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辉把看完的《泰晤士报》抖了抖，然后折好，夹在腋下，从甲板的木椅上起身，走到船舷旁边，弯下身子，将双肘压在栏杆上，向远处的海面极目远眺。他看见几只白色的海鸟悠然地从半空中掠过，发出空灵的鸣叫；他看见不远处往相反方向行进的两簇浪花拍打在一起，成为了银色的碎片；他还看见几朵轻飘飘的云彩挂在海天的交界处，阳光就从那些云朵的缝隙中照射出来，显得温暖而又不刺眼。忽然，一阵清凉的海风吹来，于是他便缓缓地把眼睛闭上，仅用自己的耳朵去感受这里的美景。他听见了海鸟的叫声，海水的哗哗声，游船的引擎声，还有那刮过耳际的海风的呼吸声，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无与伦比的交响诗。太棒了！在这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惬意的感受。他发现大自然的魅力永远是那么独特，永远是那么吸引人——这和城市给人的印象是天差地别的。

    海风渐渐弱了。钱龙辉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满足地睁开了眼睛。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典型的亚洲人——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仁，还有黄颜色的皮肤。他的身高不算太高，但是看上去非常挺拔；此外，尽管他穿的是宽松的夏威夷衫，但还是不难看出他的身材十分结实。从面容上判断，他还很年轻，甚至还有一丝未脱的稚气。第一眼望上去，他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又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睿智、敏锐还有坚毅的光芒。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白帽的人打开了船舱的门，穿过甲板径直向钱龙辉走来。他是一个中年黑人，下颚那一道像是被刀划过的伤疤，似乎暗示着他经历过不少沧桑。他的眼神坚强而又果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概；但是嘴角却又时常挂着微笑，好像再糟糕的事态也会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从他的制服来看，不用他自我介绍，别人也能轻易地认出他就是这艘船的船长。

    正在欣赏美景的钱龙辉发觉背后有人来了，便把目光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发现来者正是船长，便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并举手示意。不过船长还是先于他打了招呼。

    “你好，年轻人！”船长微笑着说，“怎么样，还喜欢这段旅程吗？”

    “哦，那当然！”年轻人露出笑容，“不仅这船行驶得很平稳，而且周围的景色也很棒！你看，蓝天、碧海、飞鸟、白云，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美妙了！我想除了加勒比，再也没有比这更漂亮的地方了吧！我实在得谢谢你的好心，能让我搭上这艘船来享受这无与伦比的美景！”

    “呵呵，这是我的荣幸。”船长和蔼地说道，“顺带说一句，之前把你一个人留在甲板上真的是抱歉了，因为船上还有些杂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直到刚才我才把它们全部解决掉，所以……”

    “啊——没事，我能理解的，这没什么。”钱龙辉赶紧摆了摆手。

    “你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话说回来，我们好像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既然有缘同行，就不如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钱龙辉，来自中国，今年21岁。”钱龙辉伸出右手，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卡尔?开普敦，原先是美国人，不过现在一直生活在加勒比海上，已经54岁了——”船长和钱龙辉用力握了握手，以示友好，“啧啧，你今年居然只有21岁啊！你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年轻就出来闯荡了吗？真不简单啊。说来惭愧，当年我处女航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已经很深啦！”

    “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是趁休假的时候一个人跑出来玩一玩而已，这哪里是什么‘闯荡’啊！你实在是过奖了。”钱龙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纠正船长的错误。

    “哈哈，别谦虚嘛！”开普敦用那种黑人特有的醇厚嗓音爽朗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必须得提醒你一下，在宝贵的假期选择来加勒比度假永远都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加勒比的景色还从来没有让游客失望过——但是，如果你是专门为了人鱼岛而来，其实我想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开普敦船长依旧微笑着，目光则落在了钱龙辉用手臂夹着的那份《泰晤士报》上。报纸副刊头版上用油墨印着的“人鱼”这个词恰巧露在外面。

    “哦？这是为什么？”一提起这次的目的地，钱龙辉就显得很感兴趣了。

    “因为相比于人鱼岛，其他较为主流一点的旅游岛拥有更为完善的公共设施和良好的交通条件，人气也会更旺一些，所以我敢保证那边会让你的旅行更加舒适的。像库拉索岛还有阿鲁巴岛——甚至整个古巴，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如果你只是想来寻找什么人鱼的话……”

    钱龙辉听了，有些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答道：“人鱼吗？不可否认人鱼的确很有趣，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不过，我并不是专门为了她才来到这里的。我之所以不想去那些名声在外的旅游岛度假，就是因为那里的人太多了，可能会减少度假的兴致。而且几乎每个来加勒比旅游的人都会去那几个岛，总觉得会缺乏一些新意。我只是想找一个新的、人不是太多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自己，仅此而已。人鱼岛虽然名气大，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边的体验或许并不是最好的，所以游客相比之下也较少一些，正好符合我的要求。不过……也不能说人鱼对我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吧，哈哈！但是我不会去刻意寻找她的——如果我真的偶然见到了，那是我的幸运；如果没有和她碰面，我也不会灰心。总之就是这样。”

    “嗯，你的心态很好！”开普敦船长点了点头，用赞赏的语气说道，“毕竟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只小小的人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幸运程度恐怕堪比只花一美元就中了‘超级百万’的头奖。如果从一开始就带着一颗急功近利的心，说不定越努力越找不到。而像你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说不定反而能收获不错的结果呢！”

    开普敦船长停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拿出火柴将其点燃，然后放入口中，很享受地吸了一口。钱龙辉注意到，他手中的那支雪茄正是十分名贵的古巴高斯巴——那可谓是雪茄之中的极品，而且也是相当不容易买到的品种。

    “不过，要我说，那只人鱼可能早就离开人鱼岛，到更广阔的大洋里去啦！她何必总是守着人鱼岛这块弹丸之地呢？你说是吧！”开普敦船长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打趣地说。

    钱龙辉笑了一下：“你说的这种情况也的确很有可能发生。唉，可是谁又知道真相呢？甚至就连人鱼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一个问题呢！船长先生，你相信杰弗里他们的话吗？人鱼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被捏造出来的？”

    开普敦挑了挑眉毛，叼着雪茄稍微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个问题嘛，真的有些不好说。虽然我一直信奉的是眼见为实这个原则，不过……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倒是更希望杰弗里他们没有骗人。”

    “噢？为什么这么说呢？”

    船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想，我们的世界太缺少一点刺激了。有个能让我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总不是一件坏事。你想想看，一个传说中的生物居然真的生活在我们中间！这得让那些媒体和阴谋论者忙活多长时间啊。”

    钱龙辉听罢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啊，对了，”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赶紧问道，“我刚刚看《泰晤士报》上说，现在人鱼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红火了，是这样的吗？”

    开普敦船长往《泰晤士报》上瞥了一眼，说道：“哈哈，难道你还在担心自己享受不到一个清净的假期吗？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泰晤士报》现在虽然和《太阳报》那样的报纸成了同门兄弟，但好歹也是有着悠久的大报传统的，在上面刊登的内容应该都是经过调查取证过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那去过人鱼岛很多次的我总有发言权了吧？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人鱼岛上的游客数量的确已经比不上当初啦。”

    “可是……人鱼事件不是很轰动吗？但为什么游客数量还是减少了呢？”钱龙辉对此还是有些不解。

    “有很多原因吧，”船长品了一口醇正的高斯巴雪茄，“你知道，人鱼事件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而证据却还是只有两次目击和寥寥几张非常模糊的照片。人嘛，是习惯忘却的动物，只要缺少新的兴奋点，就会很轻易地把一个事物忘掉。想想当年那些你认为很震撼的新闻，有多少是你持续关注下去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况且，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人鱼才吸引人，总会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东西把你的目光拽回来——人毕竟要工作，要生活，我们不能总是盯着一个看上去既荒诞、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事情，你说是吧？除此以外，人鱼岛附近的暗礁比较多，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到达那里的。对于那些还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船主来说，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开船去一趟那里，毫无疑问是一个既危险而又愚蠢的决定。而对于那些经验丰富、不怕暗礁的老手，载客去人鱼岛其实也并不划算。那座岛离太子港不算近，而且十有八九回来的时候拉不到客人，只能开空船，所以实在是得不偿失。甚至有的时候，他们送客人赚回来的钱还不够付往返油费的！所以太子港——乃至整个加勒比地区愿意拉客去那里的船商越来越少，旅客们的出行也就变得越来越困难，游客的数量也自然就慢慢减少了。不过当然，你也不必担心那座岛上会荒无人烟——花大价钱自己租船再聘请水手来的游客也是大有人在。”

    “可是……”听了他的回答，钱龙辉打心底里觉得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你说现在船商已经基本不会带游客去人鱼岛了——那你为什么还愿意搭我去一趟那里呢？更重要的是——你还不收我一分钱啊！”

    “噢，这个啊……”开普敦船长好像全然没有在意自己做了一件亏本的买卖，而是用很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我的情况有所不同啊！我此行本来就要路过人鱼岛，而你正巧来向我打听去那里的船，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决定送你一程了啊！如果不是因为顺路，恐怕我也是不会带你的！就这么简单。”

    钱龙辉听罢，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开普敦的眼睛，好像在思索些什么，然后又快速地瞥了一眼他手上夹着的那根雪茄。

    不过……真的只是顺路而已吗？

    钱龙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要不要把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呢？嗯……算了，既然他愿意不怕麻烦带我一程，那相对应的我也不应该对他隐瞒些什么，不是吗？

    于是，钱龙辉便把头歪向船长那边，颇有深意地说：“顺路？亲爱的开普敦船长，我想这条航线可不仅仅是顺路这么简单。我猜……这个人鱼岛应该就是你的基督山岛吧？”

    开普敦听了，微微睁大双眼，口中叼着雪茄，静静地立在那里，一时间没有说什么。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显然听出了钱龙辉话里面的隐喻：人鱼岛是一个走私船接受补给的中途停靠点——就像《基督山伯爵》中基督山岛原来的功能一样。

    “有趣！”

    让钱龙辉始料未及的是，这位船长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而是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没想到还真的被你给猜中了！嗯，我看人很准，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隐瞒这些。没错，在你脚下的正是一艘走私船，而我们的路线，也的的确确是一条隐蔽的走私航道。”

    在这一带“法律宽松”的地区，走私船就像是饺子之于中国人，寿司之于日本人那样平常，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钱龙辉的职业特殊，所以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他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平静，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船长先生，难道你就不怕我报告海关吗？”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有些捉摸不透的微笑。

    “当然不怕！”开普敦也用微笑回应他，回答得也很干脆，“我想聪明的你应该不会弄不清现在的形势吧？你在我的船上，四周除了我的船员就只有茫茫无际的大海——如果非要有谁需要害怕的话，那也只能是你才对呀，不是吗？”

    有意思的是，虽然船长的话听上去像是一种威胁，不过他居然是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

    钱龙辉直勾勾地看着他，故意放慢语速拖长音调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个国际刑警，你还会这么想吗？”

    开普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钱龙辉确信那只是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而已：“咦，怎么，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个国际刑警了吗？不简单！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用害怕什么。反正我想你也是不会去告发我的，对吧！”

    船上的气氛稍微停滞了几秒。钱龙辉一直没有把眼神移开——不过他已经知道这次小小对决的结果了。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终于把眼睛移向别处，然后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唉，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去告发你的意思。毕竟你不嫌麻烦，好心帮助我到达人鱼岛，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讲情义地报告海关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况且——更重要的是，就算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海关或者是国际刑警组织，他们也不一定能捉到你。这一点我很清楚。”

    （未完待续）

    开普敦船长叼着雪茄，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的神态颇似半个多世纪前在这个地区呼风唤雨的切?格瓦拉。

    “你们隐蔽以及伪装的本领确实高超，”钱龙辉继续说道，“还有金蝉脱壳的技巧，有的时候连我们国际刑警都会感到很不可思议呢。除此以外——（钱龙辉特意在这里顿了顿）我想你们干走私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会和各个有关部门保持着——呃，良好的伙伴关系，所以……”

    “所以向海关或者是你的上级通报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没错。”开普敦船长接过他的话，“而且你们ICPO其实根本没有心思来对付我这样的人——我既不偷运毒品又不走私军火，我只不过是通过某些边缘渠道倒卖一点香料和烟草罢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那根高斯巴）——你知道，这些商品的关税实在是有些高得不合理，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主持公道啦。我一直把自己当一个商人看，而不是什么走私贩。更何况，我本身也是运输一些合法商品的。至于你们这些国际刑警，你们该抓的应该是那些贩卖军火和毒品的家伙，他们可是威胁世界安全的反人类分子啊！”

    “那你是什么？正义战士？”钱龙辉忽然觉得他们的话题变得好笑了起来。

    “嗯……起码比那些反人类分子要正义一些，”开普敦笑眯眯地答道，“所以你在ICPO的同事们没有为难我，很容易地就被我买通——啊，我是说，搞不好我在ICPO还有认识你的朋友呢！”

    “噢，不一定，我想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钱龙辉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在ICPO里并不分管海上事务。事实上，我在一个边缘部门工作，平时和其他部门的接触也不多，所以你的朋友估计都不怎么认识我。”

    “是这样啊……”开普敦慢慢地嘀咕道，似乎还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钱龙辉转过身，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广阔的海面。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这艘船的船名。波塞冬号……也就是希腊神话里海神的名字。不过他敢肯定，当他下一次再见到这艘船的时候，它绝对已经不再叫这个名字了。这是走私船常用的伎俩——通过不断更换合法的船名来逃避追捕。而这也是让各国海关和国际刑警组织头疼的地方之一。不过正如钱龙辉自己所说，他并不分管海上事务，更何况开普敦也只是走私一些烟草和香料而已，所以他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了。他很清楚，就算是走私贩中间，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就像我们ICPO里面，难道就一定没有害虫吗？一个道理。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倒是挺想知道答案的。

    钱龙辉慢慢地转过头，有些谨慎地问道：“但是……你为什么想要走这样一条路呢？凭你的本事，干走私这一行我想是有点屈才的吧？”

    开普敦吸了一口雪茄，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着答道：“对于你的抬举，我很感谢。只不过……我想那种安逸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并不喜欢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没错，混一个小职员当着，成为一个中产阶级，这样的确会让我在物质上过得更舒服一些。但是这样我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自由。而眼下我选择的生活——你瞧，我有自己的船，有团结勇敢的船员，还有任凭我们自由驰骋而不受约束的大海——啊，当然了，大部分临海国家可能并不同意我的观点——所以……这不也挺好的吗？”

    钱龙辉听了他的回答，也不禁微笑了起来。是啊，不随波逐流，勇于追求自由和梦想，这正是许多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是一样。但是眼前的这位开普敦船长，他却做到了。或许我不应该对他感到不理解，反而应该羡慕和敬佩他才对呢。

    “好了，既然我已经说了我的事，那么你也该谈谈你的了，”开普敦说道，“说起来，你的年纪还那么轻，怎么就已经成为一个国际刑警了呢？相对于其他同龄人来说，你已经超前他们太多啦！”

    “我嘛……”一提到自己，钱龙辉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总之我从小好奇心就比较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和你一样不喜欢平淡无奇的生活，所以就想走一条和别人都不太一样的道路……然后——其实有很大一部分运气的原因，我加入了国际刑警组织。你知道，ICPO要负责的案件往往既复杂又棘手——像是高科技犯罪之类的，所以我觉得这份工作完全能够满足我的要求。”

    “啊，原来是这样……”开普敦眯起双眼，“这下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去人特别多的地方度假了！”

    “噢？不妨说说看？”

    “因为你平时见到的不寻常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想在休假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下清净的生活。但是你骨子里又是一个好奇心比较强的人，所以也不会去那些太过平庸的地方。因此，人鱼岛便成了你的不二选择——游客不会太多，而传闻中的人鱼又不会让你在休息的过程中觉得太无聊。这么看来那座岛的确很适合你啊！”

    “哈哈，你说的没错！”钱龙辉也没想到开普敦竟会分析得如此透彻，不禁大笑了起来。

    “嗯，那既然如此，我便有责任来告诉你，”船长再次露出了神秘的表情，“你魂牵梦萦的那座小岛——已经近在咫尺了！”

    “什么？咦——”钱龙辉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难道人鱼岛已经快到了？他赶紧趴在栏杆上，向船首的方向望过去。他发现原本平平整整的海天线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出现了一块凸起的岛屿。这座岛看上去不大不小，尺寸适中。岛上的大部分陆地都被茂盛的热带绿色植物覆盖着，只在东北角冒出来一座岩石荒山，和周围的绿树蓝天形成了色彩鲜明的对比。小岛的东南侧似乎是沙滩，而那些可以隐约分辨的花花绿绿的小点，应该就是前去度假的游客们在沙滩上支起的五颜六色的太阳伞了。靠近沙滩的近海还停着不少船只，有大有小，排列整齐。整座岛乍看上去和这片海域的其他岛屿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是特殊的那一个。

    这就是人鱼岛吗……这个岛出现的是那么突然，钱龙辉甚至还没有做好迎接它的准备呢。

    “不好意思，”开普敦在一旁友善地打断道，“我现在不得不去招呼船员们做好停船的准备了，所以得稍微失陪一会儿。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欣赏一下美景，或者是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哦对了，别忘记时不时地看看海面！说不定那个美丽的人鱼小姐正在海里面向你招手呢！”

    说罢他们两个便相视大笑了起来。钱龙辉当然知道这是开普敦的玩笑话，不过在船长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还真的向海里多留意了几眼。

    不愧是兼营走私的船，性能的确要比普通的游船好上许多（要不然他们怎么逃脱海关的追捕呢？钱龙辉想）。几分钟前人鱼岛看上去好像还远在天边，但是还没过一会儿，它就已经触手可及了。

    波塞冬号绕过人鱼岛的最南端，缓慢地向岛的西南侧开去。在船首的方向，一个从岛上一直延伸到海里的简陋栈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个栈桥看上去很破旧，好像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它就已经在那里了一样。木质的栈桥上除了几个凸起的用于拴住缆绳的木桩之外别无他物，而木桩也因为海水长年累月的冲刷而变得腐蚀严重。这个地方似乎已经被废弃很长一段时间了。

    “知道这个港的人不多，”眼下开普敦船长已经完成了停靠前的准备工作，回到了钱龙辉的身边，“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个港也不会去在意它的，因为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钱龙辉点了点头，不能同意得更多。

    开普敦继续说：“游客们的船一般都停在海滩那边，而这个港呢，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所以如果你想到人多的地方去的话，从这个栈桥上了岛之后，顺着海岸线向右走就可以了。哦，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你在下船的时候多留意一点，最好别掉到海里面去了，现在这片海可不怎么太平……”

    “呃……什么？海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钱龙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便皱着眉头问道。

    “唉，我也不清楚，”开普敦露出困惑的神情，“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个岛的西南侧这边，鲨鱼的数量突然变得多了起来！很奇怪对吧？啊——如果你现在往下面看，还能看见它们的背鳍呢！”

    钱龙辉顺着开普敦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了两三个鲨鱼标志性的灰色三角鱼鳍，正在海面上静静地画着圆圈。尽管甲板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可钱龙辉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毕竟在海洋里，鲨鱼就是死神的代名词——或者在“死神”之前加上“除了人类捕猎者之外”这个定语。

    “不过不用担心，如果我们在陆地上，鲨鱼是百分之百毫无威胁的，”开普敦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所以我才会提醒你不要掉到水里面去——尽管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低，但多个心眼总不是坏事嘛。”

    “但是……那些游客该怎么办？鲨鱼难道不会去袭击他们吗？”钱龙辉有些着急地问道。

    “哦，其实商家们的考虑有的时候还是很周全的，”开普敦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赞同他们的做法，“事实上，人鱼岛这附近的鲨鱼一直就比较多，所以在这个岛屿兴盛之初，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就已经意识到他们有必要设置一个防鲨网来保护游客们的安全。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游客们海滩附近的近海活动的话是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据我推测，可能海滩那边已经没有什么鲨鱼出没了，所以……”

    “嗯？什么叫那边已经没有鲨鱼出没了？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它们都跑到西南边来了呗！”船长耸了耸肩，“我总觉得这附近的鲨鱼总数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是原先平均分布在各个海域的鲨鱼全部都集中在了西南侧这一边而已，所以这里才会给人一种鲨鱼很多的感觉。”

    “好奇怪啊……”钱龙辉扶着下巴，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诡异的现象。

    “是挺奇怪的。我猜大概是因为这边突然出现了什么鲨鱼喜欢吃的东西之类的吧……”

    “所以……你是在说人鱼吗？”钱龙辉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什么？噢，或许吧！”开普敦笑了起来，“不过看来这只人鱼很狡猾啊，居然能在那么多只鲨鱼的围攻下生存下来！不知道你的聪明才智能不能比得过她的狡猾，最终将她找出来呢？”

    “呵呵，无所谓啦，反正我也没指望自己能够发现她的。”钱龙辉摆了摆手，显得很豁达。

    波塞冬号已经关上了引擎，开始在海面上缓缓地滑行。由于惯性的原因，看样子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完全停下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钱龙辉忍不住又回忆起了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

    盼望中的休假如期而至——没有被上级的紧急通知打断，也没有上个任务的收尾工作需要烦神——对于钱龙辉他们这样的职业来说，这简直就是千年等一回的稀罕事。接下来也是各种顺风顺水：经常晚点的飞机居然神奇地准时落地；原本应该处在雨季的加勒比也是艳阳高照，并没有瓢泼的大雨来影响游玩的兴致。更不用说和开普敦的相遇了——钱龙辉早有耳闻现在去人鱼岛的船不好找，但他问到的第二个船主就是开普敦，他也因此得到了一次免费的顺风车旅行。

    如此看来，这次假期的开头还真是异常的顺利啊……钱龙辉想到。说不定这种好运能够延续下去，最终让我幸运地和人鱼邂逅呢！

    不过他又一转念：不……开头太顺利了，说不定正预示着后面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大事……有的时候太过顺利也不一定是什么好兆头。他禁不住又想起了之前在ICPO执行过的几次任务。几乎每一次任务的开头都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是结局……却是异常痛苦。

    “好了，我们到了！”开普敦愉快的声音把钱龙辉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伴随着船身的一次轻微的震动，波塞冬号完全停了下来。船首和船尾出现了两三个船员，他们把粗大的缆绳抛向栈桥上的木桩，然后套在上面，系牢。整艘船的停靠工作就这样迅速而有序地完成了。

    “我恐怕不能再陪你到岛上去了，”开普敦低头看了看表，“过一会儿我还得开船去牙买加——你知道，这个岛只不过是一个中途停靠点罢了，增添一些补给用的。大概两三天之后我会开船回来，如果到那时你想离开这座岛的话，我很乐意再带你一程。而如果你想在岛上玩得更久一点，你也可以随时在岛上租到船只——只不过价格可能会有点高而已。嗯，好了，你在这里只管玩得尽兴——当然，还要祝你能够找到人鱼！”

    “谢谢！”钱龙辉感激地和开普敦握了握手，“再会，船长先生！”

    说完，他便拎着自己的手提箱，顺着已经从船上放下来的斜坡走到了栈桥上。破旧的栈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是在欢迎这位新游客的到来。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朝开普敦挥了挥手，这才大踏步地向岛上走去。

    肯定是我想多了。钱龙辉一边走，一边想着。假期就是假期，干嘛这么神经兮兮的……奇怪，我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职业病的？

    他抛开脑中的杂念，缓缓地通过了栈桥。

    总算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鱼岛。

    岛上长满了茂盛的热带植物：从低矮的灌木丛，到高耸的椰子树，处处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栈桥这里的确像开普敦所说的那样，不仅偏僻，而且荒无人烟。一下栈桥，钱龙辉就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一个原始森林——没有道路，没有人烟，只有远处小鸟的低鸣。他左右看看，好像在右手边发现一个豁口。他猜测原先应该有路的地方，现在也已经被杂草给覆盖住了。

    钱龙辉按照船长的指示，选择向右边走。这里的树林虽然长势喜人，但是却不算密集，有充足的空当可以让他顺利通过。怎么感觉我好像是在逃票进一个公园一样……穿行在形形色色的绿色植物之间，钱龙辉不禁苦笑了一下。光明正大的过来虽然要付更多的路费，不过可能会更体面一点吧……

    在绕过了岛的最南端之后，周围的植物便开始明显的减少。他发现脚下的土壤也越来越细，变得越来越接近沙子的样子。在跨过一个倒下的芭蕉树之后，他的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啪唦”的声响。他抬头一看，发现沙滩已经近在眼前了。

    虽然他之前从没来过这里，但是他敢确定现在岛上游客的数量绝对无法和一段时间前的相比——不过倒也足够可观了。他看见沙滩上有不少游客在晒太阳，而近海则有一些人在游泳或者冲浪。沙滩上除了游客和他们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之外，还有一些零零落落的人工建筑物，看上去倒也别致。很难想象，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副冷冷清清乏人问津的景象，而三个月后的今天却会变得如此热闹——而且这还不是人鱼岛最繁盛时候的光景。就像俄克拉荷马城是一夜建成的那样，人鱼岛几乎也是在短短几天内瞬间兴起的。只不过前者吸引人们的原因是免费的土地，而后者则是不可思议的人鱼事件。

    钱龙辉带来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放衣服的手提箱，所以他决定在找地方入住之前，先去喝上一杯，来缓解一下旅途的劳累。他用手遮住阳光，眯起眼睛，发现不远处就有一间酒吧静静地立在沙滩上——之所以说是“一间”，是因为这个酒吧实在是太简陋了，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棚子也没什么两样，连一面墙都没有，只有四根细细的柱子支撑着茅草铺成的屋顶。整座建筑物大概只有一个木制的吧台和吧台后面排列着的琳琅满目的酒瓶还在提醒着游客它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不过钱龙辉并不是太在意这些。聊胜于无吧，不能要求太高。再说，这个酒吧看上去挺有热带风情的，倒很应景。

    他拎起手提箱，走进酒吧，然后找到一个吧台前的位子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酒瓶架，耸了耸肩，还是决定来一杯自己熟悉的。

    “老板？请来一杯螺丝钻，点缀用的橙子就不用放了，谢谢。”

    酒吧老板熟练地用伏特加和橙汁混合好了一杯螺丝钻，然后递给了他。钱龙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啊……这才叫做度假嘛。喝着自己喜欢的美酒，再享受着海面上吹来的微风，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等他把螺丝钻喝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酒吧里好像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新的顾客光顾。他见酒吧老板好像比较闲的样子，便想找他来聊一聊天——关于人鱼岛，他还想了解的更多一些。

    “嘿，老板，不介意的话不妨一起喝一杯吧！”钱龙辉向酒吧老板举起了玻璃杯。尽管这句话听上去极其缺乏创意，但它的确是酒吧搭讪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开头方式。

    老板大概也是觉得没什么生意，便拿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斟满一杯，算是同意了钱龙辉的邀请。

    “话说，你在这座岛上已经待了多长时间了？”钱龙辉问。

    “我是在两个半月前来到这里的。”老板喝了一口酒道。

    “那你的生意怎么样呢？”

    “唉，怎么说呢，反正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挺好的，”一提起生意上的事，老板就不禁露出了一点愁容，“这个酒吧在刚刚开张的时候，人气可是相当的火爆！当时人鱼事件才发生不久，游客们的兴致都很高，前来光顾的人自然也比较多。那段时间，很少能有现在这样忙里偷闲的机会的。但是到了近半个月，人流量就开始明显地减少了。虽然说收入还不算惨不忍睹，但和之前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唉，有什么办法呢？人鱼迟迟不肯露面，这里自然也就没什么市场了。就怕这种情况会一直延续下去，那样的话我的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了！”

    钱龙辉喝了一口螺丝钻，想起了刚才开普敦说过的话。人是习惯忘却的动物，只要缺少新的兴奋点，就会逐渐地把一个事物忘掉……现在看来他说的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关于人鱼，你还知道哪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吗？我的意思是，毕竟你在岛上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比我们外面的人了解的要多吧！”钱龙辉又问。

    “事实上，我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你们多出多少。那些媒体挖新闻的本领实在是太高超了，特别是英国小报的记者，你知道的……不过我倒认识两个人，他们懂的的东西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多。喏，你瞧，他们俩就在这里！”

    钱龙辉回头一看，发现在离吧台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两个人。他们正在那里喝酒，还不时地交谈些什么。

    “他们就是杰弗里和希尔！”老板小声告诉他。

    杰弗里和希尔？钱龙辉在心里把这两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发现人鱼的探险家？我记得报纸上说他们正联合起来在岛上开展搜寻人鱼的行动，但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我碰见了！他挠了挠头，然后立刻决定要去向他们打听一些关于人鱼的事情——他知道这次休假的目的是以放松和休息为主，但无疑现在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他向酒吧老板要了一瓶威士忌，然后离开吧台，径直走到那两个人坐着的桌子旁边。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吗？”钱龙辉很有礼貌地征询着他们的意见。

    “当然不会。”其中一位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于是钱龙辉从旁边搬来一个椅子，然后坐下。他打开酒瓶，把三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倒满。在倒酒的同时，他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的相貌。坐在他左手边上的人身材高大，T恤上夹着一架墨镜，头戴一顶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他的鬓角已然夹杂着银丝，但是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却很发达，似乎仍在默默诉说着自己的宝刀未老。钱龙辉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间在报纸和电视上频频亮相的杰弗里。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看上去则比较瘦小。他有着高高的颧骨和机灵的小眼睛，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他就是第二个看见人鱼的希尔。两个人的眼神看上去仍有斗志，但是他们的神情却无时无刻不透出一丝疲倦的感觉。原因也是显然的——在这附近搜寻了那么长时间却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换做谁都会有些灰心的。

    钱龙辉见两个人兴致不高，便决定先递个高帽子过去：“你们好！想必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杰弗里和希尔吧！真是久仰！能在这里相见，实属幸事啊！”

    看样子高帽起了点作用。虽然他们俩眉头上的阴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神情已经舒缓多了。

    “谢谢，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杰弗里问道。

    “我叫钱龙辉，来自中国。”他报上家门。

    两个人只是点了点头，便又不做声了。钱龙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又赶紧问道：“呃……是不是你们的搜寻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

    （未完待续）

    希尔听了只是苦笑了一下。杰弗里则是懊恼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说：“唉，实不相瞒，的确是这样。我们两个自从上一次看见人鱼以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身影了。唉，说我们遇到了‘困难’都有点不准确了。我现在遇到的可是一个瓶颈啊！”

    钱龙辉沉默了一下。接着，他举起酒杯，提议道：“来，我们不妨先喝一杯。”杰弗里和希尔接受了他的邀请，双双举杯而尽。钱龙辉没有给尴尬留机会，紧接着就问道：“那……你们第一次遇到人鱼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杰弗里显然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但是他并没有显得不耐烦，反而露出了一种向往的神情：“其实……和你们了解到的内容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那些贫乏的文字肯定无法让你们体会到那种真实感，以及当时我震惊的心情。当时我潜在水里，而人鱼呢，就悄无声息地游到了我的头顶上。我仰头去看——啊，那时候我们离得有多近啊！我甚至能看清楚她的每一根发丝！至于身形——没错，和童话中人鱼的形象完全相同，上半身是个女人，而下半身则是鱼尾。她长得挺漂亮的，皮肤很白，身材也很好。唉，唯一可惜的是我没能抓住机会拍到她的近照！哪怕是一张也好啊！就怪我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游得很远了！”

    说罢，杰弗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样子，直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一时的惊慌而自责和懊恼。

    “我的经历和他的差不多，”希尔接着说，“当时我在水下寻找着人鱼的踪迹，可没曾想，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从一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作任何停留，所以我也没有拍到什么清晰的照片。后来，我和杰弗里结识，便决定联合起来一起去寻找她。唉，可是等我们做足准备之后，她却消失不见了！这真叫人苦恼！”

    钱龙辉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在ICPO工作时，也常常遇到这种情形：脑袋里突然迸发出来一个灵感，但当他准备好纸笔想要记录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灵感已经悄悄溜走了。事后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想要想起来，却往往只是徒劳。

    “唉，我们再喝一杯吧，”钱龙辉又把他们的酒杯全部斟满，“话说，我挺有兴趣的，你们到底用什么方法去寻找人鱼的？该不会是到海里面瞎晃、碰运气吧？”

    “当然不是！”杰弗里喝了一口威士忌，但没有喝完，“不瞒你说，我们两个碰到人鱼的地方其实相距很近——你瞧，就在那些礁石的后面。”

    杰弗里指了指身后那一小块浅海区。钱龙辉看到那里的海面上有三块裸露的礁石矗立着。

    “所以，我们就以那片海域为中心，不断扩大我们的搜寻范围。”杰弗里继续说，“我们同时也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方法去诱使她出现——比如在海底放置监视设备，向海里面抛洒一些人鱼可能喜欢吃的食物之类的。不过正如你所见，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但也不能说是颗粒无收吧，”希尔从衬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钱龙辉，“我曾拍到了这个——看上去只是一个黑影，而且似乎也不是人鱼，因为它太巨大了。但说不准它是另一个新物种呢？”

    “谢谢。”钱龙辉接过照片。这是一张在海底用深水照相机拍摄的照片。可以看出，海水的颜色非常深，甚至连相机上的闪光灯都没能驱走海底的黑暗。而在深蓝色的海水之后，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漂浮在那里，但是看不真切。那个黑影……是什么？一只虎鲸？还是大白鲨？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设想：虎鲸不应该出现在浅海区；而开普敦之前也说了，这个岛附近的鲨鱼都跑到西南侧去了，所以杰弗里他们遇到人鱼的那片海域应该是不会有鲨鱼出没的才对。正当他感到困惑之时，他突然发现，在那个巨大黑影的正中央有一块圆形的区域，看上去好像要比周围更暗一些。奇怪……我怎么觉得那东西像一只眼睛啊？呃，不过……他摇了摇头。如果那真的是一只眼睛的话，那么这个黑影不是恐龙，也肯定是个怪兽了——因为这眼睛实在是太大了！

    对于这张蹊跷的照片，钱龙辉也没了辙。他耸了耸肩，一句话没说，然后把照片还了回去——意思就是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啊……说起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到过超声波呢？就是利用超声波来寻找人鱼！”钱龙辉这时候话锋一转，把自己的一个设想告诉了他们，“这个想法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你们知道，因为海里面唯一的哺乳动物——也就是鲸鱼——正是通过超声波来联系对方的，所以我想……就算人鱼是鱼类，但起码她还有一半哺乳动物的血统呢，对不对？或许，我们真的可以用超声波来试着把她吸引出来啊！”

    没想到两个探险家在听完钱龙辉的话之后，竟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杰弗里转过头，用略带惊讶的语气说：“说来巧了，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一封游客来的信，信上同样建议我们用超声波去寻找人鱼！”

    “咦，竟有这么巧的事？”钱龙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啊！那位游客在信上说，他对人鱼很痴迷，想要弄清人鱼的真相，但是却不方便自己亲自调查，所以就把他的设想对我们说了。他的设想和你的很像，都认为人鱼可能会听到超声波信号，所以建议我们用超声波来把她引出来。他还说，他要派人把一台超声波发射器送给我们，委托我们去完成这个任务。事实上我们下一次出海就准备按他的办法，用超声波去碰一碰运气呢！”

    “原来是这样，”钱龙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想那个游客肯定是个不方便露面的有钱人。他们都喜欢这么做，去资助别人完成自己不能完成但是却非常感兴趣的工作之类的。”

    “没错，这也是很多科学项目和探险活动得以继续下去的原因！”希尔接上去说。

    “那么，那台超声波发射器在哪儿呢？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钱龙辉问道。

    “噢，其实我们还没拿到那台机器呢！”杰弗里解释道，“那个神秘的游客就让我们在这个酒吧等着，他会派人来送的。不过直到现在都——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过来的应该就是了。”

    说罢，杰弗里便用手指了指那边的吧台。钱龙辉扭过头，看见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褂的年轻黑人小伙正在那里向酒吧老板询问着什么，而他的右手则拎着一个圆筒形状的机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应该就是超声波发射器了。

    “对不起，呃……我听说杰弗尔和希里在这个酒吧里，是吗？”黑人小伙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什么？杰弗尔和希里？”酒吧老板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说杰弗里和希尔吧？他们是在这里。瞧，他们就在那张桌子旁边呢！”

    黑人小伙朝钱龙辉他们这里望了一眼，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向老板致了谢，便抱着机器走了过来。

    “呃……对不起，你们当中谁是杰弗里和希尔？”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两个就是。”杰弗里指了指希尔和他自己说道，“你应该就是来送超声波发射器的人吧？”

    “对，没错。”他把手中的机器放到了桌子上，“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想我就可以走了吧？”

    “嗯，请便。”杰弗里说，“另外请帮我们谢谢这个机器的主人，他帮了个大忙。”

    “噢，好的……”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可是并没有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立即离开，而是皱着眉头，唯唯诺诺地在那里站着，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说却不能说一样。

    “你……还好吗？”钱龙辉见他的样子有些反常，于是关心地问道。

    “还好，只是……”他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请问你能把你的报纸借给我看一下吗？”

    “报纸？”钱龙辉眨了眨眼睛，然后看看周围，这才发现那个黑人小伙指的就是自己放在手提箱上的那份《泰晤士报》。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就送给你好了，反正我已经看完了。”钱龙辉把报纸递给他。

    “真的？那太感谢了！”他欣喜地接过报纸，然后一边专心看着上面的报道，一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酒吧。

    “喂……你说他干嘛要找你要那份报纸？”等他走后，希尔疑惑地问钱龙辉。

    “不知道，”钱龙辉耸了耸肩，“他的样子看上去是挺奇怪的，不过或许他只是想了解一下外面的最新消息吧。我猜这里的信息流通应该没有外界顺畅。——不管怎么说，超声波发射器已经到手了，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派它上场呢？”

    “什么时候？机器都到手了，那还犹豫什么呢？我们马上就动身！”一谈到出海，原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杰弗里就立刻精神焕发起来了。探险家往往就是这样，未知的世界无时无刻不能瞬间唤醒他们高昂的斗志。

    “是吗！那我可得为两位壮行了！”钱龙辉拿起酒杯，并一饮而尽，“祝你们能够快一点和人鱼重逢，然后拍到完美的照片，向世人证明你们是对的！”

    两个人听到钱龙辉发自内心的诚挚祝愿，精神都为之一振。他们相继道过谢，然后也都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美酒。

    “虽然我不是一个探险家，但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平常冒的险一点也不算少。所以如果你们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可以来找我。这个岛不大，要找到我应该不难。”钱龙辉最后说。

    “谢谢，我们会的。”杰弗里和希尔再次感谢了他，然后逐一和他握手告别。

    之后探险家组合和钱龙辉就要各奔东西了：杰弗里和希尔要沿着海岸线向东边的一个游客码头走，那里停靠着他们的探险船；而钱龙辉要走北边，那里有一家宾馆。

    如果放在平常，钱龙辉绝对会主动请缨，要求他们带上自己一起去寻找人鱼的。不过这回来到加勒比毕竟是以放松身心为主，他可不想浪费了这次来之不易的休假，得好好享受享受才行，而不是费神去寻找一个他可能永远也找不到的东西。我可没那么傻。更何况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旅途颠簸和刚才酒精的洗礼之后，他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了。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才是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钱龙辉所在的这个沙滩原本并没有名字，但是因为有“人鱼岛”这个名声在外，所以它也就情理之中地被命名为“人鱼沙滩”了。人鱼沙滩不大，从它的北缘走到海边顶多也只要两分钟而已。钱龙辉要去的那家宾馆就建在沙滩的最北边，也就是在绿色灌木和沙滩的分界线上。宾馆一面可以和植物亲密接触，而另一面则可以轻松地望见不远处的海水和沙滩，可以说地理位置极佳。而宾馆也很应景地建成了热带竹制小屋的样式，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钱龙辉迅速办好了入住手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靠沙滩一侧，从门对面的窗户向外看，就几乎能将整个沙滩尽收眼底。他甚至足不出户就能看见杰弗里和希尔在他们的探险船上来回忙碌着。房间的布置虽然略显简陋，但是功能齐全，这让他非常满意——更不用说看到久违的床铺了。先睡上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他对自己说道。

    钱龙辉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穿梭在梦境一般的加勒比海中，而那只迷人的人鱼小姐就在不远处朝他魅惑地挥着手……

    然而他的美梦没能做完。正当他准备投向人鱼的怀抱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突然飘进了他的耳朵，打破了梦乡的静谧，把他给吵醒了。

    “唉……怎么回事？”他翻身起来，有些不情愿地抱怨着。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仔细地侧耳倾听。聒噪声似乎是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

    他走到窗户旁边，把紧闭的窗户打开，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晚霞满天了。

    看来我睡了一个下午啊……他朝沙滩上看过去，希望能找到叫喊声的源头。

    真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惊奇地发现很多沙滩上的游客都在往码头那边聚集，而且人越聚越多，气氛也好像变得越来越紧张。

    糟糕……他下意识地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于是赶紧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钱龙辉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蹊跷：人群正在从四面八方不断地聚拢，可是既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有的只是低沉的窃窃私语声和时不时传来的女士们的尖叫。好像……码头那边出什么事故了？

    钱龙辉显然是去晚了，码头那里的人群早已围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他拼足了力气，却也只是勉强挤进去了一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去问旁边一位比他要高的游客道：“对不起老兄，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唔……有个人受伤了！”那位高个子游客踮着脚，伸长脖子，皱着眉头说道，“上帝啊，看上去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钱龙辉心头一紧。莫非……他立刻决定要钻到人群中央去。“对不起，请让一让，让我来帮助他！”他边这么说着，边用手拨开人群，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挤到了包围圈的中心。

    “呼——”钱龙辉低着头，喘着粗气，“你、你还好吧——”

    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这、这是……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杰弗里和希尔，他们——

    钱龙辉不详的预感成为了现实，被人群围起来的人正是他今天下午才结识的两位美国探险家——杰弗里和希尔。然而，此时的希尔正跪在地上，眼窝深陷，神情落魄，浑身都在颤抖，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杰弗里就在他的旁边——但是不同于希尔，他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浑身都是惨不忍睹的伤口。大量的鲜血正从他的伤口缓缓流下来，已经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滩粘稠厚重的血泊，而一股令人焦躁的血腥味也随之开始在空气中蔓延。他的腿和手臂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坑坑洼洼，少了好几块肌肉，并且留下了非常恐怖的锯齿状牙印，深可见骨。他身上的伤口很多，有一些已经被包扎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被包扎过的伤口仍然在不断地冒着鲜血，早已把绷带和他的衣物全部染成了鲜红色。而更加骇人的则是杰弗里的神情——他的眼睛瞪得像太阳那样圆，嘴巴微张，肌肉紧绷，面露惊恐之色，就好像在受伤之前看到了什么永远不可能在地球上出现的东西一样。

    怎、怎么会这样……钱龙辉的脑袋就像是遭到了一记重击，“嗡嗡”作响。他们……今天下午他们出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问为什么。救人第一！他立刻反应过来，跪在杰弗里身边，用尽一切可以证明人活着的办法去验证他的生命状态——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晚了一步。杰弗里身上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不……

    “他怎么样了？”人群之中有人小声地在问。

    钱龙辉扭过头惊恐地看了看他们，感到喉咙有一些莫名的发干。

    “他……他已经死了……”

    几个离他最近的游客听到了这个噩耗，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这个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很快所有围过来的游客都知道了。人群开始变得更加躁动和不安，原先的窃窃私语现在也已经升格为没有顾忌的大声议论。人群当中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惊呼声和反问声，更有人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样，放肆地尖声大叫起来。所有的人都很惊讶——毕竟谁也无法料到世外桃源般的人鱼岛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两个人，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幅模样？他们在水下到底遇到了什么？身旁游客们“嗡嗡”的议论声更让钱龙辉觉得心情烦躁。不，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他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希尔，确定他只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并没有受伤——起码没有明显的外伤。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杰弗里伤得那么重，希尔却……

    “请让一让！担架要抬进来了！”

    就在这时，包围圈外面传来了几声响亮的高喊。紧接着，人群应声非常自觉地闪出一条通道，好让担架进来。然后，钱龙辉便看到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而担架后面则行色匆匆地跟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怎么样了？”医生见钱龙辉好像在检查杰弗里的伤势，于是问道。

    “这……”钱龙辉觉得还是有些不好启齿，“他……我恐怕他已经死了。”

    医生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然后立即俯下身子，再次查看了一遍杰弗里的伤势。奇迹没有出现，医生的判断和钱龙辉是一致的。

    “你说的没错，他已经死了……”

    “那他的尸体该怎么办？你知道，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放在这里！”

    “把他带到我的诊所去吧，那里有个地方可以暂时安放他，”医生面色凝重地说，“这两个好心的游客会帮我们抬担架，而你……当然还有旁边那位看上去受惊过度的可怜人也一道跟过来吧，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向你们了解一下。”

    钱龙辉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希尔的身边，低声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劝他一道随行。希尔的神色看上去还是很差——眼神游离，精神涣散——不过在听了钱龙辉的解释之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勉强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担架那边也已经准备完毕了。人群再次让出一个通道，他们便顺着那条通道向外面走去。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包围圈的时候，人们嘈杂的议论声让钱龙辉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不给大家一个解释的话，局势可能会变得更加混乱的吧……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怀疑他是在远海遭到鲨鱼的攻击才丧生的！如果各位是在有防鲨网保护的近海活动的话是不会有危险的，所以不用担心！”

    议论声变得小了一些。有一部分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也有一部分人只是不置可否地抱着胸，看不出来他们的想法。而钱龙辉只是转过头，阴着脸，继续沉默地向前走。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议论声的减弱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因为他清楚所谓的“鲨鱼袭击”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对不起，我骗了你们……他自己其实很清楚，杰弗里身上的伤口不可能是由鲨鱼造成的。那些伤口……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寻常生物的杰作……就连鲨鱼也没有这种威力，我知道的。但是他之所以要这样对人们说，只是想让大家安心而已。毕竟，如果我们待在安全的地方，就不会有问题。现在怕的不是海里面潜在的威胁，而是人们的心魔……

    “海……海……”

    什么？钱龙辉忽然注意到，好像从刚才开始，希尔就一直在旁边呢喃着什么。不过因为他的声音太小，钱龙辉听不清他说的话。

    “对不起，你说什么？”他凑上前去，小声问他。

    “是……海、海怪……”希尔虚弱但是清晰的回答传入了他的耳朵。

    噢，天哪。钱龙辉怔了一下。他由衷地希望刚刚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医生的诊所坐落在人鱼沙滩的东北边，一块毗邻灌木林的空地上，离海岸线稍有一段距离。诊所不大，不过和沙滩上的大多数建筑物不同，是用钢筋混凝土建成的，而且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似乎是个老建筑。钱龙辉推断这位医生应该早在人鱼事件发生以前就已经驻扎在岛上了——毕竟人鱼岛虽然原来与世隔绝，但一直都有人居住；而有人居住的地方，医生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一行人进入诊所之后，希尔被暂时安顿在一间等候室内，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而杰弗里的尸体则被抬进了一个摆满试剂瓶的冷气贮藏室中。在办妥一些必要的手续之后，医生用手势示意钱龙辉到他的办公室来。他还有一些话要问他。

    “请坐。”

    这位医生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可能也就30多岁。他有着一头灰色的短发和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显得智慧而又深邃。而他那一双医生的手，修长而有力，看得出来他经历过的手术一定很多。尽管钱龙辉一向不喜欢医生（因为就算自己没病，看到他们还是会感到不自在——这跟人们都不喜欢医院是一个道理），但他还是对眼前这位感到印象不错。

    “嗯……你好，请问你是那位死者的什么人？”

    钱龙辉现在才注意到——也让他稍感意外，这位医生说的其实是带一点意大利口音的英语。这样看来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也多半是一名美籍意大利裔了。

    “其实我和他是今天中午才认识的。他叫杰弗里，也就是那个第一个发现人鱼的美国探险家。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游客而已。”

    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用钢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接着他又继续问道：“那么在杰弗里旁边的那个有些精神失常的人是谁？希尔吗？”

    “对，就是第二个看见人鱼的人。”

    医生停止了记录，抬起头，用疑惑而又严肃的目光看着钱龙辉：“我查看过杰弗里身上的伤口，可以说那些伤口是我见过所有伤口里面最严重的——没有之一。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弄成这样的？不要跟我说是鲨鱼。那只是你在安抚人们的情绪，我很清楚这一点。”

    “唉，你问我，我又去问谁？”钱龙辉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是因为医生看透了他的心思还是因为这个蹊跷的事件本身，“我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出海，我只是后来在沙滩上看到有人受伤才赶过去的，所以根本不清楚今天下午在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现在大概只有希尔可能还知道一些内幕了吧，毕竟他和杰弗里是在一起行动的。”

    一提起希尔，钱龙辉不禁想起了几分钟之前他的反常举动。海怪……他好像在不断地重复海怪这个词……那究竟又是什么？

    “行，我知道了，”医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但是你也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我们是很难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恳请你能够去劝劝他，让他振作起来，然后从他口中了解到事实的真相。这对于这座岛上所有人的安危都很重要。而且，你也明白，朋友的一句劝顶的上陌生人的十句——特别当那个陌生人还是个医生的时候。所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未完待续）

    “那个……希尔，你感觉好一些了吗？”钱龙辉悄声坐到他的旁边，用尽可能轻的声音小心询问道。  　　“谢谢，我比刚才好多了……”希尔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钱龙辉搓了搓手，好像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希尔，呃，杰弗里的死肯定没有人愿意看到，但这已经是事实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去面对它，不是吗？”  　　安慰别人显然不是钱龙辉的专长，不过看起来他的行动也算起到了成效。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好歹我也是一个探险家啊，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的。”希尔摇了摇头，反过来拍了拍钱龙辉的肩膀，“我……我只不过是在海底遇到了一些恐怖的东西罢了……它们的确不堪回首，不过……如果你还是想问一些关于它们的问题的话，我也是可以的——没事，尽管问好了，我会把我看到的都说出来。”  　　钱龙辉不知道他现在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屏住呼吸。一些恐怖的东西……？好在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这些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那么……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杰弗里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伤非常严重，我不认为任何现在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能够造成那样的伤口，就连鲨鱼也——”  　　“是海怪。”  　　“是……什么？”钱龙辉顿了顿，沉下声音，问道。  　　希尔沉默了一会儿。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不愿意把那个可怕的词再重复一遍似的。不过最后他还是焦躁地跺了跺脚，然后颤抖着，张开了嘴。  　　“海怪。”  　　啊，海怪，是啊，这个词我已经听过许多遍了。钱龙辉不安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开始无端地闪现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海怪……好吧，他到底指的是什么样的海怪？难道是那些传说中的海洋怪兽？就像挪威海怪那样？不会吧，这里已经有一个童话里的人鱼了，怎么又冒出来个海怪？天哪，这个小岛是怎么了，传说生物集中营吗？  　　“你是不相信，对吧？”希尔苦笑了一下。  　　“不，只是感到震惊而已……”钱龙辉有些颓然地晃了晃脑袋，“我知道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毕竟连人鱼都有可能存在，所以好像现在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显得那么怪异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详细地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像是那些海怪的相貌之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唉，”希尔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可以把详细的情况说出来，但……那也只能徒增你心中的疑惑罢了。”  　　“没关系，你尽管说。有疑惑，我们解决它。”  　　希尔摇了摇头，像是在暗示他“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今天下午——也就是和你告别之后，杰弗里和我按照原计划出海寻找人鱼。”希尔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天花板，开始了他的叙述，“我们这次的目的地还是长着三块礁石的那片海域，没有变。到那儿之后，杰弗里先潜入水下进行例行的搜查，不过一无所获。等他回到船上之后，我们便决定用刚刚到手的超声波发射器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人鱼给引出来。”  　　这时候，钱龙辉的直觉突然告诉他，一定要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手不由得慢慢地攥了起来。  　　“这一次，杰弗里和我都潜入了水里。超声波发射器在杰弗里手上，而我则拿着水下摄像机负责拍摄。在潜入到预定的深度之后——大概是30米的样子吧，杰弗里把超声波发射器打开了。一开始我们都还很紧张，以为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令我们失望的是，过了大概有2分多钟，什么都没有出现，水底下仍然像之前那样平静。没有办法，当时我们只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浮上去了。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几股强劲的水流忽然毫无预示地从暗处冒了出来。流速很快，而且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海水的波动。这样的水流，如果不是什么洋流的话，通常就意味着有一只——或一些体型巨大的动物正在快速地游动。那时候——我一开始还天真地以为，我们真的把人鱼给吸引过来了——不过由于那几股水流实在是太过强劲了，我又推测来的可能并不是人鱼，而是听到超声波的召唤，从远海赶来的体型巨大的鲸鱼……但无论是哪种猜测，结果都错了。都错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眼神望向远处，好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细节。钱龙辉敏感地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就要说到重点了。  　　希尔终于再次开口：“没过多久，我就在我们的四周，在深蓝色的海水之后，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模糊的黑影……啊，对了，说起来当时的情景就跟这张照片上的差不多……”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其实就是今天下午刚刚给钱龙辉看过的那张有着奇怪黑影的照片。钱龙辉盯着照片中海水背后的那个东西，有些出神。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那中间真的是个巨大的眼睛吗？不、不会吧？  　　“就在我对那些黑影困惑不解的时候——天哪，那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啊——有一个巨大的生物像炮弹一样从我的身边窜了过去！它的速度简直太快了，我甚至不知道它那么大的身躯到底是如何在海底游那么快的——那速度快如闪电！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不明生物也都从四周游了出来，那个场面……简直——天哪，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手脚冰凉，几乎动弹不得。我已经被这些不速之客吓呆了。但是更让人奇怪的却在后面——这些怪物突然出现的目的似乎很明确：那就是杀死杰弗里！”  　　“那几个不明生物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钱龙辉突然凑上前去，摇着希尔的手臂，紧张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急促了。  　　“呃……”希尔看上去像是被钱龙辉的反应给吓着了，“它们——它们游得很快，我根本看不清……但是，我想我还是记得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征……呃，总之，它们的体型都很大，而且模样怪异、恐怖，令人胆寒。它们的身上布满黑色的棘皮一样的组织，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恶心。这些海怪似乎每一个都不太一样，但它们都有着相同的凶恶的巨眼，不可思议的大嘴（他张开自己的双臂来形容），还有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锋利的牙齿！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丑陋而又让人觉得恐惧的动物——如果它们还算动物的话！”  　　钱龙辉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困惑：“那……它们的外形是什么样的？就像普通的鱼类那样是流线型的吗？”  　　“这个……我倒有点说不准了！它们貌似什么都不像，但又有点什么都像！它们……看上去就好像是几个动物的融合体一样！其中有一个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外形就像某种扁平的鱼，但背上本应该长鱼鳍的地方却长出来了一对巨大的硬刺！还有一个——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的身上甚至还长了一只鸟类的爪子！”  　　钱龙辉懵懵地舔了舔嘴唇。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尝试着在自己的脑子里还原这两种恐怖生物的形象，结果他发现自己总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好莱坞B级片里面那种丧尸和怪物，所以只得作罢。  　　“唉，算了……”钱龙辉扶着额头，“希尔，你还是继续说说海怪出现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哦，好的……我刚刚讲到哪儿了？呃，对了，那些海怪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但是目标却只瞄准了杰弗里一个人——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也许是超声波的原因？我猜海怪大概是不怎么喜欢高频的噪音，所以才会对杰弗里感到烦躁和愤怒吧……唉，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饿了，在把杰弗里围起来之后，它们便开始疯狂地撕咬他的身体……上帝啊，那样的情景我发誓绝不想看到第二次！但是杰弗里——我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杰出的探险家。他表现的很坚强，尽管那些海怪非常凶残，但他还是坚持搏斗了很久，始终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你也知道，海怪的力量毕竟是太强大了，而且数量又多，杰弗里终究势单力薄，无法抵挡它们的攻击。而我，那时候早就被吓呆了，根本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是，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吧，那些海怪在围着杰弗里攻击了一段时间后，便好像突然对眼前的东西失去兴趣一样，停止了攻击，转而四散游走了。如果它们没有那样做，我恐怕杰弗里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的……（他略带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直到那时，我才去把杰弗里救上了船……唉，如果我能早一点反应过来的话，或许……可惜啊，这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希尔颓然地抱住自己的头。钱龙辉靠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过钱龙辉的内心却不像他的外表那样不动声色。他开始快速地思考整个海怪事件的始末，并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疑问。太奇怪了……希尔所描述的海怪和人们传统观念中的海怪好像不太一样。历史上有记载的那些海怪其实很多都是巨大的乌贼，还有的就是类似于巨大蜥蜴一样的生物——就是外形很像恐龙的那一类海怪。但是至于希尔说的这种四不像……好像还真没怎么出现过。更奇怪的是，如果按常理来说，这么多巨大的生活在浅海的怪物，想不被人们发现都难，但为什么直到杰弗里和希尔撞见它们之前，一直都没有目击报告呢？它们就好像是从地球上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这一点和人鱼实在是太相像了。莫非这些海怪和人鱼还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唉，这到底……  　　钱龙辉发疯似的挠着自己的头皮，越想越乱，却根本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他发现自己手头上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还不足以让他做出一些合理的推测。不过他突然记起来，刚刚希尔提到过的一个小小的机器貌似可以成为整个事件的突破口。他原来甚至都没有留意。  　　“希尔，我记得刚才你说你们下水的时候还带着摄像机？照这么说……你们肯定拍到海怪的影像了吧！”  　　“什么？噢！”希尔看样子也没有注意这一点——这也难怪，只要是经历过海怪事件的人，估计都没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了，“我想……应该会拍到的吧。我的确是把水下摄像机的开关打开了，但是因为海怪冲过来的时候我太过慌乱，根本没有想到要去拍摄它们……有可能我会无意中拍到一些画面，但那些画面也不会有多清晰的。”  　　没关系，这足够了。“那你的摄像机现在放在哪里呢？”  　　“还留在船上，一直没动。”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那段录像给我看一下吗？”  　　希尔并没有拒绝钱龙辉的请求：“当然可以！唉，说句实话，那里头记录的东西，不留着也罢！”  　　钱龙辉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谢谢你，希尔，我想我了解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你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好了。我恰好有些事情要和医生再交流一下，所以摄像机的事情可以晚些时候再说。”  　　“好，你说的是，我的确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总之谢谢你了。”希尔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算是告别。  　　“那暂先告辞。”  　　钱龙辉离开等候室，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到了医生那里。医生一直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没有离开。  　　“怎么样？”医生的身体略微前倾，还没等钱龙辉坐定就问道，“希尔好些了吗？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钱龙辉摩挲着双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把希尔刚刚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  　　医生听完钱龙辉的复述，眉头紧锁，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道：“虽然听上去他的话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恐怕他并不是在骇人听闻。我观察过死者伤口的形状，确信那些伤口绝对不是出自鲨鱼之口，而是另有凶手。但是在这片海域除了鲨鱼之外还能有什么生物可以把一个人这样残忍地杀死呢？所以，希尔说的那些海怪……不无可能。”  　　“说心里话，我并不想相信他说的那些，”钱龙辉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可是事实却不允许我这样做。但我还有个疑问——海怪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就出现了呢？就像人鱼那样？如果人鱼事件是偶然的话，那这已经是第二个极端偶然的事件了，这……这怎么也解释不通啊！”  　　医生苦笑了一下：“唉，这个问题，我到底要怎么回答你呢？我们现在对海怪知道的太少了——它们是新物种，是外星人，还是异形，我们都不了解。如果这时候在诊所里就躺着一只海怪的尸体，那或许还可以研究一下，但问题是我们没有。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坐在这里凭空臆测罢了！”  　　钱龙辉叹了口气，没了辙。他原本希望长期生活在这座岛上的医生能给出什么不一样的见解，现在看来这个希望也落空了。  　　钱龙辉继续问：“对了，我们现在还欠游客一个解释——要把海怪的事情公布出去吗？你知道，毕竟这个事……”  　　“我觉得已经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必要了，真的。”医生耸了耸肩，“就算我们不说，大家也会知道真相的。杰弗里的惨状游客们都已经看见了，凡是有点常识的人肯定都会觉得杰弗里死得并不简单吧。你要清楚，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你越是急着要去掩盖一个真相，它暴露的就会越快，事件的影响也会越坏。放心吧，我敢保证，在你回到沙滩的路上，耳边听到的就都会是关于海怪的传言了！”  　　钱龙辉想再反驳些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可以走了。”医生说，“海怪的事情就暂且先放在一边吧，不要老是去想它。反正那些怪物在海里，而我们在陆地上，不用担心的。”  　　钱龙辉默默地点了点头，于是向医生告辞，然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他在等候室里找到了希尔，并和他约定晚上9点的时候去他的船上拿摄像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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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镜头里的探险家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肯定误以为超声波把人鱼吸引了过来，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顷刻，摄像机就停止了移动，锁定住了一处海域。透过镜头，钱龙辉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隐藏在深蓝色的海水之后。这个黑影好像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不断地靠近。然后——  　　“哎呀！”钱龙辉被从画面中突然窜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把手里的摄像机扔出去。我的天哪，吓死我了！那、那玩意就是海怪吗？希尔说的一点也不假，海怪真的是一瞬之间就冲破了那层黑暗，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看得出来，因为海怪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希尔都被海怪身后卷起的水流打乱了重心，而摄像机也随着他的身体一起在海洋里翻滚起来。天哪，这还只是擦身而过而已，如果希尔真的被海怪迎面撞上去，那……钱龙辉还记得希尔曾经用炮弹来形容海怪的速度——现在看来这个比喻其实一点也不过分。  　　紧接着，又有另外三只海怪从不同的方向窜了出来。然而和第一只海怪相同的是，它们对希尔都没什么兴趣，而是直接冲向杰弗里，对他进行攻击。攻击持续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在这期间，杰弗里虽然竭力防御，但还是无法和这些海洋怪物相抗衡。他身上的氧气瓶以及水下照相机，全部都在混战中散落到了海底。而从杰弗里身上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也很快就在海洋里大面积地扩散开来。由于阳光散射的原因，这些原本鲜红的血液全部都被染成了可怕的绿色。  　　希尔看样子已经完全懵了。尽管杰弗里就在他的眼前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可他却还是定在原地，没有上前营救。由于海底的水流这时候已经被几只海怪彻底地扰乱，所以镜头晃动得很厉害，结果给钱龙辉一种正在看恐怖片的错觉。虽然他早就知道了整个事故的结局，可他的手心还是紧张得直出汗。  　　海怪们的攻击终于结束了。它们就像是夏日午后的暴风雨一样，来得快而凶猛，退去得也迅速而无声。没有任何的征兆，它们突然四散开来，向更深的海里游去，而把身受重伤的杰弗里和目瞪口呆的希尔留在了原地。直到刚才，海面之下还是一副无比惨烈的场面，可是短短几秒钟之后居然已经平静如初，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无论是画面里还是画面外的人，都还停留在之前的震惊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我的……天哪。钱龙辉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在看一段录像了。天哪，这真是……太可怕了。真实的画面显然比希尔单薄的描述更加震撼，钱龙辉这下不敢轻易怀疑海怪的真实性了。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人鱼岛附近看来真的存在这样一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怪物……上帝啊!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钱龙辉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我得在这个录像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是拍到海怪的那些画面还是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它们的长相啊……钱龙辉想去仔细地观察海怪的外貌——他认为这样做将会有助于自己猜测它们的真实身份。  　　啊，对了！他还记得录像里出现的第一只海怪——也就是把自己吓到的那只海怪，是擦着希尔的身子游过去的。也就是说，如果幸运的话，摄像机是能抓拍到海怪一闪而过的那个画面的！我只需要找准时机，按下暂停键就可以了！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钱龙辉再次拿起摄像机，把录像倒回去，从头开始播放。就在第一只海怪出现的那一刹那（这一次就算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差点被吓了一跳），他立刻按下了暂停键。神奇的是，他居然一次就成功了。画面定格得非常完美。  　　天哪……  　　这的确是一张丑陋而又恐怖的脸。这只海怪的头部近似于一个扁平的三角形，和许多海中的鱼类差不多。但是它的嘴和它的头却搭配得非常不协调。钱龙辉简单目测了一下它的口腔大小，然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地发现，这只海怪似乎可以一口吞下一头大白鲨！它嘴部的肌肉看上去也非常发达，咬合力应该会十分惊人。而更令人在意的是，这只海怪的吻突很短。这也就意味着，它嘴部肌肉的力量几乎可以全部施加在猎物的身上。要知道，能与霸王龙的咬合力相媲美的尼罗河巨鳄，正是因为长吻的限制，才会出现一个病弱的人通过按住它的上下颚前端而使其张不开嘴的现象——依靠的其实就是简单的杠杆原理。但对于眼前这只怪兽来说，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恐怕你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就已经葬身鱼腹了！  　　这只海怪身上的颜色偏暗，看上去似乎呈墨绿色。钱龙辉注意到，它的身上并不是光滑平整的，而是长满了凸起的软组织，让人觉得非常恶心。它身上的这些东西……有毒吗？他暂且还不知道。而与全身的暗色调有所不同的是，海怪的眼睛显得又大又白，只有中间的瞳仁是黑色的。钱龙辉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希尔之前在水下拍摄到的那个黑影就是这只海怪。  　　钱龙辉咬住嘴唇，眯着眼睛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在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之后，他便按动播放键，让录像继续播放下去。他想再完整地看一遍海怪袭击杰弗里的场景，希望能够发现新的东西。  　　等一下！还没过多久，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就引起了钱龙辉的注意。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不禁心中起疑。他把录像倒回开头，准备再次利用暂停键来如法炮制一遍。不过这次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把那个画面定格好。  　　液晶屏幕上显示的仍然是那只海怪。然而与上一次定格的画面不同的是，这次它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而引起钱龙辉注意的，正是它嘴里的那一副非常有特点的牙齿。  　　钱龙辉确信自己曾经见过这种形状的牙齿。是在亚马逊。在一次ICPO的秘密任务中，他被委派去亚马逊丛林的深处追踪一位神秘的大毒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里。潮湿、燥热、充满危险，一次地狱般的旅程。虽然隐藏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危险有很多，但是那次任务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的，却是一种鱼类。它们生性凶猛好斗，而且攻击力惊人。在它们的大军面前，甚至就连名声在外的凯门鳄和森蚺都要忌惮三分。自从当地人给他看过这种凶猛的鱼类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忘记它们那种上下相错相契的锥形牙齿。而它们，就是被称为“亚马逊河之王”的水虎鱼——或者换成一个更通俗也更直观的名字：食人鲳。  　　所以，不会错的。钱龙辉知道自己不可能记错，所以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才会大吃一惊。  　　这只海怪……为什么它的牙齿居然和食人鲳的一模一样？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大胆地做出了设想。难道说……这只海怪是就由食人鲳变异而来的？要知道，生物脑部的垂体一旦出现问题，就有可能使自身的生长变得不可控制，而且——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等等，这不可能。我忘记了一件事。食人鲳被称为亚马逊河里的王，也就是说它其实是一种淡水鱼……  　　所以很显然，加勒比的海水对它来说还是太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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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亲眼所见，钱龙辉肯定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出现眼前这样一幕。在离自己仅有500米不到的地方——也就是亚历山大号所在的位置旁边，水面上突然爆裂出两团巨大的水花，被抛洒在空中的水雾飘飘扬扬地简直要覆盖整座岩山。紧接着，两根硕大无比的红色柱子突然从水花中冒了出来，直冲天际——钱龙辉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伸出水面的的确是两根红色的巨柱，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的天哪，那……那是什么玩意儿？那两根巨柱看上去很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泛着红光。它们起码有30米长，而且还在不断地向上攀升。刚才的那声巨响正是它们突然冲出海面，把海水炸开时发出的声音。这两根柱子其实并不是标准的圆柱体，而是从下至上越来越细，顶端则变成了一个锥尖的形状。而在它的侧面，钱龙辉则惊奇地发现了许多吸盘状的肉色凸起，看起来就像——  　　“噢，上帝啊，那该不会是……大王乌贼吧？”  　　钱龙辉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眼前这个怪物和大王乌贼联系起来的——虽然大王乌贼和它一样，都有着长而有力的触手，红色的体色，还有巨大的身躯，但是大王乌贼再大，也绝对不可能达到眼前这只这种骇人的程度的。  　　不可能……光一只触手就有30米长……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大王乌贼——不，任何生物也不可能长到这种体型的！直到现在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刚刚在水面下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倩影，并不是什么人鱼的鱼尾，而是这只大王乌贼的触手！  　　这种几乎只能在好莱坞电影和白日梦里出现的震撼场面完全让钱龙辉看得呆了。  　　“唰唰唰——”，被触手带出海面的海水因为重力的缘故纷纷冲落回海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简直就像瀑布一样。触手大概又向上伸高了10米，然后开始向下弯曲。嗯？该不会……它们渐渐绕过亚历山大号的头顶，然后慢慢地向水面垂下来。就在这时，又有许多更细更小的红色触手开始从海面以下悄悄伸了出来，紧贴着亚历山大号的船体向上爬升，与上方两只最大的触手形成合龙之势。我的天哪，这只乌贼该不会要把这艘船拖到海里去吧！钱龙辉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他仿佛觉得自己正身处《加勒比海盗》的片场——只不过在电影里所展现出的虚构的一切，现在都已变成了现实发生在了他的眼前。  　　“啊——”一声女性的尖叫突然从亚历山大号那边传了过来，划破天际。啊——什么？钱龙辉打了一个激灵。他刚才只顾着呆立在那里，甚至都忘了那艘船上还有乘客。糟糕！先不管这怪物是何方神圣，但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快一点去救那个人，她就要连船一起葬身海底了！  　　钱龙辉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天哪，我究竟要怎么去救她啊……他不禁有些担心。整艘船都被大王乌贼的触手包围住了，现在要是盲目地靠近目标，很有可能连自己也会被卷走……看来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唉，人鱼、海怪，再加上这只身体异常的大王乌贼，人鱼岛这里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他现在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一切以救人要紧。他把红鲭鲨号上面的救生艇放下来，直接从甲板上跳了下去，然后把救生艇的引擎打开，马不停蹄地朝着亚历山大号的方向开去。我必须要让船上的人跳到海里，然后再救上救生艇才行……其他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任何妄图擅自靠近大王乌贼身边的行为都可谓是自寻死路。远远望去，大王乌贼的触手已经快要把船整个围起来了，于是钱龙辉把救生艇的引擎调节到最高速，全力向前冲刺。真该死，这破船能开的再快一点吗？  　　钱龙辉没有太过于贴近亚历山大号，而是在和船隔了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从救生艇的后部冲到船头，把双手围成一个喇叭状，准备朝亚历山大号上的游客喊话。可是他的喉咙里只挤出来了一个“啊”字，就突然没声了。  　　天哪!  　　大王乌贼似乎是厌倦了缓慢的行动。没有任何预兆，它突然将悬停在亚历山大号上方的两只最大的触手势大力沉地砸了下来。钱龙辉根本没有料到这一招，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的反应。  　　“轰轰——”  　　两只触手就像俯冲的老鹰，呼啸着砸向海面，好似引爆了重磅炸弹一样，在大海上炸出了两个巨大的水花。上帝啊——钱龙辉在一瞬之间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他的视野全部都被溅起来的白色浪花给填满。巨大的冲击波像猛兽一般向救生艇袭来。船体受到了重击，可怜得就如同脆弱的秋千，随着水流剧烈地震荡起来。钱龙辉没抓紧，差一点就被掀到了空中。翻涌起来的海水不断地拍打着救生艇的船身，好像要把它给撕成碎片。钱龙辉在混乱之中似乎还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喂！对面的撑住！”他朝对面大喊道。其实他已经不觉得船上的人能有什么生还的机会了，因为再坚固的船也是无法抵挡如此有破坏力的攻击的。但让他喜出望外的是，有人回应了他。  　　“救命！救命啊！”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还有人活着！钱龙辉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挣扎着使自己站稳，然后尽全力爬回到了船首。此时被大王乌贼震荡起来的海浪已经退却了，然而海浪之后的画面却更让人胆战心惊。亚历山大号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刚才的冲击波差一点就将它拦腰截断。乌贼数量众多的触手已经把整艘已经变形的船紧紧地束缚住，用力地挤压，把它弄得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凄厉响声。亚历山大号看上去就像一个可怜的鱼罐头一样，被挤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救命啊！”求救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这一回钱龙辉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迅速搜寻着求救者的身影。在那里！钱龙辉终于看到她了。只见在亚历山大号破碎的甲板边缘，有一个身穿淡蓝色比基尼的少女正竭力抓住已经变形的栏杆，以防自己跌落到海里。她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似乎还只是刚刚成年。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的她看上去显得既无助又害怕。她见钱龙辉已经发现了自己，便抽出一只手，朝他这边用力挥了挥。  　　情况危急，已经不容得一点犹豫了。“喂！你有没有受伤？”钱龙辉向她大喊。  　　“没，没有——啊！”亚历山大号震动了一下，少女没有站稳，差一点滑倒。  　　“你必须跳到海里去！现在！等你到了海里我会救你上船的！现在快跳！”  　　少女面有难色。她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显然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这么做。  　　“别磨蹭了！待在那里太危险了！你想被乌贼给吃掉是吗！”钱龙辉不禁急了。  　　她咬了咬嘴唇，左右看了看，估计是被周围的恐怖景象给吓怕了，这才下定了决心，然后从甲板上纵身跳进了海里。就在她跳下来的那一刹那，她身后的船体突然发出了爆裂的声响——她刚刚脚踩着的那块小小的甲板，已经因为挤压的原因而断裂成了两截。只要她刚刚再多犹豫哪怕一秒钟，现在很可能就已经被折断的钢板刺穿身体了。  　　“快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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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龙辉先生，我知道这可能有些突兀，但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他的语气显得极为诚恳，这让钱龙辉的确有些在意。他立刻就回应道：“没关系，你先说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嗯……”亚历克斯吱唔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是这样的……钱龙辉先生，我能恳请你去帮忙调查海怪吗？”  　　其实钱龙辉刚才已经有些猜到是这个请求了，不过在确认之后还是稍感惊讶和疑惑。为什么他想让我去调查海怪这件事呢？不妨听听他选择我的理由。  　　“真是抱歉，突然之间就提出了这么非常不合理的请求，”亚历克斯语带歉意地说，“但是……你知道，海怪越来越猖狂了，它们不仅伤害到了岛上的游客，甚至还对我的家人造成了威胁。不能再让它们像这样无法无天了，我们必须去调查它们，弄清楚它们的来历，然后将它们赶走。但是这份工作我没法一个人完成，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而我觉得，你应该就是最好的人选。”  　　“哦？为什么呢？”钱龙辉在心底其实已经接受了岛主的委托，可他就是想知道选择自己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从你的事迹中看见了勇敢，”亚历克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在面对大王乌贼的时候，你不仅没有慌乱，而且临危不惧，用自己冷静的思考和准确的判断成功救下了杰西卡，然后顺利逃离了那里。你所展现出来的这些品质我都十分的欣赏，而且也都很适合调查海怪这种比较危险的任务。其实我一听完杰西卡的叙述，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还有，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还是一名国际警察，经验丰富……”  　　“噢，请等一下，恕我冒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职业的？”钱龙辉不禁插嘴道。事实上答案他已经能够猜出一二了。估计是那位好心的船长告诉他的吧？  　　“是开普敦跟我说的。”亚历克斯的话印证了钱龙辉的猜测，“他在秘密码头稍作停留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到那个地方去看看。昨天我就过去转了转，顺便也和他聊了一会儿，其中就谈起了他捎上的一位搭车客——没错，也就是你。之前我只听他提到过你的名字，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所以今天听到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心里还在惊讶怎么会这么巧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亚历克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除此以外……其实还有一些我不得不拜托你的原因。我想你对我的性格应该也有一些了解。我早就已经过够了那种整天冒险的生活，只想找一个清净一点的地方，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已。所以……我不能去报告有关部门，或者去请一些大的探险队来进行大张旗鼓的调查，要不然这座岛又将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了。而且万一——仅仅是万一，要是他们真的在这座岛上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的话，一旦这种消息散布出去，想想看，会有多少游客前仆后继地蜂拥到这座岛上来啊！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说，我是不希望让外界的力量介入这件事的，因此也只能采取这样私人的秘密调查方式了……唉，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苦衷。”  　　钱龙辉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着急同意他的请求。  　　“总之……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亚历克斯又叹了一口气，“反正，我觉得你是有接下这个任务的能力的。但是我知道，选择权在你，答不答应都是你的意愿，我只是在请求你罢了。无论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你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美差，我不能强求别人去做这种事。当然，如果最终你成功调查清楚了海怪的来龙去脉的话，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地满足你的要求的。”  　　钱龙辉觉得他已经领会到了岛主的全部心意，于是便决定不再拖延下去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说那么多，”钱龙辉面带微笑地说，“事实上，我本来就对海怪挺感兴趣的。虽然它们可能充满危险，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它们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它们又到底是什么来头。比起那些所谓的危险，我觉得解决它们身上的疑点可能更加吸引我一些。或许就像某句话说的那样……‘都是好奇心惹的祸’吧！而且既然有了岛主的支持，那我想调查的工作就会变得更加顺利了。所以，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这么说……你答应了？”看样子亚历克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钱龙辉居然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错，当然答应了！”钱龙辉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又确认了一遍。  　　“哦，天哪，这真是……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总之真的很感谢你！”看亚历克斯的表现，就好像他找到的不是救星，而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上帝一样。他的反应在钱龙辉看来，尽管可以理解，但未免还是有些过激了。虽然这项工作的确很危险，愿意接的人应该也不会多，不过也不至于这样吧……  　　“抱歉，稍微有点失态了……”亚历克斯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些烦躁地开始在书房里踱起了步子，“可是，你真的不知道这三个多月来我究竟有多烦闷……我真的很害怕这些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人鱼还有海怪会把我这座来之不易的小岛和来之不易的生活给毁掉……真的，真的很担心这一点。但是好在你出现了，这样我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其实我并不敢确定你会不会接手这个任务的……但是你没有让我失望，你体现出了面对海怪时的那种勇敢……谢谢！”  　　“这个……其实我也是基于自己的兴趣才这么决定的，根本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呃，伟大啦，真的……”对于岛主的这番感谢，钱龙辉甚至已经觉得有些渗人了，所以连应答都是这么结结巴巴的。  　　亚历克斯在书房的窗前停止了踱步，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花园，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慢慢地开口道：“唉，你应该也是有所不知吧……其实我这一生已经经历够了，我现在唯一整天念叨着的，也就只有安享天伦这一件事罢了。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刺激，我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去报名参了军。虽然后来我在军队混得不错，还当上了少校，而且认识了我最好的战友开普敦以及我后来挚爱的妻子，但是……军旅的生活严重摧残了我的身体，而伊拉克战争那种残酷的本性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内心……我觉得我再也受不了那种颠沛流离又让人身心俱疲的生活了，我必须要逃离军队……幸运的是，在申请退伍之后，我意外地继承到了一位远房亲戚的财产——其中就包括这座小岛。于是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搬到这座岛上来，安安稳稳地过隐居的生活，不再过问外面的杂事。唉，可是世事难料，在搬来这座岛上不久，我的妻子就因为难产而过世了……可是这还不算完。虽然后来过去了18年较为安稳的日子，但就在三个月前，也不知道这座小岛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凭空冒出来一只人鱼！这下好了，全世界的游客都知道了这座岛，都蜂拥过来想来一睹她的真容……这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是昨天和今天的海怪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以至于上帝就是不给我安排一些令人安心的日子呢？为什么我连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这个小小的请求都得不到满足呢？唉，现在我就剩下我的女儿和这座岛了，我想守护她们，但是却无能为力。所以……你的确是帮了大忙，钱龙辉先生。对于你的选择，我很感谢，也很感动。真的谢谢了……”  　　钱龙辉怔在那里，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发现自己只能控制嘴型，却发不出声。亚历克斯的这段身世是钱龙辉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在还没来到人鱼岛，仅仅是从《泰晤士报》上了解一些只言片语的时候，他还觉得人鱼岛的岛主应该是一个标准的隐形富豪，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整天悠闲度日，逍遥无比。可是现在看来，亚历克斯的人生道路并不安逸，反而异常曲折。不过命运未免显得太过无情，一个经历过众多波折的中年人，只想平平淡淡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可是却连这些都无法得到满足。  　　真是造化弄人……钱龙辉咬着嘴唇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说的真是太对了……不过，这样看来我就更有帮助他的必要了。钱龙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自己不喜欢麻烦别人，却经常会为别人的难处而操心。  　　只不过，我现在变得和亚历克斯一样喽！原本还想着安安稳稳地把这个假期过完，可是现在……唉，就像那句老话说的：“愿望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他的戏谑罢了，而非抱怨。他知道自己对于神秘而未知的事物一向是抱有巨大的兴趣的。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到人鱼岛来。  　　我还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呢……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嘴上说的是一套，可是内心的想法其实从来就不曾一样过吧？我就真的这么想把这个假期平淡地过完吗？哈哈。  　　“不用担心，亚历克斯先生，”钱龙辉同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凡事必有因，既然有原因，那就不怕调查不清楚！请一定要有信心！”  　　亚历克斯回过头来，欣慰地笑了一下：“谢谢。看来开普敦他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啊。”  　　“呵呵，真的是过奖了！”钱龙辉都不知道开普敦还会向亚历克斯说起自己的好话，“那么——我们究竟要从哪里入手呢？——我是说调查的事情？”  　　“这个啊……对了！”岛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很厉害——准确的说应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生物学家，他可以协助你一起调查。有了他的帮助，我想调查工作一定会顺利许多的。顺带一提，我之前已经打电话叫他过来了，现在应该也快到了吧。”  　　噢？厉害的生物学家？我也认识一位啊！钱龙辉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他认识的一个同样符合这种描述的人。不知道这位生物学家能否和迈克李有的一拼？  　　正思索间，一阵敲门声突然传了过来。  　　“请进！”亚历克斯喊道。  　　钱龙辉赶紧把目光对准了门口，他想看看这位“厉害的生物学家”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不过等到门开的那一刻，他就发现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他已经见过他了。  　　这个人……不就是昨天诊所里的那个意大利医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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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得含糊其辞，好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似的。钱龙辉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试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海怪们有可能是因为变异而出现的？”  　　卡萨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唉，你说得对。”  　　“等，等一下！”亚历克斯的额头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渗出了汗珠，“你们刚刚说……变异？难道是那种……你知道的，很恐怖的变异？”  　　钱龙辉不太清楚岛主所说的“很恐怖的变异”具体指什么，不过卡萨诺看上去倒还是挺冷静的。  　　“不要太惊慌，亲爱的亚历克斯。请先让我把话说完，然后再做判断也不迟。其实所谓变异，并不一定就是指那种受到例如核辐射污染才会产生的生物形体上的变化。我想可能是因为近年好莱坞的那些怪物电影太过泛滥，所以你才会产生这样的思维定势吧。生物变异，大概可以分为正常变异和非正常变异两种。正常变异——虽然名字听上去可能会让人觉得情况还没那么糟，不过这种变异还是有它的棘手之处的。造成这种变异的原因，无非就是生物体内基因在自我复制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差错’。虽然生物细胞的构造非常的精密，但是不可否认，多么完美无瑕的机器也会有出现差错的时候——基因也是一样。在生物的生命周期内，随着细胞的不断分裂，基因会复制非常非常多次，所以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因此这种变异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很常见的。而它的棘手之处便在于：变异过的基因会随着复制传给下一代。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海怪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它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变得和它们一样——丑陋而且凶猛好斗。不过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我认为它们不太可能是由正常变异产生的。首先，它们原本显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是却变异出了许多相似的特点。你们应该知道，正常变异是无序而且随机的。所以让那么多不同种族的生物变异成差不多样子的新物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其次，根据时间来推断，它们大概也就是最近才变异完成的。那么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基因的正常变异虽然常见，但却是低概率事件，是一个长期而且缓慢的过程。那么如何解释多种生物的基因在短时间内都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呢？这是说不通的。所以我觉得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除非……有什么外部的条件加速了它们的变异。”钱龙辉小声推测道。  　　“嗯，你说的很对，而这就属于非正常变异的范畴了。”卡萨诺用既惊奇又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姑且先不管具体是什么东西造成了它们的非正常变异，首先我认为，这种推论是符合逻辑的。几个原先不同种族的普通海洋生物，因为受到了同样的外部条件的影响，导致基因变异加速，并且朝着相似的方向发展——例如你刚刚提到它们身上都有着相同的黑色棘皮组织，就很符合这个特点。不过这种变异，正像它的名字一样，是很不正常的。如果海怪真的是由非正常变异变化而来，那么可怕的可能就不止海怪本身了，那个造成它们变异的源头可能会更加的危险。更糟的是，那个源头可能还会影响人类——毕竟人类也算动物啊，而且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其他动物要更脆弱。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非正常变异出来的物种一般来说都比较畸形，反映在它们的生殖系统上则尤为明显。所以它们的生育能力往往会大受影响，以至于不孕不育都有可能。此外，由于基因的突变，它们已经和原先的种族产生了生殖隔离。所以说无论是海怪和海怪之间，还是海怪和未变异前的物种之间，都是无法产生后代的。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及时把海怪和造成它们非正常变异的源头给铲除掉，那么类似的怪物就永远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钱龙辉和亚历克斯在听罢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卡萨诺刚刚像流水一样哗哗哗讲得太多，以至于他们还需要多花些时间好好咀嚼消化一下。这个意大利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他说的每句话都是那么的毋庸置疑……钱龙辉在心里把他的推测重新审视过一遍之后，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似乎没有什么能反驳他的地方了……  　　“但是……卡萨诺，那只大王乌贼你又该怎么解释呢？为什么它的变异方式和其他的海怪不一样呢？”亚历克斯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但是可以来猜一猜，”卡萨诺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干脆把造成生物非正常变异的元凶假定为核辐射吧——虽然核物质和这个偏僻的加勒比小岛肯定没有什么关系，但我只是举个例子罢了。比方说在这座岛周围的海里就有一个辐射源。有些海怪，它们生活得离辐射源比较近，那么接受的核辐射自然也比较多，所以它们的外貌也就理所应当地会有很大的变化。而大王乌贼可能离得远一点，只是受到了很小一部分核辐射的影响，致使它的内分泌出现了紊乱，所以只是体型变大了一些而已。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权当参考。”  　　亚历克斯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了疑义。不过钱龙辉的脑子一直没有停。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而没有把它说出来。是什么玩意儿来着……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被他遗漏的细节很可能会驳斥卡萨诺的理论。  　　啊，对了！钱龙辉一拍脑袋。唉，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呢！这可是对事态发展影响重大的细节啊！  　　“对了，卡萨诺，我刚刚忘记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钱龙辉的语气显得急切而严肃，立即就引起了意大利人和岛主的注意，“在希尔拍摄的那个录像里，我定格住了几个画面，仔细观察了画面上的同一只海怪，结果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什么情况？”卡萨诺和亚历克斯不约而同地问道。  　　“嗯……我还是从头开始讲起吧。”钱龙辉皱了皱眉头，继续说，“我曾经去过一趟亚马逊丛林，和那里的毒虫猛兽打过交道。我知道一种生活在亚马逊河里的鱼类，连最凶猛的鳄鱼都会对它们忌惮三分。它们被当地人叫做食人鲳，而学名则是水虎鱼。我之所以对它们印象很深，是因为我不仅亲眼见过它们，而且还看到过被它们咬死的人类尸体。我记得很清楚，它们的牙齿非常有特点：又长又锋利，像一把把剃刀，上下相错相契。这样的牙齿构造简直就是天生的杀戮利器。但是你们猜怎么着？我居然在录像里的那只海怪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一副牙齿！真的！海怪的牙齿和食人鲳的牙齿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体型的缘故，海怪的更大更长而已！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因为食人鲳的牙齿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物种能有它们那样的獠牙！所以……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如果海怪真的是因为变异而出现的话，那它们有可能变异出已存在物种的某些特征吗？”  　　卡萨诺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变得面色凝重起来。看上去他似乎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不，或许那只海怪就是由食人鲳变异而来的呢？”亚历克斯推测道。  　　“有道理，但这是不可能的。”钱龙辉斩钉截铁地说，“第一，食人鲳生活在南美，而这里是加勒比；第二，食人鲳是淡水鱼，可海怪是生活在海里面的啊！”  　　亚历克斯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皱着眉头，边叹气边摇头。  　　卡萨诺刚才一直没发话，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索之中。没过多久，他抬起头来，先是有些疑惑地问钱龙辉道：“对不起，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真的去过亚马逊，见过食人鲳吗？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真正深入亚马逊腹地的人我想应该不会很多……”  　　“噢，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我不介意。”钱龙辉耸了耸肩，解释道，“其实我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不过并不管缉拿通缉犯的事情，只是待在一个边缘部门，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而那次去亚马逊，其实就是组织派发下来的一个任务而已。”  　　卡萨诺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咦，国际刑警吗？你可真厉害！”  　　“哦，哪里哪里，”钱龙辉赶忙说，“其实每个职业都是平等的，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之说呢？我有的时候就觉得你们生物学家挺酷的，因为你们研究的是和生命有关的科学啊！这其实是很了不起的。”  　　“唉，真是抱歉啊，我刚刚忘记跟你说他的职业了，”岛主对卡萨诺抱歉地笑笑，“钱龙辉的确是一个国际警察，所以他说的那个亚马逊的任务应该是可信的。”  　　卡萨诺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也随之回来了：“嗯，我知道了。至于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个问题——钱龙辉，我觉得你可能忽略了变异的定义了。”  　　“什么？变异的……定义？”钱龙辉显得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变异是无序的，是随机的——即使是因为外部条件的干扰而造成的非正常变异，也同样遵循这样一条原则。那也就是说，生物完全可以变异成任何样子——它们既可以拥有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器官或组织，也有可能长出来和其他生物差不多的特征。你所说的那只海怪，大概就是因为机缘巧合，所以才长出了食人鲳的牙齿——其实你仔细回想一下，海怪的牙齿难道就真的和食人鲳的一模一样吗？它们之间真的只是大小的区别吗？或许还有很多微小的细节不一样，只不过你没有发现罢了。”  　　钱龙辉努力回想了一下海怪的牙齿，但终究还是不敢确定它们是不是和食人鲳的完全一样。他挠了挠头，想不出什么好反驳的地方，但仍然有些不甘心——尽管他知道变异的确是随机的，但他不愿意就这样把那只海怪的形成简单归结为偶然和巧合。难道真的不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吗？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毕竟它的牙齿和食人鲳的实在太像了……  　　“其实这些推测你们都不必放在心上，”卡萨诺见钱龙辉好像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便补充道，“我说过了，我做的都是假设，所以难免会有很多破绽，毕竟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有什么疑点无法解释，那就暂且先不去考虑它。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一切都会明了的。”  　　钱龙辉此刻能做的也只有耸耸自己的肩，把这个问题搁在一边了。的确，他说得很对。没有调查，一切都是空谈。嗨，我现在居然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寻找那些海怪啦！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卡萨诺见没人提出疑义，便这么向其余两个人问道。  　　钱龙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有需要询问的东西了。不过亚历克斯看上去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卡萨诺，我不知道现在提起她是否合适……但我很想知道，之前的那只人鱼和现在的海怪有什么联系吗？”  　　卡萨诺和钱龙辉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钱龙辉吃惊是因为他甚至都忘记人鱼这档子事儿了——海怪早已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以至于他都忘记自己当初选择来这个岛度假的理由了。所以现在岛主一提起人鱼，他就忽然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是啊，人鱼和海怪，它们之间有联系吗？它们都是那种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物种——虽然仅从外貌上来看，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未完待续）      

    “这个……”卡萨诺少见地顿了一下，“不，这个我可说不好。不过你们也要明白，人鱼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她不像海怪，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所以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非你坚持认为那些少数目击者的只言片语和模糊不清的照片就是所谓的‘线索’……”  　　卡萨诺直到最后也没能解答这个问题。不过正像他所说的，人鱼的真实性至今也没人能够保证，所以……还是暂且先不考虑她了吧。钱龙辉心想。  　　“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什么时候去调查？怎么调查？”钱龙辉见讨论得差不多了，便把这三个问题抛了出来。  　　“嗯……我觉得还是把正式的调查工作放到明天吧，”卡萨诺提议道，“今天下午可以做一些准备活动，当然，还要保持良好的睡眠。而且，说实话，今天晚些时候我还有点私事需要解决，所以……如果我的时间安排给调查带来什么不便的话，我在这里先道个歉了。”  　　“噢，不用这样，”钱龙辉摆了摆手，“我也是今天才接到委托的，也没有准备好。那就明天再开始调查吧。”  　　岛主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两位，虽然我也很想加入你们，可是无奈人到中年，身体欠佳，而且还有许多岛上的日常事务需要我来处理，所以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道了。不过你们放心，如果需要什么物资的话，尽管提出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你们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的。”  　　“谢谢你，亚历克斯，”卡萨诺微笑着说，“你就在岛上当我们的后勤部吧。任何一场战争，后勤和前线都是同等重要的——就连人类和海怪的斗争也是一样。”  　　“对了……”钱龙辉刚刚听岛主提到了“物资”这个词，让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说到物资……杰弗里和希尔在遭到海怪袭击之前，似乎也曾收到过一件资助他们探险的装备——一个超声波发射器！而且……他们一拿着那个发射器出海，就遇见海怪了！”  　　“你说……什么？”钱龙辉刚才的表现近乎自言自语，导致亚历克斯和卡萨诺都有些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噢，我是说，海怪有可能是被超声波吸引过来的！”钱龙辉对自己的这个意外发现感到欣喜不已，“对，没错！超声波极有可能就是引诱海怪的方式！”  　　卡萨诺回想起来昨天钱龙辉对他复述过的希尔的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而亚历克斯因为不太清楚希尔的遭遇，所以显然弄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于是他赶紧问道：“等等……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事情是这样的……”钱龙辉竭力回想着自己刚到人鱼岛，在酒吧里遇到杰弗里和希尔时的情景，“就在昨天，杰弗里和希尔出海之前，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游客，委派一个人来送给他们一个超声波发射器……这位神秘的游客在我看来应该是一位不便露面的富豪——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友情赞助竟会引来海怪光顾！他之前曾经给那两位探险家写过一封信，信上说他猜测人鱼可能会和鲸鱼一样，通过超声波来进行交流，因此或许可以利用超声波来寻找人鱼。但是因为自己不方便去调查，所以就送给了他们一个超声波发射器，让他们代替自己去验证这个设想。但就在那天下午，他们在用了超声波发射器之后不久，不仅人鱼没有出现，反而却把海怪给招了过来！这些都是我在录像上看到的！”  　　“这是真的吗？”亚历克斯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所以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超声波来……”  　　“不，请等一下，对待这件事我们必须要冷静一点，”卡萨诺镇定得有些可怕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想想看我们要做什么事：吸引海怪！我知道如果要调查海怪，我们就必须要先找到它们，但我们不能通过这种方法来达到目标啊！你们想想，杰弗里和希尔利用了超声波，结果如何？我们肯定不希望他们的结局在我们的身上重演吧？”  　　钱龙辉这下愣住了。他的确没有考虑到把海怪吸引过来之后，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他刚才只顾着兴奋，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却没曾想这条道路顶多也只能算饮鸩止渴。  　　“更何况，仅仅因为杰弗里他们用了超声波发射器就推断海怪和超声波一定有联系，这也是不合逻辑的，”卡萨诺补充道，“我们没法假定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存在——因为我猜他们在用过超声波发射器之后，肯定又过了一段时间海怪才出现的，对吧？”  　　“对……没错。”钱龙辉对此无法反驳。  　　“这个时间差能说明很多问题。而且，别忘了，今天杰西卡同样遭到了海怪的袭击，可她用到什么超声波了吗？”  　　“我想……应该没有吧。”钱龙辉耸了耸肩。  　　“我敢打包票没有，因为我可没在亚历山大号上装那种机器，”卡萨诺说，“所以我们不能这样盲目地做出推断。对于海怪这种东西我们必须要谨慎再谨慎，毕竟它们极度危险，而我们又是如此脆弱。”  　　“好吧，是我的错，我承认刚才那个主意并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就提出来了……”钱龙辉略带遗憾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就对啦。”卡萨诺赞许地说，“我们最好另外想一种接近海怪的好办法。”  　　“这样吧，不如我们先去拜访一下希尔，”钱龙辉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那个录像，然后还可以就一些细节问题亲自问问他，你觉得如何？”  　　“嗯……这个建议不错。要不我们今天下午就去吧？正巧下午我要回诊所，可以顺路去拜访一下。”  　　“嗯，那就这样吧。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噢，请等一下，先别着急！”亚历克斯笑盈盈地说，“你们不必这样赶时间的！看看现在几点了？美妙的12:30！你们一定要赏光留下来吃顿午饭才行！或许那些海怪比霸王龙还要凶残，但它们毕竟待在海里——我们可有的是时间呢。”    　　毕竟岛主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盛情难却，钱龙辉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一顿午饭，虽说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足以令人大快朵颐。席间的气氛十分轻松，卡萨诺一直在向他们介绍他家乡意大利的一些逸闻趣事，而杰西卡则在一旁时不时地插科打诨，惹得他们笑声连连。  　　闲叙既尽，正事就需要被提上日程了。钱龙辉和卡萨诺一起向岛主告别，准备按原计划从水路回到人鱼沙滩去。不过正当他们跨出波顿家的大门，来到门前小径的入口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唉，杰西卡……”卡萨诺的语气显得非常无奈，听上去他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拦截似的。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请你闭上嘴！”杰西卡双手叉腰，嗔道，“你和我爸爸完全就是一伙的！”  　　钱龙辉弄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也只好跟着卡萨诺无奈地朝她笑笑。  　　“其实你一直都在书房外偷听，对吧？”医生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判断道。  　　但杰西卡毫不示弱：“是又怎么样？你们谈论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凭什么不让我听？调查海怪——说不上是为民除害，那也算是生物研究吧？带上我一个又怎么了？”  　　“怎么了？”卡萨诺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你以为我们在研究洋娃娃吗？我必须告诉你，随便哪一只海怪都能一口把你给吞了！你今天碰到了一只还不过瘾是吗？这可是份危险的工作，你不能去！而且亚历克斯特地向我打了招呼，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  　　钱龙辉这下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杰西卡想要和我们一起去调查海怪啊！嗯……想法不错，可惜的确不合适。于是他便趁势帮腔道：“卡萨诺说得对。你在亚历山大号上见到大王乌贼的时候不还被吓得动弹不得吗？海里面那些你还没见过的海怪可要比那只大王乌贼还要恐怖和凶残得多呢！这个任务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我当时只不过是没有准备好而已！”杰西卡红着脸辩解道，“现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怎么还会害怕那些海怪呢？再、再说，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啊！人多力量大嘛！”  　　“这话很对，”卡萨诺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们需要的是‘人’，而不是一个累赘。你确定自己不会成为后者？”  　　“不——我……”杰西卡被卡萨诺的讽刺弄得哑口无言，原先就已通红的脸颊一时间又涨红了不少。卡萨诺显然不想再和她这样纠缠下去，便起步准备离开了。钱龙辉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你们太小看我了！”杰西卡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了过来，“就算你们不带上我，我也一定会去调查的！不信的话就等着瞧吧！”  　　钱龙辉忍不住朝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她边攥着拳，边使劲跺着脚，显得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而卡萨诺连头也没回，只是很轻描淡写地对钱龙辉说：“我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用管她，她会没事的。”  　　钱龙辉笑了笑：“但愿如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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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龙辉和卡萨诺的脑袋就像是被炸雷轰过一样，嗡嗡作响。  　　他……他刚刚说什么？人鱼？我没听错吧？  　　希尔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早有准备：“你们别不相信，我刚刚确实找到人鱼了！而且……呃，怎么说呢，她现在被困在了海里的一个地方，出不去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过来看看！如果现在不去，可能就没机会了！”  　　钱龙辉被这个突发状况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而卡萨诺看上去似乎比他还要吃惊。他们来找希尔的目的原本只是向他借那份拍摄到海怪的录影带而已，但谁也没有料到希尔居然一上来就爆出这样一条猛料——一只应该早已消失在大洋深处的人鱼，竟再一次奇迹般地回到了他们的视线当中——而且还是在海怪横行的这样一个大背景之下。钱龙辉和卡萨诺明显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以至于到现在他们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嘿，希尔，你……你还好吗？我是说——你真的确定自己看见了人鱼？你没看错吗？”钱龙辉对他的话还是感到十分怀疑，所以他必须先弄清楚希尔的神智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噢，上帝啊，我当然没有看错！我没有疯！”希尔对钱龙辉的误解感到很急躁，“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真的看见人鱼了！”  　　“那好，我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人鱼‘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卡萨诺双手抱在胸前，严肃地问道。  　　“唉，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总之——那只人鱼现在被困在水下的一个地方，只要你们跟着我来，就能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了！”希尔越来越着急了。  　　“好好，不过……你干嘛非要让我们过去？如果你想证明人鱼真的存在，自己去拍几张照片不就好了吗？”钱龙辉问。  　　“唉，说是这么说，可是我怕别人又会污蔑我篡改照片，捏造事实！我需要更多的目击者为我证明！你们不是也对人鱼很感兴趣的吗？那就赶快过来吧！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们甚至还可以考虑把人鱼捕获上岸呢！但如果没有你们的协助，我是办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拜托了！”  　　钱龙辉怔怔地看了卡萨诺一眼，征询着他的意见。不过医生看上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搓着手，一言不发。  　　希尔见他们都有所犹豫，于是赶紧补充道：“你们刚刚不是说要去调查海怪吗？其实海怪和人鱼说不定有深层次的联系呢？你们想想看，虽然它们的长相差了很多，但是从本质上说它们不都是神秘的未知生物吗？人鱼和海怪是相继出现的，而且都出没在这座岛的周围，这样的巧合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所以你们不妨先跟我一起去看看人鱼，说不定会对你们的工作有意外帮助的！”  　　钱龙辉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这两天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海怪，但一经希尔这番话的引诱，他关于人鱼的兴趣又开始死灰复燃起来。对啊，这个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虽然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去调查海怪，但是人鱼……的确很想见上一面啊……而且，希尔说的很对，说不定人鱼会对研究海怪有着意想不到的帮助呢？更何况他现在的情绪比较激动，简直处在一种狂热状态，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愿和他一起去的话，恐怕是很难向他要到录像带的，更别提去询问他一些关于海怪的问题了……  　　于是他背对着希尔，转身对卡萨诺小声说道：“医生，要不然我们就跟他一起去吧。他说的有道理，人鱼可能会和海怪有联系。毕竟海怪也不是我们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所以倒不如先去见识一下人鱼的真面目。反正按他现在这种状态，不答应他的要求恐怕也是不行的。”  　　卡萨诺意外地显得有些犹豫。钱龙辉猜测他是不想旁生枝节，所以才会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可是，我是怕他……唉，算了，就先这样吧。我们跟着他去看看人鱼。”  　　卡萨诺毕竟是个聪明人，不可能认不清现在的形势。所以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他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希尔的请求。  　　“好吧，希尔，”在征得卡萨诺的同意之后，钱龙辉转过身说道，“我们答应你。不过我们希望在这件事结束之后，你能把昨天那个记录海怪的录像带再借给我们看一下。除此以外，我们还有一些关于海怪的细节问题需要询问你。这样可以吗？”  　　希尔回答得非常爽快：“当然，没问题！现在，快，我带你们到人鱼那里去！”  　　说罢，这位美国探险家便行色匆匆地带头向自己的探险船跑了过去，显得兴奋异常。见了他这种有些狂热过度的表现，钱龙辉也不免感到有些奇怪。虽然我能体会他的心情……但也没必要激动成这样吧？他这么着急地想带我们去见人鱼，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们替他作证吗？  　　不过他知道希尔现在是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所以也只能暂且将它们抛在脑后，跟着他上了船。法老号的甲板很大，在船首和船舷的位置上放置了不少精密的仪器，甚至有很多钱龙辉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在甲板后部靠近驾驶舱的地方，还装了一个漆成黄色的机械手臂。除此以外，各种救生圈和探照灯一类的装置也是一应俱全，可以说不愧为一艘职业探险家的座驾。  　　“两位，”希尔对钱龙辉和卡萨诺说，“请你们先在甲板上稍候，我现在就去开船，不需要多久就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请记住，我开船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请尽量不要到驾驶舱来！”  　　“好吧。”两位乘客点点头，异口同声地答道。  　　希尔说完便转身朝驾驶舱走了过去。钱龙辉略加思索，然后跟上了他。  　　“请等一下，”他在驾驶舱门前追上了希尔，“我们到时候需要潜入海底去看那只人鱼吗？”  　　“当然需要了！”希尔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人鱼被困在了海底的一块中空的礁石里，如果我们不下海的话怎么去看她呢？放心，船上的潜水装备有很多套，而且我会带你们一起下去的。”  　　钱龙辉虽然不清楚人鱼为什么会跑到中空的礁石里面去，也不知道希尔是如何发现她的行踪的，但他仍然向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已经没有疑问，好让希尔进入到驾驶舱里。  　　真是奇怪……钱龙辉看见希尔“砰”的一声把驾驶舱的门关上，想到。之前他的情绪还是那么低落，怎么还没过多久就重新振作了精神，甚至还发现了久未露面的人鱼呢？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钱龙辉在离开之前，顺便透过驾驶舱门的玻璃朝里面看了几眼。不同于红鲭鲨号的设计，法老号的驾驶部分显得相当复杂。不仅各式各样的中控按钮有很多，而且专业的仪表盘也排列得非常紧密。在驾驶台的上面，钱龙辉还看到了一部他叫不上名字的带有数字显示屏的仪器。咦……不过，那仪器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努力回想，却最终没有找到答案。他猜测那可能是一种精确测速的仪器或者是GPS之类的东西。  　　“你刚刚问他什么了？”见钱龙辉走了回来，卡萨诺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到时候要不要下水而已……”  　　“结果呢？”  　　“当然是需要了，”钱龙辉耸了耸肩，“他说人鱼被困在了海底的一块中空的礁石里，需要我们一起潜水去看一下。”  　　“礁石里？人鱼怎么可能会被困在礁石里？”卡萨诺瞪大眼睛，显得很吃惊。  　　“我也不知道，但他就是这么说的……或许他口中的礁石指的是珊瑚礁之类的东西吧——唉，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们马上不就能知道答案了么，别心急。”  　　“嘿，听着……”卡萨诺谨慎地四下看看，然后凑近钱龙辉，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总有种预感，希尔这次可能会心怀鬼胎。待会儿下水的时候我们最好多留心一点。”  　　“说实话，我也有这种感觉。”钱龙辉皱了皱眉头，“毕竟人鱼出现得太突然了，我总觉得里面可能会有猫腻……总之，小心点为好。”  　　看上去希尔不仅动作迅速，而且目标也很明确。在发动机轰鸣起来之后，法老号就片刻不停地以全速向人鱼岛的正北方开去。在越过小岛的最北端之后，它继续向前，直至大约2分钟的路程之后，速度才慢慢放缓，并最终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漂浮的状态。法老号维持这种极低的速度行进了大概有5分钟，然后才像是找准了位置一样，完全停了下来，并抛下了巨大的铁锚。  　　“看来就是这里了。”钱龙辉朝船底下瞄了一眼，对卡萨诺说道。  　　“嗯……好像是的。”  　　其实从刚刚开始，卡萨诺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他一直紧锁着眉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些焦躁地盯着海面，额头还不时有汗珠渗出来。而等到法老号真正停下来的那一刻，他所显露出来的那种紧张的情绪就变得更加的严重了。  　　钱龙辉原本还想问问他是不是觉得不舒服还是怎么了，但是希尔在这时候打断了他。  　　“两位！”希尔的声音几乎是伴随着驾驶舱舱门打开的声音一起传过来的，“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下水了！”  　　他的手上拿着三个人的潜水装备，还有一个水下照相机，正朝甲板这边走来。  　　“我们……真的要下去吗？”卡萨诺的语气透露出了一丝焦虑和不情愿的气息。  　　“可是如果我们不下去的话，怎么能看到人鱼呢？”希尔反问道。  　　意大利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过了希尔递过来的潜水装备。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穿上，而是望着海面，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还有我呢！”钱龙辉转过身，拍拍他的肩，然后用隐蔽的眼神暗示他：我会注意希尔的。  　　卡萨诺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转瞬，他这才下定了决心，对他们说：“谢谢，我知道了。大家都要小心点才是。”  　　三个人迅速穿戴整齐，检查了一下氧气瓶的通气状况，然后也做了下水前必要的热身运动。希尔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便对钱龙辉和卡萨诺道：“待会儿我先下去，你们跟在后面，别走丢了。人鱼就被困在海底的某个中空的礁石里面，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总之，大家都要睁大眼睛，注意观察，要不然就有可能错过你们希望看见的东西了！”  　　钱龙辉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希尔的这番话有什么深意，但就是琢磨不透。还没等他进一步深入思考，希尔就用一个熟练的后翻，从船舷的栏杆上翻落到了海里，激起了一层水花。  　　你在前面，而我们在后面，这样你还能耍什么花招吗？钱龙辉这么想着，也跟着他，翻身跳入了海中。  　　伴随着坠落所产生的失重感，钱龙辉重重地从甲板上摔入到海里。尽管现在已经到8月份了，但在进入海水的那一瞬，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寒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深处。  　　大概只是心理作用吧……他只能这么对自己解释。  　    　（未完待续）      

    卡萨诺紧跟着钱龙辉也从法老号上跳了下来。希尔见人已经到齐，便把大拇指朝下，打了一个手势，表示可以继续下潜了。剩下的那两个人都做出“OK”的手势表示明白。  　　于是希尔开始在前方领路，钱龙辉和卡萨诺则在后面跟着，而他们的方向则是一路向下。随着他们下潜深度的缓慢增加，水下的气氛也开始逐渐变得压抑起来。原先还能轻松透过海面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放眼周围也只有希尔的水下探照灯能够提供一点朦胧的光亮。黑暗和寒冷逐渐包围了钱龙辉，使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怎的，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在沉入海底，而是在沉入一个有去无回的万丈深渊。而且这种奇怪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不是人鱼，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忽然，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问题了。  　　太安静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从下水之后开始，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了。浮游生物、游鱼、银虾……不，这里什么都没有。事实上，这里除了随波飘荡的细小沙粒，也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在静静地陪伴着他们了。  　　这时的海底，就好像一个寸草不生的辽阔荒原，又好像一个空无一人的偌大城市，生机的缺失和巨大的空间感产生了鲜明的反差，令人心生恐惧。钱龙辉的脑海里突然无端地浮现出东日本大地震后，一则有关泄露的福岛核电站的传言：  　　夜幕降临，在核电站方圆几公里之内，都不会出现任何有生命的声音，安静得足以使人害怕。你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  　　钱龙辉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不，我干嘛想起来这些？他赶紧把这些杂念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我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机警。我可不能让一个莫须有的传言把自己吓倒。  　　但随着深度的增加，他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向下游了一段，结果还是没能发现一丝生命的迹象。简直太奇怪了……不，应该说恐怖才更合适！为什么这片丰饶的加勒比海会寸草不生？天哪，就算——就算没有人鱼，来一只海怪也总比一片死寂要好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让他学到了一个教训：没事千万不要乱说话。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灵验的。  　　钱龙辉第一次察觉到情况似乎有异，是因为一道很容易被忽略的暗流。咦？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过去了……他的背部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水流的冲击感。是鱼吗？他向左右看了看。不，没东西……  　　他正准备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却没曾想竟一下子撞上了前面的一个物体。哎呦，怎么回事？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撞到的居然是希尔。怎么了？他干嘛停下来？可还没来得及去责怪他，钱龙辉就发现前方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噢，天哪……  　　他吃惊地看见，希尔的身体这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非常僵硬，甚至还在轻微地痉挛。那些从他嘴里吐出的气泡也不是那么有规律了，而是时断时续的。与此同时他还将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盯着它看，似乎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有几根手指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出现幻觉了吗？钱龙辉脑筋一转，突然意识到希尔可能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噢……该死，这下可糟了！  　　钱龙辉早先在自学潜水的时候，曾经在网络上检索过很多相关的信息。在好几家有关潜水的网站里，他都发现了一种被多次提及的潜水综合征。这种综合征危害很大，它会造成潜水者呼吸困难，视线模糊，甚至让他们出现幻觉。大概有两种原因会引发这种综合征：一是潜水者的身体状况欠佳；二是下潜的速度过快，结果身体受不了快速增加的水压而产生了相应的症状。在潜水活动中，这种综合征是非常致命的。如果处理不当，潜水者就会因为体内出血或者晕倒昏迷而失去性命。而缓解症状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潜水者迅速回到海面上，让他们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大气压的环境中。  　　钱龙辉意识到希尔可能已经患上了这种综合征，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任何宝贵的时间了。“卡萨诺？”他急着想去喊意大利医生，却忘了自己正在海里，差点没咽进去一口海水。他把呼吸器重新戴好，赶紧回过头去搜寻着卡萨诺的身影。可他这时又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现实。  　　卡萨诺不见了。  　　他的身后原本应该跟着一个穿戴整齐的意大利人才对，可是现在回头一看……不见了，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什么也没有。他……跑到哪里去了？钱龙辉十分确定几分钟前他肯定还跟在后面，不过转眼之间居然消失得这么无影无踪，就好像是被海水给瞬间吞噬掉了一样。  　　钱龙辉的心头掠过一丝寒意。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又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真该死！  　　钱龙辉又把身体转了回来——噢，不！  　　希尔也不见了。在钱龙辉身后的那个原本应该拿着探照灯的希尔，也消失了。黑黢黢的海底就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再次和钱龙辉打了个招呼。  　　不……不！开什么玩笑！怎么连希尔也——  　　他赶紧环顾左右，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不得不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在海底，他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他意识到希尔可能只是因为意识不清醒，所以才不小心触碰到了探照灯的开关，导致自己“消失”的。或许他仍然就在附近，只不过由于海底的光线实在太弱，一时间找不到他罢了。但愿……我的这个推断是正确的！他把戴在头顶上的一个小型照射灯打开——它的亮度和希尔手上的探照灯相比自然差了很多，但起码能凑合着用一下——然后开始四处搜寻着希尔和卡萨诺的影子。  　　你们究竟去哪了……  　　搜寻的时间每推进一秒，他的焦虑就会加深一层。更令他心急的是，他还不敢轻易地四处游动，生怕自己会迷失方向。天哪，但愿他们没事！不过，难道说他们都各自先回船上去了？还是……被人鱼的歌声勾去了魂？  　　钱龙辉觉得自己肯定是焦躁糊涂了，才会冒出这样可笑的想法。不过正当他准备在心里自嘲一番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蛛丝马迹。  　　因为他还能感受得到重力的方向，所以他知道自己发现的那个东西位于海底。就在那里，在海水的重重阻隔之后，似乎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幽幽地发出微弱的光线。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出现了潜水综合征——因为在海底，是不可能会出现光点的，而他却看见了——当然，生活在深海的灯笼鮟鱇或许可以制造光点，但它发出的可不是红光，而且这里显然也只属于浅海而已。  　　不，我没有看错，那里确实有一个光点正在发光……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等等，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  　　该不会是一个指示灯吧？  　　海底出现这种亮光，本身就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更何况这亮光似乎还是某个机器的指示灯，那就再诡异不过了。但钱龙辉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却正是这个念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但是隐隐约约地看过去，感觉还真的有那么些相像。那个圆形的光点，持续而稳定地发出微弱的红光，一直都没有停过。而原本就不是很强的光线，透过海水，更显出一丝模糊。  　　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个东西。钱龙辉的内心有个神秘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此时他的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希尔说过的话。他说人鱼就在海底……所以说不定那个奇怪红光就和她有关呢？反正希尔和卡萨诺也找不到了，所以，不如……  　　他的好奇心这时又占据了上风。他把照明灯对准下面，然后继续下潜。其实刚才他离海底就已经很近了，他甚至还没能做出一个完整的潜水的动作，就已经用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海底坚实的岩石。在灯光的帮助下，他没有看见平整的海床，而是看见了一个崎岖不平的海底，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凸起的礁石。而那个诱他下潜的小红点，就隐藏在几块海底礁石组成的间隙之中。它就好像灯塔一样，指引着钱龙辉继续前进。  　　他用手攀住礁石凸出的一角，然后透过缝隙向内部窥探。天哪……那的确是一个指示灯！钱龙辉确信那个发着红色微光的灯属于一个机器，而不属于一个生物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是由于岩缝太深，除了那个小小的红光之外，只有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机器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只能猜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不过更加令他在意的不是机器的长相，而是它的来历。  　　海底怎么会出现这种人造的东西呢？钱龙辉大惑不解。还有，它干嘛一直亮着红灯？是坏了还是要没电了？或者这是一种……  　　警告？  　　“唰——”就在这时，有个东西从钱龙辉的身后迅速掠过。  　　是人鱼么？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回过头，然后把照明灯对准了前方——  　　不，不是人鱼。  　　他很讶异照射灯的灯光为什么会被挡住——按常理来说，灯光应该会散射到远处；但现状却是，灯光在他眼前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光圈，就好像他把灯光打在了一堵墙上一样。怎么会这样？他的身后分明只有海水。但是现在，却有一个庞然大物占据了这个位置。  　　光圈照到的那个东西是一个大大的圆盘。这个圆盘是橘黄色的，而在圆盘的中央，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黑色的圆盘被包裹在里面。钱龙辉愣了两秒，然后皱紧了眉头。看上去这就像是一个……  　　眼睛……天哪，和轮胎一样大的眼睛！  　　钱龙辉惊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结果这下整个庞然大物的全貌都展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感到周身海水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而自己的心跳也好像突然停止了一般。  　　海怪……又是你……  　　      

    他呆立在那里，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离身体而去。他一动都不动，照射灯仍然开着，就这样和海怪面对面地对视着，连时间仿佛都暂停了。而那只海怪也没有动弹一下，只是用它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前方。钱龙辉不能确定它是不是正看着自己——但是那种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眼神实在令他感到不舒服。  　　噢……天哪……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有和海怪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眼前的这只海怪显然和他昨天遭遇的大王乌贼不是同一个种类的。它没有软体动物般柔软的身体和夸张的触手，它有的是近似流线形的身体，以及看上去非常恶心的长满棘皮的皮肤。它的鳍上突出来几根巨大的硬刺，就算那些硬刺没有毒，被它们戳中那肯定也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它的尾巴不是很长，但是却显得短而有力。至于它的体型，则是非常的硕大，光是一个眼睛就快有货车车轮的大小了。钱龙辉快速地估摸了一下它的身长，结果发现这个数值居然达到了5米以上。而它的身高——如果不算背鳍的话，也有将近2米了。  　　它看上去……很像是一只银鲛……可是银鲛的尾巴比较长，而这只海怪却正相反……他决定再去观察一下海怪的头部——这是细化银鲛种类最好的办法。他希望能从中再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噢，不！然而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后悔这么做了。它的头……那是什么鬼东西！这只海怪的头部显得非常怪异——准确地说是它的嘴，看上去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它的上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它的下颚——和其他的鱼类都不一样，居然长成了一个砂轮的形状，而砂轮上的锯齿就是它锋利的牙齿！看上去它的双颚足有撕碎一切的力量，不禁让钱龙辉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我的上帝啊，这简直是……钱龙辉的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胆战心惊的一刻——似乎和他对视着的不是一只来自海洋的生物，而是手拿镰刀的死神一样。他死死地盯着海怪的下颚，脑中胡乱想着一些他根本不会在意的东西，并希望这样相持的状态能够永远延续下去。因为哪怕是海怪的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使他肌肉抽搐，神经紧绷。  　　估计是紧张得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在神经极度敏感了几分钟之后，他居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真不知道他现在是该高兴还是该绝望了。但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变得清晰了。不行，我得想办法回到海面上去！他不断地把这个意念灌输给自己。  　　但在思考逃脱计划之前，他回想起了什么东西。对了……这只海怪的下颚，我好像是见过的……在他的印象里，这样怪异的齿轮状下颚并不是头一次看到。奇怪，我是在哪里看到的来着……他开始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检索自己看过的各种探索频道节目和报纸的科技专版——如果连这两个地方都搜索不到，那他恐怕就没有办法再回想起来了。  　　好在这次的回忆没有浪费他太多的时间。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在一次探索栏目的纪录片里，我看到过这样奇怪的身体构造……然后，它原本的主人应该叫做——  　　旋齿鲨！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钱龙辉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他看到这种锯齿状下颚时震惊的心情。毕竟……它看上去太奇怪了。他还记得，科学家到现在也没法解释清楚，为什么自然界会出现这样诡异的生理结构。  　　然而这却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旋齿鲨……它是一种几千年前就已经灭绝的物种啊！它是一种只有化石流传下来的古鲨鱼！但是——它的下颚怎么会出现在现代的、一只形似银鲛的生物身上呢？不……不可能，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海怪此时仍然静静地卧在那里，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钱龙辉趁机又观察了一下它的身体构造，确信它无论如何也没法被归类在鲨鱼这个大目里——但就是它，却长着一张已经灭绝的鲨鱼身上才有的奇怪的嘴。  　　奇怪了……他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类似状况了。之前在希尔的录像里看到的那只海怪也是一样……虽然它体型巨大，而且生活在海洋里，但是却长着一口食人鲳的锋利牙齿……怎么会这样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他暂时还无从知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已经陷入了大麻烦之中。他突然发觉海怪把自己唯一的出路给挡住了。他的背后是藏着那个机器的礁石，而眼前的则是一只山一样的海怪。他就这样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更要命的是，自从钱龙辉转过身看见这只海怪以来，它就再也没有动弹过，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要镇静，可是刚刚才有所消散的那种紧张感却又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向他袭来。这下该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和它耗下去啊！我必须得逃出去！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海怪，很想弄清楚它为什么会待在那里几乎动都不动。可是他没法从海怪空洞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也没法预测它会什么时候离开，更无从知晓它会不会在离开的时候像吃零食一样顺便把他也给吞进肚子里。  　　现在一定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他在心里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乐观地希望这只海怪能像青蛙一样，只能看见运动中的物体。这样一来，只要他自己保持静止不动，就算和海怪近在咫尺，它也只会把自己当成海水——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生物的视力都和人类的一样好（或者说都和人类的一样差），所以钱龙辉的期待也是不无道理。虽然这样他没法立刻就回到海面上去，但起码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在确认了自己当下的安全之后，他开始片刻不停地在脑中思考逃走的方案。他必须先去估算这只海怪的瞬间启动速度到底有多快，然后再和自己最快的游速作对比——如果自己的速度略胜一筹，那就不妨冒险地闷头向海面冲；如果海怪能够轻易地追上自己，那也只能放弃硬拼速度的方法，另寻出路了。  　　最早的那次暗流……应该就是它弄出来的吧？钱龙辉回想起希尔出事之前的事情。从水流的速度来判断，这只海怪的动作应该不慢。只不过……现在似乎看不出来他的身手有多敏捷啊……  　　那只海怪懒洋洋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好像是一个来晒日光浴的老头。他疑惑地盯着它，脑中忽然又迸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或许刚刚的暗流并不是它弄出来的呢？因为看样子——它并不像一个游泳高手。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海怪不止一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钱龙辉思考之时，一道强烈的水流穿过礁石中的缝隙，向钱龙辉的背部袭来。他感到一股凉意瞬间从脊柱一直延伸到全身各处的每一根神经。没错，是它，它来了！  　　他开始对这个以静制动的计划产生动摇了——他可不希望当一只穷凶极恶的海怪冲过来的时候，自己却一点都不反抗；就算自己最终还是会葬身鱼腹，但起码还能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至于眼前的这只一动不动的大睡虫——管它呢，随它去吧！  　　钱龙辉咬住嘴唇，把双手攥成了拳头。准备好了吗？他毅然转向暗流袭来的方向。来吧，怪物——  　　钱龙辉的目光越过身后的礁石，找到了暗流的源头。但是眼前的景象却使他的思维瞬间停滞了。他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手足无措。  　　怎、怎么会是这样……  　　他以为会有一只海怪朝他扑过来——可是他错了，或者说只猜对了一半。没有什么东西向他扑过来，不过海怪他倒是看见了——而且，还不止一只。  　　上帝啊……  　　他所看到的景象只能用壮观二字来形容。就在他背后的那块礁石的另一端，形形色色的海怪正从四面八方游过来，又游过去；有的直接在钱龙辉的头顶上不断盘旋，有的则躲藏在岩石之后，潜伏一会儿才探出头来。它们数量众多，仅仅是照明灯照射到的区域，就有不下5、6只之巨。它们的相貌都不尽相同，但都给人一种既恶心又恐怖的感觉。这些生物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它们绝非善类：它们不是长着獠牙耀武扬威，就是带着坚硬的毒刺恫吓敌人。它们的身体都是清一色的漆黑，就好像受到了原油泄漏的污染一样。但是它们的脾性似乎有很大的差别。有两只体型较大的鱼形海怪在不远处悠闲地游荡着，如果不看它们的相貌，真的很难把它们和攻击力惊人的海怪归为一类。还有一只体型较小的海怪，一直在礁石与礁石之间高速地穿梭着，就像织布机上的飞梭，很难觅到它的踪影。钱龙辉觉得之前的那些暗流应该就是这只不安分的海怪把海水搅动起来而造成的。还有一只颇像娃娃鱼的海怪，身体呈暗红色，长有四只短足，还有一口足以媲美鲨鱼的锋利牙齿。而让钱龙辉吃惊的是，它时不时吐出来的舌头居然在末端分了岔——就像一只蛇一样。不过在惊讶之余，钱龙辉还不忘四处扫了几眼，确信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没有发现红色的触手——这也就代表那只凶残的大王乌贼并不在这里，所以情况至少还没有糟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但是钱龙辉还是完完全全地被惊呆了，震惊得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曾经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下去了——一只海怪就足以掀翻一艘船，那何况是那么多只呢？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攻击——确切地说，那些海怪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他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堵住他出路的那只海怪，发现它还是呆在那里，几乎没有挪动过地方。其他的海怪也都差不多，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对钱龙辉似乎完全没有兴趣。  　　太奇怪了……刚刚经历一场虚惊的钱龙辉显然还没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仍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没有一只海怪袭击我，甚至连一点敌意都没有表现出来……这不正常啊！  　　他当然不希望海怪们一拥而上把自己给吃了，但一想到昨天那只大王乌贼横扫一切的架势，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不太对劲。或许昨天杰西卡只是因为不巧打扰到了大王乌贼的休息，所以才会遭到它疯狂的攻击的？  　　钱龙辉赶紧摇了摇头。天哪，我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他刚刚完全忘记了当下的形势。如果我再不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逃出去了！或许它们对我不理不睬，是出于捕猎者的狡猾，为的就是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引诱我上钩呢？人类看似美丽的伪善面具之下都不知隐藏了多少罪恶，更不必说这些披着凶恶外皮的海怪了！  　　钱龙辉的手慢慢地摸向了照明灯的开关，然后“啪”地一下把它关上——他可不希望晃动的灯光惊动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海怪。他把身子慢慢向后靠，最后触碰到了身后的礁石。他开始蹬着礁石上凸起的部分，努力向上爬，准备直接从正上方逃离这里——这样一来他就不必理会那只挡路的海怪了。  　　正当他把水肺的气密性检查完毕，已经准备蹬离海底的时候，那个一直隐藏在礁石缝中的红色指示灯，再一次命中注定般地映入了他的眼帘。等等，那个指示灯……天哪，我差点都忘了它了！由于这时候钱龙辉已经把头顶上的照明灯给关上了，所以红色的指示灯在幽暗的海水里显得尤为显眼。  　　等一下，或许……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那么多海怪聚集在这里，难不成就是因为那台亮着指示灯的机器的缘故？对、对……没错，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海底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一台人造的机器，这里面肯定有疑点！  　　他立刻改变了计划。我要把那台隐藏在礁石里面的机器带回去！他知道这个举动十分的疯狂——因为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耽误最佳的逃离时间，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一试。否则这次潜水可就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由于礁石上边的缝隙都过于狭窄，所以他猜测在礁石的四壁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洞，可以把机器从里面掏出来。啊，果然！只绕了半圈，他便发现自己的推断得到了印证。这个洞严格来说并不算大，直径大概也就30厘米左右，可能只是刚好够那个机器横着从里面拿出来。他再次把照明灯打开，把灯光射向洞口。结果他看到了一道令自己满意的金属反光  　　看来我之前的推理大致都没错，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机器从里面给拿出来。钱龙辉这么想着，然后和洞口靠得近了一些，并把右臂伸了进去。好像……是个圆柱体的机器？他用手感受了一下机器的形状，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周围的海怪，结果发现搬动机器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它们产生任何的反应。  　　或许海怪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机器的事情。钱龙辉乐观地想。其实他一度猜测这个机器可能会是这片海域的“定海神针”，只要它一有动静，海怪们就会有所感知。现在看来，这种想法还是很可笑的。他想。  　　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让我把它拿出来吧。他把双手都伸进洞中，然后将圆柱体的机器侧过来，缓慢地把它向外抽。但还没等机身被拉出来一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问题——它卡住了。  　　      （未完待续）      

    咦，怎么卡住了？钱龙辉把机器重新推回洞中，然后再往外拉——结果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可能是因为周围不断巡游的海怪无形中增加了钱龙辉的心理压力，也有可能是想要回到海面上的心情太过急切，在尝试了几次均没有成果之后，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这混蛋东西，怎么就拉不出来呢？他心里一横，使劲一拽，竟硬生生地把机器从洞里给拽了出来。哼，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那么温柔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欢呼，新的状况又出现了。  　　指示灯灭了。  　　钱龙辉呆呆地盯着眼前失去光芒的指示灯，有些茫然。怪事，指示灯怎么灭了？是因为我刚才太过暴力，不小心碰到了礁石，结果把它给磕坏了吗？还是……钱龙辉快速地思索着。不过……这机器原来不就亮着红灯嘛——既然是红灯，那肯定代表着它不是出现故障了就是暂停工作了。现在只是故障指示灯灭了而已，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吧……  　　但一个念头就像闪电一样，突然划过了他的脑海。  　　不对！噢，天哪，不对！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他就像一个刚刚听到死刑宣判的罪犯一样，感到五雷轰顶——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直到上一秒，他才回想起来一个由潜水教练传授给他的常识：在大海这个神秘莫测的地方，眼睛见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正确的——就拿颜色来说，在海水中看见的红色并不一定是红色，绿色也不一定会是绿色。因为海水是成分复杂的混合物，无论是可溶物还是不可溶的杂质都聚集在一起，再加上光的折射和色散以及海洋的高压，所以会造成颜色失真的现象。例如人类的鲜血，在大海中看上去就会诡异地变成绿色。  　　所以现在出现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按照这个理论，那个指示灯压根就不是红色的……而应该是绿色的！换句话说，这个机器原来并没有出现什么故障，反而工作得很好！而现在指示灯灭了，那也就意味着……  　　钱龙辉感觉周围的海水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  　　这下完了。他忽然意识到，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出类似的感慨了。只不过之前的那几次更像是戏谑，从来没有这一次那么的绝望。  　　随着机器停止了运作，海怪们终于逐渐感知到了海底发生的变化——就像鸡和狗在地震来临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一样，它们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它们起初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慌张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甚至就连那些原本显得懒洋洋的海怪也不例外，纷纷苏醒过来，非常焦虑地四处张望着。没过多久，它们变得更加惊慌失措，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但钱龙辉注意到，它们始终都围绕着那块原来藏着机器的礁石游走，并没有完全离开过那里。由于那些海怪大多身躯巨大而且游速极快，海底立刻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搅拌机，开始剧烈地搅动起来。钱龙辉在这场深海海啸中也未能幸免，他甚至不得不抓紧礁石的一角，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强劲的水流卷走。  　　这下可怎么办？海怪们就像是突然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变得群龙无首，而且非常狂躁。它们就好像是在发疯地寻找着什么东西，但是始终也找不到。万幸的是，可能是因为海怪们被那种疯狂的心情吞噬了理智，它们看上去仍然没有注意到钱龙辉的存在。可尽管如此，要想在这样一群神志不清的怪物中间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是非常困难的。  　　“呼呼——”海水因为快速的流动而发出低沉的声响，并不断地冲击着钱龙辉脆弱的耳膜。巨大的暗流同时也卷起了层层的细沙，将原本已经被黑暗充斥着的海底变得更加昏天黑地。钱龙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更不知道海怪会不会突然从沙粒的漩涡之中冲出来。他有些绝望地抬起头，结果看见自己头顶上方的海水似乎要显得更澄澈一些。也许只是心理暗示的原因，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看见从海面上射下来的微弱的光。  　　看来……只有头顶这一条路了！他决定不再犹豫，而是立即从上方逃脱——如果还不这么做，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加勒比温暖的阳光了。他把机器抱紧，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用腿在礁石上找到发力点，使劲一蹬，总算蹬离了海底。他甚至没有在行动之前考虑自己究竟能不能顺利回到船上。他只是在心里重复着“冲出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冲出去！”这一个念头而已。  　　在乱流中控制方向很难，但是钱龙辉巧借机器的重量，竭力使自己不偏离既定的方向。不过真正需要注意的并不是航向的问题，而是海怪。由于能见度过低，所以他不知道海怪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突然窜出来。上帝，这辈子我没怎么求过你，但是这一次请你一定要保佑我回到海面上去！在提高警惕的同时，他也不禁祈祷起来。  　　四处弥漫着的泥沙阻挡了钱龙辉的视线，这使他几乎无法预判海怪的行踪。有一次，他忽然在黑暗中瞥见了一缕银光——那应该是海怪身上巨大的背鳍。但是它一闪而过，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状况都没有发生。钱龙辉估算着自己离开海底的时间，觉得以现在这种速度也应该快到达海面了，便禁不住稍稍松了口气。可就当他即将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不该来的东西还是来了。  　　——什么？没有一点预兆，一道快速的黑影突然从斜后方的沙尘中冲进了钱龙辉的视线里。噢，不！他猝不及防，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头转过去，就感觉有个东西像炮弹一样，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唔！他感到胃里一阵倒海翻江，差点吐了出来。由疼痛所产生的眩晕感在他的脑袋里迅速蔓延，进而遍及全身，以至于他手劲一松，把原本紧紧抱在胸前的机器也给滑了出去。  　　那、那是一只海怪吗？钱龙辉强忍着从腹部传来的剧痛，竭力想让自己缓过劲来。不过他暂时已经顾不得去考虑海怪的事情了——他必须要把丢掉的机器尽快找回来。他不允许自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半途而废。  　　混蛋，那机器跑到哪里去了？他赶紧用鹰一般的目光四处搜寻。结果没过几秒钟，他就在右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目标。  　　老天，那是个什么东西？他看到的东西应该是一只海怪。此刻它没有像它的同类那样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而是停在原地，非常痛苦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那样子像极了猫狗在洗完澡之后努力想把毛发上的水甩干时的样子。而钱龙辉惊奇地发现，它想要摆脱的东西就是那台机器——此刻机器正好卡在海怪的两只角上，但是海怪无论怎么甩动自己的头，就是弄不下来。  　　应该就是这个家伙撞了我！怎么样，现在遭到报应了吧！钱龙辉赶紧游了过去。他发现这只海怪长得很奇怪——它的身体是一个锥子型，头部大，尾部小，活像一只被放大了的水蛭。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头部，只在身体前端长了一张大大的嘴巴——这一点也和水蛭类似。而卡住机器的两根硬角就长在那张大口的两侧，看上去非常的不般配，显得很怪异。  　　来吧，我来帮你解除痛苦。钱龙辉斗胆伸出双手，抓住了海怪的两只角。海怪显然感觉到有东西缚住了自己，变得更加狂暴，身体也扭动得更剧烈了——就好像一只金鱼突然被捞上了岸，正在做最激烈的反抗。  　　噢，天哪！长角海怪似乎觉得仅仅是摆动身体没什么实际作用，竟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了钱龙辉。结果这下他才发现，这只海怪最慎人的地方其实是它的牙齿：那些细密的银牙整齐地排列在圆形口腔的内侧，而且不止一排——在第一排牙齿的后面，还有几排依次排列着，一直延伸到海怪的喉咙深处。它看上去就像一台绞肉机，一旦落入了它的口中，就休想再逃出去——而如果不是刚才钱龙辉使劲擒住了它的角，恐怕此时他的脑袋就已经和脖子分家了。  　　呼，好险！躲过一劫的钱龙辉不禁舒了一口气。他开始将力气转移到一只手上，然后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准备把机器从海怪的头上摘下来。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他费了不少时间才做到了这一点。  　　不过……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遇到了徒手对付鳄鱼的人经常会碰到的问题。非洲草原的生存手册上通常只会指导人们在碰到鳄鱼时，要用双手钳住它的上下颚前端，这样一来就可以确保它张不开自己的嘴。不过在完成了这一步之后该怎么操作，手册却从未给出过答案。此时的钱龙辉就陷入到了这样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之中——因为只要他一松手，海怪就会本能地朝他冲过来；但他如果想要回到海面去，就不得不放开它。  　　这下可麻烦了……进退两难的他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摆脱这只海怪——甚至就连随身携带的匕首也派不上用场，因为他怕海怪流出来的血会招来鲨鱼。  　　唉……没办法了，情况危急，只能看自己的运气如何了！他最终还是决定采用冒险的一招：用尽全身的力量把海怪甩飞，甩得越远越好，然后自己用最快的速度上浮，赶在海怪追上来之前离开这里。不过对于这个方法的成功率到底有多高，他自己也没底。但是形势所迫，他身不由己。  　　好吧……预备，一、二、三！在水下挥动手臂无异于在狂风中逆向而行，阻力之大可想而知。钱龙辉根本没有考虑到身体的承受能力，仍然用最大的力气摆动手臂，差点没让自己的胳膊脱臼。不过看上去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因为海怪被他甩出去很远。好，现在，冲！他甚至没有犹豫一秒钟，在与海怪分离之后，转身就向上奋力游了过去。  　　千万别追上来，千万别追上来……他拼了命地向上浮，祈祷着不会出现意外的情况。在持续向上游了有半分钟之后，他发现自己仍然是孤独而安全的。这无疑是个很好的信号。而当他已经能够逐渐感受到海面上射下来的阳光之时，他就知道，危险终于过去了，长角海怪并没有追上来。与此同时，从氧气瓶里传输过来金属味道也开始变浓了——这是氧气瓶即将用光的前兆。换句话说，只要他在水下多耽搁了哪怕一小会儿，此刻的氧气恐怕也已经用光了。  　　真是千钧一发！尽管浅海的海水由于阳光的照射，温度已经上升了不少，可是他的冷汗到现在还是出个不停。当他再一次向下看时，他发现海底的一切都已经隐藏在幽暗之中，看不真切了。而他头顶的海水则显得越来越亮堂，越发变得可爱起来。海水与空气似乎只隔着一扇窗，清新的海风好像触手可及。他也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这也是他下水以来一直未曾有过的感觉。  　　谢天谢地，总算要脱离地狱了！钱龙辉不免在心中长吁短叹。但他现在非常急切地想要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付出的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机器，很想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希望这个让他陷入到极大危险之中的东西能够揭示海怪的真相。否则，那就太不划算了。  　　他把机器翻来覆去了几次，结果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判断不出来它的功能。这不禁令他有一些失望。然而正当他毫无头绪，心烦意乱之时，一个印在机器上的图案却随着阳光的增强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盯着那个图案，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海面上。  　　此时的加勒比海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在柔和的阳光之下，她正显示着静谧而又可爱的一面。空无一人的探险船也静静地停在海面上，仅随着微微的海波轻轻摇晃。几只飞累了的白色海鸟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一个可供它们歇脚的地方，纷纷落在甲板的栏杆上，并排站立着，并用它们长长的喙整理着洁白的羽毛。  　　忽然，一只警惕的海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突然从栏杆上起身，纵翅飞向了天空。其他的海鸟见了，也都“呼啦啦”跟着飞了出去。平静就要被打破了。  　　“哗啦——”一个黑影倏地从大海中冒了出来，然后像游魂一样，安静而又迅速地游到了法老号的旁边，熟练地攀着船头的软梯，爬到了甲板上。那个人身着黑色潜水服，穿戴整齐，身形较瘦。他把水肺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前段时间频频在媒体上曝光的脸。是希尔，他最先回到了船上。  　　他把潜水装备放到一个台子上，然后回到栏杆旁边，望着海面。希望接下来会一切顺利……他想。  　　他思忖另外两个人可能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于是便先把潜水服换了下来。而当他把衣服换好之后，他发现已经有一个人浮出海面了。这么快？他不禁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担心，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东西？  　　然而更令他担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怎么只有一个人浮上来了？希尔的手心有些冒汗。  　　这时那个浮上来的人已经游到了法老号的船底，并顺着梯子登上了甲板。希尔认出他是那个意大利医生——而钱龙辉却没和他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希尔急忙迎上去问，“钱龙辉去哪儿了？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卡萨诺把水肺摘了下来，同样用很急切的语气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其实我早就和你们走失了！”  　　“走、走失了？”希尔的口气显得他并不相信卡萨诺的说辞，“你是什么时候走失的？应该不会啊，我可是一直都在前面拿着探照灯开路呢……”  　　“这……”卡萨诺吱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挺荒唐的。我下水之后总是感觉到海底有暗流涌动，这使我很不安。我担心有海怪在旁边，所以就多留心观察了一下。呃……可能是因为有一次我回头查看的时间过长，所以等我转过身子之后就找不到探照灯的灯光了……我也不敢贸然向前游，只好在四周先找了你们一阵，但是没有找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能浮上来了——话说我还以为钱龙辉是和你在一起的呢！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分开的？”  　　“唉！”希尔抹了一下额头，“我……是我不好，太心急了。我下水之前做的准备活动不够充分，结果潜到了稍微深一点的地方之后，就出现了胸闷还有视线模糊这样的症状。当时我的神智很不清楚，竟然意外地把探照灯给关上了！结果海底黑黢黢的一片，我们两个虽然相距很近，却谁也找不到对方。没办法，我怕自己在深海待的时间太长会加剧症状，便用最后一点理智强撑着浮了上来……所以钱龙辉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是一无所知！”  　　“噢……怪不得我没看到你的探照灯灯光呢，原来是你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把它给关上了！”卡萨诺这下明白过来了。  　　“这个……应该是的吧。”希尔不置可否。  　　“但是钱龙辉……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待在海底？”卡萨诺的话语里隐含着自己的担忧。  　　“唉，恐怕是这样！”  　　“他和我们走失了，干嘛不立刻浮上来？难道……他看见人鱼了吗？”  　　“人鱼？我现在倒不希望他遇见什么人鱼，只要能够安全地回来就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盯着海面。就像生怕会错过任何蛛丝马迹似的，连海面上泛起的一点小小的浪花都会使他们的神经突然紧绷。  　　过了好一会，弥漫着焦躁气氛的甲板上终于出现了打破沉寂的声音：“嘿，看！他在那儿！”  　　卡萨诺赶忙顺着希尔所指的方向朝海面上望去。在距离法老号将近100米的地方，他看见一个人从海里探出了头。虽然相隔得不算近，但他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没错，是钱龙辉！  　　“天哪，他总算浮上来了！”希尔如释重负一般地说道，“也不知道在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还是等他上来之后再问他吧。”卡萨诺摇头道。     　　“噗哈——”钱龙辉从海里窜了出来，甩掉水肺，贪婪地呼吸着海面上的新鲜空气——这可是氧气瓶中带着金属味道的氧气所不能比拟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爱着海面上的一切。总算回来了！能够从海底顺利逃脱，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面也有运气的成分。如果再有一次相同的经历，他也很难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全身而退。  　　钱龙辉向他的正前方看去，发现法老号正在100米外的海面上停着，船上还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似乎正在向自己招手。是希尔和卡萨诺吗？他想。等一会我可得好好问问，你们刚刚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他游动起来，不断缩短着和法老号的距离。虽然他已经感觉到了袭人的倦意，但还是强撑着，用全速游到了探险船的旁边。  　　“软梯在那里！”希尔把身子撑出甲板，对钱龙辉喊道。  　　钱龙辉游到船首，用右手紧紧抓住机器，左手则握住软梯，准备登船。他刚刚往上攀了一步，就感受到了来自右手的强大拉力。这机器可真够沉的！失去了海水对它的浮力作用，机器的真实重量便显现出来了。不过就这台机器的真实用途来说，这么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希尔和卡萨诺都把身子探了出来，拽住钱龙辉的胳膊，使劲把他往上拉。钱龙辉拎着机器，也是拼尽了力气，才困难地翻过栏杆，然后直接倒在了甲板上，伸展四肢摆成一个“大”字。他“呼呼”地喘着粗气，感受着久违的放松——他太需要这种休息了。  　　但是希尔和卡萨诺都不希望浪费时间，他们都想把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地提出来。不过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各自咽了下去。因为有一样东西比钱龙辉更能吸引他们的目光——那台机器。  　　“噢，我的天哪！这、这是什么东西？”希尔用手指着钱龙辉手中的机器，惊讶地问道，“这是你从海底带上来的吗？”  　　卡萨诺虽然没有像希尔那样以一种近乎兴奋的语气表达出自己的惊讶之情，但也是眉头紧锁，紧盯着机器和钱龙辉，目光中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意味。除了这些，他的缄默似乎还透出一点忧虑，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心。  　　钱龙辉举起手臂，并伸出食指，缓缓说道：“等等，先别问这个。我想在我说话之前，我有权先听听你们对各自行为的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希尔不解地问。  　　“好了，别装糊涂了。为什么你们会在水下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最后海底只剩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当我好不容易回到海面上以后，却发现你们早就登上船了呢？这些都需要你们的解释！”钱龙辉直起身子坐在甲板上，用近乎责难的口气问道。  　　希尔和卡萨诺对视一眼，然后先后讲述了他们的经历。钱龙辉静静地听着，好像是理解了他们的做法，并没有提出什么质疑。  　　“唉，”希尔有些愧疚地对他说，“实在抱歉，其实我不应该那么心急的，结果出现了这种状况……可是我毕竟见到了人鱼，想让你们尽快来看。因为，说实话，人鱼会不会跑掉我也不敢保证，所以——”  　　钱龙辉打断他说：“不，我可没有在海底发现什么人鱼。不过我倒是找到了一大群栖息在海底的海怪！”  　　“什么！”希尔和卡萨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他们两个再一次茫然地对视，然后又把目光重新锁定在钱龙辉身上，希望他能把水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当然，他们最想知道的还是那台机器的来历。  　　钱龙辉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口道：“其实……卡萨诺说的那种感觉，在下水之后不久我也感受到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边游动。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接下来的事你们都清楚了，希尔因为神志不清而意外地把探照灯关上，而我就开始在黑暗中四处寻找你们。不过戏剧性的是，人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但是我却在海底发现了一个亮着红光的光点——没错，看上去就像一个机器的指示灯一样！”  　　希尔和卡萨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了那台机器。  　　“我很奇怪——海底怎么会有人造的机器呢？于是我就继续向下潜，准备一探究竟。我在海底发现了几块中空的礁石，而那个带指示灯的机器就藏在礁石的空隙里。正当我准备伸手去把机器掏出来的时候，我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静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后！我转过身子一看——天哪，居然是一只巨大的海怪！不过奇怪的是——（他见卡萨诺和希尔几乎都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补充说）它并没有扑上来攻击我，而是横卧在那里，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精神，一动也没动。不过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周围并不是只有这一只海怪而已——事实上我已经进入到海怪的包围圈中了！它们数量众多，就在我身旁很近的地方来回游动；它们的外形都不太一样，但是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例如都很丑陋，而且看上去十分的危险。不过……和挡在我身后的那只海怪一样，它们好像也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向我发起攻击！”  　　“这就怪了……上一次我见到海怪的时候它们可是不要命地攻击我们的啊！”希尔小声自言自语道。  　　“然后呢？”卡萨诺问，“你见它们暂时没有威胁，所以就准备重新去拿机器是吗？”  　　“没错，”钱龙辉点了点头，“我在那堆礁石的周围发现了一处裂口，正好可以容那个机器通过。所以我准备把它拿出来。”  　　卡萨诺又问：“难道你没有考虑过这么做或许有什么危险吗？”  　　“当然考虑过！我想过，如果我动了这台机器，或许会让这群海怪突然暴动起来，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但是当我试探性地碰了碰它之后，海怪们什么反应都没有，所以我也就没有犹豫太多了，准备立刻把它从里面抽出来。唉，可能就是因为操之过急吧，机器被拉出来一半的时候突然卡住了。结果我心里一横，用蛮力强行把它给拽了出来。拽是拽出来了，但是貌似被礁石给碰了一下，等我把机器拿在手上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指示灯已经熄灭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台机器一旦停止了工作，就可能会引起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印证了我的设想。海怪们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狂躁不安地在海底四处乱窜，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它们永远也找不到的东西一样，变得毫无章法可言。很显然，这台机器对它们而言的确有某种很重要的作用，原先是我粗心大意了。所幸的是，它们尽管已经陷入了狂暴的状态，但仍然没有攻击我。不过后来它们的暴动变得越来越剧烈，就算它们无意伤害，我待在那里也是凶多吉少。所以我决定立刻离开海底，浮到海面上来。然后……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不过还是被我化解了。最后，正如你们眼前所见，我安全地回来了。就是这样。”  　　希尔问：“那……海怪有没有追上来？毕竟机器在你的手里啊！”  　　钱龙辉摇了摇头道：“没有，其实它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机器在我的手上。可能是因为机器已经停止工作了吧。”  　　“唉，你真不应该那么心急！”卡萨诺皱着眉头责备道，“机器放在海底又不会凭空消失，你应该先回海面上来，和我们商量一下——哪怕只是多带一些防身的武器，也总比你赤手空拳地去冒险好吧？”  　　钱龙辉耸了耸肩，说道：“唉，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好不容易才潜到海底，我可不想空着手回来——要不然这次的行动不就毫无意义了么！好了，既然都平安归来了，说这些也没多大用了。我们还是来看看这个机器能干些什么吧。”  　　“怎么，你已经知道这机器的用途了吗？”希尔问道。  　　“噢，当然！”钱龙辉把机器翻转过来，露出了那个一直被他用手盖住的标志，“如果你看见了这个标志，你也会知道的！”  　　希尔和卡萨诺凑上前去，结果不出所料，他们两个同时瞪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嘴里还不时冒出“上帝啊”之类表示惊讶的词语。  　　钱龙辉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上面。那是一个印在机身上的举世闻名的圆形标志，以黄色为底色，中间有一个实心的黑色圆圈，在黑色圆圈的四周则像电风扇的扇叶一样延伸出来三块扇形的图案。  　　核辐射标志。  　　卡萨诺盯着这个可怕的标志，陷入了沉思。  　　“现在，你们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了吧？”钱龙辉缓缓说道，“这个机器其实就是个核辐射装置！而我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核辐射肯定和海怪的形成有莫大的关系……”  　　钱龙辉忽然停了下来。他好想记起了什么东西。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讲着讲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在法老号的驾驶舱里看见的那台他记不清功能的仪器。那台放在中控台上，带数字显示屏的仪器，好像是……他感觉他在脑海里似乎找到了一丝线索，而当他低下头再一次看到装置上的核辐射标志的时候，一切都明了了。  　　天哪，希尔的那台仪器，不是别的，正是核辐射探测仪！我在ICPO的反恐小组看到过的核辐射探测仪！难、难道说——  　　等钱龙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卡萨诺竟然已经倒在甲板上了。  　　糟糕，已经晚了！  　　“睡一会儿吧，勤劳的小蜜蜂。”  　　钱龙辉突然遭到了一记脑后重击，昏了过去。  　　      （未完待续）      

    不知过了多久，钱龙辉才逐渐从昏迷中苏醒。啊……疼死了……他感到头部像炸裂般疼痛，四肢也使不上劲，浑身难受极了。  　　“我……究竟在哪儿？”他尽力把眼睛睁开——这个过程简直比跑完马拉松还要困难——看见自己正坐在一个昏暗房间的角落里。整个房间只有几道阳光从他对面的舷窗外射进来，让他还能看清这里的一切。房间里的东西不少，不过大多是一些纸壳箱子，还有一些船上用的废旧杂物。他在这里还能听见窗外的鸟鸣，以及发动机高速转动所发出的低沉轰鸣声。  　　我是在货舱里吗？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被一条绳子反绑着，动弹不得。他打了个激灵，瞬间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对了……我想起来那个放在驾驶舱里的仪器是个核辐射探测仪……然而巧合的是，我在海底就找到了一个核辐射装置……就在我对这个巧合感到奇怪的时候，希尔他突然从背后把我给击昏了！他愤愤地想。真是个混蛋！希尔那么急匆匆地来找我，果然是另有所图！什么所谓人鱼，都是他的幌子！他早就知道那片海域下面有一个辐射源，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可恶，居然被他给骗了！  　　他把自己愤恨的感情先搁置一边，开始在货舱里寻找卡萨诺的身影——他记得意大利人是在他之前被希尔击倒的，所以照理说应该也被关在这里。最后，钱龙辉在舷窗下面的一堆纸箱子前面找到了他。卡萨诺这时候正蜷缩在地上，双手同样被反绑着。看上去他的神智这时候也已经有所恢复了。  　　“啊……我的头……”卡萨诺缓慢地直起了身子，嘴里小声嘟囔着。  　　“你也醒了啊。”钱龙辉半开玩笑似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什——”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奇怪，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被绳子绑起来了？”  　　“嗨，这都是希尔干的好事！你好好回忆一下！”  　　卡萨诺露出痛苦的表情，看得出他正努力用他被重击过的脑子回想着被击昏之前发生的事。  　　“是……是他？他居然把我们都打昏了？”他终于记了起来，既吃惊又不解地问道。  　　钱龙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是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说实话，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原因。”钱龙辉冷静地说，“我觉得他早就已经探测到了海底的核辐射，进而推断出海底必定藏着一个辐射源。他叫我们来，根本不是因为他找到了人鱼——人鱼的事情都是他捏造的子虚乌有的东西，他就是想借人鱼的幌子，让我们去拿那台核辐射装置而已！”  　　“怎么会？他要那个核辐射装置干什么？”卡萨诺大惑不解地问，“他只是一个探险家而已……需要用到核辐射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钱龙辉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他能够猜到像希尔这类人拥有核原料之后会去干什么事，不过他宁愿相信他的这些猜想都是错误的。否则……那就太可怕了！  　　“那……他是怎么探测到海底藏着一台核辐射装置的呢？”  　　“说来也巧，我之前无意中在他的驾驶舱里看到了一个带有数字屏的仪器。我原先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回想起来它是干什么用的。但等到我在海底发现了一台核辐射装置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驾驶舱里的那台仪器不是别的，而是核辐射探测仪——你知道，ICPO要和热衷核武器的恐怖分子们打交道，所以核辐射探测仪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装备。我虽然只是在ICPO的边缘部门工作，却也见过那些东西，所以有印象。现在你明白了吧？希尔就是通过那台探测仪探知到海底有辐射源的。”  　　“真奇怪！”卡萨诺看上去还是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探险家，又不是国际刑警，为什么会配备核辐射探测仪那种东西呢？难不成每个探险家都需要那玩意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钱龙辉也没有想到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货舱的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温暖的阳光和咸湿的海风一下子全冲了进来。一个精瘦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对着阳光，致使他的面容也有些看不清楚。但尽管如此，钱龙辉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向货舱里的两个囚徒无声地微笑。  　　“你们讨论得很热烈嘛。”希尔走进来，顺手关上舱门，用和以往不同的，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狡诈语调说道。  　　货舱里的两个人都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  　　“看来我的眼光还是没有错的，选择叫你来真是一步妙棋——钱龙辉，你真厉害，不仅能把核辐射装置从海怪的包围圈里顺利带出来，甚至连我的计划和意图都能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我实在佩服！”  　　“少说废话！”钱龙辉变得恼怒起来，毫不留情地说，“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你可要解释清楚！”  　　“和你们说说倒也无妨，”希尔显得很随意地说，“和你刚刚猜测的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片海域下面藏着一个辐射源……”  　　“你是怎么联想到核辐射的？”钱龙辉打断他。  　　“什么？你刚刚不是都猜到了么，我用核辐射探测仪探测到了啊！”  　　“别装傻了，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钱龙辉咬着牙说，“你的船上为什么会有核辐射探测仪？你是怎么想起来要用到核辐射探测仪的？你早就知道海怪和核辐射有关吗？”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希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慢慢地说道，“不过，时间还早，我可以和你们分享这个故事。来吧，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才发生的福岛核电站泄露事故吗？”  　　“福岛核电站？当然……记得啊。”这样的国际大事钱龙辉当然不会忘，但他非常不解为什么希尔会突然提起它。福岛可是在日本呢……和加勒比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肯定从网络上、报纸上或者电视上了解到不少关于这个事故的情况了吧，”希尔接着说，“譬如核燃料棒溶解啊，核电站墙壁出现裂缝啊，临界事故啊等等，想必你们也是耳熟能详了。唉，只可惜，这次由东日本大地震引发的核电站泄漏事故，远比你们所了解到的情况还要复杂和糟糕的多。那座核电站其实出现了许多你们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只不过为了安抚国际上的恐慌情绪，日本政府才竭力隐瞒这些真相的。你们所了解到的所谓事故报告，只不过是那些危险问题的冰山一角——至于那些真正骇人听闻的东西，则一直没有大白于天下。”  　　“什么——怎么可能？”钱龙辉瞪大了双眼。  　　“怎么就不可能了？”希尔咄咄逼人地说道，“天哪，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迷信政府的那套说辞！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吧，9.0级的大地震！还有海啸！核电站难道仅仅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缝这么简单吗？还有核电站的内部呢？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有少数进去的人才能知道，这难道还不好做点手脚吗？哼，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个世界可不是像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还有很多黑暗与阴谋，只不过隐藏在层层保护之下，不为人所知罢了！不过，说起来日本政府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各方给予的压力都太大了：在野党盯着这件事，国民盯着这件事，国际原子能机构也没有放松过警惕。别忘了，还有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前车之鉴呢，世人对核泄漏这种事可是非常敏感的。所以日本政府必须在对外通报一些较为轻微的状况的同时，小小地隐瞒一些真相，这样才能控制恐慌的情绪不继续蔓延，也才能更好地处理这次的泄露事故。”  　　钱龙辉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没再说话。  　　希尔接着说道：“所以为了解决一些存亡攸关的故障问题——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我还是不说的好，毕竟这些事情还没有公开呢——日本政府秘密地募集了一支探险队——哈，在我看来叫做敢死队才更为贴切——并派遣他们深入核电站内部，化解危机。他们面向各个国家的探险家发出了邀请，而我也收到了邀请函。其实我原先并不想冒这个险，但由于这次是秘密行动，而且要深入高浓度核辐射区，所以他们开出的报酬很高，于是我也就改变了主意，同意了这次行动。事实上，我们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穿上防辐射服，走到核电站里面，关上几个重要的阀门，并拿出来几份机密的文件，然后尽可能多地把未使用过的核燃料棒抢救出来——就这些。听上去是不怎么复杂，但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原本以为，在核电站里，最大的敌人就是核辐射。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却遇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在深入核电站的那个深夜，就在离核电站那个大门不远处的一片草地里，我们中的一个人意外地发现了一只变异的兔子。”  　　“什么？变异的……兔子？”钱龙辉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难不成和传言中的切尔诺贝利变异巨鼠差不多？”  　　“原来你也听说过那个传言么？不过，它们之间虽有相似之处，但并不是完全一样。”希尔摇了摇头，继续道，“切尔诺贝利的变异老鼠身体变得很大，但那只兔子没有，它只是全身的毛都掉光了，并裸露出了异化成黑色的皮肤。除此以外，它的门牙变长了许多，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极具攻击性。”  　　“极具攻击性？一只兔子？”钱龙辉很难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是一只变异的兔子。”希尔有些不耐烦地纠正他，“我们原来也和你一样，认为它只不过是一只受到核污染的小动物，便没有太在意它。可就在我们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它居然发疯了似的向我们扑了过来，并用坚硬而且锋利的牙齿四处乱咬。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它降服然后杀死之后，却发现我们当中有一个人的防辐射服已经被咬破了……唉，结果那个可怜的家伙到现在还在东大的医院里躺着呢！  　　“所以昨天我从诊所回到法老号上，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便回想起了那只变异的兔子，并很自然地把它和海怪联系到了一起……它们有许多相似之处，例如丑陋的外貌、危险的习性，还有惊人的攻击力。于是我就猜想，海怪是不是同样因为核辐射才变异出来的呢？或许它们之前都是些正常的海洋动物，但是因为接触到了核辐射，所以产生了变异，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虽然我知道我的推断还缺乏更加确凿的证据，但我觉得可以拿核辐射探测仪先去试一试，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惊喜。”  　　“所以……你的核辐射探测仪就是在福岛核电站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来的吗？”卡萨诺问道。  　　“你说的没错。”希尔朝他隐秘地微笑了一下，“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带着探测仪出发了。我开船沿着人鱼岛的外围走了一圈，结果意外地发现某些海域真的会有核辐射的反应！我把检测到的数据都记录了下来，然后汇总，做了一个对比，并找出那个核辐射值最高的地方——没错，就是我们刚刚去的那片海域，人鱼岛的北边。这说明那片海域的海底肯定是有辐射源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钱龙辉，那个地方的核辐射虽然强烈，但相对来说辐射量却并不大——别说对人体，可能对鱼虾都没多少影响。那些海怪估计是长年累月受核辐射的影响才会变异的，所以短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钱龙辉啊，你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呀！”  　　对此我一点也不担心。钱龙辉没好气地想。如果这里的核辐射对人体有什么影响，你肯定会第一个逃走的，哪里轮得到我出场！  　　希尔继续说：“在确认了海底的核辐射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之后，我便穿上潜水服潜入海中，希望能找到那个辐射源，并把它带上来。可是很不幸，我在海底遭遇了——没错，那群海怪。不过和钱龙辉一开始碰到的情况一样，那群海怪并没有冲上来攻击我，而只是在一旁自顾自地来回游动。我知道那个辐射源其实就在礁石里面，但我就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见过那群海怪凶残的一面，所以不敢冒这样的险。我决定先行撤退——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放弃了。在回到船上之后，我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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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尔站在驾驶舱巨大的挡风玻璃后，独自驾驭着法老号向前行驶。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航向货舱里那两个囚徒的坟场，而是在朝着阿里巴巴的藏宝洞开去。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吹吹口哨，以配合他轻松愉快的心情。  　　虽然遇到了不少波折，但机器还是到手了。他满意地想。现在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两个人也已经成了我的瓮中之鳖，等会儿把他们处理掉之后就彻底万事大吉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自己美好的未来了。充斥着美钞味道的生活，嗯。光是这样的幻想就已经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翘了起来。他也不太清楚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着那么大的吸引力的。可能是由于自己的工作特殊，平时要去拉别人的赞助，所以能接触到不少对探险活动感兴趣的富豪们，因而在他们富贵奢靡生活的耳濡目染下，才逐渐对铜臭味产生了亲切的感情。有钱能干成许多事。这是他和富豪们打交道所总结出的道理之一。那些有钱人，之所以能够变得越来越富，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利用手中的金钱，去达到任何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不光是更多的财富，甚至是最深重的罪恶，也只需要一小点本金，就会有人代替他们去完成。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自从他第一次僭越了自己的职业范畴，受某位富豪的雇佣，潜入到竞争对手家里，窃走了对方公司的商业机密，并得到了可观的回报之后，他的兼职之路就一直没有停止。从刺探商业情报到杀仇人灭口，他一次次利用探险家专业的身手和学识，来换取高额的报酬。他行事十分小心谨慎，每次行动前都会制定详尽的计划。正是因为他的谨小慎微，这些背地里的勾当才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这次行动也是一样，他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干这档子事儿了。希尔想。把这台核辐射装置卖出去之后，我就洗手不干了。干脆学习一下这个人鱼岛的主人，随便到哪里买个小岛度过余生得了！不过想归想，他也不确定自己到时候有没有自制力去践行现在的想法。人是贪得无厌的。这句话已经在他身上应验过无数次了。  　　其实想想他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当初自己碰巧遇见人鱼，然后决定来到人鱼岛进行搜查，只不过是想得到对此感兴趣的富豪们的资助，从中获得些利润罢了。而现在，他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并且即将因为这个发现，把两个唯一的知情人杀了灭口，以绝后患。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怜悯或者后悔之情。在追求利益的道路上，他一向都是坚定不移，从不回头的。  　　他把手搭在舵轮上，伸长脖子向前方望去。快到了。他隐隐约约已经能在不远处看到西南角的那个破败的码头了。自从来到人鱼岛，他还从没见过什么船在这个隐蔽的码头靠过岸。显然他没有和行踪有如鬼魅的加勒比船主开普敦打过照面，否则他一定能知道这个码头的真实用途是什么。  　　是时候去宣判他们的死刑了。希尔思忖着。对于金钱的渴求早已让他形成了冷酷无情的性格，即便是最恐怖的海怪也只让他精神恍惚了一个晚上而已。而可怜的钱龙辉和卡萨诺则即将成为他这种性格最新的两个受害者。  　　他离开驾驶舱，向船尾的货舱走去。用鲨鱼来结束别人的性命这还是第一次，他很想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他转动门把手，把门推开。货舱里显得比较昏暗，他一时间有些看不清楚。  　　“喂，你们两个，是时候去喂鲨鱼了！”  　　他朝里面喊了一嗓子。但就在喊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他们人呢？  　　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将手绷直，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掌的侧面，然后对准敌人的颈部动脉，狠狠地劈下去。三字要领：快、准、狠。  　　钱龙辉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后窜了出来，并用标准的手刀劈向了他的脖子。希尔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被那势大力沉的手刀击中，两眼震得发黑，暂时失去了知觉。  　　结束战斗。  　　希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是还你的！”钱龙辉盯着瘫倒在地上的希尔，愤愤地丢下这句话。  　　“啊，总算结束了！”一个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清脆女声突然传了出来，“这家伙总算被我们制伏了，真不容易啊！”  　　“是啊。”钱龙辉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禁不住附和道。  　　一个高挑的身影轻盈地闪了进来，站到了钱龙辉的身后。卡萨诺也随之跟着出现了。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杰西卡！”钱龙辉回过头，既有些不解又有些惊喜地说，“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  　　那个在货舱窗户前出现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人鱼岛岛主的女儿杰西卡！  　　“好啦好啦，先别说我，我们还得确认倒在地上的那个可恶的家伙会不会逃走呢！”杰西卡提醒道。  　　钱龙辉低头看了看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的希尔，禁不住耸了耸肩。他对自己的手刀技术还是颇为满意的，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之一。一般来说只要用好手刀这招，就能在不将敌人杀死的情况下将其制伏。钱龙辉的手刀基本上能直接把敌人击昏，连后面本来要使用的擒拿术也给省了。其实按照他的实力，一记手刀将敌人直接击毙的可能都是有的，只不过主观上他并不想这么做。他的原则和希尔的原则是背道而驰的：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手上，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咱们还是先把他绑起来吧，”卡萨诺提议道，“这样做才保险。”  　　钱龙辉和杰西卡都认同了他的建议。他们合力将他五花大绑，生怕他像哈里胡迪尼那样能够神奇地从中逃脱。  　　大概是因为身体被绑得很不舒服，原本已陷入昏迷的希尔开始动弹起来了。  　　“啊……”他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先还是迷迷糊糊的希尔，一见钱龙辉和卡萨诺居然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而自己却被绑得结结实实，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大呼不好。而更令他疑惑的是，他的眼前还出现了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少女。怎么搞的，这女孩是谁？她怎么会在我的船上？钱龙辉和卡萨诺难道是被她救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所说的‘这’指的是杰西卡吗？”钱龙辉说，“其实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呢，只不过刚刚为了潜伏在暗处不被你发现，一直都没有开口问她！”  　　杰西卡？希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杰西卡……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对了，这座人鱼岛原来的名字不就是杰西卡岛吗？难道说……这个人是岛主的女儿？  　　他吃惊地看着眼前充满青春活力的杰西卡，就像看着一只怪物一样。虽然他猜出来了杰西卡的身份，但和钱龙辉以及卡萨诺相同，他也不清楚这个原本应该待在深闺的大小姐，怎么会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就降临到了这艘充满危险的法老号上来。  　　“唉，”杰西卡面向钱龙辉和卡萨诺，说道，“你们大概还记得昨天我主动要求，想协助你们一起调查海怪的事吧？”  　　“啊……当然记得……”不知怎的，两个人的回答有点心虚。  　　“但是我的请求被拒绝了！”一想到昨天的事，她就没好气地说，“又是那一套理由，说什么很危险，我还小——我不小啦，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去冒险了！当时我就很不服气，凭什么你们可以去而我就不行？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在你们之前把整件事情调查清楚！”  　　钱龙辉这下简直要对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另眼相待了。没想到她真的去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说着玩的呢！  　　杰西卡继续说：“我原本是想自己单独调查的，但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手头上也没什么线索，所以就决定改变主意，跟在你们后面，观察你们，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伺机行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我从家里偷偷逃了出来，比你们两个都先到了码头，然后躲在暗处。后来，我看见希尔找到了你们，而你们也决定跟着他去看什么‘人鱼’……”她厌恶地瞥了希尔一眼，“而我呢，还是按照计划，趁你们都不注意的时候，从这艘船的船尾爬了上来。这艘船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除了这里，这个货舱。所以我就跑了进来，并且躲到了那堆废纸箱的后面。”  　　她指了指窗户下的纸箱子，也就是钱龙辉刚才发现她的地方。  　　“我在那里躲着，也不敢出来偷听，生怕被你们发现。”她俏皮地做了个鬼脸，“等船停下来了之后，又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准备走出货舱，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不幸，这个货舱的门貌似被锁住了，我打不开。没办法，我也只好继续躲在里面。  　　“又过了很长时间，货舱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我从纸箱的缝隙中认出了进门的是希尔，而他居然是拖着你们两个人的身体进来的！我吓得半死，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意外，比如被海怪咬死什么的——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我分明看见希尔的表情不仅不慌张，反而显得很轻松；而你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看上去仅仅是昏了过去而已，所以这使我感到很奇怪。我继续躲在后面，并没有轻举妄动——我既没有来查看你们的伤势，也没有直接向希尔发动袭击……甚至连你们后来醒了我都没动，因为我怕希尔会突然回到货舱中来，这样我也就暴露了。”  　　希尔在听了杰西卡的话后冷笑了一声，而钱龙辉却越来越欣赏她了。临危不乱，行为果敢，很有想法，而且对形势分析得十分到位……嘿，她或许该试着考考警察这个职业，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同事呢！  　　“结果后来你果然回到货舱了！”杰西卡开始对着希尔讲话了，口气强硬，“哼，你这条毒蛇！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狠毒的人，为了一点金钱居然什么都不顾！你不仅出卖了自己的国家，还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好在上帝要消灭你，让我潜伏在货舱里，要不然……”  　　她气得没有再说下去，而钱龙辉则接过了话头：“是啊，当时我看见窗户那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真是吓了一跳！而当我认出来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唉，原来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我还拒绝过你参与我们的行动，不过现在看来……还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啊！”  　　“呵呵，”杰西卡的表情变化极快，刚刚还对希尔怒不可遏，但听了钱龙辉的感谢之后转眼就笑了起来，“是啊，真正需要担心安全问题的其实是你们自己吧！不过说实话，我也只是歪打正着而已！哈哈！”  　　但卡萨诺看上去还是对杰西卡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他大概认为如果岛主的千金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自己会很难向亚历克斯解释清楚。不过杰西卡毕竟还是救了自己，他也很大度地向她道了谢。  　　“你的感谢我接受了，希望你能因此对我刮目相看！”杰西卡对他说。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那还得看你父亲的意思。”卡萨诺很狡猾地打了个太极。  　　杰西卡听了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他，转过头对希尔说道：“等你离开这里再次回到驾驶舱之后，我又等了两分钟才从纸箱子后面钻了出来。我想当时如果我再不站出来的话，这两位仁兄恐怕就要葬身鱼腹了……”  　　“接下来的事还是由我来说吧，”钱龙辉俯下身子，对希尔说，“尽管我和卡萨诺都对杰西卡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吃惊，不过为了不惊动你，并没有开口询问她来到这里的来龙去脉，而是通过手势交流，制定出了制伏你的计划。我们决定就躲在门的旁边，等你一进门，我就从后面冲出来，然后用手刀劈在你颈部的动脉上，把你击昏。结果你也看见了，这个计划很成功。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但是对于自己的手刀技术我还是很有自信的。你能那么快地苏醒过来，其实已经证明你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探险家了。”  　　钱龙辉再次把自己的右手绷直，像欣赏一把名剑一样看着它。而希尔得知自己只是被手刀击昏了之后，似乎还显得有些不服气。  　　“现在你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了吧？”钱龙辉说，“就像杰西卡刚刚讲的，上帝要消灭你，那我也没办法。你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也是罪有应得。”  　　希尔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样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唉，真是百密一疏，没想到居然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女身上……”  　　“你干的坏事太多，迟早都要遭到报应的，这和在谁手上栽跟头无关。”钱龙辉冷冷地说。  　　“算了，”希尔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快决定如何处置我吧。不过你们可得小心，别给我留任何机会，否则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地尝试逃跑的。”  　　“多谢提醒！”杰西卡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继而转向钱龙辉和卡萨诺，“那好吧，我们要怎么处置他？”  　　卡萨诺思索了一会之后，说道：“虽然我很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到你家的宅邸，问问你父亲的意见比较好，毕竟他才是这个岛的主人。你们看怎么样？”  　　“我同意。”钱龙辉说。亚历克斯拥有这个岛上的最高权力，不如直接让他定夺好了。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三人中既然已经有两个人同意了，那我也只能投赞同票了，不是吗？”杰西卡点头同意了医生的提议。  　　“那就这么办，”卡萨诺说，“走，我们去驾驶舱。”  　　“别忘了把他也带上！”杰西卡指着希尔提醒道。  　　“你放心，我可不会像他那样疏忽大意，”钱龙辉将希尔一把拽了起来，“我会时刻贴身看守他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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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尔的话说完之后，驾驶舱里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只有远处发动机的低吼声隐隐传来。除了他之外的其余三个人都在回味着这一系列的推理以及猜测，似乎想要在里面找出什么破绽。但或许是因为希尔的理由过于充分，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能从刚才的一系列变故中回过神来，总之他们没有发现什么能够反驳的地方。  　　“我同意他的看法。”卡萨诺回过头来，打破了沉寂，“其实我之前所想的就和希尔说的那些差不多，这台核辐射装置应该就是古巴导弹危机时期的产物。不过我还可以再补充一点：我认为苏联不大可能会在加勒比海这边部署这样一台仪器去制造所谓的生物武器——毕竟这属于尖端科技，是绝对的最高机密，苏联人怎么可能会把最不愿意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放到一个距本土那么远，而又离美国那么近的地方来呢？如果他们真的在研制什么生物兵器，那也肯定会在自己的西伯利亚腹地进行的。希尔，想必美国如果有什么秘密计划需要实施，也大多会选择在本土来做吧？”  　　希尔没有什么保留，点点头说：“我听说过一些秘密的研究，能在本土进行的肯定不会跑到国外去做的，哪怕是自己的盟国。你说的很对，这一点我之前还没想到呢。”  　　钱龙辉闷头想了会儿，终于也开口道：“嗯，现在看来，我也觉得你们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们不能用最坏推论来考虑问题……毕竟这类技术离我们人类现有的认知还太过遥远，探索这样一块未知领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冷战中的人们无论有多么狂热，有多么偏激，但我想这些基本的共识应该还是会有的吧，而这大概也是我们能够平安活到现在而没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原因之一。事情不会永远往坏的方向发展，我们不必把情况想得那么糟，不是吗？”  　　杰西卡直到钱龙辉把话说完，才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你们讲的我大概都理解了……所以，这只是一次意外，并不是人为的，对吗？好极了，这个结果听上去还算令人满意。反正我是不愿相信会有人故意去制造这些怪物……这完全是反人类的行径嘛！”  　　“那么，现在也算是真相大白了吧？”卡萨诺问。  　　“关于海怪的来历应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钱龙辉思索了一会，说道，“可是……我们要怎么处理它们呢？总不能就这样把它们留在海里不管吧？”  　　杰西卡听了一怔，嘴张得老大。显然她单纯地以为只要把真相调查清楚任务就结束了，根本没想过还有比调查更为棘手的一系列善后工作在等着呢！  　　“我们现在虽然已经把辐射源拿走了，今后不会再有更多正常的海洋生物发生变异，但是万一那些现存的海怪还能繁衍后代的话……”  　　“那海洋恐怕就都得成为海怪们的地盘了！”杰西卡接上了钱龙辉的话，担忧地说。  　　“鲨鱼会对它们的篡位感到很不高兴的。”钱龙辉苦笑着说。  　　这时，身为生物学专家的卡萨诺发言了：“各位，我认为这种可怕的情况不会发生，大家都想多了。”  　　钱龙辉对他如此肯定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噢？此话怎讲？”  　　“核辐射所造成的变异是非线性、不确定的。就算是同一种生物，经过了相同条件的核辐射处理，它们的变化也不会完全一样。如此一来，就算它们在变异之前是同一个物种，在变异后它们每个个体之间也可能会形成生殖隔离的。退一步说，如果海怪真的能勉强交配生育，那也只会得到没有繁殖能力的后代——就像骡子一样。而且，它们的生殖器官很有可能已经在辐射环境下失去了原有的功能，所以更加无法生育了。这是我的看法。”  　　钱龙辉紧接着又问道：“但是你刚刚不是说海怪是在弱辐射环境下逐渐变异的吗？既然是逐渐的变异，那这个时间应该不短才对吧？如果它们无法繁殖……一条鱼没法活那么长时间，不是吗？它们肯定是经历了好几代，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这又怎么解释呢？”  　　“是啊，它们的确是逐渐变异的，”卡萨诺提醒他道，“但那也就是说，在它们受到核辐射影响的初期，还是可以繁衍后代的。但是随着下一代的不断出生，它们基因内部的缓慢变化得到了积累，导致它们离原先的样子越来越远，变异程度越来越高，生育能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差。据我现在的观察，它们已经很难再进行繁衍后代的活动了。要知道，我们现在甚至都没法分辨它们原先是什么物种了！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们在过去半个世纪的漫长时间里都生活在弱辐射环境中，所以应该已经适应了那样的生活条件。现在你把它们放到一个没有核辐射的地方，它们反而还会觉得很不习惯。你在海底把核辐射装置碰坏的那一刹那，海怪不是都突然变得烦躁起来了吗？其实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它们不仅无法生育后代，而且很难在没有核辐射的环境下生存下来。所以，在痛苦中等待死亡，这才是它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那……换句话说，我们不需要去管它们，它们自己就会逐渐灭绝？”  　　“是的。另外你也可以自己思考一下，如果我们真的要用强硬的手段设法驱逐它们，究竟会有多少胜算？”  　　钱龙辉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他又想起了杰弗里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以及被大王乌贼弄得千疮百孔的亚历山大号。的确，除非动用什么强力的武器，否则就别想轻易打败它们。但真正使钱龙辉认同卡萨诺看法的还是那个“不适应论”。他亲眼见过当核辐射装置弄坏的那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的海怪究竟有了多大的变化。卡萨诺说得很对，它们现在已经不适应正常的环境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好了，我们也不用多费心思。  　　“那……我们就这么办吧，不去管它们了——说实话，这办法还很省事呢！”  　　卡萨诺像是很欣慰似的点了点头。  　　“我也同意，因为我可不想再和海怪肉搏了！”杰西卡急急忙忙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钱龙辉怀疑她只是不想再跑到海底冒险才会这么说的，因为刚刚卡萨诺在阐述自己观点的时候，她的眼神显得相当朦胧，看样子她根本就没怎么听懂。  　　“好啦好啦，”杰西卡使劲把头摇了摇，好像是想摆脱这乱成一团的事件，“现在真相已经查明了，善后工作也安排好了，应该就没其他事了吧？噢，上帝，总算结束了——还真够麻烦的！”  　　“不过当问题的本质浮出水面之后，再复杂的外表也会变得简单起来的，大道至简嘛。”卡萨诺极富哲理地说道，“啊，看前面！正像钱龙辉刚刚说过的那样，事情不会总往坏的方向发展的——瞧，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钱龙辉和杰西卡都不约而同地往驾驶舱的挡风玻璃那边看去。的确，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绕了人鱼岛小半圈，来到了那个久违的秘密码头旁边。这段该死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钱龙辉一见到那熟悉的栈桥，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混杂着强大的倦意一齐向他袭来。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让他无论是在精力上还是体力上都大幅度地透支。而眼看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就如同放开了一把紧绷的弓一样，钱龙辉也不能免俗地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猛然松弛下来，挡也挡不住。但他知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全部结束。这时候如果出什么岔子那可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不能放松警惕！他不断地这么提醒自己。  　　他又打起了精神，对着一旁的希尔命令道：“起来，希尔。”希尔看上去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钱龙辉还不忘再仔细检查一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是否牢靠。面对这种狡猾的毒蛇，可不能当老实的农夫。而希尔摆出来的表情则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检查一遍又一遍，有必要么！不过钱龙辉并没有理会。  　　正当四个人准备要下船的时候，杰西卡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大喊了一声，把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你、你怎么了？”钱龙辉吓了一大跳，不解地望着她。  　　杰西卡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神情突然变得很绝望，就像看到审判日提前到来了一样。其他几位看到她的反常表现都不禁紧张起来，生怕她又发现了什么意外。  　　“等等，我……我们要回爸爸那里去？”杰西卡在即将把所有人的耐心都耗尽的时候，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了，“天哪，那我擅自跑出门，还偷偷跟着你们……岂不是要被他给骂死啊！这让我怎么向他解释？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但旁观的人却只觉得好笑。噢，亲爱的杰西卡，难道你才反应过来吗？钱龙辉非常无奈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只是虚惊一场。不过，哈哈，对于她来说，或许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呢。  　　卡萨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很罕见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笑道：“可惜你后悔也来不及啦，小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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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已经成为了事实，再怎么伤心和感叹都已经没有用了。向前看，这才是最好的出路——也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莱昂纳多的身体非常虚弱，但是也并不妨碍他学习救死扶伤的知识——哪怕只是一些理论，而不是实践。马西莫为了整个村子的未来，必须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他唯一的孩子——一是不能让家族祖传的治疗方法就此失传，二也是希望莱昂纳多能用这些医术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助村里的人，好让自己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初衷得到延续。  　　好在莱昂纳多是一个内心十分顽强的人。他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努力学习着罗西家族一直流传下来的医术。学习之余他也会帮助村民看病，解决别人的疑难杂症。虽说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他的医术并不如他的父亲马西莫那样娴熟，但是村民们同样看到了他的努力以及为此做出的牺牲。村民们就像尊敬着他的父亲那样敬重着他，只不过敬重之余又多了一份悲悯的感情。  　　马西莫和德丽莎因为过度操劳去世的比较早，他们甚至还没有等到莱昂纳多结婚就已经相继离开了。莱昂纳多在他们去世两年之后和村里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婚后一年就有了孩子。然而不幸的是，孩子虽然存活了下来，但他的妻子却因为难产而死。父母和妻子相继辞世给莱昂纳多的打击很大，他也一度非常消沉。而村民也不禁感叹为什么他的命运就这么令人唏嘘。  　　但是，有了下一代就有了希望。莱昂纳多虽然命运多舛，但是现在他有了孩子，他仿佛就已经看到了明天。令人欣喜的是，这个男婴的身体非常健康，全然没有了他身上的病症，看上去很惹人喜爱。这不禁使莱昂纳多昏暗的人生出现了一束阳光。我要把他教育成最好的医生，补偿我这辈子无法完成父亲夙愿的遗憾！他这么在心底暗暗起誓。  　　之后，莱昂纳多便开始了对他孩子的教育。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莱昂纳多就循序渐进地向他传授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而他也非常争气，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说，医术学习得也非常好。而这总共也没有花掉几年的时间。  　　在这之后，年轻的罗西家族继承人创造了一项又一项奇迹：4岁将父辈的医学知识基本学完；5岁独立诊断了第一个病人，并且判断得准确无误；6岁就已经可以偶尔接替他父亲莱昂纳多的位置，替村民们坐诊看病了……如果说马西莫吸引村民的是他的善心，莱昂纳多吸引村民的是他的努力，那么他吸引村民的就肯定是聪慧了。他们无不惊讶于这个孩子的天才，还纷纷推测这是他的上两代祖辈积德才换来的结果。他们不禁感叹上帝的公平：他让你失去一些，最终还是会全数补偿你——甚至更多。  　　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是卡萨诺罗西。  　　短短几年时间，卡萨诺就成为了小村的中心人物——尽管那时他才8岁。在他身上村民们似乎看到了马西莫的影子：谦逊、礼貌、内敛——当然，还有高超的医术。他们都相信，假以时日，这位天才少年一定会像他爷爷那样——或许还要更胜一筹——成为村子里的顶梁柱。而莱昂纳多看到自己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也很高兴。他总算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了一丝快乐。但是，这仅存的一丝快乐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他病倒了。  　　当卡萨诺看到自己的父亲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时候，他真的吓坏了。他用尽了一切努力想要把父亲唤醒——8岁的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所有的治疗技能，甚至他还依据实践将这些方法进行了很多创新——可是尽管如此，治疗的效果仍然不明显，这不禁让他冷汗直流。正当他差一点因为绝望而崩溃的时候，莱昂纳多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终于苏醒了过来。卡萨诺的治疗方法虽然没能将他父亲的病完全治好，但也算把他从鬼门关前给救了回来。在看到父亲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年轻的卡萨诺真的是喜出望外。但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办法治愈一个人的病——而且这个人恰巧正是他的父亲。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等到莱昂纳多的病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之后，卡萨诺就开始询问父亲他的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治不好他。莱昂纳多直到这时才不得已将自己的病情完全说了出来——在这之前因为怕卡萨诺学习分心，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心脏病史告诉他。但现在因为一次严重的发病，他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这才如实向他的儿子说明了一切。而莱昂纳多的父辈——也就是马西莫时代的种种故事，卡萨诺也是在那个时候听来的。而其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无论是自己的爷爷还是父亲——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根除这个挥之不去的心脏病。他原本以为自己家族的那一套治疗方法能够医治天下所有的疾病，但是现在看来他的信仰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自从那一次发病之后，莱昂纳多的身子更加的虚弱了。他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要卧在床上，什么剧烈的运动都不能做。除了心脏病的威胁之外，一些并发症也开始接踵而至，莱昂纳多的健康状况更加令人担忧。卡萨诺在他的父亲病倒之后就完全接过了他的衣钵，成为了这个小村的正式医生，但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能治愈他父亲的病的方法。可是他所做的努力几乎都是徒劳，无论他怎样革新技术，无论他怎样换角度思考问题，都没有办法找到这种心脏病的症结所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年时间，他都是在这样的努力和彷徨中度过。莱昂纳多不忍心看自己的儿子这样受苦，他知道自己的病根本没有办法治好，所以就希望卡萨诺不要去管他，而去为村民们服务。但是执拗的卡萨诺就是不从，尽管到后来他自己几乎都要绝望了，可他还是没有放弃哪怕一丝希望。  　　不过，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事情似乎迎来了转机。  　　西西里人都有着浓厚的故土情结，他们对于自己的家乡总是特别留恋。就算他们曾经走出自己的故乡到外面去谋生活，但终究有一天会回来看看，寻一寻自己的根，找一找故土的气息。往日这个情结根本没有办法在小村里体现出来——因为以前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这里，又何谈什么故土不故土的呢？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在马西莫来到小村之前，曾经有一小部分村民因为无法忍受这里糟糕的卫生条件而被迫选择离开，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而到了今天，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开始陆续回到故乡来看看，去怀念一下生他养他的地方。贝奥尼就是其中的一员。  　　贝奥尼离开村庄的时候还很小，他是随着他的父母一起出走的。但是由于半路上路费用尽，他们不得不开始了流浪的生活。后来，他的父母为了筹到足够的钱前往下一个村庄安顿下来，就把自己唯一的儿子贝奥尼让给了一个陌生人当继子。然而这对走投无路的父母并不知道，那个得到他们儿子的人其实是西西里黑手党内的一个小头目。他是因为患有生育疾病才向这对路过的贫穷夫妻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所以理所应当，贝奥尼长大以后也进入到了黑手党内部，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近年来凭借着他养父的威望以及自己的奋斗打拼，也算混的风生水起。不过他的年纪也慢慢变大了——人年纪一大就会开始怀旧，他突然挺想念那个给他十分模糊印象的故乡。所以他挑了一个没有太多事务的日子，准备回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来看一看，找一找原来乡土的感觉。  　　贝奥尼回来的那一天，村民们都好似看到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因为他在村民眼里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嘴上叼着雪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现代的、同时也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然而这种震撼是双向的，人们在惊讶贝奥尼的变化的同时，他同时也在惊讶自己的故乡仍旧是这样一幅落后的画面：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贫穷但却没有自觉……他觉得很吃惊，原来在自己的国家里居然还存在着如此闭塞和脱节的地区。  　　作为小村为数不多的传奇之一，贝奥尼回来之后自然听说了罗西家族的故事，也听闻了卡萨诺的大名。而碰巧的是，他在归乡途中因受凉而患上的伤寒就是卡萨诺给治好的，当时他还在惊讶为什么小村里突然多了一个医生，而且还是一个孩子。于是他开始被罗西家族的命运和卡萨诺的天才所吸引。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一下他们。顺便，还可以完成那个棘手的任务……嗯，真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啊。他决定去找卡萨诺谈谈。  　　那天卡萨诺和往常一样，下了班之后躺在靠海的斜坡上，吹着海风，哼唱着民谣。贝奥尼找到了他，他还有一些惊讶，不知道这个曾经的患者怎么又来了。他还以为他的风寒又复发了呢。  　　“你好先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帮忙的吗？”卡萨诺礼貌地问。  　　      （未完待续）      

    “卡萨诺，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对于他的处境我感到很遗憾。不过我想，你父亲的病是有可能被治好的。”贝奥尼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道。  　　卡萨诺听了吃了一惊。我寻找治病方法寻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一个刚刚回到故乡的陌生人却跟我说他有办法能治好我父亲的病？开什么玩笑？就算我听人说他在外面是黑手党的小头目又如何？他又不是医生！  　　但是很快，贝奥尼就解答了他的疑虑。  　　“不要不相信。我说的那种治疗方法能不能奏效我还不清楚，但希望总还是有的。而希望就在这个村子以外，在大城市里面。”  　　“大城市？大城市能治好我父亲的病？”  　　“你见过的世面太少了，卡萨诺。这种病在闭塞的村子里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治好，但是在大城市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先进的科技和医疗设备——就算你的治疗手法有多高超，还是比不过它们的。”  　　“真的？我不相信。我在这里用我们家族祖传的方法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病症。我不觉得我比那些什么高科技设备差。”  　　“但你不是对你父亲的病无能为力吗？”  　　卡萨诺答不上来了。  　　“说真的，你的眼光被局限住了。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你的才华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发挥——我去过外面，所以我知道。”  　　“或许吧……不过无论怎样，只要能治好我父亲的病，我都愿意一试！”  　　“好，有魄力！”贝奥尼对他感到满意，“首先——你听说过巴勒莫这个城市吗？”  　　卡萨诺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天哪，你连你生活的这个岛上最大的城市叫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你难道不关心？”  　　“我关心这些干什么？”  　　“可是——好吧，那最起码你应该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大岛上面，对吧？”  　　“这我知道，因为我经常会到海边坐一坐。”  　　“那好，我们言归正传。巴勒莫是西西里岛上最大的城市，就在这个小村的西北边，离得不算太远。在那里有一个秘密的项目，就是研究你父亲这种病症的——”  　　“秘密项目？”  　　“对，没错。不过这个项目是政府支持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把它列为机密是因为社会上总有些无聊的人对这个项目抱有疑义，没事干就会跑来进行无谓的抗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个项目就转到地下进行了。这个我们先不谈，我们来说说项目本身。这个项目研究的就是先天性的疾病——也就是遗传疾病。很显然，你父亲的心脏病就属于这个范畴。”  　　“我父亲的心脏病……是遗传疾病？先天性的？”  　　“我想是的。你应该知道吧，你的太奶奶就和你的父亲患有同样的疾病。你难道就没有多想过什么吗？”  　　“我父亲的确提到过我太奶奶的事情……不过，我以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不，不是巧合。你父亲的病并不是一个突发的偶然事件，他的体内其实一直都有能够导致这种心脏病的——基因。”  　　“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基因，孩子，基因。控制遗传的物质。你和你的父亲之所以长得那么像，就是拜它们所赐。明白了吗？”  　　卡萨诺轻轻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基因，对于他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乡村医生来说是一个多么新奇和不可思议的词啊！  　　“你的奶奶身上肯定就有来自你太奶奶体内的致病基因，只不过并不是显性的——也就是说病症并没有显现出来，但是致病的基因仍然存在。等到你父亲这一代，致病基因不仅得到了遗传，而且变成了显性基因，所以你的父亲才会罹患这种可怕的心脏病。”  　　“那……这么说，我也有可能……”  　　“噢，不会的。或许你的身上也带有致病基因，但显然并没有显现出来。遗传疾病都是先天性的，也就是说自打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会一直跟随着你。但是你现在看上去很健康，所以显然没有遗传你父亲的心脏病。”  　　“但是……奇怪了，你怎么懂的那么多？你又不是医生，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呃，专业的术语？”  　　“哈哈，我亲爱的卡萨诺，如果你去过外面，接受过外面的教育，你就会发现这些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罢了！”  　　卡萨诺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不管你怎么想，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想要治好你父亲的病，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必须采取基因治疗的办法，才能治好它。”  　　“基因治疗？”  　　“对，这也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秘密项目一直在研究的东西。现在这项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研究小组的人完全有能力进行一次基因治疗的手术了。可是他们现在还缺少一名志愿者。由于是秘密研究的原因，他们也没法公开招募患有遗传疾病的患者，所以临床实验的计划一直处在搁浅的状态中。不过我想你的父亲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你要知道，这次的治疗是完全免费的，而且可靠性相当之高。能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不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吗？”  　　“可，可是……”卡萨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既然是秘密项目，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什么基因疗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噢，我想你太低估我们组织的能力了，”他指的显然是黑手党，“这些消息还是很容易搞到手的，对于那些有意保持神秘的消息我们更是相当敏感。你得知道，这个基因治疗项目我可是不会轻易透露给别人的！所以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至于治疗的安全性……我曾经问过组内的专家，他们说安全性很高。再说了，基因治疗听上去也比传统的需要开腔破肚的手术要来的安全吧！”  　　“但是最起码我需要知道一些治疗的细节，或者是原理什么的吧。”  　　“这些呀……我想这些就是你刚刚所说的‘专业知识’了。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等到了巴勒莫，组内的研究员会向你讲解的——当然前提是你同意了我的建议。”  　　这次谈话之后卡萨诺思考了很久，最终他做出了同意的决定——其实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选，为了挽救自己父亲的健康，他必须这么做。同时，他的确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特别是在和贝奥尼的对话中听到了那么多新奇的词汇之后。他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村子之外居然还有那么多有趣而未知的事物。他希望借此机会也能去见见世面。  　　他说服了他的父亲——尽管最初莱昂纳多也有所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接受了卡萨诺的提议。做好了必要的准备之后，他们俩就跟随着贝奥尼，走出了生活已久的小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西西里首府巴勒莫。  　　大城市的一切都令这个从乡下来的年轻人着迷：汽车和火车，高楼大厦和霓虹灯，游乐园和博物馆……这些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发现原来的自己是那么的幼稚，以为村子里的一切就是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认识感到可笑。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能因为好奇这些而耽误了正事。  　　负责基因治疗项目的人接待了卡萨诺和莱昂纳多。他首先感谢了他们的理解与支持，然后就向他们讲解了一下基因疗法大致的原理和流程。在卡萨诺听来，基因疗法就是通过正常基因的引导，把病变细胞里的基因矫正过来的方法。虽然听上去非常新奇，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这种疗法真的安全吗？我学习过一些医疗方面的知识，可是和这种基因疗法的原理真的是大相径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这种技术——毕竟它还处在试验阶段，不是吗？”卡萨诺还是有些担心。  　　“我之前说过了，”负责人面带微笑地回答，“每一种治疗方法都有风险。而基因治疗，作为一种新式的治疗方法，肯定会被很多人怀疑它的安全性。但我们可以保证，它就和你们一直喜欢用的传统疗法一样，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的。我们甚至可以保证，这次的手术肯定会成功。而事实上我们之前也对猴子做过类似的手术，结果收效明显。”  　　猴子和人又不一样。卡萨诺在心里嘟囔，不过并没有说出口。  　　“既然来了，那我觉得就应该去试一试，”莱昂纳多不想再犹豫下去了，“我的病用那些传统的方法肯定是治不好的，还不如尝试一下基因疗法，说不定能成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医生而已，对医学也没有多少贡献。如果能利用这次机会治好了自己的病，同时还为人类医学的进步贡献了一份力量，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但是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可能就……”卡萨诺压低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莱昂纳多露出欣慰的微笑：“别担心，孩子。这又有什么呢？我的病那么严重，活下去也是一种负担。还不如做一回试验品，就算碰不到运气，也起码能让他们发现研究成果的漏洞呀！”  　　他见卡萨诺又想开口劝自己，赶紧打断了他：“孩子，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你。把你培养成为一个成功的医生，就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而现在，它已经实现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卡萨诺，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希望这次手术的结果无论怎样，你都能好好做人，不愧对‘罗西’这个值得自豪的姓氏，好吗？”  　　卡萨诺吃了一惊，冥冥之中觉得这段话怎么像是在诀别。  　　“什么时候能进行手术？”莱昂纳多转向负责人，向他问道。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我们随时就可以开始！”负责人赶紧答道。  　　“等等，别……”卡萨诺临时决定打退堂鼓，想要阻止手术的进行，不过却被他父亲摇头拒绝了。  　　没过一会，莱昂纳多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开始了基因治疗的手术。卡萨诺没有办法，只能和负责人一起在外面等着。很快，莫名的焦虑开始充斥他的全身。负责人见这位年轻的乡村医生总是非常焦急地四处踱步，便上来安慰他。  　　“别担心，卡萨诺，”负责人说道，“我们的手术绝不是什么试验性质的手术，是有保障的。把你弄得惶惶不安的只不过是你脑子里的那些旧观念罢了，你大可不必这样。其实这也是个政府支持的项目，有什么问题意大利政府会出面埋单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这个手术的时间可不会短，所以还是坐下来慢慢等着会比较好。”  　　但是卡萨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的心被一墙之隔的手术室牢牢抓住了。基因疗法……听起来多酷！如果能熟练地运用这种技术，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又会有多少患者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这个手术真的能成功吗？我不想失去我的父亲，他不仅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的导师……可万一……噢，不，我不能这么想！  　　可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未完待续）      

    最先从手术室出来的是一位执行手术的医生。他出来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消毒口罩，但卡萨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脸色很差。他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出来的那位医生把负责人拽到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又耳语了几句。负责人显得有点尴尬，不敢转过身来面对卡萨诺。但卡萨诺现在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解释，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就冲向了手术室。其他人也没有拦他——他们没有理由拦住他，正是因为他们的失败才造成的这一切。卡萨诺来到手术台前，看见了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父亲，耳边还不断回响着心跳频率分析机发出的连续而刺耳的声音。  　　父亲死了。  　　做手术前还鼓励我，安慰我说没事的父亲——死了！  　　他感觉世界正在崩塌，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简直不敢正视父亲冰冷的尸体，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一样。不……不，父亲，你不会死的，不会的！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唤，莱昂纳多的眼睛也无法再睁开了。  　　所有关于父亲的回忆以及负责人先前那些虚伪的保证都在无声地撕裂。他从未感到如今这样的茫然和无助。负责人这时赶紧过来对他解释，说了一大堆理由，像是什么强烈的排斥反应、细胞恶性转化和体质虚弱等等等等，但是卡萨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回过头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他，双眼放出怨恨的怒火。  　　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骗……他们骗了我！骗了我的父亲！他们骗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其实他们的技术根本就没有成熟！他们拿我的父亲当实验用的小白鼠！这些骗子，杀人的罪犯！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你口口声声答应我不会有问题，可是现在呢？嗯？”愤怒的感情已经完全替代了悲伤，吞噬了他的全身。  　　“这我知道，可是……”  　　“你们这些骗子，不要再说了！”年轻的卡萨诺流着泪水夺门而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父亲死了，我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榜样不在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在几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的小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解释？  　　那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他只是觉得天灰蒙蒙的，特别压抑。他有关那些天的记忆几乎都是空白。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进食。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就这样奔跑着，奔跑着，完全没有目的，没有意识。他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怎样也填不满。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终于决定回去找那个负责人。不……我不能让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必须为他讨一个说法——但我需要的绝对不是什么敷衍的搪塞之词，我需要的是他们真心诚意的解释和道歉。  　　但是负责人却再一次令他失望了。“很对不起，卡萨诺……我们不是有意为之的，但是，你瞧，这个技术是最新的，不是吗？虽然之前我们也很有把握，但是危险也总还是会有的……如果你想得到什么补偿的话，就去找政府吧！我们是受政府资助的，我想……唔，他们会替你处理好这件事的。”  　　年轻的卡萨诺强压住怒火，保留着一丝希望，找到了巴勒莫政府。他原本还幻想着这些政府人员能够替他做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除了他们冷漠的目光还有办公大楼里无尽的等待之外，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无论他找的是谁，无论他怎样地苦苦哀求，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解释他父亲的死，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他走投无路，感到十分绝望。他试图找到贝奥尼，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贝奥尼——这个同乡人居然也在躲着他，不愿意与他相见！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与不解，进而完完全全地转化为了愤怒。  　　那是一个有别于地中海气候的风雨之日，在无数次被拒之门外的巴勒莫市政厅大门前，他用站立进行无声的抗议。门口站岗的卫兵，进进出出的豪华公车，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不会有人搭理他。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无论他找谁，吃到的永远都是闭门羹。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不禁微微发起抖来。那完全是出于愤怒——而和天气无关。  　　政府、黑手党、研究人员，一个狼狈为奸的绝妙组合。在这么长时间的申诉过程中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因为基因治疗的危险性，为了不招致社会上的一些质疑之声，意大利政府将它转为秘密项目，希望掩人耳目，秘密地进行研究。而为了能继续让项目保持神秘，政府和项目负责人不得不通过地下渠道寻找志愿者——其实所谓志愿者，就是那些贫穷或者愚昧的遗传病患者。这样的人最好骗，而且就算失败了以后也最好糊弄——他们没有钱没有势，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谁在乎一个乞丐死了——或者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乡村医生？至于政府和黑手党，这两个本来应该势不两立的群体，却因为某些肮脏的利益，早就走在了一起。没有政府的扶持——起码是视而不见，怎么会有黑手党日益猖獗的今天？而要是没有黑手党的帮助，这个项目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不为外界所知的状态吧……而现在，因为这些研究者的盲目自大、不负责任以及他们那可怜的智商，手术出了事故。如此一来这个秘密就更加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所以又怎么会有人理会我的申诉呢？我的父亲——死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毛孩——一个甚至不知道基因为何物的蠢蛋——又会有谁在乎我呢？人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一个穷乡僻壤的臭医生，也不会有人在乎的。而且要是处理这件事不当，走漏了风声，被那些烦人的媒体抓到了把柄那可就不妙了——这些难道不是他们内心的想法吗？  　　哼！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些不负责任的研究者、专制独裁的政客和寄生腐肉的地下党，你们终归会有一日为你们今天所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你们用什么方法害死了我的父亲，我就会用什么方法毁灭你们——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蛆虫，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基因技术——无论我花多长时间学习它，无论我用掉多少青春去研究它，我都会证明给你们看——而且要用更胆寒的方式，让你们加倍偿还！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那就请你们记住：就算未来会被迫改名换姓，但仍然有一个姓罗西的人在盯着你们，请你们时刻保持警惕——平安地度过了这一秒，并不代表着下一秒你们将会同样安全！好好享受你们仅存的人生吧！今天我立下的誓言，说到做到！  　　风雨仍然在他的耳边呼啸，而他心中的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他看了市政厅最后一眼，像是一个临走前的告别。  　　今天我会离开这座城市，但是你们最好向上帝虔诚地祈祷——否则下次我再站在这里的时候，那就将是你们的忌日。  　　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就在他刚刚宣誓的地方之上，意大利标志性的三色旗正在风中威严地飘扬。  　　卡萨诺逐渐从记忆里回到了现实。  　　简直就像梦一样。他在每一次回忆之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尽管这些回忆并不都是令人愉快的，但是在很多时候，它能给他带来能量，带来动力，会让他心中那一团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微弱的烈火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所以每一次的回忆都像是一次精神的洗礼，能够让他更加清醒，也能让他明白自己奋斗了那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回忆的结尾总让他感到悲戚，虽然每一次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躺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来的父亲的模样，但这段经历却可以使他身上那种人类自身固有的惰性和软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和不屈，以及继续前行的勇气。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才十岁，那也就意味着这样的生活态度他已经坚持二三十年了。  　　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水，感到浑身上下都十分轻松。说实在的，我有点想念巴勒莫了。他面带微笑地想。那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变化？不过不用担心，很快我就能知道答案了。我的杰作们已经整装待发，只等把这里恼人的事情结束掉，它们就能去完成它们的使命了。他想象着这样几幅画面：他培养出来的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怪物们爬上“为人民请命”的官员的豪华别墅的窗台上，闯入到黑手党的秘密会议室中，溜进那些研究不知道是基因技术还是杀人技术的实验室里。那将会是多么有趣的场景啊！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人吃惊和恐惧的嘴脸了。  　　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再说吧。卡萨诺朝监视器的屏幕看去。我的怪物们应该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了吧？真希望它们能够喜欢这些人的味道！  　　他在屏幕中搜寻着怪物们的身影。奇怪，它们跑到哪里去了？在第一实验室和档案室的监视器里，他都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难道它们现在都跑到画面以外了吗？他有些怀疑。  　　咦，等等。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控制台上的一个红灯正在闪烁。怎么……难道又有人闯进来了？他皱了皱眉头。这次又会是谁？他希望这只是一个意外，例如是什么小动物误闯了自己的研究所之类的。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浪费很多时间了，麻烦最好还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  　　他转了一下旋钮，把监视门口的监视器画面向前调阅。在录像大概快速后退了五分钟之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是……他看了看，不禁挑起了眉毛。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真的。  　　不过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在这个人之后，没过多久居然又快速地闪进来了一个人影。如果算上之前的那三个人，那么今夜的不速之客竟然已经有五个人之多了。我的天哪，你们这是要来我的研究所里开深夜派对吗？卡萨诺先是吃惊，接着又开始微笑起来。不过我想，今天的好戏肯定也不会少……  　　就在他思考完的那一刹那，一个冷静而且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在卡萨诺的预料之中了。  　　“卡萨诺，你最好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玻璃之后的东西。”  　　卡萨诺听到他的话之后，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慢地转过身，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他看着那个站在中央控制室楼梯前并把自己的上半身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形，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久不见——不过这次的会面确实令人意想不到啊，亚历克斯。至于你要的解释嘛，我可以慢慢地讲给你听……”  　　      

    我……死了吗？  　　钱龙辉紧闭着双眼，把自己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黑暗世界里。他浑身都不能动，也动不了。他的身体冷得出奇，好像所有的血液都从体内抽走了一样。在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他没有。  　　他听到“砰”的一声爆响，然后突然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道蓝光。他猜那是将死的征兆。可是等了两秒钟，他甚至连一点痛楚都没有感觉到。他还没听说哪种动物（姑且把眼前的怪物也算作动物吧）能让人在毫无痛苦中死去。要真是那样，安乐死都没人会去医院了。  　　他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张开了双眼。在重见光明的那一瞬间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又尖又长的东西完全占据了他的视线。那是……翼龙的喙！翼龙的长喙离他的脸颊只有不到十寸的距离，但它再也没能刺下来——它停住了。就好像是照相机定格住的画面一样，翼龙要给予钱龙辉的最后一击被永远地被定格在了那一刻。翼龙距离自己的成功——也就是钱龙辉距离自己的死亡只有不到十寸的距离。不过这十寸的距离再也没有可能被缩短了。  　　“喂，喂，钱龙辉！你还好吗？”  　　钱龙辉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他的脑袋从之前翼龙逐渐逼近开始就一直都是空白。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死，这才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知觉。  　　他努力扭转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虽然整个转动的过程就好像在运行一台没有上润滑油的发动机一样，但是他还是成功了——这说明他的身体还受自己的控制。他还活着。  　　他看见有两个人正站在实验桌的另一侧。我的上帝呀，是开普敦和冈萨雷斯！他发现站在那里的竟是这两个人之后，不禁喜出望外。他们还活着！而且……应该是他们救了我——如果我们都没死的话！  　　“原……原来是你们！”钱龙辉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我们救了你。”开普敦用着与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相称的轻松语气回答道。  　　“噢，是、是这样么……”钱龙辉还是有一些恍惚，“你们救了我——我们都没死，对吗？”  　　“尽管还有很多疑团困扰着我，但这一点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开普敦肯定地说，“在那头怪物快要把你杀死的前一刻我们赶到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像烂大街的情节，不过事实的确如此。”  　　“噢，那……我应该谢谢你们……”钱龙辉看起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其实你不应该谢我们，而应该谢上帝。是幸运救了你的命。”开普敦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是啊！”冈萨雷斯也发话了，“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可能就已经没命了！你的运气很好，我们赶来的很是时候。”  　　钱龙辉好像已经从刚才的大起大落中完全恢复过来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对这两个救星露出了微笑：“看来是老天还不想让我死，所以才让你们在最后一刻赶到了。不过就算那头怪物没有把我杀死，我也差不多要被它给吓死了！”  　　开普敦听后友善地笑了起来，不过冈萨雷斯好像并不觉得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有多有趣。他板着脸，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我必须得问问，你们是怎么把它制伏的？”钱龙辉盯着他面前的翼龙，发现它变得已经像石头一样僵硬了。不过他还注意到翼龙的眼睛好像还在转动，呼吸也没有停止。看上去它应该还没有死，但却被定在了那里无法行动。他很想知道开普敦和冈萨雷斯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唔，准确地说是用泰瑟枪把它弄昏的。”开普敦回答。  　　“什么？泰瑟枪？”钱龙辉听了后微微吃了一惊。泰瑟枪？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惊讶，”开普敦笑了一下，“我可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它。（他扬了扬手，让钱龙辉看见了那把泰瑟枪。不过从外形上来看这把枪好像和钱龙辉印象中的泰瑟枪有一点区别。）你是一个国际刑警——就算你不分管海上的事务，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在海上做生意一点也不安全。你们组织的盘问当然不算，但还有许多唯利是图的海盗和丧心病狂的走私贩在打我们的主意呢！要对付他们，我总不能赤手空拳吧！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我才托我美国的朋友帮我订制了一把特制的泰瑟枪。一般来说泰瑟枪是通过电极放电而使敌人麻痹的。但是这一把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增加了一个控制电流大小的装置，可以自由调节电流的大小（开普敦指了指枪上的一个旋钮）。也就是说在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我可以调高泰瑟枪的电流，然后用它来脱险。不过请放心，我从地下渠道订购这把枪仅仅是用作防身，我之前也一直把它的威力限制在一个很低的水平。我并不想置人于死地——就算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一样。除非情况紧急，否则我是不会调高电流强度的——当然，刚刚那种情况肯定就属于‘情况紧急’的范畴。不过说句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会有派这把枪上场的那一天！”  　　“是啊，你之前再怎么猜测，也肯定不会料到会拿它去对付一只翼龙的！”钱龙辉说道，“看来你刚才说的没错，我是得感谢上帝。如果当初你因为一念之差而没有去买这把枪，恐怕我现在已经要去地狱报到了。只不过我那些在海上工作的同事可能要不高兴了。他们可不希望得知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窝藏一只泰瑟枪！”  　　“呵呵，这只是一把枪罢了，对付你们还是很简单的，”开普敦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又不是军火走私犯，还用不着为藏枪这种事发愁。”  　　“好了，咱们还是快说正题吧，”冈萨雷斯催促道，“海上的事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谈——现在时间紧迫！”  　　开普敦点了点头，稍微加快了语速：“他说的对，我们现在情况危急，没时间谈其他的事情了。我先把我们刚刚的经历简单跟你说一下。在和你分别以后，没过一会儿我们就找到了那个档案室。就当我们在档案室里翻找档案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外面走动，并且离我们越来越近。”  　　“是卡萨诺！”  　　“你说对了一半，除了他还有一个怪物——只不过和你碰到的这个……翼龙的外形不太一样。”  　　“哦，是啊。我原来还在想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你们呢。”  　　“我们碰到的那只怪物是个——怎么说呢，一个猿猴外形的长毛怪。如果要我做个比喻，或许它和西藏雪人比较相近。它全身都被长长的白色毛发所遮盖，而且身形巨大。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在翻找档案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站在门外的还是这么一个诡异至极的东西，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钱龙辉短暂思索了一下。他发觉那种情形并不比自己遇到的翼龙要好很多。  　　“我当时也被吓呆了。不过考虑到卡萨诺连人鱼都造得出来，这种丑陋的怪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所以我立即采取对策——我先躲在档案柜的后面观察那个长毛怪的行动。我发现它似乎没什么头脑，只知道漫无目的地翻箱倒柜，而对于寻找我们则没什么兴趣。于是我当机立断，决定用最大威力的泰瑟枪放倒它。但由于长毛怪还是太强壮了，我连放了两枪才把它完全弄昏。”  　　“你们运气真好，”钱龙辉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禁苦笑道，“我碰上的这只翼龙聪明得很，我真不知道卡萨诺是不是把人的脑子植入到它的头颅里去了。”  　　“是啊，我想它肯定很聪明，”开普敦说，“毕竟连你都吃了它那么多苦头——要是换做别人，估计很快就挡不住了吧！”  　　何止是苦头啊！钱龙辉想。我差一点可就没命啦！  　　“等到把长毛怪制伏之后，我们就意识到我们已经完全暴露了。我们推测你可能也遇到了一样的危险，所以就决定立刻来找你。我们把上锁的门用力撞开，然后沿着原路返回。我们不知道你在哪个房间里，所以只能边走边找。后来我们看到了第一实验室的门牌，便猜你可能是在这个房间里遇险的——甚至于，我们还能在门外听到里面的一点动静。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就把门撞开，然后正好发现那只大鸟——现在看起来应该说成是翼龙比较准确——正在向一个角落不断逼近，而你正在那个角落里躺着。我没有犹豫，直接冲上去用泰瑟枪将它击昏了。这只翼龙的皮没有长毛怪的厚，一枪就足以将它放倒。总之……在你清醒过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钱龙辉扶着头，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真的很幸运。千钧一发……他们说的没错，要是再晚来哪怕一秒钟，我就没命了。  　　然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对开普敦和冈萨雷斯说道：“对了，那个人鱼的图纸你们拿到了吗？”  　　“我正要说这个事呢！”冈萨雷斯把一张泛黄的图纸递给钱龙辉，“喏，这就是我原先说的那张图纸。”  　　钱龙辉粗略地看了看图纸上的内容。由于图纸上的意大利文都是一些生物学的专业词汇，所以钱龙辉也不是很懂。但配合着图解，大致意思他也能猜得出来。图纸上展现的是制造人鱼的流程：先从细胞开始，卡萨诺将人体细胞中的一部分提取出来（钱龙辉猜测应该是DNA片段，但具体是哪一部分片段图纸上并没有说），然后再将一种钱龙辉不认识的热带鱼细胞中的DNA片段提取出来，将这两种物质混合在一起，植入到人的卵细胞的细胞核中。最后再把合成好的卵细胞植入到人体里。不过令钱龙辉有些疑惑的是，卡萨诺是如何得到卵细胞的？只有适龄女性的身上才有卵细胞的啊！卡萨诺……他究竟是如何收集到的？接下来，图纸开始描绘人鱼的生长状态。如同人类婴儿的生长状态一样，从细胞开始，逐渐复制，分化，最终渐渐地有了雏形。再接下来，人鱼宝宝的生长状态就和人类不太一样了——因为人鱼的下半身毕竟是鱼尾。从生长期的第三张图钱龙辉就已经能发现一个尾巴的大致轮廓了。之后这个鱼尾越来越长，而上半身也逐渐朝着新生儿的形态发展。直到人鱼的胚胎生长成熟，整个图示才结束。  　　看完图纸，钱龙辉觉得还是难以理解。虽然他不像迈克李那样是个生物学专家，但凭借往日所了解到的那些生物学知识他还是能够知道，这种简单的加法是不可能制造出人鱼的。就算卡萨诺提取出来的DNA片段正好控制的是人的上半身和鱼的下半身，那还有生物排斥现象的存在呢。要知道，人是哺乳动物，鱼属于鱼类。一个是人，一个是鱼，两个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种族，怎么可能通过简单的拼接就能形成新的物种？各种不同的器官难道就不会互相排斥吗？拿最简单的呼吸系统来说，鱼靠腮呼吸，人靠肺呼吸，这两种系统恐怕并不能混用吧！图纸上展示的方法是很难解释得通的——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但是写在旁边的这个数字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钱龙辉看见了图纸的一角上写着的一个数字，心想。1/7000，这个分数的意义已经非常明显了。卡萨诺试验了7000个这样的胚胎，才成功了一例。其实分数的底数本应该更大才对。或许卡萨诺能够制造出人鱼，是有很多运气成分在里面的吧。但是如果钱龙辉推断得没错的话，那么先前那个困扰他的问题又被摆上台面了：7000个人类的卵细胞？这可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到手的实验品啊！  　　“你能看出什么端倪吗？”开普敦问。  　　“我大概了解了一点……不过疑团还是很多。”钱龙辉皱着眉头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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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龙辉他们侧过头，看到了水族箱里面几个来回游弋的身影。  　　“海怪，又是一个你们熟悉的名词，不是吗？其实我原本的计划只是制造出海怪这一类恐怖的生物而已，人鱼的出现只不过是后来的一个意外的惊喜。想想看，相比于人鱼这个花瓶，海怪能帮我做些什么呢？震慑。没错，就是给人们带来深深的恐惧。人们对于未知和残暴的东西总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心理。我虽然不喜欢看好莱坞的怪物电影，但我了解它们的手法。它们就是用一些恐怖的怪物来威吓观众，抓住了人们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心弦，从而营造出了恐怖的气氛。所以，想想看，利用人们心中的恐惧来帮助我驱逐这些无知的游客，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点子吗？况且我制造出了那么多海怪，不是把它们养在水族箱里看着玩的——它们终归有一日会派上用场，接受实战的考验。但在那之前，也不妨先搞一个演习，就当是练练手，顺便检验检验它们的能力——而眼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最后我决定利用海怪去袭击杰弗里和希尔，以达到震慑那些游客的目的。不过，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人鱼对于公众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新奇的动物，就像克隆羊多利一样，虽然特殊，但却不会给人带来伤害，所以大家多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人鱼事件的。但是海怪不同，它们能弄出人命。毕竟人命关天，到时候人们对待海怪的态度可能会非常严肃，所以搞不好海怪闹出去的影响会比人鱼还大。这样一来我的研究就更没法开展了。但当时我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我只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赌一把——要不然老是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无知游客纠缠，实在令我心烦。  　　“不过接下来问题出现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使这些听不懂人话的海怪，去攻击我想要它们攻击的目标呢？他们可不像我们，能分辨得出谁是奥巴马，谁是本拉登，谁是杰弗里，谁又是希尔。它们只认得自己的猎物，才不管猎物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个问题看上去似乎很难解决，不过其实我早就有所准备了。看到水族箱里的那些海怪了吗？其实它们只不过是海怪大军的一小部分，并不是全部成员。还有更多的海怪此时正在人鱼岛附近的外海里快乐地生活着。我之所以不把它们都圈养在水族箱里，除了水族箱本身的容积可能不够这个问题之外，还考虑到了保持它们野性的这个因素。这个水族箱就好比动物保护站，我把培育初期或是生病的海怪放在里面精心培育，而等它们变得强大之后就把它们放回到外海去，让它们去熟悉野外的生活。  　　“但是这样也会带来一些新的问题。比方说，怎样才能保证这些海怪不会乱跑？它们必须只能在我规定的区域内小范围地移动，否则不早就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吗？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久，很快我就找到了一种巧妙的解决办法。在研制海怪的过程中，我意外地发现，这些海怪都会不约而同的对核辐射起反应——它们会自动探知到辐射源的位置，然后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围绕在辐射源的旁边活动。也就是说，只需要利用微弱的核辐射，就能把它们控制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不让它们乱跑。至于它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特性，别急，我后面会说到的。总之，根据这个发现，我就在人鱼岛附近的海底安装了很多核辐射装置，每一个辐射源都控制一部分区域，海怪们便在那些规定好的区域内活动。平时需要它们出动的时候关掉核辐射装置就好，不需要的时候就开着，它们也不会乱跑。瞧，管理这些凶暴的海怪其实就这么简单，哈哈！”  　　原来是这样吗……钱龙辉想。原来那台核辐射装置是用来干这个的……这么说我后来的推断也是正确的了，那台核辐射装置并不是被我碰坏的，而是因为被我拽断了供电的电线才导致它停止了工作……  　　“既然这些准备的工作都已经完成，那么我们该回到原来的那个问题上了——怎样才能让海怪听懂我的指令？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帮我解答过了。你们都知道著名的俄国生理学家巴甫洛夫吧？没错，正是这位探究出条件反射原理的前辈解决了这个难题。其实他是如何训练小狗的，我就是怎么训练海怪的——只不过他训练小狗用的是铃铛，而我用的工具更高级一些：超声波。超声波我们人类虽然听不见，但是那些海怪却完全没有问题。这样一来就算我发出了指令，也只有海怪能接收到，其他人是听不见的。同样设计的很精巧对吗？唉，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插一句，生物研究得久了，你就会越来越发现我们人类在很多方面都是比不过动物的。这是实话。  　　“训练那些海怪的过程可不都是一帆风顺的，但好在我大体的方法没有错。我向它们发射不同频段的超声波，然后再让它们在特定的频段做特定的事——例如攻击、逃跑还有徘徊。时间久了，它们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我一放某种频段的超声波，它们就会立即做出相应的反应。我先在水族箱里训练它们，后来直接拉到外海训练，效果显著。到最后，它们就像听话的小狗一样，全部成为了我的宠物！哈哈哈，没想到吧？这些可怕的生物兵器也会变得服服帖帖，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  　　钱龙辉想到卡萨诺之前居然还故意装傻，认为苏联人不可能有意制造海怪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办法可以很好地控制它们。而现在，他却自己把这个解决的办法给说了出来，甚至还付诸了实施！他突然感到一阵反感。他不喜欢被蒙骗的感觉。  　　“把这些琐事解决之后，我就可以放开手来好好实施我的计划了。”卡萨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像说到了他最喜欢的部分，“我首先假装成一个来到人鱼岛的有钱游客，给杰弗里和希尔写了一封信。在信上，我提出了一种杜撰的，但是听上去也挺有道理的想法。我提到，人鱼既然有一半人类的身体，那或许从分类上来看还应该被归为哺乳动物。那么说起生活在海洋里的哺乳动物，第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鲸鱼喽？那么鲸是如何交流的呢？超声波啊！鲸就是通过超声波来联系彼此的。那么和它们类似，人鱼是不是也可以通过超声波来对话呢？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用超声波来把人鱼引出来呢？对吧？你们瞧，这是一个看上去天衣无缝的假设，任何人看到它都不会起疑心的，反而会觉得很有道理。杰弗里和希尔肯定也不例外。此外在信的最后，我还说会派一个人送一台超声波发射器给他们，来帮助他们早日找到人鱼。哈哈哈，这封信看上去像不像一个特别胆小，但是对这件事又很感兴趣的富豪写给他们的呢？”  　　可恶……钱龙辉的想法竟然被卡萨诺揣测得一字不差，这不禁让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原来这是他故意营造的一种假象么……  　　“把那台超声波发射器准备好之后，我便委派冈萨雷斯出门，帮我把机器送到了他们的手里——我肯定不能亲自去，因为身为这座岛上唯一的医生，我日后肯定会和他们再见面的，所以身份不能提前暴露了，以免让他们起疑心。况且冈萨雷斯应该足够胜任这份工作了——只不过，貌似你在帮我办事的途中，打听到了一些你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我没说错吧？”  　　“什么？噢，对，是啊……”冈萨雷斯听到他提到了自己，打了个激灵，然后阴沉着脸回答道，“我在送那台机器的时候，发现原本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小岛突然变得人满为患，就觉得很奇怪。虽然你之前叮嘱过我不要在外面乱问，但我还是对这个变化感到很好奇。于是……我就向别人借了一份《泰晤士报》，总算了解到了这3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啊，原来是这样……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总之，你们或许还心存疑虑，为什么我要送一台超声波发射器给杰弗里和希尔呢？哈哈哈，那是因为我给他们的那台机器虽然有调节的旋钮，但事实上却只能发出一个频段的超声波，而那个频段代表的就是‘攻击’的指令！哈哈哈哈，两个可怜的人，他们本以为还能利用超声波引来人鱼呢，结果呢？却把一帮海洋怪物召唤了过来！真是有意思啊！  　　“绝妙的是，因为我的海怪训练有素，所以它们只会攻击超声波的源头，而不是超声波附近的所有目标。这样一来他们二人中有一个会因为拿着发射器而命丧黄泉，而另一个则会安然无恙地返回人鱼岛，然后把同伴遭遇海怪袭击的噩耗告诉岛上的游客。继而这个令人恐惧的消息会在岛上不断发酵，迅速扩散……而等到人心惶惶的情绪开始笼罩整座小岛之后，游客们就会因为害怕而相继离开，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天哪，真是一个疯子！钱龙辉在心里嘀咕着。他不能否认这个计划的确非常巧妙，但是他更对卡萨诺的心狠手辣感到吃惊。卡萨诺原先给钱龙辉的那一副沉稳儒雅的意大利人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他的城府实在太深了，他的另一面之前我竟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海怪袭人事件所造成的影响让我很满意，”卡萨诺甚至有些得意地说，“仅仅过了一天，人鱼岛上的游客就已经少了一大半。照这个势头，不出一个星期，这个由人鱼而引发的小插曲就会按计划顺利结束了——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一个突发的状况还是打乱了我的如意算盘。而引起这个意外的不是别人，正是亚历克斯的爱女，杰西卡小姐。”  　　突然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亚历克斯的身体不禁震了一下，神情也变得紧张了。  　　“杰西卡波顿，”卡萨诺故意放慢了语调，“我想在场的除了冈萨雷斯之外，每个人对她都很熟悉，对吧？冈萨雷斯，正如你刚刚听到的那样，杰西卡就是这位岛主的女儿。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当然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只不过有的时候显得有些过于淘气了——或许这和她父亲总是限制她的活动有关吧——你知道，越限制越叛逆，越禁止她出去闯荡她反而越想到外面去探险。年轻人嘛，都是这样。总之，之前在美国生活的杰西卡，前段时间到她爸爸这边来度假。精力旺盛的她自然不想一直待在家里，但是亚历克斯考虑到刚刚出现的海怪事件，为了她的安全，还是对她实行了禁足令。不过杰西卡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是关不住的。趁她父亲一不注意，她就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然后跑到波顿家专属的秘密码头，找到了停靠在那里的一艘船，并驾驶着它独自出海游玩。这些我都没说错吧，亲爱的亚历克斯？”  　　岛主只是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卡萨诺见他没有反应，便接着说了下去：“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当时唯一停在码头上的船正好属于我。对此一无所知的杰西卡误把它当成了波顿家的财产，于是便毫无顾虑地跳了上去，然后兴高采烈地去进行她所谓的‘探险’。唉，然而她有所不知的是，我的这艘船虽然又老又旧，也没有什么舒适度可言，但是有一个功能却是别的船都没有的——大概你们也猜到了吧，因为我需要去训练住在外海的那些海怪，所以那艘船被我装上了一台超声波发射器！为了使用方便，那台发射器的控制按钮被我集成到了驾驶舱的中控台上。结果呢，原本杰西卡就对开船一窍不通，这下一进驾驶舱，还看到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按钮，肯定一下子就懵了。为了能开动那艘船，她必然要对着中控台上的按钮乱按一气——到最后船是顺利发动了，可她也在不经意之间打开了超声波发射器，并把声波调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频段。结果这个并不明智的举动直接招致了海怪的到来。幸运的是，她所在的那一片海域下面并没有多少海怪存在，所以真正去袭击她的只有那只大王乌贼而已。”  　　怪不得！钱龙辉突然醒悟了过来。怪不得那只大王乌贼会无视红鲭鲨号，只去攻击杰西卡的那艘船！原来都是条件反射搞的鬼，就跟杰弗里和希尔水下遇袭的情况一样！  　　卡萨诺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但一只大王乌贼也够她受的了。那只乌贼的体型很大……具体的数据我没有测量过，不过我估计它的触手至少也有7、80米长吧。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不是吗？所以，就算它没有毒液，没有尖牙，破坏力也足够惊人了。结果可怜的杰西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这样一个灾星给引了过来。一般说来，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碰上这只大王乌贼是很难活命的，因为它巨大的触手和天生的神力可以把船舶直接拖到海底，甚至连一点逃脱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你。但是，幸运女神显然没有抛弃杰西卡——虽然她把船开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海域，可钱龙辉那天恰巧驾船路过，看见了大王乌贼大发神威的全过程。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可是路见不平的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手相救，最后居然还成功了。无疑，他的成功含有运气的成分，因为对付大王乌贼这样的怪物，仅仅有勇气和智慧还是不够的。总之，就这样，见义勇为的钱龙辉结识了岛主的女儿，而热情好客又欠他一个人情的杰西卡也希望他能够拜访一下自己在岛上的住所，顺便把他们的遭遇跟她的父亲说一说。亚历克斯在听说杰西卡竟然私自溜了出去甚至还差点丧命之后显得非常生气，不过这一次更多的还是担心。我敢保证，他原本并没有想彻查海怪——因为杰弗里和希尔的遭遇有些过于蹊跷，存在夸张和编造的嫌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传闻中的海怪成为了现实——因为它们袭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对他身边的人产生了严重的威胁。就算不为那些不请自来的游客们考虑，起码也得对自己亲近的人负责吧？于是亚历克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海怪的真相调查得水落石出。至于负责调查的人，就是我和钱龙辉两个了。嗯……我说的这些都对吗？”  　　      （未完待续）      

    除了卡萨诺自己，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有些人是因为他说的丝毫不差，没有回话的必要，而开普敦和冈萨雷斯则是因为原本不知道这些细节，所以无话可说。  　　“杰西卡的这一次意外显然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卡萨诺见无人发话，便接着说，“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的计划应该会进行的很顺利——游客们因为害怕而逃走，岛主因为将信将疑而不会调查——两全其美。但是现在亚历克斯一干涉，那么海怪其实是被我制造出来的这样一个事实就有可能会暴露了。不过，我也是调查小组的一员——换句话说，我完全可以去营造一种假象，一种你们都以为是真相的假象，然后把真正的内幕隐藏在这个假象的幌子后面。事实上，编纂出一个这样虚假的‘真相’并不困难。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吗？我在海底安置了很多核辐射装置，为的就是控制海怪的活动范围。但是呢，我也完全可以把它解释成：因为核辐射的影响，所以才会出现这些变异的怪物。这和经典电影《哥斯拉》以及切尔诺贝利核变异巨鼠的传闻都如出一辙，很容易就能让人相信。所以，我只需要故意让你们在海底发现一台核辐射装置，然后再用自己伪造的推理去诱导你们，就能万事大吉了。至于如何解释为什么海底会出现辐射源这个问题嘛……我想还是要好好感谢一下苏联人——啊不，准确地说连美国也要一起感谢。毕竟，如果半个世纪之前没有冷战，如果苏联没有把核弹运往古巴，如果古巴导弹危机根本就没有爆发的话，我的这个假说还站不住脚呢！把核辐射装置归罪到当时疏忽大意的苏联人头上，多么巧妙的设定！话说回来，对于这类事情，钱龙辉你应该更清楚才对吧？我记得当年二战的时候日本人也留了不少化学武器在你们的国土上，而且似乎到了新世纪仍然威胁着你们的安全，对吗？”  　　钱龙辉的眉头皱了一下，脑子里迅速闪回出2003年李贵珍芥子气中毒之后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就卡萨诺的这句话来说，他是无法反驳的。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个类比，”卡萨诺从钱龙辉凝重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想法，“就像日本人做的那样，苏联人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而在这片海域遗失了一台用来做实验的核辐射装置，结果源源不断的核辐射造成了海洋生物的变异，最后演变成了现在这样一种海怪横行的局面。听上去是不是一个很完美的解释？你很难在其中找到毛病——尽管它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可是啊，命运常常和我们开毫无意义的玩笑。我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在调查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向钱龙辉提到核辐射这个东西，不断地给他心理暗示，让他往核辐射的方向上想。接着我就带着他到海上看似漫无目的地乱转，实际上则是围绕着一片我事先在海底藏好核辐射装置的海域进行调查。然后等他潜入到水下，发现了游弋的海怪和海底的核辐射装置之后，我就把那个编造的解释说给他听，让他对这个虚假的事实信以为真。这样一来不仅亚历克斯交给我们的调查任务能够圆满完成，而且我也不必担心真相会暴露了。可是……唉，只能说我运气背吧，我这个完美的设想再次没有顺利地成为现实，一个人的突然出现差点让我之前的努力全部作废。不过这一次的惹事鬼倒不是杰西卡了，而是人鱼的另一位目击者——希尔。  　　“就在我们即将出发调查海怪的当口，希尔他突然找到了我们，并且宣称自己在海里再次发现了人鱼，还坚持一定要让我们跟着他一起去看。此外他还说什么人鱼和海怪肯定有关联，说找到人鱼就能找到海怪。当时我就觉得很可疑，因为人鱼毕竟已经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突然间又出现了，还正好被他看到了呢？不过我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看看。但等他把船开到外海，并停下来之后，我就觉得很不对劲了——因为他停船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我用来藏辐射源的那片海域！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我提高了警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也不清楚海面之下到底有没有人鱼——但我知道的是，这里的海底是有海怪的，而且不止一只！  　　“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意外，我决定不和海怪碰面。所以在下海之后不久，我就趁希尔和钱龙辉不注意，偷偷浮上了海面。后来我又瞎编了一套理由，把他们给搪塞了过去。希尔在我之前回到了船上，而钱龙辉——说实话，我不得不赞叹他的胆识，因为他不仅从海怪的包围中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甚至还把那个核辐射装置也一起带了回来！其实我原本只是想让他在海底看到那个辐射源而已，并没有把它直接拿上来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我向他灌输那个编造的真相了。可还没等我开始向他解释呢，希尔那个天杀的家伙，居然趁我们不注意从背后双双把我们给击昏了！原来希尔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人鱼，他发现的其实就是海底藏着的那一台核辐射装置！利欲熏心的他想要把那台核辐射装置占为己有，然后在黑市上卖个好价钱，不过却因为忌惮海底的海怪，转而想到了我们！他谎称自己在海里发现了人鱼，然后把我们引诱过去，再让我们替他潜到海底去试探海怪！我只能说，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准备杀了我们，以绝后患。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已经很绝望了。一想到这么多年的研究和努力都要付诸东流，我就觉得非常的不甘。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上一次的惹事精，这一次居然成为了救世主——没错，这一回正是亚历克斯淘气的女儿救了我们。杰西卡她其实一直都想和我们一起调查海怪，可是因为安全问题，我们没有带上她。但是，正像我之前所说的，她是关不住的。她用老方法从家里溜了出来，然后跟踪我们，并偷偷上了这艘船。所以，她就趁希尔不注意的时候替我们松了绑，还协助我们一起制伏了他。直到这时，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最终，我编造的那个真相也很顺利地被钱龙辉、杰西卡还有亚历克斯接受了。说到底，我的计划虽然经历了些意外的状况，但好在结果还是如我所愿的，所以还不错。总之——这几天发生的事就是这样。”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钱龙辉咬着牙，有些愤怒地说道。  　　“是啊，没错！”卡萨诺像一个胜利者一般，嘴角浮现出一个微笑，“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不过当然，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令我称心如意的——譬如眼前这一幕，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你们，却不辞辛苦地跑到这里来找我，还害我把这些内幕全都告诉了你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原来那个得力助手背叛了我，才会让你们找到线索的吧？”  　　“那不叫背叛！”冈萨雷斯反驳道，“我原先并不知情！如果我原来就知道你在研究这些危险的生物技术的话，我是不会跟你到这座岛上来的！”  　　“是吗？看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正派的多。”卡萨诺略带讽刺地说，“我原本以为，一个生活贫苦的生物学研究者，为了得到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可以忽略掉一些东西。看来我是猜错了。”  　　“哼！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失去了职业的操守吗！”冈萨雷斯不屑地说。  　　卡萨诺的眉头皱了一下：“职业操守？哈，我只听别人提过警察、医生的职业操守，你倒是第一个跟我说起生物学家的职业操守的人！好吧，你以为我研究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统治世界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了！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谈生物学家的职业操守问题，你永远也无法明白生物学家身上背负的负担到底有多重！不过——你的确有做人的正义感，当初我选你当我的助手，也算没有看走眼吧。那么现在你来跟我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人鱼和我联系在一起的？你和钱龙辉他们又是如何相识的呢？”  　　冈萨雷斯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些都说出来。钱龙辉朝他身边靠了靠，小声告诉他：“都说出来吧，没问题。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再隐藏什么了。”  　　冈萨雷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最早在水池里看到人鱼开始，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卡萨诺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嘴角却一直保持着上扬的状态，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总算明白了。”卡萨诺听罢，满足似的耸了耸肩，“看来你都比我都要了解人鱼是如何逃出去的啊！嗯，没错，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人鱼是通过被地震震裂的闸门，从中央控制室跑到了你实验室的水池里，然后再从那里逃到外面去的。不过……你有一点还是失算了啊，冈萨雷斯。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发觉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吗？你真的以为今天我没有去睡觉，反而在这个中央控制室里待着，只是一个巧合吗？不，我是专门在等你的。之前你违反了我的禁令，偷偷潜入到档案室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加强了警备，终于在今天等到了你的大驾光临——而且你还不是一个人，还请了那么多援兵一起过来……”  　　“等等，你知道我那天我到档案室里去了？”冈萨雷斯不敢相信地说，“应该……不会啊！我记得当时我非常小心，不会留下什么踪迹才对！”  　　卡萨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其余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随之把头仰了起来。  　　咦！钱龙辉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房顶，居然也被那种覆盖在走廊天花板上的绿色藤蔓给铺满了！奇怪，这个植物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卡萨诺为什么要让我们注意它呢？  　　“如果你们足够细心的话，应该能发现天花板上长了许多藤蔓，”卡萨诺说道，“不过这些植物只是障眼法而已，在它们的层层遮盖之下，其实还隐藏着你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摄像头？”钱龙辉试探性地问道。  　　“哈哈哈，当然是摄像头！”很意外，卡萨诺笑得非常爽朗，“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当然不是通过读心术才知道冈萨雷斯那天的行动的！要不然……难道你还能想出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那……我们今天的行动也是一样？”钱龙辉突然有种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噢，那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知道你们分别前往了档案室和第一实验室，也不会把西藏雪人和翼龙带到你们那边去的呀？唉，我原本还期望这些陆上怪兽能把你们解决掉的，可是没想到这个计划竟然没有成功……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可、可是我们没有开灯，整个研究所那么黑，你怎么可能会认出我们呢？”钱龙辉对这一点非常的不解。  　　“噢，我亲爱的钱龙辉，你真的认为我的摄像头跟市面上的那些普通摄像头差不多吗？不，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我的摄像头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垃圾一样，它们可都是特制的！”  　　“特制的？它……哪里特殊了？”  　　“我想你大概已经忘了我的职业了吧——我可是个生物学家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仿生学貌似也属于生物学的范畴吧？看看我们身边常见的那些东西吧：飞机、雷达、鹰眼、声纳、包括船，哪样没有借鉴过生物身上的杰出构造？你应该能联想到仿生学的。”  　　“不过摄像头……怎么运用仿生学？”  　　卡萨诺笑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我想你们肯定知道，现在的夜视镜普遍分为两种：微光夜视镜和红外夜视镜。但无论是哪一种，显示出来的图像都非常模糊，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透过夜视镜，你甚至连近在咫尺的人到底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人们顶多只能大致地看出物体的轮廓而已——这对于士兵来说或许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们只需要弄清楚敌军在哪里就行，也不用管他们到底长得什么样。但是对于监视来说，这就远远不够了。我需要的是一种在黑夜中拍出来的图像能和在白天拍摄出来的图像相媲美的摄像头。可惜的是我需要的这种摄像头还没人能造出来呢。  　　“既然当今世界上还没有这种东西，那我也只好自己动手制作喽。身为一个生物学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自然是大自然里夜视能力最好的动物——猫头鹰。猫头鹰在黑夜里的视力能比人类高出一百多倍。那为什么它们可以在黑夜里轻松地看见事物——特别是那些体型小巧的猎物呢？这是因为它们的视网膜上分布着许多视杆细胞，而视杆细胞对低照度十分敏感，只需要很微弱的光就能工作，它能帮助猫头鹰在没有什么光线的黑夜里看清楚东西。不过，猫头鹰的色觉可就不像它的夜视能力那么好了。它们视网膜上用来控制色觉的视锥细胞的数量就非常之少，这直接导致它们只能看见一片灰白的世界——也就是说它们差不多都是色盲。于是我便想：如果我的摄像头能像猫头鹰那样在黑暗中看得清物体，又能克服它们的缺点，把灰白还原成彩色，那该有多好啊！  　　“然后我便开始了这个项目的研究。我首先需要利用仿生学的知识把视锥细胞和视杆细胞的功能给模拟出来。这一步非常难，毕竟现在世界上任何一部机器的结构都不及哪怕一个最简单的单细胞生物结构的一半精细，所以想要完全模拟出细胞的结构和功能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降低标准。我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可能地去模仿那两种细胞。我一步一步地改进材料和试验方法，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总算制成了灵敏度极高的感光器和色彩还原装置。它们的实际功效和那两种细胞相比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但相对于世界上其他现有的类似机器而言，领先的可就不止一点半点了。和细胞不同的是，我制造出的感光器和色彩还原装置并不是通过数量来决定感光度和色彩还原度的，它们身上都有调节机关，可以供我调节灵敏度。所以我只需要把它们两者调节到同一个等量级，就可以很好地解决猫头鹰夜视能力虽好，却是个色盲的问题了。此外在摄像头的其他设计上，我也借鉴了许多猫头鹰眼睛的构造。所以如果你们能有幸亲眼见到我做的那些摄像头的话，肯定会有种看到猫头鹰那一直圆睁着的眼睛的错觉的。”  　　“至于那些藤蔓嘛……”卡萨诺抱着手臂，作思考状，“说起来它原来属于另外一个项目，和摄像头完全没有关系。它们的特别之处在于体内被我植入了大量类似向日葵拥有的那种感光细胞，可以让它们在受到光线照射时，趋向光源的方向。此外它们的体内还被植入了许多储光物质，可以让它们储存平时照射到的光线，然后在黑暗的环境中缓缓释放出弱光。它们原本只在第一实验室里生长，结果后来整个研究所的天花板都被它们爬满了，我也没去管它。到了现在，我发现它们恰好可以充当摄像头保护者的角色。它们不仅能用枝叶把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隐藏起来，而且还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下为摄像头里的感光器提供弱光源——这样更加有利于清晰地成像。”  　　钱龙辉又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根本看不出来那些藤蔓在发光。它们……真的在散发着弱光吗？这光线也太弱了吧！他想。如果不是他的那番话，谁能看出来它们在发光？而且，他的那个感光器到底得有多灵敏啊，这样微弱的光都能感受的到？  　　“藤蔓的趋光性则会给我提供另一个便利，”卡萨诺继续说，“当你用手电筒直接照射它的时候，它会因为向光的特性而簇拥到一起，从而把为摄像头留出的空隙给堵住，你也就看不见摄像头了。而一旦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向别处，藤蔓就会自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空隙也就会再次露出，摄像头也就能正常工作了。也就是说，你们永远在明处，而摄像头永远在暗处。当你们所谓的潜入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其实坐在控制室里的我早就像看电影一样在欣赏你们的一举一动了！哈哈！”  　　钱龙辉听罢，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在这里除了卡萨诺之外最了解生物学的冈萨雷斯也是如此。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一个摄像头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和机密。在海怪和人鱼的真相还没有被揭开之前，卡萨诺的能力就已经把他们给镇住了。  　　钱龙辉甚至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卡萨诺这样的人——智商高的人多得是，但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其他的缺点：或是缺乏创造力，或是缺乏持之以恒的动力。而有些人则徒有一腔的热血，却没有多少天赋，也成不了大事。可是眼前的卡萨诺，不仅智商超群，而且其他所有能导向成功的品质和能力，他似乎都拥有。这让钱龙辉感到非常不解。  　　“这太不可思议了……人鱼、海怪，还有藤蔓和摄像头，这些东西其他人想都想不到，更别提造出来了——但为何你却可以？你这些超前的技术还有意识，到底都是从哪里学到的？”钱龙辉终于把他存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卡萨诺听到了这个问题，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好像一直就在期待着别人这么问——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回答了。  　　“从哪里学到的？”卡萨诺笑了一下，“哈哈哈，钱龙辉以及其余的诸位，如果你们知道我在大学里的绰号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问了吧！”  　　大学里的……绰号？钱龙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的名字是卡萨诺。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大学里没人认识这个名字。但是一旦提起我的绰号，那可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说起来，事情能变成这样，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可能是他们觉得‘西西里手术刀’这个名字听上去更有传奇色彩一点吧，哈哈哈……”  　　什么！钱龙辉猛地打了个激灵。他原本以为卡萨诺会说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号——毕竟他说这只是流传在大学里面的一个诨名而已，这对于他这个社会人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震慑力的才对。可是，他却没曾想自己居然会听到“西西里手术刀”这个答案。他对于这个名字其实并不陌生——相反，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  　　怎么会这样……原、原来他就是那个……“西西里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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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在控制台上按下了一个按钮。钱龙辉很警觉，马上就提高了警惕——他必须提防卡萨诺一切对他们不利的举动。  　　不过看起来钱龙辉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在卡萨诺按动按钮之后，中央控制室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既没有门打开的声音，也没有怪物的咆哮声。这时候钱龙辉才意识到，他刚刚发出去的是一条超声波指令。指令的内容大概就是召唤水族箱里的海怪到玻璃幕墙这边来聚集，好让这些站在水族箱外面的人能看清它们。而由于指令通过超声波传输，所以他们自然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  　　“现在……你们可以向水族箱里看一看了。”卡萨诺微笑着提醒他们。  　　钱龙辉他们向右手边看去，结果发现了一个蔚为壮观的景象：巨大的玻璃墙后面突然汇聚了各式各样的海怪，它们离他们是那么的近，就好像只要伸出手指就能触碰到对方似的。原先这些海怪都还分散在宽敞的水族箱内部，让他们看不真切。然而当每只海怪都在这面玻璃墙前聚首的时候，可以形容他们心中感受的词就只有“震撼”这一个了。  　　“不如我们就拿右上角那只海怪为例吧。”卡萨诺故意把自己的语调放的很平稳，反而显示出了自己的骄傲和自豪，就好像艺术家向人介绍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时那样，“你们可以先猜一猜，它到底是哪几种动物的融合体呢？”  　　钱龙辉看了一下卡萨诺所指的那只海怪。它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的灯笼鮟鱇，无鳞，鱼身又宽又扁，嘴部极大，头顶上凸出一个柱状背鳍，末端则是一个发光的皮瓣。至于它的皮肤则显得又黑又凹凸不平，让人觉得直反胃。然而奇怪的是，虽然这只鮟鱇看上去十分诡异，而且的确有被核辐射处理过的痕迹，但是一时间钱龙辉还没有在它身上发现什么其他生物的特征。这不禁让他有些犯难。  　　正当钱龙辉感到困惑不解之际，它的那副牙齿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等等，它的牙……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鮟鱇的牙齿呈锥子状，锋利异常，上下错开，整齐地排列在口腔内部。钱龙辉记得鮟鱇的牙齿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太奇怪了……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就是卡萨诺融合其他生物基因的部分？那么它的这副牙齿原来到底属于谁呢？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牙齿似的，但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  　　“好了，我来公布正确答案吧。”卡萨诺就像是一位知识问答类电视栏目主持人一样说道，“你们第一眼看到这个海怪，估计多半会把它当成是一只鮟鱇鱼。那么恭喜你，你的初步判断是对的。但接下来你们可能会觉得疑惑——它看起来太像鮟鱇了，好像没有什么融合的痕迹啊？哈哈，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如果你们能仔细观察一下它的牙齿，肯定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了……”  　　没错，我已经注意到了。钱龙辉在心里没好气地嘀咕道。  　　“它的牙齿很像锥子，而且上下交错分布，非常锋利……冈萨雷斯，你觉得这样的牙齿应该属于哪种鱼类？”  　　冈萨雷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如实回答道：“很明显是属于残暴的肉食性水生生物的。我猜如果不是鲨鱼的话，那肯定就是肉食性的小型鱼类了吧——就像食人鱼那样的。”  　　冈萨雷斯的话一语道破天机，钱龙辉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食人鲳！他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牙齿感到熟悉了。原来我在录像带上看到的那只海怪就是它！他努力回想着。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它的牙齿那么像食人鲳的呢……那么现在看来，我的推断并没有错——食人鲳虽然并没有出现在海里，但是它的牙齿却被卡萨诺拼接到了这只鮟鱇的身上……可恶，我差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得非常好，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卡萨诺的溢美之词明显并非发自真心，所以冈萨雷斯听到后眉头皱了一下，“嗯，没错，这样的牙齿的确是小型食人鱼的——再准确点说应该属于生活在亚马逊河里面的食人鲳。这可是一种非常凶残的食人鱼，它们成群结队地行动，几乎能把出现在它们面前的任何猎物都给杀死——甚至就连大它们好几倍的凯门鳄都会对此忌惮三分。说起来，鮟鱇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生性好斗的种族，但是自从我把食人鲳的牙齿移植到它的身上之后，它的攻击性立刻就大幅上升了。很神奇，不是吗？要知道，现在的它可是整个海怪家族里面都有名的暴脾气，几乎是一点就着——不过这也正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除此以外，其实它身上还有一个特征是从其他生物那边借来的。你们注意到它头顶上的那个‘灯笼’了吗？看上去这个‘灯笼’似乎和普通鮟鱇的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它除了能发出亮光吸引猎物之外，还被我赋予了一个新的功能。  　　“你们可能知道，能够使鮟鱇头顶上那个‘灯笼’发光的能量其实和其他动物的直接供能物质是一样的，都是ATP。而且，ATP不仅能够转化为光能，同样也可以转化为电能——电鳗和电鳐就是利用它来进行生物发电的。于是我借用了一下这些可以直接放电的海洋生物的基因，并且把它们拼接到了鮟鱇的基因上。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只鮟鱇，它不仅可以通过‘灯笼’发出亮光，甚至还可以直接放出电流，把猎物电晕！另外，我还人为地把它释放出来的电压稍稍调高了那么一点儿——这样一来，一种本来与世无争的深海鱼，也一跃而成了海洋新霸主的有力争夺者！”  　　钱龙辉听了卡萨诺的这番介绍，怔怔地愣在那里，背后的冷汗直流，甚至半天没缓过神来。他忽然觉得卡萨诺已经不是在研究生物了，而是在研究武器。这种生物武器在一次破坏性上虽然比不上核弹或者是电磁轨道炮这类最新科技，但是它却具有常规武器所没有的一些优点：因为它们不仅是武器，而且更是生物。生物是很难用雷达侦测到的——而且它们完全可以隐藏在那些正常的生物群体当中，然后趁人不备，进行偷袭。而如果日后卡萨诺能把海怪无法正常繁衍后代这个问题解决掉的话，那么这些生物武器恐怕就会更难对付了。它们会不断地产生下一代，生生不息。就算抑制住了它们的第一波攻击，还有它们的子孙后代组成的第二波和第三波攻击等着人们去防御。回想一下这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对抗的生物敌人——老鼠、苍蝇、蚊子、蝗虫——它们从来就没有被完全消灭过。海怪到最后完全有可能和它们一样，无法彻底地从这个星球上消失。钱龙辉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设想。但更可怕的是，现实离这种设想已经不那么遥远了。海怪不仅已经出现了，而且杰弗里也已经成为了第一个被它们害死的人。  　　“可是……袭击杰弗里的海怪肯定不止鮟鱇这一只吧？他的身上不仅有多处咬伤，而且还有中毒的症状。我想这些海怪当中肯定也有身上带剧毒的种类吧？”钱龙辉问道。  　　“你的观察力不赖嘛。”卡萨诺面带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说，“不错，杰弗里不仅是被咬死的，更是被毒死的。站在对面的各位，你们不妨把目光移到鮟鱇下面的那只……就在那里，对，就是那只长条形的生物。它就是一只身怀剧毒的海怪。”  　　卡萨诺口中的那只海怪外形近似一只巨大的海蛇，但是它的身上却多出来很多细管子一样的硬刺。从海蛇的头部到尾部，都长了不少这样的东西，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把它们插在它身上似的，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毛骨悚然。钱龙辉的直觉告诉他，那些管子里面都隐藏着剧毒的毒液。只要一有生物靠近那只海怪，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尖锐的管子刺进敌人的身体，然后释放出那些致命的毒素。大概不消几分钟，它可怜的猎物就会在痛苦和绝望中毙命了。  　　“这只海怪很奇特，”卡萨诺开始了他的介绍，“它身上的那些管状硬刺其实借鉴了水母触手的构造——只不过我并没有把软绵绵的触手直接移植到海怪的身上，而是把它换成了角质的硬刺而已。这样一来海怪就可以利用它的毒刺直接刺穿猎物的皮肤，将毒液全部都注入它们的血液里面。至于它体内的那些毒素，更是整只海怪的精华所在。那是一种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毒液，毒性极强，而且我可以保证世界上任何一种解毒剂都不会对它奏效——想知道为什么吗？哈哈，那是因为我把世界上许许多多极其致命的毒液全都混合到了一起！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幸被它的毒刺给刺中了，那么你就会同时享受到最剧毒的水母、蝎子和眼镜王蛇的毒液的同时洗礼！更加神奇的是，虽然这些毒液是混合在一起的，但是它们彼此之间却没有产生化学反应，反而共存的很完美！而除了这些有毒的物质之外，其实我还特地在里面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你们绝对想象不到的物质……”  　　“是氯仿？”  　　卡萨诺瞪大眼睛盯着钱龙辉，顿了一下。  　　“有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钱龙辉咽了咽口水，答道：“当杰弗里的尸体还放在诊所的停尸间里的时候，我曾经进去过一次，收集了一些他身上某处伤口中流出来的毒液，然后把样品寄到了我的一个生物学家朋友那里，让他帮我化验样品的成分。结果后来他告诉我，这份样品除了是一种之前闻所未闻的混合型毒液以外，里面还掺杂着化学试剂氯仿。而氯仿显然是无法在生物体内自然合成的——就算是经过变异的生物，也不可能会做到这一点。这也促使我开始重新审视之前调查出来的那个所谓的‘真相’。我越来越觉得这其中的疑点有很多。现在看来，我的质疑没错，内幕果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卡萨诺听罢，又恢复到了原来微笑的状态之中：“你的那个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麻省后辈吧？”  　　“……对。”  　　卡萨诺又露出了欣赏的神情：“我觉得我真应该去见一见这位学弟，因为他分析得真是丝毫不差。没错，我的确把氯仿也混进了毒液里。不过说实话，这只海怪体内的其他毒素已经足够致命了，要不要氯仿其实影响不大。我之所以要研究把氯仿植入生物体内这个课题，主要还是为了以后制造新型海怪的需要。想想看，有了可以致人昏迷的氯仿的帮助，任何弱小的生物都有可能打败比自己力量大得多的敌人，不是吗？我完全可以去制造一些小巧灵活的海怪，它们只需要利用氯仿和尖牙就能做到鲨鱼可以做到的事。这比运用蛮力去征服猎物要高明多了。”  　　钱龙辉咬了咬嘴唇。好吧，好吧，或许吧——不过，还有一个最特殊的海怪你没有解释呢。  　　“那么……那只大王乌贼又是怎么回事？”  　　“啊……”卡萨诺应声点了一下头，“嗨，你要是不提起来，我差点都给忘了！那好吧，既然如此，就不妨先把它请进水族箱里来，让你们看个清楚，然后再来仔细听我的解释吧！”  　　然后，他便像刚刚召集海怪那样，在控制台上按动了另一个按钮。不过显然，这一次他想要传达的命令肯定有所不同。只见原先聚集在玻璃墙后面的海怪突然散开，然后转身向身后游去。透过层层的海水，钱龙辉好像看见水族箱的深处有一扇巨大的门打开了——他猜这应该就是连接着水族箱和加勒比海之间的通道。之后，那些四散开来的海怪好像陆陆续续都穿过了那扇大门，逐渐消失在了远方。没过一会儿，原先还是熙熙攘攘的水族箱就变得沉寂了下来。而这似乎也正昭示着一个更加令人震撼的东西即将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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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萨诺听罢，表情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诡异而又意味深长的微笑之中。显然，这又是一个他迫切希望回答的问题。  　　“开普敦先生，作为岛主的老相识，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你了，只不过和你不怎么熟。不过现在我对你的印象要深一些了——因为这个问题很合我的口味。为什么要制造人鱼嘛……说起来倒还有一点偶然的成分。我之前提到过，为了追求完美，我制造出了一只‘挪威海怪’。不过说实话，它只不过是大王乌贼的放大版而已，着实没有什么特色。况且人们看到它，第一眼也肯定觉得它是吃错了什么药，才变成这幅模样的——没有人会把它往神话传说的方向去想。我一直希望我能够制造出来——哪怕一只——人们能够一眼认出来的生活在传说中的神奇生物。我知道这很难实现，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原因还是核辐射的不确定性。总的来说，由核辐射造成的基因突变几乎都是有害突变，毕竟核辐射会破坏细胞的结构，所以有利突变的概率微乎其微，甚至完全没有。但我仍然相信核辐射的‘不确定’——也就是随机性。尽管有利变异的几率极小，但那并不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如果我使用的是相对较弱的辐射，再把试验的次数增加到一个非常大的水平，那么这个小概率的事件也就完全有可能发生了！这样不仅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更是对我所掌握的生物技术的一个证明，不是吗？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完美情结，我也不例外。于是我就着手开始干了起来。  　　“相对于较为复杂的神话动物——例如东方世界里的巨龙，我是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成功的。但是人鱼，我觉得靠谱——因为它的构成十分简单：半人半鱼。可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目标：因为我必须把人类的一部分基因融入到新生物体中。人类虽然有的时候显得狂妄自大和自以为是，但客观来看，他们的确是世界上构成最复杂的生物。而且人类和鱼类并不是什么近亲，所以融合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对于这些其实我并不是太在意。反正这个试验最后成不成功对我的计划都没什么影响——成功固然好，失败了也无所谓，我只要那些怪物就够了。况且这种试验并不是建立在科学的方法和理论基础上的，它建立在不确定性——也就是幸运程度上的。如果我运气好，第一例试验或许就能成功；运气不好，再给我一个世纪也只能得到失败的结果。不过当然，我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侥幸成功的。  　　“我首先明确了制造人鱼的基本流程。说起来其实和海怪差不多，也是利用基因的剪切和拼装来达到目的。不过人鱼的基因改造显然比海怪的要难得多。总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研究人类基因和鱼类基因之间的关系，最后总算有了一点眉目。然后，我就按之前的办法，将人鱼的基因组装完毕。接下来就是考验运气的时刻了。我把这些胚胎进行核辐射的处理，然后静静地等待结果。我没法去指望什么——因为这种随机事件不是我的意志就能决定的，我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待。而为了使成功的几率增加，我把试验的样品量提得很高，具体似乎有——”  　　“1/7000？”钱龙辉插嘴道，“我从你的一张图纸上看到的。”  　　“啊，你说的没错，”卡萨诺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数据有些过时了，后来我又把这个试验继续了下去。现在这个比例应该是1/15000，再准确一点的话则是2/30000。”  　　“2/30000？”冈萨雷斯不解地问，“怎么成功了两例？”  　　“是啊，如果标准放低一点的话就应该是两例。”卡萨诺狡黠地笑了一下，“一只人鱼就是逃跑的那个，还有一只呢，大体上来看还是比较完美的，只不过她的手臂稍微出了点问题。怎么说呢？总之那只人鱼的手臂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损坏，一出生就是这样。除此以外她总是显得病恹恹的，没什么活力。后来我突发奇想，能不能试着把别的生物的肢体直接移植到这只残废的人鱼身上呢？反正她只是一个残次品，就算在移植的过程中死了也没有多大关系！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做了一例肢体移植的手术。你们猜我是怎么做的？我把一只龙虾的钳子移植到了她的身上！哈哈，是不是很疯狂？当然了，这个手术肯定是失败了，不过它却预示了我下一步研究的方向。一旦这种直接移植的技术成为可能，那么我就再也不用劳神去分析各种生物的基因，只需要直接拼装它们的肢体，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新生物了！是不是很厉害？你们瞧，我对希尔做的改造也是为了这个。只不过试验毕竟还处于初期阶段，失败是必然的。但最起码人鱼和希尔都为这个试验做出了贡献，不是吗？”  　　钱龙辉回忆起了在第一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两个存尸罐，不禁再次毛骨悚然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他现在也有些开始担心自己的下场了。我会不会和希尔一样，也变成卡萨诺试验的牺牲品？  　　意大利人继续道：“无论怎么说，那只人鱼还是死了。不过我也没法再去奢求更多——因为我已经拥有了一只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人鱼。她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半人半鱼，身材曼妙……你所能想到的所有符合人鱼形象的描述都能用到她的身上。她是完美的，懂吗？你们永远也无法体会她出生时我兴奋的心情！我必须要诚恳地感谢上帝——因为有些人可能穷其一生都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而我只用了30000次就已经达成了目标。虽然正确的研究方法的确是成功的基础，但是决定性的因素却仍在上帝手中。  　　“来之不易的人鱼肯定要得到特殊的照顾，所以我就一直把她养在控制室楼梯口的那个大水池里面，单独照料她。可是没想到啊，她趁着地震把闸门震坏的时机，居然逃了出去！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她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个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生多大的气呢？虽然现在来看，她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但好在这些麻烦事马上就能结束了……那我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生物都有寻找自由的本能，这一点无论是人类还是所谓的新生物都是一样的。人鱼能够找到地震造成的裂缝逃出去，我相信这绝非偶然。但是人鱼的性格显然还不是现在钱龙辉需要担心的。卡萨诺刚刚说这些麻烦事马上就能结束了……是否就意味着他要开始对付我们了呢？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足够能拖你一段时间的了……  　　于是他问道：“卡萨诺，你是不是把鱼类基因的片段植入到了人类卵细胞的基因之中，然后再进行培养的？”  　　“卵细胞？”卡萨诺顿了一下，“我想说成是受精卵可能更确切一些。因为一个卵细胞是不会变成人的——除此以外，你说的都没错。”  　　“但是，那些受精卵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钱龙辉继续追问道，“受精卵可并不好找——况且是如此大量的受精卵！”  　　卡萨诺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并没有惊慌，反而十分隐秘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就说出了一个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的答案。  　　“这个问题我想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问你旁边的那个人——亚历克斯才对。”  　　什……什么？  　　钱龙辉的身体就像被通过了电流一般，突然震了一下。他赶紧把目光对准了岛主，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然而让人起疑的是，亚历克斯的神情已经从刚听到卡萨诺那番话的惊讶，演变成了现在的紧张了。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憋在喉咙口却说不出来一样。钱龙辉不禁开始担心事态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搞不好这又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且是一个连他的好友开普敦都不曾知道的秘密……受精卵和亚历克斯，这两者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岛主的解释，可是他始终不愿意开口。卡萨诺看上去等得不耐烦了，于是便不再期待他的话，而是自己说了出来。  　　“各位，我想你们都忽略掉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卡萨诺大声说道，“我说过，我原先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医生，而且父亲死后，我更是无所依靠，贫困潦倒。就算后来我侥幸考上了麻省理工学院，我也只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我可以拥有同学的羡慕，我可以拥有老师的赞赏，但是我却无法拥有财富。你们想想，生物研究难道是一个零成本的买卖？我可以告诉你们，成本不仅不是零，反而高得惊人！否则那些重大的研究项目也就不需要政府的出资了！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知识。知识可以改变一些东西，但无法改变一切。我想要进行我的研究，进行我的计划，但是哪里来的资金，哪里来的实验室，又哪里来的不会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地呢？”  　　资金、实验室、隐蔽之地……钱龙辉快速地思索着。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问题。而现在碰巧就有一个拥有全部这些资源的人站在我的旁边。难道说……  　　      （未完待续）      

    卡萨诺并没有停下来：“当初我的父亲去世，我便发誓要为他报仇。但是如何去实现这个目标，我还是感到很茫然。后来我决定去罗马的孤儿院，希望找到一个有教养的家庭收养我，好让我有个可以学习知识的机会。于是我拜托了一位好心人，让他载我去了罗马，然后找到一家孤儿院安顿了下来。  　　“大概过了几个月，一对老建筑设计师夫妇看上了我。大概是因为我比较聪明的缘故，他们愿意收养我，并把我送去学校学习。虽然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我至今仍然感谢他们。在那段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我之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知识——特别是生物学。除此以外，这对老夫妇还教我了一些关于建筑设计方面的内容——这是他们擅长的，当然也希望我接触一点。这些看似和我的研究没有多大关联的东西，其实日后都帮了我不少忙——例如你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研究所就是我亲自设计的。  　　“我在学校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后来也顺理成章地考上了美国麻省理工去继续深造。这对老夫妇一直资助我到大学第二年，然后就相继去世了。他们的遗产不多，所以从那时起我的经济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捉襟见肘。而我的研究如果没有资金支持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开展不起来的。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可我的目标却在离我越来越远。  　　“但是正当我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同学不经意间说出的一个玩笑似的趣事，却给整件事带来了转机。有一天吃午饭，那位同样来自生物系的同学向周围的人讲了一个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他父亲原先是一名美国大兵，而他以前的一个上司最近因为丧女而变得悲痛欲绝。看上去这位上司显然是悲伤过头了，因为他居然说要找人去克隆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儿——无论花多少钱，只要能让她复活就行。身为学生物的人，大家都把这件事当成了玩笑，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位上司是在痴心妄想：没有人会去尝试克隆一个人——哪怕得到的报偿再多。因为这是不符合伦理道德的，而且也打破了大家约定俗成的规则。不过……说实话，我倒并不这么想。”  　　一种非常不好的设想此刻正在不断冲击着钱龙辉的脑神经。克隆？不会吧，应该不会吧……他想在心里说服自己，那个设想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但他越来越觉得他其实是在自欺欺人。  　　“你疯了吗？克隆人……那可是违法的！你怎么可以——”  　　“为了达到我的目标，我愿意做出一些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卡萨诺粗鲁地打断了钱龙辉的话，“不就是克隆吗？这没什么难的——就算是克隆人也一样。其实从技术角度上来说，克隆人早就不是什么难题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去做而已。因为大家都顾忌钱龙辉刚刚提到的联合国公约，因为大家都固执于所谓的生物学家的良知。但是我倒觉得这没什么所谓。更何况这次的情形非常特殊：需要克隆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就算克隆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可能会和她的原型见面。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告诉她真相，那么这个克隆人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一个复制品。她完全能够以她父亲第二个女儿的身份生活一生，与他人无异。而如果这个秘密被永久地保存，那么所谓的公约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不是吗？所以我还担心什么呢？其实我一直都怀疑这个世界上早就有克隆人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人知道而已。再说了，这也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女儿最真挚的感情——如果我帮他完成了克隆，那也算是完成了一个父亲的殷切期盼啊，这可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还会付给我大量的酬劳——这才是我当时最需要的东西。  　　“于是我就想办法找到了这个美军的退伍军官。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非常爱他女儿的一个好父亲。当然，他之所以这么自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于女儿的死也有责任。他的女儿是在和他一起去科罗拉多大峡谷游玩的时候意外坠崖去世的。他自认为没有看好她，所以加倍地在心里谴责自己——因而说出一些克隆自己女儿之类疯狂的话也就很好理解了。不过我敢肯定，他没有料到真的会有一个学生物的人找到他，愿意为他冒这个险。所以当我站在他面前，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后来我又从他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例如他女儿的年龄其实并不大，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长相。此外尸体也没有及时下葬，能够提取到我所需要的细胞。这些都是对克隆有利的消息。而当我得知这个退伍的军官继承了他远房亲戚的一份财产，更拥有一处隐蔽的加勒比小岛的时候，我就立即明确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可以帮助他克隆已经死去的女儿，而且保证绝对不会出现差错，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而作为回报，我则需要得到在海岛上建造一座秘密研究所的权利，此外他需要资助我的研究，但同时不能过问我研究的内容。而为了不使他因为我耗钱的研究而最终榨干了亲戚的遗产，我还提出在进行研究的同时可以帮他培育新型的热带鱼，然后让他通过贩卖这些观赏鱼来赚钱。当时这位军官也犹豫了很久，不过可能是觉得我开出的价码太过丰厚——也有可能是爱女心切的原因，总之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没过多久我便从麻省理工毕业，然后就跟着他南下到了加勒比的一座小岛上。在那里，我成功地帮他完成了克隆的任务，而他也履行了诺言，提供给我资金，让我建造一座研究所，并且不过问我研究的内容。说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觉得此情此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哈哈哈哈，没错，相信你们的直觉！我说的那个退伍军官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你们身边的亚历克斯！而那个因为克隆而‘死而复生’的人其实就是他的女儿杰西卡！”  　　其实用不着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在场的人都已经能提前猜到了。虽然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但其实他们的内心早就开始了一阵翻江倒海。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钱龙辉的脑子仍然是一片混乱。杰西卡是克隆人？不……我不相信！这里不仅有海怪，有人鱼，甚至还有世界上第一个克隆人？怎么会这样？亚历克斯难道真的同意他这么做了吗？不，这都不是重点——杰西卡，身为一个克隆人，她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上帝啊，请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你们或许已经知道，亚历克斯的妻子因为难产而不幸去世了。”卡萨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的——而是第二次，也就是生下克隆的杰西卡那一次去世的。唉，这一切她并不知情，她还以为自己生的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呢！谁又能知道这两个孩子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呢？  　　“至于刚刚提到的受精卵的问题……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吧？受精卵最初就是亚历克斯和他的妻子提供的。亚历克斯对他的妻子撒谎说她得了什么病，需要手术治疗。于是我就在这个‘手术’的间隙将她体内的卵细胞提取了出来，然后再利用亚历克斯的精子进行体外受精，得到了受精卵。这个受精卵其实就是用来克隆杰西卡的。我把杰西卡分化过后的体细胞细胞核替换到了那个受精卵里。但是当时我多了一个心眼，擅自把这个处理过的受精卵复制了很多份，并冷藏了起来。因为受精卵毕竟是很难得到的试验品，说不定以后我会用到。结果没想到在制造人鱼的时候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话说钱龙辉你们几个或许已经在第一实验室里看到了那只残废的人鱼了吧？如果看到了，你们肯定会发现，她的相貌和杰西卡的怎么会那么的相似。哈哈，当然会相似了——因为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原来是这样！钱龙辉明白了过来。现在也很好解释为什么人鱼的肤色和杰西卡的肤色会有那么大的差别了：因为人鱼一直生活在研究所里，见不到什么阳光，肤色自然苍白；而杰西卡应该是一个酷爱日光浴的人，肤色也就会更深一些！  　　“不过说起来，和杰西卡的本体关系更近的应该还是那只逃跑的人鱼，”卡萨诺的脸上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知道为什么我制造出的第二只人鱼会有那么大的缺陷吗？我觉得是母体选择的不对造成的——因为第二只人鱼是在鱼腹里出生的，而第一只是通过人体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人体？”钱龙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没错！”卡萨诺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这件事甚至连亚历克斯都不知道！十八年前他的妻子生下来的其实是对双胞胎！”  　　“双胞胎？这……这怎么可能？如果是试管婴儿的话，胎儿的数量应该是可控的啊！”  　　“当然是可控的，所以我才会让一胞胎变成双胞胎的啊！”  　　这下钱龙辉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亚历克斯的妻子生下了克隆的杰西卡……还有那只完美的人鱼？她们……是一起出生的？”  　　“哈哈哈哈，答对了！我在把克隆杰西卡的受精卵植入她体内的同时，顺便也把人鱼的受精卵一并植入了！因为接生肯定也是我的工作，所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生的是双胞胎！杰西卡自然会交给亚历克斯去抚养，而人鱼宝宝嘛，肯定就归我去照料了！”  　　钱龙辉不能相信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都快要爆炸了。  　　卡萨诺邪恶地笑笑：“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没有亚历克斯的帮助我什么也办不成。没有研究所，没有海怪也没有人鱼，什么都没有。正是因为当初那个可以说是不合法的合作，才会让我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要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它的真实性亚历克斯会向你们证明的。”  　　说罢卡萨诺就沉默了下来。他已经把话语权转交给了亚历克斯，就看这个人鱼岛的岛主会怎么说了。钱龙辉怀疑这是卡萨诺的反间之计，但是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同样需要亚历克斯的解释。  　　“亚历克斯……事情是这样的吗？”开普敦轻声问他。  　　只见亚历克斯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地开口了：“唉，朋友们，请听我说。我……其实我不能否认卡萨诺说的话。他说的的确都是事实。”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卡萨诺一个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反而放松了下来。  　　“我……我当时也是伤心过度了，竟然想到了克隆这个疯狂的想法……你知道的，我爱我的女儿，我永远也忘不掉我失去她的那一天……”说到这里，亚历克斯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起来，甚至声音也开始略带颤抖了，“杰西卡是坠崖死的，而我显然推脱不了关系，所以过度消沉的我开始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我知道克隆这个技术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生物——就像克隆羊多利那样，所以我就想利用这个技术让我的女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其实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来帮我实现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直到后来卡萨诺找到了我……他的生物学的非常好，想法独特而且在理，需要的回报也不过分，所以我就一念之差，同意了他的交易。我知道这并不合法，但是我只想要得到已经死去的女儿，只想要再次看见她的笑脸……但是，请相信我，我之前只是知道这里有个研究所，但从来没进去过，也不知道卡萨诺研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初有人在这个岛附近发现人鱼之后我就有点怀疑是不是卡萨诺搞的鬼，毕竟他一直在研究生物，而且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可是他表示并不知情，我也就没有深究了。但是到了后来，这里又出现了海怪，甚至还袭击了游客……这下我不再相信这是巧合了。所以我决定今天夜里秘密地潜入这里，看看卡萨诺研究的到底是什么……我所说的这一切绝对没有半点假话，相信我！”  　　钱龙辉听了他的话，心情不禁有点沉重。原来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怪不得之前亚历克斯的神情非常古怪，好像总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没说……但是，如果卡萨诺是想利用他的这个黑历史来反间我们，那他就错了！  　　钱龙辉没有迟疑，立即正色道：“亚历克斯有的地方的确做错了，但这个故事并不会抹去你的罪行，卡萨诺。无论你最初的目的有多么高尚，无论在你研究背后有多少难言之隐，既然你已经违反了人类共同的准则，去研究和制造这些极度危险的动物，那你就是有罪的。况且亚历克斯之前对海怪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你要帮他克隆女儿是为了这个目的的话，他当初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你只是利用了一个父亲对他死去女儿的爱罢了！”  　　亚历克斯用感激的眼神看了钱龙辉一眼，然后补充道：“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后悔，因为人死不能复生，或许我不该违反自然界的法则。虽然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杰西卡和原先杰西卡的容貌一样，但是我却能感受得到她们并不能完全算作同一个人……有的时候我真的把她看成是我的另外一个女儿。我想大自然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肆意地去僭越这些规则可能达不到我们的目的……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有罪，而且我认了。但是卡萨诺，你用海怪害死了人，就该为此负责。你是逃不掉的！”  　　可是没想到，卡萨诺听了他们的陈词后不仅没有面露怒色，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下钱龙辉他们都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突然肆无忌惮地狂笑。  　　“哈哈哈，你们说得好，说得好啊！”卡萨诺夸张地说道，“看来你们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我喽？哼，可是有一个在场的人可能并不会这么想。她肯定对很多事情都感到无法理解，肯定会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亲爱的岛主亚历克斯先生……”  　　等一下，他说什么？这回他们更弄不明白了。卡萨诺刚刚明明说的是“她”，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男性，又哪里来的“她”呢？钱龙辉超人的第六感此时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突然有个模糊的感觉，那个“她”应该是个非常熟悉的人。难道是……“她”？她……又跟过来了？就像前几次那样——偷偷地溜出来到海上开船，偷偷地跟着我们调查海怪，这次又是偷偷地跟着她的父亲到了这里？不是吧……应该不是的吧？  　　卡萨诺对他们大惑不解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他把脸转向右边，对着玻璃墙对面的那块岩壁，轻声向那里说道：“好了，窃听者，不要再躲藏了，我早就发现你了。你现在应该有很多疑问想要询问自己的父亲吧？那么就出来吧，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呢。”  　　钱龙辉他们立即把目光对准了那里。只见一堆放置在阴暗处的巨大容器后面，突然传出一阵声响，紧接着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那、那是……钱龙辉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卡萨诺就像是一出戏的导演，牢牢掌控着情节的发展，而他们则是受他支配的演员。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而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那个娇小的身影完全站了起来，但是仍然隐藏在黑暗里。她的身子好像在不断地颤抖，似乎是在哭泣。  　　“爸、爸爸……”控制室那头传来了一阵带着哭腔的女声，“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我真的是一个克隆人吗？”  　　是……杰西卡！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就连刚刚已经有所预感的钱龙辉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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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你——”杰西卡转过身，怒视着卡萨诺，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你这个被仇恨吞噬的家伙——是你，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我的父亲那时候只是伤心过度，而你则利用了他对女儿的爱和忏悔，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所说的那些理由只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不要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清高——无论是违背法律还是违背自然规律，都会受到报应的！”  　　钱龙辉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很清楚杰西卡平日里的为人，所以她现在这种言辞激烈的表现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察觉到了杰西卡心中成熟的那一面——这是和往日阳光开朗的美国邻家女孩所不同的感觉。他不知道是这离奇的身世瞬间改变了她，还是这种性格其实一直就隐藏在她俏皮的外表之下。  　　而卡萨诺则对杰西卡的言论不以为然：“哦，是吗？我赋予了你第二次生命，你却这样看待我？哼，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心存感激之情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没错，我承认克隆你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亚历克斯完成一个心愿，更有私欲藏匿其中——但是，我早就说过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清醒过来。我们需要教训！而且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几乎也在牺牲自己。请你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了，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杰西卡咬着嘴唇，眼眶里还闪烁着未干的泪光：“那么杰弗里的死你又该怎么解释？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探险家，但是你同样把他杀死了！他难道也是你复仇的对象吗？就为了你的目标，就可以牺牲一些无辜的人的利益乃至生命吗？还有我——你把我克隆出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且……今天你就会知道犯这个错误将会付出的代价了！”  　　卡萨诺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成为杰西卡攻击的对象，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让这对关系复杂的父女之间产生矛盾的。不过……没关系。结果不还都一样？他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改变，就好像形势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杰西卡，我最得意的作品。”卡萨诺拉长声音，故意这么称呼她，“我不知道当年把你克隆出来算不算一个错误，不过我倒很想知道，你究竟要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杰西卡又把头缓缓地低了下去，肩头微颤，好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到底想干什么？钱龙辉紧张地盯着她。求求你，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这根本就不值得——  　　然而就在这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他却突然察觉到身边的环境似乎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等等，好像……有什么动静？他警觉地四处观望，结果发现水族箱里似乎出现了点问题。那些气泡……他盯着那堵巨大的玻璃墙。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了那么多气泡？  　　水族箱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泡沫，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地汇集，不断地上升，数量变得越来越多，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钱龙辉脚下震动的感觉也比刚才要强烈了。甚至就连看上去坚固无比的研究所好像也出现了问题。钱龙辉确信自己刚刚听见了天花板上传来的钢材挤压所发出的摩擦声。他担忧地朝头顶上看了一眼，但又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奇怪，这是怎么了？他把目光又转回到水族箱身上，结果却察觉到了另一个细节——他居然惊讶地发现他在水族箱里已经看不见大王乌贼的影子了。  　　它跑哪里去了？  　　钱龙辉紧张的情绪又加重了一层。但还没等他想出个中原因，一条鲜红色的触手就像是挥舞的鞭子一样，“唰”地一下从玻璃墙的那一侧掠过，把钱龙辉吓了一跳。它……还在！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触手，不断杂乱无章地挥舞着，就好似是一个发疯的舞者一样。钱龙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这只大王乌贼究竟是怎么了。  　　它……原来没有消失……可它为什么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呢？  　　钱龙辉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楼梯口旁边的那个大水池。有涟漪……水池里的水此时正变得不安分起来，水面上的波纹也正随着几近固定的周期不断跳跃着——而且幅度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周围摇晃的感觉也更加强烈了。  　　噢不……钱龙辉这才意识到，他们刚刚对于地震的估计可能有些过于乐观了。这次发生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小地震了！先前那些轻微的晃动，恐怕只是黑暗来临前的试探而已——  　　钱龙辉环顾四周，发现其他几个人也都察觉到了异样，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好像是在提防可能发生的意外。  　　“大家小心——”  　　钱龙辉的惊呼甚至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一个巨大的钢梁竟然毫无预示地“咔嚓”一声从天花板上坠落，差一点就砸在了杰西卡的身上。杰西卡则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身子，才躲过了这一劫。  　　还没有等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疾风暴雨般的眩晕感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动便瞬间向他们袭来。他们没有一个人做好了准备，全部都被摔在了地上。上帝呀！钱龙辉忍受着摔倒在地的痛苦，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发现他的眼前正上演着一出有如末日的剧本：屋顶的灯光因为晃动而闪烁不已，地面上所有没有固定住的物品都开始剧烈地震动和摇晃起来——无论是桌子椅子还是精密的生物仪器——就连人也没能幸免。钢梁挤压所发出的“嚓嚓”声非常刺耳，实验室里各种瓶瓶罐罐打碎所发出的“啪嚓”声也混成一片。研究所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迪斯科舞厅，失去重心般地剧烈摇摆起来。整个屋顶看上去好像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钱龙辉此时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感到双脚发软，头晕目眩。他向水族箱那边瞥了一眼，结果发现玻璃墙全部都被白色的泡沫给铺满了，根本就看不见里面。  　　我的上帝啊……这就是大地震吗？  　　“是地震，小心头顶！”钱龙辉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冈萨雷斯的声音。为了不使自己的话被嘈杂的噪声淹没，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出来——尽管他们距离很近。  　　混蛋！从来都不曾经历过地震的钱龙辉不禁在心里咒骂。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地震！他当然清楚这一带地质活动频繁，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碰上一次——而且还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更何况这次的震级不需要专业人员来测定，他就能知道一定很高——因为他完全能从强烈的冲击中感受出来。  　　“杰西卡，注意！”亚历克斯朝他的女儿喊道，“小心别让钢梁砸到你！”  　　杰西卡听到了她父亲的话，抬起头来，看了看屋顶。她忽然发现卡萨诺头顶上那一块天花板剥落的速度很快——可能是由于那里的岩质较为疏松，钢梁承受的压力太大造成的。她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好了一个计划。刚刚突如其来的地震把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她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其实我应该感谢这个地震才对。只有地震，才能帮我完成最后的抉择……  　　“卡萨诺！”她怒视前方，近乎声嘶力竭地呼喊，“你和你的怪物就葬身在这里吧！这是上帝助我亡你！”  　　什么？钱龙辉他们顾不得天花板上不断掉下来的碎屑和灯管，全部都把目光对准了正奋不顾身地冲向控制台的杰西卡。  　　“什——杰西卡，不！”  　　但是她离卡萨诺很近，三两步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无论亚历克斯怎么叫喊都来不及了。卡萨诺的反应很及时，趁她跑过来的这段间隙已经在控制台上按下了几个按钮，然后准备朝关着陆上怪物的“监狱”方向逃跑。  　　“你这臭婆娘！”见杰西卡追的很紧，他骂了一句，然后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闪烁着的金属光芒瞬间让钱龙辉紧张起来了。  　　他拿出来的是一把枪！  　　但是杰西卡反应的也很快。她一手扼住卡萨诺的手腕，然后将他扑倒在地，不让他有任何使用手枪的机会。  　　“混蛋，你……放手！”  　　卡萨诺竟一时间没法制伏她，而是和她扭打在了一起。杰西卡用左手死死锁住了他的咽喉，而他则掐住了她的脖子，企图让她窒息而死。这时候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早已变得摇摇欲坠，破败不堪了。甚至于里面深色的岩石都露了出来，还有小石块不断地下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速度快！钱龙辉站起身，想要抓住时机去协助杰西卡。然而正当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只见已经牢门大开的监狱里突然窜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下子就扑到了控制台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是……什么？  　　它显然是一只陆地怪物。它的身体有熊那么魁梧，可是头部长得像狗，牙齿却又很像狼。它的身躯虽然巨大，但是四肢强壮而不累赘，身手十分矫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它冲出来之后，马上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杰西卡身上，并且扑了上去，残忍地在她身上撕咬起来，似乎想把她从卡萨诺的身上拽开。杰西卡的衣服逐渐被喷流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她从未受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开始失神地惨叫起来。然而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有放开双手。不能让他逃跑！这是她此时唯一的信念。  　　“不！”亚历克斯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到了这样的摧残，就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结果差一点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脑袋。  　　“嘿，等等！”钱龙辉非常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但是他知道，莽撞不是上策，所以只能奋力把他拦了下来。  　　不过先等一下，这只怪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强烈的既视感正冲击着钱龙辉的大脑。噢，对了，是在探索频道上，有一个介绍古代动物的电视剧集，其中一集就是主讲这种叫做“熊犬”的家伙的！我记得它是当时美洲大陆上绝对的霸主，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和它们相抗衡！看来卡萨诺一定是以这种动物为原型去制造它的！那毫无疑问，就这么空着手鲁莽地冲过去无异于是送死！不过——他一转念。我们还有一个秘密武器呢！  　　他朝开普敦看了一眼，船长立马心领神会。他把泰瑟枪抽出来，向前疾走两步，让控制台进入到泰瑟枪的射程以内，然后举起手，把准星对准了那头野性大发的熊犬。  　　准备昏过去吧，你这该死的怪物——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只熊犬好像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竟然突然转变目标，纵身一跃向正在瞄准的开普敦袭来。  　　“小心！”  　　开普敦猝不及防，被熊犬扑倒在地。那头怪物怒目圆睁，龇着牙咧着嘴，口中喷薄着热气。它竭力想把开普敦的脑袋给咬下来，但船长一手钳住它的咽喉，一手把泰瑟枪直接塞进了它的嘴里，卡在上下颚之间，让它无法把嘴合上。  　　“我暂时没事，快去救杰西卡！”  　　钱龙辉像离弦之箭，迅速朝中控台那边跑了过去。正当他准备越过熊犬，去找扭打在一起的卡萨诺和杰西卡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从侧面袭击了他的小腹，使他瞬间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脊背直接砸在中控台的一个棱角上。  　　“啊！”  　　他感觉他的腰要断了。他挣扎着，回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但没想到站在那里睥睨着他的居然是那只熊犬。它的眼角擦破了一块，右侧的脸上居然还挂着泰瑟枪子弹上的电极。钱龙辉惊恐地朝开普敦那边望去，发现他正横躺在那里，只是喘着粗气，一动也不动。他的手臂被扯出一个大口子，而泰瑟枪的枪身则散落在一旁。他再回头看着熊犬，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泰瑟枪分明已经命中了，可是……居然对它没用？  　　就在钱龙辉刚才冲过去的那一刹那，开普敦扣动了泰瑟枪的扳机。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高电压的电击对皮糙肉厚而且身材魁梧的熊犬来说，不仅不能使它昏迷过去，反而让它变得更加地狂暴。电击激发了它的力量，它仅仅甩了一下身子就摆脱了开普敦的纠缠。它看见飞奔而来的钱龙辉，甚至没有用自己的牙，只是用头一撞，就让钱龙辉狠狠地砸在了中控台上，差点没让他痛得岔过气。  　　钱龙辉强忍着疼痛，盯着这个几乎无解的怪物，陷入到了茫然和无助之中。  　　现在……我该怎么做？  　　熊犬没有再管他们。它一转头，再次扑到了杰西卡那边。这回它没有费大力气，仅仅用牙一扯，就把杰西卡从卡萨诺身上甩出老远。  　　卡萨诺挣扎着站起来，而熊犬则站在他的前面，喷着鼻息，好似他的守护神，提醒其他人不要轻易靠近。  　　“哼，怎、怎么样，赢家终究还是我！”卡萨诺站起身，不断喘着气，但还是难掩他得意的心情，“而你们，你们就在这个即将坍塌的控制室里等死吧，我、我要从监狱那里回到地面上去了——”  　　“不！你不会的！”杰西卡仍然躺在地上，咬着嘴唇，尽力不使自己因为蚀骨的疼痛而失声，“不要再妄想逃出这里了，这里就是你的坟墓！喂，你们几个，快离开这边！”  　　甚至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她就把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直指天花板。她手上的是……那把手枪！杰西卡在搏斗中并不是一无所获。她虽然被熊犬给拉开了，但是也成功地把枪从卡萨诺的手上给抢了过来。  　　“再见了！”  　　卡萨诺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愤怒而疯狂地叫嚣起来，想要阻止她的行动。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砰！砰！”两声枪响响彻整个控制室，在低沉的地震声中显得是那么刺耳。呼啸着的子弹直直地穿入到了天花板内部，射穿了承重的钢架，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上帝啊……钱龙辉立刻反应了过来：“开普敦！快退后！”  　　他不顾腰部的剧痛，一把将开普敦往后拖了几米。正是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救了他的命。  　　枪响过后，因为强烈的地震和承重架的断裂，整个天花板彻底坍塌了。用于固定的钢架全部挤压变形，纷纷坠落下来。失去了支撑的混凝土、沙子、土块和岩石也都纷纷从上面剥离，然后一股脑地向下倾泻，简直就像瀑布一样。卡萨诺根本来不及抬头向上看，就被自由落体的天花板彻底掩埋了起来。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迅猛，甚至就连身体灵活神经敏锐的熊犬也没能做出反应。而杰西卡，随着她父亲绝望的呼喊，也彻底葬身在了垮塌的屋顶下。原先平整的天花板，现在已经破碎出了一个大洞，洞里面的岩石还在不断地掉落。所有原来处在中控室那一边的动物和人都在这场灾难中丧生，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亚历克斯不顾地震的危险，发疯一般地冲向前去——他想要救自己的女儿，尽管他很清楚已经不会有希望了。  　　钱龙辉的反应很快，他一把拽住亚历克斯的衣角，不让他做出傻事。冈萨雷斯见状也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钳住了他。  　　“不，亚历克斯，没有希望了，放弃吧！”钱龙辉向他喊道。  　　“不！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别拦着我！”亚历克斯根本不管他的话。  　　这时开普敦加入了劝说的队伍：“老朋友，你听我说！你也看到了，杰西卡她……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卡萨诺也死了！你明白吗？杰西卡她并没有白白地死去！她做出了自己的抉择！而她还有一个遗愿需要我们完成——她想要让我们活着回去！我们已经失去了她，难道还要再失去她的父亲？冷静下来！”  　　朋友的劝说总是很有成效的，狂躁中的亚历克斯终于逐渐地平静下来。但是悲戚的情绪又不可避免地爬上了他的心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离开了自己——而且是第二次。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可是到头来，又再次失去了她。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浪费时间了。钱龙辉环顾四周，发现地震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屋顶已经垮塌了半边，而他们头顶的那一半虽然岩质较为坚硬，但也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完全倾泻下来的可能。如果我们再不从这里逃出去，恐怕就得永远被埋在地下了！  　　“亚历克斯，振作起来！”钱龙辉给岛主打气，“整个研究所就快塌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杰西卡肯定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不是吗？所以——快，打起精神，我们出去！”  　　亚历克斯似乎有些无奈。但他知道他现在别无选择，所以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钱龙辉的提议。  　　“哦……对不起，请等一下，”这时候冈萨雷斯略显迟疑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不是有意想打击各位，可是……你们快看门口！”  　　怎么了？所有人都转过身来。噢，不！一个意想不到的残酷现实突然摆在了他们面前：连接控制室和大门唯一的楼梯已经在地震中被屋顶掉落的巨石拦腰砸断了，只有很短的一段残留还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中。控制室的门现在变成了浮在半空的“浮门”，可望而不可及。更加让人绝望的是，卡萨诺刚才似乎说过，通过“监狱”也能到达地上。但是“监狱”的入口也已经被杰西卡两颗子弹射下来的天花板彻底掩埋住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被死死地困在了控制室里，出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钱龙辉颓然地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还有其他能通往地面的办法……再想想看！”开普敦仍然没有放弃逃生的念头。  　　他说得对，办法总会有的！只是——办法究竟是什么呢？钱龙辉抱住脑袋，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快呀，快想啊！但是有的时候越是心急反而越没成效，他想了半天也只是徒劳。他心烦意乱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找类似扶手梯之类的东西，可是却没有找到。他满眼所见的就是那些地震带来的恐怖景象，而这些景象只能徒增他心中的焦躁罢了。  　　“嚓——”  　　正当他们感到走投无路之时，一个清脆而又刺耳的声音突然震动了他们的耳膜。  　　什么声音？钱龙辉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结果倒吸了一口凉气。噢，天哪！  　　发出声响的正是那块水族箱的玻璃墙。这块巨大的玻璃也终于因为经受不住地震的摇晃和房间变形所带来的挤压，开始出现裂痕了。裂痕非常深，而且它们就像会生长一样，不断地向四周爬伸。现在不仅是天花板，甚至连水族箱都有随时倾覆的危险。等到那时，他们才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该死，真不走运！钱龙辉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他同时还注意到，大王乌贼这回好像真的不见了。他眯起眼睛，又仔细地向里面看了看。尽管水族箱里升起了大量的白色泡沫，但是他确信在这白色的幕布之后，并没有大王乌贼的红色身影。  　　它不在里面？跑到哪里去了？  　　“我想到了！”冈萨雷斯突然叫了起来，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水族箱的玻璃不是开裂了吗？那我们就躲得远远的，让它直接裂开，让海水涌进来！然后随着海水的上涨，我们就可以依靠浮力提升自己的高度，最后从大门出去了！”  　　“不行，这个方案行不通！”钱龙辉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海水灌满地下室了！也许玻璃还没完全裂开，天花板就已经塌下来了！而且你确定你逃跑的速度能比得过海水上涨的速度？可能我们还没能在走廊里走完一半的路程，海水就已经把整个研究所都灌满了！”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冈萨雷斯急了。  　　“我……不清楚——”  　　“啊，各位，看那里！”这时突然传来了开普敦的声音。  　　几个人赶紧顺着开普敦手指的地方看去，结果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门口的那个大水池此刻变得非常奇怪，居然在在源源不断地向上涌水，看上去就好像一个电力供应不足的喷泉一样。“咕咚咕咚”翻滚上来的海水漫过池子的边缘，流进了控制室里。控制室的地板上其实早就积了一层水了，只不过他们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  　　“啊……该不会是……”钱龙辉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水池和水族箱之间的闸门……似乎打开了！”  　　“什么？闸门被打开了？”冈萨雷斯吃惊地盯着他，“可是……卡萨诺为什么要把这个闸门打开呢？”  　　“不，不是卡萨诺……是地震，地震把闸门震裂了一个口子！那边的水族箱水位比这里高，因为连通器原理，海水会涌进来！对，一定是这样！”钱龙辉有些兴奋地推断道。  　　“等一下各位，那边好像又有情况了！”开普敦提醒他们。  　　只见刚才还只是缓慢翻滚着的水池，这时候居然像爆沸了一般，里面的海水疯狂地涌进了地下室，就好似一辆跑车进入了不限速的高速公路，肆无忌惮。涌上来的海水拍打在地板上，溅出的水花甚至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发生什么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