶,颇具欣欣向荣的气息。心口、左右肋部,没有任何变化。丹田玉府中的“七星神盘”,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血泥”,正中心微微隆起,似是埋着一粒“种子”。隆起的正中心隐隐生出一根“通天柱”,直达“天庭”。仿佛有东西盘绕其上,只是太过模糊,无法辨清。
道行修为,依旧是真元境三重!
独孤鹤轩轻轻一笑,笑而了之,因为他自己根本无法掌控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遂是全神贯注,沉思道:死地之中,我还活着。难道说,这口棺材是打开一扇窗的“钥匙”?
沉默思索良久,跳下棺材,右手捏诀,轻诵一声“变”。“咔~”,棺材盖重新合上,悄然变成一个小盒子状,落入独孤鹤轩手中。
“好一个屠龙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独孤鹤轩仔细的扫视这片空间,当看到一块砖头时,仰天大笑。因为这个地方,竟然是他第一次神秘“摔倒”的地方,再往前数十步,便是独孤氏的祖宗祠堂。昔日,这里有族中长老看护,五年前这里已经是废墟。
内心长叹一声,决绝的回头,向前走去。眼前的小道,是那样的熟悉。五年前,唯有他这个调皮鬼,经常偷偷摸摸的跑这里来玩,没少挨掌家的重罚。如今,往事如烟,消散在眼前。
***
龙渊谷中漂浮着灰蒙蒙的浓雾,蕴含无穷且强大的神秘力量,隔绝一切生灵的气息,可令时光静止于浓雾中。
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一道身影缓步而行。所到之处,浓雾退散,让出一条通道。仿佛,那道身影仅仅是一个影子,在雾中漫步,虚无缥缈,孤鸿无踪。所经之处,很快
被浓雾紧锁。
而在那影子的相反方向,亦即龙渊谷深处,一道巨大伟岸的身影,正在缓缓站起。隐隐约约中,它右手执着一柄巨斧、左手握着一柄巨剑,正用陌生的眼光打量周围。须臾,它完全站起身来,向龙渊谷深处走去。
两个影子,一个顶天立地,一个沧海一粟。背道而行,仿佛是穿梭时空的沉默行者,行走在属于自己的使命大道上。
***
“轰隆~”
天空中传来开天霹雳。
独孤鹤轩猛然抬头,只见一柄巨大的斧影,斩破龙渊谷上空的天。在那被斩开的天之痕中,斧影短暂停留,仿佛吸走了来自天界的所有力量。顷刻间,那柄斧影疾速斩落,斩向大地,斩向龙渊谷的深处。
独孤鹤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龙渊谷,只剩那一望无际的灰蒙蒙。谷外的世界,竟是一年四季中的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真可谓是:谷中方一日,谷外已数月。
独孤鹤轩回眸一笑,道:回是回来了,可也没做什么事!希望你们别怪我呀!
下一刻,剑破长空,飞越群山,渐渐远去。
***
“快跑!”
一道粗犷的声音,如雷贯耳,猛地传来。独孤鹤轩一怔,心中暗奇,这道声音尽然在自己的神识范围外。微一思忖,改变飞行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不多时,看见群山之中的一个丘陵树林里,六个少年亡命奔跑。在他们身后,一头负伤的棕色野牛紧紧追赶。六人中,最瘦弱最矮的一个,跑的最快,两个看上去文弱的跑在最后面。
“哞~”
野牛咆哮一声,远远跃起,扑向后面的两人。就在扑准的一刹那,空中突然出现一只手掌,轻轻拍向牛头。
“砰~”
野牛重重的栽倒在地,不再动弹。这个声音,也令奔跑的六人停下,个个回头看来。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事。
“这是我们的牛!”
那道如雷之声再次传来,独孤鹤轩身子微震,心想:世间竟有此等异人?
当回头看时,眼前站着一位方脸少年,头发蓬乱,两道浓眉连成一字,虎目含光,孔武威猛。比独孤鹤轩高出一头,看上去比独孤鹤轩还要强壮雄健。而他只是拥有普通身躯而已。好在,他的气势被独孤鹤轩稳稳压制,所以,他显得有些不安。
“是你们的!”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此地离龙渊谷不远。看来,你们的胆子不小,还敢往这里跑。”
“哼!龙渊谷,死人地,很了不起?”少年不屑的说道,“来这里的人早走了,我们也只是过来看看。”
“哦?这里来过很多人?”
“可不,正派明着来,邪派暗着来。他来他往的,热闹了足足一个多月。”少年突然骂道,“都是独孤鹤轩那贼小子惹得祸,杀了那么多人不说,还引的天崩地裂,江枯河断,山岳崩塌,真是祸害苍生,不可饶恕。到头来,自己也葬身于龙渊谷。你说这人该不该死?”
“该!”
“嗯!你还算有点见识!我看你人不错,这牛肉给你分点!”
独孤鹤轩一摸肚子,顿觉真有些饿,道:“多谢!”
少
年朝伙伴一挥手,道:“别傻站着了,赶紧各就各位。这里,还是我说了算。”又指着独孤鹤轩吩咐道:“你去帮碧眼捡柴,生一堆大火。”
“好!”独孤鹤轩笑着应道。
少年撇了撇嘴,叮嘱道:“别偷懒!我讨厌懒人!”
独孤鹤轩点点头,跟着一位身穿黄衫的少年走进树林,捡拾干柴。这位少年,样貌普通,身材修长文弱,奇的是天生一对碧眼。他似乎很排斥陌生人,看独孤鹤轩时完全是不遮掩的防备心里。
“我很可怕吗?”独孤鹤轩主动友好,先说道。
“你杀过人!”碧眼少年平静的说道,“你是那种他人永远琢磨不透,让人从心底害怕的人。”
独孤鹤轩道:“你见过很多死人?”
碧眼少年点点头,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那里,我见到了杀人者得到的快`感,以及他们平静后的眼神。有那么一刻,你看那头牛的眼神,我似曾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大户人家寄身,那总是要好过天涯流浪!”独孤鹤轩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有意岔开话题。
“我叫黄愍。那个稍胖的叫姬融。那个自认为是老大的人叫古甲。跑的最快人最瘦的那个叫甘聃。那两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个子稍高的叫宋武,另一个叫宫晓。我们是在一次大逃荒中相遇的,结伴流浪已有三年之久。六人中我年纪最长,但是,因为我的这双眼睛,他们五人联手欺负我。”黄愍详细介绍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星河。日月星辰的星,江河湖海的河。”独孤鹤轩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否则,我倒愿意与你们一起流浪,逍遥自在。”
二人边聊边捡柴,不多时,熊熊篝火燃烧起。独孤鹤轩顺势坐在篝火旁,拿出酒葫芦轻抿几口。
黄愍耸耸肩,道:“过去帮忙抬牛肉,免得又让他喊骂。”
“哦!”独孤鹤轩喃喃一笑,只好跟他一起过去。古甲五人很能干,剥完牛皮,牛皮保存的十分完整。
古甲吩咐道:“今天多了一个人,我们直接抬到火边,烤着吃。”说时,鼻子不停的嗅了起来,嗅着嗅着就嗅到了独孤鹤轩的酒葫芦上。
独孤鹤轩道:“来一口?”
“好!这会,正好有点累,喝点美酒解解乏!”古甲大大咧咧的接过,意犹深长的嗅上一气,闭上双眼,进入无穷的回味境界。当他在睁开眼时,牛与人都不见了。
古甲一惊,赶紧跑到篝火旁,只见整只牛被高高架起,牛油滴嗒落下,篝火越烧越旺。阵阵肉香味已开始四溢。独孤鹤轩他们六人围坐一旁,盯着牛肉流口水。古甲一屁股坐在地上,“咕咚、咕咚”的狂饮起来。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再拿出一个葫芦,传递给黄愍,黄愍摇了摇头,其他人也同样摇了摇头。
“他们不喝,给我留着。”古甲咽下最后一口酒,接过葫芦,道:“酒可是好东西。他们不懂。”
独孤鹤轩继续拿出一个瓶子,道:“这是茶。”
甘聃道:“我喝!”
其他人微一点头,对茶表示兴趣。独孤鹤轩给五人倒满,一起品茶。
“吃完肉,我就要离开。大家多多保重。若是有缘,将来定会再见。”独孤鹤轩沉声道,“在我离开前,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有!”
?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树林中树叶泛绿,草木青青,大地一片昂然。
野牛的肉香味久久未散去,那堆大火仍在旺燃。
黄愍埋头整理包裹,似欲远行。五位同伴,一会儿看向树林外的长空,一会儿看向他。
古甲道:“碧眼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南方!”黄愍回答的干脆利落,道:“有了这一千颗灵石,足够我到清洲的盘缠。我想,我的机缘就在那里。”
甘聃挠了挠头,一双精明的眼珠乱转,突然笑道:“黄哥,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其实,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黄愍平静的回道:“他就是独孤鹤轩!”
“胡说!”古甲瞪眼撇嘴,道:“如果他是独孤鹤轩,为什么我骂他的时候,他还承认自己该死?”
“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会回答的那么坦然!”黄愍背好包裹,道:“不过,他也没说自己叫独孤鹤轩,他自称‘星河’。而元始剑宗慈航峰一脉的新一辈弟子,不正是‘星’字辈?”
甘聃微微一笑,道:“好兄弟,当然是一起闯天涯!我也去南方!”
“站住!”古甲吼道,“我是老大,这个路应该由我来领。”
“你认识前往清洲的路吗?”
祖洲。
鸿蒙界的核心所在。地域分九界,亦称“九域”,分由一盟八家掌控,亦即领域领主。
西北,属阳界,乃是以云家为领主的领域。不知何故,在这个集鸿蒙一切繁华于一身的区域之一,来往行人稀少,偶尔有人走过,亦是匆匆而行。
仿佛,阳界上空,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雾霾笼罩,令人惟恐避之不急。
然而,有一个人,行走的很慢。坚定而缓慢的脚步,走向一处大宅。那大宅周围没人看守,却似天然禁区,无人敢靠近。
高`墙`大`院`内,楼宇环布,宏伟壮观。当今之世,能有如此祖基者,非八大世家莫属。
“何方高人,胆敢闯我云家?”
“在下龙渊谷独孤鹤轩,拜见云家老祖!”
独孤鹤轩距云家大门尚有五百步,便已被云家人拦下。云家上下,如临大敌。眨眼间,院内掠出十余道剑芒,将他团团围住。他们那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目光,恨不能生吞活剥了独孤鹤轩。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神意境修为,手中剑微微颤动,颇为激动的问道:“阁下前来,可是要为屠我族人之事,给个说法?”
另一位中年人吼道:“无知贼子,勾结魔教妖孽,害我族人。今天,老`子一掌劈了你,用你的人头祭奠族人亡灵。”
“贼喊捉贼!”独孤鹤轩冷笑一声,道:“我要见你们云家老祖云逸岚前辈,请代为传话!”
“死到临头,还敢直乎老祖名讳。就让老`子送你去见阎王。”中年人话音未落,怒啸而起,剑芒形成一朵白云。电光火石间,云家大院内飘出一阵清风,将云家的所有人吹倒在地,个个捂着胸口,鲜血从嘴角流出。
“不肖子孙,岂能如此待客?”
一道沉重如远古钟声的声音传来,大地震颤,整个阳界如传音波。云家大院内,清风阵阵,扶摇直上,冲入天际。阳界上空,云忽聚忽散,晴天霹雳骤起。
中年人惊道:“老祖出关,云家得救矣!”
云家众人惊讶之余,潸然泪下。仿佛,压在他们心头的阴云,终于随着清风飘散。
“独孤公子,老祖有请,请随我来!”中年人颇具修养,当放下心中的压力后,立刻表现的平易近人。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道:“有劳前辈!”
独孤鹤轩大摇大摆的走进云家大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气派的地方。毕竟,他的出身与经历,足以让他不介意如此壮观有气势的大宅。跟在中年人身后,穿过七条幽静的长廊,拐进大院西南角的一条小石道。这条石道非常普通,既不是高品阶的玉,亦不是珍稀的石头,却非常的干净,可倒映出人影。
石道约有百丈长,尽头是一座小亭。里面坐着一位老人,白发、白眉、白须、白袍,仿佛一朵洁白的云朵,降落到亭中,隐隐有白雾蒸腾。他正是名动鸿蒙的云家老祖云逸岚。他这一闭关,便是整整五百年。
“不肖曾孙睿宗,拜见老祖宗!”中年人远远跪下,伏首叩拜,恭声道:“大哥、二哥亲自带人前往流沙海追查,尚未回转,家中事务暂由不肖曾孙掌管。曾孙肯请老祖宗教诲。”
“让他们回来吧,别做无谓之事。你也下去,准备准备。我云家做错了事,自然要向龙渊谷的人一个交代。”
如今,云逸岚是涅槃境大圆满,屹立于修真界之巅,拥有如天上神仙一般的地位,可视天地之间的万灵如蝼蚁。说话时,却如春风吹拂,毫无威势凌人之意。
云睿宗恭敬叩拜,有礼退出石道。
独孤鹤轩缓步走进亭子,直接坐在云家老祖的对面,开口道:“前辈,看来,太虚境真的是人族之极限。前辈闭关五百年,亦未参透那道生死玄关。莫非,是为红尘俗事所累?”
云逸岚淡笑道:“了不起,竟已修成萧九仙‘九阳心经’的第一重。面对我这个涅槃境巅峰的老人,能做到毫无惧意。”
“恕晚辈冒昧之言,以老前辈现在的道行,恐怕还是打不赢萧老头呀!”独孤鹤轩笑道,“不知晚辈猜的准不准?”
“废话!别人怎么着也是仙身之人,我仍是肉胎凡身,如何能比?”云逸岚道,“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还没死的?这事,有些蹊跷!”
“感觉!”
“哦?”
“云家之古老,底蕴之深厚,堪比十最巨派。然而,当我发现云家与魔教勾结时,云家的根基没有丝毫被损伤动摇的痕迹。于是,我再想,究竟是什么东西保证了云家的根基始终向正不向邪。直到我走出龙渊谷,看着那灰蒙蒙的谷时,才恍然大悟。”
“他们留下你,看来是选对人了。那群疯子,真不是人!”云逸岚大真人甚为感慨,稍顿后,道:“云家与龙渊谷的事,一笔勾销,永不为敌。老夫出关,为祖宗基业计,当需整顿云家上下,栽培几个后继之才,以应天地巨变。恕老朽不多留客。”
“老前辈言重,晚辈诚不敢当。晚辈当谨遵前辈之言。”独孤鹤轩顿了顿,斗胆问道:“前辈刚才说到天地巨变,不知是何所指?”
云逸岚大真人道:“距离岁元之劫,尚有五年时间。但对鸿蒙界的人族来说,恐怕只有三年平安的时光。”
独孤鹤轩沉吟片刻,起身恭敬行礼后,默默离去。走到云家大门口,云睿宗早早等候,见独孤鹤轩走近前时,双手奉上三个崭新的高阶如意袋。独孤鹤轩没客气,理所当然的收起,快步走出云家。
离开云家,顿觉轻松,那种少了一个强劲对手的感觉,还真是奇妙。不过,这已经成为过去,无须在意,遂是心中思忖道:三年时光,又能做得了什么?听云家老祖的意思,似有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打算!莫非,会有大战发生?若是如此,我也得准备准备!
是夜,住店歇息,一夜无事。
翌日,天蒙蒙亮,便已收拾整齐,御剑离开祖洲主界域,来到南边郊外的一处桃花源。
桃之妖妖,其花最艳。
蜜蜂鸣奏,蝴蝶轻舞。
桃花源正南向是一座人造假山,恰似风屏,阻隔游客的视线。
假山上,小桥流水,修竹丰茂。山那边升起袅袅炊烟,萦绕不散。
独孤鹤轩观景片刻,仔细寻找。少顷,蹲到一株桃树旁,轻轻拔起,只见根上帮着一块木牌。取下观看,上面写着两个字:冰芝!
“老东西,早料到我要来?”
独孤鹤轩取出一朵冰芝,绑在木牌上,又小心的将桃树栽好,耐心等待。大约一个时辰后,桃树上生出三片绿叶。他才长出一口气,不再理会,径直朝那座小桥走去。
朝霞辉映,小桥玄黄。潺潺溪水,涓涓流淌。小桥的另一端,水雾蒸腾,如水晶纱,营造梦幻仙境。
独孤鹤轩缓缓停下脚步,拳头微微握紧。因为他知道,在桥上看到如此情景,说明即使来客过了前面的桃花源,亦不受主人待见。
正在此时,雾气中飞出一口黑木箱,落到独孤鹤轩面前。独孤鹤轩“呸”了一声,将绑有冰芝的木牌丢到溪水,提起箱子便走。内心叹息道:谁还认我这个独孤少爷呢?看来,元始剑宗成了我唯一的寄身之地!
“奈何桥上道奈何!真是无奈!”
独孤鹤轩又一次走近了桃花源,原本是很快能穿过的一段距离,可无论怎么向前走,最后发现自己总是原地踏步而行。下意识的诧异道:自己好像走在了某种重复折叠的空间里。
仔细看去,桃花依旧,竹林依旧,可自己就是走进了迷宫,找不到出路。错觉中,独孤鹤轩伸手抓向一棵桃树,那桃树像是有了灵智,竟然神奇的躲过。
“活了?”
独孤鹤轩轻声自语道,可话音刚落,桃树真的似活了过来,迅速围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顿成美味的早点。脚下泥土中,无数根须快速穿透地面,向独孤鹤轩的双腿蹿去。地下的根须附着大地的元素之力,涌向独孤鹤轩的肉`身,一如万川归海。
?
独孤鹤轩变成了一个树人。
生于大地,融入自然,浩气长存。
无穷无尽的根须仍在贪婪疯狂的侵占。
忽然,独孤鹤轩的“七星神盘”微微一动,神盘上的那层“血泥”一阵摇晃。霎那,仿佛牵动造化之力,自然界的所有元素之力向“血泥”中汇入。粘稠浓厚的“血泥”,势成汪洋,吸纳炼化着精纯的元素之力。
独孤鹤轩运转神识,内观自识,只见那丹田玉府内的“月井”中有一抹黄色微光出现,十分暗淡,且像是水中倒影。其它的,并无任何变化。
一时间,似乎只能平静的等待下去。
小桥上,突起浓雾,黯然飘渺。
浓雾中,一个清脆温柔的女子声音说道:“你真要这么做?”
“有什么办法?难道让他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们?”男子凄怆道,“在他遭遇死亡之灾时,我没有履行诺言。现在,他自己解决了那么多事情,转危为安,我还有什么脸面对独孤家的人。等他走出桃源之后,自会明白一切。从此,大家是路人。”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害得你这个当师伯的,未能履行诺言,失信于人!”
“这就是人生路,谁也无法预料。正因为每个人的道路不同,才造就了大千世界中形形色色的神话故事。经过风雨雕琢的鹤轩,将来的成就定会比其始祖还要辉煌。”
“不对啊!这桃源似乎正被恶魔之力腐蚀着呢?”女子惊讶的说道,“凡哥,你感觉到亡灵的气息了吗?我的灵魂”
“嘿嘿”地狱恶魔的笑声从竹林传出,阴暗可怖。须臾,一道黑烟飘出竹林,旋绕在浓雾上空。
“好一座奈何桥,竟然被萧九仙的九阳心经所破。真乃天助我也!”
“巫罗!”浓雾中的男子惊声道,“当年一役,你果真没有死?”
话音未落,浓雾中溅出一缕血花,映红浓雾。同时,亦映显出一位红衣女子。带着面具的她看不到任何表情,她手中那柄黑色冰冷的短剑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仍在跳动。
“灵儿拜见主人!”
“好孩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我们这就回去,看他们还怎么说。”
“主人,何不送那个讨厌的小子一程?免得留下后患!”
“现在,大概没人敢动他!”
“为何?”
“谪仙盟中有消息传出,有位仙长欲让他承继萧九仙之位!现在杀他,等于是与谪仙盟宣战!无论何时,去招惹那个庞然大物,都不是明智之举。我们走吧!”
黑烟轻旋裹绕,将那红衣女子裹入其中。在飘然离去,经过桃源上空时,黑雾中滴落一滴鲜血。鲜血落地的刹那,整个桃源骤然枯萎,微风起时,这里成了一片荒芜。近前的假山轰然坍塌,尘土飞扬。
根须之力如潮水般退去。
独孤鹤轩恢复了自由身,漠然扫视了一眼荒芜地,回头走向小桥。桥中央躺着一具骷髅,他的心脏位置空空,却有鲜血渗出。
骷髅如奄奄一息的人,低声问道:“鹤轩,你说无心之人能活吗?”
“没听过无心的人可活。不过,你可以做鬼。”独孤鹤轩沉声道,“师伯,事到如今,你能告诉我一些秘密吗?”
骷髅发出阵阵轻笑,良久,道:“你想要的东西,都在桥下的黑匣子中!”
独孤鹤轩没有理会,御剑飞至木桥下,不多时,抱着一个黑匣子飞出来,稳稳的落在桥上,开口道:“你既然早已知晓,为何还要如此选择?”
“问世间情为何物?”
“它就是个屁!”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御剑离去。那片桃源竹林小桥地,成为一片火海中,火海中传来浩然朗笑声。
仰天笑,血在烧。
四月芳菲,青竹留云,仙山添新颜。
站在青竹林外,独孤鹤轩有些惆怅与黯然。阔别多日,总算回转。无论如何,当决定回来的时候,就该给宗门一个交代。是以,他先来见自己的师尊。
“星河,为师罚你于卧龙谷闭关思过三年,你可愿意?”
“弟子谨遵师尊法谕!”
须臾,青竹林中洒落斑斓霞光,将独孤鹤轩笼罩。独孤鹤轩顿觉全身被禁锢,身轻如鸿毛,飘然而行。
耳畔传来普渡佛吟:“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霞光散去时,独孤鹤轩已站在卧龙谷。灵田中的油萝草,碧波涌起,清香满谷。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的踪迹了。
独孤鹤轩打开兽笼,看了一眼石猴,一想到这么久没人照顾的它,尽然活了下来,且渐好转,真是难以置信。其它十一个家伙,除了瑟瑟发抖外,似乎没受什么变化。
自语道:这些日子来,我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我都不知晓。你们能活到现在,说明运气比我的还要好,不是吗!
在给石猴撒下一把灵丹后,拿出玉符,打开尘封已久的那扇石门。石门内大雾弥漫,水珠漂浮,致使石门变得沉重了很多。独孤鹤轩关上石门,呼吸间,石室内的雾气与水珠瞬息奔流,聚于百会。犹如灌顶醍醐,倾泻而下,一分为五,汇入灵窍、左右双肋、心间与丹田玉府中的神盘上。
独孤鹤轩就势盘膝打坐,催动参悟通透的修炼法诀,感天地间灵气至三阳五会,吐纳炼化石室中的雾气与水珠,如饮醍醐。
过了很久,雾气尽散,水珠消失。磅礴之力顿消。独孤鹤轩睁开眼睛,看着恢复如初的石室,淡然一笑。尽管在吐纳炼化了如此多的灵力灵气后,道行仍为突破,但他的心情不错。
稍后,一一检查石室中的灵材。
金阙石裂开的那道缝隙上,生出一线毛绒绒直挺挺的黑丝,丝尖上凝聚着一滴透明的露珠。
九月金鸿,愈加娇艳,渐渐消融的冰壳处,露出一颗颗紫色鲜艳的果实,状若樱桃。
独孤鹤轩感觉有些疲惫,看到什么都是兴味索然,轻步来到久违的床上,倒头大睡。渴望着,心中的负担,随梦醒而去。
悠悠醒转,抛却烦恼,生活重新开始。
独孤鹤轩舒服的伸伸懒腰,起床梳洗,换上新衣服。脑海中简单过了一遍往后岁月的事宜,心中已然有数。习惯性的整理自己的所得,这一次收获有很多不能见人,自然是好好收起。云家做出的赔偿,不可谓不丰厚,其中,最耀眼的是一鼎玄青大铜炉。
玄青大铜炉,高九尺,径约六尺,通体玄青,炉身光滑,没有任何刻纹。它既是炼丹神器,亦是威力无穷的法宝,其真正的名字叫“玄丹炉”。传说中,上古时期天妖皇朝鼎盛时期,属某位天妖所有。而在人族的记载中,自那位天妖死后,玄丹炉只能用于炼丹,而不再拥有其它威力。
玄丹炉曾被龙渊谷独孤氏的某位祖上得到,后来,不知何故,落入祖洲云家之手。一直以来,独孤氏并没有非要讨回此炉的举动,反而像是忘记了此事。直到如今,独孤鹤轩单刀赴云家,云家老祖云逸岚竟然“物归原主”。这其中的用意,的确令独孤鹤轩有些疑惑。
独孤鹤轩将玄丹炉摆到自己的“丹室”,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清洗了一遍。始终觉得,这玄丹炉原有的灵力一直流失,早已不复灵力充沛的神器之气象。
忖道:莫非,云家始终找不到恢复玄丹炉灵力的法门,亦无法阻止神器灵力的流失,才将此物归还?
又思忖道:我被师父关了禁闭,以后不能走出卧龙谷半步,很多事还得人跑腿。
深思良久,灵机一动,将玄丹炉小心地扣在金阙石上。又觉不妥,只好拿下。绕着炉印范围,放上更多的灵石,再次严丝合缝的扣上去。独孤鹤轩不由得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神经搭错,想到了这么个鬼主意。
走出石门,清风拂面,山谷清幽,油萝如碧纱。
卧龙谷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独孤鹤轩不在意其它,只是有意看向那头大灰羊,总觉得那头羊身上有股阴冷的气息,却又捉摸不定。小石猴亦爬出兽笼,打量熟悉着新的生活区域。
“石头啊石头,你可真是块石头,命够硬。要是命不硬的,跟着我多半也活不长。”
独孤鹤轩抱起小石猴,跟它贴心的说起话来。少顷,打了个口哨,小金猴如得令旨般蹿出草丛,蹿上肩膀,吱吱的叫个不停。
“小金,麻烦你走一趟,把汪林他们找来!”
金猴吱吱乱叫。独孤鹤轩讨厌的看了一眼它,摸出一颗灵石。金猴伸舌卷进嘴里,不知放在何处,然后仍是张口乱叫一会,才不情愿的跳下肩膀,钻进草丛。
自语道:看来,不仅是人为财死,兽类亦是吗!
“都是通灵之物,岂会有别。”一个熟悉的声音接过话,续道:“在你下山后,宗门中又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是冲着你来的。掌教师兄让我过来跟你说说,别计较这些琐事,好好备战。现在,你可以大张旗鼓的栽培拉拢属于你的势力。想必,最多三年,便能用得上。”
“那群怂货,什么时候才能有种冲我来?”
“你在甘洲与龙渊谷的表现,足以令他们认识到他们的行为足够愚蠢!”
龙渊谷惊变,鸿蒙界突陷安静。
各方大大小小的势力共做一件事招兵买马,公开备战。
至于对谁开战,什么时候开战,无人知晓。
话说,独孤鹤轩回到卧龙谷,接到掌教之令,干起了同样的事。不过,备战之事,简而言之,是拼人脉与资源,没什么技巧可言。是以,独孤鹤轩将此事分派下去,由计宁、蔺动、张凡、秦冠四人负责内事,由蒙浩、刘鸣、韩蠡、慕晟四人负责外事。
禁闭的日子里,修炼、炼丹、种植灵材的日常生活无限循环,简单、无聊、又无奈。韬光养晦也好,修身养性也罢,独孤鹤轩一天天的坚持重复下去,有条不紊的做着属于自己的事。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时光,流逝着岁月,沉淀着。
时间纪元的指针指向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八年。
这一天,辰时,卧龙谷的那扇石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少年,身长八尺,神仪明秀,紫冠束发,浓眉朗目,鼻若悬胆,一身浩然正气。他就是十八岁的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仰首望天,蓝天白云,青山依旧,唯有人颜改。
正在此时,十道剑芒降落,芒失人现,来的正是汪林等人。个个是风华少年,意气风发。
“那边有了新的消息?”
“没有!”汪林回道,“不过,据可靠消息,各方势力不愿继续等待。通天剑宗那边放话出来,将于五月五日那天,进入那扇地之门。”
三年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唯有半年前,祖洲夸父山突然深陷,开启一扇通向地底的大门一事最为轰动。然而,人族选择了观望,甚至没有势力刻意把守,这源于强大的自信。一种执掌乾坤的信心。
计宁道:“师兄,如今我们的力量组成,自家宗门的师兄弟共有七十二人,包括我们十人。蒙浩师弟等人在外招收的,共有二十八人。”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这么多啊!这可完全超乎我的预料!”
汪林脸一沉,道:“十二脉中,人数最少的一脉是道行峰,亦有近六百人。更关键的是,人家的队伍,除却亲自坐镇的金丹长老外,那怕是同辈中人,亦以真元境弟子为绝对主力。我们的这一百多人,只有我们十一个是真元境的。”
蒙浩撇了撇嘴,有苦难言的模样,道:“师兄,昨天来了六个毫无道行根基的人。他们声称,元始剑宗慈航峰的星河是他们的大哥。”
独孤鹤轩“哦”了一声,继而朗声大笑,道:“奇迹,总是由弱者来创造!”
说时,拿出九个丹瓶,对汪林吩咐道:“宗门师兄弟,九种灵丹每人一枚外编之人,只给这三枚。另外,蒙师弟,去掉资格限制,凡肯加入我们者,来之不拒。”
蒙浩无语道:“残疾呢?”
“一视同仁!”
申石见要事回禀完毕,才开口道:“师兄,你吩咐炼制的符箓,已超过预计的三倍。你看,是否还要继续。”
“看来,申师弟的道行大进,恭喜恭喜!”独孤鹤轩笑道,“现在,不必再谈计划,我们要全力以赴。”
张凡呵呵一笑,道:“原来,师兄的禁闭之期已到。我们竟将此事给忘了。”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道:“张师弟、秦师弟、韩师弟、慕师弟,你们四人留一下。其他几位师弟,有劳了。”
“师兄,你真的决定来者不拒?”蒙浩临走前,忧心忡忡的问道。
独孤鹤轩朗声道:“天地风云际会时,不拘一格降人才!”待计宁等人走后,给张凡四人刚布置完任务,又有一道剑芒突至。
独孤鹤轩看了一眼来人,示意四人先走。
来得是一位美少女,见张凡等人走后,开门见山道:“师祖有令,今日午时,慈航峰的所有弟子,前往慈航大殿议事。”
“不太巧啊!今天是师父关我禁闭的最后一天。”独孤鹤轩叹声道,“请回禀禅灭师叔祖,佛院弟子星河乃戴罪之身,不能前往。”
“哼!果然被冲师兄料准了!”少女机灵的眼眸闪烁不停,脑袋一晃,道:“其实,是明天午时。不过,师兄他们叫你小偷,但我怎么看着,你怎么那么阳刚帅气呢?”
“那是因为你与娘娘腔相处太久了!”
“你大小偷真讨厌!”
美少女气愤愤的御剑离去,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光线。
“咩”远处的大灰羊抖擞亮丽秀长的羊毛,朝独孤鹤轩这边走来。
“大灰,好日子快要结束咯!”
独孤鹤轩朝灵田地走去,身后跟着一只又大又肥的灰羊。灰羊偶尔停下,抬头望天,双眼放射出阴冷灰暗的异芒。异芒与太阳光芒相遇,额头间隐隐生成一道竖着的瞳光,似可蚀日。
慈航峰。
佛院,永远是那么平静,那么沉寂。它不过是被人遗忘的红尘角落。
独孤鹤轩恭敬的奉上清香,虔诚而拜。冥冥之中,仿佛能感受到师祖的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走出佛院,凝神远视悠悠青竹林,五味杂陈。是感慨?是惆怅?还是无奈?
眼前的那道铁索,连着佛院与道院,其意犹胜“奈何桥”。忆往昔,慈航祖师是不是也曾遭遇了某些难解心结,才置下这道意味深远的铁索?
深渊幽幽,风起风静。
缓步行走在铁索上,追寻前人的足迹,寻找属于自己的心灵归宿。人生在世,不应只为名和利。可最终的归宿,又有几人能超越自我?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梵音震心头,似人自语,似自自语。那一瞬间,独孤鹤轩的心口剧烈震荡,渐渐形成心形光圈。他轻轻的按向心口,仿佛听到了花草树木的细语声。
猛然抬头,已是铁索的尽头。
铁索正对的那扇篱笆门里,只剩下一把长长的秃扫帚,正被慢慢拖进门内。
犹豫间,只见那扇篱笆门缓缓关上。这里突然平静的出奇。那是一种“满眼空花,一片虚幻”之意境。
独孤鹤轩站在篱笆门三步外,野草、茅屋,这便是门内的所有。良久,只是微一摇头,默默离开。当他看向道院这边的地方时,顿觉漫山遍野野草丛生,脚下的路尽是枯枝败叶。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蹒跚而行。
“来了!”
独孤鹤轩猛然心惊,大梦如初醒,循声望去,只见澹台冲站在三尺外,正注视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经过少年到青年的蜕变,大家都经历了由内到外的变化,原有的敌意不复存在,可那层隔阂愈发厚实。
至如今,二人的身份地位,实则是相差的愈来愈悬殊。一个是真元境七重巅峰的四星之才,一个是真元境三重巅峰的无天之才。或许,曾有过的可能,已经彻底成为了不可能。
澹台冲道:“师祖的意思,希望你不要刻意分裂慈航一脉。无论如何,慈航峰上始终有一个位置是你的。”
独孤鹤轩道:“我那有那个本事?师叔祖真是多心了。”
“走吧!”澹台冲平静的说道,“今天,除了紫菁师伯,本脉的人全部到齐。五位师祖想见见孙辈传人。”
“哦!”
二人并肩而行,穿过长廊,走进庄严神圣的慈航大殿。大殿正位上供奉着慈航师祖的玉像,却是一位手执仙剑的**形象,脚下平台上平放着一柄剑,古朴无华。供桌两旁坐着五位面如仙尊的师叔祖,下手分辈站立。
独孤鹤轩恭敬的朝玉像一拜,再拜见五位师叔祖。
气氛有些凝重,大殿上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独孤鹤轩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当众宣布吧。不过,这些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反而上心的是那扇篱笆门!
禅灭大真人率先开口道:“目前来看,星河的确不合适。四位师妹,你们怎么看?”
禅绝、禅离与禅愚三人缄默不言。
禅爻大真人道:“如今的慈航峰只有大师姐与二师姐两脉。以大师姐对宗门的贡献,总得给九泉之下的她一个交代。退一步讲,论对宗门的贡献,又有几个长老能稳压星河。”
“师叔此言差矣!”紫萱长老沉声道,“独孤鹤轩为人阴险歹毒,又修有外派道法,岂能担当本脉重任?”
紫菀长老附和道:“二师姐所言甚是。应掌教师兄之意,不追查他勾结魔教一事,已是天大的宽容。若让他担重任,慈航一脉岂不是自绝于人。”
禅灭大真人为人严肃,看了一眼两位爱徒,有责备之意,开口道:“三师妹,我们六人中你最沉稳,说说你的意见与想法。”
禅绝大真人委婉的说道:“二师姐,你们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总之,大家都是为了本脉的长久之计。”
禅离大真人直接说道:“若论才华,星河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人指责星河阴险歹毒的时候,自己与自己的人又背地里做了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指责星河勾结魔教,又有谁能站出来做证?否定星河,我没意见,但别凭莫须有。”
禅愚大真人选择继续沉默。
禅灭大真人道:“星河,说说你的想法。”
“譬如,黑暗里刺出的那一剑?”
慈航大殿建于慈航峰的灵脉上,庄严雄伟,常年灵气裹绕,恍如仙境。正午时分,艳阳天下,却散发着阵阵冰寒之意。周围的花草为之黯然。
大殿上的氛围已至冰点,所有人屏住了呼息,静静等待下一秒的到来。
“师叔祖,我们都别忘了天上那双注视着慈航峰的眼睛!”
“我虽然是个无能之辈,但我绝不会做一个令师祖失望的徒孙!师祖未尽的宏愿,我一定会替她达成!”
独孤鹤轩留下冷冰冰的话,转身离去。
禅愚大真人轻声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殿门关上时,大殿中平添一白头。
一刹那,便是永恒。
太古时期,二仪未分,瞑涬鸿蒙,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未具,混沌玄黄。盘古巨神生入其中,苏醒时,剖破鸿蒙,启阴感阳,开天辟地。然,阴阳初辨,三才未定位时,有魔神祸乱。遂有神魔大战于天地之间。天地未稳,难承神魔之力之重。是以,天地之间,**之内,遂分为九界,万族万灵繁衍于其中。
鸿蒙界,天地之间的九界之一,亦称九四界。
当祖洲夸父山陷出一扇“地之门”时,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终于被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生于修真盛世的人族,找到了探索天地秘密的新方向。
转眼间,“地之门”开启已有七月余,按捺不住的人族大军,纷纷陈兵于此,随时准备进入“地之门”,探寻门那边的世界。
那一夜,独孤鹤轩收拾齐整,走出石府,站于灵田之野,遥望夜空,星河灿烂。明天就要出门远行,天上闪烁的点点繁星,仿佛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宗门已传下话来,元始剑宗将分十三路,互不统属,独自进入地之门历练。第一个月内,不会有长老前往。这意味着,宗门给足了门人弟子历练的空间,亦做到了十三路之间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面对未知界域的凶险,独孤鹤轩毫无惧意。可每当想起自己的麾下大军,实在是难以言笑。遥望远方的夜空,不禁对着坠落的流星长叹一声。
夜色黯然,风声孤影。
拂晓时分,露水沾衣。
这一夜的黎明之光,来得比往常都要早。收敛心神,凝眸而视,缓缓扫过灵田地,卧龙谷,似有别离意。
清洲,北阙城郊外,临时搭建的一处营地。人人愁眉苦脸,神情沮丧,气氛凝重的如葬礼。直至一道剑芒凌空降落,气氛才微变。
仇禩、殷斯等五人围拢过来,齐声道:“拜见大师兄!”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道:“五位师弟不远千里,带人前来会盟,愚兄甚感欣慰。”
黄愍等人看清形势,亦围了过来,古甲不客气的说道:“大哥,你的这队伍,不是一般的寒酸。缺胳膊少腿的人,快占了三分之一。啧啧!我都不会形容了!”
“你们六个倒是有心人!”独孤鹤轩朗声道,“圣人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请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出征。前方的路,再苦再难,只要我们有一颗勇敢的心,风雨兼程,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说罢,拿出一个似纸鸢的东西,待将一颗灵石放入嘴中后,纸鸢身上缓缓生出金色光芒,体型逐渐变大、凝实。一刻后,赫然变成了一艘小型仙艇。
嚯!营地中的人突然之间兴奋起来,徐徐朝金色仙艇围拢过来。独孤鹤轩很平静,示意众人登艇,自己则站在一旁,“一一检阅”自己的队伍。
这支不足两百人的队伍中,身残志坚者有之,毫无道行根基者有之,相貌奇异者有之。呃!如果有人把他们当成是远征异界的人族军队,定会被认为是疯子。
就这样,独孤鹤轩驱动仙艇,带着自己的队伍出发了。
七天后的傍晚,仙艇到达“地之门”上空。俯视而观,那扇通向地底的大门,呈椭圆形,径约百丈,其内飘浮着玄黄浓雾,难见真容。七月余的时间里,此门内并没有妖魔鬼怪出世,反而是平静异常。
起初,人族修士选择“以静制动”。至今时,以“一盟五正八家”为首的鸿蒙界人族修士大军,陆续进入此门,探索人族纪元缺失的未知领域。
独孤鹤轩忖度良久,继续驱动仙艇,十分缓慢地朝“地之门”内降落。仙艇刚一进入玄黄浓雾,顿时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剧烈震荡的同时,甚至开始变形。然而,仙艇内的人,却是出奇的镇定。
独孤鹤轩这才醒悟道:原来,追随自己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不由慨叹道:值得吗?
此时,仙艇已进入玄黄浓雾中,沉重的浓雾附着其上,已无退路可言。独孤鹤轩心一横,拿掉眼前的灵石,仙艇立刻失去重心,破开浓雾,疾速坠落。
“轰”
着陆的霎那,仙艇化为金色碎屑。有道行在身的人,平稳落地无道行的人,难免吃了一些苦头。可当大家面对眼前的新世界时,有种莫名的兴奋。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玄黄浓雾。神秘之雾,如行云似流水,不散不聚,紧紧锁住地之门,隔绝内外的生灵气息。
脚下是一条笔直的平坦大道,望不到尽头,似是直达地之两极。大道两旁是毫无章法的土壕,荒芜苍凉,杂草丛生,仍有浓烈的血腥散发。
这里没有高山深谷,没有远古森林,没有江河湖海。仿佛在尘封的岁月里,这里曾经是一马平川。
有人轻声道:“盟主,现在是什么时辰?”
古甲大声道:“当然是晚上。不过,这里的晚上,好像要比鸿蒙界的晚上明亮。”
“不是黄昏,而是黎明。眼前的光亮非日光,而是月光。奇的是,这里的月光与日光,给人一种完全相同的视觉。”独孤鹤轩解释道,“要想在这新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必须要先弄清楚这里的日月星辰究竟是怎么回事。”
仇禩道:“大师兄,我们往那个方向走?”
“老二,你觉得这条大道,是什么走向?”
“东西走向!”
计宁道:“师兄,按我们降落时的方位判断,的确是东西走向。相信,前面来的人,要么向东,要么向西。”
“不用管别人的事情。我们要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路。”独孤鹤轩忖度道,“向右,进入土壕区域。我来开道。蒙师弟,你们四人殿后。”
独孤鹤轩下令,没人争辩,大家有序前行,摸索于壕沟之间。独孤鹤轩走在最前面,走走停停,认真检查着野草遍布的壕沟地域。越走,眉头皱的越厉害,心道:该是什么样的战争规模,才能拥有如此广阔无际的壕沟战地?什么样的尘封,才能使得这里历经数万年而始终如一?
走出二十余里后,大家很快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这里,连飞禽走兽的痕迹都没有。亦即,这里没有生命的痕迹,已经很久很久了。而越往前面走,血腥味愈浓。
更奇怪的是,众人所见的光亮,始终不变。
独孤鹤轩没有停留的意思,其他人只得勉力跟上。又走出二十余里,没有道行的人已经开始掉队。一旁的仇禩及时提醒独孤鹤轩,独孤鹤轩只是微一摇头,示意加速前进。
在这新的世界里,谁能做到心里有数?反正,独孤鹤轩做不到。是以,他及时调配灵丹资源,做到不让众人的脚步停下。
队伍行走在茫茫壕野间,犹如一条小毛虫爬行。连他们也不知道走向何方,他们只是没有停下脚步。所处的空间里,那一成不变的光亮,愈发诡异。
终于,有了第一个再也无法坚持的人。
独孤鹤轩只是冷冰冰的下令:抬着走!
汪林实在是有些气不过,大胆问道:师兄,放着大道不走,这又是何苦?你不觉得,我们就像是一个个孤魂野鬼吗?
独孤鹤轩淡漠的看了汪林一眼,那一瞬的眼神,似是流血的恶魔之瞳。他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行走。众人默默跟在身后,仿佛是在跟着黑暗中的影子前行。
恐惧狂潮,一浪又一浪的淹没众人。
突然,独孤鹤轩停了下来,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挖起地上的泥土,沉声道:“老六,你来看看这泥土,可否看出些端倪?”
庞巳心有惧意,极不舒服的“哦”了声,小心上前。少顷,摇头道:“大师兄,这与蛇族的血祭之土不同。”
“嗯!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血祭土壤!”独孤鹤轩道,“这里是被上古血咒封印禁锢的地域。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印之力减弱。又在外力的作用下,才打开了那扇地之门。而那扇地之门,便是太古传说中的异界传送门。那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个异界之门提前解开封印?”
独孤鹤轩站起来,身影伟岸,如天神下凡,凝眸远望,手指前方,道:“必须要找到答案!”
仇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的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
“那条大道,不过是死路一条!”
“不过,我们所走的路,亦不是生路。”
独孤鹤轩心知,这一支队伍,其实已到了极限。再强行赶路,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而在这片土地上,那种久违的噬血之念,渐有复苏迹象。
为策万全,独孤鹤轩决断道:兵分三路。仇禩带领散修中的真元境修士,从左边往前搜寻。计宁带领元始剑宗的真元境弟子,从右边往前搜寻。所有清灵境及无道行的人,直接归自己统属。
短暂的休息后,队伍继续开拔。
约莫行出五里地,独孤鹤轩又一次停了下来。环视四周,大概确定范围后,拨出长剑,快速挖掘起来。不一会,挖出一根黑色骨头。独孤鹤轩的瞳孔急剧收缩,眼神变得深邃幽暗。
“这世上,应该没有有骨头的蛇吧?”独孤鹤轩笑了笑,显得十分诡异,道:“情况不太妙。”
身旁的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知不觉向后退去。这一次,他们清晰感觉到了独孤鹤轩身上的变化。正是独孤鹤轩身上的这种变化,令这一望无垠的壕野,变得愈加恐怖阴森。那仿佛是两道强大的气息激烈缠斗,一时难分胜负。
没人敢回头。
众人既怕在下一刻,独孤鹤轩会消失在眼前,又怕另一种可怕的事情出现。艰难权衡后,众人还是选择相信那位神秘诡异的“盟主”。可是,就在众人稍稍的失神后,再醒过神来时,发现独孤鹤轩已经不见了。人人的眼前只有一株绿色小树苗在移动。
那抹绿色之光似是蕴含无穷之力,使得大地有了一丝生气,众人亦感觉到了生命之力的召唤。他们紧紧追随绿色之光前行,忘记一切劳累。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黑暗中,那抹绿色愈发明亮。
黑暗如潮,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朝霞从地平线升起。
***
地平线延伸的大地上,迎着朝霞,生长着一行树。
这种树,似竹又无节,似柳却无皮。没有枝杈花叶,树干笔直挺拔,高六尺六寸,径约三寸三,整齐划一如精心修剪。
这行树的两旁,依旧是杂草丛生的荒野地。
“伐掉它们!”独孤鹤轩平静的吩咐道,“老二与计师弟,你们继续从两旁向前搜索。每天的酉时之前,必须前来会合。其他人,专心砍伐,每三棵树换一枚灵丹或是一颗灵石。切记,定要全力以赴。”
说罢,自己走进树林,忽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道:“我没走过的区域,千万别进入。”
汪林撇嘴道:“师兄,给我们交个底,行不行?”
“这是血煞地。我们独孤家的七星血脉,勉强能压制。”独孤鹤轩微微一笑,道:“唔!对了!如果你们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别到处乱说,好吗?”
古甲皱眉道:“你那么可怕,谁敢说你的坏话,那是活不耐烦了。”
独孤鹤轩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赶紧干活,自己则继续向里走去。他走的很慢,像是在仔细丈量的同时,寻
找什么东西。走到整百步后,没有犹豫,直接回转。
然后,一群人怔怔地看着他。地上尽是毁折的刀、剑、斧,甚至还有几把菜刀。而那些神秘的树干上,连一道刻痕都没有。仇禩等人亦早早回转。
独孤鹤轩默默地打开一口黑箱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每人挑一样。”
古甲反应最快,拿出一柄银色宣花斧。甘聃嘻嘻一笑,第二个上前,选了一柄金色短剑。黄愍则挑了一把镰刀。汪林等人面面相觑后,亦挑选了一件。其他人,只挑了刀、剑、枪三种之中的。
有了利器,亦不见得谁都能砍动那种神秘的树。那怕是清灵境九重的人,在砍剁了十余下后,不自觉的揉起了发麻的臂膀。没道行的人,更干脆,连手中利器都拿不稳。
独孤鹤轩笑着说道:“老二、计师弟,你们试试!”
“切!”汪林不屑的说道,“师兄,难不成,你认为真元境的人,亦无法砍断?”说时,抡起手中灵剑,迅速砍下。“嘣~”灵剑弹开,差点脱手。
殷斯皱了皱眉,催动灵力,一剑砍下。“咔~”树干上了留下了一道刻痕。
“真的是‘血蛮竹’?”独孤鹤轩自我否定道,“血壤中岂能生长出‘血蛮竹’?”
刁驷道:“大师兄,血壤中长出血蛮竹,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啊!血蛮竹,可是生长在新鲜血液中的呢!”
独孤鹤轩接过古甲手中的宣花斧,挑准一棵,齐根轻轻砍下。“咔嚓~”一棵树应声倒地,惊的众人目瞪口呆。独孤鹤轩捡起,看向断口处,断口处徐徐渗出的青烟,带有几丝殷红。
“‘血熄竹’?这岂不是更不可能了!”独孤鹤轩双手十指插`进林中土壤下,喃喃道:“的确是血祭土壤。怪哉!”
独孤鹤轩沉吟片刻,道:“每人砍一棵。切记,万不可分心。这里的任何一点情形,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的。所以,我需要一点点的验证记忆中断片的猜测。”
旷野上响起“嘣~”、“咔”的砍剁声音,夹杂着更响的牙齿打颤声。独孤鹤轩负手而立,不停扫视着每一个人。渐渐地,目光停留在一位断臂青年身上。
青年长相清秀,左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左臂更是被人齐根斩断。颤抖的右手,十分艰难的握着一柄刀,有一下没一下,毫无力道的砍着一颗树。他总是时不时的看向右臂,很想揭起衣袖看看,却又碍于独孤鹤轩的威势,只得专心砍树。
独孤鹤轩走近前,抓起青年的右臂,揭起衣袖。只见他的右臂上已起了很多红点,红点周围苍白如纸。
“都是拜仇家所赐?”
“是的!只为一亩灵田,便是家破人亡!”青年话音未落,只见独孤鹤轩手如游蛇,在自己的右臂上一闪,再定睛看时,独孤鹤轩手中的一枚金针上挑着一条血色细虫。比针尖还细小些的血虫,竟被独孤鹤轩挑准喉咙。
独孤鹤轩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的祖上,与元始剑宗有何瓜葛?”
青年一纳闷,稍顿后,苦笑道:“我的祖上是元始剑
宗第十九代传人中的金丹境长老,属仙鹤峰一脉。在元始剑宗的第二十三代传人时,家中尚有宗门人脉。只可惜,天不佑柴家,家族迟迟没出现修炼人才。以至于到后来,只能守着一亩灵田。直到我出生的那年,一切全部结束。”
“另外八个断臂的,都是?”
青年点点头,道:“是的。论祖上,他们的祖上更辉煌。荣、辛、巢那三家的祖上,曾是三代金丹境的传承。可在那一次灾难中,亦未幸免。”
“宗门未发声?”
“其实,那是宗门对世家资源的一次整合。谁还会顾我们的死活?”青年顿了顿,道:“盟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让杀人者,以千倍万倍的代价偿还!”独孤鹤轩淡然冷漠的说道,“你们全都被‘血熄虫’寄生,很棘手。据我所知,人的汗液会最大程度的扼制‘血熄虫’的发育。所以,在我成功配制解药前,大家只能自救。”
古甲气哼哼的说道:“见鬼。我将来还要娶很多老婆,生很多儿子的。这可怎么办?”
“那就先让自己活下去。”独孤鹤轩淡淡一笑,亦加入到伐竹大军,笑谈道:“我们要是连伐竹这件事都做不好,何谈征伐异界异族?”
在充足的灵丹资源助益下,一百九十一人的伐竹大军,披星戴月,不知疲倦的砍伐。无论砍的断还是砍不断,他们都没有停止。独孤鹤轩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血熄虫寄生的人。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下一个关键时刻的到来。这一刻,在三天后的夜里,悄然来临。
有人栽倒了!
独孤鹤轩第一个来到那人的身旁,示意那人别说话,俯身检查一遍后,沉声道:“兄弟,我要剖开你的腹部。这期间,我没有任何把握保证你的性命无忧。不过,假如你死了,你的命可能救活其他人。不知你愿不愿意?”
“盟主,我不甘心,我不想死,我要报仇。”青年泪如雨下,缓缓闭上眼睛,道:“盟主,你说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我一直渴望能像你那样,让自己的仇家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都是被仇恨支配的可怜人。”
独孤鹤轩亮出一柄匕首,划向青年的腹部。不多时,用匕首挑出一块血团。血团被血虫蛀的跟蚁窝似的。又一刻,独孤鹤轩已替青年缝好腹部,喂一下一枚灵丹,才长松一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复仇前,先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被人可怜的人。”
青年道:“那不就是强者了?”
“当然,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独孤鹤轩笑嘻嘻的说道,“兄弟,好好休息。我们会没事的。”
青年道:“盟主,你给我服了止痛药。动手吧。如果我死了,别让我成为异界的孤魂野鬼,好吗?”
“咦!”古甲大声道:“我大哥把你的肠子拨拉了个遍。这会,针都缝上了。”
“啊!我前面没同意呢!”
“别动!”独孤鹤轩挑着一团血污,伸到青年的嘴边,沉声道:“兄弟,不好意思,你还得把这东西吃一遍。”
?
“啊!”
青年刚一张嘴,血团便掉到他嘴里,“咕嘟”一声下咽。须臾,青年的嘴中冒出红烟,鼻子中游出一条条青色小肉`虫。独孤鹤轩将小肉`虫收入一盒花粉中。
“果然是‘青熄虫’,而非‘血熄虫’。”独孤鹤轩沉吟道,“血壤之中,存在着青熄虫,生长着血蛮竹。这怎么像是瘟乱地呢?这里,似乎有人族的痕迹呀!”
甘聃悄悄看了一眼独孤鹤轩,低声道:“独孤大哥,人的汗液真的会抑制那肉`虫的生长吗?”
“你还挺聪明的!不过,有了血祭过的青熄虫,你们将无性命之忧!”
独孤鹤轩以花粉与血祭过的青熄虫为药引,仅用一个时辰,调制炼成三百余枚解药。替众人化解掉身上的青熄虫。这一过程中,那些身无道行根基的人,肉身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阻塞滞顿的经脉,渐有疏通迹象。
独孤鹤轩没有吝啬自己的所学,将一门修炼法诀传授给了像黄愍等毫无道行根基的人,指点他们感引吸纳灵石之力,进行神通锻体一道的修炼。其中,九个断臂之人,身体残缺,最是艰难。每当看到那九人吐血不止,仍无法完成一次完整的修炼时,独孤鹤轩觉得很难过。
独孤鹤轩,可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苍天不负有心人。
十天之后,那九人终于成功了。与他们一起的黄愍等人,则已经小有成就。有了道行的修炼增进,伐竹的速度以数倍提升。于是,这一路人马,坚持伐竹,缓慢向前推进。作为盟主的独孤鹤轩,不仅不急,有时甚至有意压压速度。
众人自然明白盟主的苦心。若不利用此次机会,全面提升队伍的战斗力,就算赶再多的路,亦是枉然。何况,没人猜得准,那位对很多事情先知先觉的盟主,又再打着怎样的算盘。若是到了非牺牲某人不可的时候,那位高高在上的盟主,恐怕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
“大师兄,我们进入异界,整整三个月了。你还要耐心的等下去?”
“等!直到这行血蛮竹被伐尽!”
独孤鹤轩回答的极坚决,心知:仇禩的智慧之高,很可能在他之上。这样等下去,这里有两个人是瞒不过的,一个是仇禩,另一个是黄愍。但是,他只能继续等。
仇禩有些不甘,有些拿捏不定,试探着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发现了其它的端倪?”
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老二,猜猜看?”
仇禩果断的摇了摇头,道:“我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只是凭感觉判断,大师兄让大家伐竹,是有着更深层的用意。”
“其实,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过的杂书、听过的故事,比你们要丰富些。现在,我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血祭土壤,以及被证实的青熄虫。除此而外,其它的都是猜测与假设,包括被我称之为
血蛮竹的神秘之树。”独孤鹤轩道,“我们必须要耐心等待,等待着有用的信息出现。否则,我们这百余条性命,断难保全。”
空旷的荒野上,伐竹大军继续挺进。每天除了修炼休息四个时辰外,其余八个时辰,全用在伐竹上。历经三个月时间的锻炼,这支队伍的精气神上升到了一种新的境界。三月前尚无道行根基的人,最差的亦是清灵境一重圆满,有几人甚至一举突破至清灵境三重。有一人,直接达至清灵境四重,他就是被剖腹的石文恭。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生生砍伐出一条道路。
这一天,独孤鹤轩无意中发现,众人伐竹的速度,增加了近十倍余。以他敏锐的嗅觉,立刻感觉到了血蛮竹的变化。独孤鹤轩没有刻意制止众人,而是装作无意的砍下一棵,仔细观察切口处。乍一看,切口光滑,与先前的没什么不同。然而,细看之后,断口处明显有了纹痕,那是树木特有的“年轮”之痕。
所以,终于可以确定,众人砍伐的不是竹,而是树。只是,到了这个地域,这种神秘的树才显现出树的特质。
独孤鹤轩抓起一把泥土,嗅了嗅,心道:血腥味消失。莫非,众人已经走出了血煞地?
“大哥,好多白骨。”古甲忽然惊吼一声,引得所有人猛然后退,围在独孤鹤轩的身边。
独孤鹤轩走近前,只见众人砍伐的前沿,不再是泥土,而是骨地。那是一道很深很长的坑,里面堆满了白骨。前面,神秘的树便是生长在森森白骨上。
古甲道:“大哥,这是什么骨头?怎么这么多?”
“人骨!”
“啊?”百余惊讶的声音同时传来。
“上古时期,异界之门关闭时,未回到鸿蒙界的人族,大概都是这个下场。”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若是此事成真,那么在异界之门再度开启之时,将是人族对异族的疯狂复仇时。届时,龙战于野,其血染苍穹。大家记住,我们要努力成为一份子,而不是看客。”
独孤鹤轩续道:“这也证明了一点,我们经过的血煞地,定是上古时期的人族大能所布。只是,是不是与夸父山的那扇异界之门有关,便不得而知。”
黄愍道:“这片血煞地,亦是殉葬地?”
“对!”独孤鹤轩回道,“我们要追踪的首要之事,便是这种神秘之树的来源。这神秘之树,断然不是人族所拥有的。我现在只能将它们假设成为是:封印之信物!而且,与异界之门的开启有直接关系。”
独孤鹤轩沉声道:“申师弟,你带人烧剩下的神秘之树。其他人,准备战斗。”
不多时,一团团火球被抛进树林,神秘之树熊熊燃烧起来。火光下,仿佛有无数阴灵发出哀怨之声,久久回荡在空旷无垠的壕野上空。
独孤鹤轩带领众人前行,所过之处的神秘之树,被焚为灰烬。令众人称奇的是,这道死人坑,足有百里之距。大概没
人会相信,真有这么多人族被屠杀殉葬于此,还如此整齐吧?
连独孤鹤轩都觉得心底只发凉。其他人,更不用说,个个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众人看着最后一段大火,多少有些精神上的压力解脱,情形稍稍好转。
当走到那行神秘之树的尽头时,连绵群山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独孤鹤轩远眺群山,思绪飞舞。忽然,强烈且清晰的一道意念传来,顿觉心头微震,脚步不由得朝大火走去。
在距大火三丈外,独孤鹤轩快速挖掘起来,不消一刻功夫,从地下抬起一柄巨剑。巨剑通体玄黑,宽足有九寸九,长足有九尺九,无锋无刃,绣迹斑斑,毫无灵气神威。
拿起剑的刹那,心跳加剧,牵动着心口的那朵火苗。火苗被一种莫名的威势压制,继而引起左右双肋的雪球与海浪的异动。四方角力,渐渐达至一种平衡。独孤鹤轩才平静下来。
古甲连忙跑过来,道:“大哥,这可是大家的机缘,你想独吞吗?”
黄愍亦走了过来,道:“大个子,别开玩笑。此神物能感应到大哥的神魂,大哥刚才的迟钝反应,乃是神器之魂与人之神魂互相反噬侵吞造成的。你要是拿了此剑,早成一堆白骨。”
古甲瞪眼道:“碧眼儿,吓唬谁呢?那你的意思是,那么多白骨是这柄大剑造成的?”
“我没这么说。但若是原因之一,也不奇怪。”
独孤鹤轩点头道:“黄兄弟所言甚是。或许,那些人族前辈就是为守护此剑而殉葬,也说不定。不过,你们要是谁想碰碰运气,那么,谁能拿动这柄剑,剑就归谁。古兄弟,你先来。”
古甲呲嘴一笑,道:“大哥,不用了。这剑归你。谁要是敢跟你抢,我帮你收拾他。”古甲看上去五大三粗,却也是心细如发之人,他离的最近,自然看清了独孤鹤轩握剑的手上,隐隐有黑雾生出。那只能说明,黄愍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独孤鹤轩看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一脸泯然,一幅才没心思争的表情。独孤鹤轩也不在意手上的黑雾,随手将巨剑扛在肩上,向前面的群山走去。
群山绵绵,森林丛丛。
回首望,山脚下是一马平川,渐渐熄灭的火苗中,凸显幽冥阴森。
无尽的洪荒气息充斥于山脉与幽暗深沉的森林间,与血煞平川形成鲜明的对比。
队伍进入山脉,情形不再是壕野平川上的那般平静。进入山脉的第一天,便有数只低阶妖兽出现。这里的一阶妖兽,似乎要比鸿蒙界里的二阶妖兽还要强悍。不过,有了仇禩、计宁等真元境的修士,低阶妖兽显然不会形成任何威胁。
纵使如此,独孤鹤轩当机立断,命令队伍避开森林,尽量走较为荒芜的山峰。
披星戴月,翻山越岭。
又是一个月圆夜。
月圆之时,在那遥远的天际,一朵火云冉冉升起。
皓月当空,红云燃天。
山脉幽寂,森林阴暗。
时有凉风吹拂。
短暂的驻步后,沉默的人群,向着红云升起的反方向,继续赶路。
月光下,那柄巨剑伟岸如山岳,横亘于天地间,威慑苍穹,势镇大地。
突然,巨剑颤动,似欲挣脱而出。然而,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仿佛紧紧攥着天地之柄,稳如泰山。
独孤鹤轩缓缓举起巨剑,顺着巨剑颤动的方向指去,却是指向了山脉深处。那里是参天大树构成的古老森林,是一众人远远躲开的危险地。
沉默中,独孤鹤轩道:“我是要去那里的了。想去的跟上,不想去的,往红云升起的方向走。人族的金丹境修士,多半在那里。”
在剑的指引下,独孤鹤轩朝山脉深处走去,身影被巨剑的黑影淹没,渐渐合而为一,仿佛一柄巨剑游荡于天地间。只是,那柄剑上徐徐出现一株绿色小树苗,顷刻,大地复苏,整个山脉突显生气。
下一刻,有人迈出了第一步,追随那株绿色小树苗而去。
***
古老的森林,苍凉幽暗。
一棵棵参天古树,遮天蔽日,如远古巨人,守护于此。
皎洁月光下,森林里却是黑暗如潮,迅速吞没着进入森林的一切光亮。
进入黑暗,巨剑颤抖的愈显剧烈,甚至有剑鸣声响起,仿佛古老的战歌,热血沸腾。独孤鹤轩的身子亦不知不觉的跟着颤抖跳跃起来。同时,巨剑变得越来越重。似乎,巨剑慢慢苏醒,正吞噬着森林内的某种神秘力量。
黑暗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柄神秘的巨剑,一次又一次的刺入黑暗,斩破黑暗之潮,勇往直前。犹如斩断阴阳之界,天道自然重归无极,冥冥之中似有神圣之幻境,天地神魔不可逆。
巨剑,愈发沉重,渐失控制。正值此际,一道力量忽然出现,与巨剑感应。顿时,巨剑长吟,挣脱那双手,没入黑暗中。
独孤鹤轩微微一怔,伸手摸进一个如意袋,拿出一根碧绿玉骨。心道:它的力量竟能穿透高阶如意袋,从而感应到巨剑的存在?
沉思片刻后,将碧绿玉骨刺入前方的黑暗。顿时,神秘且强大的无极之力传来。一念之间,玉府神盘震动,似是激起一朵浪花,浪花上闪烁着微弱的青光与黄光,两道光芒隐隐形成两颗“星”状。随着浪花渐渐回落,凡胎肉身亦渐渐承受适应了至尊之强的无极之力,充满原始洪荒的自然之力正遍布于周身,互相融合,重塑肉`身。身体周围,形成了百丈方圆的威势场,凡一切生灵皆无法靠近。
过了许久,无极之力与那具肉`身凡胎融为一气,天道自然集于一身,重归一统。
独孤鹤轩神识急转,催动玉府灵力,注入手中之物。
刹那,天地无极,阴阳逆乱,虎啸龙吟,云诡雷譎。
顿若,斩尽世间黑暗,唯有神圣一剑。
***
清晨,太阳冉冉升起,赐下金色光阴。古老幽暗的森林,顿显光明,气象万千。 森林正中央,一柄黑色巨剑,蜕去锈迹斑驳,神威慑苍穹。剑意如同天道之剑,刺进一座祭坛。
祭坛,状若人之心。所筑材质,似土非土,似石非石。古老苍黄,透着原始洪荒的沧桑气息。
独孤鹤轩上前,紧紧握住剑柄,缓缓拨`出。仿佛,真的将一柄剑从活人的心上拨`出。剑之鸣音,如同凄怆的叹息声,久久回荡在独孤鹤轩的耳畔。
“轰隆~”
剑拨`出的霎那,心之祭坛轰然崩塌,非土非石的物质消失在阳光之下,没有任何残留。祭坛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口,幽幽暗暗,洞内黑暗可吞噬一切光芒,隐隐有黑云流动。
独孤鹤轩回神,看向手中巨剑,剑尖处正逐渐消失着一抹碧芒。正是那根碧绿玉骨特有的光芒。回头寻觅,那根骨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独孤鹤轩很快反应过来,暗自忖度道:相隔两界的剑与骨,岂会互相感应,融为一体?
正在此时,一位黄衫少年亦出现在这里,正是黄愍。少顷,其他人从四面八方走进这里。
“好像,少了一人?”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这森林古怪的紧呐。”
原来,独孤鹤轩神识察觉下,自己的队伍中原本是清灵境的修士,全部到了真元境一重圆满。原本是真元境二重、三重的十余人,全部突破到了真元境五重圆满。唯独没有任何变化的,反而是自己。
更为关键的是,黄愍等人根本没有察觉。
“独孤大哥,你是说我吗?”甘聃慢悠悠的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好强大的力量呀。我这小身板,差点爆炸了呢。”
唔!甘聃似乎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了异样的人!他看上去很谨慎,躲得远远的。不知是畏惧那柄剑,还是畏惧独孤鹤轩。
古甲大吼一声,道:“哎唷!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仇禩皱眉道:“莫非,是大师兄催动驱使神剑,激发出天道神力,其余波传至我们身上。我们也得到了一些大机缘?”
“绝对不是!”独孤鹤轩平静的说道,“巨剑威势波的范围内,你们是不可能靠近的。我现在还不敢肯定,但凭我听到奇谈之事来看,这森林里有古怪。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几乎没说过话的姬融道:“独孤大哥,无论是什么,请直接告诉我们?大家都是修道中人,天道机缘与灾难本就并存,没什么可忌讳的。”
甘聃附和道:“姬大哥说的对!”
石文恭等人附和。
“死亡契约!”
“啊!”
“我有个师父叫萧九仙。他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正是关于‘死亡契约’的。”独孤鹤轩平静的解释道:“我们遇到的古怪,与此故事有些相似。但是,有一点从根本上说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就是‘死亡契约’的出现,有且只有九人会同时承受契约之力。而你们一百九十人全都承受了,那怕是萧老头再夸张,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差异。这事,真是令我费解。”
甘聃问道:“大哥,您说那个什么约,究竟有什么凶险?”
刁驷嘻嘻一笑,道:“大师兄,我也有此疑问。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妙。”
“承受‘死亡契约’之力的人,在修炼过程中,会逐渐变得强大无比。但是,这个时间只有一百年。如果在一百年之内,承受契约之力的人无法吞噬契约之力,占为己有,此人会被契约之力控制,成为天地之间最邪恶最强大的‘幽鬼’。反之,此人将有很大的机缘,突破人族修士的极限,直达九天境,成就不死不灭之身。”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刻意叮嘱了吧?”
申石叹息了一声,道:“唉!事情没搞清楚前,这些事岂能泄漏一个字!”
计宁亦担忧的说道:“这事,恐怕瞒不过道行通天的金丹境修士。特别是我们,如何能逃过掌教、长老等人的法眼。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道:“如果萧老头没骗我的话,整个鸿蒙界里,只有两个人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古甲道:“那两个人?”
“他们在谪仙盟。萧老头给我讲的故事,还是他趴在床低下偷听来的。”独孤鹤轩笑道,“别太担心。至少,上天赐予了我们一百年金色年华,不是吗?一百年呐,人生能有几个一百年!”
柴进道:“盟主,您这话的弦外之音是?”
所有人迅速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那柄巨剑。他们也旋即明白过来,若是此事成真,那么持剑人的使命是什么。独孤鹤轩没回答,众人也没有继续追问。
独孤鹤轩望着那个洞口。洞口如渊,难窥分毫。少顷,回头笑了笑,踏步走进洞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凭空消失于三界之间,不留任何痕迹。
黄愍沉默不语,第二个走了进去。
***
独孤鹤轩站在山顶,瞩目远眺。黄愍与仇禩站在身侧,一脸笑意。其他人陆续围拢过来。
甘聃最后一个出现,小心翼翼的靠近独孤鹤轩,低声道:“独孤大哥,这洞是怎么回事?怎么瞬间就把我传到这里来了?”
刁驷探头探脑的回望着神秘的洞口,亦道:“大师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得到机缘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独孤鹤轩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想得到答案,或许我们得再进入此洞。”
众人第二次走进洞口,出现在一条小溪边。第三次,出现在湖泊中央的石山上。直至第九次,神奇的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树洞里。树洞的洞壁碧油琉璃,异常光滑,有淡淡清香渗出。
众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陷入深思中的独孤鹤轩。良久,独孤鹤轩的左掌轻轻按向洞壁。刹那间,凭空而来的妖艳朱芒,覆盖树洞,每个人的身上犹如涂血。
众人反应过来后,只见独孤鹤轩仿佛被石化,双眼紧闭,左臂上有碧绿光圈泛起,状如心形,如波涟漪,传向心口部位。众人眼中的那个身影,似是在沉睡,却又势如山岳,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天神之力,充斥于天地之间。
渐渐地,洞壁上出现了似字非字的图案,散发出玄黄光芒。每一道目光看向图案的时候,皆如被石化一般,亦似陷入了沉睡之中。
沉睡中的人们,眼见乾坤倒悬,日月缥缈,灵魂神识徜徉在奇谲玄幻的境域中,分辨贮藏着神秘的文字图纹。
似梦非梦,亦真亦假。梦魇迷离的幻域中,灵魂神识中充斥的神秘信息,几欲爆炸,令承受者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在时间空间静止的某一刻,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株绿色小树苗,仿佛生长在新鲜的血河中,只有两片叶子露出河面,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血河暗涌,一浪赛一浪的冲击着那株小树苗。
然而,小树苗似是拥有超乎寻常的强大生命力。在血浪的持续冲击下,愈发坚挺,光芒渐盛,并缓慢且坚定的向前移动。
他们缓缓的朝小树苗出现的方向移动,顿若蹒跚在血河中。只是,越靠近绿色小树苗,自然界特有的生命力的气息愈强烈,徐徐唤醒着沉睡的灵魂。
悠悠光阴,缓缓流逝。
忽然,血河中升起一柄黑色巨剑,稳稳托住那株绿色小树苗,血河顿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明,连那株小树苗亦悄然消失。所有人猛的闭上眼睛,内心发出祈祷声。
当他们再睁开眼睛时,出现在一个山野村庄里的小院中。小院中,独孤鹤轩扛着巨剑,正仰视着一具石雕像发呆。雕像面目狰狞,如日月般的巨眼远望苍穹,掌中拄着一柄黑色的石剑。奇怪的是,雕像的心脏部位洞开,空空无物。
“神之谕,不可违!”独孤鹤轩似是自言自语,忽又轻声冷笑,缓缓回头道:“以他的命令,我现在应该杀了你们所有人。”
独孤鹤轩那双淡漠深邃的眼睛,令所有人屏住呼吸,不觉后退。整个村庄突然如同进入冰雪天地,万物寂寂。只听他又慢慢的说道:“你的力量已经存在的太久长了,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话音未落,手中巨剑猛然挥向石雕像。顷刻间,石雕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唯有两只眼睛掉落地上,骨碌碌打转。好似难以瞑目。
“瞑目吧!我会找到其它的部分!”独孤鹤轩如同对老友般的说道。左手缓缓合上两只石眼,将其收入一个崭新的如意袋。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我已经违抗了神之谕。在我死之前,你们都是自由身,可自愿自由的离去。若想追随我继续前行,我欢迎。”
甘聃一探小脑袋,细声道:“独孤大哥,那个黑洞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极魔神的一丝天外神魂,与另外几道神秘力量互相纠缠争斗,从而铸就成的一处无极魔洞。”
姬融道:“亦既是说,我们得到的机缘,是无极魔神的机缘?”
“不是!”独孤鹤轩解释道,“这柄黑剑乃是太古魔兵‘无极圣剑’,但并不属于‘无极魔神’所有。你们能活着到这里,说明你们的确是得到了‘死亡契约’的机缘。然而,‘死亡契约’、‘无极圣剑’与‘无极魔神’三者之间,毫无关系。”
蔺动道:“师兄,这岂不是很乱?”
“是啊!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且互相应运启动,的确是太没有道理可言了!”独孤鹤轩沉思片刻,续道:“古怪一定出在那片森林中。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这也许本是我们生命中应该担负的使命——弄清事实真相。”说时,有意无意的隐瞒了那根碧绿玉骨的事。
“总之,你们变强了,会在自己的生命时光里,绽放出不一样的生命烟火。”独孤鹤轩朗声大笑,道:“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石文恭见独孤鹤轩朝小院外走去,赶紧跟上,低声道:“盟主,你说这些古怪,会不会传给下一代?”
“这我那知道?以后等我们生了子嗣,不就知道了!”
大山如环,横亘于天地之间,永恒如日升月恒。
没人知道它沉寂了多久。只是,当一批神秘的客人突至时,这里的宁静被打破。古老的树林里、乱石丛中、沟壑中,随处可见刀光剑影,喊杀声不绝,凶禽猛兽的凄厉声随时响起。这样的情形,一连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当这批神秘的客人来到一个隘口时,大山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这批神秘的客人,顺着从隘口流出的河流方向,头也不回的继续赶路。
“爷爷,我要我娘!”
“小枫叶,你娘她走了。这不,她替你留下了一个妹妹。”
杨柳林外,小河旁边,站着一老一少。老者风烛残年之躯,忍住悲伤安慰身旁的小男孩。枯槁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稍稍放低些,让身旁的少年看清。少年七八岁模样,脸色枯黄,身形瘦弱的有些畸形。当他那双放着光芒的眼睛看向婴儿时,不禁咬住嘴唇,强忍着内心的仇恨。
“师兄,这是传说中的水葬吗?”
“应该不是。这更像是某种辟邪的手段。”
就在爷孙二人沉默在悲伤中时,那条小河旁突然出现一百多人。这群人如同天外来客,爷孙二人看到的瞬间,僵直在地。只见人群中走出两人,快速打捞起河中的女尸,另一人蹲身查看,不住的摇头。
“别动我娘!”一道粗犷的声音喝止的同时,立刻飞奔过来,用一双干裂的手推搡,不住的重复道:“别动我娘!”
“小兄弟,我可以令你娘多活九个月……”
“真的?我只求与娘相聚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小男孩哭道,“大哥哥,帮帮我!求求你了!”
“我叫独孤鹤轩,你可以叫我星河大哥。”独孤鹤轩道,“只是,就算你娘多活九个月,可九个月之后,你还会面临同样的痛苦。你怎么选择?”
小男孩坚定的说道:“九个月!”
独孤鹤轩点点头,取出一枚丹药喂下,不多时,瘦弱的少`妇人苏醒过来。小男孩激动的亦哭亦笑,紧紧搂住母亲的脖子。年轻的母亲恢复些许神智后,猛地翻起身来,拖着儿子就走,嘴里还念叨着独孤鹤轩等人听不明白的语言。那老者亦被吓的醒过神来,立刻飞奔离去。
古甲不耐烦的骂道:“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黄愍道:“这里距隘口仅有百里地。可是,我们直至这里,才遇上这些人。说明这些人的行动能力极其有限。而且……”
宋武突然插嘴道:“这些人应该不是具有鸿蒙界中人族血脉的人族。”
“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别轻易打扰这里的主人。”独孤鹤轩指了指前方的杨柳林,沉声道:“老二,你带人从左边走。计师弟,你带人从右边走。切忌,千万别轻举妄动,看见的任何东西,别触碰。”
众人有序走进杨柳林。约莫走过三丈余后,独孤鹤轩停下脚步,看向一棵树干是九盘状的树。
甘聃轻声道:“这树好奇怪,好像一条蛇!”
庞巳突然跑过来,一脸的大惊失色,忙道:“大师兄,这里怎么会有我蛇族人的标记?”
独孤鹤轩沉声道:“老六,能确定?”
庞巳坚决的说道:“大师兄,这个错不了。我家族的祭坛周围,亦是这样的十三棵树。”
独孤鹤轩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叫大家先别乱动,找找再说。”
“啊~”话音未落,一人突然鬼哭狼嚎的吼叫起来。独孤鹤轩一闪身,如魅影般冲到叫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仇禩的一位手下,右臂正被九盘怪树一点点的吞食着。
“盟主,救我!”青年胡乱喊叫。但是,独孤鹤轩异常的冷静,静静地注视着。
当那条右臂被吞食的只剩一半时,九盘树真如蛇一般活了过来,微微伸长伸直了些许。霎那,鬼煞突至,天昏地暗。少顷,林中的某种力量突然被唤醒,将整个杨柳林变成一面墙,强势镇压鬼煞之力。鬼煞之力似乎找到了破绽,疯狂冲击着众人眼前的那棵树。
“又得增加一个断臂的!”独孤鹤轩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杨柳林深处,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鬼物存在?”
稍顿后,吩咐道:“走!过去看看!”
仇禩一脸镇定,手起剑落,斩断那人的胳膊,有些许怒意的说道:“阿丁,这个教训能记住吗?”说罢,示意自己的人扶着阿丁。
杨柳林仅有十三丈深,林的另一端,是里里外外共有三排房屋的环形村庄,坐落在三面环山,一面杨柳林的中间。村庄正中间,是一间乌黑的小木屋。此刻,正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那里传出,疯狂冲击柳林。
独孤鹤轩猛然一回头,顿觉这片杨柳林如一面墙壁,牢牢困住这个村庄。只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耗损,这面墙已临近是危墙,大概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怎么像是‘冥界之狱’呢?”黄愍喃喃自语道,“这如何可能?难道说,爷爷告诉我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冥界之狱?”独孤鹤轩脸色一变,道:“黄兄弟,你的祖上,莫非与蛮族有什么渊缘?”
“嗯!”黄愍点点头,道:“其实,这事已经没人能说清。但我爷爷说,家族老人代代相传,我的家族是由一位人族与蛮族混血的祖母传承繁衍下来的。家族之人,生生世世会受到古老的蛮族禁咒‘冥界之狱’的诅咒,断难长生与兴旺。”
宫晓道:“冥界,不是与鬼物相关的么?怎么又与人族、蛮族有血缘关系了?”
“因为,蛮族中有一个部族,叫‘天鬼族’。”
疯狂的鬼煞之力,困兽尤斗,持续攻击着柳林。柳林中形成的那面墙,亦到了承受极限,整片柳林开始摇摆,仿佛城墙快要倒塌一般。
环形村庄十分平静,不见任何生命气息。那些房屋中亦似有力量发出,围困着村中央的小黑屋。
顿时,三面环山一面柳林的整个区域,成为一体,好似一处狱地。
独孤鹤轩思忖良久,沉声道:“为策万全,老二、计师弟、黄兄弟,你们三人各带人去查看那些房屋。我想,一定会有什么发生。我去那个小黑屋看看。”
申石道:“师兄,你的意思是小黑屋中的怪物,不会攻击那些房屋?”
“也许!”
独孤鹤轩御起长剑,缓缓向小黑屋靠近。有那么一刻,来自小黑屋的攻击停止了。继而传来如闷雷般的声音。
“小子,你是奉大人之神谕,前来救我的吗?”
“不是!不过,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哦!看来,你已经到过那里了,而且能参透其中的部分秘密!不愧为是大人选中的!”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要告诉我一些秘密。”
“什么?”
“比如,我们在那里时发生了什么?他们在那里能得到什么?能知道什么?”
“大胆,你这是违逆神谕!”
“不瞒你,我已经毁了它的一座法身。而且,我会找到其它的,会一一毁去。”
“纵使你身怀九绝之力,但你是肉身凡胎,绝难掌握运用九绝之力。你如此违逆行事,死亡之灾会随时降临。假如你救了我,我会赐下大机缘予你。将来,圣殿中有你的一个位置。”
“我不想选择!你也没的选择!”
“哦?”
“岁元劫将至,你有更为重要的使命去完成。而刚才你耗力太多,我有把握杀了你。”
“就凭被封印的‘无极圣剑’?”
“不!是解封的开天魔戟!”
“你……知道的太多了啊……成交!”
下一刻,望着消失在天空的一朵黑云,独孤鹤轩微微一笑。当再看向那间小黑屋时,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轻声叹息的同时,显得很无可奈何。
往事被尘封,是非对错,又有谁能确定?
独孤鹤轩走进小黑屋,目光如炬,扫视着空空无物平凡无奇的屋子,想象着昔日这里发生的一场大战。那位天鬼蛮族大能耗尽一身修行,成功囚禁“阴冥尊者”后苟延残喘的悲惨情形。
只是,天鬼族的这位大能,为何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留下了一支血脉传承?
独孤鹤轩带着这个难以释怀的疑问,慢悠悠的走出小黑屋。不知为何,顿觉幽静的山村多了几丝生气,远处的柳林却在枯萎消失着,如同一面墙壁倒塌。
“啪嗒~”
彷徨之际,听到有东西跌落地上。独孤鹤轩微自一怔,闪身进入小黑屋,只见地上多了一张三寸长的锦蛇皮,竟然是刚刚蜕落。
“终于出来了!”
“等我修成正果,定要屠灭万族。一解我心头之恨。”
“你很不错,不过,将来我要杀的第一个人是你。”
一道哀哀凄凄的女子声自言自语,充满哀怨之意,喋喋不休。
“你是妖族中天蛇部落的?”独孤鹤轩惊诧的合不拢嘴,思维混乱间猛然惊吼道。
“妖族、蛮族,乃是善变的蝼蚁之族人类分类的吧?该死的人族!”说话的声音很慢,很温柔,却又是那样的阴冷,如刀似剑,令独孤鹤轩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当然,你很聪明。已了解了这里的冰山一角。然而,当今世上,只有我一个知晓这里的点点滴滴。哪怕是老鬼,也是闲子一枚,糊涂虫一个。”
“罢了!我要走了!”悠长的哀乐之音突起,慑魄惊魂。独孤鹤轩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轻,竟是轻飘飘的退出小黑屋。
良久,整个人才稳定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刚一回头,只见古甲跑了过来。
“全死了!”
“什么死了?”独孤鹤轩看着慌慌张张的古甲,惊疑不定,心道:为何会有这么多力量纠缠于此?难道说,这是临近的异界之门提前开启的原因所在?
少顷,所有人跑了过来,个个口中喊着“全死了”。
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又一次走进小黑屋,小心的捡起那张锦蛇皮,一道道寒冰气息传来。自己的身子中亦随之传来温暖之感,将寒冰气息化解。
“黄兄弟呢?”独孤鹤轩走出小黑屋,扫视众人时,发现黄愍不见了,遂是问道,“有人看见了吗?”
“独孤大哥,我来了!”黄愍接过话,回道:“还有一个活口。”
独孤鹤轩走上前,看了一眼黄愍抱的襁褓中的婴儿,思忖片刻,道:“她是这里唯一的血脉了。我们绝不能视而不见。”
黄愍道:“大哥,我想收留照顾她。您看?”
“可以!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独孤鹤轩点头道:“她才是这张锦蛇皮唯一的继承人,此物就交由她好了。”
黄愍接过蛇皮,小心翼翼的放进襁褓中,道:“等她长大了,定会感激独孤大哥的。”
甘聃一眯眼,撇嘴道:“黄大哥,你是以爹爹还是哥哥的身份收养呢?”
“哥……啊……”
“哎唷喂,地裂了,……”
风云突变,滚滚沙尘从柳林中涌出,所经之处大地陷裂,成为深不可窥的深渊。事情来的毫无征兆,所有人惊呆在原地。
“向南跑!”独孤鹤轩怒吼一声,道:“切记,别御剑飞行,一定要贴着地面跑。”
“嗖~”,甘聃第一个冲出,健步如飞,快似闪电。反应过来的人,脚下生风,亡命而逃。
人群跑的越快,沙尘亦飘浮涌动的更快。环形山村周围全部陷裂,且无边无沿的朝周围山脉中扩散。沙尘飘浮的上空,似有一只无形巨掌在操纵,开辟重塑着这片新地域。
独孤鹤轩十分不甘心,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曾经发生过什么,而他又特别想弄清楚这里的秘密。是以,当众人离开后,他御剑凌空,迎着沙尘而去。
就在临近沙尘的刹那,顿觉有一道开天辟地之力袭来,将他直接击开数丈开外。沙尘滚动的愈加快速,沙尘下面陷裂开来的深渊,好似将大地裂穿。甚至,隐隐约约能听到沙尘后面的滔天巨浪声。
唔!是江河决堤了吗?
独孤鹤轩一脸懵懵然,微一思忖后,只得快速逃离。岂料,自己这一奔跑,前面的大地直接被撕裂开来,犹如一道大地沟壑。反应快的人躲过了,但有几人还是跌落。独孤鹤轩拼命一跃,跃出数丈远,将临近的几人拉起。
就在拉最后一人时,突觉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大地沟壑中传出,意欲将二人坠落地下。千钧之际,无极圣剑微一铮鸣,竟将这股诡异的力量压制。二人才勉强回到地面。
约莫三刻后,众人眼前的大片地域开始整体塌陷,直接断了众人的逃生之路。跑在最前面的甘聃哇哇乱叫。亦就在此时,众人的脚下传来冰凉的感觉,仿佛奔跑在寒冰道上一般。
“大家别慌。师兄已经施展符箓神通,替我们铺开了一条寒冰道。”申石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道。
于是,在大地陷裂的无际深渊上,奔跑着百余人。每一个对生命充满渴望的人,没有丝毫的放弃与绝望。他们忘记了深渊的恐怖,追逐生命的力量,朝着前方最光明的方向奔跑。
直至黄昏时分,众人神奇的跑出了深渊之地,个个瘫坐在地上,一脸的神秘莫测却又不可思议。
仇禩突然吼道:“大师兄呢?”
其他人一个不落的逃出生天,唯独独孤鹤轩不见了。仇禩的怒吼,更像是绝望的呐喊。
滚滚沙尘,很快被滔天巨浪淹没。那片陷裂开来的无际深渊,悄然变成了无边汪`洋。
天地造化,无奇不有。
亲眼见证的人们,痴痴呆呆,紧盯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三天后的黄昏,海面突起巨浪,卷向众人这边。巨浪退去时,海面上出现了一只羊,正吃力的驼着一个人,缓缓游动。那人仰面朝天,一柄比人还长的黑色巨剑横搭在身上。巨剑的剑柄上,蹲着一条小黄狗,好似正在远望。
“大师兄!”殷斯惊吼道,“快看,那是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
唰!唰!唰!
所有突然之间眼睛放光,快速站起来,望着那只缓慢游动的羊。半个时辰后,羊终于游上了岸。仇禩与计宁将独孤鹤轩扶到地上躺下时,二人竟然满头大汗。
计宁道:“奇怪,师兄怎么像是一个火球?”
仇禩道:“大师兄机缘深厚,定是得到了天道机缘,才活了一命。此刻,他的身子如火球般灼热,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看。”
“没事!”独孤鹤轩接过话,缓缓起身的同时,徐徐说道:“是我的玉府灵力损耗殆尽后,无力支撑之下,才跌入大海中。多亏了昆仑山的这只羊,将我从大海深处救起。”
独孤鹤轩平静的望着大海,听着海浪之歌,叹息道:“大海告诉了我们真相啊!”
夕阳下,滔滔巨浪如染。
流年似水,然而波涛汹涌的大海,仍然倾诉着沧海桑田。
独孤鹤轩等人没有停留,继续前进。
有人尝试着问到关于这里的真相时,独孤鹤轩只是淡然一笑,平静的说了四个字:物归原主。
远离大海后,很多人开始沉默,气氛又一次跌至冰点,大概只比清洲郊外的那个时候好些。独孤鹤轩不以为意,扛着黑剑,指挥若定。
穿越险峻深谷,跋涉石山大川。遇山开路,遇河搭桥。于三天后的午时时分,来到一道平坦大道上。很多人突然开始嗅鼻子。
甘聃道:“独孤大哥,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血腥味?”
“能闻出是什么味吗?”独孤鹤轩微微一笑,“咦”了声,道:“甘兄弟,你怎么那么能跑呢?我看,好多道行比你高的人,竟然跑不赢你。”
“天生的。”甘聃呵呵一笑,道:“正因为我跑的快,所以说,当年的那些人中,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独孤鹤轩“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这个瘦小精明的青年,读懂了他的眼神,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刁驷走过来,沉声道:“大师兄,这大道的数十里外,好像有野兽激战的情形呢!”
独孤鹤轩点点头,道:“过去看看!切记,除了野兽外,其它任何种族,绝不可轻易动手!我想,走过那段地域后,陆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会是越来越强大的其他灵长类种族。这事,万万马虎不得。”
破败不堪的古老城墙,凄凉沧桑,沉默孤寂的横亘在大道尽头,自东向西。残缺毁损的墙体,形成弯弯曲曲的曲线,起起伏伏,犹似苍蟒横卧,守护着古老的城堡。
此刻,狂暴的妖兽潮,发出嗜血的狂热形态,疯狂冲击着城墙的一段。城墙上喊杀声震天,那些高大威猛的蛮族勇士,赤膊空拳,用最原始的力量与妖兽激烈战斗,一次次打退妖兽的攻击波。
蛮族与妖兽激战正酣时,妖兽潮的后方猛然出现一柄黑剑,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下。“咔嚓~”,一只妖兽的脑袋碎裂,巨大的身子栽倒在地。继而,百余人骤然杀至,好似猛虎下山,扫荡冲击妖兽群。战局很快被扭转,狂怒的妖兽在短暂的反攻后,便放弃了战斗,开始四处逃窜。
独孤鹤轩朗声道:“勿恋战,打退即可!”
见妖兽群散去,其他人快速聚拢到独孤鹤轩的身边。众人没有任何的敌意,与城墙上的蛮族静静对峙。身材魁梧的蛮族大汉,面对形体相似的人族时,明显要比面对妖兽更紧张。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临近黄昏,城墙上一阵骚动。不多时,众人抬出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位白须老者。老者微一挥手,一位蛮族大汉指挥着另外几人,抛下一道软梯。
“你们在这儿等着!”独孤鹤轩叮嘱众人后,缓步来到软梯下,稳健攀爬。快要上城墙时,伸出右手。蛮族大汉一楞神,回头看了一眼老者,老者微一点头,大汉才伸出如虎钳般的巨手,将独孤鹤轩拉上城墙。
独孤鹤轩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晚辈拜见前辈!”
老者微一活动僵硬的脖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可是来自九`四界?”
“嗯?”独孤鹤轩沉吟片刻,道:“前辈,我们来自鸿蒙界。”
“鸿蒙?嘿嘿!柔弱的人族,就是喜欢自欺欺人。”老者干笑几声,摇头道:“那门已开启,那海重新出现。种种异象显示,新的造化劫难将要到来。我们虽是高贵的火蛮族支系,却随着神对我们的抛弃,我们早已难以自保,更无法抵抗你们的攻击。我们愿意让出烽火城的主宰权。”
“晚辈当以性命立誓,与火蛮族共存亡!”
老者重重一点头,道:“老朽相信你,定可保我的族人子弟永远生存下去。将来,神谕再次出现时,族人后继者亦定会给你一次机会。”说时,轻叹一声,续道:“其实,自神魔之间的那一战后,整个烽火城,只有圣火岭是我们的地盘了。其它的区域,早早荒弃。”
“多谢前辈宽容收留!”独孤鹤轩顿了顿,欲继续追问时,只见老者一声叹息,示意族人先行离去。只好打住,朝城墙下挥了挥手。
漫步在城墙上,顿觉天地广阔,犹显万里城墙之宏伟。古老的城堡大厦,褪去曾经的繁华,雄伟气势依然不减。这里曾经的辉煌,至如今皆为过眼烟云。至今仍以主宰者身份存在的火蛮一族,退到了西北角那座似火苗的山岭中。
难道他们真的认输了吗?还是认命了?其它地方的蛮族部落,是不是也衰落到了这个境地?
这世间,恐怕是没什么真正永远的主宰吧!
独孤鹤轩努力将脑海中的零碎见闻串起来,却是无数的疑问萦绕,纷乱复杂。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世上那有所谓的先知之人与全知之神?尽扯蛋!
仇禩道:“大师兄,如此大的古城堡,我们该如何管理?”
刘鸣却道:“师兄,这些妖兽为什么会如此齐整的攻击蛮族?”
“不知道!不过,接下来,我们要与火蛮族一起守护这里!直至元始剑宗的大军来到此地!”独孤鹤轩沉声道,“古城堡的主要建筑与街道区域,皆由元始剑宗的弟子占据。这事,由蒙浩、刘鸣、韩蠡、慕晟四位师弟,带领本门众师弟负责。其他人则随意。大家都是聪明人,我说多了也没意思。”
甘聃低声道:“独孤大哥,你做的这么不公平,却又让我们无法辩解,真的好么?”
汪林哼声道:“给你们一座大院子,你们守得住吗?这都简直便宜了你们。”
“我要去拜见火蛮族的族老。你们先行入城,谁找到的宝物归谁。”独孤鹤轩嘿嘿一笑,道:“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哦。可别因为好奇心,害了自己的性命。”
话音未落,一人已经飞速冲下城墙古道,冲向城堡。古甲大吼一声,亦快速冲了下去。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快步朝圣火岭走去。似乎,他对于城堡大厦里可能存在的机缘,毫不在意。或者说,他更加在意的事情,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他需要去问问那位火蛮族的族老。
独孤鹤轩一去便是整整三天三夜。
第三天的午夜子时,烽火城的西北角,突有一束火焰升空。火焰明亮,徐徐扩散,犹如烛天。烽火城内顿如灯火万家。
火影下,一道身影缓步走出西北角的一街,进入笔直的主干大道上。他就那样沉默如山的一直走了下去。
火焰褪去,黑暗骤至。他亦无动于衷。
那条道路似乎很长很长,他永远也不会走到尽头。
他不禁自问道:累了吗?黑暗过后,真的会是黎明?
“独孤大哥!”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唤道,“你这是要去那里?”
“呃!随便走走!”独孤鹤轩微自一顿,道:“甘兄弟,夜这么深了,还再这里晃荡?”
“这简直是一座鬼城,谁敢去睡觉呀!”甘聃走出黑暗,笑着说道:“大哥,你跟我来。”
“嗯!”
甘聃前面带路,七拐八绕,来到一条街道的拐角处,往前一指,低声道:“大哥,你看看那个影子,是不是很眼熟?”
黑暗中,一道与黑暗分明的黑影,如同擎天巨人般站在那里,俯视大地。黑影的手中拄着一柄巨剑,亦是乌黑,却与夜幕的黑暗、黑影泾渭分明。
独孤鹤轩想起了宗门中的一位长老,他虽然没有执剑,却也是可令黑暗退避的存在。但旋即明白了甘聃的意思,沉声道:“你是说我与这影子很像?”
甘聃道:“是啊!有时候沉默的你,的确像极了这个影子。特别是在城墙上看到的你,如果不是熟人,定会以为你站在这里吓人呢。而且,就在刚才火焰升起的刹那,那黑影竟然抬头看了一眼天。”
独孤鹤轩没有说话,径直朝黑影走去,直到与黑影重合。须臾,一柄黑色巨剑指天,剑身顿有闪电出现,闪击着剑身。那道伟岸的黑影渐渐消失在夜空,仿佛与独孤鹤轩融为一体。
黑影消失,黑暗退去,已是朝霞洒落时。
独孤鹤轩仍然沉默地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住剑柄,漠然的望着天空。
甘聃静静地望着独孤鹤轩,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盟主身上有什么秘密,却感觉到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曾经听过的关于独孤鹤轩的事,令他感觉一阵难过。很显然,独孤鹤轩的一生是别人早已安排好的,一切是注定的,他只是一个完全没有选择的人。
这样的人,究竟是该追随,还是早早离去?
甘聃没有答案,他只是苦笑了笑,轻步上前,低声道:“大哥,天亮了。”
“哦!”独孤鹤轩缓缓落下剑的同时,平静的看向甘聃,甘聃却是差点晕翻过去。甘聃望着那双睥睨苍穹的眼神,心生幻觉,顿觉魂飞魄散,心道:这是什么眼神?神祇?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轻声道:“杀了它,我就得背负它的使命,但是,我绝不会认命!”
?
烽火城,远古遗城,大地要塞。
曾在风云激荡的漫长岁月里,历经无数劫难,主宰者如走马观花般的变换。然而,无论是神魔大战,还是自然灾劫,其核心地域的建筑,依然保存完整,雄伟壮观的屹立在大地上,见证着属于烽火城的辉煌岁月。
时至今日,这座古老的奇迹之城,意外的迎来了新的主宰者。或许,这本身便是奇迹的魅力所在。
辰时,骄阳似火,普照古城,壮阔绚烂。古城核心地,两条火龙悠然腾空,仰首啸苍穹,俯首镇大地。
在火龙的阴影下,站着百余人,个个神情肃穆,无比激动的瞻仰着犹胜造化的古老奇迹。两条火龙,正是从众人面前的那扇赤铜门上腾空。
赤铜门,一分两扇,色赤如火,宏伟庄严。两扇门上各雕刻着一条火龙,势如腾龙,纵横天地。门两旁各有四尊麒麟,威武不凡,镇守百里。鎏金门匾上镌刻着四个墨绿色的遒劲大字:烽火神殿。每一笔每一画,仿佛蕴含真神之力,凡间生灵不能久视。
在古老的奇迹面前,天地万灵永远是那样的渺小。
***
“此行不虚!”独孤鹤轩甚是玩味的说了一句,吩咐道:“这里面的任何东西,你们不必再碰。计师弟、蔺师弟,你二人带宗门师兄弟,好好清查,不论何物,原样封存即可。”
汪林不爽,道:“师兄,你的意思是全部上交宗门?”
宋武道:“真是难为独孤大哥了。不过,这事确实没什么办法。三天来,我有时候在想,除了元始剑宗的弟子外,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那怕是动了烽火神殿大院里的一根草,是不是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刁驷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我们这些人好欺负么?真他娘的晦气!”
“抱怨个屁!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古甲大声道,“我大哥时时刻刻为大家的安危着想,要是有人胡乱猜忌,别怪我的斧头无情。”
“你算老几?我与大师兄谈`笑`风`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里当野娃儿呢!”刁驷针锋相对,道:“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还要外人来说?猪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象!”
“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独孤鹤轩淡淡一笑,率先朝那扇赤铜门走去。只是,他的眉宇间突显阴云,刚才的二人之言,使得独孤鹤轩清醒过来,自己的这支小队伍里,某种苗头已经开始孕育增长。
暗自叹息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可这也来得太快,绝不是什么兆头呀!
独孤鹤轩推开沉重的赤铜门,犹如打开神圣之门,古老原始的神圣之风顿来,肉胎凡身几欲栽倒。踏进大门的刹那,如同踏行在洪荒神道上,接受洪荒神力的洗礼,灵魂顿如进入缥缈云霄。
一门一殿,至尊威势,似应只有天上有。
众人保持丈余距离,跟随着独孤鹤轩的脚步,走向大殿。
大殿,绣柱雕梁,流丹飞甍,凡一切色泽,皆如燃烧的赤色火焰。殿内的正位上,那把火
龙椅隐隐有火龙盘伏,令人望而敬畏。
独孤鹤轩很平静的走过去,坐了下来,人群中有人不禁轻呼出来。那一刹那,所有人觉得,那把椅子是为独孤鹤轩量身定做的。他坐上去的时候,整个大殿的神秘气息顿时被压制。大家觉得舒服多了。
“老二,你与老三、老五、老六、老七,共同负责外事,以你为首。所有散修兄弟,尽归你们调谴。”
“计师弟、蒙师弟,你们十人共同负责宗门之事,以你二人为首。所有宗门师兄弟与世家子弟,归你们调谴。”
“黄兄弟、古兄弟等六人,随时听候我的召唤。”
“大家有任何事,可随时找我。在我们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我不想看到任何的不愉快。希望众位兄弟能明白我的苦心。”
“我们要做的首要任务是,与火蛮族守住这烽火城。这事,暂由老二你来主持。”
独孤鹤轩大刀阔斧,条理分明的安排下去,确有几分将帅的气度与智慧。至少,目前,没人敢反对。至于将来,谁知道呢?
稍后,又吩咐了一些细节问题,便令众人分头做事。目送众人离开大殿后,独孤鹤轩缓缓起身,重新打量这间神圣庄严的古老大殿。看着那把火龙椅,不知道被多少纵横天地之间的大能之士坐过。
不由得呵呵一笑,轻声道:我坐上去,好像也不错的嘛!
走进偏殿,眼前尽是火焰琉璃之奇景,顿觉如飞升至天上宫殿,恍若梦幻。只不过,这些殿宇内空空无物,似乎最后离去的一波人,亦不忍心毁弃这等人间奇迹。
穿过几间偏殿,独孤鹤轩竟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眼前全是火的世界,每一间殿宇楼阁又是出奇的相似。独孤鹤轩思忖片刻,继续向前走,心中默数着走过九间偏殿,进入第十间后,燃烧的火焰仿佛悄然熄灭,房间变得很灰暗。
这是一间供奉神位的内殿,里面灰蒙蒙的,隐隐有某种尘雾飘散。令独孤鹤轩不解的是,殿内正位是空的,右手的一张三角供桌上却放着一尊神像。
神像,蛇身人首,金面虬须,双眼如月。仿佛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老人站在那里,孤独的守着这间小屋。
独孤鹤轩瞩目片刻,恭敬的行了一礼。当俯视地面时,发现有一道明显的刻痕印迹,那是供桌被强行移动过的痕迹。而这个方向,却是由门的地方开始,移到右边。
亦即是说,这个神像原来的位置,是堵着门的?
独孤鹤轩微一皱眉,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那道门,觉得仍是平平无奇。再看地面上的痕迹时,发现刻痕很深,又不像是供桌桌脚造成的。而且,到了这间小殿内,已是尽头。
思忖再三,独孤鹤轩左手轻轻一抬供桌,供桌轻的像纸一样。他没有犹豫,以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将供桌放到正位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然而,始终是风平浪静。
独孤鹤轩这才收回紧张的心神,将目光移向右边放供桌的地方。那里只是一面很普通的墙,墙的暗阁里放着一鼎灰色香炉。
究竟是那里不对呢?
独孤鹤轩一头雾水,双目来来回回的在香炉与神像之间徘徊。以他的见识,着实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直至确信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异常后,高度戒备的心理才放松下来,随手将黑色巨剑靠在供桌上。然后,拿出那个香炉观视。
忽然,供桌一动,黑色巨剑跟着倾斜,剑柄挨到那尊神像上。霎那间,神像上突起火焰光芒,仿佛一条火蟒冲天而起,直上九霄。那柄黑剑紧紧贴着神像,倏然凌空,黑色的剑身开始燃烧,成为一柄火剑。
灰蒙蒙的小屋,若成混沌,湮没万物,唯有一柄剑在燃烧。
大殿上空,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一条火蟒盘旋飞舞,怒啸于天地间。一声怒啸起,顿若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无情的黑暗吞噬着烽火城。
独孤鹤轩周围充斥着神秘的力量,逐渐束紧禁锢。不多时,整个身子开始异变,似有蛇鳞生出,神秘的力量疯狂涌入。顿时,体内的海浪激流,雪球似碎裂,心口的那道火苗临近被扑灭。
独孤鹤轩仰天轻啸,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戟。此戟一出,混沌顿开,浊清顿辨,天地清明。亦在刹那,无穷的神秘之力透过开天魔戟,涌进丹田玉府中七星神盘上的那层血泥中。血泥一阵涌动,将神秘的力量吞噬化解于无形。唔!更像是埋葬?
黑色巨剑上的火焰缓缓熄灭,好似孤独老人的最后一次夕阳黄昏时。
独孤鹤轩收起开天魔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一如力拔山般的“夺”下巨剑。神像上的火焰光芒随之退去,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巨剑又沉了几分,但似乎更顺手了。
“原来,这无极圣剑是您的啊?”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虽然仍是迷离,却也有了些许头绪。我相信,下一个秘密,一定在这个普通的香炉里,对吗?”
独孤鹤轩笑着离开,走在如迷宫般的宫殿里,仔细搜寻。这一走,当回到正殿时,已是午夜子时。
举头望明月,灿烂星空如锦织。
意兴阑珊起,御剑飞上大殿顶,对月慢饮佳酿。
***
此际,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大殿门口。在稍稍的犹豫后,快步走进大殿,直接向大殿后的偏殿走去。黑影似是轻车熟路,没走任何岔路,不多时,进入那间小灰屋。
“哐当~”,就在黑影走进门的时候,似有一扇石门紧紧关上。黑影没有停顿,伸手抓向神像的胸膛。下一秒,手中多了一颗微微跳动的红心。黑影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狂怒,充满着无尽的喜悦。少顷,黑影直接将心吞下,身上顿起火苗,整个人变成了火影。
神像竟似没有任何变化,小灰屋依然很平静!
伴随着一声奇怪的长鸣声,那道火影渐渐消失,黑影重新出现。他在门前双手画出两个神秘的符纹,于是又传来门打开的声音。黑影疾掠,犹如鬼魅,快速离开烽火大殿,消失在月色阴影下。
不多时,大殿前又多了一道黑影。
“哞~”
正在此时,悠悠的一道牛叫声从百里外传来。黑影吓了一跳,立刻离开大殿,消失在赤铜门外。
大殿顶上,正自品酒的独孤鹤轩,“咦”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耳朵可清晰的听到,百里外传来整齐的蹄声。那仿佛是成群结队的牛群,整齐有序又缓慢的行走。更诡异的是,这种整齐的蹄声,隐隐有雷动之势,竟然遮住了更近的妖兽吼叫声。
心道:奇怪,纵使先前经历了诡异之变,可我的修为境界并没有突破,为何耳力近乎金丹境修士的?
“大哥!出事了!”古甲吼叫着冲进赤铜门,大声囔道:“更多的妖兽开始攻城了!我们这边已经有人受伤!”
一起进来的还有甘聃、石文恭等人。
独孤鹤轩收起酒葫芦,御剑飞下,道:“没必要惊慌!真正的危险,还没有靠近呢!不过,我们确实先得解决掉眼下的麻烦,走吧!”
一行人飞速赶往城墙,临近时,已听到乱糟糟的喊杀声。火蛮族的火把,照的城墙上通明。城墙下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妖兽,异芒眼睛,血盆大口,阴森獠牙,令人不寒而栗。
独孤鹤轩放眼一看,心中“咯噔”一跳,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兽?妖兽怎会如此团结?
仇禩跑过来,沉声道:“大师兄,妖兽太多,又似是被什么驱赶而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是不同于鸿蒙界的异界,孕育出的妖兽自然也是异于鸿蒙界中的。这也是我们的机缘啊!”独孤鹤轩冷冷一笑,道:“既然这么多,那就全部杀光。让它们成为我们的灵材资源。”
稍顿后,续道:“老二,城墙上的事情交给你了,绝不能让妖兽潮攻破城墙。该分派的灵丹妙药,别吝啬。”
仇禩道:“大师兄,你呢?这个时候,还是得由你来坐镇,其它的事交给我来办。”
独孤鹤轩拍了拍仇禩的肩膀,笑着道:“这些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比我更沉着冷静的人。这个时候,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主持大局,至少不会出大乱子。至于我嘛,你看到最后一排的那些高大妖兽了吗?”
“那些似乎皆是四阶妖兽……”
“不错!我直接去杀它们!”独孤鹤轩朗声大笑,御剑飞出,朝身如山岳的最后一排妖兽群扑去。
黑色巨剑挥舞,没有华丽的神通妙式,唯有充满野性的原始自然之力爆发。只要被巨剑砸中,那怕是坚如铁石的妖兽肉身,亦会如玻璃般被敲碎。纵使打不死,也得受重伤。
四阶妖兽,除却强韧如铁石的肉`身外,更是结成妖丹,可吞吐天地造化之力。任何一只四阶妖兽,足以占山为王,控制大片区域,独享其中的资源。何况,一旦结丹进阶,妖兽的身体周围,会形成特有的威势气场。若是道行低微的敌人,根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在那柄神秘的黑色巨剑面前,这一切优势荡然无存。御剑之人,如同一个嗜血恶魔,疯狂的追逐杀戮。一只只强悍无匹的妖兽一一倒下,仿佛是一座座山丘塌陷。
慢慢地,独孤鹤轩发现,每杀死一只四阶妖兽,手中巨剑便沉了一分,自己的力量仿佛也随之增长了一分。这种奇怪的变化,竟然对自己的修为境界毫无影响。印象中,不久前,自己也用这柄黑剑杀过不少妖兽野禽,并没有如此奇怪诡异的事情发生。
而当这种巨剑沉一分,自己力量增长一分的循环一经形成,自己对自己与剑皆是完全失去了控制。看似是自己持剑与妖兽血战,实则是巨剑驾驭着自己疯狂嗜血。
这些被驱赶的无路可逃的妖兽,亦是杀红了眼,开始拼命围攻独孤鹤轩。独孤鹤轩既想控制自己与剑,又见自己身陷险境,随时会被杀死。在无比的矛盾中,心结顿开,顿如释放出内心的恶魔之力,眼前生灵皆为新鲜的血液来源。被深深埋藏的嗜血之念占据脑海。
于是,一念永恒,唯有屠戮!
疯狂的杀戮,持续了三天三夜。那道古老的城墙下,妖兽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漂杵。伤痕累累的人族修士与蛮族勇士,疲倦的倒卧在城墙上,有人竟然睡的鼾声大起。
午时的阳光,温暖着被血染的冰冷大地。
独孤鹤轩背靠在黑剑上,像是一个精疲力尽的人,有气无力,目光呆滞的望着那轮火红的太阳。身旁不远处,一只大灰羊小心仔细的饮着一滩滩鲜血。
许久,独孤鹤轩服下两枚灵丹,精神稍稍恢复,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扛起铁剑,扫视这片刚刚发生过的惨烈战场。联想到自己这一行人初到异界时,遇到的那些人族骸骨,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暗自道:昔日,留在异界的人族,是不是也是这些妖兽的如此下场?
扪心自问道:这世间的事,真的只有杀戮才能解决吗?
待上城墙后,仇禩与火蛮族的那位族老一起走过来,族老道:“星河盟主,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说可不说?”
独孤鹤轩道:“前辈言重,不妨直言!”
族老点头道:“自一千年前开始,我们族人再也没有击杀过有妖丹的妖兽。老夫欲与星河盟主做个交易,此次的妖丹我们族人要三分之一,我们族人没什么好相赠的,只得许诺,愿意听星河盟主的调谴。”
“前辈言重,此次所得,我们各一半!”独孤鹤轩沉声道:“晚辈也有事向前辈请教。第一,请前辈教我打退牛`群的方法。第二,请前辈组织贵族族人,帮忙重修烽火城墙。”
“果真了得呀!”族老呵呵一笑,道:“青雷牛,洪荒遗种,其肉乃是世间万族的最佳补品之一,其战力却也是连洪荒神兽都惧怕的存在。它们不以个体而战,而是在发起攻击时,同时又整齐的群体冲击。在我们火蛮族的典籍中,把这种攻击情形称之为‘战争践踏’。不过,火蛮族的典籍中也有记载,上古时期,曾有一位大贤之士,以某种秘法降服过一群青雷牛。只是,这些资料残缺,早已没有谁能破解重现。”
族老将一份古卷递给独孤鹤轩,续道:“既然星河盟主能听到青雷牛的蹄声,我估摸着,最多再有三天,它们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而这三天里,我们要做的就是清理干净城墙附近。任何能够引起青雷牛发起攻击的东西,务必清理干净。”
独孤鹤轩双手一拱,道:“晚辈恳请前辈主持大局!”
族老微一摆手,道:“不必啦!星河盟主用人得当,手下人才济济,老朽岂能没有自知之明。这样吧,大局仍由你们来掌控,老夫愿带领族人,全力协助。”
“多谢前辈!”独孤鹤轩朗声道,“老二、计师弟,从现在开始,立刻着人手打扫战场。除了妖丹外,其它所有的妖兽灵材,给大家分了。”说时,拿出一个大坛子,吩咐道:“把这些灵丹,给大家分派下去。”
一一调令后,独孤鹤轩向蛮族族老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去。直接回到烽火神殿上,开始研究那卷古卷。独孤鹤轩曾向那位族老请教过三天三夜,是以,对这些古老的蛮族文字,不是特别的陌生。反复熟记后,将不明白的地方记下。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一切有序进行。
前两天,独孤鹤轩多半会去请教族老几次,直至第二天的晚上开始,不再见任何人,而是闭关于大殿的一间偏殿中。
第三天。
地平线上升起一轮红日,朝霞余晖洒落,金波泛澜。
苍茫天地,共为一景。
那座古老的城堡,念天地之悠悠,千万年如一日。
这一日,朝霞金波涌起之时,正东方亦泛起青波涟漪。青波如均匀平静波动的海浪,无边无沿,高低起伏,层叠有致。缓缓朝烽火古城靠近。
城墙上的人族与蛮族,个个屏住呼吸,静静地远望着。这群庞大的青雷牛`群,当真是难以计数。若真是随时发起攻击,烽火古城定会被踏为平地。
好在,以牛`群的行进速度,要赶到城墙附近,至少还需要三天时间。那么,三天后呢?
与此同时,烽火古城的一处空旷地上,独孤鹤轩眉头紧锁,步行丈量,嘴中念念有词。这一处空旷地,离烽火大殿仅有三百余丈,方圆占地足有百里,正东面与城墙相连接。凭独孤鹤轩的判断,这里应是一直空闲着。至于是何原因,却是没什么头绪。
步行丈量,反复做标记,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天。
独孤鹤轩有些疲惫的看了一眼朝阳,轻声叹息道:只能试试!
稍稍歇息后,拿出大量的似竹非竹的东西,或插或摆,有序排列。方圆百里的空旷地域,逐渐变成某种似迷宫的禁域。约莫黄昏时,独孤鹤轩站在城墙脚下,不再劳作,而是盯着一排排竹子发呆。
忽然,为之一怔,只见远处一个人团团乱转。那人显然是甘聃,而他好像被什么力量控制束缚,正在努力挣扎逃脱。
“甘兄弟,你干什么?”
甘聃的身子一震,揉了揉眼睛,苦笑道:“大哥,见鬼呀。我怎么一直看着离你很近,可走来走去,竟然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你摆的是**阵?”
“糟糕!看来,这禁域伏牛秘阵,定是出了差错!”
烽火城墙外,黑压压的青雷牛`群,已近在咫尺,前进时如水波般缓缓游动。黑幽幽的牛毛,随风随意摇摆,似是漫天黑绸缎,悠悠飘浮。牛头上的那两只眼睛,仿佛是被定住的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一束束内敛深邃的青光。
城墙上的人族修士,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火蛮族已提前撤离。倒是一只肥硕的大灰羊,伸缩着如蛇一般的长脖子,饶有兴致的叫唤着。
“哞~”
伴随着一声仰天长啸,牛`群突然停止下来,大地颤抖,高大坚固的城墙一阵剧烈摇晃。
此时,距城墙仅有十丈之距。
仇禩强自镇定,沉声道:“甘聃去找大师兄,为何还不见回转?”
汪林打了个寒颤,道:“不靠谱的家伙。我再去找找师兄。”
仇禩忙道:“别妄动。还是再等等。”
计宁道:“牛`群似乎要异动!”
话音未落,牛`群中率先走出一头形如山丘的大青牛,“哞”的一声长吟。须臾,又有五头大青牛依次走出,恰好形成一个楔形状,好似一个箭头摆放在牛`群前面,随时可射穿敌人的心脏。
“哞~”
六头青雷牛同时吼叫,吼声震天。大灰羊机灵灵一抖身子,跑下城墙,向城门跑去。与此同时,两个人并肩而行,亦正向城门走去。大灰羊跑到独孤鹤轩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腰,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
“大灰,害怕了?”
“咩~”
“咦!”甘聃惊道,“大哥,你能与羊说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与羊,皆是天地万灵中的一员,没有那么大的界限!”
甘聃嘻嘻一笑,道:“独孤大哥,要是青雷牛发起攻击,我能不能骑着大灰羊逃命?”
“咩咩咩~”
“大灰不同意!”独孤鹤轩摇了摇头,快步走向城门,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城门。顿时,尘土飞扬,弥漫城门。
那怕是沉寂不知多少岁月,城门的威势丝毫不减。城门上贴的两张门神,形体似兽非兽,似禽似禽,张牙舞爪,皆为独眼,好像将月亮与太阳镶嵌在门上。
城门刚开,顿有六道“哞”的怒啸声传来。刹那间,一只黑色箭头快如闪电,射向城门。近乎同时,城门口突然出现一只巨掌,以雷霆之势按向黑色箭头。巨掌按住箭头的霎那,仿佛将万钧之力聚于一点,却又如四两拨千斤,稳稳接住射来的箭头。
“哞~”
群牛长啸,声震九霄。城墙摇晃的更加剧烈,残损的墙段开始倒塌。
城门处,独孤鹤轩的右掌牢牢按住一颗牛头,却如同同时按住了六颗牛头。六头青雷牛保持楔形状,被万钧之力镇压,动弹不得。
独孤鹤轩吼道:“快去通知其他人,速速返回烽火神殿。”
“哦!”甘聃用低微的声音回道,“独孤大哥,我走不动了,怎么办?”
“你骑着羊干什么?”独孤鹤轩回头一看,甘聃正骑在大灰羊身上,做出奔跑状,不由得朗声大笑。
“呀!忘了!”甘聃尴尬一笑,跳下羊背,朝城墙上跑去。
独孤鹤轩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青雷牛身上,微微一用力。顿时,牛`群齐齐前进一大步,形成神秘的力量波,撕裂大地。城墙下已裂开一道道缝隙,城墙坍塌的更快更猛烈。
独孤鹤轩微微一收力,六头青雷牛同时“哞”的一声,六道强大的力量凝结成一道,袭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那坚韧强悍的肉`身,感觉到被撕裂剖开的痛苦。
然而,独孤鹤轩没什么好的办法,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他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反复尝试着控制青雷牛的力量。约莫三刻后,独孤鹤轩微微一怔,发现自己当下使出的这个力量,自己舒服,六头青雷牛亦不反抗。
思忖片刻,微微撤离手掌,顿时,手掌与牛头之间形成一股牵引力,好似一根缰绳。独孤鹤轩轻吁一口气,保持距离,稳健的向后退了一步。六头青雷牛微自一顿,竟然跟着向前移动了一步。
大地震颤,城墙坍塌。
原来,牛`群亦向前移动了一步。
“能不能轻点呢?”独孤鹤轩暗自思索道,“这要是出一点差错,可就死定了。”
独孤鹤轩灵机一动,左手拿出一根血蛮竹,正琢磨着应该插向何处时,有人道:“大哥,我可以帮你吗?”
“当然!”独孤鹤轩一看是黄愍走了过来,遂是道:“黄兄弟,你依照我的吩咐做。从城门外一丈距离处开始,插下血蛮竹。”
此时,其他人亦都来到了城门处,似笑非笑,奇怪的看着独孤鹤轩。一副“执天下牛耳”的模样,原来是这样的架势。
独孤鹤轩一挥手,道:“老二、计师弟,你们一起,快速布阵。”
在独孤鹤轩的有序指挥下,不到一刻钟,一道用血蛮竹营造的“走廊”悄然形成,一直连向二十里外的伏牛秘阵。这个走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很多人总是想躲避。
待走廊连通后,独孤鹤轩再向后退一步,六头青雷牛亦跟着向前走一步。城外的牛`群果真安静了下来。
退过七步后,独孤鹤轩果断撤离手掌,身子一闪,让出道路。六头青雷牛同时“哞”的一声长啸,仿佛亦在探索着眼前的新世界,缓步向前走去。
有人刚要呼喊,立刻被独孤鹤轩凌厉的目光制止,沉声道:“别高兴的太早!现在,完全是靠血蛮竹的威力,真正的伏牛大阵,根本未曾运转!”
独孤鹤轩一人来到城门外的血蛮竹摆成的走廊入口处,右手凌空,画出几个奇异诡秘的符纹。符纹交织,看似无形无迹,可在阳光的照耀下,竟似一个铃铛,随风摇摆。
不远的青雷牛同时低喘,无数双眼睛看向那个若隐若现的铃铛。须臾,牛`群开始移动,十分平静,朝铃铛的方向走来。独孤鹤轩御剑倒悬,好似提着铃铛,轻轻摇摆。在右掌所执的横面上,似是形成了一道门梁,铃铛悬于正中。独孤鹤轩则变成了一个活门神,镇守于门口处。
靠近走廊入口时,整齐如方阵的牛`群开始分散。首先走出一头鬃毛中有几缕白毛的大青牛,它朝铃铛的方向看了看,缓步走进入口。三步后,突然停了下来,仰头长吟,“哞~”。
没人知道这个青雷牛`群繁衍了多长时间,但大概能猜到,它们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天敌。是以,这个庞大的青雷牛`群,已经超出了混沌初开、天地初判后的任何记忆与记载。仿佛,它们是从原始洪荒而来。
青雷牛`群缓慢进城,足足持续了七天七夜。直至最后一头青雷牛走进入口,独孤鹤轩才长出一口气,御剑落地,服食灵丹后,跟在牛后面。
乍一看,他就是一个放牛娃,驱赶着一万二千九百六十头青雷牛,朝牛栏走去!
只是,那个占地方圆仅有百里的牛栏,有着谜一样的空间。万余头身形如山丘的青雷牛行走在其中,竟然是十分宽松的空间。更像是,青雷牛进入血蛮竹所摆的篱笆牛栏后,身形自然而然的变小了。
看上去,一切虽有惊险,却也算是顺利。
独孤鹤轩吩咐下去,令人撤掉走廊。自己则守护在伏牛秘阵的入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牛`群。
白天,牛`群像是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大草原上,悠然自得。
晚上,夜幕降临时,局促不安的气氛突然浓烈起来。所有人的寒毛竖起来,紧张的看着独孤鹤轩。独孤鹤轩不动如山,似是早已料到。
夜幕下,地上亮起点点星光,直`射天际,反将天上星河遮掩。“哞~”,万牛齐啸,天崩地裂,大厦倾塌。强大的洪荒之力迅速汇集,渐成江河之势。只是,隐隐中,有另一道孤悬天际的神秘力量亦在增长,与之相互抗衡。
用血蛮竹围成的类似秘境的空间,正被撕裂开。下一刻,应是江河决堤时。
夜幕更加黑暗,屏住了所有生灵的呼吸声。大地上的那片星海愈发明亮刺目,青光逐渐变成血红。血红之光中,绿竹渐泛绿波。只是,绿波歪歪斜斜,似被强大的力量挤压所致。
血红映耀下,一柄黑色巨剑从天而降,插入大地。
突然,天地之间突然宁静了下来,无尽的黑暗被托起些许。
少顷,牛栏上空下起了血色流星雨。竹在飞,血在燃烧,准确无误的插向绿波倾斜的地方,斩断连绵无尽的力量锁链。霎那,充斥洪荒之力的江河顿时被压制,渐归洪流渠道,有序慢流。
青雷牛`群再度开始前进,行走在那神秘诡异的空间法阵里,如山丘的身子越来越小。
黑剑矗立在大地上,守望天地间。旁边,独孤鹤轩静默站立,嘴角涌出汩汩鲜血,双眼中艰难的露出苦涩笑意。
“哎呀!”一人在被绊倒的同时,突然惊呼一声,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在流血?”
“好大一颗牛头!”
?
星空下,黑暗渐渐消散。东方鱼白泛起,将光明带回大地。
所有人紧盯着那颗血淋淋的牛头。它不是用什么利器斩落,而是似被恶魔之力硬生生折断。形如山丘的尸体,仍站立在独孤鹤轩眼前,脖子处却似被吸干了血,伤口干裂褶皱。
独孤鹤轩脚下的一枝血蛮竹,长出两片新叶,绿意昂然。百余道视线顺着这枝竹子看去,伏牛秘阵中的所有竹子长出新叶,整个伏牛秘阵顿成绿色竹园。青雷牛自由自在的行走于其中,好不自在。
一道干枯的声音颤抖的叫道:“星河盟主?”
独孤鹤轩吞掉嘴中涌出的鲜血,回头一看,微笑道:“前辈,您看可以了吗?”
火蛮族族老神秘的看着独孤鹤轩,使劲一点头,道:“老朽有一事不明,还望小英雄赐教。”
“我曾在鸿蒙界中见到过一位火萨满!”独孤鹤轩淡淡一笑,沉声道:“晚辈不知道鸿蒙界中那样的火萨满有多少,但现在可以确定,他们应当是在大变前夕,背负有特殊使命而隐藏在鸿蒙界的蛮族。将来,他们的破坏力,恐怕无人能估计到。”
火蛮族族老点点头,道:“其实,他们已经不是高贵的蛮族萨满,而是恶魔。”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目光看向城墙,古老的城墙尽数坍塌,唯有那扇门依旧在,叹息道:“前辈,这城墙还可以修筑吗?”
族老道:“当然可以!此乃本是我族人最擅长的事情。老夫担保,最多十五天,定叫城墙主体段焕然一新。”
独孤鹤轩吩咐道:“古甲,你带人把守城门,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城。甘聃,你带人守卫牛栏,绝不能让人靠近。”说时,用手指了指牛栏一角,道:“那二百多头牛已被牛`群淘汰,全部杀掉。火蛮族分得十头,你们每人一头,余下的全部交给我。这事,由姬融来负责。”
“十头?”火蛮族的族人不禁高呼起来。
“我有些累了,要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靠大家了。”独孤鹤轩淡淡一笑,吃力的扛起巨剑,步履蹒跚的离去,嘴角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意,不由得叹息道:“好一个蛮族秘法‘血火祭’,它怎么会有人族的味道呢?”
***
守护烽火古城的雄伟城墙,轰然坍塌,却又被迅速修筑,更加坚固高大。
在仇禩、计宁等人的精心经营下,烽火古城已显现出久违的繁华气息。这大概便是繁华的底蕴吧!
这一天,黄愍百无聊赖,信步来到烽火大殿的偏殿中,见独孤鹤轩正伏案书写。心中叹息道:自进城后,我成了唯一一介闲人。
黄愍微一思忖后,怕打扰独孤鹤轩,便欲离去,却听独孤鹤轩道:“黄兄弟,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独孤大哥!”黄愍本有很多话要说,却到了嘴边时,只如此叫了声,自己亦觉得很尴尬。
“这里没有什么秘密,何须如此拘束!”独孤鹤轩收起手中笔,朗声道:“黄兄弟,你过来看看。”
黄愍快步上前,看着桌案上被勾勒
清晰的图案,轻呼道:“大哥,你这是把我们走过的地方,全部绘制出来了?”
独孤鹤轩点点头,道:“在这异界里,我们皆如新生儿般陌生。为了生存,不得不亲自证实点点滴滴的疑问与假设,认识这个新的世界。尽管不知道终点在何处,但我们只能从这个起点开始。”
黄愍沉默片刻,道:“独孤大哥,你可真是高瞻远瞩,雄才伟略,拥有大智慧的人!”
“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肯定过。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脸发烫。”独孤鹤轩朗声大笑,道:“黄兄弟,你一个人照顾婴儿的事,可比这些难多了。”
“先前,她的情形确实不好。可是,自从有了青雷牛的牛肉后,立刻好转,身子骨渐渐硬朗起来。”黄愍顿了顿,艰难的开口道:“大哥,还有其它的事吗?现在,就我一个是闲人!”
“照顾小孩子,已是大事一件呢!”独孤鹤轩思忖片刻,道:“既然你开口了,要不,这幅图以后由你来保管。”
黄愍喜道:“大哥,你是说……以后叫我来绘制?”
“是!”独孤鹤轩干脆的说道,“一转眼,我们到烽火城近一月的时间。我估摸着不出五日,人族大军定能赶到这里。以人族那庞大的人口数量,很快会挤爆烽火城。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混乱局面。”
黄愍微一思忖,笑着说道:“原来,大哥让古甲、宋武、宫晓三人负责守城门,让姬融、甘聃守牛栏,却让最得力的仇大哥、计大哥他们经营烽火城,是未雨绸缪之举。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最近能到这里的第一批人族修士,我们当是最弱的一股势力。”
“想守住,确实很难。”独孤鹤轩接话道,“再难,也得试试。你说对不对?”
“对!”黄愍坚定的说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盟主,创出一番伟业来。”
“哈哈,有些远了!”独孤鹤轩朗声大笑,道:“我们必须要着眼于当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至于会成功,还是会失败,就让它随遇而安。”
黄愍心道:“独孤大哥年纪轻轻,却是如此的镇定自若,这完全不是血气方刚、见少识浅的青年所能做出来的。真不知道,在他那短短的童年中,究竟得到了什么人的点滴栽培,才铸就了如此心性。至少,在元始剑宗门下,定然没人如此栽培于他。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与元始剑宗的关系该如何发展呢?以他现在的布局,莫非是想……”
黄愍微自一震,开口道:“独孤大哥,那我先告退。”
独孤鹤轩点点头。黄愍离去时,仇禩正好走进来,二人相视一笑。面对仇禩的那张脸,黄愍下意识的表现出不自然。仇禩并不介意,只是淡淡一笑。
“大师兄,这是整个烽火城的详细图景与清单。”仇禩递上画册,回道:“内三街,已由计宁等人完全掌控,并依师兄吩咐,开张了一家酒铺、三家灵材铺,由计宁、蒙浩二人亲自坐镇。外三街,由我与老三、老五等五人负责,已打扫清理出七家客栈。我已与火蛮族族长商议过,他们愿意抽出些人手,替我们建造新的客栈。城门与牛栏那边,也已派重兵把守。城墙的重修,
由火蛮族族老亲临指挥,进度十分之快。”说到此处时,仇禩顿了顿,有些不解的看向独孤鹤轩,问道:“大师兄,有一事,我等一直不太明白,也着实放心不下。”
“是关于火蛮族为何如此温顺的事吗?”
“这……不瞒师兄,真是!”
“他们早已不是纯血脉的蛮族。他们的血脉,有一半是蛮族,另一半却是人族与妖族各一半。在三种血脉中,正是四分之一的人族血脉决定了他们温顺的天性。再有,应是他们的祖上立下了某些祖训,像诅咒似的制约着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祖上是一位非同凡响的蛮族贤能之士。”独孤鹤轩沉声道,“总之,这个部落的历史使命早已完成,他们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代代相传,守住圣火岭。是以,我们要做的事是帮他们完成这个简单的心愿。”
仇禩问道:“大师兄何以知晓原委?”
“那本残缺的古卷!”独孤鹤轩不禁摇头淡笑,道:“我也万万没想到,降伏青雷牛的秘阵竟是出自我人族先贤之手,而且这位前辈还是一位女中豪杰。可见,上古时期,在妖族与蛮族平分秋色争霸的时代里,我人族早已埋下了崛起的种子。如今,该是我们这些后来者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独孤鹤轩说时,情绪激昂,朗声道:“老二,我们得到了天道垂青,站在了这个风口浪尖。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绝没有错过的理由。”
仇禩顿然醒悟,胸中的烈火在燃烧,血液渐渐沸腾,颤声道:“大师兄……我们定会勇往直前。”
“那是当然!”殿外有人朗声应道,话音刚落,计宁与蒙浩二人走了进来。
仇禩道:“大师兄,那我先下去办事了。”见独孤鹤轩点头示意后,便快步离去。
计宁道:“师兄,你与那位丑兄说什么呢?竟将整个大殿渲染的热血沸腾,意气冲云霄!”
“计师弟,别再说‘丑兄’这样的话。老二虽然嘴上不说,脸上表现出不在意,但他的心里一定是在记恨那些说他丑的人。他是我们当中最有才能的一个,这样的人,岂能久居人下?只不过,目前,对我大概还是怀有知遇之恩的感激吧!”独孤鹤轩脸色肃然,道:“恕我直言,对于我们这支队伍来说,一切才是开始。但凡是影响队伍稳定的因素,那怕是分毫,我也不允许它出现。”
计宁忙道:“师兄,是我冒失。”
蒙浩道:“仇兄弟,的确是大才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利用手中仅有的资源,令他自己的人快速变强,已然超出了其它散修一大截。相比之下,殷兄弟、庞兄弟等人,则要差了不少。”
“蒙师弟,你的言外之意是?”
三人会心一笑!
“有太多的事,旁人只能指点,不能代劳。”独孤鹤轩淡然的说道,“这事不是什么坏事。老三、老五、老六三人,亦非愚钝之辈。他们前来会盟时,能带上自己招揽的人,说明他们对以后的人生有些想法。”
“那我们呢?”计宁道:“师兄,恕我鲁莽,开门见山。你如今的安排,是不是为脱离宗门而早早布局?”
“是!”
独孤鹤轩冷冷一笑,双拳不禁攥紧,朗声道:“慈航峰上的五位师叔祖不喜欢我,师叔们更不用提。在其它各峰的眼里,我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绊脚石。那位高高在上的掌教真人,屡次以我的性命为饵,完成他的大业。这样的宗门,我岂能以性命相托?”
“自十岁那年开始,我便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家族中留下的暗子纷纷背叛,莫名的杀手随时而至,身边充斥着各种阴谋。我不是什么圣贤之人,也不是什么通天彻底之人,我就是我,我的命运终究得由我自己来掌控。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该有什么样的风暴,让它尽管来好了。我独孤鹤轩一定奉陪到底!”
计宁与蒙浩屏住呼吸,看着那张蜕去稚嫩的英俊的脸庞上,突显出的豪迈气概,不禁为之折服。
好男儿,路在脚下,志在四方,一腔热血染青天,难道不是理当如此吗?
良久,蒙浩道:“原来,师兄以元始剑宗之名占据烽火城,是为报答紫菁长老的授业之恩?”
“不全是!”独孤鹤轩道,“我身为师父的大弟子,曾经鼎鼎大名的禅心大真人的徒孙,替她们争口气是应该的。师父已遇大机缘,修成正果,待出关后,定会将慈航峰一分为二,将佛院发扬广大。何况,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她们真正的、纯粹的传承者。对于站在修真之巅的人族修士来说,有几个真正意义上最纯粹的道统传承者,那将意味着什么。”
“不瞒二位师弟,我是一个有私心的人呐!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不在乎!”独孤鹤轩朗声大笑,道:“漫漫人生路,谁敢奢求十全十美?不求贤名满天下,但求无愧自己心。”
“哟!师兄,感慨人生呢?”汪林探头探脑的走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没有私心的人,还是人吗?只是,听师兄刚才所说,我倒是有一个疑问,师兄你究竟算那一门的正统传承者?”
“谪仙盟,萧九仙!”独孤鹤轩啐了一口,道:“那个死老头!没想到,从四岁开始,他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东西,竟然是‘九阳心经’。在我自己开始修炼时,‘九阳心经’已然是默默地主宰着我的主意识。所以,无论我再修成其它的任何道法神通,只能算是入流归海。”
汪林追问道:“那你应该算龙渊谷的人?元始剑宗的人?还是谪仙盟的人?”
独孤鹤轩朗声道:“都行!”
“你说了算?”
“是!”
汪林一撇嘴,道:“你可真够贼的!怪不得宗门长老那么忌惮你的发展!”
计宁道:“无论是执掌元始剑宗,还是谪仙盟,好像都不错。”
“哼!脚踏两只船,更容易翻!况且,师兄还是脚踩四只呢!”汪林不屑的顶了一句,稍顿后,沉声道:“师兄,客人的到来,比你预计的要更早些呢!”
独孤鹤轩与计宁、蒙浩同时“哦”了一声,惊讶的看向汪林。
汪林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一行人,大约有三十多人。以三位神意境修士为主,其余皆为真元境五重以上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修士。看上去,他们似是受到过重创。眼下,他们不敢贸然靠近烽火城,正在十里之外观望呢。”
独孤鹤轩道:“你是想说,如果他们发起攻击,我们无法阻挡。所以,应当主动邀请他们进城?”
汪林连忙摇头否认,道:“我的意思是师兄应该早做打算!”
“一切照旧!”
***
风轻云净,碧空万里。
朗朗乾坤间,崭新的城墙横亘,坚如磐石,雄伟壮观,守护着身后的古城。沿着坍塌的方向,高大强壮的火蛮族大汉埋头苦干,重新修筑恢复古老的城墙,似欲将城墙延伸至地之一极。
城墙上,一面牛皮大旗迎风招展。大旗的正面,镌刻着“星河盟”三个遒劲大字,一笔一画,皆用血所铸凝固而成,殷红妖娆,如血在燃烧。反面是一条血龙,其血如火,威风凛凛,欲上云霄。
前行至此的人族修士,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面大旗上。前三天陆续到来的人,没人敢贸然靠近城墙。他们选择了继续观望。守卫于城门前的人族修士,亦没有丝毫邀请作客的意思。
城外的人族修士越聚越多,城内仍是平静如初,有条不紊。
自有人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晌午,数道强大的气息缓缓靠近城墙,城外的人不由后退,让出一片开阔地。只是,这数道强大的气息传至城墙时,戛然而止。城墙内突有更强大的气息出现,发出强有力的反压威势。
大旗招展,威势犹胜。
良久,数朵彩云出现在城外十里处,缓缓降落。正是鸿蒙界的金丹境修士。为首一人手执羽扇,面带微笑,有些寻味的看向身旁的同行之人。
不多时,又有五艘仙家舰艇缓缓驶来,降落到金丹境修士站的地方。待舰艇内的人鱼贯走出,有金丹修士立即收起仙家法宝。顿时,城外的整个气势被这波人牢牢压制。
因为他们来自五大正派,且由金丹境长老亲自坐镇。
摇羽扇的中年人呵呵一笑,道:“老夫久居东海,早已不闻世事。景澄老弟,这个‘星河盟’是怎么回事?”
有大事,元始剑宗必有璞瑜或景澄二人中的一人亲自坐镇,此次前来的是金霞峰首座景澄,随行长老有慈航峰紫荺、灵宝峰问道等人。元始剑宗这边的人,岂能听不出羽皇的话外之音?
通天剑宗却是直接由威望犹胜掌教霸皇的羽皇亲自坐镇,其实力隐隐压过另外四派,大有领袖之意。
景澄长老微微一笑,道:“师兄,我也不知道啊。个中原委,尚需确认。”
“哦!”羽皇故作惊讶的说道,“那我们是该进城呢?还是不该呢?”
“我呸!一个‘星河盟’把我都整晕了!原来是那个臭小子!”元始剑宗这边有人说话了,却是一个大光头,他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大声道:“宗门长老与师兄前来,也不知道前来迎接入城,小心侍候。他还真觉得自己要翻天不成?小舅,你等着,看我如何收拾他。”
“嗯哼!”
(本章未完,请翻页)问道立刻制止道:“小仁,别逞能。鹤轩此次的阵势,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难道他真的想占山为王,另立山头?啧啧!越来越长本事了!”西门盈面如桃花,丽质天成,已是二十岁的她,愈发明艳动人。
“三叔,就算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们等我的消息吧!”范见仁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人群,御剑凌空,快速来到城门前。
“喂!快叫独孤鹤轩出来见我!”
“我大哥不见和尚!”这一道声音,好似霹雳之声,惊的范见仁身子一震。
古甲死死盯着眼前的范见仁,只见他白衣飘飘,衣襟上带有点点血迹,略带憔悴的脸上显现出疲惫之色。心道:大哥没说起过此人,那他算个屁呀!
又大声道:“我大哥有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城。若是来者愿意,可绕过城墙,继续前行。”
“哟呵!挺能摆谱呀!”范见仁走近几步,冷冷的说道:“小样,快快去叫独孤鹤轩出来见我。就说元始剑宗的师兄到来,让他出城迎接。”
“哟!”古甲嘴一呲,乐呵呵的回道:“挡的就是元始剑宗!别说是我大哥的师兄,那怕是师叔师伯师娘师婶来了,也不好使!光头,速速退去,要不然,我的手中大斧可不认人!”
范见仁大怒,吼道:“看我不揍你一顿!”
“师弟,住手!”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瞬间,有两道剑芒挡在范见仁面前,来的是见深与见厚二人。
见深道:“师弟,三师叔让你先回去。此事,得从长计议。”
“什么意思?”范见仁也开始纳闷,心道:鹤轩这个臭小子,难道遇到了什么大机缘,真的决意要与宗门闹翻?这些年来,他受的委屈是有些太多,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与能力,应该还没到这一步吧!
见厚亦道:“师弟,愚兄认为鹤轩师弟做的对。而且,此次他敢这么做,定然是不怕得罪任何人。所以,我们还是听师叔的话,暂时回去。”
范见仁突显无奈,看着魁梧强壮的古甲,以及古甲两侧站立的两位英俊且单薄的青年,不见三人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是意气风发,正气凛然。碧空下,古甲的那把明亮大斧,尤显耀眼,却有几分威慑气势。
范见仁被挡下,独孤鹤轩的意图已很清晰的展现在人族大军面前。这是无声的宣示:我的地盘我做主!
人族大军,就这样被无情的拒之于城外。随之而来的是沉默,城里城外皆是。元始剑宗的人,时刻感受着异样目光的凝视。也有人开始不耐烦,某种风言悄悄蔓延。
一转眼,又过三天。城外的怒意渐渐汇成奔腾洪流,随时会冲向那道城墙。
然而,在那道雄伟的城墙内,始终风平浪静。
这天午时,一道彩云疾行而至,稳稳落到元始剑宗的众人面前。来得不是别人,正是元始剑宗清虚峰首座虚清长老。在听过景澄长老的叙说后,虚清长老只是微微一笑,道:
“我来试试吧!”
(本章完)
“大叔,您好!没有盟主大哥之令,任何人不得入城!”
古甲看着缓步上前的中年人,脸颊清癯,面容慈祥,身穿太极道袍无风自鼓,一尊威严油然而生,不禁顿生尊敬之意。但古甲并未慌乱,说起话来仍是不卑不亢,声若洪钟。
虚清真人投去赞许的目光,拿出一封书信,道:“小兄弟,你将此信交予你家盟主。老夫在此等候便是。”
古甲脱口道:“我不识字!”
左边的宋武见状,忙上前,恭身行一礼,道:“前辈的吩咐,吾等定当遵从。”说时,双手接过书信,回头对古甲、宫晓二人低语几声,便噔噔的跑进城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宋武气喘吁吁跑出城,恭身道:“前辈,盟主尊奉远岳掌教真人令谕,请各路人族大军进城!”
虚清真人淡淡一笑,道:“你家盟主,这一次不仅要赚够面子,还要赚厚里子。”
虚清真人走后,宋武对古、宫二人低声细语几句。古甲冷哼一声,手中大斧一晃,大眼怒睁,一声不吭的站到一边。
不多时,城外的人族大军缓缓开拔,以元始剑宗为首,陆续进城。
范见仁走到城门处,极憎恶的瞪了一眼古甲,道:“待我收拾你们的盟主后,看我怎么奖赏你们!”
话说,如今到这里的人族修士,即便是只论数量,亦当以正道五大派与谪仙盟为最多。魔教与两大巫宗,甚至包括祖洲八大世家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其他小势力及散修,人数不过千余人。可是,这些人族修士,属于人族修真界的精英阶`层,且拥有相当的胆识,潜在的能量实难预估。
这些聪明的人族修士自然明白,以独孤鹤轩的智慧,不可能不预想某种很糟糕的情形。然而,恰恰在这么个关键点上,独孤鹤轩以超乎寻常的魄力,将这么一众人挡在了城外。
这说明了什么?不是鱼死网破,不是玉碎瓦全,而是自信,更是对形势的精准判断!
人族修士陆续进城,转眼便剩最后一队人马。他们在耐心的观望后,才缓缓移动,向城门走去。
为首之人,面胜冠玉,昂藏七尺,神采英拔,站立人前,若玉树临风。一左一右、一朱一碧,是形貌有些相似的绝色丽人。身后的一位青年,身形微胖,一脸笑呵呵的样子。
“站住!”古甲猛吼一声,跨步上前,站在城门前,朗声道:“谪仙盟的狗奸人,速速退去。”
“这……呵呵……小兄弟,何出此言?此话怎讲?”为首的青年微微一笑,道:“不会是独孤鹤轩这么说的吧?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重阳,到现在,你还相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陆天娇微微一紧蓝色羽衣,道:“不让进城是你们占理,骂人可就不对了。”
“骂人?谪仙盟中还有人?我呸呸呸!”古甲紧握斧柄的拳头,骨节啪啪做响,莫名的恨意支配着他,一字一顿的狠声道:“为了三亩灵树,屠绝五镇人。如果这样的人还是人,那么人究竟该是怎样的人?人类能栽培出这样的人?在我眼里,他们全都是世间最残暴的畜生类群,说狗奸人,还真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
“砰!”古甲的大斧狠狠一戳地,吼道:“快给小爷滚,要不然,我砍了你们的狗头!”
重阳与陆天娇面面相觑,一脸无故与茫然,二人同时心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兄弟,原来你是古镇的幸存者啊!”重阳身后的胖少年淡淡一笑,上前三步,道:“那事的确是仙盟的错。但是,当年参与的人,三大金丹境长老道行被废,至今被囚禁在黑牢中。直接杀人的所有人,被明正典刑。这么多年来,仙盟一直在寻访古镇的幸存者,希望为此事做出最大的补偿。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古镇,早被仙盟封禁起来,派专人看管。镇内的灵材,任由生长,从无人采摘。”
“你以为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就能糊弄我?总有一天,我要谪仙盟血债血偿!”古甲粗壮的手指一指,吼道:“死胖子,在我未发怒之前,快从我的面前消失。”
“你们老古家的人,就喜欢吓唬人!人这一生,不就追求个和气生财、长生不老吗,何必呢!”
“咦?”古甲一愣神,双眼放亮,注视着眼前的胖少年,似是在回忆什么,许久,开口道:“你是莫家人?”
胖子哈哈大笑,道:“我叫莫琊!按辈分,你应该也是‘王’字旁的字辈,你叫什么?以你们老古家人的传统,大概是与玉相关的咯!”
“我爹给我起的是古瑧,但是,我自己给改了,现在是天下第一的‘甲’字!”古甲神色微微黯然,道:“我娘说莫家人奸如蛇鼠,果然如此。”
莫琊一怔,道:“你怎么又骂人呢?”
古甲正色道:“你委身于仇家,认贼作父,你也配做古镇莫家的子孙。你简直禽兽不如。”说时,大斧猛然高举,势大力沉,凌厉砍下。
“哐啷~”金铁交鸣,两柄剑形成十字,将大斧架在空中。
宋武道:“古大哥,别忘了独孤大哥的话。”
宫晓拍拍古甲的肩膀,示意古甲放下大斧,低声道:“独孤大哥有言在先,现在不是提究个人恩怨的时候。你负有守城重任,岂能意气用事?”
“对!我现在要是意气用事,把事闹大,以后就出师无名了!”古甲清醒过来,沉声道:“我大哥有令,不允许谪仙盟的人入城。你们可绕过此城,继续前行。或者,在距城二十里外,自便。”
重阳深深地看了一眼莫琊,心道:莫琊的地位岂能与我相比?他怎么会知道仙盟中这么多的隐秘之事?这绝不会是因为他是当事人之故!
陆天娇看向重阳,发出同样疑惑的目光。
“他可是越来越贼了。”莫琊哈哈大笑,道:“重阳大人,独孤鹤轩定是料到,能在那异界之门建造‘云梯’的势力,唯有我仙盟。而我仙盟向来以经商为重。”
重阳无语道:“莫贤弟,我们打造‘云梯’,供更多的人族修士顺利进入异界,寻找机缘。为此,收取灵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何况,登一次云梯,只需五颗灵石。”
莫琊点头道:“那独孤鹤轩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重阳一怔,突又乐了,道:“莫贤弟,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琊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谁对谁错,无非是个面子问题。重阳大人可随意决断,小可岂敢妄言。”
重阳看向陆天娇。
“纯阳真人全权负责异界之事。这座有蛮族存在的古城,又是第一座被人族占领的古城。我认为有必要请示纯阳真人。”陆天娇说时,心道:若真如师尊所说,独孤鹤轩在仙盟中的地位与话语权,那可是非常神奇的在纯阳子之上。重阳不知道此事。独孤鹤轩显然也是不知道,但他敢如此叫板,说明他对谪仙盟的敌对之意,随时可爆发。而且,独孤鹤轩亦不知晓古甲的身世,一旦知道了,那更是师出有名。这个麻烦,或许得早些化解才行。
陆地香细声道:“重阳,我姐姐说的对。独孤鹤轩敢与自家宗门的人争锋,只能表明他的确是有了某些资本。”
重阳“唔”了一声,道:“好吧,我问问师尊他老人家。”说罢,拿出一个状如龙角,似有水银滚动的法宝,在尖口处放进三颗灵石,法宝骤亮,银光四射,竟将阳光反射开来。
须臾,一道声音悠悠飘来,仿佛远在天边,近在耳边,温和慈祥,道:“重阳,有什么事吗?”
重阳顿了顿,将所遇情形简明扼要的说出。
那边一阵沉默后,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无知小儿,实属狂妄。”
陆天娇与重阳同时脸色大变,齐呼道:“通玄真君!”
那道苍老的声音续道:“烽火古城,我们是一定要占有一席之地的。重阳,独孤鹤轩是你将来必须要面对的。”
“嘿嘿~”一道鬼气森森的声音突然传来,古甲与宋武、宫晓三人不由得退后三步,额头汗珠直冒。与此同时,烽火古城中亦突然传出一道强大的气息,直扑那个似龙角的法器,竟与那鬼气威势相抗衡。手捧龙角法器的重阳不禁后退三步,身子大震。
“圣剑!”龙角那边同时传来数道惊呼声,继而是更深沉的沉默。
良久,一道柔和的声音缓缓道:“神魂与圣剑之魂相通,这如何可能?莫非他在修行我们不知道的某种秘法?”
又有几道声音同时轻呼:“仁清仙尊!”
“免礼!”柔和声音续道:“老哥哥说了,独孤鹤轩有资格过问‘云梯’一事。何况,异界之门尘封太久,人族的记忆早已被清除。是以,这第一扇开启的异界之门,可以用来供人族重新认识天地造化的奇迹世界。”
“仁清仙尊,请问太一仙尊这是何意?”
“纯阳子,从现在开始,你亦将位列真君之位,仍然全权负责蛮荒界之事。”
随着虚清长老带来的一份手谕,众人终是进城。
其他小势力与散修,很识趣的向城的边缘散去。五大派的人则是沿着大道,直奔煌煌威势的城中大殿。只不过,在刚进入城中心范围的大道上,早早站着一人,双手垂立,神态自若。
此人容貌奇伟,容光焕发。人群中有人不禁轻呼,惊叹人间仅有如此丑陋之人!
羽皇淡淡地说道:“听说,此人曾是元始门下的外门弟子?”
“阿弥陀佛!”
景澄平静地回道:“反正现在不是,又有何妨!呃,羽皇师兄,听说……”
羽皇打断道:“老弟,我只是说说。有必要翻两家的陈年旧事?”
仇禩见各派长老与弟子上前,趋步而行,迎上前,恭声道:“晚辈拜见诸位前辈真人。晚辈奉大师兄令,请通天、太玄、雷音、灵音四大宗派的长老真人与门下英杰,前往客栈歇息。”
“放肆!”羽皇大怒,道:“丑小子,快给老夫闪开。要不然,老夫一掌拍了你。难不成,你还真觉得我怕独孤鹤轩那个臭小子不成?”
仇禩沉声道:“前辈,晚辈奉大师兄之令行事。若我没把事情办好,死有何惧!”
羽皇呵呵一笑,道:“真有骨气!我倒是想问问,独孤鹤轩想独吞此城,他就不怕被噎死吗?”
“大师兄心怀天地,区区一城又算得了什么?”仇禩沉着冷静的回道:“前辈,当下的烽火古城,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大师兄独孤鹤轩。其余来者,皆是客。”
羽皇有些诧然,口中道:“意思是非客即贼?”心中却道:天时地利人和。独孤鹤轩手下聚集了这等奇才,将来的前程岂是能用金丹、涅槃等修为来衡量的?他与同辈的差距,恐怕已经不是能用所拥有的境界修为来衡量的了!
仇禩道:“晚辈万不敢造次!”
“阿弥陀佛!”雷音寺那边为首的高僧,浓眉鹤眼,身材魁梧,气势刚猛,身着枯黄佛袍,高诵佛吟,道:“想必,独孤施主定有要事回禀宗门长老。如此,我等理应回避。”
“阿弥陀佛!”灵音寺的高僧亦道,“空度师兄言之有理。”
“你们这是纵容那个臭小子!”羽皇一甩袍袖,看向太玄宗的一人,道:“老白,你怎么说?”
“可惜!我太玄宗竟错过了如此奇才,天不佑我太玄宗!”说话之人,白袍如雪如絮,鹤形玉容。他正是太玄宗的白袍长老。
“你可真恶心!”羽皇冷哼一声,道:“丑小子,带路吧!老夫没时间在这里吹西北风!”
景澄等人见另外四派先后离去,老老少少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景澄长老道:“下面,鹤轩定是给我们准备了其它的东西,大家客随主便好了。”
果不出所料,待元始剑宗的人来到大殿门口时,计宁与蒙浩等候多时。见宗门长老近前,二人立刻恭敬的迎了上去,齐声道:“弟子拜见长老,及众位师兄师姐!”
景澄道:“不必多礼!你们站这儿,鹤轩是吩咐你们做什么的,直接说!” 计宁道:“师兄说,宗门师兄师姐们出师远征异界,劳苦功高。烽火大殿又没有歇息之地,便令我与蒙师弟在此恭候,带诸位师兄师姐前往客栈歇息。宗门的其他师弟,已经替大家烧好了热水,煮好了茶。”
范见仁大嘴一张,打了个哈欠,道:“我确实困了,先带我去睡一觉。睡醒了,再找独孤小鬼算账。”
景澄、虚清、紫荺等人面面相觑,虚清道:“星河可是出身于真正的世家大族。精通这种分层次的待客之道,并不奇怪。进去吧,别指望他出来迎接我们。”
元始剑宗的数位长老走进大门,那怕是金丹境的修士,亦被此古老神圣的大殿威势所动容。远远望去,大殿上,独孤鹤轩正襟危坐于一张血火龙椅上,正聚精会神的挥笔书写。身旁立着一柄黑色巨剑,隐隐生辉。仿佛,在独孤鹤轩的一呼一吸间,剑亦跟着呼吸吐纳天地灵气。
独孤鹤轩气定神闲,正好写完,有序的整理与封封。猛然抬头一看,赶紧走下龙椅,小跑步来到门口,朗声道:“弟子拜见诸位师叔!弟子适才有事在身,未能远迎,还请诸位师叔恕罪。”
泰宝长老哼哼几声,道:“摆了这么大的架子,别婆妈,直接上点干货。”
“师叔,有这事?”独孤鹤轩故作纳闷,顿了顿,道:“个中原委,弟子已写成文章。这封信,是弟子直接上呈掌教真人的。”
“信直接交给虚清师兄好了!”景澄率先接过其它纸页,快速浏览,越看越快,神色变幻不定。当他看完后,依次传给其他长老。诸位长老看完后,不禁刮目相看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道:“景澄师叔,有几件事宜从速。既然师叔们来了,自当坐镇烽火城,弟子正好可亲自带人前往。”
紫荺长老道:“逞能!这事,我去!”
“凭什么呢?”一位有些脏兮兮的长老阴声阴气的说道,“道行峰也不能落下。”
独孤鹤轩一听一判断,暗自道:原来是道行峰的恶净师叔,这人怎么长成这样子!
泰宝一瞪眼,道:“在晚辈面前争什么争,还有没有点尊卑?这事,由我金光峰负责即可!”
景澄长老道:“紫荺师姐、司农师兄、恶净师兄、泰宝师弟,你们四人一起去,速战速决。”
虚清长老道:“师弟,那我即刻返回宗门,将这里的消息上呈给掌教师兄。或许,情形并没有我们预料的那么好。”
“呃!师兄……”泰宝眼睛乱转,道:“虚师兄,越快越好。牛的事情可是大事。”
“你怎么老是这么叫我?我很虚吗?”虚清长老白了一眼,道:“这事,自然也是交给掌教师兄裁夺。急死你,也没用。”说罢,虚清长老茶未喝一口,便走出大殿驾云离去。
问道长老道:“师弟,暂时没什么事可做。要不,我与师姐一起去那边看看。万一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也好!”景澄长老点头道,“有劳师姐师兄。”
烽火大殿上,很快就剩下两人,景澄长老与独孤鹤轩。独孤鹤轩奉上好茶,道:“师叔,你们那边的战况如何?”
景澄脸一沉,道:“你是想问,我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对吗?”
“对!”
“火云!”景澄道,“据太玄宗的白袍长老说,我们看到的火云,应该是妖族的某种禁制。但是,从异界之门开始,并没有任何妖族的痕迹,反而有很多人族的痕迹。所以,他断定这里定有事发生。不过,顺着那条大道走的人族修士,恐怕陨落了有三分之一。”
“师叔,那火云可不是妖族的,也不是蛮族的,而是人族的。整个烽火古城的气脉,皆属人族。晚辈目前所知的太过有限,有很多甚至是不着边际的猜测。所以,再过几天,我会带人离开这里,继续前行。只是……”
“你是担忧我执掌不了烽火古城?”
“弟子不敢!弟子只是觉得,形势复杂,这里必须得有一个绝对话语权的势力存在,方可应对以后更为复杂的形势。要不然,若是城内无序,异界生变,人族修士可得退到大海里当鱼了。”
“你的意思是,城核心的内外三街,必须得由宗门执掌,那怕是一分地,也不让给其他任何势力?”
“对!弟子正是此意!”独孤鹤轩神秘兮兮的一笑,道:“谪仙盟、通天剑宗、太玄丹宗,皆是野心勃勃,让他们随意往外扩展好了。祖洲八家奸如狐狸,首先躲的远远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独孤鹤轩起身道:“师叔,您跟我来!”
景澄点点头,放下手中茶盏,跟着独孤鹤轩走进偏殿,一直来到那间灰蒙蒙的小间殿。
“这里的初次情形,我已经如实禀告给掌教师叔。师叔,你还能看出其它的异样吗?”
景澄长老以金丹境的强大神魂搜寻,须臾,道:“这应该只是一尊妖族神像,没什么异样。整个大殿的气息,亦完全被你压制,亦没什么诡异的感觉。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独孤鹤轩沉吟片刻,道:“只是一种感觉!”
“哦?如何说?”
“我总感觉,这里与我初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但要具体说是什么,又说不上来。”独孤鹤轩深吸一口气,道:“师叔,我感觉这里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人来过,这些日子里也一直由我亲自把守呀。”
“那柄黑剑,你是从那里得来?”
“海那边!”
“青雷牛又是从何处来?”
“海里!”
“出去说吧!这里有些沉闷!”
景澄长老先走了出去。独孤鹤轩临出门时,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神像,左手莫名其妙的按向自己的心脏部位。喃喃自语道:“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忽然,神色恍惚间,那尊蛇身人首的神像仿佛在笑,亦用左手按向心脏部位。
独孤鹤轩猛然一怔,很快苏醒过来,只见神像依旧如故。回头出门时,景澄长老亦怔怔站在门口。
“它竟然在挑衅你!”
?
人族修士进入烽火城,以最快的速度覆盖了城内的犄角旮旯。
大家怀有一个共同目标寻找机缘!
然而,这座早已被“星河盟”占据且精心打理的异界古城,大概是没什么机缘可寻。只不过,修士的心理在作怪。有时,那怕是上古时期遗留的残缺之物,亦能令人族修士疯狂,用一生精力去钻研。那怕它完全是个废弃物,亦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通常,这便是被修士称之为的“灵感”在起作用!
于是,最大的机缘应该会在那里呢?当然是那座古老庄严又神圣的烽火大殿!
奇的是,纵使有元始剑宗的长老前来,烽火大殿的主人依然是名不见经传的独孤鹤轩。大名鼎鼎的景澄真人,在进入大殿的当天,亦离开大殿,回到客栈歇息。
明眼人自是瞧得出门道来,既然独孤鹤轩是奉自家掌教真人之手谕,允许人族修士进城,那么烽火大殿的实际交接,理应也是听从掌教真人的安排。可有些转不过弯的人,却会想独孤鹤轩是不是真的得了不得了的机缘,连自家宗门的长老都为之忌惮?
若是如此,那么越靠近烽火大殿,是不是某种潜在的机缘更多呢?
面对强大的元始剑宗,面对以主人翁姿态保持强势的“星河盟”,那怕是神意境的修士,也没人敢冒然叫嚣挑战。好在,独孤鹤轩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离烽火城最近的核心区域,早有元始剑宗的弟子开起了商铺。
这些商铺中售卖最火爆的,当属一种叫“青雷牛丸”的灵丹。
是以,在种种复杂形势的汇集下,这块区域日见热闹,元始剑宗的生意是顺其自然的风生水起。
但是,这里没有丝毫的乱象!
这一天,独孤鹤轩走出烽火神殿的偏殿,柔和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古老的大殿,不禁慨叹道:温柔乡,英雄冢!
正在此时,仇禩等人走进大殿。
独孤鹤轩平静的问道:“城内的情形还好吧!”
仇禩道:“大师兄,一切皆好。只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何事?”
“有三位世家子弟,调戏了一位火蛮族的少女!此事,幸亏被三弟发现的及时,才没让事态变大!暂时,火蛮族那边没有什么回应。”
刁驷接话道:“但是,修城墙的火蛮族人,已经全部撤回!”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老三、老五、老七,你三人带人,去把那三人抓回来见我。记住,不管他们是何身份,都给我抓回来。”
殷斯掷地有声的回道:“是!”
三人走后,大殿上的气氛渐冷。这些跟随独孤鹤轩最久的人,仍然有些看不透局势。因为自从拒人族大军于城外后,独孤鹤轩的每一次举动,完全是踩着“雷”前行。
简而言之,独孤鹤轩凭什么与宗门长老争锋?
任何一位金丹境修士的雷霆之怒,岂是一介小小的真元境修士所能扛的?
是占理吗?可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理”本身就失去了公平可言,还谈什么“理”? 甚至,那都不能算是狂妄,而是狂悖!
可令众人不解的是,似乎在这烽火古城中,独孤鹤轩的一切行为皆是理所当然。就连修为通天的金丹境修士,亦没人发出任何异样的声音。
是以,有人确实察觉到,自独孤鹤轩得到那柄黑剑后,心性又发生了变化。有时,某种充满狂野杀戮的气息,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譬如,这一刻的独孤鹤轩,看上去十分平静,整个大殿上却是杀意实足。
约莫一个时辰后,殷斯等人踉踉跄跄的回来,汤泗与刁驷竟然皆受重创。
殷斯道:“大师兄,元始剑宗金霞峰的弟子,已将元始剑宗附庸世家熊家的三位子弟保护起来。”
独孤鹤轩脸色平静,道:“是谁打伤你们的?”
刁驷道:“是姓甄的那女子!她还扬言,要让大师兄你难堪呢!”
独孤鹤轩微微一笑,道:“老二,你镇守大殿。我与老三他们一起去看看。”
仇禩道:“大师兄,不宜硬拼,智取方为上策!”
“智商不够的时候,用力量解决是最简单的。”
青晖街,位处城东,是烽火城的核心街道之一。剔除往日的沉寂,如今已是繁华热闹,时有人族修士流连于此。既为元始剑宗售卖的灵材所馋,亦为异界可能存在的机缘所吸引。
正午时分,当一柄黑色巨剑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整个街道突然一片肃静。纵使是修为远高于独孤鹤轩的修士,其气势亦完全被压制。
独孤鹤轩只扑向那间客栈。客栈门口亦早早有人等候。
金霞峰的弟子以甄诗影为首,依次排开,严阵以待。
独孤鹤轩冷斥一声,道:“大胆狂徒,竟敢包庇妖邪之徒。”
甄诗影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我告诉你,你的杀威棒休想抡到我金霞峰的头上来。”
“唰”仙剑铮鸣,剑芒四射,倏然凌空的甄诗影,幻化成虚无游影,顿成千千万万,迅速散布于剑芒中。剑芒随之铺开,好似一朵彩云悬空,遮天蔽日。倏忽间,游影快如闪电,聚于一点,化为剑意,拖拽彩云,势成排山倒海,斩向独孤鹤轩。
金霞峰斩仙七式第二式影游诛魔剑诀!
独孤鹤轩左手捏诀,口中诵咒,一柄普通的长剑迅即凌空,眨眼变成一柄虚无长剑,好似虚灵剑。长剑凌空,风云突起长剑破空,玄灵弥天。天地间的所有力量顿时共鸣,仿佛唤醒了远古的摩诃之力,聚于那一柄普通的长剑上。没有任何华丽的威势,却令天地变色。
慈航峰慈航九式第四式摩诃玄灵剑诀!
两道剑意碰撞,星光漫天,苍穹震颤。
甄诗影重重的摔倒在地,嘴中鲜血狂涌,无比吃惊的看着独孤鹤轩。
这式只有在金丹境修为时,才可修炼的大道神通,却被区区一个真元境的弟子修成。这简直是令所有人匪夷所思。它之所以要求是金丹境修为才可修行,最最重要亦最最直接的原因是修士对天地元力的掌控,以及自身肉身力量的强大支撑。
修行任何一门神通,皆是以掌握天地元力为基础。要想用凡人之躯掌握驭使天地之力,没有一幅可与之相抗衡的强韧肉身,当然会被外来力量吞噬。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便是修真炼道中的生死玄关之道内外平衡。
除了修真者自身的力量外,还有一条途径,便是借助无上神器,循序渐进炼化天地元力,据为己有,使得自己有更高的机会突破生死玄关,完成晋阶。不巧的是,人族修真界这样的无上神器少之又少。差不多,亦只有到了金丹境的修为,才配拥有。
是以,当独孤鹤轩轻松施展出这式天道神通时,眼见之人惊讶之余,反而释怀。
独孤鹤轩目光冷峻,道:“来人,把这包庇奸人的人给我拿下。老三,你带人进去,将那三个奸犯之人给我抓出来。”
身后一人淡淡的回道:“他们三人你可以带走,但是,我师姐必须得留下。”
“南宫师兄,近四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威风!”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吗?”
“我拦你干什么?闲的!讲道理,师姐只是维护金霞峰的面子,不是包庇什么奸犯之人。你的这几个手下,不知好歹,乱闯客栈,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南宫荣轩本就年长几岁,原本书生模样的他,到了青年更显书生意气,模样也与景澄长老越来越像。
不一会,殷斯带人进去,将熊家的三位子弟抓了出来。
独孤鹤轩道:“除非你能拦住我。否则,这事我非得公事公办不可。老五,把她给我绑起来,带走。”
汤泗一看,独孤鹤轩这是翻脸无情,谁也不认,只好硬着头皮带人上前,准备捆绑甄诗影。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背着一柄圆月弯刀,朗声大笑。
“且慢绑人!”
“原来是元始峰的子昂师兄!”
子昂,面相平平,却是气宇轩昂,神勇威武。身为元始剑宗掌教真人的大弟子,过人之处自不必言。他平静的说道:“师弟,家师有封信给你。要不,你先看看,再说。”
独孤鹤轩拆开信一看,沉默片刻,将信收起,沉声道:“师尊之谕,弟子不敢不从。甄师姐,算你走运。不过,我也很期待下一次。”
独孤鹤轩雷厉风行,将调戏火蛮族少女的三位熊家子弟,高悬示众,每人重罚五十皮鞭。他的这一行动,无意中将烽火城内渐渐涌动的暗涌压下。
这些暗涌,对于独孤鹤轩来说,主要是来自元始剑宗。除此之外,还有通天剑宗、太玄丹宗与谪仙盟。风言风语传开,全是指向独孤鹤轩。面对独孤鹤轩这样一个强势的人,群攻是最好的策略。
在形势诡谲多变的烽火城里,仍然是,一个人,一座城!寻常风暴已难撼动!
这个时候,首先跳出来拆独孤鹤轩台的人,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当天下午,景澄长老严厉训责众弟子,亦以执事长老的身份,严格约束元始剑宗各脉的弟子。
这一天的黄昏时分,夕阳如血,涂染城里城外,渲染出一片萧杀气象。在那如血的夕阳下,一道血影倒在了城门前百步外。
烽火古城。
夜幕降临,城内灯火通明,上空时有剑芒破空,如流星起又落,穿梭于星月天幕间。
不知何时,天边飘来一朵黑云,遮住了部分星河光辉。黑云渐渐扩散,将黑暗阴沉的夜色布于天幕间。风声渐起,吹来滔滔海浪声,在雄伟坚固的城墙上发出阵阵回音。
城中心的那座大殿,巍然威严,牢牢控摄着烽火城的灵脉走向。
此刻,烽火神殿上,一股诡异的血腥味徐徐弥漫,气氛阴森冰冷至极点。这种冰冷的气息并不是由那具血人身上发出,而是由神色凝重的独孤鹤轩身上发出。
独孤鹤轩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见过他!”
“啊!”
仇禩、计宁、黄愍等人瞠目结舌,直勾勾的盯着独孤鹤轩。
“那个小村庄中的人,并没有死!喔,或者说,活下来的不只是那个女`婴,还有她的哥哥!”独孤鹤轩说话时,很平静,那怕是自己万分不解,亦没有显现出过分的惊慌。
黄愍惊道:“这个血人是小枫叶?”
古甲一愣,道:“不对吧!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长这么大?”
刁驷接话道:“你怎么不问,他是如何从深海里走出来的,还变成了一个血人呢?”
古甲眼睛一瞪,大声道:“矮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独孤鹤轩沉声道:“小枫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会在很长时间里,整个人虚弱不堪。黄兄弟,小枫叶由你来照顾,所需资源我会亲自派发给你。”
“老二,你负责的外街区域,现在就交给计宁与蒙浩。同时,将我们的人全部聚于牛栏附近,在那里安营扎寨。计师弟、蒙师弟,你们得做好随时交接商铺与客栈的准备。如果宗门师兄弟中,有人愿意留下来,听候宗门长老的调遣,让他们不必为难,请自便。”
“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准备吧。”
独孤鹤轩神情肃然,将当下要务打理停当,独自起身朝偏殿走去。伫立在那尊蛇身人首的神像前,始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自己身上丢了一样东西,自己却不知是什么。独孤鹤轩拿出那个灰香炉,恭恭敬敬的放在神像前。
良久,仍然是什么发现都没有。只好无奈的收起。
站在大殿门口,仰望夜空,滚滚黑云翻滚,屏住了风声。肩上的那柄黑色巨剑,隐隐有风波声响起,开辟出些许黑暗,大殿中顿有异光闪烁。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黑暗簇拥黑夜,疯狂吞没光明。心如止水时,剑亦静息,唯有如含日月的双目,穿透黑暗,闪闪发亮。
***
天明之时,黑云悄然退去,还一片晴朗天空。
卯时初刻,元始剑宗的十余位长老来到烽火神殿。虚清长老开门见山,将掌教远岳真人的令谕传达给众人。
独孤鹤轩如释重负,道:“弟子谨遵掌教真人之谕。不日将再次出发,继续向前探索。”
虚清长老道:“星河师侄,师姐与掌教师兄各有一封信予你!你以后慢慢拆阅!”
“师父出关了?”
“不错!我元始剑宗又多了一位涅槃境修士,真乃宗门大
兴之兆也!”虚清长老淡淡一笑,道:“星河,你先去牛栏那边准备、准备。”
“是!”
独孤鹤轩收起书信,快步消失在烽火大殿外。他离去时,没有丝毫的留恋不舍,是那样的坦然。坦然到令诸位长老有些不舒服。
景澄道:“其实,星河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金光峰首座泰宇长老道:“几位师叔师伯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正如星河师侄上报宗门的那样,异界之门附近很可能是一个风水迷局。机缘之下,星河师侄解开了冰山一解。所以,玉炀师伯建议,为确保烽火城与冰血海周围的安全,烽火城得由长老坐镇。至于前行探索一事,仍由星河师侄负责。”
“冰血海?”
“正是!”虚清沉声道,“这也是星河用密函上奏掌教师兄的内容。当日,我们前来之时,他对此事只字未提。”
“他怀疑我们几人?”景澄长老不由失态一笑,道:“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仙鹤峰首座懿弘长老道:“诸位师叔师伯与掌教师兄,皆认为星河师侄做的对。景澄师弟,宗门那件事的消息,是如何传到通天剑宗那边的?还有太玄丹宗的黑袍之死!”
景澄恍然大悟,道:“原来,掌教师兄当时压下这些大事,只是为了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出击?”
虚清道:“根据宗门大议决定,璞瑜师兄将主持鸿蒙布防大事,并追查这些事,景澄师弟将总揽异界之事。但也赋予星河自由发挥的空间。师弟,等我们带走青雷牛后,将这些信息予另外四派公开。那支火蛮族,必须得严加保护,不得打扰他们。”
景澄道:“昨夜,我已分派下去,今天,宝、丹、器三堂的弟子,将全面接管烽火城的事。紫荺师姐他们,今天也应该能赶回来。”
说来也巧,正在此时,五位长老正好出现在大殿门口,泰宝长老笑的合不拢嘴。当看到泰宇长老时,蹦蹦跳跳的走进大殿,可当看到懿弘长老时,脸一拉。
“仙鹤峰的人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景澄朗声而笑,道:“看来,又让星河师侄预判准了。”
慈航峰首座紫荺长老道:“虽有差池,可能预判到那个地步,几乎可以说是精准。此次,开辟那条大道的同时,灵材收获确实不小。宗门应该对星河重赏才是。”
虚清道:“掌教师兄认为,暂无必要。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这就前往牛栏。也好方便景澄师弟早日开展下一步计划。”
***
自调戏蛮族少女的事情发生后,一度令蛮族感到恐慌。可当独孤鹤轩重创同门师姐,严惩熊家子弟后,蛮族彻底放下心结,继续修筑城墙。从无人族修士有意靠近,去打扰他们。
崭新宏伟的城墙下,方圆百里地,竹叶翠绿,竹竿殷红。绿波涌起时,血浪成涟漪,犹似秘境洞天。
独孤鹤轩站在秘阵入口处,望着一头头高大强壮的青雷牛,如同缩影似的行走在秘阵空间中,吐纳天地灵气。至今想来,仍觉得恍如梦境。身旁的甘聃与姬融欲言又止。
汪林索性开口道:“师兄,这么多牛,我们真的只能一人占有一头吗?”
“你们服用过‘青雷牛丸’后,感觉如何?”
甘聃道:“浑身暖洋洋的,似有神秘力量直接融进身体,用作己用。”
“那就对了!”独孤鹤轩道,“这只是以我的见识所炼制的。要是运用元始剑宗深厚的炼丹炼宝底蕴,实际效用自然会最大化。或许,将来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也未可知。”
“不错!眼界真的挺高!”一闭幽香传来,话音袅袅,道:“神霄之约,你未曾前来,我很失望。”
“原来是太玄丹宗的青霞师姐。”独孤鹤轩微微一笑,道:“我本来就是配角嘛!更何况,当日,我被师父关了禁闭!对了,祝贺青霞师姐打败各门各派的精英,成为公认的同辈中丹道造诣最高的一人!”
“未必!除非,有朝一日,我真正的赢了你!”
青霞,不仅是五星之才,更是丹道神童,是太玄宗上下最为看重的年轻弟子。乾龙掌教不吝赞美之词的评价说:修为下限是涅槃,丹道下限是九品。
当她出现在独孤鹤轩不远处时,一袭红色霞帔羽衣,如天边燃烧的火云,随风轻飘。宛如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甘聃悄悄的用手捂住胸口,生怕小心脏从口里跳出来。姬融神色肃然,不为所动,却有几分定力。汪林不敢看她,只是偷偷瞄着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笑道:“太看得起我,不是让我凭添压力?青霞师姐怎会有雅兴来此一游?”
“听说,有人掌握了佛道本元丹的炼制之法,仅凭此一点,我如何敢称第一?而且,我看了你炼制的‘青雷牛丸’,手法之精妙令我汗颜。不知怎么地,我怎么觉得你的炼丹手法,有些像我丹宗中某位前辈的手法。宗门曾查过你抄写的书卷,并没有相关的记载。还有,你的灵材种植之法,是从那一卷上悟来的?”
“哎呀,忘了!”
“无赖!”青霞道,“我过来是想想问问,这青雷牛能不能卖我一头?”
“不能!”独孤鹤轩道,“已经上交宗门。等会,宗门长老将带青雷牛回清微山脉。以青霞师姐如今的威望,通过两大宗派的交易获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会拍马屁?”
剑芒仍远,声音已至,来得正是南宫荣轩等人。
须臾,数十朵金丹彩云齐至牛栏上空。
少顷,泰宇、懿弘二位长老落地,纷纷祭出手中法宝,形成驯兽空间,似可纵横驰骋千军万马。待二位首座长老施法稳定后,泰宇长老沉声道:“师侄,可以赶牛`群了。”
独孤鹤轩应诺一声,手中悄然多出一张黄色符箓,瞬间,符箓幻化成一绿黑烟,将伏牛大阵一分为二。继而,拔起两根血蛮竹,顿时,仿佛打开了两扇门,扩大无边的草原牧场显现在众人眼前。一头头高大肥硕的青雷牛,浑身散发着狂野的力量。
群牛张望一刻后,开始朝门口走来,在反复探望后,第一头牛走进了新的草原牧场,那里的空间更为广阔。随后,牛`群陆续走出。
“哞~”
忽然,一声沉闷如鼓声的牛声传来,整个伏牛秘阵顿时摇晃,有几处瞬间被撕裂。缓缓前行的青雷牛,全都突然停止下来,陆续回头。
近乎同时,一道魅影闪现,冲进秘阵空间。刹那,魅影中探出一只巨掌,犹如巨灵神掌,携风雷之威,按向一个牛头。
“我找你好久了!”
独孤鹤轩长啸一声,右手捏诀,御起手中黑剑,仿佛卷起万重黑云,突破伏牛秘阵的空间限制,凌空而起。黑云中突现两道闪电,破开黑云裹绕,欲遁逃而去。
“哞~”
黑云中响起低沉的吼叫声,倏然间将黑云撑开,黑云顿呈一个大圆球。电光火石间,一对牛角冲破黑云,紧接着一座青山凌空飞掠,逃出秘阵空间。
“砰~”
黑色巨剑砸向牛头,发出洪荒战鼓特有的音律,音波冲入云霄,回荡于天地之间。高大的牛身子一摇晃,猛然坠地,双眼青光闪烁,恶狠狠的盯着紧拽牛角的独孤鹤轩。
“上次偷袭我,这一次呢?你这头大蠢牛!”
独孤鹤轩一拳砸向牛头,青牛闷哼一声,退开三步,差点一屁股蹲在地上。甘聃赶紧上前,轻轻一跳,骑到牛脖子上,双手抚摸着被打的牛头部位。
“你也真是调皮啊!当日,把独孤大哥伤的那么重,现在还活着,真是奇迹!以后,好好追随我大哥,将功补过吧!”
“哞~”
“什么?你不服?”
“哞~”
青霞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你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人才!”独孤鹤轩呵呵一笑,道:“姬兄弟,你赶这边的,我赶那边的。”
不多时,回头的牛`群再次调转头,温顺的走进新的空间。
泰宇长老道:“师侄,你信中提到的‘大青牛’,原来是指混杂在青雷牛中的这头‘昊天铁牛’?”
“师叔,正是!”
懿弘长老道:“据宗门典籍记载,此獠凶残强悍,巅峰鼎盛时期,道行通天,可毁天灭地。刚才,师侄借助黑剑之力,以天魔神力降伏此牛。至少在它彻底解开封印前,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请二位师叔转禀掌教真人,当下,对于弟子来说,此牛有大用途。若是将来真到了那一天,弟子定将此牛带回清微山脉。”
二位长老同时点点头。稍后,施展道法神通,收起天道法宝。
“真的要独吞?”声音未到,人却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
泰宇长老冷哼一声,道:“羽皇师兄此话何意?”
“老泰,自大荒山一别,百余年未见。这一见面,怎么这么不友好?”羽皇一眯眼,道:“我只是觉得出于礼貌,元始剑宗是不是应该礼让几头大青牛给我们另外几家?”
“礼貌,那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羽皇微微一皱眉,笑呵呵的看向独孤鹤轩,道:“了不起,真的是长本事了!”
懿弘沉声道:“羽皇师兄若是别无它事,恕我们不便奉陪。”
“算了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羽皇看着独孤鹤轩,摇头道:“‘九阳心经’真是了得啊!不过,小子啊,你似乎很多时候发现不了自己的气息变化,这很危险!或许,你更需要清静无为的修行!”
“多谢前辈的金言教诲!” “其实,一个人一生能修行到巅峰的道法神通,总是很有限。只要能专心参透某一种,可与天道相通透,足以到达金丹境,涅槃境未必就不可期。倘若修炼太多,主次不分,会导致神意境时逐渐凝实的神魂分裂,其祸之烈,不亚于塌天。
你现在至少同时修炼了‘九阳心经’、‘慈航普渡咒’、‘独孤氏家传法诀’,且很难察觉明确的主次顺序,从你的气息不难辨别出,你还在修炼其它神通法诀。你身上时不时出现的冰寒气息,其实是极阳转阴的前兆。若无法化解极阳,将会直接变成极阴。到时,你的肉`身经脉能否撑的住阴寒灵力的冲击,可真是个大疑问。
当然,萧九是如何传授你的,你爷爷是具体如何安排的,只有你自己知晓。
不过,你若是能在三年之内集齐‘九大恨’,用来修炼。或许,在修为境界的突破上胜算更大!”
“前辈您这是?”
“故人之托!”
“又一个三年么?”
望着空旷的大地,独孤鹤轩会心微笑,心道:是数年前东海之行的两位神秘人的嘱托?应该不是吧!
随着伏牛大阵被毁去,这里又一次变成了空旷之地,衰败的血蛮竹七零八落。其他各方势力的人亦早早离去,只剩下了独孤鹤轩一行人。
此刻,起初追随自己的人全在这里,令独孤鹤轩稍稍宽慰。却也难掩某种失落与惆怅。
待众人捡拾干净竹子,打扫完这块区域时,已是深夜亥时。独孤鹤轩当机立断,率领队伍连夜出发,向着烽火城的南方而行。
烽火城的主体区域很小,但以城墙为标志的郊野区域,横向甚长甚阔,纵向却不足五十里。靠近南边,是一段很宽阔的黑土地,与城墙相呼应,形成一个狭长的空间,烽火城便坐落于其中。那怕是已被数量惊人的人族占领,黑土地这里仍然没有人活动过的踪迹。
仇禩、计宁、黄愍等人综合掌握的信息,计议从何处离开烽火城。约莫到了寅时初刻,正是最黑暗的时间,队伍终于靠近了那片无人区,熊熊火把燃烧,照亮了半边天。
仇禩道:“大师兄,我早已派人查过,这片区域并无异样,却不知为何如此荒凉。近日来,除了道行高深的神意境修士外,这里没有其他人靠近。”
独孤鹤轩道:“你们能感觉到什么吗?”见无人回应后,平静的说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一堵墙。天亮前,我们必须得穿过这里。”
独孤鹤轩一脚踏进那片区域,脚下顿有黑色灰尘扬起,忙喊道:“退后!”自己也迅即退后一步。
“不能想当然的走。必须要找到城门的位置。”独孤鹤轩沉吟片刻,祭出两张符箓,顿时,眼前区域的上空多了两个大火球,照亮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
忽然,毫无征兆的刮起阴风,火球瞬间被熄灭。霎那,区域中涌出异样的黑暗,仿佛江河决堤,淹没百余人,火把全部被熄灭。甚至,连活人的气息亦完全被吞没。
黑暗中,独孤鹤轩感觉到一只毛绒绒的大手正向自己靠近,又像是一只锋利无比的巨爪抓向自己。须臾,肩上的无极圣剑像是消失了一般。
心道:若真有如此强大的妖孽鬼怪作祟,为何等我到了这里,才来找我?
忽又暗自惊道:自进入烽火大殿后,我再也没有外出过。莫非,是那尊神像之故?
忽然,耳畔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黑暗骤然退去,金色朝阳洒落大地,照亮山河。众人不禁同时惊呼:
发生了什么?
独孤鹤轩万分不解的自问道:是啊!在这转瞬即逝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切来的是如此的毫无征兆?
无极圣剑,莫名奇妙的插在前方百丈外,而这一切独孤鹤轩毫无所觉。其他人显然是更纳闷,一道道疑惑的眼神看向独孤鹤轩。
汪林忍不住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像传说中的神话鬼怪故事?”
“有人替我们打开了城门!”独孤鹤轩思忖道:刚才的黑暗空间似曾相识。可黑暗中的“它”,是来找谁的呢?前有冰血海,后有黑煞土,怎么有几分“逆天改命”的意思?
“继续前进!”独孤鹤轩迈步踏进那片区域,不再有黑色灰尘扬起。此刻,心中虽有计较,却终是难窥端倪。拿起黑色巨剑,并无任何异样,心里顿觉踏实。
心道:“它”既然刚刚出现过,后面一定还会再出现。到时,或可揭开这段隐秘,亦未可知。
这些经历过“无极魔洞”的人,对于刚才之事显得不那么上心。修道中人,追求的便是机缘机遇,在真正达至目的之前,无一不是有凶险伴随。所以,没过多久,这支队伍中传来笑语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穿过纵向五十里的荒废区域,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界线。这道界线看不见,摸不着,确是实实在在的存在。黑土地这边,荒凉荒废,毫无生命气息。而在界线的那边,草木青青,花香四溢。身在其中才发现,这片黑土地可遮掩天地之间万物生灵的气息。
独孤鹤轩回首北望,顿觉脚下的黑土地是那样的广袤无垠,仿佛一道黑色地平线,掩映住了烽火城。悔恨自己没早些前来,一观异界奇景。
队伍进入青草地,独孤鹤轩将小黄狗、小黑狼、大灰羊全部放出兽笼,任凭它们自己撒野狂欢。
“哞~”
大青牛低吼一声,似是在朝几个小家伙示威。
“汪汪~”
小黄狗不屑的回了一几声,便独自向前跑去。
自进入绿草地后,行进速度愈渐加快。很快,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脚下明明是平坦的草原,可每走出一段距离再回首时,发现大家一直再走下坡路。
甘聃等人尝试着往回走,仍然是行走在平坦的草地上,并没有任何上坡的感觉。回头时,发觉走过的路也是下坡路。
众人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独孤鹤轩朗声大笑,道:黑土地才是真正的起点,绿草地才是那扇门。
应元始剑宗之邀,五大派长老齐聚烽火神殿,谪仙盟的重阳与陆天娇亦在场。
景澄长老见人到齐后,一一道出异界之事,并将自家宗门那边的建议与立场表明。
众人听后,皆保持沉默。想来,岁元劫难之际,那些修为通天,见识广博的真人修士,早已预料到了更神奇的事。独孤鹤轩之见闻,或许有价值,但绝无可能掀起波澜。
重阳忖度片刻,自告奋勇,开口道:“诸位前辈,据仙盟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以确认那柄黑色巨剑乃是太古神兵‘无极圣剑’。但是,此剑少了剑鞘、剑灵与剑诀三样东西。亦即,独孤鹤轩现在拥有的是,一柄介于神兵与魔兵之间、可左右人心智的、纯粹的剑。仙盟长老认为,元始剑宗的前辈应早做安排。”
“安排?怎么安排?杀了那小子?”羽皇悠闲的摇着羽扇,漫不经心的说道:“谪仙盟向来不过问鸿蒙中事。此次,怎的如此热心?景澄老弟,目前来看,没什么大事商量,还是说点实在的好了。”
羽皇呵呵一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烽火城这么大,若是一家独吞,一是确实有碍团结,二是十分不利于守城。”
景澄微微一笑,道:“羽皇师兄,你是想让别人嘲笑我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度神僧高诵佛吟,道:“三天前,星河施主已离开烽火城,继续前行探索。昨日,老衲与师弟亲往查看,发现黑煞土中的阴唳之气已经消失,黑煞封印已被解除。穿过五十里黑煞土域,便是纵深约有五十里的绿色长廊。由是观之,黑煞封印解除后,将很有可能彻底打开局面。
当下,人族修士在遭遇重挫后,已心生胆怯,畏首畏尾,迟迟逗留于烽火城,停滞不前。更有胜者,八大世家暂时撤回鸿蒙界。若是放任此等情绪蔓延,假若有突变,将贻害无穷,难以收场。”
雷音寺戒律院首座空度神僧,金丹境九重巅峰,德高望重。此次,奉主持空相神僧前往异界,足见其分量之重。他一发话,原本欲无理取闹的羽皇立刻收敛,变得严肃起来。
景澄微微颔首,道:“空度大师明察秋毫,避轻就重,令人钦佩。请教大师,接下来,该如何做?”
“景澄道兄言重,老衲并无良策,又叹恨门下弟子没人可与星河施主相比者。不过,老衲决定在黑煞土上修庙宇一座,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看看,竟然把得道高僧逼到寒苦之地去,怎么能那么狠心呢?”羽皇抓住时机,再次发难,道:“空度,烽火城的灵脉地就那么大,却也够五派盖几间房子了。还有,白袍、真智,你俩也说说,讲讲道理。”
“阿弥陀佛!老衲欲效仿空度师兄,在那黑煞土地上修一座庙宇。”
真智神僧,灵音寺经院首座,金丹境九重巅峰。为人沉默寡语,惜字如金。年纪虽小于空度,其威望却胜出一筹。
太玄丹宗的白袍长老,很是寻味的看了一眼羽皇,道:“我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十九岁的孩子有见识、有气度?”
呜呼!一座不大的烽火城,有这么多金丹境修士存在,将人族铸就的修真盛世彰显无余。哪怕是天地间最凶恶的妖魔鬼怪,恐怕亦会退避三舍。 羽皇强颜微笑,道:“我说哥几个,是不是被那小子整的没脾气,都来找我出气呀?我招睡惹谁了!
人家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小青年,总不能指望着他跟圣人一样,普渡众生,造福人族。得亏是那小子,还算有点气魄,面对有功无赏,有过必惩,仍能道心不改,勇往直前。
在这个年纪,老夫自愧不如。”
“罢了!不争了!我通天剑宗往东面扩展就是!”
羽皇叹了口气,故作惆怅,起身离去。但是,没人拦他。真是来没人接,走没人送。
“景澄道兄,老衲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
“真智大师过谦。请大师直言。”
“星河施主可曾提起过那个婴孩与血人的事?”
真智神僧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却令大殿上的气氛骤变,人人渐显疑惑之情。
已经走到院中的羽皇又返回,重新落座,喃喃自语道:“我说怎么总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景澄心道:这事,鹤轩只字未提,虚清师兄也未提半个字。那么,究竟是掌教师兄有意压下,还是鹤轩根本没上报?
景澄忖度一会,问道:“大师的意思是,怀疑与黑煞土有关?”
真智微一颔首,道:“贫僧的确有此一虑。”
空度道:“要说以星河施主的修为与那柄‘圣剑’之力,便能解除黑煞土的封印,似乎不太够。但是,追随他的人甚多,会不会存在其他有大机缘的人,与此事相关呢?这其中的确有些说不通的原由。”
景澄微一点头,道:“关于那个婴孩与血少年的事,本不是什么秘密,鹤轩师侄亦未刻意隐瞒。诸位道兄,此事疑窦甚多,还需从长计议。”
真智神僧淡然微笑,道:“无防,乃是大防,真防。”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小子……呵呵!”
羽皇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再度起身离去。其他各派长老亦相继告辞。烽火大殿顿有几许空荡。景澄、紫荺等人面面相觑,各自回眸的刹那,眉宇间阴云暗布。
***
话说,鸿蒙界中有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出身不好,地位低微;资质平庸,贫困潦倒,郁郁不得志。他们受尽百般苦难,尝尽人间冷暖。
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世界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最底层最无人生希望的那类群体。
这样的人,在某个绝望的夜晚,也会被一场美梦惊醒。然后,望着夜空流星,许下埋藏在心底的美好心愿。
尽管人们知道,愿望与现实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万一有一天,那一扇机缘之门打开,美好的心愿实现了呢?
当谪仙盟宣布,异界之门的“云梯”免费时;当异界那边传来消息说,元始剑宗的金丹长老已开辟出一条安全大道时;那扇位于夸父山的异界之门,仿佛成了这类群体渴盼已久的“机缘之门”。
这个群体中的一部分人,他们不甘自己的现状,不愿继续活在绝望与痛苦之下。是以,无论那道门的另一边是怎样凶险莫测的世界,亦难阻他们做最后一次努力的决定。
但是,这样的人,不论走到那里,都是显得多余的那一部分。
正是因为他们,原本不怎么宽阔的烽火城,日渐拥堵,大有人满为患的趋势。这对于执掌烽火城的元始剑宗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若要维持秩序,似乎只有“驱赶”这一个方法可行。此法看上去暴力且不近人情,可又是各方势力默认的。
这一天,元始剑宗金霞峰的杰出弟子楚奣,带人巡视街道后,一脸欣喜的回转,来到“朝阳客栈”。立刻有一位同门师弟上前,简单耳语一番,楚奣平静的示意同门退下,自己则快步走进一间大房间。
原来,同脉的秦昊、甄诗影、南宫荣轩早已等候多时。
楚奣落座后,一脸笑意的说道:“大师兄、师妹、师弟,那群蜂拥而至的人,已开始向烽火城周边扩散。整个烽火城的核心地段,已恢复了良好的畅通局面。接下来,便是宗门对核心区域的重新改造之事。”
秦昊却是摇了摇头,道:“二师弟,事情没那么乐观。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有人刻意在那个群体中宣扬独孤鹤轩的事迹。或许,这才是令那个群体迅速散去的根本原因。”
楚奣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大师兄,此言何意?他何德何能,能有此等能量?”
“起初追随他的人,有近一半人是毫无道行的,可当我们在烽火城里相遇时,那些人全部成了真元境的修为。没人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机缘,但这已经成了不可争辩的实事。加之独孤鹤轩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对身处底层的人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所以,无论他有多么冷酷无情且残忍的一面,但对那个群体的人来说,他往往会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与救济之心。”
秦昊叹息道:“二师弟,其中的利害关系,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
楚奣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沉声道:“有人要对他下手,让这些人去拖死他?而以他的精明,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是什么人给他下了这个套!现在,师父统筹异界大局,这……难道有人也是冲着师父来的?”
“当然是冲着鹤轩去的。”南宫荣轩把玩着手中的茶壶,眯眼微笑,道:“这无疑是极高明的一步棋。它就像一柄双刃剑,悬在了鹤轩的头上。按常理,鹤轩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亦无可厚非,但也落下了别人口诛笔伐的口实。可要是鹤轩将这些人妥善安置了呢?”
“那将铸就一位真正的可统领人族大军的‘盟主’。荣轩,你想这么说,对不对?”甄诗影甜甜一笑,道:“可是,假如他真的收留了这个群体的人,那么他该如何提升战斗力?天道机缘不可能一直降落在他身上。所以,宣扬此消息的人,真正的目的不是铸就他,而是置他于死地。我看,他的好日子,恐怕长不了。”
秦昊、楚奣同时点点头,脸上的愁云快速消散,南宫荣轩看着两位师兄、一位师姐,沉声道:“师兄、师姐,你们也同样期盼着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脸色微变,同时选择了沉默。
“若是如此,以后,我们拿什么跟他争?”
五派一盟之间的第一次分享议会,在烽火神殿上平静的结束。元始剑宗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可对于实力雄厚的通天剑宗与太玄丹宗来说,只要给足时间,足以使他们开辟出足够繁华的区域。何况,二派各有德高位重的长老坐镇,一切自然是在有条不紊下紧锣密鼓的进行。
谪仙盟,意外的选择了观望。
话说,太玄丹宗的白袍长老处理完几件要事,便独自回房。正好见大弟子青霞为其收拾房间,很是淡漠的说道:“下去吧!我自己来收拾。”
青霞一愣神,见师父神色黯然,颇有几分忧愁,心想:师尊莫非还为地盘分配一事发愁?
“师尊,您有什么心事吗?”身为师尊最看重的传人,自然多了几分自信,少了几分顾虑,续道:“师尊,大局已定,何以闷闷不乐?此次,元始剑宗占据主动,连通天剑宗的羽皇师伯都无计可施。”
“哦?你以为我是在为了这点小事发愁?”白袍淡淡一笑,道:“青霞,依照太玄、元始、通天三大宗派的默认传承来说,当年龙渊谷惊变后,你认为独孤鹤轩该属于那一派?”
“太玄!”
“不错!不但是属于我派弟子,而且他甚至有一个既定的师父!”白袍一声长叹息,似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很是惆怅,不堪回首,道:“可惜啊!这事,都是为师之过!”
“师尊,都是公开的公案了,何苦再想往事?要怪就怪独孤鹤轩的资质欺骗了所有人。况且,他现在是公认的‘无天之才’,更没什么好可惜的。至于丹道一途,弟子不才,却有百倍的信心赢他。”
“仅凭此言,为师即可断定,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白袍真人解释道:“首先,他根本不是无天之才。他现在种种的情形只能表明,他只是失去了对自身拥有的力量的控制。在这种机遇与凶险并存的修炼情形下,一切将存在最大可能的变数。或许,人族修真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奇迹,会发生在他身上。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四星、五星奇才,实际早已成了定数。
其次,他有着近乎妖孽的领悟能力,这就提供了他可能会成为丹道上的集大成者的条件。将来的前程谁也无法预料。
还有……”
白袍真人微微一摇头,沉声道:“青霞,你还记得鸿蒙丹会结束后,赏赐你们的锦盒吗?”
青霞重重一点头,却是更显的莫名其妙,道:“师尊,锦盒是您亲自派发的,难道能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时在想,掌教师兄会不会通过我的手,将‘重明经’传授给独孤鹤轩?”
“这如何可能?纵使是宗门弟子,不到金丹境,亦毫无机会一窥此无上经文。掌教师伯岂能违背祖师爷之遗训,做下大逆不道之事?”青霞在错愕之余,分析道:“师尊,弟子认为此事断无可能。”
“傻丫头,当然有!你忘了我前面跟你说的了?”
“这……师尊的意思是,倘若门中长老已成独孤鹤轩名义上的师尊,即便是代传也不违背祖师爷之遗训?”
白袍真人微一点头,没有说话。 青霞则显得更加摸不着头脑,道:“师尊,哪位长老会是谁?”
“你师叔黑袍!”
“啊……对啊,黑袍师叔不也正好是在那前后出的事,而且师叔将一生之心血尽数集中在了‘重明经’上!这……那……师尊……”
“没什么大不了!也可能是我胡思乱想!”白袍真人看了一眼爱徒,淡淡一笑,道:“青霞,为师决定将重明经传授予你。但愿还不算晚。”
“你先下去。明日辰时,前来找我。”白袍真人微微一笑,道:“这异界里,我恐怕是得待上一些日子。趁着尚有时间,先搭几个丹炉再说。”
青霞应诺一声,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暗自道:师尊与黑袍师叔不和,黑袍师叔是掌教师伯的忠实拥护者。如今,师尊突然提起重明经,直接怀疑独孤鹤轩。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青霞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会是什么呢?
五十里黑煞土,五十里绿色长廊,构筑成纵深百里的天然屏障。气势恢宏,震铄古今。构思之奇绝,巧夺天工,仿佛造化之极限,犹如神迹。
与屏障相连接的另一端,两座石峰相距百里,高耸入云,如同两根擎天石柱,巍巍峨峨,气势磅礴,屹立在大地上。石峰向外的两边,茫茫浓雾紧锁于天地之间,纵横延伸,绵绵不绝。目光所及,难见全貌。
石峰之间悬浮着一根横向的三色雾柱,垂直足有百丈高。远远望去,离地仅有丈余空隙,离天似乎亦只有丈余空隙。仿佛是借助天地伟力,将赤白黑三道雾气拧结而成螺旋状锁链,横锁于天地之间。
有风起时,三色雾柱轻轻摇摆,山河大地随之飘摇。唯有两座石峰,巍然不动。
拒绝凡间一切生灵!
独孤鹤轩等人有幸成为第一批来到此处的人族修士,仿佛见到了天上仙境,只敢远观,不可靠近。恍惚间,他们已经停留了半月之久,却始终不见有其他人前来。
这一天,天气阴沉,风声萧萧,地面上突结浓霜。强冷气候不期而至。
这一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本是团圆时。
这一天,独孤鹤轩叮嘱众人后,扛着那柄黑色巨剑,缓缓走向三色雾柱。
十丈、五丈、一丈,离那道三色雾柱愈来愈近,紧绷的神经亦快到了极限。下一秒,自己甚至担心紧绷的某一根神经,会不会突然断了。
此刻,才发现在天地奇迹面前,生灵永远是那么渺小。
停步一刻后,独孤鹤轩再次走近三色雾柱,但见三色雾柱更似凝实的水汽灵柱,光芒内敛,缓缓流动。真如一根彩色锁链,被固定在两座石峰间。与地面相距的空隙,约有丈二高,隐隐有水汽悬浮。
独孤鹤轩举起巨剑,慢慢戳向雾柱。在剑刺进雾柱的刹那,顿若刺进了浓浓的油污中,粘糊糊,滑油油。但是,好似雾柱截断了剑身,没有任何变化。
独孤鹤轩忖度良久,慢慢收回巨剑,拿出一鼎灰色香炉。他不知道这个香炉是什么来历,亦不知道那尊蛇身人首的神像是何方神圣。历经万千岁月,曾经的辉煌湮没于时光隧道,时至今日,再度易主时,皆成普通之物。
“总得有第一个人进入这里,那么为什么不是我呢?”
独孤鹤轩内心自语,心境凝重的如地面的那层寒霜。下一刻,右手执剑,左手托香炉,沉稳有力的向前迈开一大步。身子的一半已处在雾柱下,顿觉天穹之力压下,右脚深陷大地。内心怒啸如龙吟,牵动全身充满原始自然的力量,瞬间爆发,托起天穹威压之势,挣脱束缚,不由自主的冲进另一片世界。
天空中黑蒙蒙的一片,贴近地面尺许高是萤火之海。目光可视范围,不足一丈。
忽然,黑蒙蒙的天空一阵颤抖,似有一股力量正在撕裂天界,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
独孤鹤轩循声望去,但见天空中裂开一个缺口,一根白玉柱正缓缓下降。白玉柱径约九丈,柱面晶晶斑驳,似从九天坠落。突然,心头一震,发现这根白玉柱处在自己的正上方。可当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仿佛,那白玉柱突然之间便到了头顶,然后,突然停顿下来。
霎那,一柄黑色巨剑倏然凌空,竖立于头顶,正对着那根白玉柱。只在瞬间,黑色光芒便被白玉光芒吞没。天地间仍只剩下白玉之光。
白玉光芒,遮住苍穹,湮没其它一切光亮。
倏忽间,白玉柱以闪电之势落下,那柄黑剑的一大半剑身没入玉柱中。玉柱落到独孤鹤轩的头顶寸许时,突然被地面上升起的强大力量托住,再难下坠。而地面上出现的那股力量,正来自独孤鹤轩的体内。独孤鹤轩仿佛扎根于大地,大地之力尽数聚于己身,与那九天而来的玉柱之力相抗衡。
那一刻,天与地似被连通,天力与地力骤然相遇,天地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万灵如绝灭,草木尽枯萎。山岳成平地,江河全干涸。
少顷,一抹殷红之光从白玉柱中散发而出,顺着仅有的一截黑色剑身,缓缓下降。独孤鹤轩盯着那抹红光,直至流到自己的手中。
嚯!那竟然是一缕血,发散着远古的清新幽香,动人神魂,酥软骨头,石化血脉经脉。
鲜血顺着剑身、手掌、手臂,徐徐向地面降落,更似浇铸那幅强韧至极的肉`身。黑剑仿佛是黑暗恶魔,在刺穿的伤口处无尽侵蚀,伤口逐渐变大,血流亦随之变大。不多时,一道血柱凌空洒落,浇向独孤鹤轩。
殷红透明的鲜血,渲染红了白玉柱,映红了苍茫大地。可当鲜血洒落到独孤鹤轩身上时,不在继续扩散,而是缓缓流向右手中的那个灰色香炉。顿时,独孤鹤轩身上的力量愈发强盛,竟稍稍托起寸许白玉柱。
无尽的鲜血,从白玉柱中涌出,流入灰色香炉。不但不见香炉溢满,反而犹如百川归海。
“咔~”
约莫一个时辰后,香炉的炉壁上传来轻微的破裂声。也将独孤鹤轩惊醒,低头看去,但见颜色由灰转红,炉壁上出现了几道纹印。
天地混沌,其血玄黄。
一场久违的血祭仪式,祭祀着那鼎普通的灰色香炉。
灰色香炉如同是拥有生命力的生灵,吸纳新鲜血液,好似重生,渐渐“复活”。灰色的外壳慢慢褪去,换上了妖艳的朱红色霓裳。
只是,任凭再多的鲜血浇灌,似是没有尽头时。
这场神秘的血祭,一连持续了整整三天。
白玉柱终显衰败迹象,光滑斑驳的柱面开始干裂褶皱,片片跌落的鳞状物,好似太古巨龙的鳞甲。落地后,尽数化作橙色粉末,均匀的撒在大地上。
玉柱中洒落的鲜血,愈渐稀少。然而,那鼎香炉犹似意犹未尽,朱红色的炉身上仍有几分灰暗之意。随着鲜血的减少,一直处于平静状态的独孤鹤轩,却渐渐感觉到了压力。
一股神秘力量正从香炉传来,直达丹田玉府中的“七星神盘”。神盘上的那层血泥微微一动,很快容纳化解这股神秘的力量。可是,这股神秘的力量连绵不绝,持续而来。
七星神盘上传来了明显的承重之力。
白玉柱仿佛被恶魔吸尽鲜血,衰败的速度越来越快。层层脱落的鳞状物,落地成粉末,堆积起来,已至独孤鹤轩的膝盖。长久以来,潜伏于独孤鹤轩经脉中的一些禁锢之物,开始异动,缓缓向双脚游动。一过膝盖,再也无法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又过了三天。
玉柱终于干涸,就那样凭空消失在天幕中。脱落的橙色粉末正至胸间,恰好埋住了“绝天符”所在的位置。
独孤鹤轩左手高高托起红色香炉,右手举起巨剑,脸上扭曲狰狞,似是正经历着炼狱般的折磨。他没有料到,当玉柱消失后,香炉中传来的神秘力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迅猛。那怕是有了那层血泥的缓冲、化解,亦渐渐失去承受之度。
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持续冲击着七星神盘,将那层血泥冲的四散溅开。一经失去血泥的缓冲庇护,浸入“月盘”之井中的七星神盘顿时难以抵抗。在一次的冲击后,玉府中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七星神盘应声剧烈震颤,猛然陷进月盘,顿时激起千层浪。浪花疾卷,落向七星神盘。
神盘震裂,血泥飞溅,混杂月井之水。玉府顿处混沌状,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此处蔓延,迅速传遍全身。那怕是强悍至极的肉身,亦被撕裂。可怕的威压之势,由内到外,吞噬了独孤鹤轩。
“噗~”
独孤鹤轩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恰好喷在了香炉上。刹那间,香炉上传出的神秘力量骤然消失,紧接着,香炉红似火,开始变大。炉身上一道道不明显的纹印,渐渐清晰。
须臾,香炉上再度传出一股神秘的力量,却是起始于玉府中的七星神盘,由内向外,牵引着集聚于独孤鹤轩身上的强大力量,汇于香炉。
渐渐地,三色雾柱出现在香炉上空,幻化成袅袅烟雾,徐徐与香炉相接。一时难以分辨,是香炉生三色之烟,还是三色之雾被香炉吸纳。
香炉凝聚天地人三才之力,其上飘浮着三色雾柱,若拽乾坤之柄。一呼一吸,天降地升,重归混沌。
苍穹之上,闪电飞光,雷声轰鸣。
茫茫旷野,狂风如刀,风声肆虐。
三色雾柱随风飘摇,渐渐消失在香炉中。香炉依旧在变大、变红,如天边悬着的一轮朝阳。千山层林浸染。
在香炉中传出的那道力量的牵引下,独孤鹤轩的玉府渐渐平息。在月井之水的混合下,血泥快速恢复原状,将七星神盘护住。
至始至终,七星神盘上凸出的那个神秘的东西,岿然不动。
如此,直至最后一缕三色雾柱消失,又是过了三天。
天穹间,只剩下一鼎如红日般的大香炉。
大香炉吞噬最后一缕雾柱后,其上生出的那道神秘力量猛然倒卷,冲进玉府,将那轮七星神盘撞的粉碎。
“啊~”
长啸声,如巨龙长吟,如猛虎狂啸,如天神之怒。气冲霄汉,震慑寰宇。
那一刻,灵魂出窍,魂飞天外,心性之灵绝灭。斗转星移,山裂海崩。风起云涌,日月无光。
独孤鹤轩能感知的世界,天塌地陷,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痛苦深渊。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之故。
正在此时,玉府中渐渐生出强大的生命气息,迅速占据着玉府中那轮月盘。仿佛大树根须快速生长蔓延,点点滴滴的串起了粉碎的“泥土”。“泥土”缓缓朝某一个方向合围,凝结。
经过月井之水浸润的“泥土”,洗尽铅华,纯净无比,充沛的灵力微微泛光。在根须之力的导引下重塑着一轮“圆盘”。
黑暗中,一抹绿色悄悄升起,带给大地生命的气息。
风静云落,黑暗退去。
天穹中,流星飞落,星河闪亮,交织成灿烂星空。
在那遥远的天边,一道巨影若隐若现。那仿佛是一只独角无脚的太古巨兽,通体洁白如玉。在无奈的最后一瞥后,巨影消失在星空长河中。只在天边留下一道白玉虹光。
神智苏醒,魂魄归位。
独孤鹤轩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困顿,难掩疲倦之态。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低头看向脚下,橙色粉末依旧。不由得摇了摇头,才缓缓抬头观看。
但见那鼎大香炉,径约九丈九尺,红似火,炉身上清晰可见的纹印,如人之血脉,隐隐有血液流动。然而,那种神秘诡异的纹印,独孤鹤轩根本辨认不得,那怕是其中的某一个。
“变~”
独孤鹤轩轻诵一声,果然,大香炉应声而变,恢复成了一鼎灰色的普通香炉。
“变~”
这下,香炉毫无反应。
心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心念急转,但凭目前的见识,完全无法解释。不由得轻声一笑,对自己弄巧成拙的事,很是自嘲。
至于右手的那柄黑色巨剑,变厚了些许,却不明显。独孤鹤轩快速收起香炉,将巨剑远远丢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橙色粉末收入一个白色囊袋中。
盘膝打坐于原地,聚精凝神,内观自视。对于修士最重要的七星神盘,再经过毁灭性的灾难后,已然重塑,血泥依旧护住七星神盘。神盘上凸出的那块东西,呈现出六棱锥形状,渐有一股凝实的灵力从其上发出,穿过心口的火苗,直通眉心灵窍。 月盘中,东边角的那弯银色光芒稍粗,如一弯“弦月”挂在月盘上。月盘中依次倒映着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隐隐似五颗星星分布,光芒十分暗淡。在青与黑两种颜色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空间空缺,似是虚位以待。似乎,正是由于这个空缺,导致七星神盘失去平衡,成为反转状。
左右双肋毫无变化。可是,心口的那朵火苗中,莫名的出现了一柄剑,倒立于火苗中。
独孤鹤轩不由得轻呼一声:“‘九绝神剑’亦被重塑?”一直以为被覆盖在血泥中的三截九绝残剑,此刻,神奇的出现在火苗中,且被重塑成功。那一刹那,仿佛有一道霹雳击中独孤鹤轩,他不由得打了寒颤。
须臾,看向眉心灵窍,那株绿色小树苗的两片叶子中间,生出了一点新芽。
独孤鹤轩收回心神,令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确定自己的修为境界,扎扎实实的突破到了真元境七重,且是巅峰大圆满。
可这个结果,究竟是喜还是悲呢?
在万年积淀的修真长河中,种种机缘,林林总总,无奇不有。但总的来说,最好莫过一举飞升,最差莫过身死道消。可是,在借助天地伟力,参透日月星辰,突破生死之劫的大机缘下,若能生还者,往往会是一举突破,得道飞升。
然,经历七星神盘被粉碎后又被重铸的独孤鹤轩,是修真炼道一途上真正的九死一生之劫难。但是,只是突破真元境的四重境界。这是十分微不足道的,是真正的浪费了一次天道机缘。
那么,这是实力?还是运气?
本身可容纳那么多神秘的东西,难道不是自身实力的体现。没有容纳承受天地伟力的实力肉身,何谈运气机遇亲睐?
扪心自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阻碍了我的修为突破呢?什么时候,才能掌握驾驭身上的那些鬼东西?
独孤鹤轩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刚一抬头,便见黑剑旁边站着一个黑发老者,正盯着黑剑发呆。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恭声道:“晚辈拜见前辈!”
“这个用不着!讲道理,我拜见你才对的!”
老者身高九尺余,虎腰熊背,一对细长眼中泛起淡绿色幽光,目光看向黑剑时,有幽光光波反射而出。说话之声,却是慈和温文。
“你怎么能用太古神兽的血,祭炼无极圣剑?不过,在唤醒此剑的嗜血魔性后,你没有被剑意反噬,发疯力竭而死。说明,此剑已认你为主,你的道心足够驾驭此剑。”
独孤鹤轩诧异的问道:“前辈,什么太古神兽?”
“老夫也不知道。”老者收回目光,看向独孤鹤轩,独孤鹤轩顿觉有两道绿色的幽灵之光穿透自己,寒冰瞬间冻结自己,须臾,老者点点头,道:“九仙尊的九阳心经,真是厉害。”
“老夫本是前来阻止你进入‘幽幻谷’的。不过,老夫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你赶了一先。既然一切已成既定事实,老夫也无事可做,只好回去复命。”老者临行前,神秘一笑,道:“有人给你代话,你是九仙尊的传人,别跟谪仙盟过不去。”
“萧老头也有言在先,别让人用他曾经的身份绑架我!”
“真是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好吧,前途凶险,一切好自为之!”
“汪汪~”
小黄狗远远的冲过来,迅如疾风,眨眼便到独孤鹤轩身边。独孤鹤轩顺势抱起它,见它神色慌乱,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心神难宁。于是,很快想到了同行的人。急忙之下,提起圣剑,疾步而行。
九天前,还是平原旷野的大地,此刻竟变成了高低不平的坑洼之地。百余人像是中了邪,七倒八歪,散落各处,个个七窍流血,昏迷不醒。一牛一羊挤在一处深坑里,似被什么东西屏住了呼吸。
独孤鹤轩一一检查,发现仇禩他们只是晕了过去,并未性命之忧。紧张的心很快平静下来。救醒几人后,分派一些灵丹,令大家同时救人。自己则来到牛羊所处的深坑前。
心道:为何像是一种禁锢之法?这里出现过什么样的力量,能将昊天铁牛禁锢?若是连此牛都无法逃脱,这些凡人岂能无性命之虞?
不多时,汪林回报,道:“师兄,少了两人,是黄愍与甘聃。”
“他们在这里!”独孤鹤轩忖度一会,放下圣剑,双手攥住牛角,猛向外一拽。青牛“哞”的一声怒吼,顺势一冲,仿佛挣脱了强大力量的束缚,冲出深坑。大灰羊“咩”的一声长啸,纵身一跃,紧跟着跳出深坑。
“哄哄~”、“吱吱~”、“……”
小红猪、小金猴等几个小家伙,欢快的蹦出深坑。可是,黄愍、甘聃、小枫叶全都晕了过去,唯有黄愍怀里的那个女`婴,未受丝毫影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周围。
独孤鹤轩跳进深坑,细细搜寻,并不见什么特别的东西。黄愍与甘聃亦只是晕厥过去,小枫叶的情形似乎要复杂的多。最明显的一点是,小枫叶又一次出现了失血过多的情形。
可是,他的血到那里去了?
待救醒黄、甘二人后,独孤鹤轩了解到,原来,六天前的交夜子时,三色雾柱中飘出一道虚影。虚影,似龙无爪,似鸟无翅,铺天盖地,笼裹了方圆百丈范围。虚影过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便没人知晓。大概,就是独孤鹤轩来到此处时,第一眼看到的情形。
黄愍回忆道:虚影出现时,自己与甘聃正好离大青牛与大灰羊最近。但小红猪它们离的却很远。
甘聃摇了摇头,道:我印象中,强大的力量似乎是从地下发出,袭击了大青牛……我总感觉是一只大青蛙在作祟。
独孤鹤轩没有追问众人,只是平静的说道:活着就好。至于这里的秘密,终有揭开的那一天。心中却忖度道:甘聃聪明机警过人,他的感觉大概是错不了。在这片神秘的异界土地上,真的是有太多太多的神秘诡怪之事发生。若是停止不前,细细追究,显然毫无意义。
“老二,你带人去左边的那座石峰。”独孤鹤轩指了指前方,道:“我去右边的那座。今日酉时,必须在双峰的正中间会合。”
“轰隆隆~”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声。就在众人的注视下,两座石峰轰然倒塌,碎石乱飞,大地震动,剧烈摇晃。好似动了大地之根,定天之柱。
须臾,两座石峰之间的大地被撕裂开来,形成无底深渊。深渊纵横各有百里之距,其内有萤火之海生成。即是相距百丈远,深渊内发出的强大吸力,令一众人族修士难以抗拒。
这条路,又被断的干脆彻底。
仇禩沉声道:“大师兄,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烽火城那边毫无察觉?”
“当然!否则,黑煞与绿廊的存在,成了多余!”独孤鹤轩心中冷冷一笑,暗忖道:好一个谪仙盟,明明知道异界的一些详细情形,却默不作声。
独孤鹤轩吩咐道:“退出这片洼地,重新寻找前进的道路。”
甘聃悄悄靠近,低声道:“大哥,有没有发觉,这里的洼地壕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表面相似,实则完全不同。”独孤鹤轩知道甘聃想说什么,但自己也早已发现端倪,确定这只是一片普通的洼地,与那片青熄壤之地上的洼地壕沟,完全不同。
众人快速退出洼地,回到平坦的地面上。回首望,深渊上空已是雾蒙蒙的一片,大雾深处,隐隐有赤白黑三色烟雾,缠绕盘旋,悠悠飘荡。
独孤鹤轩指挥众人,在横向百丈内,均匀摆放巨石,其上刻有“前途凶险,绕道而行”的字样。
当日,一行人选择了朝深渊的右边行进。
远离幽幻深渊,向前百余里,地貌逐渐奇诡。
左边一山南北走向,右边一山斜搭其上,山势向东南。前面一块黑焦土,后面一块绿草地,两块土地有那么一块相交的地方,枯草之下暗藏绿芽。偶遇一条小溪,竟是由低到高回旋,难以形成奔流之势。
真可谓是:山无常势,地无常态,水流无向。
山野间,小黑狼、小白狐明显活跃很多。小黑狼跑到小溪边嗅了嗅,“嗥”叫一声,冲进斜谷。小白狐张望片刻,老老实实的回到主人身边。
仇禩道:“大师兄,这里并无异常,黑狼为何发出警示?”
“可能是嗅到了血的味道!”独孤鹤轩有些拿捏不定,沉声道:“打起精神,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条斜谷。老二,你前面开道,我来断后。”
众人进入斜谷,很快又退了出来,个个一脸傻傻的样子,互相看去,苦笑不言。
因为斜谷内的血腥极其浓烈,但是,在谷外却闻不到。这种诡异神秘的事情,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当再次见到时,仍然令人极度紧张。
“什么血?”
“人血!”申石较为平静的回道,“师兄,有人先于我们来到了这里,多半恐遭不测之祸。”
“不可能!除非有人前来送死!”
独孤鹤轩没有停留,快速走进斜谷,顿有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斜谷内多怪石,生长着许许多多的青色藤条,似一条条青蛇盘绕在怪石上。搜寻一段距离后,独孤鹤轩也有些懵懵然。
不见尸体,只闻血腥。
良久,独孤鹤轩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令众人退出斜谷。唤庞巳近前,问道:“老六,你能不能发现什么?”
庞巳沉默不语,他身后的族人亦都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少顷,庞巳道:“大师兄,不太像。我蛇族中流传着一则故事。太古时期,蛇族祖先为驯驭天地之间最毒最凶猛的巨蛇,不得以以己血己肉为食。”
“血食?”
“嗯!”庞巳低声道,“大师兄,只是有一点点像。”
“老六,你的机缘出现了!进谷去,把它干掉,变成你的机缘!”独孤鹤轩拍了拍庞巳的肩膀,道:“我们在前面等你。”
庞巳一撇嘴,低声道:“大师兄,我怕!”
“不逼一次自己,怎么能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独孤鹤轩目光炯炯,扫视众人,怒道:“从今往后,我希望‘怕’这个字,不要从这里的人嘴中说出来。”
庞巳见独孤鹤轩很决绝的带人离去,绕道而行,众人越来越远,自己越来越害怕。可一想到独孤鹤轩,心里有种种很奇怪的感觉。
一个人,若只有一次身陷九死一生,甚或是十死无生的险地,而能全身而退者,尚可说是运气。可两次、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呢?那怕次次是运气,可没有对应的自身实力去掌控,岂能化解凶险与灾厄?再多的机缘,若没有对应的实力承受,难道不会被反噬而亡?
犹豫再三,心知那位大师兄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真发起狠来,比恶魔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庞巳也不傻,心知这是大师兄有意栽培自己。
心道:在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除了娘亲便是大师兄。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他们失望?
庞巳握紧手中灵剑,朝斜谷内走去。没走出多远,汗水已浸透衣衫。恍惚之际,那一条条青藤好似活着的青蛇,向自己吐露着双叉蛇芯,耀武扬威。
下一刻,灵剑出鞘,斩断了挡在眼前的粗壮青藤,顿有黑色汁液飞溅而出。
庞巳用手指蘸了一点,微微一闻,轻声道:不似蛇毒,胜似蛇毒。莫非,这里孕育着洪荒遗种?
“啵~”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又清晰的声音。庞巳循声而望,但见那里黑色巨石密布,巨石上有微弱雾气出现。心中轻吼一声,“蛇巢”?
庞巳的第一反应是迅速退开数丈。蛇巢出现,多半有灵智初开的雌蛇守护,守护巢穴的雌蛇,大概是妖兽界中最凶猛之一的存在。
庞巳汗如雨下,汗珠模糊了视线,亦未察觉。心中计较道:是进?还是退?进,生死各半。可要是退呢?我还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吗?那跟死有什么分别?
钢牙一咬,捏干衣襟上的汗水,果决的朝黑石丛走去。距离黑石丛丈余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脑海中闪出一幅画面,独孤鹤轩曾在那三色雾柱下停留犹豫,可最后他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心中呐喊道:我真的比谁差了吗?
“呛啷~”
灵剑入鞘,精气神顿盛,目光如炬,踏出稳健的步伐,走进黑石丛。顿有两道刺目的青光出现在视线里。循着青光找去,一条通体玄青的小蛇,奄奄一息,蜷缩在两块大黑石的缝隙里,唯有双目之光,仍可与日月齐辉。距它三丈外,三块大黑石叠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蛇卵壳。其上的裂痕似是裂开不久。
庞巳很快明白过来,是蛇卵拼劲最后一丝力量,汲取附近的鲜血之力,将小蛇孵出。致使小青蛇没有足够的力量生存下去。
想通这些,便无后顾之忧,双手捧起小青蛇,划开手腕血管,小心地将蛇头靠近。小青蛇嗅到血腥,努力一吐蛇芯,刺入血管。庞巳脸上一阵抽搐,但他却是会心一笑。
小青蛇吃饱后,收回蛇芯,嘴一张,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庞巳顿觉有一股力量反哺自己,很快融进肉身,消失不见。轻声自语道:族人流传的故事,原来是真事?
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咦”了一声,轻呼道:小黑狼呢?
“嗥~”
小黑狼蹲在山巅,仰天长啸。威风凛凛,颇具几分啸天之意。
没人知道它进入斜谷后,寻找到了什么。只有独孤鹤轩能察觉到它身上的变化,那是一种妖兽血脉苏醒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十分隐秘,悠远悠长,仿佛正从远古而来。
不过,那怕是独孤鹤轩,亦完全被迷惑了。要说如此普通的一头小黑狼,真会拥有什么高贵的血脉,那可真是掉人下巴的奇闻。且不说独孤鹤轩,难道还能逃过金丹境、涅槃境修士的法眼?
在九个小家伙中,最为特别的是小红猪,因为它不像一头猪。自昆仑山一行后,小白狐亦引起了独孤鹤轩的足够重视,但从来没发现什么异常。现在,小黑狼突然异变,这令独孤鹤轩有些措手不及。
独孤鹤轩心里清楚,一切根源皆起于沧海之上的冰火岛。
“大师兄!小黑不见了!”
庞巳飞奔上山,远远喊道。众人却是哈哈大笑。
庞巳近前一看,“咦”了一声,笑道:“原来比我还快!”庞巳欲继续说时,被独孤鹤轩制止。
“申师弟,带人烧了斜谷!”
庞巳忙道:“大师兄,那谷里没什么凶险之物。”忽然一顿,惊道:“青藤?可那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看那只羊!”独孤鹤轩一笑,道:“它告诉我们,这谷里一定有非常可怖的东西存在。”
众人看去,大灰羊没什么反常。只不过,一双羊眼确实一直盯着斜谷。
一团团火球呼啸而起,落入斜谷。不一会,熊熊大火燃烧,照亮斜谷上方。从山脉上斜搭出去的山脉,火苗遍山野,火光冲天。燃烧的火势,界线十分分明。仿佛到了众人站的这道山脉上,火会自然熄灭。
“大灰,你这畜生!”独孤鹤轩猛地怒吼,重重一拳将大灰羊打倒在地,大惊失色的喊道:“快往山下跑!”
甘聃“嗖”的一下蹿出,向山下狂奔。其他人如惊弓之鸟,四散逃下山。大灰羊蹬了几下腿,才艰难的翻起身,乖巧的来到独孤鹤轩身边。
“你要害死我们?”
“咩~”
独孤鹤轩刚要发怒,突觉一股威压之势从天而降,猛然一回头,一颗硕大的白色蛇头就在头顶丈余处。斜谷中的火早已熄灭,不知何时,谷中升起了滚滚黑雾。黑雾翻滚奔腾,徐徐腾空,那颗大蛇头便是从黑雾中探出。
“咩~”
大灰羊长吟一声,伸直脖子与那大白蛇对峙,竟是毫无惧意。须臾,羊头眉心处出现一道灰芒,形成竖着的眼瞳形状,灰暗阴冷。
“嘶~”
大白蛇悲鸣一声,伸出蛇芯,靠近羊头后,又很鄙夷的离开。
“咩~”
独孤鹤轩大惊之余,似乎读懂了一羊一蛇之间的对话,它们仿佛在说:互不相欠!
白蛇头最后瞥了一眼大灰羊,悄然隐入黑雾中。片刻后,黑雾腾空,卷起万里尘沙,奔腾翻滚,远远离去。而那个方向正对着幽幻深渊。
大灰羊身上的灰芒亦随之很快消失。 “是你的老朋友?”
“咩~”
“你这畜生!害得我自作聪明反自误,颜面丢尽,你说怎么办?我要是将你的事告诉宗门,你会立刻被镇压封印在清微山脉中的!”
“咩咩~”
“这样吧!那怕是等你恢复真身后,仍辅佐我左右,助我完成宏愿。至于期限,一万年太长,那就五千年吧。如何?”
大灰羊仰天望日,少顷,用头轻轻蹭了蹭独孤鹤轩。
“不行!我天生讨厌蛇在先,你作弄我在后,岂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本?何况,现在我对付你,易如翻掌!”
“咩~”
“大灰,一切暂时结束了,对吗?走吧!他们等我们呢!”
这边刚躲过一劫,那边又起硝烟。
距离独孤鹤轩等人不远的山脉中,妖兽发出嗜血的咆哮声,夹杂着人的哭喊救命声,传遍山野。
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什么。按时间,的确应该有更多的人探寻过来。可是,怎么会是听到的这种情形?
仇禩沉着冷静,欲言又止。
计宁道:“师兄,怎么办?”
独孤鹤轩回望一眼山脉,道:“这里的大事已告一段落。过去看看,亦无妨。”这话说的众人有些摸着头脑,他却继续吩咐道:“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你们从外围包抄。计师弟、蔺师弟,你们从内侧包抄。若有变故,定要将妖兽合围,免得损失更多的人族修士。”
仇禩、计宁等人走后,对黄愍等人道:“我们去最安静的那个山头。”
不到半个时辰,仇禩派人回禀。原来,被妖兽杀戮的不是什么强大的人族修士,而是很多毫无道行的人族。仇禩征求独孤鹤轩的意见,该怎么办?
独孤鹤轩心道:仇禩真的是天赋异禀啊,于战乱中已察知端倪。不过,这样的人族同胞,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吧。随口吩咐道:传令仇禩、计宁,能救多少是多少,妖兽一头也别放过。
独孤鹤轩等人缓缓靠近那个平静的山头,远远便觉得有一股威势波传开。那怕是远处有妖兽、有人族,这里仍然安静如初,且以此山头为中心,形成一片无形无界的领域。对于有历练经验的人来说,这至少是结成妖丹的四阶妖兽称霸的一块区域。
忽然,山头上射`出两道精光,直入天际,光辉不减。未待众人反应,大地摇晃,山野震动。转眼,一只形如磐石的大蜘蛛出现在山头。
大蜘蛛通体灰暗,腿如巨木,浑身如铜墙铁壁,巨嘴微张,腥臭刺鼻。朝着靠近的敌人发出恐怖的威势。
“还挺威风,让你见识见识铁牛的实力!”独孤鹤轩话音未落,顺手猛拍昊天铁牛的屁股。铁牛“哞”的一声咆哮,向前跃出,快似闪电,冲向大蜘蛛。
铁牛已经冲了过去,独孤鹤轩好像发觉那里不对劲,沉声道:“牛背上骑的谁?”
姬融道:“甘聃!”
“咣~”
惊天巨响猛然响起,似是敲响了漫天铜锣声,山头上星光四溅,飞沙走石。那只形如磐石的蜘蛛被撞的不知所踪。须臾,山那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周围山峰随之摇晃。
几人飞奔上山,但见大青牛站在山头,威视山野。
甘聃呲嘴一笑,跳下牛背,嘟囔道:“啧啧,这充满野性的力量碰撞,也太刺激了!”
古甲、宫晓等人哈哈大笑,独孤鹤轩亦忍不住笑出声,道:“牛不是普通的牛,羊不是普通的羊,以后要注意。”
姬融、古甲等人去收拾妖兽大蜘蛛,独孤鹤轩与黄愍就地搜寻。一般情况下,四阶妖兽守护的地方,会有一样有利于晋阶的高品阶灵材。可二人搜寻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黄愍道:“大哥,莫非这蜘蛛是刚刚晋阶成功,在这里稳固道行?”
“极有可能!不过,它只是寻常妖兽,没什么特别在意的。”独孤鹤轩顿了顿,道:“黄兄弟,你说这里突然出现了很多没有道行的人族,而那些有道行在身的人族修士却没出现,会是什么原因?”
黄愍道:“一者,可能是两种不同层次的人,走的路不一样;二者,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将这些人赶到这里来。”
“赶?异界之门刚开启,没有那方势力敢如此行事吧?”
“独孤大哥,权贵势力,驱人开道,并不新鲜。”
恰好姬融走了回来,接话道:“依我看,这些人肯定是自愿前来这里的。”
独孤鹤轩“哦”了一声,追问道:“理由?”
“其实,只要烽火城里有人告诉他们,关于独孤大哥与我们的事,足矣!”姬融突然一怔,肃然道:“独孤大哥,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们?莫非,你只是拿不定是什么人在背地里暗算你?”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你二人觉得会是什么人?”
黄愍憨憨微笑,默不作声。
姬融道:“但凡是不想让你过的好的人,都有可能。不过,最大的可能,恐怕还是来自直接的竞争对手。”
黄愍道:“或许,真的是烽火城太拥挤了!”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不再说话。这件事看似突然,看似简单,看似顺其自然,原本预料的只有仇禩与黄愍能立刻看透。岂料,向来少语的姬融,亦将此事看的清清楚楚。
独孤鹤轩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相较之下,这才是最值得自己看重与小心的事。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单枪匹马的闯出一番伟业。真正成功的人身边,无一不是有很多的人才辅助。
此时此刻,远处的杂乱声渐渐平息。仇禩御剑而来,将所遇情形简要说明。
独孤鹤轩问:“老二,大概有多少人?”
仇禩道:“大师兄,三师弟他们正在集合众人。但据我估计,恐怕有万余人。”
“这么多?”独孤鹤轩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他们真的都是自愿前来?”
仇禩脸露笑意,道:“这我倒是问过一个人。他的确是前来寻找‘星河盟’的。”
“什么‘星河盟’?这是什么时候崛起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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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确定离开元始剑宗是迟早的事。
如今,仍是以元始剑宗门人的身份立世。那怕是在立下大功劳,也没有得到宗门栽培的情形下,依旧守着报传道授业之恩,没有怨言的前进。
再者,“星河盟”一事乃是宋武、宫晓二人突发奇想,用牛皮做旗帜时所定。此事,独孤鹤轩确不知情。同行之人亦没当做回事。
当独孤鹤轩得知内情后,一笑了之。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批的人族聚集于山头。仇禩、计宁再三清点,总计有一万六千人。其中,有道行在身的约占八分之一,然道行最高者不过清灵境三重。
纵使独孤鹤轩有再大的能耐,以现在他所拥有的资源与能力,岂能供养一支万人队伍?
对于现如今的独孤鹤轩来说,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但是,独孤鹤轩很从容,面带微笑,很友善的巡视众人,高、胖、矮、瘦、瞎、聋、跛,等等,差不多都有。
独孤鹤轩朗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都是苦命的人,都亲身体验过孤独无助的滋味。能来到这里的人,起码对生活还有盼头,起码还没将生活的激情磨灭殆尽。只要我们始终怀着梦想,全力以赴,用一生去奋斗,它就有实现的那一天。”
“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星河盟初创之时,人数少,所获资源或平均分配,或谁得之归谁所有。可现在,这个规矩显然不能维继。具体该怎么定,大家说了算。”
“古语云:蜜蜂有蜂王,雁阵有头雁。万余人聚集一处,仅有一个盟主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必须重新编队,才能发挥出人多的最大优势。”
“首先,有道行的人,全归我师弟仇禩统领。其次,凡身体残缺者,由我亲自统领。最后,剩余的人分九队,由殷斯、汤泗、庞巳、刁驷、姬融、甘聃、古甲、宋武、宫晓九人统领。最后一事较为复杂,但必须在三天内完成。”
“仇师弟,星河盟的花名册以及各队伍的资源分配事宜,由你来全权负责。石文恭,劳你替我组织下队伍,清点注册。”
“大军啸聚山林,人多杂乱,难统步调。若有危险或突变之事,绝不可狼奔豕突,混乱无序。”
独孤鹤轩条理清晰,将一众事务整顿清楚,颇具统帅风范。然而,不为人知的是,曾有一位书生悉心教导过他“将将将兵”之道。他的做法也很明确,将这些人完全与元始剑宗分开。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默默地接受了安排,唯独刁驷闷闷不乐。许久,他终是鼓足勇气,说道:“大师兄,我向来独来独往,我……”
“不准!”
独孤鹤轩不待刁驷说完,以不可违逆的口气说道。刁驷是这些人中少有的了解独孤鹤轩的人,很知趣很无奈的笑了笑,不再作声。
调令妥当,在仇禩的主持下,大军在相连的几座山峰间安营扎寨,暂时安顿下来。独孤鹤轩挑选了一处山洞,做为临时大帐。只是,当他走进山洞后,令秦冠、张凡守住洞口,不准任何人靠近。直到三天后的午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山洞。
仇禩、计宁等人早早等候。见独孤鹤轩走出山洞,仇禩率先上前,递上花名册,并简要禀明一些详情。其实,不用大家说,人人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提升战斗力。
“这三天,我整理了一份炼体之道的修炼法诀,传给那些没有道行的人。规矩,必须保密。灵石每人暂时各三颗,灵丹每人各一枚。”说时,递过一个初阶如意袋给仇禩,续道:“等资源分派下去后,立刻出发。”
计宁道:“师兄,我们按你的吩咐,搜寻了方圆数十里范围,没有隐匿的妖兽,或其它潜在的危险。不过,据慕师弟推测,一时半会恐难以找到走出这无名山脉的路。”
“好!诸位师弟辛苦!路,总归能找到的,这个倒不必担忧。”独孤鹤轩叫人唤来石文恭,有些抱歉的说道:“石兄弟,我的那支雄师,暂由你代理统领。”
石文恭欣然接受。
众人走后,黄愍道:“独孤大哥,这样下去,真的会拖垮你。”
汪林眯眼斜视,道:“还用挑明?这一下子就浪费掉了近五万的灵石,一万多枚一品灵丹。那怕是元始剑宗全力撑腰,也坚持不了几个月。师兄,早做打算,方是上策。”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独孤鹤轩抬头望天,朗声道:“修仙便是与天争命。我就不信,苍天真的会绝我。”
仇禩、殷斯等人的效率奇高,不到一个时辰,便将资源分派下去。至于修炼法诀,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独孤鹤轩又暗中吩咐几件要事下去,由仇禩等人亲自负责。
未时,万余人的队伍拔营起寨,浩浩荡荡,沿着山脉走势进发。所过之处,妖兽、灵材尽入囊中,仿佛重新梳理了一遍山峰沟壑。
一路上,奇怪诡异的事情,没有继续出现。可以说,接下去的行程,出奇的顺利。
大军行进二十余日后,终于能望见山脉的尽头。此时,已是新一年的二月初。
俗语云:二月二,龙抬头。
可当独孤鹤轩望着天边飘来的一朵白云时,心道:我能解开这个死局吗?
当天,仍与往常一样,一切很顺利。
到了傍晚时分时,小黑狼开始有些狂躁,“嗥”叫一个不停。没过一刻,大灰羊亦开始“咩咩”的叫了起来。
独孤鹤轩打开灵兽笼,将一群小家伙全部赶进去,才开口道:“前方五十里处,便是山脉的尽头。我想,小黑与大灰皆是嗅到了血腥味,才狂躁不安。事不宜迟,计师弟、蔺师弟,你们十人带领宗门师弟,做开路先锋,抢占山脉尽头的有利地形。”
队伍没怎么歇息,立刻出发。计宁等人御剑而行,五十里转眼便到。不多时,柳鸣回转,道:“师兄,山下是一马平川。距山脉约三十里外,是一座古城。城里城外,烽火狼烟四起。据计师兄判断,似是两个异族部落正在进行大决战。”
“好!柳师弟,你即刻前去告知计、蔺二人,将我们的人隐藏起来,且不可暴露。”柳鸣应诺一声,御剑离去。
仇禩道:“大师兄,意料之中,预料之外。没想到,我们遇到的第一批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异族,会是它们互相攻杀的局面。”
“论过往的辉煌,蛮族、妖族、魔族等异族,犹胜于人族。是以,无论是何局面,我们绝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
烽烟漫天,遮住日月。
那片阴影下,已成炼狱战场。
在那里,哀嚎者已流干泪流尽血,咆哮者舔血食肉庆祝胜利。
愁云惨淡,阴风悲号,吹不散浓浓血腥。仿佛,正在召唤苏醒的恶魔,毁灭这天地,屠戮生灵。
问苍天,这世上可真有“救世主”?
问后土,这世上可真有“天堂”?
问自己,这世上可真有“命运主宰”?
山林中,一缕酒香飘散,却带有几分血香。
“咕咚~”
一口美酒下肚,闭目回味,赛似神仙。
“大师兄,三天来,你既不派人侦察,亦不说话。大家恐怕会越来越没底。”
这话着实有些扫了雅兴,可独孤鹤轩不在意,仍闭着双眼,淡淡的说道:“老二,你说这个死局,我们该如何解?”
仇禩一皱眉,心道:这个时候,大师兄不顾眼前局势,竟在思虑此事。莫非,他后悔了?不会的,师兄不是一个后悔怕事的人。
“大师兄,万事开头难。数月前,你带领我们义无反顾的闯入异界,造就我们天道机缘。又赐下高品阶灵器,及众多修炼资源,凭以一己之力创立星河盟,提升内在实力。这件壮举,纵使是金丹境修士,亦会汗颜。
眼下,困难的确远胜当初。可只要众人齐心戮力,定能扭转局势,逐渐走上强大之路。”
“很有远见,说的不错。但是……时间……谁给……?”独孤鹤轩一字一顿,字字千金,道:“三日来,这里不再出现任何一位人族修士,这又说明了什么?”
“大师兄……?”
“我猜测,黑煞土与绿长廊那边,恐怕有变。现在,我们极有可能是一支走上绝路的孤军。万一遇上凶险处境,这么多人该何去何从?”
仇禩试探的问道:“大师兄的意思是……于等等?”
“不!恰恰相反!”独孤鹤轩道,“传令众人,饱餐一顿,随时候命。”
山风萧萧,林中的气氛,愈发沉闷与冰冷,使得每个人的心头十分压抑。丰盛的餐宴,很是无味。有人偷偷看向沉默如山的盟主独孤鹤轩,顿觉天穹间的一朵黑云坠落在山林,迎风威威的同时,更多的是有几分暗黑魔意。
仇禩、计宁、姬融等人走上前。
仇禩道:“大师兄,已准备就绪!不知何时出发?”
“就在今夜!”
?
异界的夜色,少了几许宁静,多了几分寒意。
纵使燃烧着一整座城池,熊熊火焰烧红天幕,盖过星月之光,可还是那样的冰冷。
夜已经很深。
失去家园的人们,早已在绝望中被屠戮。胜利者的狂欢,亦临近终点。
那一刻,天地之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一支万人大军悄悄的靠近了那座城堡。借着火光看去,最前面是百余人的小队,中间是两千余人的中队,后面是万余人的大队。前、中、后相距十丈,整齐有序,像一枝利箭射向了燃烧中的城堡。
箭未离弦,威势先至,掌控方圆数十里。
行进间,百余道剑芒骤然凌空,如流星坠落,落在城墙上。
一声怒吼起,数十响应。
一道血光出现,一个生命结束。
城墙上的屠杀开启,吸引了异族战士的注意力。城墙下的人族大军,没有呐喊,静悄悄的冲进城堡,迅速戮杀异族,鸡犬不留。最后一支大军,团团围住城堡。那些尚未从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异族士兵,面对同样是异族的敌人,或反应不及,或完全不是敌手,立即被斩杀。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这是一场耐心等候的攻击。
这更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非公平胜利。
然而,只有胜利,才是最实在的结果。其它的,谁在乎?
天明时分,人族大军已清扫完毕战场。城堡中的犄角旮旯,就差掘地三尺。
城堡核心地,没有宏伟建筑,没有豪华堂舍,唯有一个方圆百丈的平台。正中央被挖出一个天坑,足有百丈深。
计宁道:“师兄,这座城堡已被洗劫一空,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为数不多的蛮族士兵,应是守卫此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最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是被人挖走了。可这里长的会是什么?会有如此深!”独孤鹤轩盯着深坑,已有两个多时辰,还是没得到答案,道:“关闭城门,布好暗哨。禁止所有人随意行动,以修炼为主。”
“计师弟,你与秦、柳二人立即出城,追踪蛮族踪迹,打探清楚虚实。”独孤鹤轩站起来,深呼吸,续道:“大军要在此停留一段时间。但是……不会太长。”
正在此时,甘聃带人走了过来,手下人一字摆开十三个少年与幼孩。年纪最大约有九岁,小的可没只有四岁左右。他们的头顶有两个鼓起的包,很对称,手型有明显的异变发生,更像是“蹄型”。他们的半步已踏进了鬼门关。
甘聃道:“大哥,从密窖中找到的。可能是这城里仅有的生还者。”
“救活他们!”独孤鹤轩派下灵丹,吩咐道:“黄兄弟,他们归你统领看管。”
又见仇禩前来,道:“大师兄,我们发现了一座古老的院子,那里有很多书简。”
“哦!”独孤鹤轩朗声而笑,道:“老二,我要去那小院,城里的事暂时由你执掌。”
队伍有序散去,独孤鹤轩与仇禩并肩前往那个小院。
“老二,继续搜寻,任何角落也不能放过。关于提升队伍战斗力的事,仍是头等大事,绝不能有丝毫松懈。我所拥有的资源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独孤鹤轩拿出五个坛子,交给仇禩,道:“细水长流,不如拼一把。把这五种灵丹派发下去,先保证新来的人人人有份,剩下的你们分。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三天内服用完。”
“最近,我道行突破,境界一直不稳,致使身子经常感觉到很疲惫。正好趁着这个空闲,也好好的修炼一番,休息休息。”独孤鹤轩淡淡一笑,道:“时间暂定为十天!这十天里,你要好好盯着他们!”
“是!大师兄!”仇禩应诺后,犹豫片刻,道:“大师兄,如今的形势不明朗。若遇急事,该怎么办?”
“不会有什么急事的。如果有,也会在十天后。到时,我自有分寸。”
独孤鹤轩平静的走进小院,缓缓关上木门。木门很结实,完全阻隔了院内院外。仇禩望着那扇门,呼吸突然加剧,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那张脸愈显狰狞。他不知道这压力从何而来,心神恍惚,手中的五个坛子差点掉落地上。
仇禩努力镇静下来,心道:坛子,三天,十天,……,大师兄……时间真的太短,绝不可能。
离去时,暗自叹息道:是啊!时间如此短,看上去一切皆无可能。
古老的小院,一正堂两偏室的格局,犹显古朴简陋。
大概,曾经的主人安贫乐道,勤俭持家。
两间偏室是空的,蛛网密布,废弃已久。正堂更似是一个书舍,陈旧的书架上胡乱摆放着发黄的竹简,厚厚的尘土覆盖了墙角与书架的角落。其年月之久远,已似不可追溯。
“不是刚发生过大战么?”
独孤鹤轩打量一圈,从如意袋取出桌櫈笔墨,摆在院子。稍后,小心的走进正堂,看清楚竹简的位置,忖度拿起时可能发生的情形。费了好大劲,才在原地看完第一卷,然后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内容誊写到帛卷。最后,用“辟尘符”封住竹简,收入如意袋。
忽忽已过三日,独孤鹤轩终是收起最后一卷。
三天来,完整誊写二十三卷,残缺较少者十一卷,损失严重者七卷。
虽然能辨识的文字约占四分之一,且内容皆已牢记,可独孤鹤轩仍是有些不能确定,或者说不敢相信。
回身,望着那空寂的书舍,幽幽暗暗,飘飘忽忽,脑海中的文字渐渐浮现,仿佛是书舍中的主人喃喃自语。
“斩混沌,诛神魔,天地定。天之子妖皇降世,统御万族,启蒙教化,奠万世之基业。”
“天后生九子,皆像后,人首蛇身。”
“九子相争,基业动摇。今上欲立八子,天后独爱四子,众臣力谏九皇子。是以,相争愈烈。”
“……”
“天武元年,皇子纣欺蒙今上,勾结蛮族大祭司,招纳蝼蚁百族,反。势大。”
“时逢臣遭贬,戍守边疆,部族亦从天妖部族之列除名。”
“事急矣!妖皇神谕四方,平乱。臣奉谕,率部族平乱。然,蛮族大祭司妖术通天,皇子纣又得太古魔神传承,持剑杀戮,不可阻挡。” “危难之际,皇子甲奉谕出兵,携妖皇之神器,气吞万里如虎,大败皇子纣。纣含恨逃亡。”
“……”
“臣事外。忽闻大变,五大蛮族部落攻陷天宫,驱逐天选之族于险山恶水之地。恰逢其时,皇子纣来找臣,痛陈前因,其祸皆出皇子甲也。”
“臣初闻鼎之由来,极是惶恐。决意与皇子纣联盟,除此祸乱之源。”
“……”
“……。左眼如土,其色乌黑。右眼如玉,其色碧绿。……。”
“……。蝼蚁之族,务必戮尽,方可澄清寰宇。……。”
“……悔……”
文字断断续续,上下文难以串连。字里行间似可窥得些许旧闻,却也难算是冰山一角。
独孤鹤轩心道:这里的主人记述往事时,似乎更痛恨蝼蚁之族?
院子中,那柄黑剑静然而立,威慑天地之间。掌中的那鼎香炉,则显得很普通,可在独孤鹤轩的认识中,这是一鼎嗜血的香炉,其神秘远非黑剑可比。
当将注意力从竹简中移出时,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疑问:“是谁埋了剑?”
“我真是越来越多疑了啊!”
第三天平静的度过,仇禩终于放下心来,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他回到自己的住处,简单收拾后,准备明天的修炼课业。突听有人前来,心中一动,落下的那块石头重新被浮起。稍稍平静后,走出小屋,见来人是姬融。
姬融不待仇禩说,先开口道:“仇兄,出事了。请立即一起去找独孤大哥。”
仇禩的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脱口说出“还是来了”,但他为人沉着,较平缓的问道:“姬兄弟,发生了何事,需要惊动大师兄?”
姬融道:“人命关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噔噔”
甘聃、古甲等人一拥而至,怒视仇禩。少顷,殷斯等人亦慌乱前来。
甘聃呵呵一笑,道:“老仇,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
仇禩故作镇定,道:“甘兄弟,此话怎讲?”
“巧!很巧!非常巧!你难道不觉得吗?”甘聃笑道,“那五种灵丹怎么就那么巧,刚好新来的人一人一份,连一枚多余的都没剩下?”
汤泗见气氛有些诡异,忙道:“事情紧急,大家在此相争,有什么意义?二师兄,赶紧找大师兄,否则来不及。”
“五师弟,有大师兄在,天塌不下来。何况,大师兄有言在先,将闭关十天!现在去找他,极为不便!”仇禩道,“你且说说,发生了何事?”
古甲怒吼道:“杀人不过头点地……”
宋武忙拦住道:“古兄,事情未明之前,绝不可轻言。此事重大,我们还是见了独孤大哥,由他裁夺。”
仇禩冷冷扫视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到十日之期,绝不能打扰大师兄。这事没商量。”
甘聃道:“那也得给我们交个底!总不能我们身处坟墓之城,还一无所知!”
子时,一万六千余人,同时变成哑巴,同时瘫痪在地。他们的骨头正被一点点的软化,身子缓缓肿胀成块,好似变成了一只只癞蛤蟆,横躺在大街小巷。
仇禩内心的震撼,当是最强烈。他不敢相信,也没法想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独孤鹤轩以闪电之势采取了行动。
按常理,那怕是一支带不起的队伍,尝试过,努力后,再做放弃的打算,仍是人之常情。可是,事发突然之际,没有尝试之下,立即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那么,这个人或许本不是人,他应该是一个恶魔!
仇禩心道:大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考虑好了后果?他虽是一个擅于做有把握事情的人,可也是一个更擅于冒险的人。难道说,他真的不把这万余人的生命当回事?不,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仇禩突然想到独孤鹤轩吩咐的几件事情,暗自道:一劳永逸?
“诸位,事发突然,原因不明。贸然惊动大师兄,亦无济于事。当下,我们需要查明确定一番,再做计议。请大家回各自本部,将发现的任何异常之事,汇总于我这里。届时,交予大师兄。”仇禩嘴上打官腔,内心极度忐忑,心道:大师兄反复叮嘱的十天,不就是让我扛住这十天?大师兄敢拿万余生命赌一次,我难道连十天也撑不住!
姬融却道:“如果有人怕打扰独孤大哥的清修,那我去找他便是。”
仇禩沉声道:“姬兄弟,时间已过三天,我们是不是没有再等七天的勇气?”稍顿后,续道:“诸位,你们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盟主吗?”
仇禩此一说,等于是亮出底牌。所有人顿时沉默下来。
是谁不嫌弃这一众人,带给众人天大的修道机缘?
是谁一次次将危险独自扛起,所得资源平均分派,提升众人的修为实力?
真正的强者,谁不是在血与泪的磨难中,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以独孤鹤轩现在的资源与实力,面对万人队伍,随便的一次支出,人人可是有目共睹,感同身受。还需要多说什么?
何况,这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强调了十天,那么结果一定在十天之后见分晓。
仇禩之言,点醒众人。众人在沉默中渐渐离去。
***
古老的城堡,陷入了沉默与安静中。不似坟墓,胜似坟墓。
一个个异状迭起的人,发出奇怪的呼吸声,在口腔中打转,在肚皮上发出回声。正是这种回旋之音,维继着他们的那一口生命之气。
甘聃百无聊赖,信手捡起一根细木棍,坐在姬融旁边,用木棍轻轻戳挤那种诡异的气泡。看似浮肿的气泡,却凝实异常,如一颗骨球。轻轻敲打,发出如铜锣的声音。
姬融面无表情,持续书写记录着什么,没有理甘聃的意思。
“姬兄,你怎么看这次变故?”甘聃尝试着问道,“独孤大哥不是残忍之辈,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可竟然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布局妥一切。他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大事一言不发,小事多多商量。这才是帅之气度与魄力所在。”姬融平静的说道,“我刚刚想明白,其实,今日之变故,独孤大哥早在十三天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只不过,发生的时间一直掌握在他的手中,而我们只是一无所知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是主宰者?”
“不!这不叫主宰,这叫担当!”姬融分析道,“事情显而易见。独孤大哥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假如真的是最坏的结果,那么这事追究起来,会落到谁的头上?还能落到谁的头上?是你?是我?还是别人?自然都不是。没有敢于担当最坏结果的人,岂敢行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况且,独孤大哥是身负龙渊谷重任的人,他不会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给别人太多口诛笔伐的借口。”
“哦?”甘聃呵呵一笑,道:“我不觉得。我只是觉得他在为自己鲁莽的决策,做最大的回旋余地。他这是毫无把握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你是指?”
“首先,独孤大哥肯定没想到,我们会救下这么多人。其次,他更没想到,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会这么早的来到异界。不过,他的厉害与过人之处是,当他发现自己上当时,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步行动。甚至,他在没考虑清楚下一步计划前,却已经在实际行动了。”甘聃微微一笑,道:“他这种要么成神,要么成魔的赌徒式做法,真是令我胆寒。根本非长久之计。”
“赌徒式的做法?我们初次相见,不问来历,便以千颗灵石相赠,如何解?我们花三年时间,赶往清洲,如何解?同行的那么多无助之人,有了如今之际遇,又如何解?岁元劫难之际,大到宗派世家,小到我等人族修士,谁不是再赌前途、赌命运?”
姬融续道:“这万余人,当他们走下‘云梯’的那一刻起,不也是在赌?当他们被赶出烽火城,被赶到我们眼前时,赶人的与被赶的,不还是再赌?假如他们自由离去,在这异界中又能生存多少?这其中的每一环节,必然是独孤大哥深思熟虑过的。我相信,独孤大哥设想到的更多情形,在没发生之前,我们根本想不到。或许,此刻在小院中的他,对这里的情形反而更为清楚。”
甘聃道:“就算是试药,也可以择一小部分人试之。人之生命,父母所给。那怕是他们因自己之故死在异界,亦无怨言。可现在,他们没得选择。”
“一小部分人与全体,岂不是以五十步笑百步?又有谁想过,在这诡谲的异界里,这些散落各处的人族同胞,会带来怎么样的危害与危险?”姬融道:“无疑,独孤大哥已经想到了。现在我相信,独孤大哥要等七日,说明他对此事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剩下的五成,应该是他要与天道赌一次。”
甘聃皱眉撇嘴,道:“你的这个角度有些意思。可是……”
“你想说,我们一路追随而来,大大小小的事都经历了,对吧?”姬融肃然道,“森林、树洞、三色雾柱,甚至小枫叶兄妹,等等。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秘密只有独孤大哥一人知晓。当他决定拒元始剑宗的长老于城外时,说明他早就在计划着后续的发展。这样有决心与有远见的人,岂能让计划外的东西挡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姬融沉默良久,开口道:“曾经威名显赫的人,千百年后,谁还记得?所以,世间根本没有天生圣人。有的只是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有的只是虚假玄幻的神话故事。”
***
数年前,当仇禩离开清微山脉的黄庭峰时,下定决心,定要闯出一片天地。
如今,相比于黄庭峰“黄院”的七人,除了高高在上的独孤鹤轩外,仇禩已是兵强马壮,实力雄厚。
但是,仇禩聪慧过人,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独孤鹤轩正在顺其自然的大力栽培另外几人。殷斯等四人自不必说,姬融、古甲等五人则显得有些突兀。
在这个契机上,独孤鹤轩突然出手,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如此以来,面对此等局面,表面是考验独孤鹤轩,实际是更考验这些初为首领的人。每一个人在此时的表现,能很大程度上看出一个人对事对物对人的态度。
仇禩完全可以断定,独孤鹤轩这是一箭双雕。
所以,仇禩严格约束自己的人,绝不能乱说乱议论。自己则是很自然的巡视、观察,为公也为私。
平平静静的过了六天六夜。
站着的人发现,躺着的人每每到了子时是气若游丝,到了午时是身体上却似有虎狼之力迸发。那种鼓胀的气泡渐渐变软,里面似有小溪流淌,更似某种生命源泉。
站着的所有人脑海中慢慢形成了同一个疑问:假如成功,岂不是传说中撒豆成兵的神话故事,要变成现实?这将在修真界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暴?
不过,有几个人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正躲在小院里的那人,从来不是吃素的主。那怕是这一次失败了,他也离成功不远。那么,将来有谁能制得了他?
最后一个夜晚,异常漫长,而等待的人异常耐心。大概,那是胸中燃烧着的希望之火在作怪。
翌日,当太阳照常升起时,第七天终于到来。温和的阳光照耀在众人身上,阵阵暖意贯穿心窝。他们仍然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亲眼见证奇迹的那一刻到来。
一切很平静!
临近巳时,城外突然传来一声嚎叫,似是受伤的野兽发出。众人为之错愕。
仇禩稍稍平静后,沉声道:“我过去看看。若有急事,请大家速速去找盟主。”
蔺动突然想到一事,忙道:“仇兄,我去。”
仇禩、姬融等人似是顿然惊醒过来,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传开。
仇禩道:“小心!有事,及时发信号!”
蔺动点点头,与汪林等五人御剑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他们便看到一个血人栽倒在城外一角落。
蒙浩惊呼:“计师兄?”
话音未落,远处摇摇摆摆的飞来两团血球。
宁静的小院,幽暗的老屋,在不知年月纪轮的辉煌岁月里,陪伴着主人走完余生。
沉默的人与剑,静静地对峙着、寻觅着,感受着最终只能将痛苦书写成册的小院主人,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留给了后来者什么样的谜团。
突然,有人闯进小院,打破了宁静。
“师兄,出事了!”
“何事?”
独孤鹤轩拄着黑剑,静静地伫立在书舍门口。仿佛,他正与老友促膝长谈,忘记了周围发生的事。
“计师兄他们……”
“哦!”独孤鹤轩扛起长剑,显得很吃力,转身的速度更显缓慢。当他看到三个血人时,眉头微皱,欲言又止。走近查看后,非常吃惊的“咦”了声,扑朔的眼神中充满迷惑。
“刚刚发现的?”
蔺动回道:“是!”
“真奇怪!‘血熄虫’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似乎,还是经历过血脉变异的!”
独孤鹤轩思忖片刻,拿出一鼎香炉与一瓣蓝色花瓣,将花瓣揉捏成粉,放在香炉中。右手捏诀,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注入香炉。少顷,香炉中升起袅袅蓝烟,裹绕计宁、秦冠、柳鸣三人的头部。
一刻后,蓝色烟雾中出现了一条条鲜红的小毛虫,顺着烟雾飘出的方向,“游进”香炉。渐渐地,香炉中的蓝色烟雾开始泛红。而计宁等三人身上的血色逐渐消失,慢慢恢复成正常的情形。
直到蓝色烟雾中不再出现鲜红的小毛虫后,独孤鹤轩才终止施法。右手由诀变掌,轻轻按向香炉,泛红的烟雾顿时返回香炉内。香炉恢复了原状。
“三人并无大碍,休息数日,自会痊愈。”独孤鹤轩吩咐道,“蔺师弟,将这三枚灵丹喂下后,找人看护三位师弟。”
蔺动应诺一声。可其他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独孤鹤轩,一种奇怪的气氛悄然形成。
独孤鹤轩看了众人一眼,问道:“这都是什么眼神呢?还有事吗?”
“有!”甘聃细声回应,却是神秘的看向姬融,眉宇间有些笑意。
“甘兄弟,何事?”
“癞蛤蟆!”甘聃脱口道,突发觉有些不对头,忙又道:“呃……独孤大哥,你得亲自去看看。”
独孤鹤轩一蹙眉,看向仇禩。
仇禩如坐针毡,犹豫片刻,才道:“大师兄……城中似有妖邪作祟,使得很多人染上了怪疾。中邪之人,全身软化,身如蟾蜍。”
“有这事?”独孤鹤轩略带怒意的说道,“难得有一个安静的地方,提升众人实力,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这之前,还有其它征兆吗?”
古甲直言道:“有!服了大哥你的灵丹的人,全变成了癞蛤蟆。”
“哦?没服的人,没事?”
“是啊!我们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那五种灵丹只是普通的灵丹,主要功效乃是疏通经脉,化解引导异种灵力对身体反噬的效果。怎么可能会发生你们所说的情形?”独孤鹤轩拿出五枚灵丹,忖度片刻,道:“哪位要是不信,可亲自尝试。” 众人顿时噤声,个个用神秘的眼神互相对视。
姬融道:“我来试!”
独孤鹤轩点点头,将灵丹给他,说道:“事发之前,还有其它征兆或异象吗?”
没人回应。可这些聪明人已经明白过来,独孤鹤轩已然是赢了这一局,但是,他要做个无赖,不承认这事是自己干的。
试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能炼制出那么多灵丹,有可能吗?当然是绝无可能!如果说有一种可能,那有且只能是配制“毒药”。显然,独孤鹤轩具备了一切条件。
“走!去看看!”独孤鹤轩沉声道,“你们给我整的这些事,真是让人头疼。往后的时间里,可怎么办!”
独孤鹤轩慨叹人生,一些看清真相的人,却是哭笑不得。不过呢,这些人还是知道的,独孤鹤轩耍无赖的本事,那是非常了得。所以,这群聪明人的思维很快转变过来,接下来配合独孤鹤轩上演一出戏的事,毫无障碍,水到渠成。
独孤鹤轩仔细检查过几个躺在地上的人后,自语道:“这似是一种古老的诅咒,好像来自妖族,又似来自蛮族。只不过,在这城堡中有神秘的力量存在,将诅咒之力弱化。才使得这些人艰难的熬了过来。真是万幸!”
众人跟随独孤鹤轩来到广场上,独孤鹤轩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深坑中,沉声道:“莫非,是它?”
须臾,独孤鹤轩从如意袋中拿出一鼎玄青大丹炉,架于深坑之上,点燃五金之火,开始熬药。不到一个时辰,炉中药汤刚沸腾,独孤鹤轩熄灭炉火,吩咐道:“此乃招魂汤。速速给众人服下,每人一勺。”
仇禩等人心中明白,嘴上不能说,只好行动快速,依照吩咐办事。
甘聃领取汤药,快步跟上姬融,见离独孤鹤轩远了,低声道:“姬兄,怎么样?”
姬融难得一笑,道:“原来,独孤大哥当时沉默在深坑边上时,已经想好了如何圆这个谎言。不过,这一切随着他的成功,将显得毫无意义。”
“是啊!他不仅想到了糊弄我们,还想到了以后如何在他的宗门那里耍无赖。”甘聃嘻嘻一笑,道:“姬兄,老实说,你觉得他是不是个大无赖?”
姬融很平静的看了一眼甘聃,突又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开。甘聃也眯眼一笑,快步跟上。姬融突然又停了下来,盯着甘聃,意味深长的说道:“甘兄弟,以后别在他面前耍小心眼。”
甘聃一愣神,须臾,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多谢提醒!”
“十日来,其他人虽有疑惑,但选择了沉默。发声的人当中,姬融正义,古甲耿直,宋武理智,唯独甘聃似是最有想法。”
“他是第一个想着离开的人。可见,只有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正常人。”独孤鹤轩稍顿后,沉声道:“老二,由此事可知,老三他们四人不如黄愍、姬融等六人。以后,你我二人要帮帮他们,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
其他人走后,深坑边上只剩下独孤鹤轩与仇禩二人。
仇禩万万没料到,独孤鹤轩会将此事说开。他为自己的私见后悔不矣,他也才体会到在独孤鹤轩的那个位置上,需要考虑的根本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小团体,而是大局。
独孤鹤轩突又问道:“怎么不见大灰它们与大青牛?”
“这……我也记得,进城后,大师兄将小黑它们全部放出。可后来,好像没人说起过了。”仇禩有些不明所以,思索道:“城中有一个地方,有一座奇形怪状的小山丘。那里没人去过,会不会在那里?”
“定是了!”独孤鹤轩道,“我先过去。你等众人恢复后,让他们也到那里来,我有话要说。”
独孤鹤轩依着仇禩所指,快步来到城堡的东南角。此处确有一座小山包,高约三十六丈五尺,径约二十四丈。其上布满了各种灰暗的尖石,似是一个箭簇。小黑狼、大灰羊、大青牛等围卧在山包周围,看上去极是享受。
独孤鹤轩走近前,手掌轻轻拍了一块尖石,却响起金铁的声音,心中一动,猛然回首看向那片广场,脱口道:“金蝉脱壳,以假乱真?”
脑海中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心道:原来,守护在这里的那位妖族大能,被骗了。
约莫三个时辰后,仇禩等人陆续聚拢到这里。先前,那些“被中邪”的人,此刻看上去,正常之下暗藏一种不正常。他们的体内似有随时会爆发的虎狼之力。
有人表现出了疑惑与怀疑,有人很平淡。
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们,自然明白“一场造化,一次灾劫”的道理。只要活了下来,得到造化,还有什么是值得去追究的?如果有,大概也不是现在!
独孤鹤轩下令,按照当前的队伍分队,每队一个时辰,不分昼夜,轮流进行,以最快的速度凿开此山包。随后,从那口箱子里拿出许多工具,让仇禩率人领了去。自己则是赶离大青牛它们。
小黑狼等极不情愿的走开,却也不远去,守护在一旁。似乎,那里有致命吸引力的宝贝存在。
仇禩的人马先上,团团围住山包,很快,“咣咣”的重凿声响起,响彻云霄。
独孤鹤轩静静的走开,回到广场。这里,有一位身材单薄的少年,有些茫然的看向人群。他就是黄愍。
“他们都还好吧?”独孤鹤轩笑着说道:“带领他们,可远比带领人族修士要难。目前看来,你做的非常好。”
黄愍回道:“独孤大哥,他们都很好。不过,在这座城堡里收留的一群少男少女,他们的行为很奇怪,似乎既不是蛮族,也不是人族。”
“是妖族!”独孤鹤轩道,“那边是蛮族、人族,这边是妖族。黄兄弟,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说,他们都是被抛弃的?”黄愍反应极快,立刻领会了独孤鹤轩的意思。
“对!我猜也是这样的!”
“独孤大哥,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在发现某些端倪后,已经为将来组织一支妖族与蛮族的队伍做准备?”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时,我在想,世上会有很多很多难做的事,可它总归得有人去做。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究竟有多难。黄兄弟,你说对不对?”
“古老的咒语,真的要成为现实了吗……吾……宁……死……”
电光渐渐熄灭,骷髅头中传来的声音亦微弱至极。就在电光彻底消失的刹那,电光中滴落一滴蓝色眼泪。眼泪滴落到骷髅头上,流经眉心、鼻梁、嘴巴,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蓝色印迹。
仿佛,那成了最后的倾诉!
***
“还不愿认命么?”独孤鹤轩鄙夷的自语一句,收起那枚绿色的大石蛋,冰冷的瞥了一眼,哼声道:“谁管你那么多!”
正欲转身离去时,又停了下来,沉默良久,将骷髅头亦收入如意袋。环视四周,有些意兴索然,随即御剑飞出深坑。只见有一部分人大呼小叫,好像在追逐什么;另一部分人围在一块巨石旁,无计可施。
一直四处张望的甘聃眼力最尖,最先发现独孤鹤轩的出现,立马吼了一句。仇禩等人反应过来后,飞速聚拢过来。
仇禩道:“金光出现后,一切如大师兄所料。不过,最神奇的是,当金光消失后,那个女`婴突然长大了很多,而且很顽皮、很活泼,到处乱跑。黄兄弟正逮她呢。”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朗声大笑。稍后,随意朝一人招了招手。那人个头矮小,皮肤黝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石文恭轻步上前,带他过来。那人来到独孤鹤轩近前,极不自然,头也不敢抬头。
独孤鹤轩轻轻的在他胸前“砸”了几拳,顿觉他身上有股微弱的反震之力,朝众人说道:“结实了,稳定了。只是,你们以后修炼,需要更多的灵石了。”
“老二,通知众人,集合队伍。”
刚说完,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过来。独孤鹤轩眼快手更快,信手一按,顿成一片威势区域,将那道矮小的身影笼罩。
“咯咯~”一道银铃般的女孩笑声传来,惹得众人都看向她。
小女孩的身材很单薄,与胖嘟嘟的脸很不相称,独自乐的笑个不停。独孤鹤轩抱起她时,她反而很亲近,很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张面孔,似乎在努力记住。
异界之人,自有异常之处。又经天地伟力的变故,没人表现的很吃惊。倒是苦了黄愍,一脸沮丧的走了过来。
独孤鹤轩问:“黄兄弟,她还没起名字,对吧?”
黄愍苦笑道:“还没来得及。要不,你帮她起一个。”
“小不点!”独孤鹤轩不假思索,随口而说,没想到,她却使劲一摇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独孤鹤轩思索一会,道:“小霜花!”
没人知道她懂没懂,不过,她没有继续闹腾。
仇禩等人分头集合队伍,独孤鹤轩与黄愍一起往广场那边走,黄愍低声道:“独孤大哥,我怕是胜任不了这个重任。”
“放心!没谁能翻得起大浪!”独孤鹤轩亦低声吩咐道,“黄兄弟,以后多留意,如果有人刻意靠近你,打听小枫叶他们的情况。不管他是谁,告诉我。另外,你要特别在意他们身上的变化。我会安排人,暗中协助你。”
黄愍道:“是不是金光之力之故,会发生更可怕的结果?可是,我是亲身经历的人,并未发觉特别异常的情形!”
独孤鹤轩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担心,这种神秘的金光之力,有可能会唤醒妖族与蛮族的血脉。更严重者,激发出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到了那时,等于是我们的卧榻之侧悬着一柄随时可刺进我们心脏的利刃。”
二人说话时,已来到小枫叶他们站的地方。小枫叶一改往日弱不禁风的模样,身体中有股蛮荒之力隐隐暗涌。另外十三个妖族小孩,亦明显有了某种气势。可是,当他们看到独孤鹤轩时,眼神不定,有几分惧意。
独孤鹤轩满脸笑意,平易近人,笑问道:“他们都叫什么?”
黄愍指了指个头最高的那位妖族少年,道:“只有他有名字,叫奕雳。”
独孤鹤轩朝奕雳一点头,道:“小兄弟,你是族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依照你所知的族规,给他们十二个起了名字,再告知这位黄大哥,好吗?”
奕雳挠了挠头上稍稍鼓起的两个包,重重一点头,却没有说话。
独孤鹤轩又道:“你们有任何困难,尽管找黄大哥。以后,我们会一起赶很多很多的路,你们要跟着黄大哥,切不可独自行动。假如有一天,你们变得强大无比了,自然可以随时离我们而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家园与自由。”
小枫叶眼眸微闪,发出冰冷之意,他看向独孤鹤轩怀中的小霜花时,长长的睫毛上似有冰晶凝结。须臾,小枫叶走近几步,道:“我需要你们人族使用的那种小石头,能借我吗?”
黄愍拿出数十颗,递到小枫叶的眼前。小枫叶在腰间一摸,独孤鹤轩与黄愍都没发现什么,他的手中已多了一个花盆。花盆外面是红色,里面是白色,深约九寸,径约九寸,正中间放着一撮黑土。
小枫叶将灵石摆到花盆里,黑土上方正好是空心的小孔。摆好灵石后,割开自己的右手腕,将带有香味的鲜血滴进空心小孔里,直至鲜血满了上来,才止血。将花盆往腰间一摆,花盆凭空消失。
独孤鹤轩心道:对于小枫叶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秘密,更像是小孩随意玩耍的事。可他是身上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蛮族男孩。
黄愍看向独孤鹤轩时,亦有相同的疑问。不过,黄愍很快领会了独孤鹤轩那双平静的眼神中发出的信息,开口道:“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准备,队伍会随时出发。”
黄愍接过小霜花,失口“咦”了声,惊讶的看着独孤鹤轩,道:“小霜花怎么这么沉?”
小枫叶道:“我来照顾她!”说时,接过小霜花,用一根黑绳子将小霜花绑定在胸前。小霜花很不舒服的扭了扭绳子。
独孤鹤轩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黄愍,淡淡一笑,道:“没事!”
***
队伍集结完毕,陆续离开这座古老的城堡。
独孤鹤轩令蒙浩带人收集山包碎裂后的石块,令仇禩带人彻底摧毁城堡,不留丝毫痕迹。
没人问起金光的事情,也没人问起深坑中滚出的神秘巨石。
仿佛,众人已是心照不宣,所有的力量渐渐往一处凝聚。
远离熊熊燃烧的城堡后,队伍赶路三天,进入了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碧草如茵,与蓝天相接,奇景壮阔。
不仅一扫众人心头的阴霾,连大青牛、大灰羊、小黑狼等,亦心境开阔,自由的飞奔在草原上,咆哮着,怒吼着。
这一天傍晚,队伍选定临时营地,开始休整。
(本章未完,请翻页)已经痊愈的计宁、秦冠、柳鸣三人,一起来找独孤鹤轩,仇禩等人同时前来。三人共同回忆:当时,三人出城后,顺着踪迹追踪,方向正是这片大草原。这片草原看似很大,实则是给人的一种错觉,御剑飞行只要半天的时间,便能穿越。草原的另一边,被灰蒙蒙的大雾占据。三人追踪的踪迹便是消失在大雾中的。三人商量后,决定闯进大雾。岂料,一进入大雾,三人便互不相见,互相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眼前只有无数的血虫在飞舞。
蒙浩率先开口道:“按行程,我们还得至少三天时间,才可能穿越草原。现在,我们资源极度匮乏,情况异常严峻。”
仇禩道:“从我们一路而来的情形看,这里应当仍属绝对的边缘地带,散落在这里的妖族与蛮族都不是特别强悍。所以,他们能穿过布满血熄虫的灰雾,说明在此前后还有其它异象发生。”
姬融道:“确实像一次大撤退!”
黄愍否定道:“不是大撤退,而是等待已久的回归!”
“队伍的修炼不能断,队伍的行进速度只能快不能慢。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责任,要无条件的做到。”独孤鹤轩只挑重点,道:“从现在开始,大家一定要想一件事,如果遇上强大的敌人或其它威胁,是不是有很多人得赤手空拳的去战斗。队伍最致命的危险,一定是来自内部。有时候,一丝丝的慌乱气氛,足可摧毁一支队伍。”
独孤鹤轩扫视众人,续道:“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那怕是想揭竿而起,都没资源。所以,今夜是最后一个完整的夜晚。接下来,必须在六个时辰内穿越草原,赶到灰雾地界。计师弟、蒙师弟,你二人带领宗门人马,前面带路。”
是夜,草原上非常平静。疲惫的人族修士躺在草原上,如同躺在柔软的绿床上。这种难得的放松下,人人很快进入了梦乡。远远近近的鼾声四起。
但有两个人仰望星空,难以入眠。一个是独孤鹤轩,一个是个头矮小皮肤黝黑的青年。
“为何还不休息?没有安全感?”
青年呲嘴一笑,对着悄然靠近的独孤鹤轩微微摇头,稍顿后,手指向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星。他属独孤鹤轩亲自带领的队伍中的一员,他是一个天生的哑而不聋的青年。在整个队伍中,他是唯一一个哑巴。因为他不识字,所以,没人知道他叫什么。花名册上写的是“哑巴”。
石文恭将此事回禀后,独孤鹤轩是起过疑心的。可在认真观察后,确定他跟其他同行人一样,都是孤苦伶仃、资质平庸的人。
他指星星的是什么意思,独孤鹤轩不明白,只是摇头示意,嘴上却莫名的说道:“兄弟,你觉得‘黑鹰’这个名字如何?”
青年缓缓收回空中的右手,沉默不语,良久,双眼放光,看向独孤鹤轩,使劲点点头。这一刻,在看向他双眼的时候,独孤鹤轩突然读懂了他的心思,道:
“你想亲人了?”
青年的眼神迅即掠过一丝泪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只是平静的低下了头。
“黑鹰,你还心有牵挂,比我们都要幸福啊!”
独孤鹤轩神色黯然,亦低下了头。
许久,黑鹰突然伸手碰了碰独孤鹤轩,向草原外指去。独孤鹤轩顺势看去,只见在远处的朦胧夜色下,有一群缓缓移动的身影,似是正朝草原方向而来。
(本章完)
在这样的环境里,任何的风吹草动,亦会牵动人们紧绷的神经。
这不,仇禩等人立即发现异常,并向身边的人传递警示。不消片刻,万余人已严阵以待。
“汪汪~”
小黄狗不失时机的随意叫了几声,似是告诉众人,来的是熟人,它自己继续趴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计师弟,我们过去看看!”
独孤鹤轩与元始剑宗的十余人御剑而行,快速靠近那群人。当看到他们时,人人大惊失色,瞠目错愕。
这行人竟然是烽火城里的火蛮族人。
更糟糕的是,他们只剩下了五十多个遍体鳞伤的人。
两位受伤最轻的蛮族壮年,抬着一幅担架,担架用牛皮遮盖的严严实实。当他们看到独孤鹤轩时,显得十分激动。一人连忙掀起牛皮,欲说的话硬生生咽回。他只是紧紧的握住了一双干枯粗糙的手。
担架上的人,正是火蛮族族老!
族老看到独孤鹤轩时,微微一笑。那一瞬间,他似乎与死神较了最后一次劲,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在生命的最后一口呼吸里,他的右手指向了仅存的族人。
夜空里,那只手将最震撼的无声呐喊,咆哮在了漫天星空下。那一指,成为永恒。
火蛮族人没有哭泣。
宁静的夜里,没有流泪,没有悲伤。他们静静地站在族老的身旁,注视着族老最后的容颜,目送族中最后一位智者平静的脱离苦海,前往蛮族最神圣的“圣火天堂”。
依照火蛮族传承,族人将族老的遗体火化,将骨灰撒在他生命结束的终点大地上。
骨灰随风飘散,仿佛将整个草原变成了族老的坟墓。
独孤鹤轩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双手伸在空中,簌簌骨灰落下。他很平静的将骨灰包进黑色纱布。然后,平静的带着火蛮族人前行。
他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中,风静雷隐,不动如山。在他平静的眼神中,有一波暗流涌动,即便未爆发,亦令天地变色。
很庆幸的是,他已经学会了忍耐。
很不幸的是,他的忍耐也有极限。
经历多少生死事,他渐渐的淡了,可铁石心肠中最坚硬的那部分,已没什么可融化了。在他周围弥散的气息,令所有人不敢靠近。只有一只小石猴胆大包天,蹲在肩膀上,吱吱乱叫。
“小石头,人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该怎么办?”
***
按照部署,队伍于六个时辰后,穿过草地,出现在灰雾地界。灰蒙蒙的浓雾紧锁于草原的一端,纵横难见尽头。
独孤鹤轩独自走进灰雾,眼前所见,确如计宁等人所说。于是,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香炉,随意放在地上,自己快速退出灰雾。
少顷,灰雾中出现一道力量,快速撕碎浓浓灰雾。灰雾好似失去了大地之力的依托,徐徐升空,而灰雾中竟是下起了红雨。一条条殷红的血虫,飞落至飘着蓝色烟雾的香炉中。
灰雾渐渐变白,香炉渐渐变红。大地被渲染成红地毯,天空中白云飘飘。这种奇异景象
(本章未完,请翻页),持续三个时辰后,竟与天地变化具为一体。
万余人为之动容,叹为观止。
又过三个时辰,正值翌日卯时初刻。灰雾完全消散于天际,香炉恢复了原状。独孤鹤轩收起香炉,率先穿过灰雾紧锁的区域。
但见烟火四起,尸横遍野,腥臭漫天。十分广阔的区域内,所有的村庄房屋尽数被毁,大地一片狼藉。
火蛮族鳌擘走近独孤鹤轩,道:“星河盟主,这是蛮族的大本营。我们蛮族在大撤退时,会杀死所有的老人,以及可能会成为族人拖累的羸弱族人,会放任五岁以下的男孩自生自灭。”
“你是不是看错了?”独孤鹤轩心中一惊,心道:老鹿不是说,是妖族的月虎部族攻击了铁城?计宁等人追踪到这里,怎么会成了蛮族的地盘?
鳌擘解释道:“在我们离开圣火岭时,族老陆续说出一些秘事。其中,他提到一件事。祖宗口头相传,蛮荒界幅员辽阔,曾因一次大战,将此界域划分成了三块大陆。一是昊天大陆,一是蛮荒大陆,一是冰火大陆。
那一次大战后,天妖族与五大蛮族联盟两败俱伤,皆伤了元气,动摇了部落的根本。是以,天妖族退回昊天大陆,蛮族联盟控制了整个蛮荒大陆。致使蛮荒界的其它弱小族群,甚至是妖族与蛮族的一些分支,被排挤打压,流落到了冰火大陆上。
所以,冰火大陆是一个杂居之地,情形十分复杂。
曾有一位蛮族大祭司,欲统御整个冰火大陆的所有力量,与昊天、蛮荒两块大陆相抗衡。可那一次轰轰烈烈的壮举,因冰血海被填平而告终。
在以后的很长岁月里,活在冰火大陆上的蛮族、妖族、甚至人族及其它族群,就像出生的婴儿失去了爹娘,所有的历史记忆全部中断。也因冰火大陆上出现的很多死亡之地,致使很多的族群部落消失。”
独孤鹤轩淡然一笑,道:“原来,族老一直不相信我。”
鳌擘叹息道:“族老受重伤之际,最遗憾的事,便是没有彻底信任你。假如族老信任你,带领族人与你一起离开烽火城,不至于有了今天的结果。”
甘聃凑过来问道:“这里的人族呢?”
鳌擘看了看周围的人族,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远不近的小枫叶却冷冷的说道:“被杀绝了!”
仇禩道:“想必,正是冰火大陆上出现的类似灰雾这种致命的禁界,才令很多凶猛的妖兽凶禽消失,亦令很多强大的异族部落失去资源,或变弱,或绝了香火。”
鳌擘续道:“族老说,像三色雾柱那样的神秘之物,很可能是那位可毁天灭地的蛮族大祭司,以自己的血肉为诅咒,布在冰火大陆上的禁界。而这样的禁界分布的地域范围,很可能有限。”
蒙浩“哦”了声,问道:“族老没说是什么样的法宝,才能破去这样的诅咒禁界?”
独孤鹤轩道:“这种禁界,应是两位道行通天的大能同归于尽形成的。”
汪林插嘴道:“那是不是说,我们遇到有活人的地方,当时也有同样是道行通天的大能存在,才保护下了一片可以生存的空间?”
“是!此事以后再说!”独孤鹤轩吩咐道:“仇师弟,你们各自带领本
(本章未完,请翻页)部人马,展开搜寻。但凡有任何文字字样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送到我这里。计师弟、蒙师弟,你们带人向更外围追踪。记住,不要再贸然闯入险地。”
独孤鹤轩刻意隐瞒了妖族月虎部落的信息。纵使如此,在一些足够聪明的人的揣测中,一个完整的故事轮廓已渐渐浮现。所以,很多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就看遇事之人如何去对待。
这个事实令独孤鹤轩很头疼!
然而,这里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无论是族老,还是独孤鹤轩,都是不完全知道的。但独孤鹤轩知道,那个鹿影定是知道全部真相。
心道:或许,揭开冰火大陆这一角的秘密,就有机会一窥被湮没的过往风云事。
***
万余人撒开,搜寻的速度很快。到了未时三刻,所有人开始向独孤鹤轩的方向集中。
在被刻意毁去的地方搜寻,一无所获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很多人凑成一团一团的,低声议论起来。
姬融一队是最后过来的。这一队算是有些收获,找到了七个还有一丝气息的蛮族男婴。在服下灵丹后,大约两岁多的蛮族男婴,以蛮族特有的强大的生命力,渡过了生死关。最后决定,由鳌擘的族人负责收养。
鳌擘抱着一个男婴,沉默良久,开口道:“他们来自冰蛮族部落。”
独孤鹤轩微一点头,以示回应。
综合当下形势,队伍完全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是真正的一筹莫展。这对于处在旷野上的万人队伍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独孤鹤轩当机立断,令人烧尽所有的尸体。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在这支队伍探险过的路上,不给后来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原因也很简单,既然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原本是自私的。可当离开烽火城后,接连出现在独孤鹤轩面前的两波人后,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既然这是一支被人族主力抛弃的队伍,还言其它,又有什么意义。
这条绝路上,独孤鹤轩已经没有回头路。他只能直面现实,勇敢的走下去。
众人有序忙活,独孤鹤轩趁着空闲,独自思索,将很多事情努力串联起来。像神秘的妖族月虎部落生活在那里,又从那里消失;冰蛮族部落是等到了什么东西,才离开的。这些都是一时解不开的谜题。
最为迫切的问题,是如何提升队伍的战斗力。实事求是的说,独孤鹤轩所拥有的资源,已到了见底的份。而假如真的这种禁界范围有限,那么致命的危险会随时来临。
正在此时,一位火蛮族青年走了过来,说道:“盟主,我们找到了几样东西,鳌擘大哥让你过去看看。”
独孤鹤轩跟随他快速来到一个庄院,黄愍与鳌擘站在几个石槽前面,低声议论。见独孤鹤轩来后,黄愍道:“大哥,听鳌兄弟所说,这是蛮族冶炼精铁的器具。仍然保存的十分完整。”
独孤鹤轩朗声大笑,拿出一块石头递给鳌擘。鳌擘接过去,用牙齿咬了咬,惊道:“玄铁石!”
“天助我也!”
(本章完)
事情的进展,总有那么一部分,是人无法控制,却又不期而至。
因为一套完整的冶铁工具,这支大军就地驻扎了下来,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在这茫茫旷野上,有的是残垣断壁,有的是破败荒凉。
首要问题,如何解决万余人的温饱,是独孤鹤轩无法逃避的。无奈之下,只得拿出私藏家底——青雷牛肉与牛骨,熬牛汤,再辅以调制一些灵液、灵粥。
次之,狩猎、采集这种最原始的生存方式,是食物来源的重要渠道,以仇禩的队伍与元始剑宗的弟子为主力。他们持续向前探索,获得生存资源的同时,亦将周围环境的详细情形带回来。
最后,做饭熬汤一事,由庞巳与刁驷负责。
总之,一切暂时安顿了下来。
总而言之,目前所有的安排,皆是为鳌擘冶炼玄铁石、铸造兵器一事服务。这件事的重要性,对于这支队伍来说,已经是不能用语言形容的了。
时光迅速,岁月无情。一恍,已到了四月。
这一天辰时,独孤鹤轩与黄愍坐在一起,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幅地图。地图上,那点点鲜红的标记,是那样的刺目。
冰火大陆上,人族、蛮族、妖族等三大种族,已经皆出现;独角无脚的怪兽影子、大白蛇、青雷牛、昊天铁牛,等等,洪荒神兽亦现踪迹。
不难想象,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是何等凶险,何等诡谲。
黄愍道:“大哥,从目前已探知的地域看,冰蛮族的消失,似乎与小枫叶所在的那个村庄有些相似。我怀疑,恐怕还是与灰雾有关。”
“你的分析很正确!”独孤鹤轩肯定道,“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灰雾这种禁界的消失,冰火大陆上强横妖兽的活动范围会疾速扩展。所以,追踪妖族与蛮族的事,反而要放一放。今天,是最后一批兵器炼成,我们得连夜出发。”
黄愍收起地图,与独孤鹤轩来到冶炼兵器的地方。
一柄柄或七寸或五寸长的利刃,有呈弯月刀型,有呈利剑型,有呈枪头型,阳光照耀下,寒光闪闪,凸显锋利。
一排排竹箭竹弓,整齐划一。
鳌擘上前道:“盟主,利刃总计三千,竹弓近两万余,竹箭五万余。”
“鳌兄,谢谢你,谢谢大家。有了这三千柄利刃,队伍的战斗力无形中会有一个质的飞跃。”独孤鹤轩忖度道,“黄兄弟,你的队员每人先分一柄利刃。一千二百柄分给仇禩的队伍。石文恭他们这一队不分。剩余的平均分配给另外几队。竹箭,仇禩的队伍每人十枝。其余的,平均分配。”
黄愍与鳌擘奉独孤鹤轩之令,将兵器均匀分开。独孤鹤轩走到一边,见奕雳盯着手中兵器发呆。
奕雳的兵器是他自己亲手打造,是两个完全对称的月牙状利刃。两个弯月刃长约七寸,各带一个铁环。铁环相套时,会成为一个十分精巧的手柄,两部分弯月利刃刚好组成半轮圆月,寒芒如银月之光。
奕雳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给小霜花打造了一把长约三寸三的枪头。小霜花爱不释手,但小丫头着实顽皮,整天追着大灰羊闹腾。小丫头给所有的人认识是:明知她有秘密,却不知她有什么秘密。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大的无奈。
奕雳看了一眼独孤鹤轩,道:“我的祖先使用的便是此种神兵,名叫‘轮回月刃’,是世间最强大的神兵。总有一天,我会寻回它。”顿了顿,道:“危险正从西面而来。我估计,它们会在一天后,靠近我们十里之外。而这十里之距,它们最多用一刻钟,就能出现我们面前。以我们现有的战斗力,绝对挡不住。”
“哦?”独孤鹤轩道,“能不能确定是什么危险?我们该如何躲避?”心道:经过金石之力洗礼的妖族少年,有这种危险感应,十分正常。以后,他们若是配合,会减少很多麻烦。
奕雳面无表情的回道:“无法躲避。要么被它们撕碎、吃掉,要么它们成为我们的晚餐。不过,大哥哥,你的确很厉害,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精明的抉择,这根本不像柔弱的人族。”
“凶残的天性,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天被逼的。我们人族有句话古语: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正好小枫叶走了过来,独孤鹤轩道:“小枫叶,给你挑一柄防身的。我们马上要出发。”
小枫叶仍是那样冰冷,摇头道:“我用不着!”说时,回头朝西面看了看,便快步走向小霜花。
外出归来的汪林刚一落地,沉声道:“这小子,还挺狂。”
须臾,计宁等人全部归来,仇禩等人一一领了兵器竹箭,立刻准备出发。
鳌擘很惋惜的看着冶炼工具,满眼的舍不得。
独孤鹤轩笑着说道:“鳌兄弟,准备、准备,全部带走!”
鳌擘使劲摇了摇头,道:“盟主,这种工具是与地下灵脉相连的。即最重要的部分其实是埋在地下。要是挖掘出来,我们可以抬走,但行进速度太慢。完全得不偿失。”
“别忘了,我们还有头力大无穷的牛。它是队伍的一员,也该出点力气。你尽管准备。”
独孤鹤轩说完后,又见姬融、甘聃等人走过来,于是走开一些。听完几人的回报后,一一安排调度下去。见众人有序集合,情绪不错,心中稍稍宽了些许。快步走到大青牛旁边,抚摸着牛头。
道:牛兄,你也得做点贡献了。别跟上门亲戚似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正往回走时,见一位蛮族少年急匆匆跑来,连忙道:“盟主,快去看看,鳌大哥发现了一些新情况。”
“好!”
独孤鹤轩赶着青牛,疾步来到冶炼院里,仇禩等人早已聚拢过来。
鳌擘道:“盟主,这下面有一座铁石矿。”
“确定?”
“错不了!”鳌擘肯定的说道:“我现在才明白,这套冶铁的工具,其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冶铁,而是吸取地下金石灵脉的金石之力。但是,冰蛮族的人并没有发现,金石灵脉之下,却是一条极罕见的铁
(本章未完,请翻页)石矿。这也正好解释了我族人的一个疑问,在这么贫瘠的土地上,冰蛮族人是如何生存下去的?答案就在地下已经枯竭的这道金石灵脉上。”
独孤鹤轩沉默半晌,将仇禩等二十一人召集到一块,令黄愍拿出一张图纸,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块似蛇口的地形,将兵力清晰的布置在周围。
甘聃道:“大哥,那你呢?”
独孤鹤轩道:“没有饵,如何钓鱼上钩?”
大军轻装简从,迅速撤离,藏进离此约有二十里外的山林中。空旷的大地上,只剩下了一人一剑,一牛一羊,还有十只普普通通的小妖兽。
独孤鹤轩轻松写意的品尝起美酒,点滴之间,好似天上玉液琼浆,弥足珍贵。大有一种大厦将倾,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境。
这一天的等待,一点不漫长,可以说是十分的快。到了翌日午时,一种威压之势已如洪水,围聚而来。
独孤鹤轩还觉得有些慢,将数滴青雷牛血滴到符箓上,随手祭出。“轰”,符箓爆破出美丽的烟花,将异香扑鼻的血均匀弥撒在空中。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响起,声音未消失,西面眼见处已卷起阵阵尘土,好似铺天盖地的龙卷风,以奇诡的速度卷了过来。
“快跑!”独孤鹤轩重重拍了一下牛屁股,怒吼道:“小黄,别忘了带路。”可话音未落,独孤鹤轩已消失在地面上。
“哞~”
大青牛吼叫一声,四蹄翻飞,快如闪电,向前奔跑。灵敏的小石猴蹿到牛背上,吱吱乱叫。大灰羊不遑多让,紧紧跟随,却怎么也超不过。岂料,跑在最前面的,反而是小红猪、小黄狗、小黑狼那九个小家伙。
如果说后面追赶的是龙卷风,大青牛、大灰羊是闪电,那么小红猪它们九个就是闪电上最耀眼的那束光芒。
发起攻击,势成龙卷风的,是一种形如犬的妖兽。临近观看,这群妖兽足有千余只,它们的奔跑步伐完全在一个频次上,一致的呼吸气息,致使那一张张口中的獠牙亮出时,宛如形成了一柄横断乾坤的利刃,切开天与地。
只是,在它们风驰电掣般掠过的某一个环节上,提前出现了约有数丈范围内的白雾。但这些白雾很快被尘土湮没。
总共三十里的距离,这群妖兽的奔袭,最多不过三刻,它们已经冲进了山林。只不过,因那片山地的地形之故,那种整齐的一字阵型不攻自破。继而,变成了雁阵阵型,但整体速度慢了下来。
当千余只妖兽全部冲进去时,四面突然火起,无情的大火很快将它们截断。下一次呼吸,万余枝竹箭齐发,覆盖整个蛇口地域。
“吼~”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双黄绿相间的光芒突然亮起,冲破火光,直射天穹。连太阳之光亦被这双束光芒所消遮。
近乎同时,一柄散发黑雾的黑色巨剑从天而降,遮住了这束光芒。刹那间,黑雾中探出一个拳头,携雷霆神威、带洪荒之力,砸向发出光芒的那颗狗头。
(本章完)
“吼~”
黑剑与拳头的来势极快。岂料,随着一声狂吼,百余妖兽瞬间围扑,同时咬向那只拳头。速度之快,令人昨舌。攻击妖兽的拳头反应不慢,迅速消失在黑雾中。
闪电间,眼看要互相撞在一起的妖兽,如一朵浪花,亦飘然退去。
刚才差点被攻击准的妖兽,不紧不慢,有一种谜一样的从容。它小口微张,轻轻松松的叼起了那柄黑剑,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在这只体型最小的妖兽周围,渐渐形成一种强大的威压气场。于是,那怕这群妖兽被火海截断,却不见丝毫慌乱。它们在熟悉突如其来的火海后,很快适应过来,陆续钻过火海,向那个气场周围靠近。
这片蛇形山地的气势,很快被妖兽群扭转过来。
“啪~”
正在此时,一大块新鲜的牛肉从天而降,落在了那只叼着黑剑的妖兽面前。妖兽没有犹豫,丢掉黑剑,张口直接吞掉牛肉。
“咔咔~”
紧接着,妖兽身上发出清脆连续的骨节异响声,妖兽的身子徐徐变大。妖兽仰首怒啸,双眼中迸射出两道血柱,飙出百余丈之高。
“吼~”
妖兽怒声咆哮,猛的一扑,其巨爪下顿时响起骨骼碎裂声、妖兽惨叫声。妖兽拖着持续变大的身子,如一阵风似的逃进了山林,不见踪影。而它的子民们则失去了逃跑的方向,混乱不堪,绝大部分按原路逃离。
只不过,当它们再冲向蛇口地形的入口时,那里早有身怀道行的数千人族修士等候它们。一场人与妖兽的大战,在这狭隘的地形里展开。而在山地中,独孤鹤轩如鬼魅般现身,拿起巨剑,朝那只巨妖逃离的方向紧追。
附近的山形地势,早已被计宁等人探查清楚。所以,独孤鹤轩御剑飞行,省去了很多麻烦。
心道:那畜生中了我的毒,竟然能变异成功。真是奇怪!
很快来到了计宁等人探查的边缘地带,再往前走,可就不是贫瘠荒凉的山脉,而是一种高大粗壮的荆棘灌木之地。前方那种诡异的地域里,有一种强烈的潮湿感,稍稍靠近,令人极度窒息与压抑。
凭借道行,及不怕任何毒物的能耐,独孤鹤轩果断闯进那片地域,潮湿的地上顿有一只巨爪印迹出现。心中大喜,立即追了上去。
“吼~”
声音刚起,风声已至。瞬间,一道黑影凌空扑向的独孤鹤轩。来势之快,令他躲无可躲,直接被扑倒。重重摔落在灌木丛中。
与此同时,灌木上出现点点红光,好似万千星星。恍惚间,周围的灌木活了过来,点点红光冲向独孤鹤轩。黑影退势极快,强行躲过了红光的袭击。
只是,就在黑影扑倒又退开的刹那间,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一柄利刃,稳稳的扎进了黑影的心脏。
此时,独孤鹤轩已被红光完全吞没,周身失去了感觉。眼睛却看的清楚,点点红光竟然是生长在灌木上的一种刺。这种刺似乎可发现新鲜血液的存在,并有强烈的感应。
(本章未完,请翻页)刺,锋利如毛尖,尖梢还带有倒钩。那怕是独孤鹤轩如今拥有强韧至极的肉身,亦难阻这种神秘刺的攻击。短暂的坚持后,刺刺进了肉身。
独孤鹤轩顿觉有亿万条冰冷的虫子,钻进了自己的肉身中,在皮肤下蠕`动。而自己的血液顺着刺的方向,开始倒流。与此同时,周围的灌木丛迅速枯萎衰败,仿佛被带有剧毒的浓霜袭击了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后,独孤鹤轩渐渐恢复知觉,灵念识海中运转起慈航普渡咒。顿有至阳元气生出,迅速炼化冰冷的虫子。不到一刻,终于恢复了正常,恢复了自由身。虽然此次意外对道行无任何影响,可独孤鹤轩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更进一步强韧强悍起来,所容纳的力量似乎已到了骨骼承受的极限。
这是修真炼道一途上非常正常的一种现象:平衡。
不过,此时此刻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独孤鹤轩翻身站起,突然一愣,不由得退后一步。他万万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奕雳竟然出现这里。甚至,奕雳身边还倒卧着一头庞大的妖兽。
奕雳用同样惊奇诧异到极点的眼神看着独孤鹤轩,良久,开口道:“你的血液,竟是传承了祖龙之血。难道你是龙族?”
“当然不是。我是货真价实的人族。”独孤鹤轩心道:奕雳定是以周围枯萎的灌木推断的。其实,自己也听爷爷说起过,据传说,祖龙之血乃是天地之间的奇毒,纵使是位列神位仙班的大神大仙,亦难抵抗祖龙之血的侵蚀。况且,自己身中三绝奇毒的事,在人族那边,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奕雳肯定的说道:“这种灌木名叫‘虺蔓’,其毒胜过虺,且会通过根系相互传递。刚才,你被虺蔓困住,其实是被整片阔大的虺蔓林困住。你能够脱身,是因为你的毒,远胜于它的毒。世上能以毒攻毒,胜过如此庞大的虺蔓林之毒的毒,唯有祖龙之血脉。”
“最大的可能,或许是来自这柄黑剑。”独孤鹤轩既不能将龙渊谷独孤氏所特有的“七星血脉”说出,亦不能找到有力的说辞说服奕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口中的“祖龙血脉”,是在两界共同流传的传说而已,不足为凭。只好打马虎眼,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奕雳笑了笑,道:“这片虺蔓林乃是我的祖先精心耕耘的结晶。我只是过来看看。”稍后,若有所悟的说道:“虺蔓林已被你的血液感染,它们会渐渐的全部枯萎衰败。我预计,最多三个月,这条通道会被打通。届时,我们的处境将更加凶险。”
“也就是说,我们会失去最后一道屏障?”独孤鹤轩高瞻远瞩,但见灌木丛一片片茫茫,延伸至远方。这儿的山脉走势与蕴藏的灵力,远非靠近营地的那段丘陵小山脉可比。在灌木丛的另一边,若真有强大的妖兽出现,的确正常。
独孤鹤轩突然发觉那里不对,眼光犀利的看向那只倒下的妖兽。奕雳似早有准备,解释道:“此獠中了一种也很厉害的奇毒,一时没被虺蔓所制。要不是它中的毒,可熔化妖兽特有的强悍肉身,我可杀不了它。但是,现在的它,反而变成了最佳的补品。”
独孤
(本章未完,请翻页)鹤轩点点头,心道:小小年纪,知道的如此多,真是耐人寻味。不过,我不也是?假如我们有什么共同点,难道是都背负着一个特殊的使命?
少顷,御起灵剑,带着奕雳与妖兽迅速返回。
话说,像这种群体类的妖兽,一旦首领死亡,通常会陷入混乱,进而群体分裂。它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遵循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等待新首领的出现。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往往是决定这个族群命运的关键点。
因为在没有首领的统一号令下,它们单兵作战的能力,可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很不幸的是,这群妖兽遭遇了灭顶之灾。它们全部变成了人族修士的战利品。
当队伍打扫完战场,集中战利品后,大家发现,没人识的这群妖兽。它们,头像犬的,尾巴像狼的,獠牙却似狮子的,一双吓人的眼睛像野猪的。
在独孤鹤轩等人的认识中,与鸿蒙界的豺、狈也有很大的差别。
众人顺着这个问题思考,发现了另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如此强悍的妖兽群,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不祥的气氛悄然蔓延。
但是,独孤鹤轩绝不会放弃那座铁石矿。无疑,对这座铁石矿的利用程度,将直接决定这支队伍的命运。
所以,接下来的布置十分明确,除了计宁与仇禩的队伍外,其他人全部投入到铁石矿的开采上。
大量的铁石矿被开采出来,冶炼提精成铁水。可在铸造第一批兵器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铁水冷却后,全部碎成铁渣。
此事报到独孤鹤轩这儿,独孤鹤轩也犯傻了。要知道,在鸿蒙界中,真正能够得上炼器的宗派世家,那是少至又少。这些万里挑一的势力中,多是具有数千年乃至万年底蕴的宗派世家。是从开山立宗的祖师爷起,一代代传承积淀下来的看家本领。
自人族发迹辉煌起,除了拥有绝对资源、身怀道法神通的修士,以自身修为或降服或获取本已是灵力充沛的天材地宝,加以炼化修炼,成为绝世法器外。像这种普通的铁矿石,从冶炼出铁水,到铸成兵器,其中的程序繁琐复杂,根本非一朝一夕所能实现。
倘若是先前那种颇具灵力的铁石,成功的概率会高出许多。
独孤鹤轩捡起碎铁块,轻轻一捏,如同揉面一般,开口问道:“鳌兄弟,问题会出在什么地方?”
鳌擘轻叹一口气,道:“金石之力下的铁石矿,本是精铁精钢级别。可如今的这种情形,完全超出了我族人所能掌控的局势。盟主……”
“要是那个臭秃子在,就好了!”独孤鹤轩摇头一笑,道:“我猜测,不能再用血蛮竹之火。此火的火候定有欠缺。另外,要想个办法,弥补灵力的缺失问题。”
甘聃噘嘴说道:“早就该拿出元始剑宗炼丹的珍材来了。”
姬融道:“在这里,灵力的唯一来源,只有我们修炼用的灵石了。”
“呃!或许,我这儿的一样东西,可以试试!”
(本章完)
形如鸡蛋的大绿石,摆在了众人面前,纯粹碧绿的光芒辐射开来,方圆百丈内一片翠绿。天地灵力狂涌而至,充斥于方圆之地内。干燥的空气随之清新,旷野中渐显生机。人人的精神亦为之改变。
甘聃连连“啧啧”声,感叹道:“好东西啊!”
“混在修真世界里,没几样压箱底的法宝,那还混个屁!”独孤鹤轩又道,“鳌擘,将此宝石埋在地下,将所有锻造兵器的工具架在此石上,重新开始。”
“所铸兵器,不求好看,不求锋利,不求长短,但求铸造速度与实用。”独孤鹤轩若有所思的说道,“鳌兄弟,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二十天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离开这里。”
其实,他心里已很清楚的认识到,鳌擘与族人对精致小巧的饰品等铸造,相当熟练。可当铸造大型兵器时,他们明显无所适从。是以,独孤鹤轩打开自己的黑箱子,拿出几件钝器作为样品,供鳌擘模仿。
一个时辰后,的铁水冶炼成,顺着大绿石流淌一段距离,当在冶炼工具的引导下,进入模具槽时,显得十分清澈,灵力较充沛。浮力与冲力温和,即是在粗糙的模具中,加以冰寒之水降温冷却,亦迅速凝固成型。
从火到水,无一不是耗费着独孤鹤轩个人的资源。这种耗费,哪怕是普通的世家宗派,恐有不及。
两个时辰后,第一把兵器出炉。
独孤鹤轩接过一看,类似铁尺,分量足够,开口道:“鳌兄弟,我人族的炼器之法,讲求聚灵。即,兵器与主人的道行修为一同成长。除却天地灵物外,其它这其中的关键我并不知道,你可否想象的到?”
鳌擘却道:“我蛮族擅长铸造重兵器,兵器会随着主人力量的增加而增加。可这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通常只有达到蛮兵的实力,才可以。更关键的是,这种技艺只有蛮族祭司或萨满通晓。我们现在所谓的铸造,其实只是塑型。”
独孤鹤轩点头称赞,摆手示意继续。自己暂时离开队伍,朝着妖兽而来的方向而去。好不容易找个僻静处,立即停下,取出一颗骷髅头。
“打扰我干什么?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们都将死去。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骷髅头中传出漫不经心的言语声。
“不瞒鹿前辈,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自从离开虺蔓林后,我始终有种‘在劫难逃’的不祥感。”独孤鹤轩无奈的说道,“晚辈已无计可施,请前辈指一条活路。”
“本尊乃是上古‘鹿仙’!虺蔓林乃是影鹿族的一位无能之辈所种植,真是枉为天妖族之名分。”兴味索然的声音终断片刻,续道:“你的感觉应该没错。天地万灵,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耗损。像那虺蔓林,竟凭你身上的毒,能被破坏感染,只能说明这种毒草已不复往日之威风。而当年被阻隔在虺蔓林另一边的东西,恰恰是不受天地灵力的影响。所以,它们一旦发现缺口,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现在你们面前。那时,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独孤鹤轩淡淡一笑,似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早已胸有成竹,拿出一颗灰色的心形石头,在骷髅头的那道蓝色印迹轻轻一晃,只听骷髅头中惊吼一声,“天帝魂石?”
声音惊讶之余,喃喃道:“这就对了,这就通了。本尊一直疑惑,区区一介人族小子,岂能驾驭‘无极圣剑’,逃离‘冰血海’,降服‘昊牛’,感应到‘天鸿石’,不惧‘虺蔓林’。原来,你拥有‘天帝魂石’之力。这份机缘,实属难得。莫非,天道使然,天命所归?”
独孤鹤轩心道:原来,那种灰石头叫“天帝魂石”。不过,真正的“天帝魂石”只有埋骨地中的那一颗吧!开口道:“是的。只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曾有一段时间,晚辈可直接吸纳此石进行修炼。可到后来,突然中止。晚辈万思不得其解,不知其中缘故?”
“哦?这似乎更神奇了!”骷髅中的声音沉默好一会,道:“看来,你身上还有更神秘的秘密。这个秘密会时刻保护你。假如你无节制的使用魂石修炼,那现在可能已成为了灰尘。但是,当你下一次能用魂石修炼时,你可能是已经真的很强。”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晚辈并非修炼过邪魔之术,为何每一次的杀死生灵,皆会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反哺?莫非,这也与天帝魂石有关系?”
“天帝魂石乃是先天至宝,岂能有妖魔之害?本尊刚刚参悟过,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你体内的数种强大力量互相纠缠的结果。另外,以妖族、蛮族推断,可能是你的血脉发生了异变。假如是前者,那你的情形将异常危险,倘若你无法尽早的归纳融合身体内的力量,那么当这种‘亡灵之力’变强大的时候,就是你的世界末日。假如是后一种,并无大碍。”
“多谢前辈教诲。前辈,可以交易了吗?”心道:身上的秘密,终于窥得些许。或许,现在找一僻静处安心修炼,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惜……。
“你真的很聪明。不过,现在你所处的位置与环境,没有选择。生路只有一条,你心里清楚。而这‘天帝魂石’却能令本尊重塑‘仙魂’,有朝一日,重塑仙身亦是可期。”
“看来,穿越虺蔓林是必定的了。”独孤鹤轩无奈的说道,“我要一批兵器。只有武装了这支队伍,才有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好!待你们塑形完毕后,你收集了所有,再找一个僻静处,即可!本尊的条件是,每天的子午卯酉四正时,必须要吸纳一缕魂石之力。”
“成交!”
独孤鹤轩返回没多时,殷斯慌慌张张的御剑回来。独孤鹤轩立即示意,待二人稍稍远离队伍后,才问道:“老三,何事?”
“二师兄传来消息。三个时辰前,突有阴风起,而虺蔓林的枯萎衰败速度,竟随风刮的方向迅速扩大。”殷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续道:“大师兄,虺蔓林的另一边,似乎已能看到黑影。黑影之高大,令人难以想象。”
“没事!我们一定会杀出重围!老三,你继续去那边监视虺蔓林!”独孤鹤轩很平静的安抚了殷斯,其真实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内心已然崩溃。他看着手中的黑剑,剑势沉默,剑意肃杀,无极之境,心境所至。
正在此时,姬融走了过来,道:“独孤大哥,据我观察,这种钝器的炼制可以放弃了。”
“为什么?”
“毫无用处。至多,给人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作用。或许,我们应该想想其它办法。”
“不必了。我现在关心的是,有没有加快炼制这种钝器的方法?”
“有!”
“立刻实施!越快越好,甚至,可以再粗陋些!”
由于独孤鹤轩表面上十分镇定,所以整个队伍的气氛仍然不错。虽然有少数机敏之人发现了异状,但看到盟主的镇定自若时,疑虑打消了不少。
独孤鹤轩召回小黑狼它们,让它们早早钻进兽笼,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将大灰羊与大青牛亦聚拢到一起。当下,暗中布置停当一些事情,自己心中七上八下,越来越无法平静。
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遇到过不见危险,竟能让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这种恐惧似是先天而来,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放眼望去,谁要说这平静的旷野上有危险,大概会被当做是疯子。可发自心底的恐惧,无法抑制。
接下来,总算是过了十五天平静的日子。在众人没日没夜的忙碌下,打造的兵器数量亦到了“一万两千多”柄,似乎,离独孤鹤轩定的目标已经很近了。
可在这一天的夜里子时,一声闷响突然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亦打破了沉默如山的气氛。真正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万余双眼睛看向了他们的盟主。
这声闷响,从千里之外传来,似是一次很随意的跺脚声。传到这里的声音,只是临末的一点点余波。
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发出如此的力量?
独孤鹤轩在追寻,众人也再追寻。但是,独孤鹤轩一如既往的镇定,这种看似正常的镇定,实际上显得更为诡异。
“鳌兄弟,下一批兵器何时出炉?数量是多少?”独孤鹤轩笑意淡然,缓缓问道。
鳌擘回道:“再多一个夜晚,便可做到人手一柄。”
“好!辛苦!”独孤鹤轩指了指天鸿石,道:“把这当成是最后一批。等出炉后,暂时放我这儿,我尚有一件不能面世的法宝,或许有机会再次提升兵器的力量。”
独孤鹤轩高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吃饱喝足,养精蓄锐。随时等候我的命令。”又对鳌擘道:“鳌兄弟,你也下去休息。最后一批,由我来收拾。”
是夜,众人惴惴不安,没有任何一人的目光离开独孤鹤轩的身影。
只是,在独孤鹤轩出炉最后一批兵器,收起那颗大绿石的时间内,天幕更显黑暗。独孤鹤轩亦渐渐的消失在那片黑暗中。那片黑暗看似正常,却给人一种威力实足的错觉,仿佛,那是一处与黑暗完全分明的黑暗。
有人突然吼道:“盟主失踪了!”
(本章完)
但凡前期针对你,不让你好过的人,一定会准备一个大后手给你,让你在最艰难的时刻更加不好过,直至你死去。
黑暗中,有人很平静的接话道:“中毒之事、金石之力、灰雾,我们未得到真正的解释;前面的那片林子,没人告诉我们真相;甚至,那群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妖兽,是不是有人不愿意说起实事?现在,利用这批钝器又是意欲何为?”
该声音长吁一口气,发问道:“诸位,我们还要糊里糊涂下去吗?”
“自人族先贤立业以来,人族与妖、蛮、魔等异族势同水火。如今,有人不仅与妖、蛮等异族为伍,而且对妖、蛮等异族的照顾,胜过了同行的人族。莫非,我们忘记了古贤之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教诲?”
黑暗中,第三个声音发话,仍然是那样的平静。可是,这两个人说的话,如同毒蛇的毒液一样,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黑暗中的沉默,仿佛天际坠落的最黑最厚的云,笼罩在这片旷野上空,屏息了人们的呼吸。
“我们虽是人族中的最底层,来到异界探寻机缘是迫不得已,可我们也不是给人来当奴隶的,还要受蛮族人的指指点点。”第四个声音激动了许多,呐喊道:“天地如此广阔,难道我们自己去探索,真的会没有活路?”
事情来的很突然,却没有群情激昂。
那一晚的夜,异常的长。平静的沉默中,迟迟不见天亮。大概过了很久,大概有人已经趁着夜色悄然离去,大概有人想通了些许。
“一个以一己之力养活万余人的盟主,图什么?何况,众目睽睽,谁看不出来他可以随时随地的独自安全离去?如今,却还在这里劳心劳力,又图什么?”
“如果良知尚存,大家还没忘记那批黑衣蒙面人吧?”
第五个声音,犹显平静与淡定。此话,好似拨开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没过多久,天亮了起来。
独孤鹤轩拖着疲惫的身子,面带微笑的从远处慢慢走来,道:“天亮了,大家速速分了兵器,队伍即刻出发。”
众人领到兵器时,发现这批钝器不仅开了锋,还蕴含了某种强大的力量。手握兵器的刹那,这股力量会与自身的力量互通,似成身体的一部分。
不到一夜的时间,这一切如同变戏法一般的成了现实。
有人看向那位平淡从容的盟主时,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然而,那不是崇拜与钦佩,而是深深的不安与惋惜。好似塌天之祸随时而至。
队伍快速行进,向着虺蔓林出发。一直带人巡守在周围的仇禩、计宁等人,见大队来的如此之快,有些莫名其妙。
计宁问:“师兄,发生了何变故,为何要提前来到这里?”
独孤鹤轩道:“时间不等人,先机犹难得。等它们来吃我们,不如我们主动去吃他们。”稍后,令仇禩殿后,自己走在队伍前面,披荆斩棘,在虺蔓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队伍缓慢且平静的行进了十余日,走过约莫三分之二的虺蔓林。
这一天夜里,天空中雷鸣电闪,突降暴雨。大地上的人们,继续安静的休息。雨起不多时,一条黑影靠近独孤鹤轩。借着闪电光芒看去,那人很矮很瘦,黑黝黝的皮肤上衬着两颗明亮的眼珠。他借着一道明亮的闪电,右手虚指,画出了几个图案。
独孤鹤轩微微一扭头,却借着电光看到了黑暗中另一双深邃的眼神,亦正向这边看来。
雨停了,天亮了。队伍继续行进。
当快要走出虺蔓林时,所有人才醒悟过来,为何这段路如此顺利?更神奇的是,虺蔓林的这一边,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却根本没有危险出现!
有人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众人看到的唯有笑意从容的盟主。
独孤鹤轩当即下令,按原来的分队,所有队伍分散开来,向山脉前方搜寻。自己也带着自己的一小队,快速行进。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里的山野不仅安全,而且还干净。
这天傍晚,石文恭带人安营扎寨,黑鹰趁机来到独孤鹤轩身边,悄悄的递过一张丝帛。丝帛上是用血涂画的图案。
“黑鹰,是不是所有先动手的人,总觉得自己最聪明?”独孤鹤轩朗声大笑,拍了拍黑鹰的肩膀,道:“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事情就好办了一半。但也同时意味着,另一半更不好办咯。”
“有人想立即置你于死地,或许他只是想让你消失。有人暂时让你生,也许他是想让你死的更惨。”独孤鹤轩沉声道:“真正的沉默者,才是杀人不见血的主。比如,这个符号是祖洲八大世家中‘风家’的,而那个竟然是‘谪仙盟’的。”
黑鹰摇了摇头,只是紧盯着独孤鹤轩。
“当然,如果那人能那么轻易的让你逮着,怎么可能会被那些强大的势力所驱使?不过,你也放心,这些人多半是冲着我身上的秘密来的。只要我活着,他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而那晚的声音,只不过是有人想更靠近我而已。”
黑鹰身子微震,吃惊的看向独孤鹤轩。
独孤鹤轩眯眼一笑,道:“铁城我失手过一次。我岂能允许自己失手第二次?等走完这段山脉,他们都将会暴露在我的视线里。看我如何与他们斗。”
石文恭安排发队伍后,快步走来,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盟主,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有什么,直接说。”
“我觉得,自从那批妖兽出现后,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然后,那道吓人的声音出现。后来,一批声音突然出现。”石文恭思忖片刻,道:“凡是种种,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诡异之处。”
“还行!”独孤鹤轩哈哈大笑,道:“都是那个大‘鸡蛋’惹得祸。”
石文恭惊道:“事起那座城?”
“当然不是!要算,只能算是小插曲!”独孤鹤轩指了指旁边的黑鹰,笑道:“以后,让黑鹰做你的副手,把我的这支近卫兵团好好的带起来。也让我有更多的安全感。”
独孤鹤轩话锋一转,道:“今夜,我们不休息,继续赶路。”
“那营地……”
“丢了呗!又没什么舍不得!”
在夜色的掩映下,这支队伍悄然前进,而且速度奇快。可当天亮时,众人才发现,独孤鹤轩不见了。
黑鹰悄悄地捅了下石文恭,石文恭立即醒悟过来,朗声道:“盟主在前面等我们。”
黄土群山,连绵起伏。
这里的气候很干燥,极少见到山中雾起。全是黄土的山峰,配以非常稀薄的灵力灵气,似是很难孕育出天地灵材与凶猛妖兽。
在山脉的东北向,数峰交叉相连,地形奇诡。午时,一道人影出现在这里。
忽听有人轻声咳嗽,沉声道:“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曾几何时,我以为只有我能顾得起你。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能顾得起你。我今天来找你,是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说。”
“你的道行进精如此之快,可‘无天之才’是如何进阶到真元境七重的呢?这个消息一经传开,你觉得会有人坐得住吗?
有人希望干脆,所以,你们遇到了‘天豺兽’。有人希望继续利用你,所以,我出现了。
不过,他们都低估了你。不过,你用毒的这一招,给别人提了个醒,算是聪明过了头。以你的聪明,自然知道接下来的凶险,会比之前更胜百倍,甚至万倍。
一定要多多保重!”
“虺蔓林这边究竟是什么强大的东西?竟能将你伤的如此重?”
“食人魔!可惜的是,我没有杀掉它,我自己反遭重创!”
“其他的人族大军,现在到那里了?”
“在五派长老的率领下,已挺进蛮荒界的腹地,与蛮族大战。”
“井底之蛙!如果你想找一个更好的藏身地,我随时欢迎。不打扰你清修了。”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山中行军的这段日子里,整个队伍的精气神大大提升。人人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数日后,独孤鹤轩传令各队,迅速与自己会合。最先赶来的是黄愍这一队,大青牛与大灰羊亦属这支队伍。
黄愍与独孤鹤轩走到稍远处,低声道:“大哥,一切如你所料,果然有人在夜间靠近我的队伍。他们带有强烈的杀意,却似乎又没有出手的打算。”
“因为他们在等援手!但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好好利用这批资源!”
“大哥,你真厉害。”黄愍轻声一笑,道:“我不是说你的手段高明,而是你在能感知危险的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只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人,多半也是聪明之人。他们一定会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事情。”
“没关系!耐心的等待!我相信,老二他们几个与你们六个,比这些如影随形的影子更聪明!我犯过一次错误,他们也失了一招,算是平手。下一次,将是鹿死谁手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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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来自外部的重重危险,险象环生,几乎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事情急转直下,很多人一时间根本反应不及。自由自在的数日,难能可贵,给了所有人喘息的机会。
只是,这对于或明或暗的势力来说,意味着直接宣战!
在这个参差不齐的队伍中,各方势力全力渗透,按常理,完全是小题大做。然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气氛已彻底变味。
无疑,这些势力的目标是共同且唯一的。
可是,他们的目标,是已经无数次证明过,完全可以自保的存在。
他们更没想到,或者说根本无法预料的一点是,目标的成长速度。同时,他的手段之凶狠残忍,似乎与他的成长速度齐头并进,互助互惠。
这是一个白天,天气晴好。大约午时,群山尽头升起一团白云,贴地飞行,徐徐飘向山脉中段。不知何故,那朵白云突然急坠,降落在一处山岰边上。剑芒消失,却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她有些不自然的四处张望了一会,才看向山岰里。
山岰里有一个血球,正在剧烈收缩,忽大忽小,似是聚集着某种可怖的力量。定眼看去,这个血球竟似一颗人头,仿佛整个人的血肉与骨骼,尽数熔化成血水,汇聚于头颅中。
女子轻声道:“如此妖术,怎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沉默片刻,手中仙剑光芒微盛,十分戒备的走近几步。可在近乎一瞬间,那个血球突然爆炸,山岰附近布满了淡如清水的血色幕布。爆炸之势来得太急,以至于神意境九重巅峰的修士亦避之不急。尽管凭借强大的修为护住了头部等要害部位,但身上仍是溅了不少。
“滋滋~”
当白衣女子迅速退开时,发现身上已着落不少点点红水,且快速的侵蚀着自己的身子。神意境修士的肉身,非同凡响,普通毒物及一般的力量伤害,根本难损分毫。但是,这种红水的威力太强大,被侵蚀的地方会发麻,令人完全失去感觉。
所以,在数息时间里,白衣女子发现自己已经半身不遂。
“噗哧~”
一柄黑色的巨剑,如同隐藏在黑暗里的魅影,静悄悄的出现,一剑贯穿白衣女子的心脏。剑太宽太厚,是以,当巨剑穿透后背的刹那,白衣女子的上身亦成了黑色。
白衣女子毕竟是神意境巅峰的修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艰难的回头,看到了一张英俊帅气的脸。
剑,冰冷,无情。
持剑之人,更冰冷,更绝情。
巨剑缓缓拔`出,没有一滴血流出。
“恶……魔……”
白衣女子在轻微的话语中,渐渐化作一滩淡红的清水。
“我是恶魔!可无冤无仇、无缘无故给我布下死局的人,全都是菩萨心肠,至善之人?一出好的戏,注定要用血来染。我奉陪到底。”
独孤鹤轩捞起清水中的如意袋,用一块黑布擦干净,挂在腰间。又用手蘸着清水,画下了一个似太阳又似太极的神秘图案。然后,平静的离去。
自语道:“看来,此法对付金丹境修士,略有不足。”
***
约莫过去了七天,这个山岰里前前后后来了十余人。当他们看到那个神秘的图案,以及地上的那柄剑时,那怕是修为最高的几人,亦大为震骇。
没人去捡那柄剑,亦没人刻意去擦掉那个神秘的图案。但是,有几位颇具见识的人已经认出,那个图案从来见于鸿蒙界中。
于是,他们有了几个共同的疑问:万余人的队伍,缘何凭空消失在黄土山脉中?与这个神秘的图案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道行高深的人族修士,互相之间不问不闻,为了那个共同的目标,很默契的全力展开追踪。可在他们追踪的路上,发现的是一具具死相狰狞恐怖至极的尸体。
挑衅!
最纯粹、最赤`裸的挑衅!
又过了三天,这批追踪者亦消失在群山中。恰恰在这一天,两团黑影出现在了山岰里。稍稍停留后,黑影继续追踪。不例外的是,他们追踪下去的情形,与之前的那批追踪者一样,简单、乏味。直至一个山谷出现在眼前。
山谷,很普通,似一个倒立的圆锥。诡异的是,谷底尽是残肢断臂,景象十分恐怖。似是,曾有十余位神意境的修士,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毫无章法的乱砍乱杀。最后,同归于尽。
更奇怪的是,修士的法器散乱在地,可随身携带的如意袋不翼而飞。
两团黑影飘浮空中,渐渐显出人形。二人皆是中年人模样。一人身穿黑衣,相貌英俊,气度非凡。一人身穿灰布衫,相貌平平。
灰衫人开口道:“师兄,我们好像也上当了!”
黑袍人道:“说明,那小子完全可以自救。现在,他很安全。”
“这些人也真是的。我们的哪位老师姐,以及高高在上的掌教师兄,是那么好对付的?真是死不足惜!”灰衫人话锋一转,道:“可是,眼下这事是如何发生的呢?”
“毒!”黑袍人右手轻轻一挥,谷底中顿有无数似蚁卵的白色小水珠升空。看外表,这种小水珠很普通,可当这些小水珠互相靠近时,有一股香味发出。
“师兄,这不是云家的‘珍珠’?”
“是!看来,清城死去的那位云家大总管,真的是死于那小子之手!”黑袍人脸色微变,道:“云家与龙渊谷从来势不两立,为什么云家的毒术却传到了龙渊谷?”
灰衫人顿了顿,诧异的眼神看向黑袍人,开口道:“掌教师兄那边,没有追查过?”
黑袍人知道灰衫人问的意思,摇头道:“有什么查的?那位独孤家少爷的事,整个鸿蒙界中,有谁不知,有谁不晓。不过,联系起他与云逸岚老头的会晤之事,莫非,云家内部也早出事了?”
“唔!”灰衫人道,“倘若此事成立,那么也就能解释其他世家靠近那小子的意图所在。”
黑袍人点头道:“目前来看,说明龙渊谷事发前后,八大世家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只不过,龙渊谷内部失去了控制,而祖洲这边却被反控。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即可回山。”
“不找那小子了?”
“你还是那么笨!”黑袍人淡淡一笑,重新隐入黑影中,嘲笑道:“难道你没发现,这个谷口很像是一个‘句点’?这是那小子告诉追踪来的人,点到为止。”
“一个句点?还真有点像!”
***
蛮荒界,冰火大陆,从上古伊始,便被强大的妖族与蛮族同时抛弃,成为了凶险迷乱之地。
这里,灵力稀薄,土地贫瘠,山脉荒芜。
这里,残留着许许多多十分强大的妖魔鬼怪。
这里,形成了各种各式可杀人于无形的“禁界”。
然而,这里最为神秘的,却是一种奇特诡谲的燃烧地域。
这种地域纵横于大陆一角,广袤无垠。无论白天或黑夜,无论晴天或暴雨,血色火焰永不熄灭,永远燃烧着。
真可谓是:千万里焰火,天高地阔血色浓。
事说,独孤鹤轩带领队伍,与妖兽激战,与凶禽恶斗,冲过一道又一道艰难险阻。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吃尽人间苦头,于一月后,悄然出现在了神秘的燃烧地域的外边沿。
鳌擘回忆道,据族老的推测,在昊天、蛮荒、冰火三块大陆相连接的三角地域,可能会存在一片“邪恶领域”。这片领域的形成原因,恐怕是世间万灵,皆不知晓,但它会完全阻隔三块大陆之间的联系。
言外之意,队伍已经走到了冰火大陆的尽头。若想去昊天大陆或是蛮荒大陆转悠一圈,必须得穿越眼前神秘的燃烧地域。
独孤鹤轩发出了苦涩的笑声,道:“走了一段最难的路,竟是一道捷径。然而,不能穿过燃烧地域,这段旅行仍然是显得毫无价值与意义。”
“即刻向南赶路,那里可能成了仅有的收获地。”
事实上,独孤鹤轩的判断完全是准确的。甚至,当他在山脉中找到那个神秘人时,就已经想到了一件事。遗留在冰火大陆上的蛮族与妖族,完全不可能是人族修士的对手。
它们只有一个命运——被彻底屠杀。
能够阻止人族大军的,只有那些神秘的“禁界”。可笑更可悲的是,这些仅有的“禁界”,被独孤鹤轩悉数破去。以人族修士的数量之众,整个冰火大陆会很快落入到人族手里。而且,这个时间会十分的短暂。
从以往的惯例看,接下来,便是各方势力抢占地盘、争夺资源的事情了。
当然,独孤鹤轩亦不例外。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圣贤之类的人,切切实实的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当星河盟的大军疾行十余日后,出现在山脉的最后一座高峰上,举目远望,远远望见一座古老的城池。
红`色的环形城墙屹立大地,气势磅礴,环绕保卫着城池。城池的地域,纵横之广阔,足有三百里。
它就像一个永恒的句点,停留在了燃烧地域的边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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