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白乱炖
琨溟大陆。山海界南山鹊山。
盛夏炎热，蝉鸣不断，烈日似乎要把整片大地烤焦。
森林深处，忽而出现了一抹纤瘦人影，依稀看去是一个少女。
她头戴巨大斗笠，背着一个寒酸包袱，由于长期赶路，脚上的布履早已被磨烂。
少女抹了一把汗，抬了抬斗笠，在阳光之下露出了一张汗津津的白皙小脸来，一双大眼睛盛载着那炙烤着人的烈日，浮出一层细碎的光影。
“哎，怎么走来走去尽是森林大山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长老院拜师呢？”
她的声音稚嫩，听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量不算高挑，小小身板还在发育之中。
躺在少女面前的是一条身长十数丈的巨龙，正寒冷了脸容看她。
“白龙哥哥，你好……我叫‘舒瑶光’，你能不能救救我？”
少女捂住自己的唇后退了几步，可是听见身后人蛇的声音越来越近，唯有靠近这条看似很厉害的白龙身侧，恳求道。
白子昕被人打扰了睡眠其实十分不爽，还要被一个什么魂力都没有的小女孩强吻了一下，更加不爽。
以他的性格，本来是不会理会此等毫不利于己的杂事，眼前这个小女孩分明就是一个人类小孩，本不应该存在山海界里，既然存在于山海界，那么没有自保能力要被吃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偏偏她撞
头上日光仍旧猛烈，大湖原本湖面是十分平静的，只是因着有一条白龙突然腾风欲飞，那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不止整个大湖水花四溅形成小型瀑布，更搞得周遭茂盛的树木几乎拔地而起，无数小兽被冲得飞离了他的好几十丈远，再也回不来这里。
旋风之中，白子昕甩了甩龙尾，不再看身侧惊讶至极差点也是站立不稳的瑶光，而是顺风而起，直往高空飞去。
他飞得不算很高，可是足以看清楚了山海界南山的地形，他必须要再找一处僻静大湖好好休养一番，不久之前他为了收复一群蛊雕而消耗了不少魂力，又因着体内的封印日益薄弱，是以他的魂力大不如前，
因着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的魂力变得大不如前。
山海界也是修炼魂力的地方，魂力共分为七级，他虽然活了五千岁，在龙族里的寿命不算是最长的，可是已然达到了七级巅峰的变态级数。只要他想，让山海界南山这数千里一带风云彻底变色，下个一年半载的暴雨或是来个三年五年的干旱也是没有问题的，他几乎能感受到山海界所有含水生物的召唤与崇拜。龙族是这些水生兽类绝对的王，是以他占绝对统领地位。
但是，虽然他到了七级巅峰的段数，可是魂力在经过战斗之后也是会消耗的，本来以他正常的发挥水平的话，对付区区一群蛊雕并不会使他恢复回
瑶光只觉得自己十分倒霉，看来这次是逃不过被怪物吃掉的命运的了，什么去长老院拜师学艺，这简直是兄长出的另一个难题给她。
她完全放弃了挣扎，双目无神地看向水底之中映出湛蓝天空里的最后一抹明亮，而后闭上了眼睛，等死。
水底下的怪物闻到瑶光身上独属于人类的香味，这个人类和以往那些偷偷进山海界里的人十分不同，她身上的气息极之干净，似雨后新晴的清爽雅竹，透着丝丝入骨的清香。
他是罔象，一只在水底里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妖怪，虽然外表看起来非常稚龄，只有七八岁人类小孩的大小，可是他身上却有着粗长的爪子、巨大的
瑶光的眼睛久久定在那抹沾水却不湿的白色人影身上。
青玉琉璃簪，将他一头墨发有条不紊地挽起，如堆青羽的鬓边弧度曼妙一直随着天光延伸至他的下颔，隐没了踪影。只剩下瓷质一般流畅的下颔线，微微仰起，接受阳光在他身上的眷恋。
他的眸子仍旧淬黑无垠，仿佛黎明之前最黑的深夜，浓至化不开的境地。那种空洞无边的黑其实摄得人心生害怕，可偏偏他的眼眸深处有细碎浮光舞动着日影鲜明，给他的眼眸添上了震人心魄的一笔，瑰丽惑人。
瑶光隐隐觉得这种清冷淡漠的感觉似曾相识，他漂浮在在半空之中，如一株上好白玉雕琢出来的玉树，
“吃我？”
瑶光喃喃出声，她的下颔被挑高，被逼抬起眼来对着白子昕，白子昕居高临下探视于她，面前少女无疑是稚嫩的生涩的，他原以为她听见“吃你”二字时会害怕得马上逃离，可是她并没有，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捕捉。
……这种毫无抵抗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可是龙的话，会吃人的吗？我听哥哥说过，龙喜欢吃鱼的啊，我又不是鱼，为什么你要吃我？”
白子昕被她这么头头是道的解释激得唇角狠狠一扯。
他放开了她的下颔，突然动起意念，在她体内筋脉处游走一通，想要发现出一些什么不妥来。因为数千年以来，从没
白子昕这次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活了五千年，从没有遇到过有比瑶光更加聒噪也更加神经大条的猎物，临死之前还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是想求他放过她吗？
瑶光见他不作声，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能怯生生地继续道：“之前我不小心亲了你，现在你亲回我，那我算不算还了你的人情？”
白子昕脸色微微变得铁青，他彻底拿她没有办法，此时也没有了要吃她的**，无论她是不是故意通过这几句话引起他的反感，她确实是成功地逃离了死亡的一劫。
他红唇一吐，将瑶光吐出，瑶光又变回人类的模样，不再是一株小草苗。
她左看看右看看自己，只
瑶光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白子昕这么复杂的情绪是为何，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不舒服，浑身发软，也没有了力气说话，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子昕身后，不再作声。
天空很快就黑了下来，山林之间寂静非常，萤火飞旋叶间，充当着天然的灯盏，为他们引路。
瑶光越走越慢，身上忽冷忽热，头脑也越来越混沌，前面白子昕的背影渐渐化成了好几个虚影，她停在原地，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离他很远很远，很难追得上。
他是又要抛弃自己么？瑶光眨了眨眼睛，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为什么她总是逃不过被人抛弃的下场？她明明很乖很听话，
白子昕在独自一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才发现瑶光突然消失在自己身后。
她不见了他还落得一个清静，前方就是一个山洞，今晚好好休息一番之后，他决定明天就去寻找失散的同伴，看看他们任务完成的情况如何。
白子昕抬步继续往前走，忽而听见耳边有极其微小的求救之声，虽然很不想承认，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瑶光的声音。
这个少女……居然又遇到了危险？
在白子昕的概念里，对于曾经当过自己猎物的无论是人还是兽，即使他到最后不吃他们，他也容不得别人染指他的猎物一丝半分。
是以，瑶光这回他是救定的了。
出乎意
漆黑山林之中，萤火散落了一地，给那名在山间夜路中行走的挺峻身影染上了一层亮光。
瑶光被白子昕毫不怜惜地扛在肩上，她鼻端闻着那人清冷如雪后新晴的舒冽气息，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叫唤：“白龙哥哥。”
白子昕听着她这一声依恋的叫唤，浑身轻微一颤，他皱了皱眉，极度不喜这种心悸的感觉，想要把瑶光扔在地上让她自己行走，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下一刻便听见她在自己的肩头处恳求：“白龙哥哥，你能不能将我抱在怀里，你这样子扛住我，我难受。”
瑶光实话实说，她被螭魅重伤，一时半刻并不能恢复过来，想起自己在人界受
瑶光身上仅穿了三件衣服，被白子昕剥了两件，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件，纯白色绣有兰花暗纹的单衣，单调却奢华，入手的质感也十分之好。这分明和她寒酸的表面有着十分不同。
白子昕蹙眉，对面前这具独属于少女的躯体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从头至尾平板的身材，既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有前凸【哔——】后翘，她被裹紧的手臂幼细如竹竿，这样一副瘦弱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叹息。
他不再犹豫，将她身上最后一件单衣给脱了，露出底下仅剩的白色抹胸和平角亵裤，胸口上不易察觉的两团凸起在火光的映射之下起伏着燎原的颜色，给她这副平板的身躯平添了一
“爹爹，是不是瑶光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你不要瑶光了？”
“爹爹，瑶光不是灾星！不要杀瑶光好不好？”
“爹爹，这里冷，你不要将我埋在这里行不行……”
“爹爹，瑶光不想死……”
……
残月冷夜、乱葬岗、威严的中年男子、少女绝望的眼神、泪流满脸的凄惨容貌、中年男子决绝而去的身影……
一幕又一幕悲凉至悲痛的场景涌入白子昕的眼前，白子昕被她这样的记忆弄了个猝不及防，他想要收回放在她脑袋上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探察得更深，那乱葬岗中的一幕最后定格在少女死不瞑目的眸心，她空洞的眼睛映不出漆黑辽远的天际
白子昕抱着瑶光……不，应该是瑶光强行抱着白子昕足足过了一个晚上才在清晨的第一束微光迸发之时幽幽醒来。
她第一眼就看见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张玉颜，只是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之下有着一圈淡淡的青影，他也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之臭：“揩完油了？”
“啊？”
瑶光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立即手忙脚乱地跳了下来，白子昕给她换上的衣服衣摆长及地上，她一个不小心绊住了衣摆，眼看着就要跌向那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之中。白子昕长眉一蹙，虽然非常不愿意，但是仍旧眼疾手快单手横臂捞住了她，只
白子昕听得瑶光的话语，心头浮上一丝烦躁，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常吻人了？敢情那个大白是她的小情人，所以吻来吻去也觉得没有什么？亏他还觉得他占了她小便宜。
“我哥哥说，喜欢就要表达出来，不能因为害羞也藏在心里不说，所以我和大白的关系才这么好啊！”瑶光见他不作声，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好心开导他。
“既然你说到你和你那位大白关系这么好，怎么不见他跟着你一起来山海界？”
“他来不了。”瑶光垂下了目光，语气之中有一丝酸涩，“哥哥不让他来。”
“哼，那你们这样子还叫关系好？”白子昕不屑。
“唉，真是怀念
“我五千岁了。”白子昕见惯了她迷糊混沌的模样，此刻也变得淡定了，“做你的孙爷爷的孙爷爷都足够了，还哥哥什么？”
事实上，他没有告诉顾竹寒的是，龙族由于寿命十分之长，是以他们的生长期也相应地，比其他的妖兽成长得也要慢一点。
而且山海界和人界的时光流逝也是不一样的，山海界的十年相当于人界的一年。
若然真的要折算成人类年龄的话，其实他也不过是人类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和瑶光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找到他的同伴，和他们汇合便好。
“那我不叫你哥哥，难不成叫你孙爷爷？”瑶光见他要走，立即
作甚昨天他还觉得这个少女单纯无知，可是现下她这番话完完全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怎么他总觉得她有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她的那位兄长又真是一位奇人，整天给她灌输那些有的没的，看她这般坦荡纯粹的模样，她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么？他本是将亲吻看作一种很神圣的行为，但是到了她这里居然成为一种类似于过家家的儿戏，他实在是……有火却发不出。
白子昕决定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可瑶光却认为白子昕这种行为是默认了他做她师父的举动，当下兴奋地追上他，想要问他更多有关鹤魂楼的事情。
然而不等她出口，白子昕忽然脚步一停，他的
底下的两人三兽在看见这只分明不正常的重明鸟被一震天的龙吟给震到巨石之上，虽然他们也不太好受，可是已然知道是谁来救他们了！
“嘎嘎——嘎——”
被白子昕一记龙吟劈到巨石上的重明鸟还不死心，拍打着萦绕彩色得过于诡异的翅膀挣扎着从巨石上飞起，周遭不祥的黑紫之气更盛。
它忽地扭头，瞄准正在它不远处的白子昕，席卷起一阵暴风就要往白子昕身上攻击而去！
白子昕当即灵活避开，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阵去势已尽的暴风突然拐了个弯直往他的龙尾身后激转而去，不把他劈个半死并不死心！
白子昕眼眸一虚，一个仰身往
白子昕瞪着青衫男子，见他迟迟不解救自己，还对自己说些有的没的，“音，你废话太多了。”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被唤作“音”的青衫男子掩唇一笑，眼波流转间透出三分暧昧风流，不过在白子昕快要结出冰渣的眸子注视之下，他不敢再犹豫，口中暗念口诀，一道柔和青光便往他的身上包裹而去，刹那，白子昕身上的紫黑之气消失无踪。
在恢复自由之后，他往瑶光坠落的方向瞥了一眼，但见一匹金棕色的天马早已跃至半空将她接到背上，只是看她紧闭着眼睛的模样，应该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逼得昏迷了过去。
然而，她安全了就好
是以，白子昕还是将李萦音唇上的冰咒给解封了，李萦音得了自由，不敢再造次了，小声嘀咕着为还在昏迷着的瑶光检查身体。
一如泠画所说那般，瑶光只是被吓昏了过去，身上并无大碍。
只是李萦音的魂力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发现她的经脉完好，但是就是没有一丝魂力。虽则说人界没有魂力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自古以来能进山海界的，没有魂力的话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眉宇一皱，再感应了一下瑶光的身体，发现除了察觉她两肋之下似乎有异样之外，其他的，仍旧没有多大变化。
“她如何？”白子昕见他久久不作声，以为瑶光发生了什
“可是……可是……”
瑶光压根没有想到白子昕前一刻还没有反对她叫他师父，下一刻却是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出来，谁都清楚“你不配”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傻子，当然也是知道。
“小姑娘，可是什么？”李萦音在山海界活了也好几千年，他的本体是一株银杏树，银杏有药效，倒是趁他这个治愈系的称号。平日里他专以让白子昕难堪为己任，今天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人界的少女，当然是调戏到底了。
“师父他明明……”还未等瑶光将话说完，白子昕便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之冰寒比昨天更甚，吓得瑶光马上改了称呼，“白龙哥哥……他明明说
“啊？昕，你此话当真？”李萦音眨了眨眼睛，非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子昕。
“我答应了带她去鹤魂楼，她一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我不想她成为整个南山妖兽的猎物。”
白子昕简明清晰地解释道。其余几名学生看着瑶光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既是你答应了她，那么她的安危理应由你来负责，关我什么事？”李萦音有心为难于他，山海界有谁不知他一颗银杏子有多珍贵多值钱，平日里他都不舍得给相熟的人哪怕半颗，更不用说给素不相识的瑶光。
不过……他倒不是不肯帮助瑶光，对于这个能得白子昕青睐的人类少女他可是很好奇呢，只是
而此刻他们在南山几近外围的森林里，为了簪花大会做准备。
能参加簪花大会的人都是有一定实力和背景的人，他们必须要通过重重考验才能进入到鹤魂楼里学习以及修炼。
而其中，簪花大会里有一项是“驭兽”的大赛，兽，顾名思义是山海经里的上等魂兽，这些魂兽包括瑞兽和凶兽，好运的能将魂兽收复并与它们立下契约，以供差使，不好运的话，很可能会在驭兽环节里九死一生，再也碰不到鹤魂楼的大门。
在山海界里生存是极之严苛的，而且山海界里的等级和人界一样，都到了苛刻的地步。一般来说像瑶光这种毫无魂力，还是普通人类少女这样
兽潮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
上古凶兽混沌想要将自己的封印解开的话，必须是要先解开南山的封印，而南山偏北的雾迷森林又是瘴气沼气产生最多的地方，这些瘴气沼气一旦被某只魂力高强的凶兽吸入的话，就会变成兽潮里的兽皇，威胁整座南山生灵的安危，也会威胁以鹤魂楼为首的整个山海界的最高统治地位。
是以，每逢百年兽潮出现的时候，鹤魂楼诸人都会严阵以待，集结千军万马以图消灭兽皇，抵挡混沌进一步复活。
而兽潮，也是修炼魂力的一次绝佳机会，通常在这种时候雾迷森林里的魂兽都会出动，它们有些虽然低级，可是有些却是活了千
“李萦音，给我滚过来！”
白子昕一声怒喝吓得李萦音也紧张起来，他不敢多言，直接来到瑶光面前，皱着眉宇：“这个小丫头变成这样，不会是因为银杏子的原因吧？”
白子昕斜睨他，眼神寒而锋锐，他也不作声，可脸上却是摆出一副“你说呢？我不怀疑是你的银杏子出了问题的话，怎么会让你滚过来”的表情，看得李萦音好生郁闷。
“我先且说明，我给你的银杏子你也检查过的，绝对没有动手脚，所以不要想着动手打我哈。”
白子昕听着他的解释，仍旧不作声，可是周身气息更加寒冷起来。
李萦音心头低叹，摸了摸鼻子，唯有将手放在
白子昕在树下又抱了瑶光一会儿，其实他的魂力到昨天都尚未恢复完全，昨天到今天又是用了诸多魂力来救瑶光，方才亦是动用了魂力去对付重明鸟，早已经觉得魂力衰竭，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只是，无论怎样，他都要坚持一下下，等待李萦音的回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萦音终于捧着手头上的古老典籍走回白子昕面前，白子昕抬眼问他，“结果？”
“昕，你还记得武魂的分类吗？”李萦音并没有直接告诉白子昕答案，而是循循诱导。
此时，雪桃和泠画也走了过来，听李萦音解释。
“当然记得。”白子昕点了点头。
他们修炼的是武魂，只
“那么她可有事？”相比于瑶光身上的秘密，白子昕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毕竟人类是过于脆弱的生物，动不动都可能会受不住外界的刺激而死掉。
“我说，昕，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极少看到你对圣女之外的人那么关心……”李萦音听到白子昕问这个问题之后，突然停住不说了，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他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并不会松口告诉他瑶光的状况。
而一直在一旁认真听着的雪桃和泠画都一脸八卦地看着白子昕，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说法。
白子昕并无什么表情，仍旧是摆着一副冰山脸，可是他到最后还是说出一句：“只是恰巧救了
李萦音搂着瑶光往树下走远了。
一开头白子昕以为李萦音只是装模作样带着瑶光远离他们几步，过一会儿就回来的了，可是他等了好一段时间，再回头看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啊？！
白子昕看着树荫之外过于灿烂的阳光，心中郁闷，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倒是觉得体内魂力愈发有衰弱的趋势，只能再次化身为白龙，浸在不远处的大湖里休养生息。
雪桃和泠画自然是不会这么笨去打扰他，两人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到附近的地方觅食，也去看看赤璇和飞阑这二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满目都是过于高大茂盛的树木
可是想归想，他却没有再进一步问瑶光对白子昕的感觉，因为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反倒是对于这个弱得连一片草叶都能欺负她的少女为什么要历尽万苦来不待见人类的山海界学习感到好奇。
因为据李萦音所知，人界和山海界是一样的，都能够修炼魂力，以提升自己的等级。他并不认为瑶光要来山海界冒险。搞不好的话，一旦她再次离开他们，她将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丢到了性命也不出奇。
是以，他还是启唇问道：“为什么你哥哥要让你来这里冒险？”
“啊？”瑶光此时正摘了一颗野果子吃，那颗果子还未成熟，入口就酸得她皱起了
瑶光惊喜一瞬，眼底流露出极大的感激之情，音哥哥真的是意外的细心呢。
“谢谢音哥哥！”瑶光接过李萦音递给她的小布包和布履，满心欢喜道。
“嗯？只是说一句‘谢谢’就算了？”李萦音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人界不是最讲礼节得到吗？你这样子似乎也太随便了吧？”
言下之意，即是让瑶光给予他报酬。
“但是我身无分文，怎么给你报酬？”瑶光苦恼了，小布包和布履她都很需要，可是她没有钱，怎么买？
“除了钱财之外，你就没有别的可以给我么？”李萦音斜睨她，依旧为难她。
“啊？那是……？”瑶光黑如葡萄的眼睛咕噜噜
李萦音从另外一处茂密的草丛里看见瑶光攥着一束药草蹦跳起来兴奋大叫，酡红如许的柔和晚光披散至她全身，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绒光，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她单薄的身影和身后的景物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她身上的衣袍虽然肮脏也破损了好几道，可是她整个人是明净的，像天边一朵洁白随心的云，染上了颜色之后依然纯粹得让人心生向往。
很雅洁的感觉。
那张带着飞扬笑意的小脸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离近一看，他才发现瑶光脸上青一道黄一道的，沾满了泥土。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鼻子，他可不会好心将她的这些战绩给抹掉，他还要
“扑棱扑棱——”
天边地平线几乎消散了最后一丝光芒，水中鸟兽像是听见岸边不同寻常的声响，纷纷扑腾起翅膀往高处而去，水花四溅，游鱼乱舞。似乎在道出某些未名暧昧的情绪。
瑶光只觉唇上柔软而冰冷，她“唰”的一声睁开了眼睛，只见白子昕巨大的龙脸摆在自己面前，她的视线往下一瞄，自己的唇瓣如昨日那般，吻上了他同样巨大的龙唇一阙，她刹那后退，捂住自己的嘴唇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白龙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白子昕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突然觉得很解气，但是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和
白子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不作声，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清冷模样。
瑶光等了很久见他还不说话，不禁觉得无趣，只能在他面前摊开双手，捧出一束青绿的天门冬来，微笑道：“音哥哥下午是带我去采草药了，他说你身体状况不太好，吃点天门冬可能会好一点儿。”
白子昕挑了挑眉，移开了视线看向李萦音，不置可否。
“咳，昕，你就不要常常一副夹死苍蝇的表情看着我行不行？”李萦音将瑶光推到她跟前，指着她脸上的泥土渍，“你看不见她脸上的污渍吗？瑶光仔可是饿着肚子都要为你找药哦，你生气个什么劲呢？！”
他实在是受不了白
白子昕眸心骤缩，他拂了拂袖，突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致，径直往前走去。
瑶光不明所以，只得紧紧跟上他的步伐，便一个劲儿地问：“白龙哥哥，你是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瑶光做错了什么事情了？白龙哥哥，你别走这么快……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天门冬……天门冬你还未服用呐。”
瑶光孜孜不倦地说着，甚至还把手上的药草举起来给白子昕看，白子昕眼角余光瞥见这些药草，看见她那双过于明亮，明亮得容不下任何杂质的眼睛，更觉得心中烦躁，一股怒气不可自抑地冲上心头，他右手一抬，直接将瑶光手上的药草给拂落，“滚。”
白子昕见得她如此无措，皱着眉极度纠结的模样，不由低声一笑，抬手帮她拂开了鼻尖上的流萤，对她道：“呆。”
“白龙哥哥，你笑了！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瑶光只觉得能看见白子昕的微笑十分难得，仰起头眨巴眨巴了一双落满了荧光的眸子看着他。
白子昕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心中也是一愣，方才他笑了吗？这怎么可能？他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笑？
“你……给我采的天门冬在哪里？”他自然是不会承认他笑了的，此刻只能跳过话题，问她。
“在！在这里！”瑶光立即从布包里拿出天门冬来，递到他跟前，“我都捡回来了。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听我的话。”
白子昕移开了目光，不打算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还是不拜你为师了。”瑶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说道。
“什么？”白子昕不可思议，前一刻还不依不挠纠缠着自己，一定要拜自己为师的少女此刻因为另一个男子而断掉要拜他为师的念头，她的坚持就这么肤浅和不堪一击么？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投怀送抱，既然是如此，为什么她一开始就要招惹自己，还百般为自己着想？
白子昕想不明白，瑶光却是进一步问他：“音哥哥有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让我远离他？”
“一个下午你就断定他是好人了
萤火漫天的树下，一白一青两道人影正在无声对视。
白子昕颇为头痛地出声，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凝，可是却带了一丝赧然，“瑶光，你是否知道什么叫‘喜欢’？”
“知道啊，就好像以大白为例吧，我觉得他好，所以就喜欢他了。”她解释得头头是道，还以为自己说得有多么精确。
……还真是简单而粗暴。
白子昕暗叹一口气，只能进一步靠近，微微抬起她的脸，他很专注地看着她，抿紧了红唇，想要说话又不想说话，他看了她很久，看到瑶光都快要产生一股异样的紧张感了，才听见他微不可察地飘出一句话：“罢了，不亲都亲了好几遍了。”
“可是……如果我想表达我对别人的喜欢那该怎么办？”瑶光皱了皱眉，觉得一个问题解决了，又有另外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白子昕无奈暗叹，人类小孩真是麻烦啊，很麻烦。
他看定她，难得语重深长：“瑶光，是谁让你用‘亲亲’来表达喜欢的？是你哥哥是吗？那么你知道为什么你哥哥会让你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呢？”
瑶光：“哥哥说人生苦短，有什么话要直说，有什么感觉也要勇敢表达。”
“你们人界……你生活的地方是否安全？”
“哥哥对我可好了！我生活的地方很美丽很和谐很安全！”她的脸上尽是雀跃之色。
……果然如此。
白子昕听她这般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漫天萤火之下，星罗棋布，北斗玉衡交相辉映，树影斑驳映上他的侧脸，格外眷恋地给这个过于清冷的人染上一层暖色。
他唇角的笑意很淡很淡，如浓墨收笔的瞬间，渲染出一痕断续的墨迹，留韵之余让人回味无穷。
那正是这样惊鸿一瞥却让人深刻的浅淡笑意让瑶光第一次认认真真端详起白子昕来，她此时才觉得白子昕俊若天神，明明是穿着一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牙白窄袖深衣，看起来也是那副清冷高绝的姿态，然而，他却如站在云巅处俯瞰众生的神祇，冷绝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怜悯。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复杂
白子昕听他这么一说，眼眉不自觉跳了跳，他侧眸良久地注视着他，仿佛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目光去打量他，直看得李萦音喉头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要和白子昕这个拥有强大气场的人叫板还真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
“你别用这样震慑的目光看着我，我方才说的是实话。”李萦音移开了目光，看向更遥远的天际，仿佛那里有未名的星宿化成了一张素净女子之脸，“我想，我是时候要走出来了。”
“为什么要选她？”
白子昕心头一震，他知道因为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一直都让李萦音耿耿于怀，直至两千年之后，他还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
白子昕懒得和他解释，只是他看着李萦音攥着他衣襟的手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吓得李萦音瞬时收手，还连带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笑问道：“滋味如何啊。”
“下次你试试不也就知道了吗？”
“哼。我才不会做出这样十恶不赦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事情。”
“那株小草苗是不是她的本体我就不清楚了，”白子昕将酒盏中最后一口酒喝完，而后站起来，“现在，我需要的是休息。”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远离了原地，只剩下李萦音仍在草地上对着漫天星光独酌。
====
雪桃原本是打算找两个山洞，一个让女孩子休息，另一个则是让他们
白子昕理所当然是不会让昨晚的事件再重演一遍，他堂堂战神被她叫作一条大白狗，那已经够憋屈了，还要被她当被子那样搂个一整晚，他还要休息的？
是以，他用力一拂拂掉了她的手，可是瑶光并不死心，另一只手接着攀上来，口里还在喃喃叫着：“大白大白，我冷……爹爹，不要赶我走……”
白子昕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力度突然缓了缓，脑海中忽而闪过乱葬岗里的一幕，少女惨白的脸遥遥望向天际，森森白骨成堆，而她几乎整个身体都被埋在腐土里，空洞眼神惹来野狗追逐。
既然你想要温暖，我给你。即使是短暂的。
所以在李萦音回来之后，
“瑶光妹妹，昨天晚上我赶了你出去，真是不好意思，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赤璇也不转圜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李萦音在阳光之下紧紧盯着她，将她眸底里的情绪都收进眼底，赤璇这个学生的个性他最清楚不过，昨天明明还对瑶光针锋相对，今天却突然转了死性，向她示好？这可能吗？
“李教官，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赤璇分明感觉到李萦音怀疑的眼神，她也不怕得罪他，反正赤之一族家大势大，她又不是师从李萦音，理所当然地予以顶撞，“我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呢，你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别人以为你对我有不轨企图那怎么办？”
……
瑶光在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岁，就已经由哥哥舒玉衡带着去了家族里的测魂台测过魂。
舒家是人界的四大贵族之一，而且也是罕有的治愈系魂力大族，是以十分受人界上位者的重视。
瑶光是舒家家主舒虞的小女儿，和舒玉衡都是正妻所出，舒玉衡被定为下任舒家家主，又被测出能修炼到六阶的武魂，是以从小就备受重视。后来瑶光出世，又是舒玉衡的胞妹，是以长到七岁测魂的时候，被众人寄予厚望。
只可惜的是，那场测魂的后果注定了她后来在人界不让人待见的命运。
一直到了今天，她还要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
七岁的年纪，是能记得许
“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第七颗魂珠就要爆裂开来，李萦音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情绪，他颤抖着声音看向白子昕，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说法。
白子昕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测魂台，眼底却流淌过某些不知名的情绪。测魂台上七颗魂珠同时震动，啪嗒啪嗒地震个不停，仿佛化身为嗜血的妖兽，想要索取更多的精血。
然而不等它们继续有所表现，七颗魂珠的剧烈震动戛然而止，而后七声“啪——”的声音同时响起在寂静的旷野里，众人再争眸看去的时候，那七颗由上好鲛珠混合多种上等药材矿物精制而成的魂珠已然变成了齑粉！
白子昕眸光浮掠出一层
李萦音抹了抹她被汗水浸得****的刘海，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你不相信的话，问问你白龙哥哥。你都没有看见，刚刚他看见自己的测魂台烂了时，那副肉痛的表情，啧啧，真是解气……”
瑶光被他滑稽的表情惹得笑出声来，她不再蹲着，而是站了起来。许是蹲得太久了，在起来的一瞬间她几乎都要站立不定，李萦音眼疾手快，扶紧了她的腰，手底下人儿的触感特别好，李萦音自认不是一个登徒子，扶在瑶光身上的手都不想放开了。
可是不等他的手停留太久，便察觉到有一道好像凝结了冰箭的视线向自己的手上激射而来，直吓得李萦音瞬间
“我倒不知我的血能有解开封印的作用。”
不用说，李萦音口中的某龙就是指他，白子昕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也不确定。”李萦音如实说道：“我只是按照书上面的说法来试一试。”
白子昕简直要被他气乐了，“你浪得虚名。”
“嘻，我李萦音鼎鼎大名风流又倜傥又怎么会是浪得虚名呢？”李萦音并不认为白子昕会不献血，事关瑶光的魂力封印，她以后能不能修炼武魂都是看这一次，“不是我不想贡献血出来，而是你的等阶比我高，你知道的，你四千五百岁的时候就达到了七阶巅峰，而我六千岁了还是五阶水平……瑶光体内的封印太过强
“瑶光仔，你莫要真的以为每个人都能够像你这般得到战神殿下的一滴血啊，某龙身上的一切可是很值钱的说。”李萦音本来以为以瑶光的单纯生性定会接受他们的提议，可是想不到她还是非常重视自己的名节。
此时唯有继续劝导：“我和你说的解开你身上封印的方法也不是胡诌而来的，龙族是这世界至阳一族，其血有却邪作用。而且你现在身上几乎魂力全无，而昕的魂力却是达到了七阶，他的一滴血入至你体内，莫要说你，就连我，也未必承受得了。到时候你确定你能够同时观察你身体所起的变化？”
李萦音虽然为人并不太像一个教官，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他所说的话并无虚假成分，山海界中也曾有记载有些妖兽为了修炼魂力过于贪心而过量饮用龙血，最后爆体而亡的事情。就连体质强于常人的妖兽都接受不了龙血带来的骚动，更不用说毫无魂力的瑶光。
他口中所说的解开封印看似简单，其实暗含危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瑶光陷入危险之中，不然，得不偿失。
“瑶光仔，你在明白了真相之后还是想自己一个人来扛着么？”
李萦音的一番话说得瑶光直皱眉，今天给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一天之中情绪大起大落这么频繁实在是她前十几年来所没有的，现在让她贸然作下决定，她也做不出来。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
李萦音也不想逼得她太紧，虽然他很想白子昕有个伴儿，然而山海界和人界……自古以来并不能通婚，一旦被人发现就只能被逐出山海界，或者是接受山海界残酷的惩罚，而瑶光……她将来怎么着都是要返回人界生活的，白子昕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
如果她的名节真的因为这样而受损，那么倒不如让他以治疗者的身份来守护住她。
“给你半天的时间考虑，”白子昕在听完李萦音的一番说法之后，终于还是启唇对瑶光说道：“是维持现状打开一个新局面，由你自己来决定。”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傍晚时分。又是红霞漫天的绚丽瞬间。森林里花草葳蕤了一地，就连叶尖都染上了梦幻的橘红色。
瑶光攥着一束天门冬草找到了还在大湖里纳凉的白子昕，她跑到他跟前，将草递给了他：“白龙哥哥，天门冬草！”
白子昕提了提眼，看见是她，仍旧是那张带笑的小脸，忽而觉得愈发困乏的身体来了一丝活力，他“嗯”了一声变回人形，而后接过瑶光摘回来的新鲜草药一根根地放入口中。天门冬的味道虽然很不错，但是比起那天那根小草苗在自己口腔里乱动的滋味还是相去甚远。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用眼风瞥了瞥瑶光，这个奇怪的人类少女……想不到就这样跟在自己身旁了，还真是不符合他的一贯做法。
瑶光笑嘻嘻地看着他将一根根天门冬草给吃下去，心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她专门问了下李萦音，白子昕身上的病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的是，一向与她无所不谈的李萦音居然会对白子昕身上的病忌讳如深，还让她不要轻易去问。不过，他倒是透露了一点儿信息给她，他说想要白子昕彻底好起来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一种名为“九色姝”的花就可以了。
关于“九色姝”，即使对草药类十分熟悉的李萦音也没有在山海界里见过。他也只是从炼药的书里得知山海界真的有“九色姝”这种花开九瓣，每瓣不同色的神秘花朵。
只是，若然真的要找的话，恐怕比较困难。
没有人知道白子昕体内的封印还能坚持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体内不再充沛的魂力会不会在一瞬间消息，若然事情真的演变成这个最坏结果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是会变成废物一个。
没有了魂力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龙的身上全是宝，如果他真的是失去了自保能力，可想而知，觊觎他的妖兽会有多少。
瑶光眼定定地看着白子昕，怎么想都想不到白子昕的身体状况会这么差，如果……如果她的封印解开了，可以修炼魂力，那么以后……等她有一定实力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保护白子昕，使他就算出现了意外，也不会任人宰割？
“白龙哥哥，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瑶光吞了吞口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白子昕将最后一根药草给吃了下去，“你问。”
“就是……我哥哥曾经告诉过我，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被别人看见的，不然就会倒霉一辈子。”瑶光也没有多大的迟疑，白子昕是她信任的人，有疑问肯定要先问他，“我不想再倒霉下去了，而且不仅是我倒霉，看了我身体的人也要倒霉……两个人一起倒霉……总好像很……”
她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只能憋红了脸看着白子昕，希望他能够给予解答。
白子昕看着她苦恼的表情，自然是知道她想问自己一些什么问题，她的意思是她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该怎么办。
白子昕此时真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收了瑶光做徒弟的话，他以后会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问题要解答。而且还要拐着角儿去帮她解答，舒瑶光的师父不好当啊。
可是现下，无论如何，还是先将她“引导”出来再说吧。
“……令兄当真是你们人界的一朵奇葩。”
他想了很久，终于轻翕唇瓣，飘出这样凉凉的一句话来。
“诶？白龙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在我们那里就有‘治愈奇葩’之称？”说到她哥哥舒玉衡，她可是万分崇拜，此刻听见白子昕也赞赏她的哥哥，自然是心花怒放了。
白子昕再次动了动唇，忽而觉得这次的“引导”任务比较艰难，他必须要走几步才能想出灵感。
瑶光跟在白子昕旁边一同往大湖深处走去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抹红衣身影始终在暗处肆意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此时看见他们一同离开了，脸上的怨怒之色更是浓烈。
白子昕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才停了下来，继续对瑶光说：“你哥哥既然是‘治愈奇葩’，那么平日里肯定要医治很多人，也是要检查很多女子的身体，你觉得你哥哥有倒霉吗？”
瑶光经他这般提醒，这才想起来，舒玉衡的确如他所说那般每天都要医治很多人，有些受了严重外伤的人甚至还要解开他们的衣裳去检查他们的身体，这其中不乏女子。
不过她从没有觉得她哥哥有走霉运的时候。
“没有。”她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
“啊？白龙哥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瑶光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又或者说是她想到了那个可能性，可是不想承认。
“就是说你哥哥是骗你的。”白子昕忽然发现自己活了五千岁原来也有强力忽悠别人的功力，他幽幽看着她，目光柔和了很多，“你哥哥之所以骗你是想保护你，不想让你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你的身体，他们会伤害你，但是……如果对你重要或者说是身份特殊的人看见你的身体的话，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原来如此，”瑶光点了点头，“那也即是说我让你看见了让音哥哥看见了也是没有问题的是吧？以后如果我也遇到了和你们同样重要的人，那是不是也是没问题？”
现在还会举一反三了呀……
事情偏离了原来的发展动向，白子昕脸色沉了沉，他理所当然不会告诉瑶光她的身体他一览无遗，即使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她重要的人。现在她这般想法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人界总需要成婚生子的，她以后也是要嫁人，自然是会让她的丈夫看到她的身体，可是现在那个人还未出现，而一旦她认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之后，再要去改变她倒是有点儿麻烦。
“你这样想也是可以的，”白子昕斟酌着用词，“可是现在是特殊情况，你的身体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调戏人界少女的流氓。
但是，话不说也说了出口了，无法收回了。
“这个……为什么？”瑶光觉得白子昕的话锋转变太快，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
“瑶光，你还记得昨晚在大树下的事情吗？”白子昕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人类少女的清白如此在意，现在也只能让她快点做出决定，唯有旧事重提，提回那个带着阴谋意味的吻。
“我记得……”瑶光的脸一红，想起那种难受的感觉，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心脏。
“你对别人‘亲亲’会使别人难受，那么你的身体如果让别人看见了的话，同样会让别人难受，这一点你可曾想过？”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了。白子昕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如果只是你能看的话，你岂不是很难受？”瑶光对男女之事毫无概念，她所知道的身家清白都是她哥哥一口诉说，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男女之间的**。
白子昕早就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了，一早就把答案给想好，“你如果喝了我的一滴血的话，我的身体能感应到你体内龙血的存在，这样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所以，封印你还想不想解开？”白子昕不想留太多时间给她继续去想别的有的没的，此刻必须要速战速决，解决这样一个问题。
“想！”瑶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然而，白子昕的话语她并没有多大的怀疑，反正他们都不会倒霉也不会难受那就好了。
“好。”白子昕见她答应下来了，这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今晚就去解开你的封印吧。”
“白龙哥哥，等解开封印之后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瑶光突然拉住他的袖子，仰着头满怀期待与憧憬，又带有点腼腆地对他说道：“因为，我想保护白龙哥哥你！这样，就没有人敢来欺负你了！”
白子昕眸心骤然紧缩，少女明灭不定的脸庞在他眼前闪烁，她的眼底闪动的是赤子一片的真诚，这样的纯粹和光明在山海界实在是难得，就好像是天边永远为旅人指路的夜明星，明亮得让人忘乎所以，再也不记得跋涉旅途的孤单和困倦。
他突然什么拒绝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只能淡淡地对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便拂开了她的手，往回走。
瑶光跟上前去，待再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然入夜。
李萦音早已经等在山洞外，看见他们二人回来了，立即上前打招呼，“瑶光仔，想得怎么样了？”
“我想好了，我要解！”瑶光不再犹豫，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好。”李萦音微笑点头，似乎对她肯定的回答早有所料，白子昕可不是盖的，只是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来说服她呢？
“事不宜迟，今晚就进行吧。”
白子昕直接忽略李萦音带有疑惑和暧昧的目光，对他道。
“她选择了你？”
“嗯。是。”
“噢，昕，你简直是太厉害了。”李萦音一脸让人牙痒痒的调笑，“这么嫩的小姑娘你居然也下得了手，我真的是要重新认识你了！”
“废话少说。”白子昕冷了脸，无意对他多说。他转身吩咐了雪桃和泠画几人几句，而后又返回到李萦音和瑶光面前，“我们去别处进行。”
因为他也不知道瑶光解开封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直觉告诉他，瑶光身上的封印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是以他备好了另一处更为安全的地方，再让事情进行下去。
李萦音并没有意见，白子昕做事周到，而且为人缜密，他这样做定是有他的原因。他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
然而，当白子昕化身白龙携着李萦音和瑶光走远了之后，赤璇便对自己的同伴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事情了吗？”
雪桃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去的话，自己去。我没兴趣。”
“飞阑，你呢？”赤璇不理会雪桃，转向飞阑，继续游说：“我记得你哥哥飞光和白教官是知己好友，难道你就不关心关心一下？”
赤璇对飞阑的态度还算友善，原因无他，因为他的哥哥飞光是东海鲛族的皇，守护着封印住混沌的其中一处封印，而且传闻说飞光长得比妖精还要美，对于美人，她自然是以礼相待。
“我可不想被昕哥哥骂。”飞阑是鲛人，有着一头鲛人最常见的湖蓝色长发，他绕了绕自己的长发，媚眼如丝，一记眼风飞了过去，“不要说我不提醒你，你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昕哥哥更讨厌你。”
“我现在不去看看他们做什么的话，我会更讨厌我自己。”
按照赤璇本来的想法，她是想怂恿雪桃和飞阑二者其中一人和自己去的，泠画自不必说，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越多人犯忌白子昕越不好处理，所以就算被他发现了，她也不必担忧他的处罚会过于严重。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明确说不和自己去，那么她只能看向泠画，向她求助了。
泠画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实在是有点儿不想搭理，两人因着家族的关系，算是发小，一起玩大的那种，然而对于赤璇这样的性格和对白子昕的痴恋，她实在是有点儿受不了。
若然白天，她还可以不理会她，任由她去肆意窥探白子昕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是晚上，他们魂力并不是特别高，贸然让赤璇一人去寻找白子昕的话，恐怕她会遇到危险。
当下，只能暗叹一口气，站出来，“只此一次。”
赤璇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两人立即化为一只赤鸟和一匹天马，向着白子昕离开的方向出发了。
雪桃和飞阑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同伴逐渐变成了两个点，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赞同。
虽然他们都对瑶光很感兴趣，但是要解开疑惑也不急在一时，而且要触犯到白子昕禁忌的话，那么他们宁愿放弃对瑶光的探询。
因为，白子昕发怒的时候……真是别提有多恐怖了。
==
白子昕带着李萦音和瑶光降落到另一处大湖旁的山洞里，这里三面环水，外人不轻易进来，而他们想要离开的话则是绰绰有余，算是比较安全的一处地方。
白子昕让李萦音到山洞里生火并准备好给瑶光服用的药物，他则是来到山洞外用意念张起结界，这样，方圆十里范围之内的风吹草动他都能感受到。
待结界结好了，白子昕才回到山洞里，此时李萦音也将一切给准备好了，两人对望一眼，这才看向瑶光。
李萦音先将自己准备好的药草递给瑶光，并让她服下去，“这些药草都是比较温和的，用来补充你的体力和舒缓你经脉里的不适，所以尽管吃下去。”
瑶光从善如流接过，待把药草都服下了，李萦音又将一颗金灿灿的银杏子递给她，“这颗是银杏子，五十年前我结出来的果，是以性质比你之前服用的要温和得多。”
“好，谢谢音哥哥。”瑶光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后怕这才散去了些许，她再次将他手中的银杏子接过放到嘴里服下，察觉自己除了丹田内有一股热流涌起之外，别的异样都没有，这才对李萦音点了点头，示意她没有事。
李萦音原本严肃的神情突然松了松，他转过头看向白子昕，眼神带笑，闪烁着某些古怪戏谑又暧昧羞涩的情绪，他拍了拍白子昕的肩膀，对他说道：“兄弟，接下来要辛苦你了，千万不要一发不可收拾啊，要时刻注意瑶光的身体状况，以及……封印住她的东西是什么。”
他说至最后又严肃起来，看得出，他是真的担心瑶光的安危。
白子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李萦音也不必再在这里妨碍这二人做事，直接走出洞口之外，待得远离了洞口好几丈远的地方这才停下来，仰望着漫天的星空暗舒了一口气。
洞里又剩下白子昕和瑶光二人。
瑶光咽了咽口水，本想开声问白子昕接下去怎样做，却听见他清冷的嗓音传至耳畔，“先把衣服脱掉了，仅留你最底层穿的衣服便可了。”
“是。”瑶光轻应一声，便转过身去开始脱衣了。
虽然她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也是知道白子昕不会对她做什么事情，可是在异性面前脱衣服她潜意识里还是产生羞赧之感的，所以还是转过了身，不太想让白子昕看见。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白子昕也是没有看着瑶光脱衣服，待得她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这才启唇继续问道：“怎么样了？”
“可以了。”瑶光答道。
“好。那我转过身来了。”白子昕也只是象征性问问，她的身体其实让他并没有多大的**，还未长成的少女身体，怎么着，都没有太大的看头。
但是，少女被火光照得暖红泛出瓷质光泽的肩膀还是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中，他的呼吸滞了一滞，若然舒瑶光真的能长大成人，那么将来她会是怎样一幅倾尽山河的丽色？
她本来就长得不丑，甚至说得上是姝丽，仿佛是临渊静处一朵美好得没人觉晓的秀馨，洁而不俗。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白子昕回神，直接来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极度不自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慌乱得都好像有点儿不知道往哪里摆，不禁勾了勾唇，“别慌张。”
“是。”瑶光几乎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了，眼睫一直下垂着，看着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左手却是化为锐利龙爪，找准一个位置就要割下去，瑶光忽而不想看这种滴血的情景，她闭了闭眼睛，待那无声的尖利过去之后，这才重新争眸，看见白子昕正无情无绪地看着自己，他的指尖渗出了一滴血，正举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就一滴，不要太多。”
“是。”瑶光轻应一声，又飞快地垂了眉睫，她看着凑到了自己唇边的一滴血，想了想，还是伸出舌尖在白子昕的指尖上舔了舔。
“你……”
一点湿润从自己的指尖上传来，明明是细微到可以忽略的感觉，却偏偏让他早已死寂的心狂跳了起来。她的一记轻舔仿佛如一阵电流，从他的指尖直抵他的心间，明明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羞赧的动作，可他偏偏觉得她在挑逗自己——
而引起自己不良反应的罪魁祸首还像没事人那般，砸巴砸巴了一下嘴唇，仿佛意犹未尽。
白子昕看着她饕餮的模样，侧过头去，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此刻看起来真的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白龙哥哥，怎么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反应……啊——”却，不等她将一句话说完，她便突然抱着头蹲在地上，死命抓着自己的头发，想要以此来缓解白子昕一滴龙血给她的身体内部带来撕裂一般的痛楚！
“瑶光？！”白子昕刹那回神，看见她再次展现这种如幼兽那般防御的动作，立即想也不想扯开了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然而瑶光却是被撕裂得厉害，只有抓紧一些什么才能抵挡住体内那股凭空出现的至阳暗流，那一股暗流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理智，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浓重起来，额上虚汗直冒，整个人不一会儿便像在水里被捞出来那般，浑身精湿。
脆嫩的头皮再次被她扯出了血来，白子昕眸光微虚，手上再次用力，一把将她的双手从她头上扯离。
他抱紧了她。
在松手的刹那，他害怕她再无意识撕扯自己的头发，不容她反抗，一把抱住了她，并在耳边对已经接近疯狂状态的她说：“如果觉得痛得难以排解的话，就抓紧我的腰。”
瑶光霎时大睁了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眸子，她明白白子昕的意思，他是让她当他是肉垫，将痛苦全部发泄在他身上就好了。
可是，她又怎能这样做？
她暗暗摇了摇头，又紧咬了牙关，死死攥着拳头，想要离开白子昕的怀抱，以前她试过独自一人经受过无数次被人欺负的遭遇，只要让她再次蹲回地上，抱紧自己咬咬牙忍过去就好了，即使现在这般好像抽皮剥骨，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全然撕裂再重组的痛楚无法让她忍受。
“白龙……哥哥，我能忍着的，你……你放开我。”瑶光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过于懦弱的一面，更何况她面前的人是白子昕？这种耻辱的感觉她只想一人承受，是以，她强行伸出双手推开白子昕，却被白子昕再次一手禁锢住。
他强行张开她紧攥着的拳头，看见她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心底暗恨，眼神几乎都要结出冰渣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瑶光的体温越来越热，仿佛有火山爆发的熔岩在她体内汹涌流荡，荡得她连眼神也愈发迷离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的血起了作用，正在体内和她的血脉做着抵抗，若然这次能成功的话，她的封印应该能够被解开。
这种时刻，应该就是李萦音口中所说的看准她身体外部变化的最佳时机，白子昕将手放在瑶光莹白透粉的胸前，对她说道：“瑶光，叫我‘师父’。”
瑶光眼前逐渐出现了幻影，就连近在迟尺的白子昕都看不清楚，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收她做徒弟的白子昕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是透出一丝欢喜的，她颤了声音，轻唤道：“师……父。”
两个字吐字极其艰难，白子昕听见她叫出声来了，手上不再犹豫，直接将她的抹胸给脱掉。
那抹莹润洁白如雪兔的妍色再次撞入眼中，白子昕移开了目光，却听到瑶光“啊”的一声小声叫了出来，她没有想到白子昕会突然这样对自己，胸前的隆起在半年前就已经发生了，瑶光由小到大都没有闺蜜青梅之类的，哥哥的别院里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她那时候急着要去山海界，即使知道胸前的肿痛让她很不舒服，也没有时间让她去问老嬷嬷，而且这种事情……总觉得不好问哥哥。
想起来要穿这种抹胸也是有一天她偷溜出大街看见满大街的“波涛汹涌”这才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也会变成那样子……
一想到胸前要多两块肉，她就觉得非常不自在，鬼使神差到裁衣铺里买了几件抹胸偷偷穿，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隆起的小笼包呢。
可她偏偏想不要发生的事情，却又真的发生了，还要让白子昕给看见，身体内异常裂痛又要急着去掩着自己的胸前，白子昕看得她脸红耳赤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有淡淡的怜惜升起，“既然我让你叫得我作‘师父’，以后若然你因为这件事情而无法觅得如意良君，为师照顾你一辈子。”
反正人类的一生，在他眼中看来就只是弹指瞬间，微不足道。这样的承诺他自认给得起。
“不是……”瑶光憋红了脸，觉得自己几乎一丝不挂地站在白子昕面前总有不妥，也来不及解释，只能转过身去，紧咬唇齿，继续默不作声等待体内痛苦的过去。
白子昕站到她身后，他可没有忘记李萦音告诉过他，瑶光的封印很有可能是在肋下，那么他必须要紧紧盯着那个部位才行。
……虽然那个部位能将她的春色一览无遗。
他突然无法想象若然今晚是让别的男子守护在她身旁会发生什么事情。纵使李萦音是个医者，也看过众多人的身体，可他仍旧不想把这么稚嫩懵懂又美好得一塌糊涂的瑶光给他看见。
白子昕垂睫，尽量不去想别的事情。纵然李萦音告诉了他瑶光的封印很可能在肋下，但是人的肋骨是两边都有，他哪知道她的哪一边被人下了禁锢？
唯一能准确判断的方法，那也只是亲自用手去感受了。
在伸手往那玉白几近至透明的肌肤上摸去的时候，白子昕心中还是有犹豫的，但是有时候很可能他的一瞬犹豫会错过一些什么，他自诩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也的确是对瑶光没有什么想法，是以他不再多想，伸出右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右边肋下。
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自己的右边肋下，瑶光忍不住颤了颤，想要退开一步离开白子昕的触碰，却不等她逃开，又感觉到自己腰间一紧，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腰，不让她再动弹。
瑶光突然觉得有一股羞赧从心中涌出，这种感觉从未试过，体内两股真力开始角逐起来，一股是至阳真气，应该是由白子昕的龙血加上李萦音给她服用的药物给化成的，而另一股则是原本守护着她血脉和封印的真气，这两股真气并不调和，谁也容不了谁，正在她四肢百骸里游走着，可每次那两股真气走到她两边肋下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子钉死在地狱深渊那般难受。
白子昕的手正放在她的肋下，他轻声问道：“瑶光，可有觉得此处有不妥？”
“很痛。”瑶光尽量平静声音道：“我体内有两股真气，一股应该是你的，另一股是我自己的，每次这两股真气冲撞到我肋下的时候，我总觉得很痛……”
白子昕皱眉，下手的动作又轻了轻，甚至是帮她轻柔搓揉起来，“哪里最痛？”
瑶光顿了顿，这才继续出声：“左手边第四根肋骨。”
白子昕一听，立即转手精准摸向她所说的位置。
这个位置其实极其敏感，只要他的手再前移两寸就能触到她还未绽放的花蕾，可白子昕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的指尖在她的肋骨处来来回回轻微按压，想要找出这其中的不妥。
因着瑶光体内有两股真气在暴烈游走，他不敢贸然放出魂力去探察她的肋下，只能以这种保守的方式来察看。他并不知道他这般的轻柔力度弄得瑶光十分辛苦，本来肋下是人体最敏感的一处地方，现在又被他这样如轻羽拂过心尖的力度来按压，那般带着点点缠-绵的很痒之感，更是使得瑶光的气息粗重起来。
体内是越来越汹涌的两股真气游斗，肋下、腰间是来自另一个人温柔却冰冷的气息，瑶光简直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忽而，她感受到被白子昕来回按压的地方似乎松了松，疼痛之感更甚，仿佛要把她打入更黑暗的深渊，再而后，她的眼前涌向出了无数碎裂、不完整的片段，许许多多人的脸孔撞入她的脑海里，她只能大睁着眼眸看着那一幕幕诡异怪诞的画面在她眼前如皮影戏那般走马观灯地掠过——
她看到了一张疑似自己的脸容，也看到了白子昕的面庞，只是画面里的白子昕并没有现在如此冷肃，再而后她看见了自己的哥哥，还有许多她并不认识的人……
她努力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些画面在诉说着什么，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只可惜，不等她将这些重要的信息给拼凑在一起，眼前的凌乱画面瞬间消失，而她的脑袋再次像是被人用流星大锤狠狠砸了一锤那般，痛得她几近站立不稳，就要“啊”的一声痛苦叫出。
与此同时，白子昕的指尖停了下来，他终于在肋骨的一处节点处摸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凹凸。
“找到了。”白子昕摸住肋下一处圆形的凸起，轻轻舒了一口气。
但是不等他将这个消息告诉瑶光，却突然听到身前的人儿痛苦地大叫出声，她一把挣脱开自己的禁锢，回过头来死死盯着自己。
那双本来亮光璀璨的眸子此刻变得猩红不稳，她的眸心紧颤，看着白子昕似乎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她狠狠地喘了一口气，也来不及将衣服穿上，就这么忽然抬步往洞外逃窜而去。
“瑶光。”
白子昕心头震荡，他回手一抓将她给抓回怀中，开玩笑现在让她走出洞口，那她的清白真的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放开我。”
瑶光浑身热得像烧至通红的炭火，白子昕身上淡凉如水，本来这样的温度她应该很贪恋才是的，然而现在她的理智根本不清晰，因为记忆碎片的一瞬出现和一瞬倒退逼得她根本无所适从，又在体内两股真力的逼迫下，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为什么面前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白子昕擒住她，他低头看着她，阒黑眸光比古井还要深幽，他看着她被她自己再次咬破的唇瓣，看着她迷茫痛苦而变得微微扭曲的脸庞，看着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额头，看着她白皙纤长的脖颈……再看着她微微起伏在他眼前毫无遮掩的雪色胸口，他突然很想吻她。
很想将她的身上的痛苦吻走。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亲吻会使人难受，也会使人忘记难受。
瑶光见他久久地看着自己并不作声，而她怎样用力也无法逃开他的怀抱，只能紧咬了下唇侧过头去。
然，不等她将头侧过，便察觉到自己满是血腥味的唇瓣似乎被什么湿腻的柔软舔过，她的心再次急剧跳动起来，仿佛是开了闸的洪水，不断地往她的四肢百骸给冲刷着，直把她冲得头脑晕眩，恍恍惚惚想起面前的人不是画面里的回忆，他而是自己的师父，白子昕。
她闭上了眼睛，体内的两股真气仍旧叫嚣着，可是颇为神奇的是，随着白子昕的吻逐渐加深，她渐渐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撕裂了，理智也恢复了许多。
白子昕一手扶住瑶光的腰，一手还是精准找到他刚刚找到的肋骨节点，这很可能是瑶光身上封印的秘密。
他含住她的唇瓣，伸出舌尖小心舔-舐，每当舔到她唇上伤口的时候总是放缓了速度，他就只是单纯地亲吻，并没有进一步进攻的意向，然而就是这般温柔不带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使得他的心也越跳越快，仿佛有一股热流要从他的心间冲至他的小腹处。
白子昕暗觉不妙，他停下了动作，想要离开瑶光的唇瓣，却不料那小小人儿见他没有动作，像是探询那般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舔他的唇。全然是没有意识的举动，白子昕心中一突，抬睫看向她，但见她的眼睛仍旧弥漫在蔼蔼大雾里，只有一点光亮从她的眸心处透出。
他想了想还是放开了她，与此同时，他听见她肋下被自己点住的地方“啪嗒”一声微响，跌出了一件漆黑的物事来。
白子昕稳稳接住了瑶光身上掉出来的物事。
他低头一看，见是有一颗漆黑透出玄色光泽，类似钉子之类的奇怪东西躺在他的手心，即便现在被取了出来仍旧感觉到这枚钉子透出来的煞气。
罡煞之气。
很强的封印气息。而且让他感到极大的不祥。
白子昕松了一口气，将这枚怪异的钉子给放进了怀中之后，这才拎起旁边的衣服一件件替瑶光穿上。
怀里的小小人儿早已累得昏睡了过去。白子昕拎着她那件洁白的抹胸，突然觉得很苦恼。为什么做舒瑶光的师父，不仅要帮她解答奇怪得五颜六色的问题，还要帮她解除封印，消灭痛楚，这也不止，现在还要帮晕倒的徒弟穿衣服？
他良久地在熊熊火堆旁边盯着眼前那件做工尚算精致也还算讨巧的抹胸，脱的时候容易，穿的时候……唉。
他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那件抹胸拎起，套回到瑶光的头上，而后掠过她还是汗津津的小脸，纤长的脖颈，再穿过她的肩膀，紧密贴合回她的胸前。
天山雪色消失眼前，白子昕微舒了一口气，再而后极之从容地帮她将衣服给穿上。待得他帮她穿好了衣服，本想探查一下她体内的魂力，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却突然听见守在洞口之外的李萦音急促地大喊一声，“白子昕！”
话语中带有很明显的惊慌之色，这一声呼唤是向他求救！
他来不及想出什么，便察觉到自己在大湖里所布下的结界的东南方有强烈的撞击，与此同时，他感受到有两股熟悉的气息传来。
白子昕神色不变，低头看了一眼仍在他怀中熟睡的瑶光，将她小心安置在一旁，再取出一件衣服给她盖上，这才走出洞口，察看结界之外究竟是所谓何事。
李萦音见他终于从洞口处出来，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也来不及问他瑶光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指着东南方，语气焦急：“昕，你看！”
白子昕循目看去，但见结界之外，有一只通体长着深蓝羽毛的重明鸟在结界之外不断徘徊，它似乎是感觉到结界之内的异动，想要不断攻击，破除结界一看究竟。
但是，这样说似乎也不正确，因为白子昕看见有两道死命和它对战的身影。这只重明鸟似乎十分愤怒，它周遭亦是和上次那只重明鸟一般，萦绕着团团黑气，而且这黑气随着它扑腾出来的飓风越来越有扩大的趋势。再这样下去的话，大湖之内的结界也会承受不了，而破裂掉！
而且，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重明鸟？一般来说，重明鸟都是单独出没，极少有同一个范围之内再有另一只重明鸟出现的事情发生，除非它们是伴侣或者是兄弟姐妹。
白子昕眸光一锐，这只重明鸟的体型比之前的还要大上一点，又是蓝羽，是重明鸟中的雄鸟，这也即是说，很可能这只鸟和他们捕捉到的红色重明鸟是相熟的。
“昕，你是不是想到一些什么了？”
李萦音见他眸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刹那便知道他想出了某些关联。
白子昕浅勾唇角，露出一痕极淡极淡、聊胜于无的笑意，他瞥他一眼，将怀里的那颗还带有未知气息的钉子取出递给他，“你在洞里守着，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李萦音一看他手里的钉子，便知道瑶光已经成功解开了封印，他伸手将钉子接过，想到白子昕身上魂力的波动很不正常，这只重明鸟又是分明发了疯的，而他们带出来的学生，赤璇和泠画定然是不听他们的命令，偷偷跟来，此刻正被那只重明鸟攻击得几无还手之力。
这也即是说，白子昕待会儿不仅要对付重明鸟，还要将那两个人救出。若是在平时，他压根不用担心，但是这段时间白子昕的魂力异常以及他体内封印的缘故实在是让他不得不留个神。
他跟着去虽然不能做什么事情，可是好歹若然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就能第一时间帮他治疗，可惜的是他没有为他补充魂力的方法，这实在是让他沮丧。
“不。你守着她。”白子昕一口拒绝，“若然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好带着她逃走。”
他表面上虽然不觉得这封印对他有什么影响，然而，在突发事件面前，他还是不想她出什么意外。
“昕，你真的是……”李萦音垂睫低头，苦笑道：“曾经我觉得圣女改变了你，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真正对你有影响的人是她。”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子昕已然走出了几步，在听完他这句话之后，皱了皱眉，“瑶光已经是我的徒弟，我不保护她，谁保护她？”
“啊？怎么这么突然？”李萦音呆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突然悲痛地大喊一声：“白子昕，你这个乘人之危的混蛋小子！”
而白子昕早已化为本体，在夜色之中直往云霄而去。
此时，结界之外，三头巨兽正激烈纠斗在一起！
夜凉如水，往日流萤尽数消失了踪影，天边圆月倒映在大湖之上，却被重明鸟扑腾出来的一阵阵带着罡煞之气的飓风给震动得支离破碎，明灭不定。
白子昕的结界自然是强效、无坚不摧的，现在却因为重明鸟妖邪的攻击而有所影响，这可说明这只重明鸟比之前的那只更加难以对付。
一道赤红暗光从夜空中一划而过，再次避开了重明鸟的一记攻击，然而此时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赤璇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倒霉，她和泠画好不容易才循着白子昕在空气中存留的气息找到了这里，本想寻找结界的缺口进去大湖里看看他们是怎么回事，却不料不小心惊醒了这只在附近憩息的重明鸟。
她和泠画本来以为她们不会再遇到像上次那只萦绕着邪气的重明鸟，但是，事实证明，她们就是这么倒霉，被这只赫然愤怒的重明鸟追得满天乱跑，身上还要被它伤了好几道！
眼看着一记旋风又要攻击至面门，赤璇早已体力不支，魂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此刻只能被动地虚浮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记旋风向自己袭来，毫无还手之力！
“碍事。”
一冰冷的嗓音从耳畔响起，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一轻，一股浓烈的海洋清新气息涌至鼻端，赤璇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等死，却不料白子昕及时赶到，将她整个身子给抛到了他的龙背上。
“白……白教官……你怎么来了？”
要说心中不欢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她本来就心仪白子昕，进入鹤魂楼学习一半是因为家族的原因，而另一半则是全然因为白子昕，所以一向刁蛮任性的她才会受不了瑶光对白子昕的黏缠。她进入鹤魂楼二十年，又何尝触碰过白子昕的一阙衣袂？
此刻，看见白子昕突然出现来营救自己，心中的惊喜更是无限，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占据一席重要之地？
“稍后再和你们算账。”
白子昕压根无视赤璇满怀激动憧憬的目光，他仰冲上天，突然发出龙吟一声，直逼得气势凶猛的重明鸟在虚空之中后退了十数丈。白子昕趁着这个空档看到已然化身为天马的泠画跌撞在一堆巨石上，而重明鸟正往她的方向坠落！
“你找个地方藏好。”白子昕一看这种情况，背上用力，先将赤璇给甩了出去，让她找个地方藏身。
他本来想在重明鸟坠落之前将泠画从巨石堆里救出，但是重明鸟下坠的速度极快，它仿佛也知道白子昕是这两人的援军，在快要坠落到巨石上的时候，突然利爪一伸，紧紧抓住了天马的脊背。泠画之前因为避不开它的一记旋风，而被打落，此刻正在半昏半醒之际，脊背上突如其来如撕裂般的疼痛扯得她瞬时醒来。
她看着头顶上那巨大的深蓝翅膀，那爪子上有黑气，正一点点侵入至她脊背上的伤口里，痕痒难耐的感觉直把她逼得惨叫出声。
“啊——”
白子昕听见这声惨烈的痛呼，喷出一口玄火，他的火有却邪作用，喷了重明鸟满脸，痛得它高声嘶叫，再也无法将泠画擒住，它爪子一松，泠画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白子昕并没有下降去接，他直接龙身一甩，在泠画身旁带出一股劲柔的风，将她甩离了战圈之外，这才重新回神，认真对付眼前越来越不正常的重明鸟。
“嘎嘎——”
重明鸟见自己的猎物被人救走，自己的一只眼睛又差点被烧伤，愤怒尖叫出声，扑扇着巨翼又要向白子昕攻击而来！
白子昕正在急速思考着对战的攻略，这种情况之下，是不可能将重明鸟给直接消灭掉，因为他总觉得这只重明鸟和另一只被他们抓紧的重明鸟是有联系的，而且它身上很可能藏有某种预兆，可以助他们得知这次混沌呼吸所带来的异动。
“灵魂界碑”是他独有的招式之一，可以用意念与这种处于疯狂状态的魂兽对话，只是暴动愈强烈的魂兽，所要用到与它们对话的魂力也会愈多，白子昕此刻并没有把握能成功用意念打入它的内部，找到它被禁锢的本源的几率有多大，只是，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然，不等他将魂力灌注到意念之中对重明鸟施行，对面的深蓝魂兽身上的黑气徒然变得浓厚起来，一记黑风被扇出，直攻击至白子昕的龙首之上，白子昕侧身一避，本想对重明鸟继续展开攻击，却未曾想到那记被他避开的黑风居然转了个圜，想彻底扯住他的龙尾！
“小聪明。”他冷哼一声，神色不变，也不见他巨大的龙身有何动作，突然空气之中有十数道无形的龙触破空而出，直把那团黑风团团围住，打散在空气之中。
“嘎嘎——”
重明鸟没有想到白子昕如此厉害，还不死心，再次重施故技想要把他制服住，却不料那些透明龙触仿佛像有生命般，化为一道劲风，回身直冲它而来，直接化为龙爪将它钉死在身后的岩石上。
这一招是白子昕屡试不爽的得意招式，名为“淬风”，不完全由魂力产生，但其产生的威力却强于单纯由魂力变成的招式。
白子昕是东海龙族龙皇最小的儿子，但是因为其母有二分之一人类的血统，是以生来魂力波动并不十分稳定，虽然到了他五百岁测魂的年纪，他仍旧将七颗魂珠给全部点亮，这在龙族里也算是非常罕有的事情。即使龙族自古以来是天赋最高、最得天独厚的一个族群。
然而他依然让众人吓了一跳，甚至是成为整个东海龙族希望的存在。
只是，到了他两千岁正在修炼魂力的最佳时机却发生了一件让他这一生都无法挽回追悔，甚至是说改变了他这一生的事情，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后，他身上的封印愈加薄弱，而被他强行压制住的那股暴龙之力也快要破开他的封印，游走他的周身。
但，无论如何，东海龙族魂力招式的华丽强大他是全然继承了，甚至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东海龙族是一切水源的主宰，他修炼到了七阶巅峰，早已经能将自然之中任何形态的水给纳为己用，水的流速产生风，再灌注以灵力，便能成为霸道凌厉的制敌招式，这算不上是他的杀手锏。
可以说是，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他的招式就能化出上千种形态，直接将敌人逼死在原地。
白子昕很显然地，改变了想要直接和它对话的初衷，现在必须要把重明鸟制服了才能和它隔空对话。
他重新化回人形，悬浮在半空之中，紧紧盯着它猩红的眼睛，问它：“服不服？”
“嘎嘎——”
重明鸟分明不服，死命扑腾着自己被禁锢着的羽翼，把身后的巨石弄得簌簌乱落。
“不服？”白子昕意念一动，爪在它身上的透明龙触逐渐往它体内的血肉渗入，那龙触是由空气中的水汽和流动的风组成，虽然不伤皮肉但是却让人难受得紧，是比锥心还要缓慢的痛楚。
“嘎嘎——”
又是两声尖啸叫出，重明鸟的面容开始扭曲，连带被烧伤的右眼而变得狰狞起来。
它逐渐变得衰弱下来，白子昕知道这是它意念最薄弱的时候，正是用“灵魂界碑”的最好时刻。
但是，总有一些事情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不等白子昕动用魂力与它隔空对话，原本衰弱下来的重明鸟双眸忽地一睁，露出一道凶光。
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萦绕在它身上的黑气再扩展了一倍，直要把天上的圆月都要遮盖住，搞乱一方漆黑天地！
白子昕顿觉不妙，右手在空气中一抓，与此同时掌心发紫，直接将空气中蕴含的水分浓缩变成三条透明水龙，让它们马上前往制服重明鸟。
这只重明鸟比上次的那只难对付得多，他知道重明鸟身上黑气的厉害，在要避开的同时，也要想办法去瓦解。然而，小团的黑气还能被他用魂力打散在空气之中，但是像是如此大规模释放出黑气，他压根无法对付。
“嘎嘎——嘎嘎——”
又是数声尖啸传来，重明鸟的身体在黑气的作用之下不断膨胀放大，不断膨胀放大……直生长至原来的两倍才停了下来。
它升至半空之中，身上的龙触早已被它震碎，而那被白子昕放出的三条水龙只能在它周遭徘徊，压根近不了它身旁一寸。
白子昕虚了眼眸仰头看向它，但见那只重明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中迸出炽热恼恨的光，它已经全然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不能再让它活下去了。
心中终于作出了决断，白子昕再次化身成龙，向它喷出了一道玄火，想要将它身上的黑气先驱散一点，再做进一步进攻。
然而，重明鸟在变异之后，身形动作都敏捷了不少，它侧身一避，避开了白子昕的攻击，再而后扑腾起翅膀，对着白子昕身后的结界一次性放出数十道黑风！
白子昕眸光一锐，将三条水龙召唤回来，抵在结界上，而他也来不及再次攻击重明鸟，只能一摆龙尾将重明鸟扫出几丈远之后，也回身抵挡那些黑风对结界的摧残！
他没有想到这只重明鸟如此狡猾，看出了他的弱点，因为重明鸟从来给他憨厚和善的一面，这只变异了重明鸟分明超出了他的预想之外。
他无法想象这么多攻击若然真的全数落在结界之上，会给结界里的人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李萦音没有攻击能力，只有自保的招式，可偏偏他又带着尚在昏迷之中的瑶光，根本无法于短时间之内逃出到结界之外，重明鸟无疑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眼看着无法使出任何防御的招式去挡住那些去势极快的黑风，白子昕一咬牙，只能以身作墙，挡住三道差点落在结界上的黑风。
“砰啪——”
他所幻化出来的三条水龙也因承受不住这些黑风的威力，直接化成水气再次爆裂在空气之中。
白子昕只觉心头血气翻涌，体内魂力亦被消耗得所剩无几，他勉力抬起头来，想要让李萦音赶紧带着瑶光逃离结界，却不料之前被他扫出十数丈远的重明鸟此刻再次回到结界之上。
它悲鸣一声，仿佛是完全被身上的黑气所控制，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望，它突然蜷缩成一团，直接向着白子昕的身上冲撞而去，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如此被逼上绝路的情况还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过。
白子昕心头冷笑，脸上表情却是肃然冷峻，重明鸟还当真狡猾，若然他避开它以身体为代价向他发起的攻击的话，那么它就会直接将他身后的结界给撞碎，而李萦音和瑶光很可能会逃不过这一劫。
若然他不避开，就只能生生将它这倾力一击给全部承受到身上，到时候他也会因为无法化解它身上的黑气而被传染，从而变得不正常来。
但是，它全然看小了自己。
白子昕不避不让守在结界之前，他身上魂力已经无多，要用那一招的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在敌人面前被掣肘着，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今天就算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他都要将这只重明鸟给碾杀在自己的手中，不留活命。
他沉默地等待着那团巨大黑气的靠近，按照平时，他完全可以在它发起攻击的时候用那一招来困住它，可是今天却是例外，他身上魂力不多，只能耐心等待它足够靠近自己的时候，再给予它致命一击！
然而，白子昕没有想到的是，他因为这十数天以来所消耗的魂力过于巨大，又得不到充分的休养，而几乎把体内的封印逼至濒临崩溃的状态，此刻不等他动用魂力，便觉心脏狠狠一痛——
“砰啪——”
一声几乎都要将他浑身血气给震得乱窜的巨大心跳声传来，眼看着重明鸟近在咫尺，就要进入他的控制范围，他却动用不到一丝半点的魂力，只能痉挛着，就要掉落在结界之外！
白子昕紧咬牙关，强迫自己要克服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不良反应，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用意念通知结界里的李萦音，“音，带上瑶光赶紧走。”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与重明鸟同归于尽，但是重明鸟的这一致命攻击过来，他的结界也肯定会撑不住，与其到时酿成惨祸，倒不如现在让他们马上离开这里。
而此刻，结界里的李萦音，他早已察觉出情况并不对劲，又听见白子昕的呼唤，心中担忧，只能按照白子昕的吩咐抱起瑶光往东南方的相反跑去。
但是，不等他跑出几步，怀里的瑶光突然低吟一声，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李萦音又喜又惊，脚上步伐却不停，“瑶光仔，还认得我吗？”
“你……是谁？”
李萦音一听，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倒在地，“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吃了我这么多补药居然不记得我了？！”
不得不说的是，现在瑶光给他的感觉非常陌生，解开封印之前的瑶光拥有的是一双满带笑意丝毫不混杂质的眼睛，而面前的这双眼睛冷凝无情，不要说笑意，就连一丝人类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冷酷得让人不能直视。
“你是谁？”瑶光见他不回答，再次问道，她察觉到东南方有异动，缓慢转头看向那个方向，继续出声：“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谁？居然不记得本公子是谁？”李萦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几乎发狠道：“我是你爷爷的孙爷爷！”
“……爷爷的孙爷爷是什么？”瑶光歪头看着他，迟疑问道。
她觉得自己在他怀里颠簸得很辛苦，而且他的怀抱也不十分舒服，硬是从他的怀里跳下来。
“瑶光！”李萦音迫于无奈停下了脚步，他担忧地看着满布黑气的东南方，此刻依稀能看见白子昕白色的身影，其余的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瑶光回过头来，目光变得空洞，“我听见它在那里悲泣。”
“什么悲泣？他又是谁？”李萦音不明所以，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现在他们再不逃的话，白子昕给他们争取的时间就会白白浪费！
他扯回瑶光的手，想要带着她继续逃跑，却不料她一把甩开了自己，直往东南方跑去。
李萦音心中一惊，再次扯住她的手，怒喝道：“舒瑶光！听话！他不会死！我们赶紧逃！”
“可是……我觉得心中很难受，它明明不应该死的。”
瑶光被迫停在原地，她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只觉那里不断有冰凉的液体涌出，流满她整张脸庞。
“瑶光……”李萦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与此同时又听见结界外一声龙吟啸出，他知道时间无多，也无法探寻瑶光变得不正常的原因，只能强攥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原地，并再次强调：“他不会死的，你放心。”
“不，它会死的。”瑶光这次再不犹豫，再次甩开李萦音的手，她只觉得心中疼痛，脑海中有声音在呼唤着她，若她再不赶过去的话，它就只能永远消失在山海界之中。
“瑶光？！”
……
直至很久以后，当李萦音再次因着一个偶尔的机会回到这次大湖里的时候，他仍旧能忆起当时的情况，那绚丽夺目又过于圣洁的一幕让他永远无法忘记——
瑶光挣脱了他的控制，她上前一步，口中似乎喃喃念了一句咒语，李萦音本想再次上前将她抓回来，却不料被一阵柔劲舒缓的怪风给拂离了原地，他以袖掩脸，但见一刻之前还是柔弱少女的瑶光身后突然长出一对巨大萤绿的羽翼，那双羽翼似乎由无数夏日萤火织就，给她周身晕上一圈美妙的光芒，而她也在那对羽翼的帮助下起飞，逐渐脱离原地，直往东南方发生异动的方向而去。
“她该不会是……”李萦音出神地看着那道越飞越快越飞越纯熟的荧光，眼中早已被震惊之色所占据，他浅声低喃，却始终没有把一句话给说完整。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始终是忌讳，无论这些人这些事过去了多久，他都必须要严格遵从他师父曾经对他的教导，不能轻易将一些禁忌给说出。
可如今，他完完全全被瑶光的变化所震慑住。忍不住拿出怀里的那颗钉子察看，眼中神色愈加复杂。
瑶光因着有身上荧翼的帮助，刹那便来到结界之前。此刻白子昕正和重明鸟艰难缠斗着，眼看着就要被它身上的黑气所吞噬，他突然觉得身后有异样的感觉传来，回头一看，正看见瑶光用一种陌生而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白子昕往她身上一看，发现背后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羽翼，来不及问她是怎么回事，只能让她赶紧离开。
“不。我是为它而来。”她摇了摇头，指了指正被白子昕打得跌在地上的重明鸟，她幽幽转头看着他，“你，也伤得很重。别逞强，让我来。”
白子昕：“……”
纵然淡定如他，也被眼前瑶光的变化给弄得不明所以。
“你，不相信我？”瑶光侧头看他，看尽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她忽而飞到他跟前，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闭上双眼，念出一句：“万物皆为一物。”
白子昕此刻还是本体形态，额头被她微凉的小手给控制住，他来不及想一些什么，便觉体内原本干涸的魂力重新充沛起来。
仿佛有一股清爽的泉水从她掌心传至他的体内，那股清泉所过之处不仅补充了他的魂力，还连带修复了他体内曾经损伤过的地方，给他全新的活力。
“好了。”瑶光见他恢复得差不多，停了手。她看定他的眼睛，略带责备，“你不应该想着把它灭掉。它在对着我哭泣。”
“你……”
白子昕不明所以，想要继续追问，瑶光却转过了身去，两手往着地上的重明鸟一指，轻念出一字：“起来。”
早已被白子昕伤得奄奄一息的重明鸟被她托起，它的眼睛半睁着，一只正在往外流着血水，整张脸容斑驳不堪。
“不要哭。”瑶光似乎叹息了一声，语气轻柔，重明鸟“嘎嘎”叫出几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是说你找不到它，又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想赴死？”
“嘎嘎——”
重明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错了，它没死。”瑶光忽而勾唇一笑，那笑容流转出三分妩然七分静雅，“我闻到他身上有它的气息，它还活着，没有死。”
“……所以，你还想不想死了？”
她话锋一转，似乎觉得自己时间无多，让它赶紧做决定。
“嘎嘎——”
重明鸟摇了摇头，表示它错了，它还想见它，它不想死。
在他们身后一直听着这一人一兽之间对话的白子昕觉得很不可思议，一般来说，他们想要和这些还未化成人形的魂兽对话的话，必须要用意念来进行，但是瑶光现在却是掠过了这一步，直接和重明鸟毫无障碍地交流。纵然魂力强大如他，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可偏偏刚刚解除了封印的瑶光却是做到了。
他想释放出魂力去探察一下她体内的状况，还是最终按捺住，现在是让重明鸟变回正常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贸然行动，只能静观其变。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瑶光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灿烂一笑，那笑意将她眼底的冰封之色都消融殆尽，她对他说：“它说对不起。”
白子昕心头激荡，他看着她始终不掺染任何杂质的明亮笑容，微微愣了一下，纵然神态和笑意都和之前的少女一模一样，可是现在眼前的她，在稚嫩容颜之下分明透出一股潜定而又让人安心的成熟韵味，仿佛主宰世间万物可以治愈它们心灵痛楚的神祇，让人移不开注视于她的目光。
瑶光笑容一触即收，在得到重明鸟肯定的回答之后，她不再犹豫，对准它的方向，向它说道：“花霰，净化万物之气。”
重明鸟释然闭上了双眼，任由瑶光释放出的大团赤色花雾包围着它，白子昕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作声，他只觉得今晚的经历实在是奇特，不仅瑶光的封印被解开了，还帮他补充了魂力，现在还要将重明鸟身上的黑气给净化掉，这简直是过于神奇的事情。
大团赤色雾气从重明鸟周遭绽放，那些雾气像是有生命那般，逐渐将他们包围，形成一整片巨大的赤色花海，在月华之下绽放出连绵瑰丽的柔嫩花朵，鲜妍至极。
那雾气有香气飘出，清爽沁脾，将你连日来的疲劳都驱散殆尽。实在是太过奢华的享受。
白子昕轻叹一声，眼睛还是盯在重明鸟身上不放。一刻钟之前还在暴动着的重明鸟此刻身上的黑气经已尽数被瑶光放出的花霰给净化完毕，它的体积在逐渐缩小，右眼之上的伤口也被完全治愈，它再次变回之前的瑞兽，浑身透出一股祥瑞之风。
“嘎嘎——”
它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之前的焦心煎熬已全数不见，不断扑腾着翅膀向瑶光道谢，瑶光却是淡笑着摇头，“我时间已经到了，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她晕了过去。就连同背后的荧翼也赫然消失。
白子昕及时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动态，自然是在她晕倒的第一时间内接住了她。
他回头看着睡在他背上的小小少女，感知到她身上并无大碍，就是消耗体力过度，所以才需要休息。
“嘎嘎——”
恢复正常的重明鸟并不敢靠近白子昕，像它这种魂力不高的瑞兽，是能感受到白子昕身上的魂压的，而它也是从潜意识里对他产生出一种敬畏。
“她没有事。”白子昕用意念和它对话，想起另一只重明鸟还在他们那里，继续对它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它是不是你要找的同伴。”
“嘎嘎——”
重明鸟点点头，表示赞同。
白子昕不再说话，只仰头看向绚烂星空，感受着背上少女匀净的呼吸，心中是鲜有的安静。
===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得让人发指的大晴天。
大湖河岸，金棪（yan）木下，鸟雀成群，鱼跃水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抹浅青纤瘦的身影正躺在树下纳凉。头顶上的光束透过茂密的树叶罅隙洒照在她的脸颊之上，筛出瑰丽动魄的光影。
她其实还很累，浑身好像散了架那般，不过倒是觉得现在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嘎嘎——”
“嘎嘎——”
“嘎嘎——”
又是一声“嘎嘎”的鸟叫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还未来得及对焦，便看见一个巨大的黄色鸟喙在自己头顶上杵着。
瑶光刹那惊醒，眼眸一转，看到一只通体长满浅蓝羽毛的大鸟在自己身旁守着，一看见她醒了，立即扑腾着翅膀在原地乱跳。
……被这么一只兴奋的巨鸟在地上蹦跶几下，就算它是随心而为，瑶光几乎都要觉得自己被它给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位。
“那个，鸟先生，我知道你很高兴，可是能不能不要再跳了？我头晕。”
瑶光几乎都要被它震得远离地面半丈远，只能扶着额头问道。
“嘎嘎——”
重明鸟似乎觉得自己也是过于兴奋，立即停止了动作，对她道歉。
还未等瑶光搞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见一清冷如寒露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醒了？”
瑶光转头往声源处看去，但见白子昕从大湖里透水而出，他似乎清洗了那头乌黑亮泽的长发，许是知道自己在树下醒来，还未来得及整理好仪容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瑶光重新看见白子昕出现在自己面前，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昨晚的事情她大部分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白子昕好像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让她叫他“师父”，那是不是便说明白子昕真的答应收她为徒了？
“师父！”瑶光站了起来，盖在她身上的长袍也随之滑落，瑶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了一件衣服，看样式，还是白子昕的。
当下立即弯腰捡起，便叠得整整齐齐之后才递到走至她面前的白子昕眼前，不好意思道：“师父，你的衣服。”
“嗯。”白子昕随手将衣服接过，穿回至身上，他始终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昨晚她身上强烈的魂力波动已然消失无踪，而她的双目也变回原先的懵懂清澈，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她只是梦中的过客。
“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白子昕并不确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在重明鸟恢复正常之后，他便和李萦音还有赤璇、泠画汇合，一同返回至他们暂时歇息的地方。
赤璇和泠画伤得颇重，不过因为有李萦音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败就败在泠画脊背上的伤口被重明鸟的黑气所侵染，整个人变得昏迷不醒。
此刻，李萦音正在忙碌着，想要寻找出方法来医治她。
其实以瑶光昨晚的所作所为想要医治泠画身上的伤并不是难事，然而现在看她懵懂不清的模样，白子昕断定她只是魂力被解开封印之后的一瞬有所异动，待得魂力恢复正常了，她也变回原来魂力低级的情况了。
“具体的……我不记得太多……”瑶光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好像就记得你让我叫你‘师父’，但是为什么你让我叫你‘师父’我也是不记得了。”
瑶光看着白子昕的面色越来越古怪，只能不确定地问道：“师父，我昨晚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金棪木之下，白子昕透过斑驳光影仔细端详瑶光脸上的思绪，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连她眼底一丝一毫的光影变化都不放过。
然而，除了看见她眼底一如既往的纯澈笑意之外，昨晚惊鸿一现的潜冷淡漠都全然不见。
白子昕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失望涌起，毫无疑问的，昨晚的瑶光让他惊艳。很久没有遇到过让他心生悸动的女子，瞬时遇见，而后迅速消失，总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但是，他体内重新充沛起来的魂力明确告诉他，昨晚的事情的确发生了。
端倪究竟出现在哪里？他一时半刻无法看清楚。所做的只能根据她现时的情况做一个有限的猜想。
昨晚他们一同回来这里之后，李萦音除了帮助赤璇和泠画治疗伤口之外，就是探察了瑶光体内的状况。得出来的结果颇令人失望与震惊。
因为，瑶光体内的强力封印还存在，消失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白子昕猜想，昨晚的那颗从她体内掉出来的钉子应该就是那消失的很小一部分。而瑶光之所以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甚至展现出很高深的治愈魂技，都是那一个封印解除了之后所带来的影响。换言之，很可能每次解开一个封印，另外一个瑶光就会出来一次。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瑶光肋下有多少颗这种钉子，也不知道她的封印能不能用同样的方法解开。
若然不能，那么他们又应该怎样做。这些都是困扰白子昕和李萦音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找到解决的方法。
“师父……？”瑶光见白子昕良久地看着自己，又不作声，只能再次轻声唤道。
她总觉得昨晚像是做了一场梦，她不记得大部分的事情了，唯独记得的是白子昕将手放在她胸前的情景，他让她叫他作“师父”。
呃，为什么将手放在她的胸前，他就让自己叫他作“师父”呢？这个动作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白子昕看着她咕噜乱转的眼珠，就知道她又有问题，这种时候，是最好纠正她人生观念的时候，遂，白子昕毫不犹豫地对她说：“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这么一说，瑶光也不踌躇了，“师父，为什么你要收我为徒？”
明明之前他是打死也不肯收自己作徒弟的。
“为师帮你解开封印，所以就收你作徒弟了。”白子昕察觉出她是真的忘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又开始在良好“引导”。
“这个……我还是不懂。”瑶光腼腆地笑了笑，说出心中想法。她的确是不懂“封印”和“徒弟”之间的关系。
“瑶光，你知道徒弟是用来做什么的吗？”白子昕的表情突然肃冷起来，害得瑶光也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请师父赐教。”
“除了向师父学习知识之外，还要在师父有困难的时候帮助师父。”白子昕说着，双手负于身后，任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披在脑后，他转身看向大湖那处正在觅食的雪桃和飞阑，继续道：“昨晚为师……”
“昨晚为师替你解开了封印，作为报酬，你理所当然要做我的徒弟。”
这个逻辑……怎么听都好像自己吃亏一点儿吧？
话一出口，白子昕也觉得自己的额头滴出了一滴冷汗，他总不能说昨晚我看到了你的身体，因为害怕你醒来之后耿耿于怀，以后嫁不出去，所以就收你为徒，照顾你一辈子的吧？
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这让他的颜面何在？又要瑶光的颜面何在？
是以，他也只能用这种折中的方法了。
“师父，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奇怪……？”瑶光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对劲。
“那你是不是不想拜我为师？不想的话，我不会勉强你。”袖底之下的手骤然收紧，然脸上情绪仍旧没有多大的变动。
“不……不是！”瑶光立即摇头，不敢再问下去了。
白子昕回过身来，看着她，还是启唇说道：“昨晚你的封印已经解开了一颗，你现在理应能感应到你体内的魂力。闭上眼睛集中意念试试看。”
“是。”
瑶光听从他的吩咐，集中意念在心中感应，果然察觉出在丹田之处好像有一股特别和煦不同于以往的热流在那里涌动，她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而后又听见白子昕在她耳边说道：“感觉得到了吧？感觉到的话，慢慢将那股热流给引导出来，引向你的四肢百骸，慢慢来，不要急……”
白子昕根据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不断给她从旁指导，瑶光虽然是第一次接触魂力，但是她本身领悟能力特别强，就只是这样听着白子昕的口头说明，也能顺利将魂力给引导至全身。
一瞬间，一股温厚和暖的气息充盈至她的四肢百骸，给予她与以往全新不同的新鲜体验，她仿佛能听见地上哪怕是一棵还未出芽的小草的细微呼吸之声，那种感受着生命即将诞生的震撼期待，让她觉得很特别，也很有成就感。
“现在如何？”白子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师父，你好像踩到一棵还未出芽的小草了，它说在你脚下很大压力，问你能不能让开一下下？”瑶光耳边充斥着这片森林里各种各样鸟兽虫鸣的说话之声，不过只要她不刻意去听，这些声音就会消失不见，只留个别有趣的声音，比如白子昕脚下嫩草的呼唤。
白子昕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武魂他是见得多了，可是有瑶光这种能够聆听万物语言的武魂，或者说是魂技，他还真是前所未见。
当下听从她的话语，将脚步往侧移动了一步，接着问道：“好了，它怎么说？”
瑶光唇角勾起了一抹笑，纤长羽睫默然生晕：“它说现在好多了，谢谢你。还有就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
“还有什么？”白子昕见她表情调皮，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飞扬起来。
“还有就是……它说它很崇拜你，跟在你身边的话肯定很奇妙。”
白子昕听着瑶光把后面的话说完，原本飞扬起来的心绪重新变得低沉下来。
他看着面前少女纯真的笑颜，本想说些什么煞风景的话语，什么跟在我旁边很奇妙？这简直是扯淡，跟在他身旁不倒霉已经很好了，还说什么奇妙？
只是，现在并不是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着，他都要检验一下昨晚辛苦之后的成果。
遂，他忽略了她的话语，继续道：“收敛心神，用意念感应一下你启动魂力的咒语。”
“是。”
瑶光立即应答一声，立即根据白子昕的指示，仍旧在她的世界里感应领悟，要感应魂力咒语并不算是十分简单，白子昕在一旁候着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她与体内的魂力交融感应，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若然不成功的话，那么昨晚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百搭。
瑶光一直紧闭着眼睛，表情也从原来的轻松变得越来越严肃，她的眉头紧皱着，长睫随着眼睑的震动而上下翩飞，看得出她正在用意念做着艰难的感应。
不是她感应不到那个魂力咒语，而偏偏是呼之欲出，她觉得像是沉浸在一片寂静的花海之中，满眼满眼都是浅紫色，花海的颜色并不怎么浓烈，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只能沉浮在花海里，任由那些盛放的花朵推搡着，想不起任何东西。
那个咒语明明应该是记得的，没有可能会忘记的，她曾经对它很熟悉，熟悉到无论发生了事情都无法忘记的地步，可偏偏又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她就能真的想起来了！
“别紧张，若然你真的是有武魂的话，你肯定能想起来的。”
白子昕清冷的嗓音传来，瑶光低喘了一口气，她重新镇定下来，再次用心感应着体内的魂力传输。
这真是一个长而艰难的过程，封印她魂力的人肯定是对她恨之入骨，不然又怎么会在她解开了封印之后，还要不让她想起咒语？
可瑶光并不死心，好不容易拜了白子昕为师，昨晚他们又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助自己解开封印，她怎么着，都要先把咒语想起来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瑶光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松，白子昕心中微动，便听见她轻启唇齿，微笑道：“万物皆为一物。”
……居然和昨晚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白子昕心中暗惊，他实在是怀疑昨晚那个瑶光是深藏在她灵魂里的另一个她。
“诶？我的武魂是一棵小草苗……？”
还未等白子昕将这些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便听见她在那边不可思议地惊叫出声，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落寞。
他上前去察看被她召唤出来的武魂，果然如她所说那般，她的掌心正长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苗，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衬得她的掌心特别白皙柔嫩。
“你很失望？”白子昕隐隐觉得这一枝两叶的小草苗和他之前硬是将瑶光变成的小草苗很像，只是，现在这个傻妞这样嫌弃的态度还真是不要得。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有用？”瑶光落寞地低下了头，人界的武魂她其实也是见识了不少，像他哥哥的，是一棵十分美丽的七宝树，每修炼成功一层，就会多出一枝，相应地，治疗的效果和作用也会越来越大。
可她看着自己掌心的那株小草，仿佛是只要自己随便一个按压它就会死掉那般，她……总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压抑的氛围迅速弥漫在白子昕和瑶光周遭，白子昕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失望，因为以她一向神经大条的性格，这种事情理应不在意的才是，怎么现下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嗅着空气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清淡花香，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鬓，“瑶光，如果你嫌弃你手中的小草苗，那么是不是也嫌弃刚刚为师脚下踩到的小草了？”
“不是！”瑶光脱口而出，“我没有嫌弃它。”
“可是你嫌弃它是吧？”白子昕的语气难得变得轻柔起来，虽然还是带着一股冷意，“每一株小草都有它的作用，既然诞生在这个世上，就总会成长，总会找到自己的位置，为周遭的人带来快乐和温暖的不是吗？你现在年纪还小，武魂又刚刚解开，小草苗当然是看起来毫不起眼不是吗？”
“……是。”瑶光的头越垂越低了，低到白子昕都能毫不费力地看到她头顶上的旋了。
白子昕见自己的一番话还没有将她说服，也没有给予她足够的信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样给予她鼓励，只能在她面前静静站着，希望她能想通，走出来。
“啪嗒——”
突然，一滴泪水重重地落在她掌心里的小草苗上面，打得它的叶尖都变了形状。
“瑶光……”白子昕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她会哭。在被自己甩掉的时候她没有哭，在被自己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她没有哭，在解开封印极其难受的时候她没有哭，现在居然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心哭泣？
“瑶光……”眼看着眼泪滴得越来越多，几乎都要她的掌心给浸湿了，而她还在永无休尽地哭泣，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白子昕心头苦涩，又不知道她的症结所在，只能看着那株越变越湿润的小草，无力呼唤。
忽然，她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再次以一种防御之姿拒绝外界的接触，白子昕眼眶微颤，见是又是这种鸵鸟式的自我安慰和调解的行为，心头烦躁。她仍旧哭得悄无声息，若然不是她微颤的肩膀，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在独自伤心。
“瑶光，告诉为师，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他不容许瑶光再以这种姿态在他面前出现，做他的徒弟，必须要坚强坦诚，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是怎么回事？又是谁让她养成这种卑微的小习惯的？
白子昕很不满意，可是又要顾忌着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不好发作，唯有将她的双手从头发上扯离，将她拉起，让她面对自己。
然而瑶光却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他将她拉起来不够一瞬，她又重新蹲了下去，白子昕倒是好耐心，知道她这个习惯可能养成已久，在她蹲下去之后又将她拉起来。瑶光被他弄得小性子脾气也出来了，既然这个地方不能蹲，那么她换个地方继续蹲着总是可以的吧？
是以，她走出了很大段路，远离白子昕之后，继续蹲了下来。
白子昕看着她重新蹲下来的身影，哭笑不得。他本以为她要做什么，想不到这般倔强，认定了的事情一定要执行到底。
无奈，唯有再次走到她跟前，冷了语气对她道：“起来。”
瑶光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起来。莫要为师说第二遍。”话语中的寒意比之前更甚。
“师父，我没有哭了，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静一静也不能蹲着，谁教你养成这个坏习惯的？”白子昕还是伸手将她拉起来，“蹲这么久，腿不麻么？”
“师父，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管我？以前伤心的时候我总是这样一个人蹲着静一静，过一会儿就能好了。”瑶光死死攥紧自己的胳膊，不让白子昕将她拉起，“如果有个墙角给我就更好了，这样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她话语之中的涩意与哀凉彻底让白子昕心软下来，他强行将她拉起，也不看她的脸，直接将她纳入怀中，“瑶光，为师不知道你在人界是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你这样一个人去消化这些悲伤是很容易折寿的，人类的生命本来就短，别忘记，你还欠着为师的酬劳。”
“……以后想哭，就在为师的怀里哭。就算你不想说原因，为师也不问你，可好？”
“呜呜——呜呜呜——”
“师父，我真是不想继续做废物，我也想变得好像你们这么厉害，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也不敢欺负你们……可是为什么总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总是一事无成，要跟在你们身后给你们麻烦？这样的自己真是很不喜欢很不喜欢很不喜欢……”
在白子昕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瑶光终于忍不住埋在白子昕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一开始她还有所顾忌，可是白子昕感觉到她抓住自己背后衣袍的手是那么的紧那么的压抑，就知道她肯定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了很久，到得今天这个契机，才全数爆发出来。
胸前的衣袍几近全部被她的泪水浸湿，那些苦涩还透着炽热的泪水尽数流进他的衣袍里，再经过那薄薄的布料流进他的心底，他几乎能感受到那些泪水挥散在空气中咸涩的成分。
这个少女，总是能勾起他并不对外人呈现的怜惜之意，真是让人意外。
待过了很久很久，怀里的哭泣之声才逐渐少了下来，白子昕动了动她的肩膀，问道：“还哭不哭？”语气之中带着暗暗的调侃之意。
“……不哭了。哭完了。”瑶光自知白子昕不喜欢被人触碰，自己还要在他怀里哭了这么久，立即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过身去，用衣袖抹干净眼泪。
突然，眼前多出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瑶光一瞬惊喜，抬起头来看着白子昕，疑惑道：“师父？”
“给你洗脸。衣袖脏。”白子昕看着她那双肿得核桃似的眼睛，语带嫌弃，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出来的怜惜。
“多谢师父！”
瑶光伸手接过，可是并不用，仍旧用衣袖在自己脸上胡乱擦着。
白子昕一皱眉头，扼住她继续动作的手腕，语气不悦，“怎么不用？”
“这是师父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用。”瑶光答得理所当然，看着水球的眼神格外珍惜。
白子昕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听到是这个原因，才松了一口气，他面无表情道：“这不算什么礼物，以后为师给你更好的。”
说罢，直接取过瑶光手上的水球，抬起她那张泪迹斑驳的脸，开始一点点为她擦拭。
也不知道是白子昕这几天的“教导”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瑶光一味下垂着目光，看地看草看花就是不看近在咫尺的白子昕。
白子昕自然是没有留意到这么多事情，只是他能透过水球光滑的表面看到她乱动眉睫之下不安又略带羞涩的眼神，这样新奇的表情出现在她的眼底，害得他帮她擦拭的手顿了顿，他敛了敛眉，“瑶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言下之意，即是永远不要对他有别的除了师徒之情之外的其他感情。
“可是，师父，你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哥哥差不多，我做不到。”
……那个神经大条的瑶光又回来了，白子昕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呢？
白子昕这次没有再解释，在帮她擦完脸之后，又理了理她的衣服，才再次对她说，语气之中带着一股肃意：“将你的武魂呼唤出来。”
“是。”瑶光不敢怠慢，意念一动，那棵绿油油的小草再次出现在手心之中。
“不要嫌弃你的武魂。”白子昕不和她废话，“既然不想做废物，不想给予麻烦别人，就变强。”
“……是！”瑶光迟疑一瞬，眼底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
“现在继续用心感受一下你的魂技是什么，将召唤语给记住。”
“是。”瑶光再次应声答道，而后闭上了眼睛，按照白子昕的指令行事。
白子昕看着她掌心普通至极的小草苗，始终不相信他们费了这么大功夫弄出来的东西会没有任何用处。只要是武魂，就一定有它的用处。
说到底，他还是对昨晚那个强大潜定的女子念念不忘罢了。
若然瑶光真的能变成那样子，那么，她就不再是废物了。
瑶光感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对着那株小草苗轻声念道：“缠缚？”
“呼——”
一阵微风吹过，手中的小草却无动静。
“你用力点对它说。”
其实白子昕也不能确定她的是什么品阶的武魂，若然真的如李萦音所猜想的那般，是变异武魂，那么这株小草的潜力可能无限，又可能只止于一棵小草的形态。
只是，现在既然瑶光能感应到她的魂技，就让她用一用好了。
白子昕在对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魂压给降到最低，对于低级的武魂，就算他不放出魂技，单凭他的魂压也会对它们产生极大的影响。
现在就看瑶光武魂的表现了。
“是。”瑶光再次应答一声，对准自己的小草苗再次喊了一声，“缠缚！”
……依然是没有动静。
瑶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白子昕心中也是奇怪，然而还未等他继续想下去，便看见雪桃从洞穴旁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木讷的脸透出一丝担忧，“白教官，李教官让你们过去一下。”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子昕边问边示意瑶光跟过来，同时和雪桃一起往回走。
“泠画和另外一只重明鸟的状况很不好，李教官请你去看一看，商议一下。”
雪桃如实说道，他们并没有让蓝色的重明鸟知道另外一只红色重明鸟的状况，毕竟是曾经失过控的魂兽，万一让它知道自己的同伴命不久矣，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幸亏蓝色重明鸟很喜欢瑶光，从昨晚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跟在她身旁，见她昏迷不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来就一直候着，所以才顺利瞒过它另一只重明鸟的消息。
白子昕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唤过瑶光过来，“瑶光，你是不是能和重明鸟对话？”
“是。”瑶光点了点头，答。
她的这一句回答惹得雪桃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白子昕不再说什么，而是侧头吩咐了瑶光几句，再来至重明鸟身前，让她和它对话。
重明鸟知道瑶光心情不好，也不好上前打扰，一直巴巴地在原地等着，此刻看见她回来了，立即上前“嘎嘎”叫着打招呼。
瑶光点头回应，对它道：“我没有事！话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舒瑶光，你呢？”
“嘎嘎——”我叫阿松。
“噢，阿松你好，你是从哪里来？”
“嘎嘎嘎——”从北山那边，和我妹妹阿雅一起来的。
“那么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异吗？”
“嘎嘎——嘎嘎嘎——”
名为“阿松”的重明鸟说至这里分明是激动起来，瑶光一边听着它的描述，一边安慰道：“没事儿，你妹妹阿雅也没有事了，但是因为我们的同伴发生了一点小事，所以你可能要迟一点看见你的妹妹，在这段时间里你先休息一下好吗？”
“嘎嘎——”好的，没问题，我相信你。
……
瑶光按照白子昕对她的吩咐，一连串和重明鸟对话下来，雪桃从头至尾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瑶光，仿佛看着一个让他感到新奇的天外来客。
对于不能化为人形的魂兽，除了它们被他们收复了，能和它们的主人心意相通，听得懂它们的语言之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瑶光这么神奇的……人类，对，而且她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这还真的是极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一味地盯着瑶光，瑶光本来是和白子昕说着阿松的情况的，它的确如白子昕所想那般也是吃了北山那边的扶木叶，所以才突然异变。正说到兴起处，忽而对上了雪桃精光闪亮的眼眸，觉得浑身不自在。
“雪桃，你怎么回事？”白子昕也察觉到雪桃过于不同寻常的目光，上前一步挡在瑶光面前，“她只是偶尔能听得懂重明鸟的话语，别对她打什么主意。”
白子昕这才想起雪桃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研究魂兽语言与特性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兽类，只是他们比这些魂兽高级了很多而已，十数万前因着他们祖先是神族的原因，是以等级和所能修炼出来的魂力都比它们高出不少，但是也不乏有能化为人形的上古魂兽，只是数量极其稀少，也很难碰到。
他们与这些魂兽并不能正常对话，所以才出了雪桃这样专门研究魂兽的家族。雪桃既然是雪家的子弟，在看到瑶光这么神奇的能力之后，自然会对她产生兴趣。
他倒是忘记了不应该让这个看起来虽然木讷，对万事都不关心的雪桃知道这件事情。
……这当真是一个隐患。
能够知道万物的语言，并与它们对话，甚至是相识相交，这对于雪桃这样的家族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万一他对瑶光产生了不轨企图的话，那么瑶光便真的是有麻烦了。
雪桃看得出白子昕眼中的警告之意，瞬间收回自己雀跃的心思，他低垂眉睫，恢复之前的无情无绪：“学生不敢。”
白子昕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往洞穴里走去。瑶光紧紧跟在他身侧，被雪桃在背后粘连着的目光格外难受。
三人终于走到李萦音所在的洞穴里，但见那袭青色衣袍眉头紧皱，一副焦虑不得排解的模样。他的跟前正躺着已变回本体天马的泠画，那匹原本毛发是金棕色的天马此刻因为邪气入体而变得毛发黯淡，全然看不出原本奢华的光泽。
“昕，你来了。”李萦音从地上起来，看见白子昕和瑶光都回来了，紧皱的眉头才松了松，他看着瑶光，微笑道：“瑶光，可有变出武魂来了？”
瑶光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不过只是一株小草苗。”
她说着便摊开了掌心，露出那株绿油油的小草。
“哟！我听你的语气好像很不满它只是小草是吧？”李萦音一脸不赞同，“想六千年前呐，本公子也只是一棵小草苗啊，这不，一下子能长到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
他说着还要臭美地抹了抹鬓发，惹得瑶光“咯咯”直笑。
白子昕看着瑶光终于恢复了心情，心头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问李萦音：“泠画的情况如何？还有另一只重明鸟呢？”
“另一只重明鸟我不敢让雪桃放出来，它的情况和泠画一样，极之不好。”
李萦音一听白子昕提起她们的情况，语气又凝重起来，“我无法净化她们体内的煞气，但是这些煞气的威力非常之大，重明鸟之前是因为被我们伤了，也服了消除魂力的药，所以没有发生异变，泠画也因为受了重伤，所以也没有发生特殊的情况，然而继续这样下去，她们很可能会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一震。
尤其是好运捡回一条命的赤璇，更是吓得哭了出来。
这也很难怪责于她，若不是她不听白子昕吩咐，怂恿泠画和她一起去看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会惊动到那只不正常的重明鸟，而这一系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一切都怪舒瑶光，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们现在早就把余下两只魂兽给捕捉完毕，可以回鹤魂楼了！
想到这里，赤璇忍不住向瑶光投出怨毒的目光。
“昕，我其实是想问问昨晚……”李萦音可没有忘记昨晚他看见的一幕幕不可思议的情景，虽然瑶光给白子昕补充魂力，又将重明鸟身上的煞气给净化干净的事情没有看见，但是他早就已经认定是瑶光做的好事，此刻想要详细问问白子昕，却被他的眼神所震慑住。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白子昕，却听见白子昕对他说：“是时候到了用膳的时刻了，你陪我。”
而后，他又对瑶光说：“找一处地方继续练习你的魂技。直至成功为止。”
说罢，便当先往洞外走去，李萦音和瑶光对望一眼，只能跟着他出了洞口，剩下雪桃、飞阑、赤璇在洞穴里面面相觑。
……
盛夏的阳光特别猛烈，白子昕和李萦音在树下缓步而行，而瑶光早已听他的吩咐找了一处地方练习自己的魂技。
李萦音知道他刚刚所说的什么用膳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他单独谈话，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自然是有话直说：“昕，你在顾忌什么？”
“瑶光身上很奇怪。”白子昕皱了皱眉，也是十分不解，“她能魂兽和植物对话。”
“啊？”李萦音也大吃了一惊，“这是她封印解开的结果？”
“嗯，应该是。”白子昕点了点头，“昨晚我给你的那颗钉子，可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萦音一听白子昕问他这个问题，表情变得彻底严肃起来，“若然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穿魂钉。”
“穿魂钉……？”白子昕对于这个陌生的词并不十分熟悉，“这是……？”
“昕，有些话我觉得我明明不应该对你说，”李萦音突然停下了脚步，脸容冷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以及忐忑不安，“但是就算这些事情是禁忌，为了瑶光的安危，我还是要对你透露一点。”
白子昕沉默地看着他，直至完全将他眼底的决心和恐惧都收进眼底，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你说。我会保守秘密。”
“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少年时听我师父说过，”李萦音仿佛下了很定决心，才敢继续往下说：“本来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偏偏昨晚瑶光在后背生出的荧翼提醒了我，穿魂钉这种东西其实在很久之前已经伴随神族的消失而消失在山海界。想不到现在出现在一个人类少女身上。”
李萦音说着，便把怀里那颗漆黑如点墨又透着邪气和不祥的钉子拿出来，“这颗钉子还是交由你妥善保管。”
李萦音说着便把钉子递给白子昕，“既然是你解开了她的封印，那么还是交给你为妙。”
他的语气郑重，脸上表情沉凝，全然不同于以往那个嬉皮笑脸的青衫男子，白子昕自然是伸手接过，他摩挲着手中的穿魂钉，任由那股凉意传入指尖，“你继续说下去。”
李萦音刚刚就只说了两句话，除了勾起你的兴趣之外，其余什么事情都没有交代，他理所当然是让他透露更多。
李萦音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这颗穿魂钉最后是用在神农氏的神身上，不，不止一颗，是七颗，一颗封印一魄，让她永不得超生。”
不止是人，神也有三魂七魄，一个人或者神没有了魂，那尚且还能活下去，就只是变得痴呆而已，但是没有了精魄，那么就真的只能在阴间徘徊，再倒霉一点的话，就只能永远灰飞烟灭在这个世间。
而神农一族的神，最后的命运，可想而知，是怎么悲惨。
只是这些都是十数万年前的事情，关于神族的事情他们也是一知半解，许多古籍上面都记录不完整，是以无法考究。
若然不是发现了瑶光身上有穿魂钉，他还没有联想到那个可能性。
“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了，再多的事情，我不能再透露了。”
李萦音在说完之后，心头松了一口气，这个秘密他算是守得久的了，现在终于说给了自己的兄弟听，也算是缘分。
“你的意思是，瑶光身上很可能还有六个封印？”白子昕在听完之后并不是吃惊于那个最大的可能性，而是第一时间关心瑶光的身体状况。
“如无意外，应该是。”
“能不能一次性解开？”
“……应该不能。”李萦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答道。
“为什么？”
白子昕侧眸看他，希望得到肯定回答。
“解开封印这种事情总需要契机……”李萦音斟酌了一下，“她的封印很可能关乎着她魂力的提升，若然贸然解除的话，恐怕她承受不了。”
“那……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松动她的封印或是让她在下次解开封印的时候减少痛苦的？”
白子昕真是不想再看见瑶光解开封印时的痛苦模样，也不顾得问别的，先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好。
“这一个……你还真是问倒我了。”李萦音眼眸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甚至颇为亲昵地勾着白子昕的肩膀，“我说，白龙哥哥啊，你不会真的是喜欢上你家小瑶光吧？昨晚……我守在洞外，都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情啊……”
一说到昨晚的事情，李萦音就恨得牙痒痒，他是真心想要收瑶光为徒弟的，原因无他，因为她能带给他光明和温暖，而且，还因为他想彻底放下过去。
“她是我徒弟，徒弟和师父……这是**，”白子昕冷着脸，拂开他的手臂，“还有，人和我们是不可能通婚的。”
“切，这些都是借口好吗？”李萦音颇为不以为然，“你身上不也是有……”
李萦音说至一半便突然噤了声，只因为白子昕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若然说传授他知识的师父是他李萦音的逆鳞的话，那么白子昕的身世也同样是他的逆鳞。
拂逆鳞者，死。不，或者是生不如死。
那一段暗黑的过往，任谁都不想提起，他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别的事情还能够和他开玩笑，可是关于他的过去，他还是不敢僭越雷池半步。
李萦音只得噤了声，稍顷，待得气氛缓和下来了，他才继续问道：“昨晚瑶光生出荧翼之后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也没有时间问你，但是蓝色重明鸟分明是被她净化了的，你可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她在封印解开了之后，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那般，不仅能徒手恢复我已然干涸的魂力，还直接用魂技将重明鸟给净化了，蓝色重明鸟本来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后来我化解了它的攻势，它也因此变得奄奄一息，就在我想将它灭掉的时候，瑶光就来了，让我不要杀它，还在和它对话之后知道它一心寻死的原因。”
白子昕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道：“她的魂技好像名为‘花霰’，用的时候还念诵着‘净化万物之气’这句话，大概，她的那一招魂技是用来专门净化煞气的。”
魂兽身上出现煞气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是以往并没有这么大规模，靠着一些防护措施也是能预防过去的，这两只重明鸟却是一个意外，不仅身上煞气浓重得他们从未见过，更是会侵入伤口伤人。
鹤魂楼里也有别的治愈系大族，但是这些家族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的，想让他们来治疗重明鸟还真是有点困难。更何况，现在不适宜移动她们，以免病情的加深。
现如今，如果真的是连李萦音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么就真的只能靠瑶光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用说，李萦音的想法肯定和白子昕一样，让瑶光使出她昨晚的魂技救人。
“唉，不是我说啊，昕，瑶光明明是治愈系的可造之材，你一介赫赫有名的战神，为什么要和我这种贫苦大众来抢好苗子呢？若然你真的想收徒的话，簪花大会上人才这么多，随便选一个都能符合你的心意，却偏偏选中瑶光……”李萦音忽而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斜眼幽幽看他，“有时候，我还真是想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好了。”白子昕瞥他一眼，并无特别明显的情绪。
“关于瑶光的事情，刚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透露给她。”李萦音虽然知道白子昕肯定会保守秘密，仍旧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这是自然。”白子昕微微颔首，也是凝重。
“那……正事说完了，待会儿瑶光能不能想起来就要靠你了。”
“嗯，我尽量。”
“还有的就是，你对瑶光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白子昕轻敛长眉，“她就只是我的徒弟，还有什么感觉？”
他自是知道李萦音问他的是什么问题。若然瑶光真的是十数万年前消失的神农氏一族的女神转世，那她也不可能是那个女神，她就只是瑶光，他白子昕的瑶光。其他的，不作数。
既然是如此，他还需要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好吧，你还真是豁达。”李萦音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好，如果白子昕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他真不能确定他是否还会这样想。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好的，起码，瑶光暂时没有危险，可以专心修炼自己的魂力。
“你如果真的是关心瑶光的话，就想一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松动她体内的封印吧，人类的寿命……很短。”白子昕说到这里，眼神黯了黯，可他很快又恢复正常，“时辰不早，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的进度。”
“好。”李萦音将他的眼底变化看在心里，也不多言，直接和他分别，就往山洞里走。
炎热下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半。
但是头顶太阳依旧是毒辣得紧。
金棪木之下，浮光乱坠。虫鸣鸟啼不断。光影交错纵横，渲染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一抹纤细身影正在树下孜孜不倦地喊着“缠缚”二字，想要让掌心中的小草苗释放出魂技。
其实她之前已经成功了好几次了，但是她要的不是成功好几次，而是要绝对成功。
“缠缚——”
“缠——缚——”
“缠缚！”
“缠——缚！”
……
她一连叫了十几二十遍，这些叫至沙哑却仍旧不失力度和清脆的声音尽数落至白子昕耳中。
“诶，怎么又不行了？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了吗？”
瑶光十分苦恼地看着手中的小草苗，伸出指尖动了动它，又动了动它，“喂喂，你是不是累了？又还是渴了？要喝水吗？”
“什么都不是。”
忽而，一寂冷的嗓音穿插进来，瑶光转头看去，见是白子昕，立即笑道：“师父！”
“嗯。”白子昕微微颔首，来至她身前，看了看她手中的小草苗，和之前并无太大变化，“练得怎样了？”
他看她满头大汗，就连整齐的刘海都湿了一大片，不由抬手将她的额发往后抹了抹，取出锦帕替她擦了擦。
瑶光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专注为自己擦汗的表情，虽然唇角还是很冷，可是她觉得此刻的白子昕很温柔……很温柔。
“好了，”白子昕帮她擦完汗了，继续刚刚的问题，“可有将魂技使用出来了？”
“有！”瑶光立即答道，眼中虽有愉悦之色，但是并不沾沾自喜，“不过成功的次数不是很多。师父，你刚刚说的‘什么都不是’是指什么？”
“为师的魂力比你高出这么多，有为师在的地方，你的魂技能使出来那真是奇了怪了。”
“啊？对喔！”瑶光皱了皱鼻子，“我又忘记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在为师面前永远使不出来。”白子昕接着又道。
“那即是……？”瑶光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白子昕似乎笑了笑，“这个道理知道吗？”
“师父，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直接对着你使用魂技吧？”
“是。”白子昕点了点头，“你‘缠缚’的魂技是怎么样的？”
“就是可以在一瞬间放出许多枝叶来，将一整棵大树都缠绕起来的那种。”瑶光想了想，解释道，“不过，好像没太大的用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确是想不明白这招魂技能够让她来做什么。
“每一样东西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性。”白子昕纠正她的想法，他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金棪木，那棵树足要四个人环抱才能围得起来，“这一整棵大树你都能缠绕起来？”
“嗯，最厉害的一次是这样的。”
“还记得你之前遇到的人蛇和罔象吗？”白子昕想了想，问道。
“记得！”
“如果以后你再遇到这些低级的魂兽，可以直接用你的‘缠缚’来对付他们。只是，具体用法，还要在你在为师面前使出来才知道。”
白子昕的意思最明白不过了，他在她三丈之外的距离里站定，示意她向自己使用魂技。
瑶光咽了咽口水，心中有点儿紧张，可是仍旧听从白子昕的吩咐向着掌心中的小草苗大叫了一声：“缠缚！”
……效果当然是没有效果。
掌中的小草纹丝不动，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瑶光并不死心，能让白子昕做“桩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她已经对自己承诺过，一定要变强，不再拖别人后腿的。是以，她不能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
事实上，白子昕已经将身上的魂压降至三级左右，比之前降得还要低一级。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只是专注地看着怎么样都不肯屈服，从而又再次喊得满头大汗的她。
这种让人心情激越的情景……他是多久没有见过了？
一声声的“缠缚”回响在山谷之间，瑶光每次叫唤都毫不吝惜，直接使出浑身的力气，又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练习，是以现在嗓音早已经哑掉了不少。
但是白子昕仍旧没有让她停下的意思，一天没有成功，一天不得休息。
做他的徒弟，就要接受他严厉的训练。
而且，这也是对瑶光好。
虽然她有一个堪称“奇葩”的哥哥，但是庆幸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人族大家的娇惯之气，而且智商并不低，就只是……思维和想法奇怪了一点儿。其他的一切，都很好。
“咳咳——”
瑶光喊得声音沙哑，嗓子像被火烧般难受，她稍稍停了下来，低低咳了几声，而后极其专注地看着眼前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变化的小草苗，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她总需要和自己的武魂沟通一下，因为每次成功使出魂技来的时候，她都能感应到小草苗在自己掌心中闪过的雀跃之色。而自白子昕来了之后，她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白子昕看着她突然停下来不再继续，也不打扰，他相信她的聪慧和资质。
瑶光轻轻闭上了眼睛。眼前世界再次重回黑暗混沌。
她屏蔽了五感，将外界的一切干扰和诱惑都排除在外，就只感受着掌心小草苗的轻浅呼吸，彻底沉浸在她与它的世界里。
她听到了它的呼吸，自然是能和它对话。
“草苗仔草苗仔，你在吗？”瑶光浮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中，和自己的武魂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主人，我在的。”小草苗的声音很小，它的叶片动了动，当作回应。
“噢，原来你真的是男孩子。”小草苗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她听到回应她的是一很清脆的童声。
“是的，小主人，我年纪不大。”
“你……能不能变成人形？”
“……”
瑶光听小草苗没有回应，也不太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和变成人形的你聊天的话，会更有亲切感而已。”
“小主人，你真的……对我的人形有兴趣？”小草苗似乎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紧张和纠结。他现在的等级还太低了，以人形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嗯，是的。”瑶光第一次和自己的武魂对话，其实是觉得十分新鲜的，此刻见他好像不是特别愿意，也不太想勉强，“如果你真是不想的话，那就算吧。”
“不是，小主人你误会我了……唉，算了，反正我都是你的，让你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小草苗越说越烦躁，说至最后索性不再多解释了，直接摇身一变，在瑶光面前变成人形。
瑶光只觉自己眼前有一道浅绿的利光闪过，紧接着自己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量比自己还要低的男童。
“啊——”
瑶光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儿，便突然双手捂住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走出来吓人？”
“唉，小主人，不是我不想穿，而是你不给我穿。”小草苗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会吓着瑶光的了，虽然他年纪不大，就七八岁的样子，可是总是需要遮下羞的吧？所以现在只能用手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小脸变得红红的。
“那……那我怎么才能给你穿衣服？”瑶光一听见是自己的过错，还是捂住自己的眼睛，急急问道。
早知道是这样子，她就不要这么冒失了。
“小主人，本来等你到二级的时候，我就会有相应的衣服可穿，但是现在不变也变了，也只能凑合一下了。”小草苗想了想，接着对她说道：“你现在是……一级的魂力都不到，不过我记得你昨晚使用了‘花霰’，应该能用花霰散出来的花给我织一件衣服的。”
小草苗在她面前所说的一切对于瑶光来说都是新奇的，她又是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只能傻乎乎地问道：“什么叫‘花霰’？”
“哎呀，我倒是忘记了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小草苗皱了皱眉，“不过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小草苗接着说道：“如果在外面的话，还可能比较能施展出来，不过现在是在你的意念之海里，想要使用这个招式还是很简单的。”
“那你说我听听？”
“所谓‘花霰’，是能够净化万物邪气煞气瘴气的魂技，也是小主人你独有的魂技。在你使用这项魂技的时候，会看见眼前一大片赤色的花海，虽然吧，我不太想穿红色的衣服，不过看在小主人你这么辛苦召唤出我来的份上，我也就……忍了！”
对面传来小草苗割肉般疼痛的声音，瑶光微微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大概就懂了。下次，等我升级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可以换衣服了？”
“嗯，是的，二级是橙色，不过……总好过穿这种这么高调的衣服吧？”小草苗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相信，“小主人，你真的知道怎样做了吗？”
他刚刚可没有把话给说完呢！
“知道。”瑶光确定地点了点头，她缓缓放下了捂在自己眼睛的手，按照小草苗方才对她所说的“花霰”的描述，集中意念，眼前想象着“花霰”释放出来的情景，对着小草苗的方向动了动唇，“花霰，净化万物之气。”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透出一股空灵之感，让小草苗刹那又以为以前那个强大、和煦、无所不能的主人又回来了。然而，眼前的还是那个可爱稚嫩的少女。
瞬间，随着瑶光所念出的那句魂咒，半空之中突然凭空生出了一大片赤色的花海，其实要说是完全的赤色，并不十分正确，这大片的赤色之中也混合着比较这种的粉色，所以这么一大片花海看起来极其壮观，带着一股肃然恢弘的同时，又混有一点儿花苞刚开的小清新，总之给人的感觉很特别，让人特别想亲近。
那片花海仿佛是感受到瑶光此刻的心思，“唰”的一声来到小草苗周遭，将他密密麻麻地包裹在里面，开始巧手为他编织一件衣服。
瑶光笑了笑，脸上也没有什么得意之感，只是趁着这个罅隙和他继续聊天，“草苗仔，你有名字吗？”
“我……”小草苗此刻正在很舒服地享受着花霰给他带来的治愈和温暖，他本想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看到瑶光的笑脸，还是将到口的话语给吞了下去，“我……没有。”
“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嘻嘻，你可不要看我年纪小，我看了可多可多的书了。”
熟读人界的诗书史书甚至医书，算是瑶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事情了。
她七岁的时候测魂测出体内毫无魂力，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生病的时候因为躺在床上太无聊，舒玉衡为了帮她解闷，也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是以带了各种类型的书籍给她看，她也因此养成了阅读书籍的习惯。而且，还有一项别人所不知道的技能，凡是她看过一遍的书，她几乎都能上面的内容都记下来。
现在要给自己的武魂起个名字，自然是不在话下。
“请小主人赐名。”小草苗此刻才真正听出她话中的得意之色，心情也从一瞬的低沉里走出。其实，他还是有点儿期待的。
“唔，那你容我好好想一想。”瑶光说完，真的很认真地托着腮想起来了，“叫你‘卷耳’怎么样？”
“那是出自《诗经》的一首诗，抒发的是思念之情，既然你是我的武魂，那么我肯定会时时刻刻想着你……不过，这首诗的结局不太好，我就改‘耳’为‘尔’吧，尔雅的‘尔’，代表我愿意亲近你……你说……呃，草苗仔，你究竟怎么了？”
瑶光本来出神地说着，她目光一转，突然看见小草苗在自己面前无声哭泣起来，吓了一跳，立即来到他面前，帮他擦掉眼泪，“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别的？”
“不是……小主人，我……我而是太高兴了！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太好了，我终于又有名字了！”
卷尔不等瑶光将他的眼泪擦干净，便一把扑进她的怀里，此时花霰也已经帮他织好衣服了，恰时离开他的身旁。它们仿佛也被卷尔的心绪给感染到，围在他和瑶光周遭，释放出一阵又一阵让人宁神的香气。
“这个，我能理解为你是喜极而泣吗？”瑶光被他抱紧，倒是有点手忙脚乱，然而神经一如以前大条。
卷尔的确如她所说那般是喜极而泣，但是他的喜极而泣和瑶光口中所说的不一样，《诗经》自有文字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存世，绝绝不是人界的大书那么简单，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都忘记了什么时候，那个人也曾经和瑶光说了刚刚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
他其实是有名字的，而他的名字也是叫“卷尔”。
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的一幕和现在几近完全相似的情景撞击在一起，纵然那人容颜稚嫩，魂力低微，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他仍旧觉得很感动，很美好，比解开了封印重新觉醒的时候还要美好和激动。
不过，他不打算将这份心情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知道过去，不想让她成为别人。
卷尔在激动过后，觉得自己这样搂着瑶光不太好，立即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看她。
瑶光见他终于平复了心情了，和他说起此行的目的，“卷尔，为什么我在对师父使用‘缠缚’的时候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小主人，”卷尔吞了吞口水，“那是因为你的师父太强大了。”而且还是那个人，他哪敢对他使坏？
“那……是不是因为是我的魂力太低级了？”瑶光垮下了肩膀，“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强大一点……”
“不是因为你的魂力问题，是因为我的问题。”卷尔见不得她这么苦恼的模样，咬了咬牙说道：“小主人，你是刚刚解开封印所以还不适应这一切，不是我卷尔夸下海口，就算是混沌，只要你出一句声，我都能将他给捆住呢！”
“混沌是谁？”瑶光敏感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就是……就是……”卷尔支支吾吾，有点懊悔自己的大嘴巴，把一些不应该提前让她知道的信息给泄露了出来，“就是……一个很坏但是又很厉害的坏蛋！”
“那我师父厉害，还是他厉害？”
“当然是……”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回答，卷尔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采取折中的回答方式，“应该不相伯仲吧。”如果你师父能找回自己本体的话。
“噢。这简直是太棒了。”瑶光拍了拍手，“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即是说明你能将我师父也捆住的对吧？”
……糟糕，被阴了！
卷尔苦了脸，他怎么没有想到小主人有喜欢阴人的属性？！
“卷尔，我待会儿能不能喝一口水歇息一下就真的是靠你了！”瑶光十分高兴，重重地拍了拍卷尔的肩膀，不等他回答，便意念一动，出了自己的精神之海。
里面过去的半个时辰，在外间不过是弹指一瞬。
瑶光重新恢复镇定，她抬眼往前望去，见白子昕还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而后，不等白子昕有所反应，她轻启唇齿，念出：“缠缚！”
“嚓”的一声，瑶光手中的小草苗立即起了变化，两片叶子瞬间变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白子昕的身上招呼而去！
白子昕眸光一锐，眼底笑意一闪而逝，这个丫头会玩起偷袭来了！
他神色不变，眼看着那两束由叶子化成的长藤就要将攻击至他的面门之处，突然，他抬手攥住了那两根长藤，一个漂亮的起手式直接顺着长藤的方向将瑶光给扯到自己面前。
瑶光一个不慎，下一秒便来到白子昕身旁，她收势不及，站立不稳，直接扑到白子昕怀里。
鼻端是自己师父极度好闻的海洋清新的气息，但是瑶光不敢多停留，她可没有忘记白子昕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今天中午也只是一个例外。
“对……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瑶光结结巴巴道，就要从白子昕怀里退开。
却被白子昕一把搂紧了她的腰，瑶光心中一紧，只能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向白子昕，尽量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本想说一些讨饶的话语，却被眼前那双一如既往深幽如古泉的眼眸给摄住。
白子昕低头看着她，眸中笑意甚盛，“徒儿是长大了吗？会玩偷袭了。”
“师父，我也只是试试……试试……出其不意看看效果会怎么样嘛。”
瑶光越说声音愈加小了下去，白子昕将她心虚的模样看在眼中，突然很想吻一吻她，只是，下午的时候才刚刚和李萦音再三申明他和瑶光只是师徒关系，也只能是师徒关系。而且他也和瑶光说过，他和她之间只能有师徒之情，别的感情绝对不可以存在……
……别的感情？白子昕蹙眉，他有对她产生了别的感情了？
仿佛是不可置信那般，他低下头，重新看向怀里的少女。
瑶光害怕白子昕发怒，此时只低垂了目光，不敢看他。
白子昕看着怀里少女长得过分又漆黑得过分的睫毛，心中思绪闪烁不定，仿佛跳跃在她长睫之间那些明灭不定的光影那般，令他晕眩。
他会对她产生异样的感情？这怎么可能？若要说以前那还有可能会误会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他哪有可能会把握不到自己的思绪？
“瑶光。还记得你欠为师报酬吗？”白子昕觉得这个问题不能拖着，他必须要在发现的这一个时间立即解决，遂立即说道。
“记得。”瑶光察觉到他并没有想要责备自己的意思，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向他。
“那么，为师现在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啊？师父，你遇到困难了吗？”瑶光立即紧张道。
“师父的心，好像不会跳动了，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你能不能替我看一看？”
“……要怎样看？”她可不会医术啊，怎么替师父治病？
“很简单，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了。”白子昕想了想，仿佛是坚定自己的决心：“我还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瑶光傻兮兮地看着他。
白子昕看着她这副过于无邪的表情，突然有点不忍心，可是现在不解开这个疑惑他总觉得不安心，唯有亲自抬手阖上她那双近在咫尺漂亮得让人不能长久注视的眼睛，缓缓低头，红唇一点，吻上她带着点干燥的唇瓣。
瑶光感觉到唇上带来的异样之感，知道是白子昕在亲自己，师父不是说不要胡乱亲别人吗？这样会让人很难受的！
她当即胡乱挣扎起来，然，不等她的手举起，便觉自己的脑袋一紧，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白子昕捂得严实，连一丝光线都不给她看到，瑶光只能僵直站在他跟前，任由他亲吻自己。
由于上一次让她奇怪又难受的感觉，所以她浑身都紧绷着，不敢去想太多的事情，也不敢去感受太多的事情。
只是，白子昕的吻技实在是高超，他仿佛是知道她渴了，直接将她的两瓣饱满暗含芬芳的唇瓣给含到自己的口中，伸出舌尖一分一寸地细细舔着，用最天然的水来给她补充水分。
瑶光感受着他过于温柔又带着点缠绵的动作，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上次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开始在她的四肢百骸里舒散开来，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师父不是说他好像病了吗？现在她倒是真的觉得她自己病了。
也不知道白子昕辗转反复吻了她的唇瓣多久，终于，瑶光觉得自己的脑袋松了松，她心中一喜，也顾不得难受，立即往后退了几步，连带白子昕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都撇掉，她低着头狠狠喘了一口气，仿佛溺在水里死里逃生那般，捡回了一条命。
而白子昕并没有看她，而是侧过了头，半边如玉容颜陷在细碎的光影里，教人看不清神色。如若不是他的耳廓微微起了一层薄红，瑶光还不知道原来她的师父还是有变化的。
如果换作以前，瑶光肯定要大惊小怪了，但是白子昕曾经教导过她要做一个含蓄的人，更何况师父不是说他不断定自己是不是病了吗？万一这是他发病的征兆这该怎么办？
所以，她不能打扰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作的白子昕突然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脏，他仿佛是在感受着一些什么，右手放在心脏处很久很久之后，才将手放了下来，重新转身看向瑶光，一双眸子寂然无绪，像是亘古死寂下去的海浪，不起半点波澜。
“师父？”
瑶光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为师没事。”白子昕怀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其实他说没有事即是有事。
他刚刚明确感受到自己心脏明显跳动的声音，明明是相处了没有几天，而他自认他是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她，为什么就只是过了这么几天，他就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感情？实在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真的没有事吗？”瑶光关切问道。
“如果为师告诉你我真的有事，你又打算怎么办？”白子昕几乎是赌气地说了一句。
“如果真是有病的话，那就医治啊。”瑶光心中担忧，又不知道他是什么病，“音哥哥不是会治病吗？你可以让他医治啊。”
“不，我的病不在他医治范畴里。”白子昕摇了摇头。
“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病？”
白子昕听她这么一问，重新看定她，阒黑的眸子亮光一闪而过，她其实说得对，有病就应该治，纵使他这个不算真的是“病”。
“或许……你能帮助我。”
“我？”瑶光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为师这个病，我也说不清。”白子昕破天荒地轻叹了一口气，他斜睨着她，语气幽幽：“或许是上次你让为师难受的感觉还未驱散开去，方才为师也只是试验了一下，便觉得那种难受再次涌上心头……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要对我负责？”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瑶光还真没有想到原来是自己令白子昕得了这个病，而她自己被他吻着的时候也很难受啊，谁来医治她的病呢？
“每次为师发病的时候，为师就亲一亲你，等到我不难受了，这病也就好了。”
白子昕说得一本正经，等他说出来的时候也觉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本来就是瑶光这个始作俑者令他看不清自己心中的感情，那么就应该由她来终结。
……还自己一个清静。
这算是以毒攻毒，越是对她沉沦，就越要用她的吻来制止这一切的发生。这与师徒**无关，他就只是……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已。
“师父……我被你亲亲的时候也很难受，那我该怎么办？”瑶光并不太想再次接触这种被亲吻的难受，这总让她觉得很不安，所以其实她是想委婉拒绝。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白子昕不欲多作解释，只能用这个通俗易懂的道理来提示她。
瑶光突然被他蹦出的这句不相干弄得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师父，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当作解药是吧！”
“你要这样想，其实也可以。”
白子昕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方才瑶光是能成功对他使出了武魂，虽然被他截住了，但是好歹是成功了的。这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一个惊喜。
因为，瑶光虽然是解决了一个封印，但是体内的魂力还是低微得很，低微到甚至是可以忽略的那种。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还能对自己使出魂技，这真的是让他意想不到。
现在，既然她使出了魂技，那么自然要问问她是否记得昨晚的“花霰”。泠画和重明鸟还等着她救命的。
“瑶光，虽然为师知道你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为师还是想你尽力去想一想‘花霰’这项魂技。”
“师父，你是说‘花霰’吗？”
瑶光的眼睛刹那变得晶亮起来。
“嗯，是的，你记得？”白子昕看她的神情，便知道了一些端倪。
“嘻嘻，刚刚我在和我的武魂在我的精神之海里对话，他告诉我的。”瑶光似乎不太好意思，见白子昕疑惑的目光扫过来，唯有将自己和卷尔在精神之海里的对话复述一遍给白子昕听。
她其实是想忽略卷尔一开始没有穿衣服就出现在她面前的，但是自己知道“花霰”就正是卷尔没有穿衣服引起的，若然她撒谎的话，一下子就会被师父拆穿了吧？
所以，最后她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白子昕一遍。
果然，当他听到卷尔赤身**地出现在瑶光面前时，脸色黑了黑，连带瞪了瞪瑶光手上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小草苗，吓得卷尔浑身抖了抖。
小主人，你个大嘴巴！
不过，无论怎样说，瑶光能记得起“花霰”这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用出来。
“瑶光，方才你也看见了，泠画和另一只重明鸟因为煞气而受了重伤，而你的魂技是能够医治她们的，你是否能帮助她们脱离困境？”
“当然可以。”瑶光重重点了点头，她觉得要把“花霰”在现实时间之中释放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的魂力……是否足够支撑？”魂技的使用是靠魂力来支撑的，她练习了整整一个下去，又对他使出了“缠缚”，魂力存留多少还是个未知之数。
瑶光听他这样一说，立即担心地感应了一下，待察觉自己的魂力其实还够的时候，才笑着对白子昕说道：“没问题，魂力还是够的。”
“如此，我们就回去吧。”
白子昕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她往回走。
瑶光其实并没有义务帮助他们，他虽然收了她作徒弟，但是她一天不被鹤魂楼承认，一天都不是他们的人，而她也可以随时离开。只是，现在他们真的很需要她的帮助。
白子昕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想起她今天中午说那个什么水球是自己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便思索着是不是要送她一件礼物作为医治泠画和重明鸟的报酬？
说起上来，他这个做师父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多少岁，不过人界好像有及笄的习俗，她还未挽发髻，那么是不是她还没有到十六岁？
他侧头看着她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问道：“瑶光，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快十六。”瑶光在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日子，“好像再过几天我就要及笄了。”
语气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和兴奋。
然而，据白子昕所知道的是，人界少女可是对自己及笄的事情十分在意，现在瑶光却好像不怎么重视？
“你可是不想及笄？”
“不是。”瑶光摇了摇头，“及笄了就要嫁人，不过像我这种人，即使回到去人界，也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着头的，眼中隐含落寞之意，白子昕微微蹙眉，似有不悦：“你是很想成亲吗？”
“啊？怎么这样说？”瑶光不明所以，立即抬起头来看他，“我不是……我才不想盲婚哑嫁呢，我就只是……觉得有点儿矛盾而已。”
“矛盾？”
“嗯。想要长大，但是又不想长大……”瑶光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阳光经过层层枝叶过滤了洒在她脸上的热度，“长大了，就不能留在哥哥身边了，而我，也曾经答应过自己，等到过了及笄之后，也不能再这样无心无肺了。”
白子昕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神经大条的少女一下子成熟了起来，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刻意不去感受不去体会，因为，人总是在得到一些宝贵东西的时候，又丢掉另外一些。
“不在哥哥身边，可师父还在。”白子昕重新和她并肩而行，“具体及笄的日子是哪一天？”
瑶光听得他前面的那句话，像是安慰又像是誓言，心中忍不住急跳了一下，为什么和师父在一起总是让她有与别不同令自己心悸的感觉？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瑶光？”白子昕见她不回答，再唤了她一声。
“是……是五天之后。”那可不是一个好日子呐。瑶光在人界其实并不过生辰，因为她的出生日子并不祥。
只是，既然白子昕问到，她也只能回答。
“嗯，为师记得了。”白子昕淡淡点头。
两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山洞之中。
李萦音他们已经等了他们二人很久。
李萦音虽然没有方法彻底解决泠画和重明鸟身上的煞气，但是好歹他是治愈系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样都是能够缓和一下她们的伤势的。
此刻看见白子昕和瑶光回来了，又察觉出白子昕潜定于心的笃定，忐忑的心也定了下来，他迎上前去，问道：“可有办法了？”
这全是因为雪桃他们都不知道瑶光会这么特别的魂技，而他和白子昕也在私底下里曾经说过要保守瑶光的秘密，是以，李萦音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任何事情。
白子昕淡淡瞥他一眼，“废话。”
李萦音摸了摸鼻子，直接越过他身旁，来到瑶光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瑶光仔，别理他，咱们先进去。”
白子昕落在他们二人后面，看见李萦音那只又不规矩的手，眸光不自觉锐了锐，吓得李萦音背脊当即僵了僵。
可他可不想管白子昕的小情绪，瑶光就只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爱人什么的，他能管这么多么？
当下他十分淡定地携着瑶光进了洞内，但见化成天马的泠画仍旧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而红色重明鸟也早已被雪桃重新放了出来，浑身黑气严重，泛滥成灾。
瑶光看到她们二人这样的情景于心不忍，立即蹲下来察看她们的状况。
她看完泠画背脊上泛着黑紫之气的伤口之后，又去看了看重明鸟的情况，察觉重明鸟的轮廓边缘有越来越多的黑紫之气在蠢蠢欲动，仿佛是在紧密滋生着什么邪肆之气那般，突兀得令人心惊。
李萦音很少见瑶光有表情凝重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表情，此刻看得她神情有异，马上启唇相问：“瑶光，你可看出了一些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这个……”瑶光抬起头来看向李萦音，脸上有难言之色，可她还是指着重明鸟滋生黑气的地方如实说道：“音哥哥，你有看见这里的黑气特别严重吗？”
“哪里？”李萦音立即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是除了看到原本的淡薄黑气之外，瑶光口中所说的情形并没有看见。
“瑶光，你再说具体一点儿？”李萦音蹙眉，又往瑶光明确指出的位置看去，可是仍旧什么都没有看到，暗惊之下，让一直守着她们的雪桃、飞阑和泠画几人前来察看一次，都没有看到瑶光口中所说的明显黑紫之气。
就连白子昕，也没有看见。
一群人瞬时陷入了沉默的古怪氛围之中。
“李教官，你让我们等了一个时辰，说白教官会找出方法来医治她们，”赤璇见李萦音只顾着和瑶光说一些有的没的，心头早已憋了一股暗火，此时也顾不及李萦音的颜面，几近刻薄地说道：“该不会是让这个废物来医治她们吧？她连武魂都没有，能行么？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行不行？”
“赤璇。闭嘴。”白子昕一眼扫过去，完全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可是却震慑得人心头微凛，不敢再造次。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赤璇低下了头，仍旧不服。
“瑶光是我的徒弟，即使她还没有被鹤魂楼承认，可她仍旧是我白子昕的徒弟，你看不起她即是看不起我。”白子昕冷意翩然，说出来的话力逾千钧，“你大可以试试和我作对。”
众人一听白子昕说出来的这番话，都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的这番话自然是众人感到诧异，然而真正让他们震动的，却是从来不收徒的战神殿下居然真的收了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少女做徒弟？而且还是来自人界的少女……怎么他们总觉得，如果鹤魂楼真的不接受瑶光的资格的话，他会不惜和鹤魂楼决裂？
据他们对白子昕高冷、不将世界一切都放在眼中的印象……怎么样都不相信他会特别呵护这样一个连最基本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类少女。
白子昕给他们的印象从来都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他总是一袭低调白衫独来独往，他住的是鹤魂楼最高的地方，那处地方就连凤凰都飞不上去。
而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凌驾在众人之上，但是却没任何属于这世间身为强者所拥有的狂傲和野心，仿佛他是强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需要向世间宣称的必要。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你无法忤逆他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甚至是任何一个字眼。
这样几近至高无上的主宰，纵然身上血统并不纯正，可是他对鹤魂楼，或者说是对山海界所做的一切已然表明了他在山海界无法动摇的地位。纵使东海并没有明确表态。
可是，若然没有了白子昕的存在，每百年就会发生一次的兽潮，混沌的觉醒……他们都很可能无法阻止，这是鹤魂楼不能没有了他的真正原因，也是他们称他为“战神”的根本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崇拜，更多的是敬重以及畏惧。
现如今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即使向他们不止是赤璇一人表明，谁敢欺负瑶光，谁敢在明地里或暗地里对她做出任何具有阴谋的事情，他必定会引来白子昕毫不留情的报复。
这样的承诺或者说是袒护，不要说他们这几个鹤魂楼的学生，就连身为白子昕多年知己的李萦音都没有听说过，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实在是不知道是喜是忧。
赤璇的脸色刹那变得低沉了下来，她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白子昕，想要赌气跑出去不再理会他们，但是又想留下来看这个深得战神殿下庇护的人界少女有什么能耐，能深得白子昕和李萦音的青睐。
她忍了又忍，到最后还只是狠狠瞪了瑶光一眼，你白子昕让我不要和你作对，我却偏偏要！
瑶光再反应迟钝，也知道现在这般古怪的氛围是因她而起，只能悄悄扯了扯白子昕的袖子，微微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白子昕低头看着她向自己悄然展露出来的笑颜，心头似被轻羽拂过，他翕动了一下唇瓣想要说一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好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先把她们给医治好，”李萦音在关键的时刻出来打圆场，他搂过瑶光的肩膀，对众人说：“既然我们都看不见瑶光所说的黑紫之气，那么就只能说明她很可能是看到一些我们并不能看见的东西，既然是这样，我还是想要让她将她们都治疗好。”
“李教官的意思是，小瑶光会治疗术？”一直都没有作声的飞阑突然说话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瑶光，并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兴趣以及好奇之意。
“嗯，是的，没有错。”李萦音此刻也没有隐瞒：“昨晚我们正是去帮她寻找召唤武魂的方法。”
“所以，小瑶光的武魂是今天中午她所说的小草苗？”飞阑侧头看向瑶光，眼底笑意更盛，可并无一丝讥讽之意。
“飞阑，你想和瑶光仔交朋友的话待会儿再私下和她聊聊，我也很好奇瑶光的魂技呢！”李萦音不想再被任何人打岔，他活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一棵治愈系的好苗子，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看一看瑶光的魂技了。
瑶光被他推到重明鸟面前，此刻也不犹豫，直接召唤出自己的小草苗，动用意念与他隔空对话了一会儿之后，才将小草苗一并对着泠画和重明鸟，从口中说出：“花霰，净化万物之气！”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一整个下午的练习而变得微有沙哑，可她的声音充满了力度与刚柔，微飞的纤眉划出一痕自信以及怜悯。
那一丝怜悯很淡很淡，可是却衬得她的侧脸特别认真特别柔和，仿佛是晨间悄然出现的仙子，治愈万物的同时，并不被别人看见。
那种感觉过于美好与圣洁，摧得人心折。
随着瑶光一声叫唤说出，众人瞬间感觉到周遭有一股清爽的雅风萦绕周身，紧接着他们便觉自己置身于重重赤色和粉色交杂的花海之中，仿佛浸润在一泓能愈百病的温泉之中，舒服得他们几乎都要闭上双目来静静享受。
“花霰”主要是作用在泠画和重明鸟身上，和她在意念之海里看见的情景不同，那一阵赤粉花海将泠画和重明鸟同时包裹住，将花瓣里的纯净之气一点点渗进她们的体内，让众人顿感神奇的是，她们身上的黑紫之气开始缓慢消失，青白泛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这治疗的一幕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弹指即逝，等他们都回过神来的时候，赤色花海早已不见，重明鸟和泠画都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恢复了正常血色。
而瑶光，因为损耗体力过多，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咕噜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分明是累极。
刚才卷尔在精神之海里已经告诉了她，泠画和重明鸟都没有事，“花霰”她掌握得很好。
瑶光看着眼前恢复正常的泠画和重明鸟，心中第一次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成就感升起，原来这世间还是有她可以做的事情。而且还是医治别人这种神圣的事情。
她曾经很羡慕哥哥可以救人，让万人崇拜和敬仰，不过她没有任何魂力，对于这种事情可不敢多想，现在突然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魂力，这真的是让她喜出望外，不知道该要怎样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
但是，正如白子昕所教导的那般，有些话语有些感情总不需要说出口，只需要放在心中慢慢回味就可以了。
不过，她现在肚子真的是很饿很饿啊！
“咕噜——咕噜——”
几声怪叫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这突兀的声响害得众人终于从方才的奇妙和舒爽里回过神来，数道目光“唰唰唰”地落至她身上，让瑶光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瑶光仔，魂力还有没有？”李萦音走到她面前，也蹲了下来，勾着她的肩，意带关切。
治疗术可是很耗魂力的，她一次治疗一个那就罢了，可偏偏是同时治愈了两个，想要肚子不饿那还真是不怎么可能。
“魂力……好像还有的，但是我体力没了。”瑶光蹙眉，“而且祝余草也让我吃完了。”
“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李萦音建议道。
“真的吗？”瑶光心中一喜，喜上眉梢。
“她们还未醒来，”白子昕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直接看向李萦音，对他说：“起码你要留下来察看他们的情况，飞阑带她出去找点吃的就好了。”
“好。”飞阑想不到白子昕会让自己带瑶光出去，立即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他走到瑶光面前，看她满头大汗又饿到面青口唇白的模样，实在是可怜，直接蹲到她面前，用后背对着她，“小瑶光，我愿意为你效劳。”
言下之意，即是让瑶光到他背上，他背她出去。
这……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瑶光也察觉得到洞穴里古怪的气氛，一时之间屏住呼吸，缓缓抬头看向白子昕，却没有看到他明显的表情变化。她实在是饿得慌，也不管为什么他们会出现这样的表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飞阑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出去。
一洞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看似和善实则高傲的飞阑背着瑶光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唯独白子昕一直没有看他们过于亲密的动作。
飞阑背着瑶光出了洞穴。
一瞬间洞穴里那种压抑古怪的氛围消失不见，瑶光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忧。其实以她以前的个性，她是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但是自从遇到了白子昕之后，再加上封印的解除，使她大部分意识都在觉醒，许多以前她能直接忽略不见的事情现在都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迫使着她去观察和思考更多。
就好像现在这样，她突然觉得这样被飞阑背在背上很不妥，无论有没有力气都想挣扎下来，自己走路。
“小瑶光，你是嫌弃我么？”飞阑察觉出她在自己背上挣扎的动作，在前面幽幽说道，听他的语气还有点受伤。
“呃……不是。”瑶光当即不敢继续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力气，想要自己下地走而已！”
“你很有力气？哼哼，”飞阑状似生气地“哼哼”两声，右手在瑶光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谎，该打！”
瑶光被他这种轻柔得近似挑逗的力度打得惊了惊，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皱了皱眉，也不管飞阑生不生气了，继续在他背上挣扎着，“飞阑哥哥，你还是将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呵呵，小瑶光可是认为我是邪恶哥哥，专门调戏小女孩的那种？”飞阑突然语出讽刺，可是声音还是好听得像是海风拂过鬓边的柔润，不自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瑶光皱了皱眉，怎么她总觉得自己眼前好像恍惚起来，不会是饿的的吧？
她下意识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然而她却没有察觉自己随着飞阑口中不断说出的话，而变得越来越恍惚，只能看到飞阑在自己眼前那头过于绚烂瑰丽的蓝色长发，还要晃出好几个影子来，晃得她头晕眼花。
“小瑶光，你是什么人，还会什么魂技？为什么昕哥哥会这么青睐于你？”
飞阑带着磁性以及魔力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瑶光奋力甩了甩头，可是面前重影却是越来越多，恍恍惚惚间，她好像看见飞阑转过头来对她微笑，那个笑容诡异却又透着穿透人心的魅惑，使得瑶光的双眸彻底空洞起来。
“小瑶光，回答我的问题，不要犹豫。”飞阑见她终于陷入自己的套里，开始在她耳边循循诱导，他必须要搞清楚她的来历，才敢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鼻端充斥着的是飞阑身上仿似花香又似海风带来的腥甜之味，她的意志逐渐被他的话语所侵占，她不知道飞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是她并不能被他所迷惑，她必须要清醒起来，夺回自己的意志！
瑶光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但是飞阑仿佛是铁定了心要迷惑她，给她下的催眠咒重了很多，即使潜藏在她心底最深层的意识还清醒，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语去心动。
“我是……”瑶光无意识启齿，然而她只说了两个字，便突然觉得自己鼻端又有另外一股独特且让她觉得久违的清香萦绕，她精神立即一振，也来不及去想这是怎么回事，话锋立即一转，“飞阑哥哥，你为什么要套我的话？是不是觉得心智单纯，所以觉得我好欺负？又还是别的原因，你是想利用我吗？”
“咳咳——”
飞阑重重咳了几声，瑶光趁着他手上劲儿松了松的罅隙间，立即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离开他几丈远，警惕地看着他。
飞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拿手招数会败在瑶光身上，鲛人一族都是美丽甚至是透着邪气的族群，他们的歌声优美，常常能使出海的妖兽沉沦，继而迷失了方向死在大海里。而他们鲛人一族之中的上位者，更加是会催眠术，催眠区区一个人类根本是不在话下。
因为人类，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比他们山海界里的妖兽弱上很多，所以，飞阑对于这一次的催眠十拿九稳，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栽在各方面都很弱，毫无坚强意志的瑶光手上。
他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那般看着自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瑶光没有想到他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暗暗将武魂召唤出来，如果他再有进一步异动，她不介意对他使用魂技。
“小瑶光，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人界的少女都像你这般可爱的吗？”飞阑停止了笑意，上前几步，低头看着她，近乎邪魅的脸上尽是笑意。
瑶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中盛满了警惕戒备。
“别这么紧张。”飞阑突然伸出指尖触了触她的脸颊，“虽然你紧张的模样也很可爱，可是总让我有点不忍心。”
瑶光：“……”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带不带自己去找东西吃呢？
“其实我对你并无恶意，”飞阑见自己冷了场，又害怕瑶光自己一人再次回到洞穴里告诉白子昕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所以主动牵了她的手往前走。
瑶光自然是不愿意让他牵着手的，她和他并不相熟，更何况这个美丽得过分的鲛人在一刻之前还对她有不轨企图，她不想再给别人麻烦，所以从此刻开始，她要尝试去防备别人。
只是飞阑像是没有发觉那般，依然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拒绝的可能性。瑶光无法，本来就饿得慌，原以为跟着他很快就能找到吃的，想不到还是要捱肚饿。
……还是跟在师父身边好啊，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吃得上东西了。
“说起上来，我哥哥的名字也有一个字与你的相同。”飞阑的兴致似乎很好，居然直接忽略掉瑶光还饿着肚子的现状，开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瑶光暗暗捂住扁得无法再扁的肚皮，黑着脸应了一声，“哦。”
“我哥哥叫飞光，飞光飞光，飞逝的时光，你说他为什么要如此感叹？”
“不知道。”她现在只是想好好吃一顿饭……说起来，她自来到山海界之后，连一粒米都没有下过肚，想起人界的可口食物，还真是怀念啊。
“瑶光，你一定不知道你师父和我哥哥也是好朋友吧？”飞阑突然来了一句。
“你说……你哥哥和我师父是好朋友？”瑶光一听见是与自己师父有关的事情，立即来了精神。
飞阑看着她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心中略有不爽，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她恹恹不理，一听到自己提起他的师父，便来了兴趣，舒瑶光，你还真是斗胆。
“我虽然不是你师父的学生，但是却是我哥哥的弟弟，你师父朋友的弟弟，那么你是不是也很应该对他上心一点儿？”飞阑的语气微冷，上挑的眉梢带出一痕寒魅。
“如果你真的是想知道我身上的一切的话，为什么也不能对我友善一点儿？”瑶光分明也是不服。
飞阑眼底锐光一闪而过，他侧眸看她良久，终于从唇角挤出了一丝笑意来：“那好，我现在直接问你，请你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知道我的一切？”瑶光却是在关键时刻打起了哈哈来。
飞阑这回终于真真正正正式打量她，他的目光里带着审究，削薄的唇角挑起了一抹颇为玩世不恭的笑意，瑶光也抬头直视于他，对他的目光毫不避让，两双同样光彩夺目的眸子在相撞之间，撞出微微炽热的火花来，仿佛几丈之内的草木都能感受到他们当仁不让的执拗，都不由纷纷打了个寒颤。
良久，最后还是飞阑败下阵来。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她几乎能一看到底，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的纯澈眸子里探究出任何东西。
这个人类少女还真是一个谜。
只是，这个谜团值得他去解答。
他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然而败给这样一个少女总让他觉得心有不甘，遂他伸出青葱似的手指弹了弹她的额角，“算了，我的事情以后和你说就好了，反正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遇到我哥哥的。”
瑶光捂住被他弹得疼痛的额角，真是觉得流年不利，不仅没有吃到东西，还要被人欺负一通，还要听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出来，飞阑这个人简直是古怪。
“你是真的饿了吧？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飞阑见自己的正事也算是办完了，虽然什么结果都得不出来，可他不能饿死瑶光，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片鱿鱼干给她，“我东海鲛族的东西才叫美味，呐，给你。”
瑶光看着眼前那块散发着阵阵鱼香的鱿鱼干，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想要拿又不好去拿，哥哥曾经说过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万一自己吃了他的东西他让自己办事那该怎么办？
“吃吧，我都说了我不是坏人，我对你师父可敬重得很呢，”飞阑好笑地看着她，又将那块鱿鱼干凑了凑到她的嘴边，“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让我带你出来觅食呢？”
瑶光一听，觉得也是很有道理，她现在也是饿得慌，再也不管什么手软嘴短了，接过他手上的鱿鱼干就吃起来。
飞阑仍旧拉着她一只手，带着她继续往前面走去，“陪我散散步总可以吧？”
瑶光听见他忽而变得低落的语气，吃东西的动作，她侧头看了看那个侧颜正闪着柔润光泽美好得不像这个世间应该存在的少年，皱了皱眉，她想说一些什么话，但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
她快要及笄了，无论想不想长大，她都要开始尝试着转变，把一些不该说、不该问的话都藏在心里，她要变得内敛一点，再内敛一点。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瑶光足足将那一大块鱿鱼干给吃完了，才微微感觉到有一点饱意涌起，但是距离真正吃饱了还真是差得远。
可是，怎么着她都不好再好意思让飞阑给她吃的，只能强忍着。
飞阑也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有注意到瑶光频繁摸着肚子的动作，为什么她会这么肚子饿，就只是用了一次魂力而已……
这个问题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瑶光暗叹了一口气，此时飞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她往回走。
待得两人回到洞穴的时候，泠画和重明鸟都一同醒来了，就连蓝色重明鸟阿松也在。她们的精神都不错，就是被黑气缠绕了太久，脸色仍旧有点苍白。
她们看见飞阑和瑶光回来了，明显消瘦了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点感激之情。
瑶光见她们都醒来了，心中也是高兴至极，这证明她的魂技是有用的，真的能帮助到别人！
不过，她可不想被她们长久地用这种感激的目光看着，她救他们可不是为了接受她们的感谢的。此刻只想趁着还有点力气，再去森林找一处地方继续练习她的魂技。时间终究是不等人，她不能白白将这些宝贵的时光给浪费了。
遂，她来到白子昕面前，对他说：“师父，我想去练习了。”
白子昕却是问她，“吃饱了没有？”
瑶光摸了摸仍旧扁扁的肚子，心中苦恼，可是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很饱，饱死了，吃了好几片祝余草呢。”
白子昕将她眉宇之间并没有隐藏好的小情绪给看在眼里，斜了眼风带了飞阑一眼，瞬即又收回，他也不拆穿她的谎言，直接点了点头：“好，你先去练习，为师稍后过来检验你的成果。”
“是。”瑶光轻声应答，又和李萦音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走出了洞穴。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背后一直有一双阴森怨毒的眼睛给盯在她的身上，仿佛要把她生生穿透。
==
入暮时分。
丛林倦鸟返归，游鱼跃水而出，在橘色霞光之下滑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各种虫子鸟兽的声音不断，森林里仍旧是一片欣然热闹的景象。
瑶光在告辞了白子昕之后便一直在那棵巨大的金棪木之下练习。
她其实体力并不是特别足够，本想找点祝余草吃的，然而怎么找都找不着，树上的果子太酸又不能吃，想要去抓鱼……又不知道哪种鱼能够吃，所以她左想右想想到最后还是饿着肚子练习魂技。
虽然根据卷尔的说法她现在很可能只是一级甚至还没有一级的水平，所懂的魂技也是少之又少，但是无论是一项魂技还是两项，只要是她所能召唤出来的，她都要努力去练习，直至做到真的能和自己的武魂心意相通那才可以。
所以练习到了这个时辰，她成功召唤出“缠缚”一百九十九次，然后……待得到了第二百次的时候，她终于累得躺在那棵金棪木之下，再也不能动了。
“真是……累死我了。”瑶光看着头顶巨大的树木，一张小脸早已变得汗津津，她黑如曜石的眼睛里盛满了树顶洒下来的光影，那些光影在她眼中沉沉浮浮，演绎出一幕又一幕璀璨的风景。
而她却不自知。
“小主人，你太拼了。”卷尔感觉得到她此刻真的是虚脱得厉害，而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轻声感叹道。
“嘻嘻，卷尔，你不是想快点换衣服吗？所以我也要努力啊！”瑶光在虚空中握了握拳，脸上迸发出一股别人无法逼视的神采，“好不容易得到了你，我当然是要加倍儿练习，让你早日长大成人啦。”
“呜呜，小主人，你对我太好了，我……我真的是很感动啊，能不能亲你一个？”卷尔说着就嘟长了嘴巴想要亲一亲瑶光。
瑶光看着他凑过来的小嘴，虽然只是意念的作用，并不是真的，可她还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他亲到自己。
“小主人，你是嫌弃我吗？”卷尔看着她略带戒备与惊慌的神情，噘了噘小嘴，白皙透红的小脸蛋煞是可爱，“你肯让你师父亲亲，却不给我亲亲，你偏心！”
“呃……我和师父亲亲的时候你都看到了？”不知怎地，瑶光突然有点儿害羞和不安。
“当然。在一定程度上，我和小主人你是心意相通的，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是能看见的，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师父说亲亲会使人难受……我不想你难受，所以你还是不要亲我了。”瑶光脸上瞬间闪现一丝尴尬之色，曾经她把白子昕当作大白，觉得对谁都可以亲亲的，只要她高兴就可以了。
但是有一天自己的师父突然告诉她，她的亲亲会使人难受，她才真正反省起自己的行为来。
白子昕的说法她是不会怀疑的，潜意识里她觉得他不会骗她，也没有必要骗她，自己的师父这么厉害，想要什么没有？哪会来骗她这样一个小女孩？
“那是你师父会难受而已，我可不会难受，能得到小主人的吻，我可是会享受呢！”
“可是，师父还因为我上次对他亲亲而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所以，卷尔，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瑶光说着说着就渐渐陷入了梦乡，意识逐渐模糊，卷尔在精神之海里看着自己这个仍旧对****之事一无所知的小主人，突然觉得担心起来。
任谁都看得出白子昕对她不同寻常到古怪的感情……什么亲亲会使人难受这压根是想阻止小主人你去亲别人，和别人来亲你而已，只有你这么傻相信了你那个看起来一本正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还有啊，亲亲能治病这简直又是扯淡，卷尔其实想要吐槽很久了，虽然瑶光睡着了，听不见他的话语，可他还是要说个够本，你师父存心是想你沦陷而已，小主人……唉，他仰躺在瑶光的精神之海里，暗叹了一口气，白子昕好像和从前不同了，虽然还是那么闷骚，可是好歹……也变得明骚了一点，起码会表达自己对瑶光的想法了，虽然他不一定承认自己是喜欢小主人的。
不过，说实话，他也不想他们的感情升温得那么快，毕竟才认识那么几天……虽然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他们二人依然是相互了解不深，而且，师徒之间如果真是这种关系的话，在人界来说是**的，而同样，在山海界也不能为别人所容忍的。
卷尔担忧地看了熟睡的瑶光一眼，霍地感受到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有一股很细微的异动出现，卷尔立即警惕起来，与此同时也用意念想要唤醒瑶光前方有危险出现！
奈何，瑶光这一天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的，又吃不饱肚子，只能通过睡眠来补充体力。
是以，无论卷尔怎样叫唤，都无法将她唤醒。
瑶光因为体力损耗得太严重，所以睡得很熟。熟到就算连天边一个响雷劈在她身边都无法把她惊醒的那种。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有一抹赤色的纤瘦身影隐藏在暗处，她其实来了没有多久，本想是直接偷袭瑶光，将她打晕，而后再对她进行报复，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瑶光居然直接躺在树下睡着了。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赤璇讥讽一笑，眼底里带着深深怨毒与不甘。本来瑶光与她无甚交集，她不会这么讨厌她才是的，可偏偏的是她喜欢的人对她百般青睐，甚至不惜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作出警告，这对于从小便被赤之一族宠着长大的赤璇来说，简直是一种天大的侮辱。而且，昨晚自己和泠画之所以被一只重明鸟弄得如此狼狈，完完全全是因为舒瑶光的原因，不论白子昕是否收她为徒，她都无法再忍受舒瑶光的存在。
是以，她趁着陪着泠画的罅隙间悄悄溜出来，就是要将瑶光给铲除掉。
铲除，并非是指将她杀掉。让一个人永远痛苦的办法并不是直接给她一刀，而是让她生不如死。
赤之一族最独特的魂技是空间转移，只是她现时的阶数还是只有三阶半，不到四阶，但是，仿佛天也助她，她就在昨天练成了空间转移，虽然能转出去的距离不是很远，但是山海界里有无数死寂无人的诡异空间，这些空间就在他们身边便有一个，只要将舒瑶光转到这些地方，她必死无疑！
赤璇冷笑一声，直接来到瑶光身前，对着她那仍旧熟睡得对周遭危险都一无所知的面容，结出一个手印，她暗念咒语：“空间所在，瞬间转移！”
……
就在瑶光快要陷入危险的时候，白子昕依然被李萦音拖着，去不到森林里找她。
天色将要入暮的时候，其实白子昕就要去找瑶光的了，却在快要出去的时候被李萦音一把扯住，美其名曰要为他普及一些师徒之间的界限，不要逾过那条禁忌的线。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白子昕本来想直接一拳将李萦音打晕，什么师徒之间的界限？他白子昕虽然没有师父教导，但是那些禁忌有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他说？
然而，李萦音却是抓住了他的死穴，特别欠揍地对着他奸笑：“你之前不是让我找一找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身上的封印松动得快一点的吗？现在却不想听了？”
白子昕收回了拳头，整个人变得寒意森森，“李萦音，算你狠。”
所以，李萦音大笑着攀着白子昕的手臂谈天说地去了。
“赶紧说。别废话。”白子昕迫于无奈，眼看着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心中略微焦躁，瑶光那个丫头下午的时候明明还未补充够体力，又是练习了一个下午，再不给她送点吃的，恐怕她都要饿成干尸了。
“昕，你这个人怎么总没有一点情调的？”李萦音斜他一眼，眼风带媚，“这么快直入正题，还真是让人不太爽啊。”
“有时候我的拳头更有情调。”
白子昕举起拳头，直接对着他的脸就想一拳打下去，吓得李萦音这次真的是不敢造次了。
“诶诶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昕哥哥，”李萦音捂住自己的脸仍旧不怕死地撒娇道：“昕哥哥呀，人家的脸蛋可是很矜贵的呀。”
白子昕拿他无法，换作平时，他肯定是直接掉头就走，忽略于他，但是今天却不行，他总觉得自己的死穴被捏住。
有了徒弟的自己，也不全然是一件好事。
“李萦音，你再这样不分轻重，瑶池的圣水就别想着要了。”白子昕总是还是冷下脸来说道。
李萦音一听他用瑶池圣水来威胁自己，立即不敢造次了，他肃了肃衣冠，斜眼看着白子昕，脸上依然是不怀好意的痞笑，“其实缓和瑶光仔身上封印的方法不难，甚至说是很简单，只要你肯下重本就行了。”
“说重点。”白子昕微有不耐。
“你们龙族的血能却邪，而且作用还很强，而瑶光解除的第一个封印主要是因为有你血液的辅助，但是人类的体质本来就较弱，而且瑶光的体质更是异于常人……她好像曾经魂魄离体过，本来这种情况的话，大罗神仙都难以把她救治，可她却是真的活了下来了，然而一旦受了外界的什么刺激的话，她很可能会瞬间死亡。到时候纵然有回天之术也无法将她挽救回来。”
李萦音说到这里，唇角痞坏痞坏的笑意更深，“所以，你的龙血不能直接对她施用，要间接对她用。”
“方法是？”白子昕知道他终于说到重点了，立即问道。
“方法嘛……你东海龙族不是有一种名为‘玺海’的东西吗？每天用一至两滴玺海给她按摩，持续下来的话，她体内封印的力度也会降低。”
“就这么简单？”
“啧，有钱人还真是有钱人，”李萦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方法是很简单，那也要你舍得下重本才是的啊。”
他口中所说的“玺海”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精油之类的辅助药剂，但是用料十分名贵，而且非东海龙族的人还不知道配方。不过，其他人不知道并不代表李萦音不知道，白子昕曾经有告诉过他，玺海是由多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珍惜药材混合上龙血精制而成，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疗伤的圣品，也是提升魂力和体力的利器，得到一瓶玺海，比你吃十来二十支千年灵芝还要管用，而且玺海的药用价值还会随着所使用龙血的品质而分为好几个等级，白子昕魂力高强，精制出来的玺海的质量自然是不在话下，就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大出血而已。
“区区一瓶‘玺海’我还给得起。就是弄起来有点花费功夫。”白子昕不以为然，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忍，只是看他满肚子都是坏水的表情，他总觉得别扭，“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
“咳，”李萦音轻咳一声，耳廓之处疑现红晕，“你真的想知道？”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干脆一点儿？”
白子昕极度不耐烦。
“好啦好啦，我不浪费你时间了，”李萦音终于认真起来，“我想提醒你的其实是按摩的方法……”他顿了顿，飞快地瞥了白子昕一眼，“是要按摩全身的。”
白子昕的脸色果然白了一白，脸颊又疑似有一丝红晕闪过，只听见李萦音继续道：“不过，不按摩全身也是可以的，但是起码要把背部以及她的肋下给每天按摩一次，每天的亥时是最好的时刻。”
白子昕：“……”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奸笑连连的表情看着他了，原来这个方法这么坑爹，“是需要我亲自来吗？”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
“当然！”李萦音脱口而出，“不过，你如果不愿意，让我也行。”
瑶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是以要不是白子昕亲自来，要不就是李萦音出马。
答案显然是只有一个。
白子昕横了他一眼，想要对他说些讽刺的话，却发现他们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瑶光练习魂技的金棪木之下，可是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两人当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之色。
“你确定瑶光仔是在这里练习？”李萦音找了好一大圈却丝毫没有发现瑶光的踪迹，不由再问了白子昕一遍。
“我确定。”白子昕点了点头，不知怎地，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她下午出去的时候告诉我会继续来这里不会有错，方才我也用意念感应了这小片森林，却完全没有发现她一丝的魂力波动，这便表明这里没有她的存在。”
“会不会是回去了？”毕竟天色这么黑了。李萦音看了看天边被乌云极大遮盖住的月亮，那黯淡的边缘居然还有一丝血光透出，仿佛是被星子淘沥剩下的渣滓，诡异到不祥。
“我感应到这里有一丝异样的魂力波动。”白子昕久久没有作声，只是围着金棪木走了一圈，而后又回到李萦音身侧，看着金棪木的某一处，神色凝重。
“你的意思是瑶光仔很可能是被人袭击了？”李萦音在说出猜测的同时心中也是一沉。
“我也只是猜测，并未能完全确定。”白子昕显然是不想相信自己判断出来的这个事实，又有谁想她出事？
而且，有他在，这方圆十数里的妖兽是不敢造次的，然而瑶光不见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在未完全确定之前，我们先回去看看。”白子昕不再犹豫，当先往回走，步伐比来的时候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萦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恍恍惚惚觉得这个平日里无坚不摧，泰山压顶而眉梢都不会挑一下的人，现在居然会因为那个少女的安危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他真的是有点儿无法想象如果瑶光真的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时候，他会怎么样？
他暗暗苦笑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担忧。
两人很快就回到洞穴之中，两只重明鸟也在洞内，一看见他们二人回来，立即迎上前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看到瑶光的身影。
“嘎嘎——嘎嘎——”
阿松用鸟喙拱了拱李萦音的手，状似在问：“瑶光在哪里？”
“她……真的没有回来？”李萦音明白阿松的意思，立即环顾洞内一周，并没有看见瑶光的身影，只有还是化不成人形的泠画和守在她身旁的赤璇在，飞阑和雪桃则在旁边生着一堆火，没有看见瑶光跟着他们也十分意外。
“小瑶光她并没有回来。”飞阑将白子昕和李萦音眼底的担忧之色都尽收眼中，他也惊觉事情的不妥，马上答道：“我和雪桃下午的时候几乎都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除了去大湖那边觅食了小半个时辰之外。”
白子昕扫了他们二人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转向泠画和赤璇的位置，几乎是冷了声音开口问道：“赤璇你呢？”
他没有怀疑飞阑、雪桃和泠画，就唯独是怀疑赤璇。
赤璇被他这样如冰锥子般锐利的目光蛰得浑身不自在，可她依然是强作镇定回望白子昕，语气倔强，“我一直陪在泠画身旁，不信你可以问她。”
泠画蹙了蹙眉，赤璇一直陪在她身旁这话倒是没有假，但是她中途小出去了一会儿，虽然出去的时间不长，可是如果要把瑶光弄走的话，这绰绰有余。
瑶光对她有恩，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对白子昕说出实情，不然会耽误了救治瑶光的时机。
然而她的马尾突然被身侧的赤璇扯住，她迫不得已微垂目光看向她，看见她正微微对着自己摇头，眼神哀求，示意她不要对白子昕说。
泠画的心微微沉了下来，对视只是一瞬，白子昕带着雷霆震慑的目光便重重落在她身上，只要她敢说一句谎话，她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在白子昕手中，不，他甚至不用动手，就能将自己杀死。
而且，还死得一点儿渣滓都不剩。
她收回了目光，心中是极度煎熬，一边是友情一边是舒瑶光的救命之恩，站在她的立场，很显然的，要怎样说才会对她有利，她在心中一清二楚。
她抬起头来，用真诚的目光看向白子昕，“赤璇一直陪在我身旁，并没有离开过。”
白子昕冷笑一声，白皙脸容如结冰霜，冷厉得似暴风雪中大发雷霆的天地主宰，他分明是不相信，“还真是浪费了她的魂力来救你。”
他不再多说，也不看她泠画微微变色的脸，直接拂袖出了洞口，徒留下一洞穴的人继续感受着冰雪的余温，冷得瘆人，也压抑得瘆人。
李萦音并没有立即跟着白子昕出去，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瑶光无论将来是不是你们的同门，她对于我们算是有恩，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省心一点儿？她是人类，几乎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们就忍心这样欺负她？”
他这句话看似是对面前这四个学生一起说的，但是那双带了深深讽刺之意的眼睛却是看向泠画和赤璇，他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们，而是直接拂袖而出，跟上白子昕的步伐。
乌云愈发多了起来，盛夏时节，山谷之风闷热，流萤不知何时隐去了踪影，月光洒不下一丝半点清幽之色，整座鹿台山看起来死气沉沉，全无人气。
仿佛是感受到白子昕的怒气，整座鹿台山突然下起夜雨来，淅淅沥沥打在树叶花朵上面的声音，卷起河岸之水汹涌奔腾，呼啸澎湃。令人心生恐惧。
白子昕长久地站在金棪木下，外面是暴风骤雨式的吹袭，而他依然沾雨不湿，那些雨水仿佛有了生命那般，在经过他周遭的时候主动避让，并不敢侵染他半分。
他突然暗叹了一口气。最后一丝异样的魂力波动都消失在这场大雨之中，任由他怎样用意念感应也无法得知瑶光去了哪里。
此刻，他只能尝试着和面前的这棵金棪木对话。
和低等的妖兽他还有把握成功，可是和植物对话，万一这棵金棪木只是普通的树木，那么他几乎连一丝线索都无法得到。
但是，无论怎样，他都要确定一下。
若然袭击瑶光的人真的是赤璇的话，那么考虑到她会使用的魂技，就只能是空间转移。
他还有一点不确定的是，以赤璇的能力，能不能将瑶光转移到别的空间里还是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能转移的距离又有多少？能否通过她直接将瑶光找回来？
白子昕轻叹了一口气，集中精神将面前那棵巨大的金棪木也笼罩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他动用意念，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与金棪木对上了话，“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白子昕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你可知道那个下午在你树下练习的少女在哪儿？”
金棪木一辈子都活在鹿台山之中，没有见识过什么大世面，顶多是透过树顶的枝叶看向远处那座高不见顶的、终年缭绕在云雾之中的鹤魂楼，现在赫赫有名的战神殿下突然和自己对话，还真是受宠若惊，“殿下，你是说那个在我身上捆绑了足有二百次的青衣少女吗？”
……捆绑了二百次，白子昕眉梢有点抽动，他点了点头，答道：“就是她。”
“她在刚刚入夜的时候就被一个穿红裙的少女给变走了……对，就是凭空一下子变走了，”金棪木似乎还是心有余悸，他操着一口鹿台山方言，“俺老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凭空变走另外一个人呢……唉，那个小女娃虽然捆绑了我二百多次，捆得我的骨头都要散架，如若不是她饿到睡得不省人事，恐怕我还要被她捆绑多五十次……五十次啊，我怎么能忍受得了啊……”
金棪木原来是一个话痨，白子昕打断了他的话语，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被转移到了哪里？”
“这一点嘛……容我好好想一想。”
他说着还真的认真地沉思起来。
白子昕难得在一旁耐心等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金棪木并不十分确定地说道：“殿下，青衣少女是叫瑶光是吧？瑶光的确是被红裙少女给凭空变走了，那个红裙少女使用魂力的时候瑶光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所以我是听见红裙少女念了一句咒语，什么‘空间所在，瞬间转移类似这样的话语……而后一阵黄光闪过，瑶光就不见了，具体她去了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她就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其他别的都没有说？”白子昕的脸色彻底变得森寒起来，就连带目光都变得无声森冷，吓得面前的金棪木连声音都抖了抖，“是的，只说了这一句，战神殿下，俺老金没什么见识，可不会说谎啊。”
白子昕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收了一下魂压，而后他转身往洞穴之中返回。
待得很久很久之后，金棪木才听见有淡淡的“谢谢”二字传入自己的耳边。金棪木看着那道早已消失在雨中的白色背影，在雨中笑得花枝乱颤，“哈哈，以后我可有资本和别人吹水了，战神殿下居然和我一介粗人说‘谢谢’啊。”
白子昕在半路和李萦音汇合，再次返回洞穴之中。
他们几人还在。两只重明鸟神情恹恹，眼神担忧。看见白子昕和李萦音回来之后，“嘎嘎”叫了几声。
白子昕不再犹豫，直接来到赤璇面前，念出那一句咒语：“‘空间所在，瞬间转移’可是你的咒语？”
赤璇听他念出自己的咒语，脸色微变，然而还是强作镇定，抵死不认，“不是。”
“赤家大小姐，莫要挑战我的忍耐力。”白子昕语气森寒，一双眸子如淬刀影。
“我说没有就没有！我一下午都没有出去……”赤璇突然急喘了一口气，脸色于一瞬变得通红起来，她的脖子间不知何时被一只冰手握着，那冰手诡异，通体透明，还要往外冒着森森寒气，一如白子昕此时强大得让人不能靠近他三尺的气场。
“说或不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她再不说实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扼死她。
赤璇几近不能呼吸，她仍旧抬起头来无惧直视于他，她看着面前一张冷魅面容将近完美的男子，心却如刀割，始终是不甘心，为什么她这么努力靠近于他，到最后居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就算自己真的是死在他手上，她也绝不会说出舒瑶光的下落给他听！因为她不配，她必须要死！
白子昕见她依然没有要说真话的意思，冰手继续用力，逼得赤璇的眼白都有微微反白。
一旁的泠画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倔强，心中一狠，对着白子昕说了出来：“赤璇她下午的确有出去了一小会儿。瑶光，很可能的确是被她弄不见的。”
“这一点我知道。”白子昕瞥了她一眼，依然是将目光锁在赤璇身上，“我是要知道她的确切下落。”
“我……不知……道。”赤璇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嘴里逼出一句话，白子昕冷眼看着她，“我不介意用各种方法让你说出来。”
赤璇的脸又白了白，泠画眸光一黯，从旁劝说道：“赤璇，你就说出来吧，不要再和白教官作对了。”
赤璇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担忧的面容，心中一丝暖意流过，冲散了被背叛的痛意，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是不能逃过白子昕的严刑拷问的了，唯有闭上了眼睛，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我说。”
放在她脖颈上的冰手松了一松，紧接着白子昕冰冷的话语传入耳中，“说。”
“……她的确是被我用空间转移变走了，”赤璇逃了禁锢，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猛咳起来，她咳了好一会儿才把接下去的话说完，“我将她变到一个死寂空间里，具体在哪里她死有没有死我并不知道。哈哈，最好是她死了，永远地死了，那个卑贱的人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嘭——”
不等赤璇将话说完，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腾空而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撞击而上，直直地往洞壁处摔去！
众人看着这突如其来触目惊心的一幕，看着那在虚空之中仿佛在大河之上汹涌而起的水波，被飓风卷起，直接将那道火红的身影给直直地撞得飞了出去！
飞阑和雪桃对望了一眼，心中凛然，都说了战神殿下发火非同小可，现在果然……真的是太恐怖了。
白子昕却是连看都不看被他摔到吐血的赤璇一眼，直接走出山洞，化身为巨龙盘旋直上云霄。
“喂！该死的白子昕！要找她都把我带上好不好？！”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其实把他们所有人都吓傻眼了，这么强大的魂力在洞穴里梭巡了一周，若不是这处山洞坚固，他们早已被白子昕给掩埋在山洞里了，还哪来的大喊大叫？
李萦音无奈地看着夜空之中化身为巨龙的白子昕，他隔着雨帘，仿佛想起昔日师父在他耳边曾经说过的那些久远到无法再追寻的往事。
神农氏女神的故事里，也是有白龙的存在的，而故事里白龙的身份，不是别的什么路人甲乙丙，而是神农氏女神的恋人。
现如今，十数万年过去了之后，往日尘封在泥土之下不得重见天日的故事是要再次上演了么？
李萦音暗叹了一口气，回到洞穴里，来到赤璇面前，检查她的伤势。
肋骨断了两根，肺部差点被震裂……再加上脖子上被扼的淤痕，还真是伤痕累累啊。
他看着她木然无光的脸庞，心中并无太多的怜惜，这类天之骄女又哪会知道什么世间疾苦？就只会胡作非为，意气用事，兼带害人不浅，还真是让人讨厌。
李萦音自然是知道白子昕将他留下来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将赤璇医治好，不要让她拖着病体回鹤魂楼而已。
其实按照日子计算，如若不是重明鸟出了问题，他们早已把剩下的魂兽给捕捉到返回鹤魂楼了。
现在他们在出发之前的计划全都被打乱，现在不仅连魂兽差了起码两只，瑶光又失踪，再加上白子昕想要找到“九色姝”也全无踪影，他们这一趟出来可谓是祸不单行。
李萦音暗叹一口气，几乎是瞪了赤璇一眼，“你这其实又是何苦？”
赤璇始终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现在听见有人关心自己，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我就是想引起他注意怎么着了？！”
她本来是想采取迂回政策先获得瑶光的信任，而后再将她骗离白子昕身边，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心智单纯的人类少女并不好骗，她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恰逢自己的魂技升级，理所当然是要找人来试试牛刀，所以瑶光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昕他也真不是对你无情，”李萦音看她一眼，拿出镜子，开始用魂力为她治疗，“如若他真的要置你于不顾的话，他早就把我也一同带走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还真的不要再任性。善妒的女子，不得人喜欢，不然你可以照照镜子，你丑了多少。”
赤璇被他这样一说，心中一滞，忍不住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现时的自己，若然如李萦音所说那般，丑了不少。
可是这又如何？得不到心中所爱，她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宁愿毁了。
她无法毁掉白子昕，那么就毁掉他在意的人。
就算让他找到舒瑶光的下落又如何？
很可能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森森白骨了。
李萦音自镜面里看着她毫无悔意的狰狞表情，不再劝说，****会完完全全毁掉一个人，这样的领悟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
就在鹿台山狂风大作，暴风雨呼啸个不停，几乎要把好十几棵数千年的老树给连根拔起的时候，另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却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瑶光一直睡到晚上才醒过来。
她其实是被自己饿醒的。醒来之后还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她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被某些坚硬的物事给挌住，挌得她十分不舒服，下意识地伸手往身后一摸，摸到一样冰凉又带着粗糙质感的东西，她举起那样物事往自己的眼前看了看，长长的，白白的，看那轮廓，好像是某种妖兽身上的骨头。
骨头……？
瑶光眸光一缩，心下暗惊，立即手中的骨头给扔掉，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这样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之中，到处都是森然白骨，这些骨头不规则散落在地上，有些还未完全变成骷髅的头骨上还要长出了疑似蛆虫的肥白物体，正在她眼前强烈地刺激着她的视线。
按照她睡了这么久的时间，理应是到了晚上才是的，可这里晚霞还未散尽，自己还沉浸在天边的余光之中，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如此可怖。
被森冷白骨给包围在中间的感觉还真是非常不好，瑶光也顾不上思考太多，立即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白骨，离开原地。
天边夕阳剩下了最后一丝微光，残阳如血，侵染上身后那个活坟墓堆，瑶光的感觉很不好，这种感觉不好，不是指她的身体状况不好，而是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痛，仿佛被两道无形的压力给撕扯着，想要剥开她内在的肌理，给她挖掘出某些被别人刻意隐瞒的记忆。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停留在这个地方，看着这周遭陌生至极的环境，就算饿得头晕眼花，她也要尽力逃离这里。
因为这些白骨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自在，甚至是有一丝丝害怕涌到她的全身，令她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小主人，你还好吗？”耳边传来卷尔的声音，瑶光强撑起精神，“我很好。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的？”
她并不是路痴，一眼就看出这里并不是她之前呆的鹿台山。
“唉，小主人，都怪我不好，没有把你叫醒，”卷尔幽幽叹了一口气，“在你睡着了的时候，赤璇突然走出来对你使用了空间转移的魂技，将你转移到这个封闭空间里，如果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个突破口的话，那么你很可能会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出不去了。”
“那……那些白骨又是怎么回事？”瑶光在得知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也不怎么害怕了，反而愈加地镇静了下来。
“那些白骨……”卷尔略带迟疑，因为他也察觉出瑶光其实很不喜欢那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是它们不小心中了毒，而后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死在了那里。不过！”卷尔话锋一转，带着点庆幸之意，“小主人你可不用害怕，你的是治愈系的武魂，所以这些毒草毒花什么的是无法伤害你的。”
“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瑶光点了点头，她终于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出了那个活坟墓，她摸着彻底扁下去的肚子，暗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出去的事情吧。
“如果我们想出去的话……很可能要找到这个空间的话事者吧，不然就只能等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将我们带出去了。”卷尔也十分苦恼，他怎么样都想不到赤璇会这么阴毒，趁人不备暗算瑶光。
“嗯，好。”瑶光饿到头晕眼花，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她走出了很远才突然发现有一只疑似狐狸的动物瘫软在一块巨石上，看她的模样，不知是死是活。
狐狸……狐狸肉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瑶光昏昏沉沉地想着，虽然她满脑子都是吃的，可是意志还是清醒的，现在不知道这狐狸是死是活，又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只要是食物，她大概还是能捕捉过来吃掉的。
天知道她真的是很饿很饿很饿啊。
她暗中召唤出武魂，也不走过去，直接暗念“缠缚”就把那巨石上的狐狸给捆绑住。
呃……就这么简单？瑶光眨了眨眼睛，意念一动，将狐狸捆绑至自己面前。
瑶光本以为这只狐狸只是暂时昏迷了，又或者说是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特地趴在那里等自己入局，毕竟她是外来异客，被人阴了也很有可能。
但是现在的格局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居然轻而易举将这只狐狸给抓住了！
而且这只狐狸还是有一二三……九条尾的！
九条尾巴啊！那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呢？
瑶光欢喜了一会儿，立即寻了个地方想要料理这只比她还要倒霉的九尾狐。
这只九尾狐的确是漂亮，毛色泽丽，纤毫不染尘埃，虽然它还是沉睡着，可是身上透出来的刻骨媚意似乎拥有魔力，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沉沦。
瑶光移开了目光，其实心中也有点不忍心，可是她现在不吃的话，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她手上没有刀，也没有利刃去宰杀这只狐狸……她思索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生个火直接将它炭烧那也是可以的，待得把它身上的毛发都烧掉了，她可以再想办法进行下一步。
总之现在必须要料理了这只狐狸再说！
瑶光仍旧将九尾狐给捆绑住，她的缠缚不仅仅是可以将物体缠捆住，还可以扩展成类似笼子之类的东西，坚韧无比。
是以，到得最后，瑶光生了一堆火，直接将那一整只狐狸给架在火上烤着。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那堆熊熊烧着的炭火，满脸都是雀跃之色，想着待会儿有吃的了，虽然是从未吃过的狐狸肉，不过好歹还是有食物下肚，不用再饿肚子。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之下，她其实也感到害怕，但是好歹是存在于山海界里，虽然和白子昕他们的空间不一样，但是一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被熊熊烈火烧着的狐狸，然而她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只狐狸的一条腿好像动了一下的呢？
瑶光心中一惊，以为自己饿到眼花，用树枝戳了戳草篓里的狐狸，却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作死你啊！白泽，敢烧老娘我？！不发火当我病猫是吧！”
“呃……”瑶光倒抽了一口气，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原本被严严实实架在火上的狐狸一个翻身从支架上滚了下来，滚到瑶光脚边，它伸出尖利的指甲想要将瑶光给它编织的草篓给戳烂，奈何无论它横戳竖戳左右戳，都无法将草篓给弄烂。
“真是岂有此理！白泽那个混蛋什么时候研究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了？！如若不是这个空间会把老娘的魂力给压下去，我会变成这个鬼样子？！******窝囊！”
“这个，狐狸姑娘你好啊，你口中所说的白泽是谁呀？”瑶光敏感地捕捉到九尾狐话语里数次提到的一个名字，觉得白泽应该是很厉害的人，遂，问道。
“啊！你是谁！怎么有个小屁孩在的？”九尾没有想到有个少女在，当即吓了一跳。
“我是被人不小心送进来的。”
瑶光下意识地撒了一个小慌，狐狸从来都是狡诈的妖兽，在人界是这样，在山海界又更是这样，更何况是这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她理所当然要小心一点儿。
“哦？这里是幽冥空间，你是被人不小心送进来的？”九尾狐斜眼瞥她，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时刻，仍旧媚眼斜飞，勾人心魄。
瑶光听得出她的话语里带着十分的疑惑之色，唯有继续微笑解释道：“我的同伴在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对着我使用了魂技，所以我很倒霉地被她送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方法可以送我出去呢？”
“喂！丫头，我说你求别人做事不是这样求的吧？嗯？”九尾挑了挑眉，示意瑶光先将她身上的藤蔓给弄掉，再和她谈条件。
瑶光定定地看着她，黑如镇水葡萄的眼睛火舌生魅，面前这只狐狸不知是好是坏，而自己刚刚又差点将她放在炭火上烤了，万一真的将她放了出来的话，以她现在的魂力，是不可能在她手上拿到任何好处的，如果自己再倒霉一点被她发现自己是人类的话，那么……她真的可能只有死在这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瑶光才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我不能放你。”
“为什么？”九尾脸色微微变了，其实以她拥有的魂力，即使在幽冥空间里化不成人形，可是要解开这样一个脆弱的草篓应该毫无问题才是的，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莫要说将它解开啊，就算松动那么一两分宽度也无法进行，相反的，还越缠越紧了，这简直是要命啊！
“我和你并不熟。而且我肚子饿。”瑶光摸了摸肚子，又“咕咕”两声叫出，九尾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带她去找东西吃，如果她吃得高兴的话，她才会放了自己。
“丫头，你还真是好算计啊，居然敢叫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九尾做事？”九尾“哼哼”两声，极度不爽，“我就不帮你找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吃你了。”瑶光托着下巴对着她点了点头，仿佛造成现在这样结果的人不是她，而是对方。
她蹲下身来，将九尾重新拎回到手上，想要继续料理她的炭烧狐狸。
“啊！喂喂！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九尾眼看着自己的尾巴就要被瑶光烧掉，立即嚷嚷道：“我知道哪里有吃的！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子对我！”
瑶光看着她愈发惊慌的模样，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她乘胜追击：“你刚刚说的白泽又是谁？”
“白泽还能是谁？就是这全天下最混蛋的混蛋！”九尾没好气地瞥了瑶光一眼，“喂，丫头，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想不到你这么狡猾，而且我也看不到你的本体是什么，你究竟是谁？”
瑶光心中一滞，然而脸上笑意不变：“我是想要吃你的人。”
九尾：“……”
这一句话吓得她不敢再问下去了。
最后，瑶光还是拎着九尾让她带自己去找东西吃。此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这里不同于鹿台山畔晚上有流萤放火，点亮一方图景，而是全黑，只有月亮幽润入水，穿透十方天华来到她们面前，给他们延伸出一条明路。
瑶光按照九尾的指示在这片诡秘漆黑的森林里行走，但是却越走越不对劲，明明她们是在森林边缘的，现在都已经深入到森林里面了，仍旧没有见到食物的踪影。
周遭树影晃动如鬼魅，月亮边缘不知何时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似是胭脂未被擦拭干净，残留下来的残妆，看得人心里发瘆。
瑶光停下了脚步，她知道九尾很可能是带自己进了一个局，她并非是真的带自己去寻找食物！
然而不等她往回走，却听见前方俩人声在大声叫骂——
“他妈的白泽，有种你就出来和我单挑！”
“白泽你这个缩头乌龟，把九尾给藏哪里去了？！快点将她交出来！”
“白泽，老子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晚一定要和你大战三百个回合！”
……
瑶光听到那二人响响回荡在森林里的对话声，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头看了手中的九尾一眼，正见她带了一脸得逞笑意看着自己。
“豹子，阿狼！老娘我在我这里！赶紧来救我！”
九尾突然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瑶光眸光一锐，也不管他们在听见之后是否会追来，拎了九尾就往一侧暗黑的森林里跑。
但是，九尾却不让瑶光有任何逃脱的机会，边走还要边大声叫嚷：“豹子！阿狼！我是被一个小姑娘抓了！她正在森林的东南方，赶紧过来救我！”
“咯吱咯吱——”
脚下尽是枯草落叶被踩碎的声音，瑶光毫无办法，体力不够，不敢再贸然使用魂力对付她，而且现在再要将九尾的声音给封住，也已经没有可能了，因为她已经听见背后又另外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了！
瑶光心头紧张，又更是饿得发慌，然而在这种关键时刻，她还是用尽全力与身后追来的脚步声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再而后呼唤出自己的武魂，给九尾尖利的嘴巴给卷上了一道“缠绕”。
“唔唔——唔唔——”
九尾没有想到瑶光不抓紧时间逃命，居然停下来对付自己，咿咿呀呀在肚子里大骂着，瑶光没有时间应付她，眼看着身后的声音就要向自己逼近，她立即松手将她扔在了地上，而后回身往一侧黑暗的一棵树下一躲，九尾瞬间被她扔在一个醒目的地方，看到瑶光这样利索干脆的举动，瞬时明白了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明明看上去如此无害，居然是这样厉害的角色！只是，她的武魂并无明显的攻击力，而且她势单力薄，又怎么会是她另外两个同伴的对手！
“唔唔——唔唔——”
九尾还在地上唔唔叫着引来同伴的注意，与此同时瑶光大树之后屏息凝神，等待时机。
若然问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一招“声东击西”的方法来暂时将敌人引退，她只能说这是她灵光一闪而过想到的。她从来都不是愚钝之人，在人界因为没有魂力而常常被人欺负也是要想尽办法逃命的。
更何况，现在她面对的是另一个封闭空间里的好几只魂兽？理所当然大意不得。
瑶光觉得以前的自己，更确切点来说应该是在遇到白子昕之前的自己是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也不会对陌生人产生这么多的戒心。只是，在跟着白子昕的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不少，更加因为自己身上的一个封印被解除之后，她觉得自己体内缺失的一点东西重新回来，仿佛那一晚挫骨换胎的极致疼痛使她重生了一遍，许多感官或者说是直觉上面的感觉更加敏锐了起来。
这种细微的变化她刚开始还没有发现，一直到了现在，她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对危险的高度敏锐紧紧笼罩着她，让她无法不做出反应。
现在，她就在一棵大树之后静静等待着。粗略来看，加上九尾对方一共是有三个人，不，应该是三只魂兽，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底下，她压根没有任何的胜算。
但是，总需要从不可能之中寻找可能。
“唰唰唰——”
“咯吱咯吱——”
脚步声越来越近，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九尾仍旧在原地“唔唔”地模糊叫唤。突然，黑暗之中出现了两只魂兽，瑶光定睛看他们看去，但见正有一只身体健壮的灰狼和一只浑身长满雪白斑点的云豹向着九尾走过去，他们看见她正被一个草篓给装着，嘴巴又被一条草蔓给捆住，看她全身蜷缩在这么小的一个篓子里，真是可怜。
“唔唔——唔唔——”
九尾一看是自己的同伴来了，叫得更加厉害了。
“哎呀，你别叫了，咱们不是已经来了么？忍一忍忍一忍，马上给你解开就是了！”
灰狼听她的叫声实在是听得难受，伸出尖利的爪子就往草篓上一划，原以为这么柔嫩的草篓定然一割就断，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个草篓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豹子，我不会是……眼花了吧？这个看上去弱爆了的草篓我居然解不开？！”灰狼吓了一跳，“来来来，你快点来解一下！”
“不会吧？”云豹心中也是惊讶，立即伸出同样尖利的爪子往草篓上一割，依然是毫无动静。
瑶光在大树之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一瞬间她是有想着逃走的，但是他们一天不解开九尾的草篓，他们会一天都来找自己，这个空间有多大她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的能耐在哪里，万一他们还有同党，而自己撞上他们的那些同党的话，那么她就真的没有任何胜算了。
是以，逃走只是权宜之计，把九尾重新抓回手里威胁他们这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就正在云豹和灰狼认真研究草篓的时候，瑶光悄悄召唤出武魂，暗念“缠缚”！
“唰”的一声，草苗轻微抽动的声音响起，两束在黑暗中发着幽光的藤蔓直往九尾的方向而去。
“唔唔——唔唔——”
沉寂了很久的九尾突然又模糊叫嚷起来，她的方向正对着瑶光的方向，是以那两条藤蔓往自己急速射来的时候，她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灰狼和云豹却是背对着瑶光。
“别吵了，我们正在研究着这诡异的玩意儿呢。”灰狼颇不耐烦。
“话说，九尾，你是被谁抓住了呢，白泽那个混蛋应该不会这种招数的才……咦？九尾呢？！”
不等云豹将最后一个字说完，装在草篓里的九尾突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他们手上消失不见，灰狼和云豹同时傻了眼，立即转身往身后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瑶光将武魂收回手里，而九尾刚好落到她的手上。
“哪里来的小女娃？！”灰狼怒瞪瑶光一眼，“快点将九尾还给我们！她可受不到惊吓。”
“她是我的猎物。”
瑶光见九尾被自己顺利抓回到了手中，心中镇定了一点儿。
“呵，你的猎物？幽冥空间里，有谁不知道九尾是除了白泽之外唯一强大的存在？你这个小丫头居然大言不惭说她是你的……猎物？”灰狼语气十分不屑，仿佛在听着一个天荒夜谈。
“她的确是我抓到的。”瑶光不想和他们废话，强压着头脑的晕眩，对他们道：“如果你们真的想把她救回来的话，给我食物和水。还有，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
灰狼和雪豹对看一眼，又看了瑶光手中已然奄奄一息的九尾一眼，幽冥空间是一个能够压低魂兽魂力的地方，他们自觉醒以来都是在这里生活，觉醒以前他们都是在这里沉睡着，而沉睡之前的记忆他们并不记得特别清楚。只记得自己也有变成人形的时候。
在这里生活久了，也就知道幽冥空间里有一只名为“白泽”的魂兽，他是主管着这里一切的魂兽，手中有一支笔，只要他想，就能画出一道门，开启这个空间的门。
然而他们生活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见过他用他手中的笔去开启一道空间之门。
只是，他手中的笔的确是成为他们这些生活在上面的魂兽的觊觎之物。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只要进了幽冥空间的人都是无法出去的，误进了空间的妖兽也不少，有些好运的就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在这里生活下来，有些不好运的话，就会误中幽冥空间里特有的毒，而死在这里。
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本体是什么，魂力低下到连他们都不如的少女竟然成功抓住了九尾，来威胁他们。
这简直是让灰狼和云豹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才真没有遇到落单的魂兽或者是人类敢对他们明目张胆地威胁，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到他们不接受。
灰狼和云豹再次看了瑶光一眼，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讨论了一番之后，才说道：“好。我们答应你。”
瑶光听到他们答应了自己，脸上并无太大的喜色，一来她已经饿到懒得对他们再废话了，二来则是她并不完全相信他们，九尾这么狡猾，不难保她的同伴不会欺骗她，所以她要时刻警惕。
她的面容稚嫩可爱，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害的小白兔又或者是在悬崖边无声开放的晶莹花朵，怎么样都产生不了威慑力的。
这一点瑶光其实也十分清楚，所以她只能由始至终板着脸，表情严肃，不言苟笑，一双透澈眸子也完全没有了笑意，像十足了她的师父白子昕。
若然李萦音在她身旁的话，肯定要调笑她几句：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我们答应你了，到时候你可别出尔反尔！”
灰狼大声嚷嚷着，“你想出这个空间也不是不行，就是要找到白泽，看那个混蛋肯不肯帮你了。”
瑶光淡淡点了点头，对他们说：“先给我吃的。”
天知道她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灰狼和云豹再次剜了瑶光一眼，骂骂咧咧在前面带路，瑶光紧跟在他们五步之遥，武魂也随时准备出手，若然他们敢偷袭自己的话，第一个要死的就会是九尾。
一人三兽沉默地在月光之下走着，瑶光脚步轻浮，但是还是强撑着力气，九尾被捆住嘴巴，只能有气无力地自草篓里打量着瑶光，从看见这个少女开始，她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仿佛是有些回忆被遗忘，淹没在大海深处，怎样想都想不出来，她仔细打量着她，想要从她强作镇静的面容上想出一些什么来，然而打量了她良久，仍旧没有任何线索。
不一会儿，他们终于来到一处断崖之前，云豹和灰狼同时转过身来，对瑶光道：“这里下面就是混蛋白泽住的地方，你想出去的话就去找他吧。”
“食物呢？”当务之急是要吃饱肚子。
“食物？哼，老子不发火你真的以为老子是浪得虚名的是吧？”
毫无预兆地，灰狼突然对着瑶光怒吼了一声，一个狼扑就要将她扑倒！瑶光脚下虚浮，只来得及抓紧九尾就地滚出，然而还未等她想出应对的计策，一直等着她动作的云豹从她身后一个猛扑，尖利的爪子就要划破她的后背！
瑶光眸心紧缩，她来不及倒抽一口冷气，便直接举着手里的九尾迎上云豹的攻击。云豹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利用手头上的有力武器——
“嚓”的一声划破皮肉的声音，云豹收力不及，堪堪划上九尾的脸容，一股血腥之味立即弥漫空气之中。
“唔唔——唔唔——”
九尾最重视的是自己的容貌，此刻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滴血，只能一个劲儿盯着云豹让他小心一点儿！
瑶光见自己一招得逞，也不使用自己的武魂了，自己用九尾作为挡箭牌，挡住这两只魂兽的犀利攻击。
“唔唔——”
“唔唔唔——”
打斗的声音之中夹杂着越来越多九尾的惨叫声，只是，用九尾来做挡箭牌虽然靠谱，但是瑶光的体力却是逐渐跟不上了。
就在瑶光愣神间，灰狼又一爪子抓过来，瑶光闪躲不及，只能就地往断崖的方向滚去，与此同时将手中的九尾一甩，直接往断崖下面甩去！
她留在这里就只能永远地和灰狼和云豹打斗，自知体力不及，而且她迟早是要到下面去找白泽的，与其被他们打到奄奄一息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问题，倒不如现在就跳到崖下，寻找别的途径！
只是，九尾是一定不能给回他们的。
“你奶奶的！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歹毒！”
随着一声“唔唔”的惨叫声响起，在月光之下化成一道雪白弧线的九尾毫无悬念地被瑶光扔下了崖下，灰狼不可置信地跑到崖边，用力拍了拍爪子，“啊！我还未向我美丽的九尾表达我的爱意啊！”
瑶光扯了扯唇，她此时也在崖边，不等身后云豹扑过来，她也毫不犹豫地向着漆黑无渊，如野兽巨口的崖底跳了下去！
云豹瞬时之间扑了一个空，也差点和瑶光一样，跳到崖底。
他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收住自己往外扑的势头，灰狼仍旧趴在崖边泫然欲泣，云豹在旁边凉凉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既然你这么不舍得，跟着一起跳下去就好了。”
这一句话说得灰狼瞬间不哭了，他擦了擦子无虚有的眼泪，“不，我灰狼还要留着一条命用迂回的方法去救她。”
云豹冷嗤一声，十分不屑，“就你这个怂样，怪不得九尾看不上你。”
灰狼一听，脸色有点儿变了，他支支吾吾说道：“我只是记得明天是白泽最弱的时刻而已，到时候我们就能从另外的地方突破崖底，将九尾救出来。到时候，如果那个小丫头还能活着的话，我不介意将她大卸九九八十一块拿来煲汤！”
云豹看着自己握着爪子咬牙切齿的同伴，突然觉得很无语。
那个少女其实虚弱得很，如果不是抓住了九尾来威胁他们，她早就被他们抓到手上了，现在贸然跳下崖底，无疑是找死。
===
瑶光毫不犹豫地往崖底跳了下去。
幽幽夜风缱绻而来，瞬间包裹着她全身。下降给她带来的冲击之力极大，早她一会儿被她扔到崖底的九尾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是死是活，而她也在暗暗估摸着自己到达崖底还有多远的距离，好准备念出“缠缚”来救自己一命。
但是她饿了几乎一整天，又使用了这么多的魂力，刚刚对战灰狼和云豹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用九尾来做挡箭牌，但是举起一只这么重的狐狸也是要力气的，是以在临到崖底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魂力，却真的连一丝体力都没有了……
不……是……吧……
瑶光在心中悲嚎，在这么生死不明的一瞬，她脑海中率先掠过的是居然是白子昕的魅冷而又带有一丝慵懒的脸容。在外人看来，他就只是冷，以及是目空一切的无谓，这世间仿佛在他的掌握之间，又仿佛是不屑这世间的这一切，而偏偏在这么矛盾的冷傲之中，他向上微挑如微风掠过湖水轻起涟漪的长眉却带出一痕漫不经心的慵然，催人心折。
瑶光心底隐隐约约掠过一丝心痛以及遗憾，还有更多复杂至她无法一一认真体味的心情，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想这些，却是无法不阻止自己去想。
在这种生死关键的时刻，为什么她想起的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师父？
瑶光心头急跳，浑身绵软无力，眼看着就要跌至崖底，粉身碎骨，她突然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我，终于等到你了。”
瑶光脸色微僵，下意识往侧看去，但见原本漆黑的崖底不知何时彻底透亮起来，而自己身侧有一人腾空而起，往自己身上一搂，直接搂紧了她的腰，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你是谁？”瑶光被人无端搂着，虽然这个凭空而出的人救了她一命，可她总觉得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妥。
“瑶瑶，你可知我在这里等了多久？”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浅蓝色的衣服，蓝是那种山间岚烟烟波飘渺无端幻化出来的蓝，似一缕轻烟，轻盈而又带着神秘，仿佛是窗台晚香玉在清晨将明未明的时刻之中滴淬出来的露珠，似泪非泪，让人感到一丝微不可察又真实存在的忧郁。
“我叫瑶光，不叫瑶瑶。”瑶光硬是从他的怀抱里给探出头来，逆光之中，他的轮廓并不能让她清楚看见，只能看见他那双如缀月华光影的深邃眼眸，隐隐泛着似水清幽的波光，暗影浮沉间，渲染出一痕魅色，摄人心魂。惊艳一笔。
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虽然是明快的，可是她总感觉到他身上有一阵莫名其妙的压抑和悲伤传来，而他为什么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蓝衫男子此刻也静静低头打量着她，仿佛是嫌底下他为她专门布置的花灯不够明亮，他突然伸出指尖在她尖瘦的小脸上描摹，瑶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浑身彻底僵硬起来，她微微侧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却听见他在头顶上伤心道：“瑶瑶，你怎么忘记了我的呢？该罚。”
“呃……？”瑶光彻底无语，只能重新转过头来，想要出声搞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觉自己眼前一黑，蓝衫男子往自己脸上压了下来，润泽光洁的红唇正对着自己！
瑶光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唇，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蓝衫男子见自己亲不了她，而不介意，直接捧起她的几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抚吻，手指上带来的痕痒感觉令瑶光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指抽回，却对上男子似水幽幽带着叹息的目光，“瑶光，我想你。想你想了很久了。”
瑶光终于将手指抽了回来，在衣摆上狠狠擦拭了好一会儿，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真的是不认识这个人，只能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能放我下来吗？”
他们二人早已降落到地上，泛着荧光的灯盏铺满了地上，仿佛是人世间最浪漫璀璨的光景，迷了人的眼。
“不。你拒绝了我的亲吻，我想抱着你。”
蓝衫男子依然是温柔得一塌糊涂，那双眼睛满是宠溺的笑意，看得瑶光心头一突，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眼中阴谋的意味？
“师父说不能随便亲人，也不能随便被人亲。”瑶光低下了头，小声道。
“我是例外啊。”蓝衫男子淡柔一笑，但是并没有强迫瑶光，而是抱紧了她往崖底的深处走去。
他们在路过一朵巨大奇异又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花朵时，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唔唔”声，瑶光侧头望去，正好看见九尾的尾巴露出了一条，她的半边身子却陷在那朵大得诡异的大花上，吓人得很。
察觉出瑶光惊疑的目光，蓝衫男子好心解释了一句，“她没有事，只是卡在了食人花里而已。”
“啊？这也叫没事……？”瑶光突然有点儿可怜九尾。
“就给她一点儿小惩罚，”蓝衫男子低头对她一笑，“不过，若然没有了她的话，你也来不了这里见我。”
“你……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白泽？”瑶光想了很久，还是只能想出这样一个可能性，她除了想出他是白泽之外，其他人她想不到。
“瑶光真聪明，”蓝衫男子又笑了笑，笑得如三月温柔清风，柳叶尖迷了眼，“我就是白泽，你的未婚夫。”
“什……什么？”瑶光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的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再重复一次。
“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白泽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么久没有见，你倒是变了太多，连身上魂力都衰减了这么多。”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你是我未婚夫？”瑶光仍旧被他抱着，此刻什么也顾不上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而且，我还未及笄，家里没有人给我找未婚夫！”
她真的是彻底慌了，为什么崖底之下生活的不是魂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认识自己的，有谁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瑶光，你再动的话，就别怪我硬来了。”
白泽说着俯下身来对准她的唇又要吻她，瑶光察觉出他不是开玩笑，只能再一次蔫了下去，捂住自己的唇，无助道：“师父说不能随便亲亲的。”
白泽目光一凛，这是他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里听见她两次提到她的师父了，她的师父是谁？
“瑶光，我还真是好奇你口中的师父是谁，为什么你的魂力这么弱他也不管一管？”
“我魂力强和弱不关师父的事情，你不要什么都扯到他身上。”瑶光瞪了他一眼，有点儿发怒。
白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维护之意，眸底思绪一瞬变幻无穷，他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口中所说的师父是不是一条龙？”
瑶光听他精准说出白子昕的本体，也忍不住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白泽冷笑一声，真是冤家不到不聚头。
靡靡灯光逶迤了一地，延伸至崖底的最深处。
幽冥空间的人都以为崖底什么东西都没有，是一片荒地。而荒地之中又住着一只怪异强大的魂兽，掌管着幽冥空间通向外界的出口。
曾经有无数魂兽不知死活想要到崖底寻找白泽，请求他帮忙让他们出去，但是他们的下场不是被白泽赶出去就是被他一个不高兴就杀死。
九尾算是一个例外。她自负美貌，当得知白泽存在的时候，先是用美色引诱于他，只是一只化不成人形的臭狐狸无论再怎么漂亮都只是一只浑身散发着臊味的狐狸，完全没有看头。
后来九尾自然而然和白泽成为了死对头，千方百计想要偷他手上状似能画出世间一切东西的笔，只可惜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直到了今天。
让众多魂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白泽居然任由她在自己的地盘上乱来，许是他觉得自己生活在崖底太无聊了，所以才能够容忍这样一只九尾狐在自己眼皮底下造次。
如若换了灰狼或云豹的话，很可能他们现在已经死了一万来次了。
崖底的至深处孤零零地伫立着一间并不怎么豪华的竹屋。
屋里正亮着灯。
瑶光依然被白泽雷打不动地抱在怀里，许是最初见面的兴奋散去，他没有再对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脸色也变回正常……不过与其说是正常，倒不如说他变得没有太明显的情绪，只有唇角一丝淡淡的忧郁。
这个哥哥……不，这个男子……是不是曾经遇到过许多许多伤心的事情？要不然，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是若有若无萦绕着一丝丝让人感到滞闷的忧郁？
瑶光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看见他低头对自己一笑，依然是揉了揉她的鼻尖：“是不是饿很久了？我都听到你肚子的叫声了。”
“我的确是饿了一整天了。”瑶光虽然搞不明白白泽是什么来头，可是她是真的饿了，而且是饿惨了，再不吃的话，她很可能就要死在他的面前了。
“瑶光，莫怕，我给你准备了大餐，只要你亲亲我就可以吃了。”白泽突然坏笑了一下，眼中幽光淡淡，闪着期待的光泽。
瑶光本来听到前一句话是很高兴的，但是听见后一句又一下子低沉了下来，但是怎么说，白泽还是推开了门，清简的竹屋之中，有一张仍旧是由青竹钉制而成的方桌，上面一如白泽所说摆了一大桌子的珍馐菜肴，其中还有瑶光最爱吃的黄鱼蒸豆腐。
瑶光看着那一大桌只有在人界才能吃到的菜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僵硬抬头看他，“能不能先欠着……”我要回去问问师父……
白泽挑了挑眉，他自然是知道瑶光话语里的意思，她是说欠他一个吻，先把这顿饭给吃了。
“你呀，还真是一个狡猾的小丫头啊。”白泽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抱到桌子边，放下了她，又亲手给她递了一双筷子，盛了满满一碗米饭给她：“趁热吃吧。我容许你先欠着。”
瑶光听他这样一说，才安心接过他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白泽则是在一旁看着她，微微以手支颐，眉眼带笑地看着她进食。
瑶光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待她夹到他面前的一碟金玉满堂时，才注意到他看着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嘴里正咀嚼着一块鱼肉，一不小心就被他吓得呛了一下，低低咳嗽了下来。
“慢着点吃，没有人和你抢。”白泽伸出手，在她后背慢慢拍着，入手的是她直接能摸到脊椎骨的背脊，暖黄灯光之下，他终于能彻底看清她的眉眼。
她的轮廓依然和记忆之中的相同，精致的，初看并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但是却是越看越让人移不开目光，仿佛是一颗生长在幽蓝深海鲜为人知的明珠，折射出少有人见的熠熠光彩。
但是，她又是改变了太多，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标致的瓜子脸上，一双黑白分明似小鹿灵动的眼睛特别有神，她这般年纪，不谙世事，只让人觉得天真可爱，可那双纯澈的眸子里又隐隐有些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改变。
白泽觉得，就算是同一个人，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什么事情都会变得面目全非。这个口中常常提着“师父”的丫头，肯定不会是他以前认识的瑶光了。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她是她，她也是她，他只要陪在她身旁就好了。
瑶光被他这般专注又蕴着淡淡温柔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也只能停下进食的速度，有一搭无一搭和他聊着天，她还要靠他出去这里的，和他打好一点儿关系总没有错吧？
“白泽，呃，这些菜肴都是你准备的吗？”味道很好啊。
瑶光又夹了一块黄鱼放在碗里。
这么一大桌子菜她一个人其实吃不完。如果能留到明天继续吃那就好了。
“若然我说是，你是否会相信？”白泽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唇角笑意依然不变。
“我为什么要不相信？只是，这些都是人界的食物，你怎么会懂的？”瑶光看定他，“难道你去过人界？又或者说，你也是人类？”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白泽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喜欢吃吗？”
“喜欢！味道很好。”瑶光发自内心赞叹。
“既然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可好？”白泽一步步将她引到深坑里。
“这个，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瑶光的语气有点迟疑，“山海界里是不是都只能吃祝余草或者那些野果子的……？”
老实说，这个问题真是困扰了她很久。虽然祝余草的味道也很好，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骨子里是一个人类，爱吃大米饭的事实。
“是啊，瑶光，你可说对了，山海界就是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你将我带在你身边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白泽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暗暗记住了哪一碟被消灭得最快。
“呃，这个问题，我还是要问问师父才行。”
“你把你未婚夫带在身边这也要问你师父？”白泽似有不悦，他看定瑶光，面容完全变得冷肃起来：“你当你师父是你什么人？”
“师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瑶光如实答道：“但是师父太年轻了，我无法将他当作爹爹，可是听他话还是可以的。”
她虽然不舍得白泽做的好饭菜，不过要将一个大活人带在身旁还真是让她吃不消。所以，她下意识拒绝。而且，不知怎地，就她直觉认为，白子昕是不可能让白泽跟在她身边的，与其到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现在和他说清楚。
“瑶光，是你嫌弃我吧？为什么什么都要扯上你的师父？”白泽将手中的杯盏一推，斜眼看着吃得满嘴是油的瑶光，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瑶光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白泽认识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突然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呢？在人界的时候，她没有订下婚约，怎么来到山海界却凭空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至奇特的男子？是她太幸运还是太倒霉……？
“那个，其实我下来这里，最主要是想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这里？我并非是这个空间里的人。”瑶光决定还是忽略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先问正事再说。
“你呀，魂力这么低，体力又这么差，还想着出去？别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你进来那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的，但是以你现在这个水平，想要出去那无疑是找死。”
白泽也觉得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所以他敛了一下情绪，认真对她道。
“但我总不能永远都在这里的吧？”瑶光苦了脸，“他们会担心的。”
“真的想出去？”白泽侧眸看她，眼中带了点希冀，仿佛是希望她毫不犹豫地答一个“不”字，即使知道这毫无可能。
“是的。”瑶光点了点头，“进来这里非我所想。”
白泽的目光一瞬黯淡了下去，随即他又笑了起来，“你如果真的想出去的话，你的魂力必须要先提升一点儿，不然你会死在空间的狭缝之中。”
“那我要怎样提升？”总不会是让她杀几只魂兽而后吸收他们的魂环来提升魂力吧？
据瑶光所知，这是提升魂力最快捷的办法，但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要杀多少只魂兽才能提升到一点点的魂力？
“亲我一口就告诉你。”白泽突然又坏笑起来，把脸颊凑近瑶光的嘴唇。
瑶光面对这人三番四次的调戏也变得有点儿免疫力了，她微微转了脸，“我嘴巴油。”
“我不介意。”
“……我有口气。”
“我也不介意。”
“我……我还没吃饱。”她找不到好的法子来搪塞他，唯有重新拾起筷子吃起饭来。
白泽也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在一旁幽幽看着她，那视线炽热，盯在瑶光的脸上，让她越吃越不自在。只是，不吃又不行，因为不知道吃完这顿之后，明天还有没有吃的，所以她把头越埋越低，几乎都要埋到碗里去了。
一顿饭好不容易在白泽的强烈注视之下吃完，瑶光还没来得及说一些什么感谢的话，便觉得自己逐渐困顿下来，眼前白泽带着点忧郁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说一些询问的话，却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白泽及时接住了她，他将她珍重地抱进怀里，用锦帕轻轻擦干净她的小嘴，又在她颊边轻轻一吻，这才将她抱起来，往侧面的房间里走去。
待将她安置好了以后，他才重新出来，桌子上摆放着的食物已然全部冷却，不余一丝热气。整座竹屋似遗世独立在世间的孤单存在，一如他此时的心境。即使重新遇见了她，又亲手为她准备了食物，但是待她离开了自己之后，他依旧还是独身一人。
白泽暗叹了一口气，想起以前的种种，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某些事情不能被想起，这种情况在遇到瑶光之后变得更加鲜明起来。
他摇了摇头，推开了门，往崖底下走去，他可没有忘记九尾还在外面，等着他解救。
天际依然漆黑无边，刚刚幽径处被他摆放的花灯也早已消失不见，他并没有动用太多魂力去画这些过于浮华的东西，风一过，就会消散不见。仿若蜉蝣。
“唔唔——唔唔——呜呜呜——”
九尾不得章法的唔唔声听至最后已经变成了可怜的呜咽声，她仍旧和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卡在那朵巨大食人花的花蕾里，只有九条尾巴露在外面。
白泽来至她身旁，含笑问道：“和食人花亲密接触的感觉如何？”
“唔唔！”九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大骂白泽这个混蛋，为什么还不把她放出来。
白泽也觉得给她的惩罚够了，直接扯住她的一束尾巴将她从食人花的花蕾里扯了出来，只见九尾浑身都是淡黄色黏稠的唾液，把她的眉眼都糊得看不清楚，更让人惊讶的是，她浸在食人花的嘴里这么久，捆绑住她的草篓仍旧和几个时辰的一样，完整无缺，堪称完美。
“唔唔——”死白泽，还不把老娘身上的草篓给解掉？！我都快要窒息而死了！
九尾大睁着眼睛瞪着他，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她堂堂九尾自觉醒以来哪曾试过吃这样的暗亏？
白泽看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也不再逗弄她了，而是轻笑一声，右手在她身上一划再一提，那个坚不可摧的草篓和捆绑在九尾嘴上绳索随着他的动作而无声断裂。
和进入到幽冥空间里别的妖兽不同，白泽身上的魂力并没有被强行压降，他的魂力依旧是六级，虽然瑶光的草篓韧性很强，然而，仍旧难不倒比她高出太多段数的他。
九尾得了自由，立即跳出白泽的掌心，远离他好几丈这才敢去料理自己脸上恶心的粘液，食人花的唾液其实是有腐蚀性的，即使对她的伤害不大，但是仍旧令她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灼伤了那般疼痛。
白泽好整以暇地在原地看着她，九尾边整理自己的仪容边在破口大骂，待得她骂得差不多了，白泽才冷冷开口，“骂完了没有？”
九尾噎了噎，抬目看向对面那个在黑暗之中仿佛仍旧会发光的冷淡男子，很没骨气地答道：“骂完了。”
“骂完了，我就和你说一下。”白泽脸上几无明显的表情，“第一，你们不要想着打瑶光的主意，不要想着去报复；第二……”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是在思考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给九尾听，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算了，那件事与你无关，”他重新看回九尾身上，“出去的路你是认识的吧？赶紧离开吧。”
九尾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她察觉到他的心情不是特别好，刚刚瑶光掉下来，他对那个丫头所说的话她都是知道的，明明应该是很融洽的氛围才是的，为啥子这个混蛋的情绪变得这么快？
只是，九尾也不会如此不识趣地去问他，白泽的魂力并没有被压制，万一他发起火来，自己可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她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原地。
翌日，天色刚亮，正是雾气深重的时刻，瑶光昨晚很沉地睡了一觉，此刻还是从竹床上自然醒来。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身旁极度不对劲，热乎乎的，仿佛是躺了另外一个人。
不等她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有一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在自己耳侧响起，那人分明也是刚刚睡醒，尾音挑起了一丝慵懒，“瑶光，醒了？昨晚睡得可好？我的人肉怀抱，你可觉得温暖？”
瑶光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白泽圈在他浅蓝色的怀抱里，正用一双满含满足笑意的眸子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瑶光十分尴尬，潜意识里对他极之抗拒，立即撑起身来就想离开他的身边。
“哎，你用完我暖床就要抛弃我了吗？”白泽抬起衣袖就往自己眼侧抹眼泪，他的姿态风流，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十足的高雅，原本这样的动作让一个大男人做起来定会别扭万分，可他偏偏只让人联想到月落碧影拂起几丝涟漪的清幽情景，他仿若萦绕在你身旁的一缕雅风，笑容干净，却又耐人寻味。
瑶光彻底拿他没辙了，她连她昨晚怎样睡着的都忘记了，又何谈什么用他来暖床？但是她醒来之后的确是在人家的怀里，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唯有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泽听她不想负责任，“哭”得更凄惨了，“我的身家清白啊，就毁在你手上，你又不肯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夫，以后我还怎么娶媳妇儿啊。”
“这个……”瑶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了很久之后，才横下心来一咬牙对他承诺道：“等我见到师父了，如果他同意了，我就补偿你吧。”
“又是师父，又是你师父，又是先问问你师父，”白泽又听到她提起白子昕，立即垂下衣袖不哭了，“瑶光，我讨厌你提起你的师父。”
“可是我师父人很好的啊，而且能力也很强大，”瑶光完全无视掉白泽瞬间变冷的脸色，“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呢。”
“哼。”白泽听得出她话语里浓浓的崇拜之意，心头更加不爽，他本来就不喜欢那条龙，现在没有想到瑶光还是先遇到他，更加不喜欢他，不，用“不喜欢”这个词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感受，他对他的感觉就只有厌恶和憎恨。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白泽拂了衣袖，而后下了竹床。
瑶光见自己终于躲过一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耽搁自己的修行，既然白泽说只有提升魂力才有机会出去，那么她必须要寻找一切必要的方法来提升她那点卑微的魂力。直接捕捉魂兽，获取他们的魂环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再犹豫，立即穿戴整齐，就要出门去寻找魂兽。
怎料出得竹屋的主厅，便嗅到了阵阵粥的清香。瑶光瞥了一眼桌子，和昨晚一样的是，满桌子都是琳琅满目的早点，这些早点和在人界吃的一模一样，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瑶光吞了吞口水，她发现她的肚子又饿了。
白泽正坐在桌子旁边，见她出来了，向她招了招手，“瑶光，过来吃早餐。”
“你……不生气了？”瑶光真是没有想到他的情绪变得这么快，前一刻还是乌云密布，下一刻又是晴天万里，这样的起落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你再不过来吃早饭我就真的是生气了。”
白泽稍微冷了面，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
瑶光害怕他真的生气，唯有蹭了过去，坐到离他最远的一个位置，拿起筷子对他说道：“我吃饭了。”
白泽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失笑，“放心吃好了，这一顿我不用你的吻作为报酬。”
瑶光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松了松，她边吃边对他说：“我要提升魂力，崖底有魂兽生活吗？”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白泽的语气有点冷。
“打扰你太长时间总是不太好的。”瑶光惹怒了他好几次之后，也有点摸清他的脾性了，有些时候是不能对他说实话的，免得他又发脾气。
“我不怕你打扰。”白泽对她眨了眨眼睛，笑容重回脸上，“最好是你打扰我一辈子。”
瑶光一瞬无语，只能继续低头吃早饭。
待得吃完早饭之后，白泽才对她说：“崖底是有魂兽生活的，但是魂力都不高，刚好适合你去修炼，但是你切记不要去西北方断崖处，那里并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瑶光听罢点了点头，这才真正确定原来白泽真的是幽冥空间的主宰，本想问他更多的话语，但是一看他的神色，并不好问太多，唯有和他告辞，踏上她短暂的修行之旅。
瑶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屋外。
白泽脸上笑意全然消失，与此同时，原本红润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右臂，越来越感受到右臂经脉带来的强大冲击力，仿佛他的手臂上藏了一条汹涌的大江，在他的手臂处来往翻涌，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挤压得他整条右臂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扭曲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白泽死死咬住牙关，他的轮廓本就长得隽秀，此刻面容惨淡，额头上全是冷汗，像天边的一只飞断了线的纸鸢，被白云纳入了怀抱，水汽浸染了他的气息，令他逐渐在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之中消融、沉落直至到达崩溃的边缘。
他拂起了自己的衣袖，整条白皙俊美并不过于强壮的右臂正围了一圈又一圈青黑的图腾文身，那些花纹繁复而华丽，有着这世间最强力的封印，将他脑海之中理应存在的一些记忆给牢牢锁在自己的魂力储存所在，每当他魂力次数用得过多的时候，这条右臂总会产生反应，让他生不如死。
白泽并没有真的想让瑶光永远留在幽冥空间里，这个窒闷、了无生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气沉沉，他呆在这里久了都觉得生无可恋，更不用说正处于大好年华的瑶光？
但是要出去并非是一件易事，昨晚在九尾走了之后，他尝试画出一道空间之门来，但是这个空间进来容易，出去就比较困难，他画了一道又一道，都没有十成把握能够精确画出一道空间之门来。
这就意味着他在消耗了足够多魂力的同时并没有任何成果，还要浪费魂力去将那些次品给消灭掉，不然整个幽冥空间会有很大的麻烦。
而魂力消耗过多造成的直接影响是他的右臂封印开始蠢蠢作动，那股并不属于他的强力魂压此刻变得呼啸起来，在体内叫嚣着让他不要再使用魂力。
白泽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儿悲哀，不然他又怎会错过与瑶光相处的最佳时机，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修炼？
他暗叹了一口气，死死捂住自己的右臂往另一间雅室里走，无论如何，先熬过这一关再说。而降低右臂温度的最佳方法是浸在冰水里，浸足一天一夜，这样才能消磨那个封印的强度。
他回到雅室里，摇身一变变回本体，在寒冰散发出来的雾气之中依稀能看见一个通体雪白的身影盘踞在池边，背上一对巨大的浅蓝羽翼，正以一种维护的姿态包裹至他全身。
他缓缓走下到冰池里，在彻骨寒冷噬人骨髓的池边躺了下来，蜷缩成一团抵挡那强力封印给他带来的痛楚。
屋外，瑶光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待得远离了竹屋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白泽没有跟过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然她都要不知道怎样应对他了。
重新调整了情绪之后，她看见了一只疑似野猪的魂兽在自己前面滚着行动，心下一喜，召唤出自己的武魂悄悄尾随在它身后。
瑶光在汲取了“人蛇”的暗亏之后，做事情不敢再那么冒失了，她跟了那只野猪跟了很久之后，发现这只野猪真的是自己一猪在行走，觑准了一个机会将它给捆绑住，想要将它一下给勒死，但是当她下手的时候，她听见那只野猪在自己耳边的哀求声，它让她不要杀它，因为它的魂力也很低微，她吸收了它的魂环也没有多大用处。
瑶光听得它“嘤嘤”的哀求之声，心中一软，最后还是将到手的猎物给放了走。
忽然她觉得能听懂万物语言这个能力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她放过了一只野猪，自然也可以放过一只白兔、一只野猫……到得最后，她忙活了一个早上，仍旧一无所获，只能坐在大树之下喘着粗气，出神地看着树顶。
“哎，一个魂环都没有吸收到，我该怎么办？”瑶光摊开了双手，颇为无奈。
到了这种时刻，对猎物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瑶光觉得自己不能再有这种不能成大事的妇人之仁了，她必须要残忍起来！
她这样想着重新在树下站了起来，千辛万苦找到了一只山羊之后，继续跟随在它的身后，这只山羊看起来的魂力比她高出了不少，起码有三级，按照往日，她肯定不会贸然对付比自己高了这么多的魂兽，但是在经过一早上惨烈的战绩之后，她不得不铤而走险来抓一只等级较高的魂兽来增强自己的魂力。
她紧紧跟在山羊的后面，那只山羊也似乎并无察觉，只一味地往前走，瑶光在跟踪的时候也仔细注意周遭的路线，以免自己待会儿出来的时候迷路。
她一直在找机会下手，然而那只山羊的速度极快，仿佛是赶着去做什么事情那般，瑶光除了跟在它身后之外其他的事情压根无法动手。
也不知道跟了它多久，待得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看天色已然黄昏，而前面一直没有停步的山羊突然停了下来，瑶光心中一喜，召唤出武魂就想用“缠缚”将它抓住。
虽然她没有十成把握能将它制服，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无法退缩，否则今天就真的是一事无成的了！
就正当她准备要出手的时候，停在她不远处的山羊忽而转过头来对着瑶光诡异地笑了一笑，瑶光惊觉不妥，心中有危机涌现，她迅速后退，也不管山羊能否落入自己的手中了，脑海中只出现一个字：逃！
但是不等她转身逃跑，便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原本空旷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堵石墙，而她就在这堵石墙的墙角底下，没有任何退路。
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勉力抬头往上看去，那堵石墙足有五丈高，石墙斑驳，长满了苔藓，而她几乎能感受到蕴含在这堵石墙体内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瑶光心中也急跳了一下，此时一直停在自己面前几丈远的山羊也开始步步逼近自己，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就正当她不知道该怎样做的时候，身后的石墙突然传来声音，“你看起来好像很美味，我能将你吃掉吗？”
瑶光听得这声看似询问实则暗藏了杀机的问话，心脏跳得更急了，她悄悄远离了那堵石墙几步，想要找准一个突破口逃离这里。
“别想走，他们说你很美味，很补。”
那堵坚硬的石墙感觉到瑶光的动作，突然伸出一爪子拍向她，瑶光双眸大睁，眼底有惊惧之色闪过，她终于看清楚了这堵石墙是什么物体，它并不是别的，而是一条以石头作为保护色的巨蜥！
眼看着那巨蜥的一爪子就要将她拍扁，巨影压顶之际，瑶光知道自己逃跑的速度定然跑不过它爪子拍下来的速度，心中一紧，眸光一锐，口中暗念“缠缚”！
“唰”的一声，手中的武魂应声而出，化成两股草藤直往巨蜥的爪子上缠绕而去，她的这一招是原生魂技，其实并不能作为攻击的招数使用，顶多是一招防御的招式。然而现在情况危急，她没有其他自保的办法只能先缓一缓巨蜥的攻击，而后再往侧撒开了腿狂奔！
那只山羊并没有猜到魂力这么弱的瑶光居然能躲开巨蜥的一记攻击，立即跑上前来截住她的退路，瑶光并不想和她硬碰硬，再次转了个方向，逃窜而去。
巨蜥看着瑶光瘦小的身影在眼皮底下不断逃跑，非常不耐烦，也不管自己的伴生兽跟在她身侧，再次一爪子往她的身上招呼而去。
山羊看着那向自己袭来巨大的石头爪子没有想到自己的宿主这么狠，这么急着想要得到瑶光。
它们本来是不会来东南方白泽管辖的地方，但是偏偏灰狼和云豹找到了它们，告诉它们白泽新得到一只猎物，吃了她能够魂力大增。而最主要的是白泽新猎的猎物将他们美丽动人一嗓子可以吼遍一整个幽冥空间的九尾被她扔了下去，巨蜥和九尾曾有交情，现在见她被欺负了，自然是要为她出头。
遂，它和它的伴生兽设立了这样的陷阱，想不到她的上当。
但是这个少女身上几乎全无魂力，吃了她之后真的能够魂力大增？
巨蜥心里带了疑问，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它才不管灰狼和雪豹话里的真假，先吃了她再说！
瑶光眼看着又是一巨爪子往自己身上招呼而来，情急之下，想起“缠缚”制造出来的草篓万物不侵，她也不管那么多，对着自己念上一句“缠缚”，立即，她被翠绿的藤蔓给包裹住，而此时，巨蜥的爪子堪堪拍到她的头上！
原以为这用力一拍，她定然必死无疑，但是“缠缚”所制造出来的草篓真的是坚韧无比，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护在里面，是以巨蜥这一招再次失效，反倒是它的伴生兽被它拍了个半死。
瑶光松了一口气，意念微动想要将草篓给解开，继续逃跑。
但是，巨蜥已经不想再让她逃跑了，直接拈起了她，将她平举至自己眼前，一双嵌在石头里的眼睛眼定定地看着瑶光，“你可抓得我辛苦啊。”
瑶光被巨蜥拈住了草篓的一端，身下是平地五丈，若然贸然解开草篓掉下去必死无疑，可是现在被它抓在手上，下场同样好不了到哪里去。
“你为什么要吃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是拖延时间。
瑶光到得此刻，也不害怕了，起码她还有草篓做保护层呢，它能不能将自己吞下去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你伤害了九尾，她的同伴让我来向你报复。”巨蜥宏厚苍老的嗓音回荡在森林里，震得瑶光的耳膜隐隐作痛，她勉强开口，反驳，“我没有伤害她，你被他们骗了。”
“我可不管，你都被我抓到了，我必须要吃了你来补充魂力。”
巨蜥不再和她废话，拈起她仰头张嘴就要将她吞到肚子里。
瑶光看见他那条布满了尖刺的深红色石头就要伸出将她整个人给卷进它腥臭的口中，心中害怕，却全然想不到逃脱的办法。
就在她认为自己定要葬身在巨蜥的腹中之时，忽而一阵轻笑声从巨蜥身后传来，瑶光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便觉自己身上一轻，下一瞬便落在一处柔软温热的地方，她正在某只巨大魂兽的背上，那只魂兽身生一对浅蓝色的巨大羽翼，“嗷”的一声载着她直接腾空而起，远离了巨蜥的控制范围之内。
“崇明，你很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抢？”
载着瑶光的魂兽通体雪白，头生两角，背上有一处地方文满了繁复文身，仔细一看，原来那处文身是从他右边的手掌处开始向上延伸，一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蔓延到背上。
这处文身似乎有生命那般，纹路之中正有火红的液体在不断流动着，温度越来越高，仿佛一靠近就要被它烫伤。
“白泽小儿，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多使用魂力，我都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魂力波动非常不稳了，到时候败在我手下就不好了。”
名为崇明的巨蜥见自己到嘴的猎物都被别人抢走，顿觉窝囊，说出来的话语都带着三分讥讽。
“废话少说。”这只魂兽并不是谁，正是白泽。他本来在冰池之中还浸泡着冰水，突然感觉到结界处有异动，知道很可能是瑶光有难，立即飞奔而来，果然看到瑶光差点被崇明吞进口中的危险一幕。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和它打一架，对方是不会消停的了，然而打架的话定然要涉及到魂力的使用，他不顾自己的魂力变化贸然出来救瑶光已经是犯了大忌，现如今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好像浸烫在熔岩里，魂力根本不受控制。
崇明仿佛看出了他的窘困境况，也不等他有所反应，突然回身一扫，巨尾直接向着白泽的身上招呼而去！
白泽背上载着瑶光，躲避的幅度不敢那么大，但是他的动作灵活，逆着崇明拍过来的方向快速飞逃，意图脱离崇明的控制范围里，在不大规模使用魂力的情况底下，逃出一线生机。
因为他越来越察觉自己有暴走的趋势了。
白泽的魂力毕竟比崇明高出了不少，虽然他处于一种几近崩溃的状态，然而他还是顺利带着瑶光逃离了崇明的控制范围之内，他本来想着用魂力张开结界保护瑶光，让她免受伤害。
但是他飞离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突然觉得背上的文身似被烈火灼烧那般，起了他从未试过的强烈反应。
“啊——”
他突然停了下来，大吼了一声，雪白的躯体在虚空之中迅速暴涨，连带他头上的长角都长长了几分，他仿佛是已经无法再忍受体内那股汹涌得无法喷薄出来的热流，对着旁边的一棵巨树上就撞击而去，瑶光被他一个甩身甩得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堪堪地，崇明从他们身后赶来，看见从他背上掉落的瑶光，大嘴一张就要将她给直接吞掉！
白泽脑海之中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用尽全力，转过头来，对着崇明大喝一声：“退！”
仿佛是凭空而起的一道飓风，直接向着崇明的身上招呼而去。
“轰隆”一声震响，这么巨大的一条蜥蜴居然就被白泽简单唤出的一招给打得撞在旁边的一堆石头上，轰隆隆埋了它全身。
瑶光在白泽攻击崇明的时候也叫唤出“缠缚”，在自己身上加了一个草篓，这才平安着地。
“瑶光，赶紧走！”
白泽突然紧咬着牙关，艰难地从舌齿之中对瑶光说出一句。
瑶光下意识地往头顶看去，只看见白泽浑身又暴涨了半个身形，右掌之处的文身仿佛流出了红色烫眼的液体，他原本漆黑的双眸变得通红，仿佛是染上了最绚丽的落日之色，让人觉得瑰丽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出一种嗜杀。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震响，白泽浑身疼得不行，头上巨角向着面前的一堆巨石旋转了一圈，直接把巨石撞散，天边偶或有一只倒霉的飞鸟飞过，他几近要冒出红气的双眼一瞪，翅膀一拍，一阵飓风冲涌而出，直接将那只飞鸟给震落，而后再无声息。
瑶光看着白泽突然暴走的一幕幕，想起他刚刚提醒过自己的话语，也顾不上这么多，找准一处出路就要逃生！
奈何，白泽此时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看见哪里有活物就要一通虐杀，现在看到瑶光纤瘦的身影在急速移动，下意识举起手掌，一记掌风就要往她身上招呼过去。
他的眼前全是岩浆融化一般的红色，仿佛要再增加多一点鲜艳的色泽才能将他完全解救出来。
瑶光跑了一小段路，已然感觉到身后有凌厉而森寒的掌风袭来！飓风将她周遭的树木刮得沙沙作响，而她未来得及叫出“缠缚”将自己保护住，也几乎要被这道飓风给刮得远离原地。白泽满眼都是瑶光会动的影子，一刹那，他觉得任何活物在他眼前都是蝼蚁，都必须要死。
他眼风一利，右掌一伸，赫然是一排冰针往瑶光身上招呼而去！任凭她身上的草篓有多么坚韧，也抵挡不住这样密匝匝的攻击！
瑶光想不到今天波折横生，不仅没有抓到一只魂兽提升自己的魂力，还要接二连三被巨蜥和白泽攻击，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像阵雨那般的冰针，知道自己这次怎么样都不可能避过白泽必杀的攻击了，可是她觉得不能再等死，就算要死，也不能这样窝囊地死！
“轰隆——轰隆——”
瑶光本想往侧滚去避开白泽的攻击，就算避不开全部，避开一小部分也是好的，却不等她有所动作，便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像是要裂开那般，眼前的景物迅速往下坍塌，虚空之中的冰针阵雨仿佛失去了前进的力度，纷纷在半空之中停下掉了下去。
而瑶光所站立的地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无底洞，正要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下去！
“还是这么弱。”
突然，她觉得正往下坠落的自己身上一轻，耳边响起那久违的冷清嗓音，瑶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空气之中隐隐散发出的海洋清新之气，不知是被他身上过于洁净的气息刺激到，还是触景生情，她的鼻子忍不住酸了一酸，几乎都要哽咽唤出：“师父。”
“嗯。”
白子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却没有看她，只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那有如实质的温度，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独特香气都无一不提醒他那个失踪了五天的少女，他今生唯一心甘情愿收下的徒弟，就在他怀中。
然而，他此刻并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受伤，因为他必须要先解决眼前这只暴动的魂兽，而且要尽快逃出这个空间，不然待得空间之门关闭，这个空间倾倒，他们不仅出不了去，而外面的空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白子昕不敢将瑶光再放在地上，他可没有忘记有一只巨蜥在旁边，这个空间可谓是危机四伏，而他为了不让自己的魂压将这个有限的空间震得破裂，他在鹿台山破开这个空间之后就将自己的魂压给降到了四级左右，现在要对付这只暴动的魂兽，必须要速战速决。
空中白光一闪，白子昕再次化为本体，他将瑶光放在自己的背上，并嘱咐她：“抓稳我的龙鬃，不要掉下去了。”
“是。”瑶光立即应答一声，她知道白子昕要对付白泽，想起白泽曾经对自己有两饭之恩，刚刚又在巨蜥手下救了自己，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白泽会突然变得不正常，但是罪不至死，所以她在白子昕耳边恳求：“师父，白泽他不是坏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你不要将他消灭掉好不好？”
“瑶光，你确定他是白泽？”白子昕心中一凛，想起了一个极其久远的传说，脸色赫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说他叫白泽，巨蜥也说他叫白泽。”瑶光如实答道。
“既是如此，这次便听你的。”眼前情势危急，白子昕稍一思考便采纳了瑶光的建议，他侧身一避，避开了白泽向他发来的攻击。
天边地平线几近消失了最后一丝光亮，残阳如血，却渲染不出任何暖色。整个幽冥空间因为被外来者强行闯入，而变得扭曲起来。白子昕知道时间有限，必须要在幽冥空间再次关闭之前赶紧出去，要不然他们的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
是以，看着面前暴动的白泽，他都是采取进攻的招式，企图以最直接的方法将他收服。
白泽是上古瑞兽，但是因为一个极其久远至辨不清本来面目的传说，他早已被摒弃在山海界之外，现在霍然在这个空间里见到他，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意外，与惊喜。
然而，白泽本来就有六级的魂力，现在徒然暴动，魂力更是上涨到了第七层，濒临巅峰的地步，白子昕因为不破坏这个空间，在进来之后早已把自己的魂力压制到了四级，要对付他，还必须要十分的耐心。
在激斗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双方始终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轰隆——”
天边突然卷起了滚滚乌云，整个空间裂变更剧，脚下的无底洞扩大至整片森林，瑶光看着霍然变了样子的土地，知道形势再这样下去，整个幽冥空间都会承受不了他们之间的魂力动荡，她紧紧盯着对面浑身被幽红火焰包裹住的白泽，想起刚刚在他背脊上摸到如熔岩般烫手的文身，脑海中灵光突然一闪，她凑近白子昕耳侧，对他说道：“师父，或许你可以用冰将他冻住，然后收到你的空间里？”
其实她也只是说一说，根本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白子昕一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对准白泽的位置，一声“淬风”就对他吼出，“淬风”这项魂技分为好几个层次，除了能化成水龙之外，也能根据空气中的水分密度而化成冰龙，既然他要将白泽给整个给冰封住的话，使用“淬风”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即使白泽处于这种暴动的情况之下，动作还是灵活得很，他一个旋身便避开了白子昕的攻击，拍动着巨大的双翼就要向白子昕身上攻击而来！
“师父，我用缠缚缠住他，然后你再用‘淬风’攻击他。”
瑶光屏息凝神，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已经将武魂给召唤出来，就等白泽靠近他们！
白泽“嗷”的一声怒吼，身上火焰之色更盛，百度高温缱绻着火舌就要扫到瑶光鬓边，为了增加“缠缚”使用的准确率她几乎坐到白子昕的龙颈上，纤瘦的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临渊的一朵缀了夜露的花，颤巍巍得让人心惊。
然而，她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危险的处境，聚精会神地看着越来越靠近他们的白泽，待得白泽又要向他们发动攻击的时候，她突然清喝一声，“缠缚！”
“唰”的一声，瑶光手中的小草苗应声而出，直接往白泽身上捆绑而去，将他绑成一个巨大的草篓！
这一着，可惊了白子昕的魂。
白子昕没有想到的是，他短短几天没有见瑶光，自己的徒弟魂力就增长了这么多，原本她还不能在他面前正常使出魂技的，现在纵然他压低了魂力，但是魂压还是在的，而白泽也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她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在他们面前将魂技使出来，而且还用得这么漂亮和精准，实在是令人掠过了一丝惊艳。
“师父，就是趁现在了！”瑶光见自己成功将白泽给缠缚住，心中松了一口气，立即让白子昕再次使用他的“淬风”，将白泽给冰封起来。
白子昕刹那回神，对准在空中不断挣扎却毫无章法的白泽再次使出“淬风”。白子昕这回更加谨慎，召唤出三条冰龙，将他从三个方向同时包围住，那三条冰龙得了主人的指示，同时向着白泽的方向俯冲而去，交汇相融，将他整个巨大的身躯给冰封在里面。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瑶光看见白泽终于停止了动作，以一种极其滑稽与不甘的姿态冰在寒冰里，他身上流动着岩浆的文身似乎稍稍停止了活动，而因为寒冰的低温，他始终保持着被封印前一刻的姿势，碧绿色的草篓绕身，割裂了他微有狰狞的五官。
“吼——”
白子昕一声龙吟再次叫出，面前白泽瞬间缩小，而后消失在半空之中。
他将他完全收纳进自己的空间里之后，也来不及仔细看一看这个空间如何，直接携着瑶光往东北方的空间裂缝中飞翔而去，他必须要争取一切的时间回到他们原本的空间里。
瑶光也累得有点儿不能动弹了，她发现自己的魂力好像是用不完的，但是体力就真的是一下子就没有了，必须要吃很多很多的食物才能补充体力，不然她空有魂力也没有用。
白子昕沉默地在空中飞翔着，瑶光半躺在他的背上，虽然知道自己安全了，可是一时半刻也没有从方才那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下缓过神来，她看着不断在自己眼前变幻的深蓝色天空，表情有点呆。虽然想到白子昕在知道自己失踪之后肯定会来找自己，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白子昕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自己找到，这还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师父。”瑶光轻轻唤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无助以及茫然。
“嗯？”半晌，白子昕才回了一个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再怎么迟钝，也都知道要在两个不相干的空间之间穿行是一件怎么难的事情。心中不是没有希冀，或许可以直接等白子昕来救自己，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彻底明白了白子昕之前对她说的话，在没有变得强大之前，必须要把你所有的优点和缺点都收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软肋所在。
所以她也把自己的软弱给收了起来。
可是，在看到白子昕的时候，在感受到他身上微凉如夜风拂鬓的温度，她居然觉得很欢喜很欢喜。
瑶光觉得这样子并不好，因为她快要及笄了，及笄了的话就意味着她真真正正长大了，许多事情都不能再任性了，她不想再成为别人的负担，也不想依赖任何人，她必须要变得强大，成为别人的倚靠。这才是她来山海界的最终目的。
仿佛是感受到背脊上人儿稍有低落的情绪，白子昕略带迟疑地问出声来：“你，可是不想为师来？”
天知道，他在她不见了的五天里，是怎样的心急如焚。
现在终于见到她了，在刚刚看见她被冰雨攻击的刹那，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如果她死在自己面前，那么他会……？
白子昕眸光一缩，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幸亏他来得及时，不然他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将幽冥空间给直接破坏掉。
“不是……”瑶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自己还是那么没用让你担心而已。”
“你是挺没有用的。”白子昕仿佛笑了一笑，语气之中带了三分揶揄，“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用，那可是要好好努力修行。”
“我有的，”瑶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儿，“我本来是想猎取魂兽夺取它们的魂环来提升自己的魂力，可是每次等我抓到一只魂兽的时候，它们总让我放了它们……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山羊，又是那条巨蜥的伴生兽，差点死在它的爪子下，后来白泽来救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突然暴动起来……唉，总之我就是很倒霉吧。”
白子昕静静听着她的叙述，忽地轻叹了一口气，“瑶光，你在这里过了多少天？”
“从醒来到现在的话，一天的时间左右吧。”
果然幽冥空间与外面的时间流逝不一样。
“你在这里一天相当于鹿台山的五天。”
“啊？相差这么多。”瑶光咋舌。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几乎找遍了鹿台山每一处可能会出现时空裂缝的地方，然后我终于找到了这个空间的一处破绽。”白子昕顿了顿，“若然我没有猜错的话，幽冥空间应该有两处时空出口，一处应该在白泽所在的地方，而另外一处则是巨蜥守住的东北方岩壁，幸而它短暂离开了它的守护结界，不然我也没有这么轻易将你找到。”
瑶光听着白子昕的细细叙述，映入眼前的不再是不断崩塌下去的树木和大山，他们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耀眼的裂缝，这条裂缝仅能容一人通过，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空间，也是天黑时分，流萤不知空间之流，贸然闯入，照亮了一方天地。
她知道这里就是白子昕所说的时空裂缝。
那条狭窄的缝隙耗费了白子昕大量魂力才打开了一点儿，他再次在半空中叫出一声龙吟，又有意念感受了一下其他人的气息，发现他们都出现了，这才对瑶光说道：“你先出去。”
瑶光看着对面截然不同的世界，知道白子昕的意思，可是她并不放心，“师父，还是你先进去吧。”
“胡说。”白子昕不满瞪她一眼，“哪有师父先进去的道理？”
瑶光抿了抿唇，知道时间无多，也不敢多言，立即从他的脊背上站起，抬步向对面的空间里走去。
她现在已经看见对面的空间里站着李萦音、雪桃和飞阑他们了，两只重明鸟也在，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她才感受到有一丝真实。
她不再犹豫，直接从幽冥空间里走了过去，然而还未等她跳到地上，身后的空间裂缝开始在缓缓闭合，原本就小的裂缝现在变得更小，纵使白子昕马上化为人形也无法通过！
眼看着白子昕就要被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瑶光心胆俱裂，她想也不想，将最后跨出的一步收回，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和白子昕在一起，不能抛下师父！
白子昕也早已察觉到眼前极度不利于他们的情况，本来瑶光就差一步就能安全，但是这个丫头忽而转身，冲着他腼腆一笑，苍白的脸上仿佛还有一丝红晕飘过，白子昕心头急怒，“你回来干什么？”
他也不等她回答，头上犄角一顶，将她顶出了空间之外。
“不——师父——”
瑶光惊怒，伸出手就要扯住白子昕的龙鬃，奈何，眼前的时空之门只剩下最后的一条缝，她根本无法将白子昕救出！
不，她不能让白子昕留在对面，她必须要将他救出来！瑶光的脑海之中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强烈的念头，她手中的武魂感觉到她过于纯粹的想法，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与此同时，瑶光觉得自己肋下隐隐作痛，那一晚喝了白子昕龙血之后的痛楚再次袭来，但是她没有时间多想，只能按照心中显现出来的强烈想法，对着那堵快要封闭的时间裂缝念出“花霰”二字。
瞬时之间，虚空之中凭空出现了一阵花海，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瑶光召唤出来的花瓣不再是赤色的，而是橙色的，这阵花海遵从瑶光的念想，直接往只剩下一条缝的时空之门处而去。
她整个人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缥缈漂浮在半空之中，按理来说，空中没有任何支点，她是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浮在空中的，然而她就只是做到了，她一心想着救白子昕，因为她知道幽冥空间没有了白泽的存在，而又被他们贸然闯入，定然不会维持太久，呆在那里的魂兽很可能都只剩下一个下场，就是逃不过一死。
她怎么可能让前来救自己的师父死在这种地方？这让她以后该要怎样抬起头来做人？
瑶光并不知道的是，她浮在半空之中的一举一动都吓窒了原本迎接他们的一群人。
他们在山海界这么多年，见识过大大小小数百种各具特色的魂技，可偏偏没有谁的能比得过瑶光现在使出来的令人心生悸动又让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万花之气的魂技。
心生悸动，是因为其魂技之奢侈，治愈类的魂技本来就很独特，而且在山海界中也是极之稀少的，可是没有谁的能像瑶光的那般大规模作用。
空气之中不断传来浓却让人感受到舒雅的花香，他们都是眼力极佳的一群人，纵然天色已黑，仍旧能将眼前瑶光的一举一动给看进眼中。
流萤如火，点缀花丛，仿佛是有一道由花海化成的荧光星河，刺激着人的感官，瑶光越来越觉得肋下刺痛，几乎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仿佛白子昕的龙血还在她身上残存着，迫不及待要解开她的第二个封印。
可是，她现在只想救白子昕，她必须要把他救出来。
若然要说“花霰”上一次出现是驱散万物瘴气，这么这一次出现的橙色花海则是来将空间扭曲，那一阵橙色花海散布在那最后的一丝缝隙之间，不停地在空中往缝隙的两边舞动着，让众人觉得惊诧的是，随着花海的舞动，时空裂缝开始一点点变大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条罅隙居然变成了原本的一人大小，只要白子昕化为人形，就能回来。
然而白子昕却在对面看着她，阒黑无绪的眼睛涌现出了一些瑶光从未见过的情绪，他感觉到她身上强烈的魂力波动，那晚帮她解开封印的一幕幕又呈现在他的眼前，他知道现在是解开她身上第二个封印的最佳时机，若然成功的话，她的魂力将会再上一层。
白子昕来不及多想，立即在他和瑶光之间布下了一个结界，阻挡住李萦音他们看过来的视线，瑶光解开封印的方法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幽冥空间接二连三受到的魂力波动过于厉害，早已承受不住，正在一点点坍塌下来！
原本空间也只是地面往下坍塌，但是现在连天空都变成锋利的碎片向下砸去。
这个空间仿佛知道白子昕破坏它构造的始作俑者那般，坍塌下来的碎片不断往他布下的结界处砸去，仿佛要与他不死不休！
“师父，我们回去吧？”瑶光不明白为什么白子昕要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设下结界，她只是觉得浑身又开始发烫发痛，尤其以左边肋下为主，几乎痛得她都要昏死过去。可是白子昕一天没有回到对面的结界之中，她一天不能松懈，是以，她对着白子昕的笑几乎比哭还要难看。
“瑶光，”白子昕再次化作人形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再犹豫，左手化指成爪在自己右手的手指上划了一下，滴出一滴血凑到她嘴边，“喝了。”
“师父……？”瑶光不明所以，她觉得这种情况，她不应该喝他的血！
“轰隆——轰隆——”
就在瑶光迟疑间，空间坠落的速度更快，轰隆隆地打在白子昕的结界之外，以一种千钧之力要将他的结界给破坏殆尽。
“快。没有时间了。”白子昕催促，如果她下一秒再不喝的话，他就要逼她喝下去！
瑶光无法，她看着他微微急促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白子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刻帮她解除体内的封印。
而她也没有时间多想，为什么她体内的封印解了一个还有一个。只能凑近白子昕的指尖，吮了一下他划出来的血珠。
一点炽热鲜血直滑喉间，瑶光整个人脸色骤变，仿佛那滴至阳之血的作用太过猛烈，直接逼得她蹲了下来。
白子昕看着她这个下意识蹲下来的习惯，知道她又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上次她解开封印尚且有李萦音的良药打底，缓和了他那滴血的刚烈，现在他贸然让她喝下去，不把她痛个半死……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瑶光，搂紧为师。”
白子昕见她再次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头皮，隐有一丝疼痛涌出，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怀里人儿颤抖，双手死死攥住，怎么样都不肯抓紧他的腰，只想一个人承受着。
白子昕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她的肋下，从她第一次解开封印的时候，他就在思考，在她下次解开封印之时，他能不能在外面用魂力将她体内属于他的血液给引到她被封印的肋骨之处，逼出她的封印来？
这样的方法固然冒险，但是能有效且迅速地减轻她解开封印之时的痛楚，是以，现在他就算明知道有危险也要试一试这个方法。因为时间真的已经无多了，他已经感受到他这边的结界正在一寸寸断裂。
他们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魂力在他掌间一点点慢慢游走，由于隔了好几层衣料，魂力的引导其实并不精确，白子昕想了想，还是将瑶光的衣服给全部脱下，瑶光痛得已经任由他动作，只是她仍旧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白子昕要在这种时刻不惜铤而走险都要为她解除封印？
“师父，为什么……？”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已然苍白至无色，额头虚汗不断冒出，浸湿了刘海，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是最佳时机，我不知道错过了这一次你还能在什么时候解除封印。”白子昕神情平静地说道，又将手放在她的肋下，开始进行魂力引导。他没有告诉她的是，纵然失败了，只要她还在时空裂缝的另一端，他也有办法保她无碍。
瑶光完全没有办法，这样半裸地站在白子昕面前始终让她觉得十分之不好意思，而偏偏他又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肋下，更加让她觉得羞赧无比。
白子昕可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因为他现在已然将他在她体内产生那股波动给引导至她的肋下，现在只要加大魂力的引导，就能将第二个封印给解开！
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这个封印是不是第二个封印，他还是要先问一问她才行。
“瑶光，是否感到这里最疼痛？”他伸出指尖按了按他所感应到的那个地方，问道。
瑶光闭上眼睛沉默感受，须臾，答道：“是。”脸上痛苦之色更甚。
“好。”白子昕这次有八成把握了，他不再犹豫，而是加大手上魂力的引导，与此同时，将瑶光身上最后一件抹胸给扯高，露出下面十分明显的肋骨来。
“啊——”
瑶光低呼一声，自己最**的部位露出了一半，这种羞耻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悸。
白子昕听见她低呼，迅速抬目瞥了她一眼。率先映入眼前的却是她被他扯得露出一半的粉色花蕾，正在他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近得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以花蕾为主，向周遭扩散出的一圈圈圆晕。
好像是比上次大了一点儿？
白子昕脑海之中荒唐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尴尬地转开了目光，强作镇定道：“放心，为师会负责。”
随着他话音刚落，与此同时，他的魂力引导也终于完成，“啪嗒”一声，瑶光肋骨之下的第二个封印再次被他解开。
玄色闪着不祥暗光的穿魂钉再次落在他的手中，白子昕还未将钉子给放进怀中，却突然觉得脸上一痛，紧接着一声惊呼从他耳边响起——
“登徒子！”
白子昕错愕地抬目向瑶光看去，却发现眼前的少女眼神再次冷漠无绪，雪白脸容之上显现出恼怒之色。她的双手正护胸前，颊边晕出的丝丝红晕让人想起茫茫雪地之上开出的梅花，在枝头上被冰封住，姝丽无边。
看着面前少女恼怒的容颜，白子昕隐隐觉得自己的脑海似乎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和对话闪过，可是那一丝思绪太快，快得他根本抓不住。
此刻，真正要做的却是要赶紧回到他们之前所在的空间里，因为这个幽冥空间已经坍塌得差不多了！
“嗤啦——”
轻微的一声碎响在他的头顶上响起，他撑起的结界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簌簌碎裂，落在地上。
瑶光眸光一冷，她现在已然将自己的抹胸给扯了下来，重新盖住那对像白兔般可爱的粉色花蕾。
但见她抬手一起，直接在虚空之中绕了一个结，之前被她召唤出来的橙色“花霰”尽数往结界的裂缝之中汹涌而去，一点点帮白子昕缝补起结界来。
她没有再看白子昕，而是拾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微微挑起的眉梢染了一点魅色。
白子昕在她身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明明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之下，她的动作依然是有条不紊，纵然是被他看见了身体，在最起初的愤怒之后，情绪又马上收敛，强大得全然不同之前的瑶光。
想起李萦音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个传说，现在是问她的最佳时机，“你是谁？”
瑶光将最后一件衣服给穿好，转头看向他，仍旧是那双纯澈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可是她看着他，并不回答，而是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她对他微微笑了笑，“我也忘记了我是谁，只是，你的魂力消耗得太快，如果再这样不爱惜你自己身体的话，你很容易会暴动。”
“你……”
然而，不等白子昕继续问下去，他便感觉到自己被她扣紧的掌心又有一股源源不绝的魂力涌进来，顿时让他消除了之前强行破开幽冥空间的困顿之感。
“我救你，并不代表我不计较。”瑶光重新冷了脸色，然而不等她将后半句话说完，她突然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白子昕及时将她接住，他静静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伸出指尖描了描她的眉眼，无论她是谁，她始终是他白子昕的徒弟。
至于后半句还没有说完的话么？等她下次解开封印的时候再说就好了。
因着她的突然沉睡，原本被她召唤出来的魂技徒然失去了效力，幽冥空间彻底将他的结界给震裂，而白子昕神色不变，搂紧瑶光，先进了另外一边空间，而后再将结界一收，平安落地。
李萦音他们早已在原地等得着急，现在见他们二人都平安回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李萦音见瑶光被白子昕抱在怀里，感受到她体内的封印好像又弱了一点，不由想到白子昕在方才那种危急情况之下还要强行张开结界的原因是什么，瞬间锐了眉眼看他。
而白子昕则是面无表情地来到雪桃和飞阑身前，问他们，“可有在幽冥空间里抓到魂兽？”
在瑶光失踪的几天里，除了受伤的泠画还有始作俑者赤璇没有帮忙之外，其他的人都有帮助他寻找瑶光。
剔除被他们放了的重明鸟之外，他们还差起码两只魂兽才能回鹤魂楼交差，而他想要找到的“九色姝”却是一直没有下落。白子昕觉得，回去鹤魂楼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是以他让雪桃和飞阑跟了他进去。
只是，他们在一同进了幽冥空间之后却是分开行动，现在重新回到鹿台山，理所当然是要问一问他们是否有成果。
“我们遇到一只灰狼一只云豹，还有一只罕见的九尾，魂力以九尾狐的最高，有差不多四级，但是那个空间似乎有降压别人魂力的作用，现在出了空间，倒是不知道他们的魂力有多少阶。”
“无妨。”白子昕听见他们抓了不止一只魂兽，这当中还有在山海界最罕见的“九尾狐”，直接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那白教官你又在东南方那边发现了什么魂兽？”
由于他们是分开行动的，是以他们也不知道白子昕在东南方遇到了什么厉害的魂兽，居然直接将整个幽冥空间给震裂。
现在得了时机，理所当然是要问一问白子昕了。
“白泽。”白子昕只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他的神色全然变得肃冷起来。
“白泽……？白教官，你说的是白泽……？”雪桃的表情徒然变得复杂万分，他情绪本身就木讷，现在听得白子昕说出这只上古魂兽的名讳出来，脸上惊喜与兴奋交杂，这让他看起来颇为不伦不类。
“还未证实他是否是白泽。”白子昕自是知道雪桃为什么这么兴奋，因为白泽全身都是宝，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以说是得到一只白泽就是得到一只宝贝，对炼丹的人来说尤为重要。
而雪桃的家族世代是研究魂兽的，家族里也不乏有高级炼丹师，现在他听见白泽被他抓住，理所当然会兴奋和惊讶。
只是，他并不认为白泽会落在他们的手中。
白子昕不再赘言，以往他们捕捉回来的魂兽都是由雪桃给掌管，但是这只白泽过于古怪，又有那个传说流传，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直接保管为妙。
瑶光失踪了五天。五天之前她告诉自己，今天是她的及笄之日，也即是人界的成年礼。
五天之后，他堪堪在今天过去之前找到了她。
他必须要等她醒来。
白子昕不再理会他们，直接抱了瑶光就离开原地。
李萦音本来想跟上前去看看瑶光的情况，却被白子昕一记眼神摄住，他悻悻摸了摸鼻子，“唉，现在的人啊，有了徒弟就不要兄弟了。”
“今天她及笄。”白子昕难得解释了一句，待得李萦音回过神来的时候，白子昕已然走远。
白子昕仍旧将瑶光抱在怀里，怀里的少女仍旧没有要醒的迹象，他想起这附近有一处洞穴有一泓流动的温泉，这几天忙活了这么久，浸泡一下舒缓一下也是一件妙事。
而且，瑶光在温泉旁边睡觉的话，也不会冷着。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抱着她来到那处洞穴里，温泉的热气源源不断熏涌出来，白子昕找了一处平地将瑶光放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她并没有别的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离她好一段距离之后，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而后走到温泉泉畔，将自己全身浸泡住。
不得不说，这处洞穴还真的是得天独厚，几难遇见，他的头顶上方是镂空的，没有任何东西遮盖住，仰头，就能将漫天星空尽收眼底，徐徐凉风送来，冲散了温泉带来的窒闷，让人极大地放松下来。
白子昕长舒一口气，两臂撑在温泉泉畔，仰头看着那些不断闪烁的星子，放空一瞬。
难得有闲暇的时间，他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此刻浸泡在温泉之中，方才在结界里另外一个瑶光打了他一把，叫他“登徒子”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人恼怒又带着点娇羞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之中再次一闪而过，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或者说是这些记忆十分重要。只是他一时半刻想不起。
想不起……也就只能暂时搁置，接下来他还是要想清楚自己的封印该要怎样压制下去。虽然体内的封印日益让他感到危险以及不安，但是多得瑶光两次替他补充魂力，令他体内的封印有被暂时抑制的趋势。
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九色姝”，而且“九色姝”是否存在于世那也是一个问题。若然真的找不到“九色姝”来压制他体内的封印，那么……到时候他会不惜一切亲手将自己毁灭掉。
而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尽他最大的努力提升瑶光的魂力，无论如何，若果她真的想在山海界生存下去的话，就只能变强，必须变强，才能有一线生机。
也使那些想要欺负她、利用她的人不得章法，与其靠他保她一辈子平安，倒不如让她彻底强大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就在白子昕想着要将瑶光魂力提升的计划时，一直熟睡着的瑶光终于从那块平石上醒来，白子昕听得动静，立即往她的方向望去。她正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上他看过来染了水汽朦胧的眼睛，一刹那让人惊悸震慑。
“师父。”
瑶光自石台上起来，轻轻唤了他一声。不知怎地，这一声称呼听在他耳中有点儿冷，又有点儿不甚在意，仿佛以前那个每次兴奋叫他的少女已然不见。
可是，这些终究是很细微的变化，他无法深入思考。
“嗯。”白子昕应答一声，“你过来。”
“师父，你是在洗澡吧？我过去似乎不太合适。”瑶光好歹还是知道这些基本的男女之防的。
“我找你找了五天，你也理所当然侍候一下师父不是？”白子昕一句话将瑶光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堵死。
瑶光无奈，从石台上跳下来到他背后，水汽朦胧之间，他后背仿佛有巨大狰狞的文身，气势恢宏，夺人心魄。
“师父，你背后文着的是？”瑶光半跪在他身前，因着要给他擦背，她理所当然是要对着他的后背。
“既然想知道，何不靠近一点儿看清楚？”白子昕微微向前移了一点儿好让她看清楚他后背的文身。
瑶光定定地看着他的后背。
温泉水汽浓重，即便是露天的一泓泉水，可是要真正看清楚白子昕后背文着的是什么还是要费一番功夫。
她靠近了一点儿观察他的后背，一阵清风从洞外拂来，吹散了些许雾气，她得以真正看清楚他背后文的是什么——
惊鸿一瞥之间，瑶光看见的是一条狰狞无比的龙，那龙正以一种飞天姿势盘亘在白子昕宽阔的后背之上，龙髯龙鬃似乎被风吹得扬起，龙爪成拳，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他的后背挣脱而出，直冲云霄。
然而，令瑶光觉得惊奇的是，这么逼真霸气的一条龙，眼睛却是闭上的，而且这条龙好像……少了一条龙尾？
白子昕浸在泉水之下的身体她看不清楚，鬼使神差之间她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背后的龙文身，却不曾料想自己此刻正在温泉泉畔，往前一步就是温暖的泉水。
“噗通”一声，她跌了下去，还好死不死，直接跌倒白子昕的背上，瑶光脸上有一丝慌乱闪过，恍恍惚惚之间，她记起白子昕好像还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他穿着衣服的时候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现在他光裸着身体，更是不会喜欢别人触碰他。
是以，她一个激灵，就要从他身上跌落，无论怎么样，师父救了自己，还是不要惹他生气吧？
但是不等她有所动作，白子昕突然抓住了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他自她身后直接搂过了她的腰，将她带至自己身前，俯身静静看着半浸在水中的她。
瑶光这么一跌，早已浸湿了全身，此刻她的眉眼染水，长睫浓黑细密如缀露珠，红唇光润亮泽，被泉水熏得愈发鲜妍。
“师父？”
温泉星月之下，水汽蒙蒙，热雾浓重，熏得人冷硬的眉眼都变得温软。却，有一人比这水雾更暖，比这星月更软。
瑶光浑身精湿，被白子昕搂紧在怀中，睁着一双并不清亮，沾染了雾气带上三分迷茫之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神色颇有点古怪的白子昕。
男子浑身**，背后的图腾文身一直蔓延至前胸，就连手臂上也有栩栩如生的龙鬃，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水而出，直上九霄。
两人都在互相对视着，似乎想不明白对方的脑海里在想着一些什么。
巨大的静默之中，瑶光仿佛能听见白子昕“壁咚壁咚”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她想起白子昕曾经说他患了病，要用亲吻才能治疗，现在他的心跳如此强而有力，那么是不是他的病已经好了？
“师父，你的病是不是好了？”瑶光挣扎了几下，想要从他怀里起来，她浑身湿透实在是狼狈，而且和师父泡在同一泓泉水中总觉得不是那么好。
“谁说为师好了？”白子昕方才其实有一瞬悸动，温软而又带着莫名馨香的女体触手柔软，她在掉进泉水里的瞬间指尖划过了他的文身，那一下微小的动作似是拈花拂风般轻柔，仿佛折碎了一段月光，那段月光透过她的指风悄然潜入自己的心中。
所以，他才把她拉进了怀中，所以，他才骗她他还没有好。
“师父，你能不能先将我放开？”瑶光挣扎了几下无果，白子昕的手臂仍旧卡在她的腰上让她觉得身上体温愈有上升的趋势。她并不是特别自在，懵懵懂懂之间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又亟需别人的点拨才能真正恍然大悟。
而白子昕，大概就是那个启蒙她的人。
“瑶光，师父又发病了。”白子昕俯身来沉沉看她，那个半浸在水中的少女唇色鲜妍，两颊生晕，像是点染了天然的胭脂，冲散了眉眼之间的稚气，仿若碧湖倒影出的另一个她，温软之中藏了几分锐利沉敛。
“那即是……？”瑶光一想到自己又要当白子昕的解药，就有点害怕，一双眸子四处乱转，就是不想看他。
“那即是……”白子昕看她这般带了三分娇羞和抗拒的娇俏模样，心中悸动更盛，掌下衣裳温湿，玲珑曲线藏腰间，盈盈一握之间，料峭之中藏了风流。让人无端沉醉。
他抬起了她的下颔，逼着她看着自己，瑶光似乎清醒了三分，眼底水汽散了些许，波光粼粼，碎影浮动。
“师父，你是很难受吗？”她咬着下唇，嗫喏说出这一句。
“嗯，为师是挺难受的。”他仿佛是有心要使她难为情，说完之后还要面无表情地抓起她的小手往他的胸膛上一放，触手之间是他氲了温热水汽又光滑得如同大理石一般的肌肤，一丝一纹极致完美，仿若明珠，在月光之下幽幽发着光。
瑶光屏息了一下，右手动了动，想要从他身上抽出，然而白子昕却是将她的手按紧在他的心脏处，不让她动弹。
“嘣啪——嘣啪——”
巨大的心跳声自她的掌下传来，他的心跳跳得是那么急，仿若惊雷响起在耳边，让人无法忽视。
瑶光低下了头，小声道：“师父，你的心脏不是会跳了吗？”她记得他上次是说自己的心脏不会跳的。
“跳得太急了。”白子昕幽幽看她，“跳得太急会死的。”
“可是……”瑶光刹那抬头还想辩解，却被另外两瓣唇瓣给完全堵死，那两瓣唇瓣薄而润泽，他吻她的时候，总是让她想起深邃无垠的大海，海风和着飞鸟，奏出一曲恋歌。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汹涌澎拜，似乎被巨浪拍打上心房，泅出一痕痕浓重的水迹，逼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也仅仅是挣扎了两下便不能再动弹。
手依然抵在白子昕的胸膛之上，手底之下仍旧是跳得一波快过一波的心脏，与此同时呼应着的也是她不知何时遽然变得急快的心跳，瑶光喘了好几口气，唇上的亲吻来得更激烈，仿佛那人要将他跳得过急的情绪渲染到她身上，瑶光觉得自己都要渐渐沉入这温暖的泉水之中，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无形而又有褶皱的水纹在自己眼前漾开，却不知道该要怎样对待这种奇特的感觉。
白子昕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了怀中，没有人知道这五天以来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在找到她之后狠狠将她抱紧在怀里，再狠狠吻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在没有看见她之前，他还能将这样的想法给埋在心中，压抑着自己，但是在找到她之后，这样的想法再也潜藏不住，他只想通过这样一个带着点激烈想念意味的吻宣泄出自己这五个日夜的担心煎熬。白子昕从来没有想过收了徒弟之后的自己会是这样。
他没有想到，自己亲自收下来的徒儿会左右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丝情绪。
这绝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白子昕想。然而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只有透过唇瓣互相厮磨发出的细微声响才能平复他早已不平静的心情。
白子昕想，他是疯了。过了这么多年死寂如水不起任何波澜的生活，现在却被这个少女点燃了一簇小火苗，逼得他都要濒临疯癫。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让他觉得煎熬的同时又觉得很享受，她的唇瓣仿佛软甜的糖果，甜而不腻，让人百啄不厌，吻，越来越深了。
瑶光几乎都要感觉到他长驱直入的舌头顶到自己的喉头，深入到她的口腔内部，彻底搞乱她的心。
腔壁被他撞得已然麻木，她的粉舌不止一次被他卷起继而缱绻、起舞、极尽纠缠，碾磨出的津液相互粘连直至交融，仿佛他要永远将她占有，不再有一丝罅隙产生。
瑶光有生而来第一次亲尝这种过于剧烈火热的吻，喘息之声夹杂着温泉流水的声音，她的身躯已经被浸得发软，长发浸湿，逶迤至白子昕的手中，像一匹被浸湿的绸缎，铺陈出江山丽色。
“师父……师……父……”
瑶光被他吻得将近窒息，白子昕也是觉得自己过于忘情，听到她破碎在自己亲吻之中断断续续的叫唤，箍在她脑袋之后的手松了松，随即唇上温软消失，他的心也同时一落，仿佛感觉到巨大的落差，他的眼神黯了黯。他放开了她。
瑶光终于得了自由，先是远离了白子昕好几步，这才靠在泉畔狠狠呼吸了几口气，方才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两人各自靠在泉畔一侧，相对无言。
良久，白子昕从才水中站起，“哗啦啦”的水声响了满耳，瑶光只觉得眼风过处有白皙得仿佛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肌肤闪过，他像是一株玉树，碧玉妆成，美好得不似凡尘之物。
可是她不敢看过去，因为哥哥洗澡的时候从来不让她靠近，现在师父洗完了理所当然要起来穿衣，就只是自己仍旧湿着身体，不知道该要怎样办。
“把衣服脱了，好好洗一个澡，为师在外面等你。”白子昕上岸之后先将衣服穿好，想起瑶光身上那套已经穿得破旧黯淡的青衫，又从储物空间里变出另外一套崭新的衣服放到石台上，接着对她说：“替换的衣服在石台上。”
而后，他不等瑶光回答，便直接出了山洞，在外面等她。
洞穴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瑶光见白子昕真的走了，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这才窸窸窣窣脱掉自己的衣服，她其实也有很久没有洗过一个像样的澡了，虽然这里没有胰子豆荚什么的，但是能洗澡，那一切都可以将就。
她将自己的身体彻底埋在水里。想要将唇上的火辣给用泉水冲刷掉，可是却越洗越烫，仿佛白子昕唇上的温度还停留在她身上，一时半刻无法摆脱。
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透了。瑶光苦恼地皱了皱眉，以前她觉得亲吻是一种表达自己“喜欢”和“高兴”的方式，她吻过的人……不，吻过的动物也仅仅限于哥哥养的大白而已，亲吻别人，还是吻别人的唇，还要将舌头卷起来的……她还真是没有试过。师父今晚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令她根本无所适从。
亲吻真的能治师父的病吗？为什么她觉得师父的心跳不仅没有慢下来，而且还有愈来愈跳得猛烈的趋势……这真的没有关系吗？
瑶光彻底苦恼了，别的事情诸如人情冷暖、伪装掩饰她都能想个明白透彻，但是好像这种情爱之事，她压根是个白痴。白子昕的亲吻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之内，而她又无法找懂这方面的人问话，她总觉得自己想要看见白子昕又不敢看见他。她好像是享受他的亲吻，但是又好像在抗拒，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无法把握。
唉。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在水中闭气良久，几乎都要至窒息，这才觉得唇上的温度稍稍降了一点下来。一摸，居然微微肿胀起来。待会儿该要怎样去见师父？
然而，她再磨蹭，也总有要洗完的一刻。
胡乱地冲刷了几下身体之后，她突然发现胸前的隆起仿佛比之前又大了一点，又凸出了一点儿，那里起了微微的肿胀之感，压得她有点儿难受。
她的抹胸湿了，根本没有办法穿，可是不穿的话，那里凸出来又会很难看，瑶光想了想，还是先将抹胸给穿上，而后才走到石台旁边，拎起白子昕给她准备的衣服。
是一套裙子。浅青色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裙子之下居然还放了一件抹胸，象牙白的颜色，上面还绣了一朵小花，鹅黄嫩色，精致得很。
瑶光一瞬惊讶，不明白白子昕是从哪里准备的衣裙，而且还要如此细心给她准备了抹胸。总……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害羞。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师父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是因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吧。她不再多想，直接拿起衣服就穿到身上，待穿戴完毕之后才发现身上那套浅青色的裙子如此合身，好像是专门为她订做那般，贴合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瑶光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的师父实在是神奇，居然能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给她准备这么好的衣裙。
心下的尴尬和迷茫顿时被冲散了不少，她收拾整齐之后，又将自己的旧衣整理好这才走出温泉洞穴。
抬头，便看见白子昕披散了一头几乎长到脚踝处的头发靠在一棵大树上。他换了一套衣袖宽大的长袍，牙白素色，袖口之处依然有低调奢华的银丝夔纹，衬得他过于冷寂的脸庞多了一丝人间暖色，丰神俊逸，一笔风流。
瑶光走至树下，仰头看向白子昕，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到白子昕被夜风卷起的宽大衣袂，银丝夔纹花了她的眼。
“师父。”她轻轻唤了一声，带了点点疑惑。
白子昕正在树上执了一壶酒，对月独酌，此刻见她出来了，右手在虚空中一抬，紧接着瑶光便觉得自己的身形一轻，一阵会旋转的软风将她卷起，直接送到白子昕旁边。
瑶光心中惊叹，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她觉得自己在白子昕面前再那样冒冒失失了，不然总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都会让他看见。
“瑶光，今天是否是你的及笄之日？”白子昕侧眸看她，唇上染了一点酒色，晶莹至极。
“如果按照鹿台山的时间来算的话，是的。”瑶光想了想，答道。
“既是如此，为师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礼物？不用了。师父。”瑶光笑了笑，“我在心里知道自己成年了那就可以了。”
“儿戏。”白子昕瞥了她一眼，突然自手中变出了一根式样简单，却造工独到的簪子来。
瑶光一看，眼眸突地一亮，有一丝欢喜之色涌现，可是她很快就恢复平静的心情，“徒儿觉得还是不要麻烦师父了。”
白子昕看着她眸底稍纵即逝的暖色，心里明明是喜欢，但嘴上又不甚在意，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了？
“真是不要？”白子昕扬了扬手中的青簪，唇边微微勾了一抹笑。
瑶光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那根簪子，真不明白为什么白子昕会知道她喜欢这种式样独特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事物。
簪子通体呈碧绿青色，簪头是由螺旋纹草型一圈圈往内旋转而成，如果再细致一点去看的话，你会看见草纹的内部镶嵌了一颗亮色的珠子，在月华之下发着幽幽的光。
实在精工之物，寻常人家不可能拥有。然而，白子昕又岂是寻常人家？他是东海龙族，要什么宝物没有？
可是，她并不能要。虽则说他是自己的师父，然而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还是不能要。
“嗯。多谢师父。”瑶光内心挣扎了良久，才道出这样一句话来，“以后徒儿会更加发奋学习，不辜负师父的期望的。”
“师父给你簪子不是这个原因。”白子昕的脸色沉了沉，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倒不是说一定要逼瑶光收下，只是，这个成年礼，他想替她举行。
他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强迫，直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但是瑶光却像是怕了他那般，被他拉住的肩膀缩了一缩，白子昕眼神何其锐利，一下子看出她的异样，当即冷了语气：“你很怕为师？”
“不是……”瑶光蹙眉，嘴里说着“不是”，身体还在往外缩，白子昕一把扣紧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瑶光没有料想到白子昕的动作会这么大，瞬时撞上了他的胸膛，把她的肩膀撞得钝痛。
“那你说是什么？”
冰冷的语气从头顶上传来，她几乎能感受到他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彻骨的。
她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我就是觉得我和你的距离太近了……不是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吗？”哪有哪个父亲会天天吻自己的女儿的？
这是令瑶光最郁闷的地方，可是她又不敢全盘说出实话，待会儿真的惹得白子昕发怒那就不好了。
白子昕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这才松了松手，身上的气势也松了松，“瑶光，还记得为师曾经和你说过你亲吻别人会使别人难受吗？”
“记得。”瑶光立即答道，所以她以后都不敢随便亲吻别人，所以她拒绝了白泽的请求。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这你可知道？”白子昕低头看着她，阒黑眼眸落满了星子，却比辰星更亮。
“嗯。徒儿知道。”
“有时候你的亲吻能使为师感到治愈，”白子昕紧了紧她的腰，看着那漫天银河长舒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在你不见了的这几天里为师内心是如何焦躁以及烦闷，我找遍了整座鹿台山任何一个有可能产生时空罅隙的地方，找了足足五天才找到一个突破口。在找到你的那一刻，为师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那种又惊又喜又怒的感觉为师不知道该要怎样形容给你听。”
“如果……你狠心看着为师一腔情绪以后都无法发泄直至憋闷而死的话，那么，为师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对你。”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将视线转回到瑶光身上，那双蕴满了星光的眼眸忽而黯淡，黯淡了一整片月色。
瑶光的心跳骤停了一下，原本便蹙着的眉皱得更深了。她开始思考刚刚白子昕所说的那句话，她的亲吻会使人难受也能使人治愈，那么她以后要怎样分辨这样的感觉呢？她以后还可以吻其他人吗？
“师父，我不懂。”她想了很久，终于如实答道。
白子昕理所当然知道她不懂的是什么，搞成今天这个模棱两可的局面完全是因为他当初的一句“引导”的话语，说到底他只是不想她去亲吻别人，也不想别人亲吻她而已。
他也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是从哪里来的，很多时候他都是凭借内心的意愿行事，他不高兴她对别人过于亲近，也不喜欢别人对她过于亲近，所以他才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她。
然而，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思，他不想做一个霸道的师父，所以他采取了另一种迂回曲折的方法来说服她。
现在，这种方法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了，他也要想办法弥补了。
“一个人总不能亲吻太多人，否则别人会觉得你脏。你以后总是需要成亲，让你夫君知道你曾经亲吻过那么多人，如若他觉得你脏的话，你会怎样想？”
“我……我不想成亲。”
“可你总会长大。”
“既然如此……那么我以后就只对师父一个人亲……”瑶光说到这里，突然红了脸，她住了口，转了脸，不再说下去。
白子昕唇角骤然泅出一痕淡笑，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将她拉过来，拂了拂她仍旧湿着的一头乌发，瑶光眼风瞥到他掌心过处，都有一阵微风拂过，而后她神奇地发现她的头发都干了。
对于白子昕这样无所不在、随时都可以运用的魂技，瑶光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不过就算再羡慕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样会令人生厌。
白子昕觉得她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这才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梳子来为她梳理那一头顺亮的乌发。
“师父，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瑶光脸上表情滞了滞，转头想要取过他手上的梳子，但是白子昕握梳的手却纹丝不动，就连他的情绪都没有丝毫不动。然而态度也是坚决。
“你是害怕为师的手艺不好么？”
“呃，不是。”
“那把头转过去。”
“……是。”瑶光噘了噘嘴，不敢再忤逆他。
白子昕见她转过头去了，这才继续道：“徒儿现在是长大了，敢忤逆为师了。”
“呃，我没有。”瑶光继续被他噎住。
“为师说什么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该打？”
“师父……你要打我哪里？”瑶光苦了脸。
“你最害怕别人打你哪里？”
“……师父，能不能不说？”
“嗯？”白子昕又寒了语气，吓得瑶光立即道：“屁股。”
这让白子昕立即想到上次飞阑是背着她出去觅食的，他背着她的时候定然会托着她的屁股。
“上次飞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白子昕心中颇为不爽，然而仍旧按捺住，问她。
“没有啊，”瑶光微微转了脸，心虚道：“师父为什么你这样问？”
“以后，不要和别人过于亲近。”
“那即是……？”瑶光这次聪明了，立即虚心求问。
“不能让别人勾你的肩，这是最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白子昕此时已经将她的头发给梳理整齐了，他捊了她一束头发，开始替她挽起髻来，知道人界有“及笄之礼”这样的习俗还是从他母亲那处得知的，而他给瑶光的这根簪子也是从他母亲那里得来的。他的母亲是西海公主，当年他的外公取了一个人界女子为妻，生下了他的母亲，所以他的身上拥有四分之一的人类血统。
只是，他的外公虽然取了一个人界女子为妻，可他还是很不喜欢人类，甚至说是憎恨。
而他的母亲后来还是成为了东西两海政治联姻之下的牺牲品，到得现在已经逝世了几千年。
所以，他也很不喜欢人类。也不允许别人提起他身上有人类的血统。然而，瑶光的出现打破了他一贯的习惯，明明只是十几天的相处，他却觉得他对她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之前就认识那般，这种熟悉之感随着她身上封印的逐渐解开而变得日益浓烈起来。也因此，他才越来越介意别人对她过于亲密的接触。
只是，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了，他不必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也不必将每件事情都记在心里，不然，他都变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瑶光，你在人界过的都是怎么样的生活？”他边问，手指也不停歇，在她头上挽出了一个别致简朴的发髻，而后簪子往她的头上一插，将发髻给固定住。
一个发髻就决定了一个女子是否成年，是否要嫁人，可偏偏她在这个少女怀春的年纪来到妖兽齐聚的山海界，遇到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为了生存，而要变得强大。
对于她这样一个之前被保护得这么好的人界少女，想要在山海界里生存下去实在是难上加难。
“我在人界过的生活其实很普通也很枯燥，我没有魂力，所以爹爹并不喜欢我，大概从十岁开始我便和哥哥一起生活，只是我哥哥很忙，每天都要替很多病人看病，他没时间陪我玩，就养了大白陪我。我常常一个人无聊，也会看很多书用来打发时间。”瑶光说到这里，微微深呼吸一口气，“不过，也是有一些不高兴的时候。”
她说至这里，声音低落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侧了头，半边脸庞陷进阴影里。
白子昕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以往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人界大族的龌龊龃龉绝对不会比山海界里的少，她没有魂力，理所当然会受人排挤，不然也不会养成那样一遇到难受的事情就蹲下来自己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举动，见得多了让他开始发现其实这个少女有着另外鲜为人知的一面。
“师父会好好提升你的魂力，等你有了一定的本事之后，你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想多无益。”
白子昕提了提她的下颔，让她打起精神来，而后直接在半空之中变出一面通体透亮的水镜来，让她照一照此时自己的模样。
她的一头乌发亮泽顺滑，长至腰畔，垂在身后似一匹瑰丽的云锦，几乎抓不到手里。
白子昕将她脑后的头发都拨到她前面来，露出纤长的一截脖颈，他自她的脖颈之后看到了一处似胎记一般的花瓣形状，共有两瓣，赤色一片橙色一片，镌印在她的后颈之上，雪白的颈子映上赤橙两片艳色的花瓣，鲜活如初。
白子昕觉得奇怪，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后颈，问道：“瑶光，你的后颈可是天生有胎记？”
似胎记却又不像是胎记，白子昕摸着她的两瓣花瓣，入手仿佛有丝丝细微的魂力波动，只听见瑶光的语气微有惊讶，她也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摸到那两瓣花瓣的纹理，“我后颈好像从来没有胎记的呀……”
白子昕眉梢一挑，忽而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瑶光，将你的武魂召唤出来看看。”
“是。”瑶光听得他徒然严峻起来的语气，不敢怠慢，立即将武魂召唤出来，只见她掌心之中原本只有两瓣绿油油草叶的武魂不知在何时长出了一赤一橙两瓣花瓣，那两瓣花瓣的形状和纹理和她后颈上镌印着的一模一样。
“师父，这是……？”瑶光也甚为惊奇，看着白子昕，希望他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白子昕一看她不知何时进化了的武魂，神色不变，知道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你先感应一下你体内的魂力。”
“是。”瑶光按照白子昕的吩咐闭上眼睛开始集中意念去感应体内的魂力，其实她的魂力仍旧是低微得很，只是之前被阻塞了的经脉好像有所疏通，比上次还要疏通了一点儿，是以她感觉到自己的魂力比之前还要充沛，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你能感觉到一些什么？”
白子昕见她表情有异，立即问道。
“魂力好像比之前的充沛了。”瑶光据实回答，“卷尔告诉我，我的魂力已经到了二级，每提升一级，武魂的花瓣就会多一瓣，共有七瓣，而我二级的魂技是……‘花霰’？”
瑶光的语气刹那疑惑起来，精神之海中，她正和卷尔对着话。
和之前不同的是，卷尔并没有穿红色衣服了，而是身穿一身浅橙色的衣服，更是衬得他的面容可爱，带了点孩童的淘气。
“卷尔，你说清楚一点儿给我听好吗？”瑶光被他搞得一个头变两个大，全然不懂他话语里的说法。
“小主人，你的确是晋升到了二级，而你二级的魂技又的确是‘花霰’，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
“你之前不是我说一级的魂技包含花霰吗？怎么现在又……？”
卷尔苦了脸，也觉得很难解释给她听，他总不能说在她解开了第一级封印的时候，因为遇到了重明鸟的特殊情况，另外一个她为了救重明鸟所以强行将二级魂技给使出来吧？
既然能被使用出来，那也即是说“花霰”也算是她的一级魂技，不过花瓣却是赤色和粉色的，并不是橙色的。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不完全的魂技。
啊！对了！他这样解释给她听呐！
卷尔终于想到了解决方法，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小主人，你一级魂技‘花霰’并不是完整的，完整的‘花霰’花瓣是橙色的，而且拥有的能力比一级的还要强出很多，不仅拥有净化万物瘴气的作用，还有类似于缝补的作用……以后你会逐渐懂得使用的了。”
“是这样吗……？”瑶光明显还是极有疑惑。
“是啊，是这样。”卷尔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瑶光总觉得哪里有不妥，可是又不好再问太多，免得白子昕在外面等她太久，唯有和卷尔打了一个招呼就要离开精神之海。
“小主人！”
卷尔在她离开之前突然叫住了她，瑶光回头看他，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忸怩之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主人，你今天真漂亮。”卷尔红了红脸，仿佛是不习惯这样称赞别人，“还有，恭喜你成年了。”
瑶光低头笑了笑，摸了摸白子昕为她挽的发髻，耳廓微红，“谢谢你的赞美。”
而后，她出了精神之海，唇角还含了一抹笑。
白子昕见她从精神之海回来一趟心情立即有改观，不禁问道：“卷尔可是对你说了一些什么话？”
瑶光回神，敛了敛唇角的笑容，将卷尔刚刚转述给她的话对白子昕说了一遍，白子昕眸底亮了亮，知道卷尔也和他们一样，隐瞒了瑶光一些事情，无论怎样说，她身上的七个封印经已被他解开了两个，余下五个，也是需要寻找一定的契机来解开了。至于李萦音之前和他说的那个方法，或许等他们回到鹤魂楼可以尝试一下。
“师父。”瑶光突然唤了他一声，白子昕回神，抬头回望她，少女满眼含笑的面容全然落入他的眼中，像一朵淬露的花，清朗而脆弱。
他以眼神相询，问她叫他做什么。
她只是低了头，摸了摸他送给她的簪子，柔声道：“谢谢。”
那一瞬间，白子昕觉得舒瑶光真的是彻底长大了。她也终于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害羞，应该含蓄，也不再是当初见面时那个大大咧咧、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女。
这样张扬而内敛的少女其实最容易吸引人注意，白子昕唇边也忍不住扬起一抹浅笑，他也摸了摸她的鬓，问道：“既然你说谢谢为师，总需要拿出点诚意来的吧？”
“师父，你想要什么？”这里不是人界，她不能用钱给他买礼物，而她的魂技也不够他的厉害和强大，仔细想来，她还真的是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白子昕良久地在满天星光之下看着她，突然，他俯身吻了吻她满带馨香的发鬓，而后再次化身成一条巨大的白龙将她载在自己的背上，龙吟一声啸出，直上九天。
晚上的山海界全然和白天的不一样。
这里没有人界的灯盏，只有天然的萤火，盛夏还未完结，星星点点流萤点缀在树木之间，草丛之中，盛开的繁花里，联结成萦带，幻化出一幅又一幅梦幻而又让人惊叹的天然版画，仿佛是海市蜃楼之后残留下来的幻景，迷花了人的眼。
瑶光睁大了眼睛看着万丈夜空之下的夜景，万里苍穹之上的风很大，她伏低了自己的身体一点儿，才得以避开那些过于猛烈的风，她在白子昕的龙背上努力睁大眼睛往下望去，将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实在是觉得这样的一幕过于难忘。
极致的黑暗之中却有些微的亮光作为点缀，在眼前形成极之强烈的对比，仿佛是人界上元节常有的赏灯大会，舞出各式各样的图案，夺人眼球，让人向往。
瑶光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儿酸，这样看似冷清实则热闹的情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重回人界，虽然在人界她过得并不是特别高兴，如果想要出门的话，每天都要避开那些想要来欺负自己的人，有时候她躲避不过，就会让他们给用魂技攻击，每每这种时候她都只能蹲下身来抱紧自己的脑袋不让他们伤到自己的脸。只要脸上没有伤，就算身上有伤，哥哥有时候也不会发现，而她自己也能找到药酒敷药。
她记得在她十四岁那年生了很大的一场病，病完之后那一年的记忆仿佛都清空了，全然忘记了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有问过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哥哥却告诉她，她生的病太重了，以至于大脑短暂失忆，很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一年的事情。
瑶光觉得，有时候忘记了也好，因为自己忘掉的肯定是一些不好的记忆。
“在想什么？”白子昕察觉到她神思不属，遂问道。
“没有。”瑶光摇了摇头，决定不将这些事情告诉白子昕，“师父，我们是要回去鹤魂楼了吗？”
“如无意外，明天启程。”
“从这里回去那里要多久？”
“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
“这么远。”若然他们真的是全程飞行的话，那么三天的时间还真是有点儿长了。
“你以为南山的范围很小么？”白子昕调侃一句。
“……徒儿错了，”瑶光自知理亏，又想起白泽被白子昕封印到他的空间里，禁不住问道：“师父，白泽会怎么样？”
“你很担心他？”白子昕听得出她话语之中的担忧之意，语气也变得有点儿微妙。
“白泽是可以化为人形的。”瑶光却说了另外不相干的话题，“在幽冥空间的时候多得他，我才没有饿死。”
“瑶光，你可知道白泽的传说？”他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感激之意，想起白泽神兽的久远传说，还是决定替她普及一下知识。
瑶光想了想，而后才答道：“白泽在我们人界是瑞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大治的时候会与凤凰和麒麟出没，奉书而至。不过我在人界可从没有听见谁看见过他。”虽然人界风调雨顺了近百年。
“白泽之所以没有出现在人界，那是因为他在很久之前已经被驱逐出山海界，流放至别的空间里，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流放，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所以无从考证。”白子昕淡淡解释。
“那……幽冥空间里出现的是真正的白泽么？”瑶光细细回忆起幽冥空间里白泽化身为本体时候的样子，“我记得我在一本书里看过对白泽的描写，说是白泽通体雪白、头生两角、且背后有一双浅蓝色的羽翼……和他的本体倒是一致呐。”
“现在还说不准，如果真的想知道那是否真的是白泽，还是需要交给雪桃的家族鉴定才可。”
“雪桃的家族是……？”
“雪桃的家族是专门钻研魂兽的，包括他们的生活特性和语言特性，他们家族之中不乏这类型的高手，也有炼丹师……”白子昕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瑶光，你可知道，如果真的要鹤魂楼的人都接纳你的话，你起码要拿到簪花大会的前三甲？”
“那即是……？”瑶光对这方面一知半解，偶尔还是从李萦音口中得知什么是簪花大会，他们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具体的情况还真是不知道。
“簪花大会是鹤魂楼甄选英才所举行的赛事，能进入前三甲的人可以选取任何一名鹤魂楼的教官作为他们的师父，当然，这也是要在教官愿意的前提底下。鹤魂楼是不准教官在外收徒的，为师现在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将你收为徒弟，而你真的想要进入鹤魂楼学习的话，那还是要得到他们所承认的资格。”
“哦……我懂了。”瑶光点了点头，默然。
白子昕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无非是告诉她，他私下收徒不作数，想要真正成为他的徒弟还是要经过鹤魂楼的重重选拔，不然就算白子昕承认了她是他的弟子也没有用。
“师父，簪花大会……是不是很难进前三甲？”
白子昕沉默一瞬，决定还是对她说实话：“对于别人来说，还不是特别困难，对于你来说，就有点儿困难了。”
“唉，果然如此。”瑶光蹙眉，幽幽道：“师父，想要入你门下还真是很难啊。”
“遇到一点儿困难就想退缩了？”白子昕的语气之中缱绻起淡淡笑意，“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想成为为师的徒弟，为师都没有收，就唯独是你，是我白子昕心甘情愿收下的。你就不肯为为师努力一下？”
“谁说我不肯的？”瑶光微微噘了嘴，小女儿姿态尽现，“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承认你是我的师父，我是你的徒儿。
……
高空之上的风继续无声吹拂着，云层跌宕起伏，薄薄地穿过两人的身体，顺手一抓，却不能抓住一丝一毫。然而那种与云共舞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微妙。
两人一瞬都相对无言，只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因为他们知道，前面还有许多未知的一切等着他们。
山海界南山。
群山连绵不断，湍急大河向东而流。阳光从万里云层之上层层筛落，打在叶面之上，与繁花交相辉映，折射出一道又一道绚烂的七彩虹光。
山海有山，恢弘秀出，屏风九叠，触碰上浮动白云，如雾缭绕，教人身处其中却看不真切。
碧影翠湖青黛光，日落影沉，拐圜之处一匹瀑布徒然撞入眼前，气势慑人，风起了，瀑布水汽飘至颊边，微微的湿。
瑶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坐在白子昕的背上出神地看着那匹瑰丽无比的瀑布，耳边充斥着的全是那瀑布流水之声，今天已经是他们从鹿台山之处出发的第三天了。
白子昕三天前替她举行了及笄之礼，而后第二天他们便开始出发回鹤魂楼。
南山占地面积极大，而他们之前身处的鹿台山却是在南山边缘，白子昕日行千里，也要飞上整整三天才能飞回去，路程可真不是一般的遥远。
幸而，白子昕的体力强悍，虽然身上魂力日益不足，但是瑶光在两次解开封印之后都及时为他补充了魂力，令他体内的封印暴动有所减轻，不再受魂力不足所影响。
他在鹿台山处找不到九色姝，此行出来最重要的目的没有达到，也不知道该要怎样和他外公交代。
或许，九色姝这种缥缈的珍宝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白子昕不禁在想。也或许，他是终究是不会再这么自在地活下去了。
眼前瀑布骤然消失，龙爪掠过一束银色水花，溅起璀璨的露珠，那露珠沾湿了瑶光的裙裾，一晃神之间，眼前的景色再次不同，瑶光只觉得呈现在眼前的景色比这三天里看见的还要精彩绝伦，巨龙底下也隐有人声涌现，她低眸看去，只见底下人声鼎沸，仿佛是人类市集，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见有直接以本体穿梭其中的魂兽，热闹得一塌糊涂。
“师父，那里是？”瑶光实在是好奇，她原以为山海界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想不到这里也有这么好玩儿的地方。
“瑶光仔，想知道的话怎么不问问我呢？”
“嘎嘎——”
“嘎嘎——”
耳边不仅响起了李萦音的声音，还响起了两只重明鸟的声音。
实质上，白子昕只载了瑶光一人，重明鸟的魂力虽然不是特别高，可是它们却能跟得上白子昕的飞行速度，是以，李萦音等人都分别被两只重明鸟驮在背上，跟上白子昕的速度一同飞往鹤魂楼。
鹤魂楼虽名是楼，其实要说是整片山海界的一个权力中枢的地方也不为过，主楼有十二座，最高一座名为“临”，数千年以来鸟高飞不过，想要直达楼上，还需要主人给予方便，给你降落天梯。
而白子昕就是住在那幢楼上。
“哼，你们人界不是有很多这些集市的吗？还在这里大惊小怪。”赤璇突然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瑶光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作声。
对于这个无端将自己变到别的空间去的人，瑶光并没有什么好感，她生性单纯，可是并不是不懂善恶，而且，她再不快点长大的话，将来会给白子昕带来很多麻烦。
是以，她对她的话也自然而然忽略。
反倒是飞阑，微微对她笑了一笑，“小瑶光，不要以为集市只有在人界才有，山海界里的也是要生活要活动的，所以我们这里照样有集市。”
“那么你们这里也是要有钱才能买东西吗？”瑶光记忆之中的山海界其实一直都是像鹿台山那样的，只有原始森林，其他什么的都没有，想不到这里居然和人界一样热闹，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当然。”飞阑继续一笑，神情颇有点狡黠，“我们鲛族的鲛珠倒是可以直接作为钱财使用哦。所以，瑶光，如果你想买东西的话，就要好好巴结我了。”
“呃……”这最后一句话把瑶光说得噎了噎，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实诚？
“你也可以通过闯关来换取钱币。”一直没有作声的白子昕突然出声了，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风吹过一般，带了些微冷意，“距离簪花大会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到双星塔里闯关历练，换取钱物。”
“师父，双星塔是？”
“鹤魂楼里专门让人练级闯关的地方。”白子昕琢磨着解释给她听，“山海界里基本上每百年都会有一次兽潮，不过也有试过五百年一次的，每次兽潮来袭的时候山海界总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而鹤魂楼为了维护山海界的秩序，又为了让在里面入读的学生有更好的地方修炼，以提升自己的实力，是以修建了一座双星塔。双星塔分为两座，永远朝着北斗的方向，耀眼夺目，可以说是鹤魂楼一处特别的地方。而你进了去之后，会有各式各样的任务等着你去完成，每顺利完成一项就能得到相应的魂分，有了这些魂分之后，你也能换取你想要的东西，小到钱币大到圣宝，只要那里有，而你又有能力，你都可以得到。”
“原来如此。”瑶光若有所思，知道白子昕其实并不尽然让她换取钱物，更多的是想要提升她的魂力。她的魂力虽然糊里糊涂到了二级，可是她的实力依然弱得很，也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在簪花大会到来之前必须要好好提升一下。
“昕，鹤魂楼里的凤榜还是你第一吗？”李萦音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鹤魂楼里可是有这样一个变态的榜单的，而白子昕的名字常年高居第一，几乎没有人能超越。
不，是从来没有人能够超越他。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白子昕不甚在意，却听得飞阑他们几人唇角都同时抽了抽。
白子昕在鹤魂楼里其实并不怎么任课，但是每次他开课的时候，总是吸引了一大批学生前来听习，不仅因为白子昕在这数千年以来带着鹤魂楼里的众人压制了兽潮的异动，为山海界带来了安全的保障，更是因为其本身实力就是强悍，而且还是东海龙族出身，又是一个没有成亲的，不引起别人注意那才奇怪呢。
只是，他却是对这些不甚在意，他教的是临场实战，极其考反应能力与急智，鹤魂楼的学生每次上他的大课都能学习到许多东西。
是以，他也是鹤魂楼里最受欢迎的教官之一，即使他并没有单独收关门弟子。
几人接着又闲聊了几句，瑶光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他们，幸而他们都乐意解答，所以一番谈话下来，她知道了鹤魂楼里不仅有凤榜还有凰榜，只是凰榜比凤榜低了一个层次，鹤魂楼里的学生是否能毕业也是根据凤榜和凰榜里的排名作为依据。
这两个榜单，非常之重要。
而排榜的依据则是根据你在双星塔里所得到的魂分，还有鹤魂楼里举行的各种大型比赛来进行。
白子昕常年高居第一，这也即是说他的魂分得到了最多，历届战斗型的人才都无法超越他。
“那我也要好好努力……”
几人聊着聊着，瑶光说出的一句话突然断在了喉间，她坐在白子昕的龙背上，倒抽了一口冷气，只因眼前过于气势恢宏的景色使得她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
淡淡金光闪耀在面前的十二座错落有次的高楼之上，洁白的云团似乎特别眷恋这十二座楼，层层叠叠交织其中，如梦似幻，仿若进入了海市蜃楼，幻觉重生，然而巨大的瀑布之声却是清晰地提醒了她，眼前看到的并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大楼，天上十二楼，鹤飞到长天高。
“嘎嘎——嘎嘎——”
“嘎嘎——”
似乎是被白子昕的魅力所吸引，一排仙鹤从远处飞来，直直排列在白子昕的周遭，它们的神态雀跃，扑腾翅膀有力，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明显的笑意，仿佛是在欢迎他们平安归来。
“嘎嘎——”
“嘎嘎——”
又是几声清亮鹤鸣，瑶光对着它们笑了笑，对它们说道：“鹤先生你们好，我叫舒瑶光，初来鹤魂楼乍到，请多多指教。”
“嘎嘎——”
随着瑶光与这一排排仙鹤的对话传至众人的耳中，他们都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雪桃再次看到她这样的奇技，也实在是惊奇，舒瑶光能够和不能化成人形的魂兽对话绝对不是偶尔的事情，而是她本来就懂这个！
心中有一丝未明而又狂热的思绪升起，他必须要找一个机会将这个人类少女给抓住，好好研究一下她。
只是，这种想法他自然是不能明显表露出来，他敢打舒瑶光的主意，也即是在和白子昕作对，要和白子昕作对，必须要有足够的胆量与智谋。
是以，他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木讷至麻木的神情，仿佛没有看到瑶光的奇技。
白子昕眼风一扫他们的表情，心中沉了沉，瑶光这项魂技还是过于耀眼了，能和所有不同种类的魂兽甚至是植物对话，这是怎样奢侈的一件事情，但是现在要将她这项魂技给掩饰掉的话，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毕竟是……太没有防备心了。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白子昕蓦地有点担心，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好说什么。
只能一路沉默地和他们一起回到鹤魂楼里，远远地就看见有一群人在首楼的平台上迎接他们。
他飞到平台旁边，再次化回人形，看向平台里一早就等待着他们的众人，一眼就看见身穿白裙的淡雅女子，他对她点了点头，这么主动的动作引得她笑了一笑，她走前几步对白子昕说道：“子昕，你们终于回来了？好像比预期的迟了好几天？”
白子昕淡淡点头，“嗯，是，这趟出去发生了一点意外。”
白裙女子转眼又看见站在他身侧的瑶光，相较于美女如云的鹤魂楼，这实际是一张令她惊讶的脸孔，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脸上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是其面容的精致让人移不开视线，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仿若是森林里的鹿，树深时见鹿，桃花闻不见。
其实在白子昕飞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特别注意到这名少女，能够让白子昕载在背上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人物，此刻近距离见到了她，倒是让她心里产生惊艳的同时又让她有所不安，只是，她都快是要卸任的人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用了。
她收敛心神，再抬眸时已然恢复淡然平静，她微笑看向瑶光，问白子昕，“子昕，怎么出去一趟就带回一个这么可爱的人儿回来了？”
“子情，她是舒瑶光，”白子昕这才想起没有向他们介绍瑶光的来历，立即将她拉到身侧，向众人介绍：“是我在南山里收的徒儿，以后她会在鹤魂楼里学习。”
“子昕，你是说真的？”苏子情一听到白子昕亲口承认瑶光是她徒弟的时候，禁不住面露惊讶，事实上不仅是她心中产生了轩然大波，周遭前来迎接他们回楼的人不论是面上还是心中都产生了可大可小的惊讶以及愕然，战神殿下会收徒？这简直是不能让他们相信的事情，但是白子昕从不开玩笑，这也即是说，这个看起来稚嫩精灵的少女真的是白子昕的徒弟？
而且，他们都感觉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不像是山海界的人，而且魂力低下，几乎比鹤魂楼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差。
这样魂力低下的少女，会是魂力达到七级巅峰的战神所手下的徒儿？他们没有听错吗？
白子昕见自己介绍完了，也不管他们的情绪如何，想要拉过瑶光就走，然而不等他告辞众人，便有一男子温雅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步伐，“白教官，鹤魂楼似乎有规定是不准教官私下收徒的，你这样做是不是违反了楼里的规矩？”
白子昕看向找茬的人，是一位身穿黛色长袍的儒雅男子，正是赤璇的哥哥赤枫。他表面看起来友善，而且语气里还带着担忧，但是白子昕却是了解赤之一族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主儿。面前这个赤枫亦更是如此。
他动了动唇，本来不想理会他，然而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启唇——
“拜师礼我会让她稍后补上。簪花大会她也会参加。”
这一句简单明了的话听在众人耳中不啻于惊雷，而且他说话的顺序也很有技巧，很巧妙，甚至说得上是含蓄之中暗藏霸气以及决断——
前一句话的意思是，我白子昕收徒不到你鹤魂楼束缚，我爱收就收，什么烂鬼规矩奈不了我何。只是，我好歹会顾及一下你的面子，让我徒弟去参加你的簪花大会，让她名正言顺在鹤魂楼里入读。
两句话，直接将他的决心表明，也让众人不敢再问他多余的话。
赤枫依然是维持着眼中的清淡笑意，他的妹妹赤璇也已经回到他身侧，看见自家小妹看向舒瑶光时那种不同寻常似怨恨又像是嫉妒的目光，赤枫知道她们之间定然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现下这么多人，他并不好问她。
白子昕也是看见了赤枫身旁的赤璇，对于这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他本是不想理会，但是瑶光被她弄至幽冥空间，差点被巨蜥和白泽杀死这却是让他无法忽视的事情。私底下他不想对她有所报复，但是现在回到了楼里，不利用所谓楼里的规矩来惩罚一下她，总让他心有不安。
遂，他再次停下了脚步，那双淡漠却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赤璇的位置，看得赤璇的心一阵乱跳，而后她听见了他轻启唇齿说出来的话语：“赤璇，你在鹿台山私自用魂技倾轧同门，差点置同门于死地，是不是很应该主动领受惩罚，不要让你赤家蒙羞？”
既然你喜欢用自己的家族来压制别人，那么好，今天我也试一下用你的家族来压制你。
他依然是那一副无情无绪、看惯世间红尘的脱俗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极伤人心，赤璇的脸色变了变，她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几乎是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承认舒瑶光是我的同门，不过是区区一个低贱人类……唔？唔——唔——”
然而，不等她将一番恶毒的话语给说完，她便觉自己的唇上被一层坚冰封住，那坚冰的厚度完全让她发出哪怕一个音调。
白子昕却是不再看她，直接携着瑶光离开了原地，剩下一群人在原地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巨大消息之中回不过神来。
千年不收一次徒弟的战神殿下这次收了徒弟这样惊天震地能够劈死好几棵千年老树的消息瞬间在鹤魂楼里的耳边轰炸，这个消息轰炸了不够一个时辰，整个鹤魂楼里有生命的物体几乎都知道了，小到路边的一株小草大到……白子昕此时正在打坐冥想的外公白洛。
只是，他的外公白洛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气势冲冲来找白子昕问明白也是后话了。
此刻白子昕正携着瑶光往他所住的地方走，瑶光脸上笑容其实自他向众人介绍她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很多，现在又剩下他们二人单独相处，她总觉得白子昕刚刚的做法实在是太过高调。
“师父，你刚刚这样对赤璇会不会不太好？”瑶光紧了紧白子昕牵住他的大手，手心微湿。
“那你认为师父应该要怎样对她？”白子昕侧头看向她，神情颇为不悦。
“我是觉得师父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瑶光也抬头回望他，眼神坚定闪烁着白子昕以前从未发现过的光芒，只听她继续道：“我不是圣人，我当然会恼赤璇无端端这样对我，可是我并不认为师父你要和赤家为敌，甚至说是将你和我一同置于众人的眼皮底下。”
“你害怕？”白子昕放开了牵住她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面前的青衫少女其实面容并没有大变，只是细致的人还是能稍微察觉得出她的五官开始往愈加精致的一面长开。
天神之手似乎格外眷恋她的面容，每寸祂亲手雕琢过的地方都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柔和光线跳跃在她的轮廓之上，让人想起光明之子，一颦一蹙间使万物觉醒。感受到她所带来的踊跃。以及生机。
“我害怕？”瑶光反问，轻微蹙眉，仿佛白子昕说出的话像天荒夜谈，“对于这样的暗算，我不会害怕。我只是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你说过在我没有变得强大之前要藏拙。只是你刚刚的那般做法好像和之前对我所说的背道而驰，所以我有所不解。”
“瑶光……”白子昕忽然伸出手指碰了碰她发上的青簪，螺旋叶纹内里镶嵌的那颗宝石随着他指尖的移动而生出淡淡的光晕来，炫目至极。
“嗯？”瑶光见他说了两个字之后再无声息，唯有以目相询。
“你……琢磨这些事情琢磨了多久？”白子昕想了想，终是问道。
“呃，没有多久……”瑶光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问这样的问题，“人界也是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前有哥哥保护我，我可以不去这么深入，可是来到山海界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再躲进象牙塔里，所以自然就会思考这样的事情。师父，是不是我说得不对？”
白子昕看着少女微有紧张的面容，禁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说得很对。在某个程度上来说，在你没有夺得簪花大会名次之前，让你藏拙，是极其明智的事情，然而瑶光你别忘记了，无论师父是否将你隐在众人的背后，你的身份也一样会泄露，无论如何你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原因无他，排除泠画和飞阑在外，对你有所企图的赤璇和雪桃定不会让你平静地在鹤魂楼里生活。与其让他们占据上风，倒不如让师父主动将你的身份挑明，这样，他们也会有所收敛。”
“可是徒儿就需要更加努力去修炼增强实力是吧？”瑶光将他没有明确说出的话说了出来，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不愧是我白子昕的徒儿。”白子昕难得赞了她一句，以前的瑶光固然可爱，可是却没有现在通达人情的少女来得窝心，更加容易沟通。
瑶光没有想到他会因为这样而称赞自己，不禁红了脸，她转了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白子昕呆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理自己了，不禁失笑，“徒儿这是恼了师父吗？”
“不是……”瑶光听到他在身后调笑自己，脸色更红了，心跳也跳得快了起来。
白子昕从未想到她会有如此害羞的一面，直接走至她身旁，在她耳侧微微嗅了嗅，“那……徒儿你这是害羞了么？”
“不是……”瑶光再次否认，她脚下的步伐更快了，脸颊生出如晚霞落日般的酡红来，纤薄的一层，更加诱人。
白子昕心生悸动，抬手抚上了她赫然变得滚烫的脸，冰凉体温侵入，吓得瑶光缩了缩肩膀，却又不敢完全让开。
两人都没有出声说话，空气之中似乎静谧得连水汽蒸发的声音都能听见。
白子昕的手心长久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他低头看着她扑闪乱动仿佛无处可藏的纤长睫毛，忍不住情动，俯身吻了吻她的睫毛，而后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化身成白龙将她载到背上，直上九霄。
“师父……”瑶光抓住他的龙鬃，心头乱跳，他刚刚是又吻了自己吗？她摸了摸自己的睫毛，他清凉却又炽热的触碰仿佛还停留在她的睫毛之上，使得她像是身处在迷雾之中，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刚刚的是奖励。”白子昕见她如此困惑，好心解释了一句。
“哦……”瑶光呆呆应了一声，更加想不明白了。
白子昕感受到她茫然的思绪，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有这样迷糊的徒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她逐渐成长起来这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应该觉得安慰。
总有一天，她会和另外一个瑶光重合，成为真正耀眼的人。
但愿，他能等到那一天。
“师父，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稍顷，瑶光在他背上问他。
她经已恢复了正常，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她就不想算了，总有一天她能想明白的。现在她要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那才是正道。
“为师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一个老头。”
“哦……”瑶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就不说话了。
“你不想知道他是谁？”
“能让师父亲自去见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既然是如此，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瑶光幽幽答道，她甚至是仰躺在白子昕的背上，感受着朵朵白云穿过自己身体的缥缈灵动。
白子昕听着她笃定的话语，眉眼生笑，“对。我让他授予你资格。”
“是进入双星楼闯关的资格？”瑶光问道。
“没错。”白子昕点了点头，接着道：“并非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参加簪花大会，但是只要你进了鹤魂楼，就能进入双星塔历练获取魂分。魂分获取的多少就决定了你是否能参加这次的簪花大会。”
“那参加簪花大会需要多少魂分？”
瑶光有想过获取簪花大会的资格不容易，现在白子昕说出来了，她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无论怎样，她都要得到资格。
“起码五百。”白子昕淡淡出声，“距离簪花大会还有大概一个月，为师相信你。”
他没有说再多的话，而是直接给予她信心，让她去闯关。
“师父，你以前是不是也曾经在鹤魂楼里学过习？”
瑶光还真是对白子昕一无所知，这令她有点儿沮丧。
“为师也有年轻的时候啊。”白子昕突然感叹道。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间接向瑶光说明他以前有在鹤魂楼里学习过。
“师父现在也很年轻啊。和我哥哥差不多大。”
“说起来，双星楼里面的闯关设置也有我的份。”白子昕其实不太喜欢回忆过去，但是既然瑶光问起，他回忆几下也无妨，“魂力分为七级，所以里面也有相应的闯关层次，双星塔共有七层，每一层对应一层魂力，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只可以闯你相应的魂力关卡，只要你有实力同样能闯到更高的层次上去。”
“好，我知道了。”瑶光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记住了白子昕对她说的话。
两人闲聊之间白子昕便飞到双星楼之下，巨大的楼塔高耸入云，抬眼极目望去，看不到顶，让人彻底感受到巍巍高楼手可摘星迎面扑来的压抑以及气势。
“到了。”
白子昕直接变回人形携了瑶光进左手边的那一幢楼，边走边对她说：“这里便是双星塔，右边的那一幢是你兑换魂分的地方，别走错了。”
“是，师父。”瑶光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将这里的路都记在心中。
白子昕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直接带着她进去双星楼里面，待得走到一层最末的一个房间里时，停下了脚步，抬手敲门，“秦老，在否？”
“谁啊？”稍顷，里面才有人声传出，“有没预约啊？”
“白子昕。”白子昕直接报上自己的名讳。
“嘣啦——劈啦——”
随着白子昕冰冷的吐字，里面传来了茶盏水壶碎裂的声音，瑶光侧头看了看白子昕，忽而觉得自己的师父真是很神奇，仅仅是自己的姓名就使得被人闻风丧胆，倾杯倒盏……甚至是赔着笑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啪——”
面前木门突然“啪”的一声被打开，瑶光觉得眼前光亮一瞬，便有一个身影站在他们面前，宽袖大袍，那人的胡子很长，花白花白的垂在他的身前，他的嗓音带笑，微微沧桑，“子昕啊，原来是你啊。”
说着不等白子昕回避，结结实实将白子昕给搂了一下，稀奇的是，白子昕除了皱了下眉头之外，其他的，并没有明显抗拒的动作，看得瑶光在一旁眨了眨眼睛，非常疑惑。
“子昕，这位是……？”秦老在搂完白子昕之后才发现瑶光的存在，定睛一看，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手，“好一个标致的小姑娘啊！呜呜……呜呜……我秦老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你娶妻生子实在是荣幸啊。”
“这个，秦先生，我是他的徒弟。”瑶光颇为尴尬地对着那个哭得鼻涕口水都流出来的老人解释道，突然觉得鹤魂楼里还真是藏满了奇人。
“啊？徒弟？！徒弟？！”秦老一听，睁大了眼睛，而后他哭得更厉害了，他扯住白子昕的手臂左摇右晃，“为师终于有孙徒儿了。”
白子昕看着面前这个老顽童，颇为头疼，他冷冷出声打断秦老语无伦次的哭诉：“我不记得我曾经有过师父。还有，别再晃我的手了。”
“咳，”秦老轻咳一声，擦了一把鼻涕和口水，将他们迎了进去，而后才问道：“那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给她进入双星塔的资格，还有，我想拜托你察看一下她的武魂，看看属性如何。”
白子昕并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秦老听他这么一说，才认真打量起瑶光来，面前少女干净清新，年纪不大，鬓边发髻挽得别致可爱，让人一见就喜欢。
“子昕啊，我能不能和你先商量一个事儿？”秦老突然贼笑一声，眼神神秘而古怪。
“先做我让你做的事情。”白子昕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吧。”秦老倒是一个好说话的，也不忸怩，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串银质项链来，那串项链做工颇为精致，一个圆形的浅绿小坠子坠在其中，发出幽幽荧光，仿佛是对瑶光发出邀请。
秦老将项链递给瑶光，便对她说：“这个是灌注了些许魂力制成的项链，名为‘绿之光’，戴上它便能够出入双星塔，你所获取的魂分还有闯关的等级都能在里面显示，如果你想关注你的同学或者获取其他信息，也可以根据项链给你提供的功能而获得。这些都是比较基本的功能，还有更多的功能你可以自己琢磨。”
瑶光先将项链接过，按照秦老的指示按了一下坠子上的按钮，立即有一道浅绿色的光从坠子之中迸射而出，在虚空之中呈现出了这条项链的三大功能，分别为魂分、关注以及目前的凤凰榜排名。
“你按一下这个按钮，现在将你的名字输进去就能用了。”秦老又为她按了一个类似纽扣的东西，让瑶光将她的名字输入，而后坠子的一盏指示灯就亮了，她的名字也出现在凰榜的最底层。
“真神奇。”瑶光把玩着手中的项链，不一会儿就将项链里的功能给熟悉了个大概，白子昕见她熟悉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她先将项链挂到脖子上，而后让她召唤出武魂来。
瑶光知道白子昕是对她的武魂有所疑惑，也不多问，直接将自己的武魂变出来，要秦老看一看。
“万物皆为一物。”
瑶光在口中轻念，一道绿光闪现之后，她的掌心之处出现了一棵小草苗，不，严格说来不能说是小草苗，而像是一朵花的一小半，剩下的花瓣未名。
秦老看着她掌心之中的武魂，眼前一亮，捧着瑶光的掌心看了又看，眼睛几乎都要钉在那一红一橙两瓣花瓣之上，看得精神之海里的卷尔头皮一阵发麻。
“如何？”过了一会儿，白子昕才问道。
“真是奇哉怪哉，怪哉奇哉，这个女娃的武魂我还真没怎么样见过……”秦老指尖一伸下意识拨弄一下瑶光的武魂，卷尔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他皱皮的手指硬生生轧过，顿时起了一阵战栗感。
“说下去。”白子昕极其有耐心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秦老算得上是鹤魂楼资深的课师，历经风雨无数，也见过众多人的武魂，虽则瑶光来自人界，可人界最初也是从山海界里分裂出去的，许多武魂都有共通之处，让秦老看一下总没有错的。
“你徒弟的武魂是命魂，具有生命，会自己成长的那种，然而她体内经脉阻塞已久，本来是不能修炼魂力的，硬是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疏通了经脉，让她得到了这么古怪的武魂……”秦老说到这里停了停，“话说，子昕啊，那个疏通了你徒弟经脉的王八蛋是谁啊？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个王八蛋是我。”白子昕见他尽说一些有的没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冰寒，几乎要有把秦老那把胡子给冻住的迹象，吓得秦老干笑了几声，动作僵硬地捊了捊自己的长胡子才继续道：“你徒弟的武魂还在生长期，而且还是极之罕见的变异武魂，我看不出她的最终形态，唯一能确定的是，你徒弟以后的实力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体力差了一点儿，现在让她闯关的话，恐怕连第二层都去不了。”
白子昕听完他的分析之后，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带着瑶光告辞，然而却被秦老一把拦住。
“诶诶诶，你先别走呀，”秦老横手挡在他们二人之前，仿佛赌气道：“我千辛万苦解决了你的问题，我刚刚的请求还没有说呢。”
白子昕扯了扯唇，“说。”
“嘻嘻，”秦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先是转向瑶光的方向，“光光，先把你的‘绿之光’给我。”
瑶光听着他叫出的那个别扭的名字，皱了皱眉，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将项链脱下来递给他，秦老得了项链之后先是点开来，他点到关注项，输了一个名字进去，瑶光看着他输入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的名字进去，还要让那个人进入了她的关注项里面，就觉得有点儿郁闷，“秦先生，您这是……？”
白子昕看着他输入的那个名字也不禁蹙了眉，“秦老，莫要做那些有的没的。”
“嘻嘻，”秦老再次贼笑一声，“既然你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娃儿不要，那给我的外孙儿做媳妇儿也是好的啊，”他说着还要就着绿坠子里显示出来的信息指给瑶光看，“呐，光光，你看到了吗？他就是我的外孙，名叫泠辰，他可是很厉害的！凤榜里也有他的名次呐，而且还未在鹤魂楼里入读，可谓是一表人才、气吞山河、君不见鹤魂楼上鹤不飞呐……”
瑶光见他越扯越淡，越扯越起劲，而后察觉到师父的面色越来越黑，周遭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已经把他的胡子给冻结起来好大一束，而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对着自己介绍那个名为“泠辰”的少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为了避免他那把长胡子继续遭殃，瑶光唯有打断了他的话语，顺便还抹了抹被他喷到手背上的口水，“秦先生，你说的泠辰不会是泠画的弟弟吧？”
“呀？光光，难不成你已经和泠辰认识了？”秦老终于停了下来，一双见惯风雨的眼睛变得晶亮起来。
“呃，我认识他姐姐泠画。”瑶光看着他过于犀利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呢？
“既是如此，你是刚回到鹤魂楼吧？还没有吃饭的吧？要不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弄一顿来吃？”
“你的饭菜谁吃谁死。”白子昕突然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他能够忍耐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遂，也不管他还想说一些什么，直接牵了瑶光的手就离开了他的房间，徒留下秦老捊着已然被冰冻了一层坚冰的胡须若有所思。
“师父，你是生气了吗？”
瑶光被白子昕牵得走了很远一段路之后，见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禁不住攥了攥他的手，弱弱问了一句。
“为师没有。”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攥紧瑶光的手松了松，却是抿紧了唇。
“师父，你撒谎。”瑶光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揉一揉，他的手劲大，她觉得她的手都要肿掉了。
“……为师没有。”白子昕再次否定，只是这次说出的话分明有了迟疑之色。
“师父，我不会嫁人的。我也不想认识那个什么泠辰。”瑶光扯了扯他的袖子，下颔微微抬起看向他，以一种恳切的姿态：“而且，如果想吃好吃的话，我自己也是会弄的。所以，你别生气好吗？”
白子昕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她，他捧着她红掉的手揉了揉，方才一瞬间仿佛是压抑不住的暴怒此时终于平静了下来，“是为师不对。”
“师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瑶光见他的脸色恢复平静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家师父无论是明火还是暗火都很恐怖啊。
白子昕却是大掌一伸，抚了抚她那一头顺滑的长发，“走，为师带你去为师住的地方看一看。”
“是鹤魂楼最高的楼层吗？”瑶光侧头问道，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唇色润泽。
“是。为师住的楼名为‘临’，但是如此亲近世间的一个字眼却是遗世独立。”白子昕淡淡解释，仍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师父你觉得孤独吗？”瑶光迟疑问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她总觉得他冰封的面孔之下有着另外不为人所道知的一面，而她无法窥探到一分半点。
白子昕眉梢一顿，他沉默一瞬，才答道：“有了你，又怎会孤独？”
很轻的一句话，却说得瑶光的心紧了紧，仿佛有一股电流以心为源头，源源不断地流出，激得她四肢百骸都要麻痹起来。
她侧头，看到了他蕴在唇角那一丝浅而淡却又真实存在的笑容，忽而觉得自己似从寒冬腊月里看见初春的降临，桃花带露浓，悬在半空结冰的瀑布忽而消融，潺潺水声击进耳中，让她看着他微怔。
她微有慌乱地低下了头，小声问道：“师父，我以后是和你一起住吗？”
“难道你想和别人住吗？”白子昕反问。
“我……就是想确定一下。”瑶光的声音更低了。
白子昕觉得她这副理亏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禁不住再次拂了拂她的长发，他碰了碰她的发髻，“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让飞阑带你进去看一看双星塔里的闯关是如何进行的，而后你就要自己一人好好修炼了。”
“是，徒儿知道。”瑶光原以为今天下午就会进双星塔里进行试炼，想不到白子昕还是怕她累着，让她歇息半天。
白子昕见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直接变成白龙将瑶光给载到背上，往临楼飞去。
他想起李萦音之前向他提起过的那个提升她体力的方法，又想起方才秦老亦是提及到她体力太弱的问题，一时之间有点儿犹疑，替瑶光按摩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假手于人，要弄到玺海也并非是一件难事，就是……这个丫头已经长大了，让不让他替她按摩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然而，若然她真的想变得强大起来的话，他必须要这样做，这个步骤必不可少。
白子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启唇问她，“瑶光，若然为师有让你可以不常常饿肚子的方法的话，你是否愿意接受？”
“师父不是说徒弟要听师父的话吗？”言下之意即是师父您老人家的话我这个做徒弟的哪敢不听？
这样的话语听起来与其说她是埋怨倒不如说她是撒娇。
白子昕忍不住又要笑了，“你很不满意？”
“徒儿哪敢？”瑶光噘了噘嘴，长睫微垂。
“等你强大了，为师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白子昕既然征得她的同意，也不便继续说下去，而是示意她看向前面那幢隐在重重云层之中，只有顶部露出一角的高楼，“瑶光，你看，那里就是为师住的地方。”
瑶光循着他的指示看过去，猝不及防地，她被一幢直耸云巅的高楼给撞入眼前，那幢楼通体呈象白色，白，不是那种死寂黯淡沉沉的白，而是像白子昕身上衣袍那种流动的白，即便是有白云衬托，仍然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看一眼就能记住的白。
许是在阳光的折射之下，那幢独立于众楼之外的楼层边缘呈现淡淡的蓝色，仿佛染上了海上地平线明媚的色调，给整幢过于硬气的楼增添了一丝生机。
楼高一百一十七丈，那里没有任何鸟的踪迹，寂静得听不到世间的一丝喧嚣，真正的遗世独立之楼。
白子昕来到楼前，先将瑶光放下，而后变回人形才携着她进了楼。
瑶光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白子昕此处实在是清幽，他是龙族，自然喜欢以水为伴，是以在临楼的后庭院处有一个巨大的湖，湖中养了各式各样的鱼，也有各种水声妖兽，只是大多数都是美好而友善的，并不像南山之处生活在水底里的罔象，专门吃落单的小兽和没有魂力的人类，置人于死地。
白子昕并没有立即带她进给她安排下来的房间，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地带着她四处晃悠，看看这座遗世独立的临楼的构造和景致，带她熟悉熟悉。
瑶光看着眼前与别不同的美景，心中也是欢喜至极。临楼在一定程度上说其实是过于冷清了，这里常年只有白子昕一人在，李萦音偶或也会过来，也只是喝喝小酒，赏赏月，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现在瑶光来了，活泼乱蹦的身影顿时给这里增添了一丝人气。
“师父，这处大湖是本来就有的吗？”
灿烂阳光的照耀之下，青衫少女的身影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临楼的后庭院与别的地方都不一样，除了葳蕤花草以及高耸入云的大树之外，就是有一个大得令人咋舌的湖。
九天之上，平地起湖，绿草常茵，花开半夏，浅草之间似乎有小鹿一闪而过，漂亮得不似人间。
“师父！我刚刚看见一只白鹿，那是真的吗？”瑶光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她转头，双颊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看得白子昕一瞬晕眩。
他快步走至她的身旁，按了按她的脑袋瓜，顺手搂住了她的肩，“嗯，你没有看错，刚刚你看见的的确是一头白鹿。”
“诶？这……？”瑶光不解，“是师父你养的吗？”
白子昕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好奇，轻唤一声，“白鹿，出来一下。”
“呦呦——呦呦——”
许是听见了白子昕的呼唤，茂密树林之中突然一声欢快的鹿鸣哨起，一头通体雪白长着梅花点点的小鹿从草丛中欢快奔来，一下子就奔到白子昕跟前，离他三步远。
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是一道无形的障碍。
白子昕抬手摸了摸它沾了草屑的脑袋，侧头对瑶光说道：“它叫白鹿，是我在很久之前在申山里救回来的一只魂兽，因着某些原因，我将它养在了这里。”
“那……它们也是师父你养的魂兽吗？”
瑶光指了指树上草丛里加上大湖里蛰伏着的好多小型妖兽，缩了缩肩头，眸中好奇之色更甚。
其实她一早就感受到了这处后庭院之中妖兽的气息了，只是白子昕不说，她也不好问而已。
白子昕四顾环望，也是看见了藏在暗处不太敢出来的这些魂力低下的妖兽，对瑶光说道：“嗯，你说得没有错，它们都是为师……养的。”他顿了顿，才将最后二字说出来，仿佛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的后庭院之中多了这么多魂兽总觉得好像和自己的生活习性不符。
“它们好像都很喜欢你啊，师父。”瑶光摸了摸蹭到她面前的白鹿，白鹿似乎也是很喜欢瑶光，“呦呦”两声叫出，全然没有了面对白子昕时的拘谨。
随着白鹿“呦呦”两声叫出，它的叫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引得周遭都在观望的魂兽都纷纷围聚到白子昕和瑶光身边来，那场景颇为热闹。
这些魂兽都是曾经在山海界各处地方受过伤差点死去的魂兽，也有被雪族强行拿去研究最后遍体鳞伤被遗弃而后被白子昕救回来的。
前者，也只是白子昕心情好的时候随手一捡，一个人独自生活久了，纵然冷淡如他，也是会感受到孤独的，寂寞可能说不上，但是每天独自一人面对这么高的一幢楼，纵使手可摘星又如何？终究是孤身一人罢了。看见美景没人享的遗憾也实在是有点儿糟糕。
所以，在他潜意识里要把这处后庭院变成一小片具有生机的小型森林。
事实上，在这里生活的魂兽都感激白子昕，只是碍于白子昕的强悍，他们不好靠近他而已。现在瑶光来了，这个少女又奇特地能听明白它们的语言，它们除了觉得惊奇之外，更是想要通过亲近她而来引起白子昕的注意。
毕竟，白子昕的身份和能力都是摆在这里的。
而且，它们总觉得呆在瑶光身旁很舒服。仿佛她身上有一股治愈的力量，不用你在她身旁做一些什么，她就能给予你一些别人给不了东西。
“呜呜——”
忽而，一只小松鼠从草地上窜到瑶光的肩膀上，对着她“呜呜”一阵友好的鸣叫。
“好吧，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小松鼠。”瑶光听到它在向自己打招呼，笑着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惹得那只小松鼠更加兴奋地叫唤。
白子昕在旁边看着她和这群小兽之间的互动，再一次为她这种特异的能力感到惊奇。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能直接和魂兽沟通的本事了，但是现在眼前的一幕堪称奇景。
树林旁边，大湖湖畔，奇花异草散发芬芳，可怎样的芳香都弥盖不了青衫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素浅香气。白子昕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异于常人的香味，那种香像是花香但是又不全然是，说是熏香也更没有可能，任凭他见多识广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让他愈发想要亲近她，不让她远离自己半步。
白子昕突然为自己这个凭空而来的想法感到错愕以及惊讶，为什么他会这样的想法……舒瑶光不是他的，她仅仅是他的徒弟。而且她的本质还是一个人类。
山海界和人界根本不可能结合，就算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他的母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他也因为自小就被外公教导，所以也极其不喜人类，甚至以自己身上拥有的四分之一人类血统也感到羞耻。可现如今，因为舒瑶光的出现而打断了他惯有的信念，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事情。
白子昕微微深呼吸一口气，他移开了自己放在瑶光身上的目光，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他仅仅是她的师父，纵然他喜欢亲吻她，纵然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可他仍旧都只能是她的师父，不能再有别的关系。他也不容许自己有别的感情产生，这是无法容忍的事情，也让他无法想象。
白子昕觉得自己极需要静一静，他丢下瑶光，自己往大湖湖畔走去，这处大湖并不是他一时兴起弄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只是这里并不仅仅是一处大湖，更是一处鹤魂楼与东海鲛族的结界，连通两处不同的风土以及人情。守护这处结界也是白子昕住进来的原因之一。
鹤魂楼既然是整个山海界权力中枢的地方，自然是不止有最高的学制，还有这些外界所无法想象的结界以及秘密，比如这里。
只是，知道这处结界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他们无法上来这里一窥究竟。
“师父！”
他独自一人沿着湖畔走了一大圈，才听见瑶光的叫唤声，转头，仍旧看见她肩膀上的小松鼠，还有站在她身侧的白鹿。
少女与鹿与松鼠这实在是一幅过于和谐的场景，风起来了，扬起了她背后的树林，连同她身上的浅青裙裾一起，一荡一漾漾进了他的眼底，镌刻在了他的脑中。
瑶光见他停下来了，也不跑过去，她总觉得和白鹿一起奔跑，无论自己的脚力有多快都跑不过一只鹿儿，只静静地在湖畔等待着白子昕走过来。
白子昕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忽而想起自己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快步走至她身旁，对她道：“瑶光，为师还要出去一趟，很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你的房间就在为师的隔壁，进去这幢楼之后右手边第三间是为师的，你的房间就在为师右手边的那一间。”
“师父，你要去哪里？”瑶光默默将他所说的话都记住，而后才问道。
“为师要去东海鲛族一趟。”白子昕如实答道。
“这里去东海不是很远吗？一个下午够时间？”瑶光在这几天赶路的过程中，狠狠恶补了一下山海界的知识，现在在脑海里一回忆，鹤魂楼离东海可不是一天半天的教程，如果真是要去东海的话，就算以白子昕日行千里是速度也要起码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师父说他去东海晚上就能回来……？
瑶光眸光直转，忽而瞥见大湖深处好像有一尾巨大却又翩跹的鱼尾飘过，纵然只是瞥见那鱼尾的一阙，可她仍旧看得出那鱼尾之下潜藏着的韵味。
这处大湖应该不简单吧？一点心思转过，瑶光随即收回思绪，问道：“师父，这处大湖……是不是能连接到东海？”
白子昕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似乎想不到她的反应这么灵活，眸底也泛起了一丝波澜，“正是。”
“我刚刚好像看见一个鲛人游了上来，所以就做了如此大胆的猜想。”瑶光察觉出白子昕脸上的询问之意，也就主动说出自己猜想的依据。
“这里的确如你所说，是鹤魂楼与东海连接的一处结界，从这里去东海仅仅需要两个时辰。”白子昕进一步走近那处湖畔，接着对她道：“这处大湖看似普通，但是却是藏着内里乾坤，你刚刚看到的鲛人也只是偶尔感受到这边有海族的气息，所以碰到结界上来了，不过，一般的魂兽是不能轻易通过鹤魂楼和东海的结界的，所以你刚刚看到的鲛人在碰了壁之后也就离开了。”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结界是在水之中？”
“是，你说得没有错，”白子昕淡淡点头，他原以为要进一步解释给她听，想不到她一点就明白，不由又拂了拂她的长发，语气之中带着点调侃之意，“瑶光还真是越来越通透了。”
“师父！”瑶光听得出他话语里的揶揄，禁不住噘了噘嘴，“我以前很笨吗？”
“不是笨，”白子昕突然俯下身来看她，阒黑眼眸似大海深处的风暴，平静却又真实存在，那种悄无声息的汹涌更是令人心惊，瑶光被他深邃的眸光攫紧，一瞬间动弹不得，这一刻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想转开自己的目光，却听见白子昕微凉似临渊深雪消融的嗓音传至耳畔，“是纯真。但是为师更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瑶光看着他近在咫尺，一线薄唇几乎都要触到自己脸颊的如玉面容，“嘣啪”一声急跳从胸腔里传来，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仿佛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悸动传来，这让她觉得有点难受的同时又更多的是某种未名的渴望，她不明白这种渴望从何而来，只能按住自己急跳的心脏，蹙了眉低头仔细思考。
她的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白子昕眼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他想起她正在生长发育之中，某些地方总需要补一补，现在看到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略带迷茫和痛苦，那是不是她那里很痛……？
白子昕是搞不懂这些特殊情况的，可是搞不清情况的话他无法为她进补，所以，在临出发之前，他还是要问一问她的情况。
“瑶光，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师父，为什么你要这样问？”鼻端再次传来那股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海洋清新气息，瑶光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更快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张道。
“瑶光，你是害怕为师了？”她的小动作全然落在白子昕的眼里，那种下意识做出的规避反应令得白子昕忍不住涌出了一阵怒火，瑶光低着头，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他，白子昕看得她这副逃避的模样，心中更是烦躁不安。
他忽而伸出指尖挑起她的下颔，逼着她抬起眼里看着自己，瑶光轻轻喘了一口气，双颊酡红，像是白云拥抱了天边晚霞，透出一股鲜嫩质感，令人陶醉。
但是因为某些事情，白子昕被已经被东海龙族给逐出了族谱，而他本身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东海龙族的，然而他的身份摆在了那里，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是仍旧不想回首过去那一段难以磨灭的往事。
白子昕不再多想，只静静地等待着瑶光的回答。
瑶光听得他的问话，心头有一瞬的惊讶，可是她胸口肿痛的事情又怎好和师父明说？就算有时候真的胀得有点儿难以忍受她还是要独自熬过去的，所以她抬起了眸子，目光异常清澈，不带一丝杂质，“师父，你多想了。我身体棒棒的！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白子昕明显不相信。
“真的！”瑶光为了增加可信性，还用力点了点头，然而白子昕却突然极快地伸出指尖按了按瑶光的胸口，瑶光想不到他有这么一出，忍不住惊呼一声，捂住被他按过的地方后退了一步，刚刚缓下去的脸色又迅速红了起来。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他刚刚摁中了她肿痛的地方，虽然力度不大，可是他触碰到她那里，总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甚至说是有点儿抵触。
“你那里是不是很痛？”白子昕神色不变，直接无视她的不满与尴尬，只是他的双手负在身后，紧攥成拳，唇线轻抿，也是明显有点儿尴尬。只是，这次是压榨飞光的最佳时机，瑶光以后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有什么东西备住一点总是好的。
“不……”瑶光下意识就要否认。
“嗯？”白子昕拧了眉，语气略带严肃，“说实话。”
瑶光立即蔫了下去，“是有点儿痛，但是不是很痛。”
“痛就要和师父说知道吗？不然自己一人受着，师父看着也难受。”白子昕见她说出了实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柔和起来，“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有，这回真没有了。”瑶光被他弄了这么一着，哪里再敢撒谎，立即抬起头来对他说道。
白子昕这才勾唇一笑，再次看了她一眼之后，而后化为龙身跃进水里，临走之前还要对她说道：“等为师回来。”
大湖旁边瞬间没有了那抹牙白的颀长身影，他的气息还淡淡地飘在空气之中，让人留恋的同时又让人怅然若失。
瑶光感受着这种过于奇怪的感觉，暗叹了一口气，没有了白子昕在身侧，她倒是落得个自在，可是师父不在自己身边她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东西，仿佛是心中空落了一块，不知道该要怎样补缺。
瑶光皱了皱眉，她来到大湖旁边，对着湖水照了照自己的脸，只见湖水照射出来的少女倒影熟悉而陌生。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里，因为那场大病夺去了她的一部分记忆，她不想看到镜子之中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现如今，临水照影，白鹿在身侧，远处高木枝叶浮动，她描摹着水中那一眉一痕，忽而怔在了那里。
倒影中的自己十分陌生，仿佛一张没有记忆的白纸，没有过去，也看不见未来。让人焦心。
或许哥哥说得是对的，她不应该太过执迷于过去，忘记了就是忘记了。爹爹将她遗弃了……她也得接受。
瑶光不再多想，她站起身来，开始往白子昕所向她指示的地方走去，劳累了整整三天，其实她也很困，只是一味强撑着，现在白子昕走了，她理所当然要好好睡一觉。
她找到了白子昕所说的那个房间，推门进去之后，一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清雅淡洁，符合那人一贯的风格。
瑶光脱了外袍，仅穿一件单衣，而后便钻到床里，盖上了被子，迅速入眠。
这一觉不知不觉睡到了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三天以来赶路赶得太劳累，她居然一沾床就睡着了，而且还没有发往常会发的噩梦。如若不是鼻端嗅到了白子昕身上过于清新冷凝的气息，瑶光很可能还不知道白子昕就在自己身侧。
她下意识从沉睡之中醒来，黑暗之中只见有一抹暗影站在自己床前，一双明亮的眸子俯身看着自己。他的眸光里似乎在诉说着一些什么，又似乎是单纯地看着她，瑶光觉得他的目光过于复杂，不禁轻唤一声：“师父？”
“嗯。醒了？”白子昕回身将桌子上的灯给点上，而后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吃了没有？”
“……没有。”瑶光此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放在身边的衣服一件件慢吞吞地穿了起来。
察觉出白子昕的不悦，唯有小心翼翼地问他：“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一来一回要四个时辰吗？她睡了应该没有四个时辰那么久吧？
“起来，吃点东西再洗澡。”白子昕直接不回答她，他总不能告诉她为了快速赶回来他走了另外一条被封掉了的水路，还差点惊醒了那里的深海魂兽所以才有这么快出现在她面前吧？
在做那件事情之前他还是要让她吃饱一点再说，不然待会儿做到一半晕了过去怎么办？
瑶光自是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心思，她穿好衣服之后，从善如流地下了床，“师父，我们今晚吃什么？”
“肉。”白子昕从唇齿之间吐出一个字来。
“去哪里吃？”
“为师弄给你吃。”白子昕似乎笑了笑，眸光柔软。
“啊？师父，你会下厨？”瑶光可是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白子昕也不多言，淡淡解释，“不是想试一试山海界的美味佳肴吗？这是个好的机会。”
“真的吗？”瑶光眼前一亮，瞌睡虫全都跑走，期待地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来到那处好像有好几十年没有用过的灶间，让她惊奇的是，这处灶间里的炊具和她在人界里用的一模一样。
白子昕看到她眼中惊异的神色，淡淡说道：“为师的外公喜欢吃你们人界的食物，早年逼着为师学了很多，虽然为师很久不下厨了，但是手艺还是在的。”
“师父，其实我也会做好吃的。”瑶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可以让我来做。”
白子昕挑了挑眉，眸底情绪有点儿微妙，他看着她，忽而从储物空间里变出一条身长三丈的大鱼出来，那条鱼被白子昕封在水球里，虽然水球里的空间很拥挤，可它还是能够稍微活动一下，此刻看见白子昕，原本狰狞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一点儿下来。
“你确定你能把这条横公鱼给宰掉？”白子昕侧眸看她，眸光之中带了点点狡黠。
瑶光看着面前这条大红色的巨鱼，很无语地“呃”了一声，十分郁闷地在想：人界里哪有这么大条的鱼……而且，这条鱼看上去好像不大好吃啊。
“这鱼名叫‘横公鱼’，吃了它的肉能却百病，但是一般人很难将它料理得好吃。”白子昕边说边用水咒将积了灰尘的灶间给清洗一番，而后又生火开始煮水，“而且，很多人都不知道横公鱼的做法。”
“那……正确做法是？”瑶光主动将自己的意念给屏蔽掉，因为她看得出那条大鱼想向求情，让白子昕不要吃掉它。可是她又哪能因为一条鱼而忤逆白子昕的意思……？所以，她只能通过与白子昕对话来转移注意力。
“用乌梅放水里和鱼一起煮，”白子昕说着又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两颗乌梅，他见水已经煮开了，随便搞动了一下水球里的水，神奇的是他面前的水球随着他的动作而逐渐转动缩小，就连同被困住的横公鱼也缩至半丈大小，骤眼一看可爱得紧。
白子昕手指见鱼被自己缩小了，手指在半空之中一划，水球里的横公鱼来不及看瑶光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瑶光知道他接下来要把鱼给煮熟给她做晚膳，心中略有不忍，白子昕似乎看出她的不忍，一边将水球接过，一边不咸不淡地对她说：“你不是救世主，没有必要因为那么一点怜悯之心而处处对它们施舍同情。山海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既然它技不如人给我抓住了，就意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不要做无谓的怜惜。”
“是。徒儿知道。”道理她是明白的，可是见死不救她总是做不到，只是，以她现在这般能力又能做一些什么？赶紧提升自己的魂力和体力才是正道。
所以，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坐在桌子旁边看着白子昕十分熟稔地将那条原本三丈长的横公鱼给放到锅里煮熟，再呈到碟子里以一种让她眼花缭乱快至看不清的速度将那条已经被煮熟的鱼片成薄薄的鱼片，就只是有鱼片当然是不能下饭的，白子昕考虑到瑶光初来乍到，身体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是以又熬了小粥，趁着料理横公鱼的时间，那锅粥也好了，他直接将鱼片给放到粥里，用猛火再次煮了几滚，那处理手法的老道看得瑶光咋舌。
她自以为自己的手艺已经好的了，想不到自己的师父比她的更胜了一筹。
瞬时之间，鱼的鲜甜混合着生滚粥的清香浓浓扩散在空气之中，瑶光看着那锅熬得极其漂亮的鱼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才发现自己的味蕾都被白子昕的粥给尽数挑了起来了。
“净手用膳。”白子昕见鱼粥煲得差不多了，又从空间里变出一个水球来让瑶光洁手，他亲自勺了一大碗放到她面前，“全是你的。”
意思是最明白不过，不吃完不给离开灶间。
瑶光看着那有一个小面盘那么大的一碗粥，突地觉得自己很“幸福”，这年头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饱死，上天真是待她不薄啊。
“为师今晚要和你做一些事情，你吃饱一点才能撑得住。”白子昕见她脸带犹豫，还是解释道。
“是……要训练我吗？”瑶光实在是想不出做什么事情是需要这么多体力的。
“……算是吧。”白子昕思索了片刻才答道，而后又催促她赶紧把粥给喝了，待会儿她还要去洗澡的。
瑶光闻着那碗香气腾腾的粥认命地拿起调羹开始品尝。早就想象得出白子昕的手艺会很好，但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好，她吃了第一口，几乎都要将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了，忍不住抬起眼来看向白子昕，见他静坐不动，不由问道：“师父，你不吃吗？”
“为师不吃，我在飞光那处吃过了。”白子昕想起飞光那张死人脸，默默吐出五个字：“饱到我想吐。”
“呃……好吧。”瑶光不再多问，继续埋头与鱼粥奋斗，直吃了一个满头大汗，被白子昕用一条锦帕给擦干净额头的汗这才结束了这次的奋斗之旅。
“饱了没有？”白子昕见她把粥吃得干干净净，唇角微勾，“吃饱了的话歇一歇然后去为师房间里洗澡。”
“师父，我房间里不能洗？”
“不能，只有为师的房间里才有热水。”
“哦。那我知道了。”瑶光不再多问，站起来将碗筷收好，自动自觉地利用水球里剩下的水将碗筷都洗好，这才和白子昕一起出了门。
白子昕看着她洗碗时忙碌而又上道的身影，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她是人界大族的小姐，理应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万人疼爱，可她却是被家族所摒弃而不自知，而且还要死过了一次……也不自知。
只是，她能够学会照顾自己这并非是什么坏事。
白子昕垂了睫，携了她进自己的房间，而后又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套睡袍给她，“给你。在为师这里不用再那么简陋了。”
瑶光伸手接过了那套质地特别的睡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白子昕上次在她及笄时给她准备的衣裙，实在是好奇，“师父，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衣服？”
“你身上的那套是为师让泠画按照你的身形重新修改的，用的是为师的衣服，而你手上的那套，是为师从飞光那里抢的，用的是他们最上等的鲛纱，穿着舒服。”白子昕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为师抢了好几套，你尽管穿。”
瑶光：“……”师父，重点好像不是在这里好吗？她忽然觉得那个名为飞光的鲛族之皇很可怜很可怜。
她不再多问，而是捧着那套似乎闪着淡淡光华的睡袍进了内间，开始洗澡。
而白子昕则是继续从储物空间里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给拿出来，这个小瓶子里的药水大概能用一个月。一个月，能够改善她的体力这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只是，他必须要尝试一下。
白子昕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正是前段时间李萦音和他提到的能够提升人体力和助瑶光身上封印解开的“玺海”，他下午去飞光那处就是为了搜刮制造玺海的原料。
若然平均每天用两滴玺海的话，那么制造这瓶药所要用到的龙血是足足一大碗，因为龙血与各种药材混合之后会浓缩，若然真的想这瓶玺海有效果的话，他不得不要用贡献出一大碗龙血来。所以，飞光在放自己血的时候那张死人脸上才会有那么一丝半点痛快狡诈的笑意，也所以，才将玺海调好之后，他才强行留自己在鲛族的宫殿里用膳。
那个家伙还唯恐天下不乱，知道他收了个女徒弟，又是大出血，特地弄了一煲十全大宝汤给他，美其名曰让他补血补精气。
若然不是他来来回回要用大量的体力，那么他现在要勉强地憋屈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内间突然传出了一丝丝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硬是看不见有人出现，白子昕思绪一收，微微蹙眉：“瑶光，怎么还不出来？”
“师父……我能不能不穿你给的睡袍……”
瑶光在内间苦闷的声音传来，白子昕在外面一听，以为飞光给他的衣服里做了什么手脚，心下担心，直接走进内间。
内间水汽朦胧，那穿着宽大睡袍的少女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闯入，立即跳到一侧的门帘里，将自己的身躯给挡住，纵然是挡住了大半身躯，可是仍旧有一小半露了出来。
白子昕眼神何其厉害，一眼就看出这睡袍的古怪所在，该死的飞光，给他的睡袍居然是半透明的！
他之前没有发现，等到瑶光穿上了才赫然警醒。
白子昕此刻实在是想骂娘，然而他还是忍住了，飞光那小子在想什么呢？瑶光是他徒弟啊，就算不是他徒弟，这么小的少女他都不会忍得下手，怎么就弄了这样的坑给他踩？
然而，暴怒之后，他又平静下来，飞光虽然常常和自己不对盘，但是绝对不会做到这么绝，他又翻了翻储物空间里的另外几套睡袍，发现有其中两套是正常的，立即取了一套放到旁边的长榻上，对她说：“刚刚那套是为师失误了，穿这套。”
他停了停，仿佛是害怕她误会，又补充道：“别怕，瑶光。为师不会对你做那种龌龊的事情。”
而后，他再不停留，直接走出了内间，留下一片空间让瑶光安心换衣。
瑶光等他彻底走了之后才敢从布帘之后走出，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是半透明的，几乎能看见鲛纱之下肌肤的细致纹理，这也是她穿上之后才发现的，想要换下来的时候白子昕就进来了，所以才迫不得已躲到幕布之后。
这种感觉还真是尴尬。
瑶光浅叹一口气，从幕布之后走出，迅速换上新的睡袍之后才从内间里走出。
这套衣服明显比之前的那套好了很多，为了保险起见，她里面还是穿了抹胸，所以出现在白子昕面前非常之坦然。
白子昕此时正坐在床边等她。见她出来了，也不多言，直接拍了拍床沿让她过来。
晕黄暖灯之下，白衫男子半倚宽大床上，姿态随意又带着一点慵懒，仿佛一朵白云停歇下来，轻飘飘地浮在天边，闲倚松树两三棵。可偏偏这么洒意恣然的动作衬上的却是一张不言苟笑的脸庞，眸点漆深邃如海，削薄唇角抿紧一线，明明是平直僵硬的弧度，却因着灯光的渲染而生出微微的柔出来，他似乎在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然而那执瓶的手却比那瓶子还要精致，修长手指发出微光，晃花人的眼。
他是简单的，又是复杂的，明明是冷酷的，又偏偏是柔和的，仿佛是这个世间所有矛盾事物的结合体，直接最后晕出最简单的极致出来，让人看不通透。
瑶光听从他的吩咐，缓步走了过去，身上睡袍不算特别合身，又没有腰带合系，走上几步就容易将身上的衣服给挣开，露出鲛纱底下微妙的肌肤。
“师父，我们是要做什么？”瑶光略带尴尬地整了整睡袍，之前觉得那个飞光可怜，现在她赫然发现倒霉的是自己。穿着这样的衣服怎样训练？
“上床。脱衣。趴下。”白子昕直接将自己要让她的事情都说个明白，听得瑶光一愣一愣的。
“师父，你不是要训练我吗？”
“没错。”白子昕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在床上，还要脱衣服的……这是要近身搏击吗？”人界是有近身搏击这样的招数的，瑶光想起了有这回事，脱口而出。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白子昕不愿意多作解释，他可没有忘记李萦音曾经提醒过亥时是按摩的最佳时刻，现在都快到亥时了，再不进行的话，功效不知道会折损多少。
是以，不等瑶光继续说下去，他直接将她抱起，触手的是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他压根不用两只手来将她提起，直接单手将她捞过，放到了床上。
“太瘦。”白子昕从唇中吐出二字，“明天开始每顿要吃起码三碗饭。”
瑶光：“……”
她被他捞到床上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他斜眼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催促她赶紧脱衣服，瑶光无法，察觉他的着急，也知道白子昕不会对自己做出一些什么的，她还在发育之中，什么波涛汹涌的都没有，师父能对她提起兴趣那才是怪事。
所以，她很顺从地将衣服给脱了下来，仅穿一件抹胸，白子昕转过头去并没有看她，等她脱完衣服了，才继续道：“趴下。”
“是。”瑶光轻应一声，从善如流趴了下来，“师父，我可以了。”
白子昕闻言，转头，但见少女如雪洁白的晶莹躯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眼前，除却那件有点儿碍事的抹胸。
“滴答——”
满室寂静，彼此之间鼻息可闻。愈发显得气氛暧昧，有一种让人窒息的难言。
墙角更漏又滴下了一滴水，已经是亥时正，白子昕皱了皱眉，来不及让瑶光自己脱掉抹胸，直接大手一伸将她的抹胸给扯掉。由于她是趴着的，头朝下，所以他直接掌风一震，将瑶光那件抹胸给震成了两半……
“师父……！”瑶光惊呼一声，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反应了。
白子昕却是很淡定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针囊来，“为师也从鲛族那里抢了十来件你的那种贴身衣物，撕了一件关系不大。”
瑶光再次：“……”她惊呼的不是因为这件事儿好吗？！
却不等她继续问下去，便听见白子昕在耳边对她说道：“为师要对你做的事情可能起初会有点儿痛，但是你熬过去之后就会很舒服的了，所以忍住，知道吗？”
“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做什么？”瑶光心中产生了一丝后怕，为何她觉得师父的这番话那么像有次她躲难躲到怡红楼后院里听到一个男子对女子所说的话呢？怡红楼她是知道的，风流男子专门去那里喝花酒的地方，那里的姐姐……都很放浪。
“为师是帮你穿针刺穴，彻底疏通你的血气经脉，你身上还有起码五个封印没有解开，每次解开封印的时候都痛不欲生，而且你体力不够，必须要在簪花大会之前给补充好，不然你……丢为师面子那怎么办？”他可不太想承认他是在关心她，所以才放了整整一碗龙血给她治疗。
一碗龙血对于平日里的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其实对他的身体损伤很大。但是，既然瑶光是他的徒弟，鹤魂楼又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他就有必要给她最好的东西，让她逐步强大起来。
这样，若然自己不能陪她一辈子，也不算是违背当初向她许下的诺言。
他拈起了一根银针，在解释完之后，找准她背上的穴道，开始一寸寸往上穿针刺穴，活络她的经脉。
这种穿针刺穴的手法是他从李萦音那处学来的，早年他常常会在战斗中受伤，伤好了之后总会有些后遗症，用这种方法来疏通身体之中堵塞的地方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学的是李萦音那套最暴烈又是最见效的手法，在刚一开始使用的时候，他也有点忍受不住，现在用在瑶光身上，他虽则拿捏好了分寸，但是也能预料到她会痛得大叫出来。
数寸长的金针先刺在腰腹之上的气海，这处是这整道手法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必须要狠而准，不然接下去的刺穴手法都会失色不少。
而这处穴道又是人体最重要的一处穴位之一，刺浅一分不行，刺深一分也不行，必须要刺够整整七分，才能起效用。
刺穴五分已经让人冷汗直冒，几乎承受不了，刺穴七分的话，任由是一个硬汉也要痛叫出声。
白子昕拈针的指尖在气海的七分位置停了下来，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瑶光会痛苦大叫，但是指下人儿也只是趴在床上，闷闷哼了一声，再无声息。
“瑶光，接下来的每个穴位所刺的痛楚不会比这个少，在为师面前，不用忍住。”白子昕又拈起了一根针，找准她的三焦就要刺入，但是在刺穴之前他还是提醒了她一句。
良久，等白子昕第二针刺下去的时候，瑶光才转了转脸，苍白出声：“这点儿痛我还能忍住，师父，你不必担心。”
白子昕听她如此一说，拈针的手几乎顿了顿，他忽而想起了她在人界的经历，被至亲之人杀死之后，在起死回生之际，所受的痛苦应该不比这个少吧？甚至说是更胜一筹。
他轻叹一口气，不再犹豫，指尖拈针，分别找准她背上的中枢、至阳、灵台、风门等几大穴位，一一穿刺下去，暖黄灯光之下，他的手闪烁得比跳跃的灯芯还要快还要灵活，仿佛是不想她的痛楚持续太久，也不想自己下不了决心，所以他每一步都进行得很快，而瑶光也死死攥紧自己的手，咬牙让自己闷在身下的锦被之中，强行忍着。
她其实也觉得很痛，白子昕刺的都是她背上的大穴，而背上又是神经中枢最集中的地方，她不痛那才是真的是怪事。
但是，她不习惯将痛楚和不快乐的一面展现在人前，所以就算是痛到她不能接受，她也强行忍住。
却突然，有点微凉却厚实的触感从她紧攥的掌心处传来，是白子昕强行将她的拳头撬开，与她十指紧扣，将她的痛楚给带走。
“……师父？”瑶光有点儿茫然，她看着他们紧紧扣着的手，总觉得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十分之不合适，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白子昕大掌一抹她濡湿的额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再忍忍就好了，金针刺穴之法对你有利无害……也能减少你那处的疼痛。”他说着仿佛不经意地瞥了瞥她纤长脖颈之下还看不出任何沟壑的地方，耳廓泛出可疑薄红。
瑶光起初还迷茫不解，赫然想起下午的时候白子昕出其不意按过自己那处敏感的地方，禁不住嗔了一句：“师父！”那声音软糯，叫得人的心都软化了几分。
白子昕心头轻颤，仿佛连呼吸都快了几分，他微微侧头，不看她，“瑶光，以后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叫别人……”叫得人心悸发颤。
而后，他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直接放开了她的手，将她背上的金针给一根根取下来，这才接着进行第二步。
金针刺穴的痛楚一点点减少，瑶光心头也微松一口气，可是因为身上不着片缕，她压根不能坐起，又察觉白子昕没有让她穿衣坐起来的意思，不由侧头往白子昕的方向看去。
白子昕此时正拔开了小瓶子的活塞，从里面倒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出来，那液体呈现赤红色，散发出来的气息奢华而又让人觉得禁忌。
空气之中瞬时弥漫着别样的气息。
瑶光隐隐嗅出空气之中赫然散发开来的味道不仅有极之名贵的药材，还有一丝丝血腥的气息，那血的气味她熟悉，就是白子昕身上的血。
“师父，你手上的是……？”瑶光皱了皱眉，不确定道。
“给你按摩用的。”白子昕不欲多说，直接将手上的玺海给按到她的背上，开始由上而下为她按摩起来。
龙血是这世间至阳也是最补的物事，瑶光身上的封印与他的龙血相触，而她本身又是人类体质，每天都让她服用龙血这根本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既然不能口服，那么麻烦一点儿让她外用吸收，这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就是每天晚上这样子按摩让他……好像稍微升起了一点异样罢了。
韶华少女的肌肤自然是腻手而贴合你掌上的肌理的，刚刚帮她刺穴，还是小面积接触她的肌肤，而且刺穴是技术活，半点分神不得，现在他的精神稍微放松下来了，大掌又是紧密贴合在她细腻温软的肌肤上，仿佛是拂动了春光之下的湖水，充满韵律的同时又让你感受到一丝丝旖旎以及，这副年轻躯体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活力。
白子昕放在她背肌上的手突然停了停。他触到她薄透肌肤底下的蝴蝶骨，赫然想起在她首次解开封印之时背上生出的绚丽荧翼，此刻她的躯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又让他想起那个面容稚嫩，然而双眸却透出冷魅之色的瑶光，那样的瑶光令人心醉，移不开眼。
那双荧翼自那天晚上之后再无踪迹，而那天晚上的事情也仿若一个梦，白子昕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她骨骼的形状，微痒的触感传来，令得瑶光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忍着：“师父，好了吗？”
“嗯。”白子昕回神，又替她用力按摩了几下，将玺海完全融进她的体内这才停了手。
只是，他这次只按摩了她的背肌，她的肋下，他也只是一带而过，没有完全动手。按摩肋下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白子昕垂了睫，转过了身，“瑶光，起来穿衣。”
“是。”瑶光听到他的吩咐，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在他眼皮底下战战兢兢了多久，也不迟疑拿起身侧的睡袍就穿上，看着床边那件被白子昕撕开两半的抹胸，有点儿心痛，好歹是她第一件贴身衣物，就这样毁了。
“穿好了吗？”白子昕又问道。
“好了。”
瑶光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之际看见面前递到自己跟前那厚厚的一叠贴身衣物，清一色都是白色的，上面无一例外绣上了小花，和自己以前的一模一样，那叠衣物上面还有一个精致小瓶，正在灯光之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师父，这是？”
“下次按摩的时候，就穿睡袍好了，脱着方便，”白子昕的神色不太自然，也没有看她，“不然别怪为师将你的衣服再次撕坏。”
眼前气质高华淡漠的白衫男子看起来怎样可疑就有怎样的可疑，他单手捧着衣物的动作不变，但是床上狼藉，那件被撕毁的洁白内裳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裂成两半。暖黄灯光泛出暧昧色泽，少女脸上晕出红晕，身上衣裳似乎并不怎么合适，只要一动作就会露出底下的大片春光，这样的情景若然看在李萦音眼中定然要大声嚷嚷：“白子昕你这个没人性的，这么小的瑶光都能下得了手！”
不过，庆幸的是，李萦音并不在场，白子昕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燥热，但是也不觉得过于难受，他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也有成年男子所需要的**，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染指自己的徒弟。
他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叠衣物上放着的那瓶药水递给瑶光，并嘱咐道：“这是让你自己按摩用的，肋下记得要按摩，除此之外便是你身体不舒服的地方。”
“……是。”瑶光将他手中的东西全部都接过来，她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弦外之音，一时之间脸红红的，只能将他给的东西都贴在胸前，遮挡住过于宽大的衣领，而后出了白子昕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白子昕听到她完全进了房门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到内间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重新出来躺到床上。
只是在黑暗之中忐忑了很久还是睡不着，手掌一触，摸到了那两片被他撕碎了的薄薄衣料，指尖似乎还有她身上独特的香气，脑海之中浮现出她娇俏的脸庞，那个丫头比刚见面的时候眉宇之间的稚气已然褪去了不少，也懂得了许多人情世故，不再是当初那个冒失直接而又大胆的瑶光，她……真的开始成长起来了。
作为她的师父，理应感到高兴的才是，然而，此刻他只想她成长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能够看到她光华的人也会少一点。
白子昕自嘲一笑，鬼使神差地将那两片薄薄的意料给收起，放到储物空间的深处角落，那是最贴近他心窝的地方，也是一个最鲜为人知的地方，他可以肆无忌惮。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他终于在她遗留下来的淡淡幽香之中入眠，一觉便睡到天明。
张开意念感受了一下整座临楼的情况，却发现瑶光并不在房间，而是在灶间，听她的气息好像在捣鼓着一些什么。
白子昕起来，梳洗完毕直接来到灶间，远远就嗅到食物的香味。
“瑶光。”
看着面前少女忙上忙下的身影，白子昕倚在门边，唇边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师父，早！”瑶光转过头来，将准备的早膳都放到桌子上，而后让白子昕过来坐，“你来试试看？”
“昨晚睡得可习惯？”白子昕也不犹豫，直接坐至桌边，执起筷子，问她。
瑶光拿着汤羹的手似乎顿了顿，眼底一丝异色飘过，她点了点头，重新恢复笑容，“很好。”
白子昕挑了挑眉，将她的那点不自然给看在眼中，却不点破，直接执起木筷吃起早膳来。
早膳看上去非常简单，都是他昨晚在灶间备下的东西，不外乎是鱼肉米菜之类的东西，这些人界的基本食材都能从飞光那处获得，只是瑶光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不简单。
起码，薄皮灌汤包做起来就很费工夫，而且很讲究技巧。但是面前的薄而不漏的灌汤包看起来十分精致，而且能让人食指大动。
在长达数千年的寿命长河里，又因着自家外公的逼迫，白子昕不仅变得厨艺了得，而且对食物还十分挑剔，山海界的美食绝对不会比人界的少，只是做法各有不同，现如今，这么地道的人界美食当真是令他眼前一亮。
白子昕没有多问，而是直接用汤羹拈起一个灌汤包，放入口中，瑶光略带期待地看着他：“师父，好吃吗？”
“不错。”白子昕食相优雅，将一整个包子给消化完毕，才评价道。
“那你喜欢吃吗？”
“还可以。”白子昕看着她雀跃的面容，点了点头，一天的心情仿佛都随着她的笑容而逐渐飞扬起来。
“那……我以后都做你吃好吗？”少女的语气有点忐忑。
白子昕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轻轻点头，“好。”
“嘻嘻，那太好了，我终于也能为师父做点事情了！”瑶光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语气兴奋，而后她不再出声，执起筷子也迅速吃起来。
人界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的，瑶光虽然是一个不受人重视的小姐，但是这些规矩从小都是要遵守的，所以，一刻钟之后，她将面前的食物都消灭干净，而后亮晶晶地看着白子昕。
她没有忘记今天是要去双星塔历练的，她必须要夺取簪花大会的资格。
白子昕此刻也吃完了，拿出锦帕擦了擦唇角，也拿出另外一条递给她，示意她也擦一擦。
瑶光吐了吐舌头，接过白子昕的帕子擦了擦嘴，才跟着白子昕出了临楼，直飞双星塔。
他昨天早已寻了个罅隙跟飞阑说过让他带瑶光熟悉一下双星塔的事情。
他是鹤魂楼里的课师，不好进去闯关，只能委托飞阑来带她进去闯一闯，起码知道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雪桃、赤璇等人，飞阑虽然不令他省心，但是起码他是飞光的弟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有害人之心，是以他才拜托他。
飞阑早就等在双星塔之下。
白子昕将瑶光嘱咐给他之前，还是对她说道：“你很可能会在双星塔里呆一天的，晚上师父来这里直接接你。”
“好的，徒儿知道了。”
瑶光点了点头，心情颇为兴奋，与白子昕道别之后，直接跟着飞阑进了双星塔。
双星塔纵使是第一层，房间也是非常之多，若然没有人带路还真是容易走错。
飞阑见瑶光比之前几天的精神都要好，不由开口调侃她一句：“小瑶光，看来白教官待你不薄啊，前几天还病怏怏的，怎么今天气息突然好了这么多？”
“呃，我昨晚吃了横公鱼，师父说横公鱼有却百病的作用。”瑶光突然有点儿心虚，她的确是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变得好了一点儿，不过总不能对飞阑说昨晚师父替她按摩了吧？
“哦？有这么好的东西应该也留一份给我这个引领者吃一下吧？”飞阑挑了挑眉，那张含笑的妖冶面容看起来愈发魅惑。
“下次……下次……”瑶光笑了一笑，“昨晚师父怕我饿着，让我吃了面盘那么大一碗，好像那条鱼都在里面了，没有剩了。”
“……那条鱼有多大？”飞阑突然觉得自己看小了瑶光的食量。
“三丈左右，不大。”瑶光回忆道，她其实是知道横公鱼的，一般来说横公鱼有大的有五丈，所以她昨晚的那条算是不大不小，肉质鲜嫩，刚好。
飞阑的唇角忍不住扯了扯，“既然你这么能吃，那我上次只给你一块鱿鱼干那岂不是委屈了你？”
“……还好吧，是不太够饱。”瑶光委婉说出自己的感受，却没有发现飞阑的脸色黑了黑。
他斜眼看着她，语气幽幽：“小瑶光啊，你可知道那是你飞阑哥哥我两天的口粮啊，你食量这么大以后让我怎么跟你同台吃饭？”
“呃，这个……”瑶光吞了吞口水，“下次你等我吃完了或许还能捡一点剩下的吃吧？”
飞阑：“……”
片刻之后，他带她来到右手边的一处房间前，房门上正雕刻着一个字：战。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却是满含深意，飞阑在临进门之前还是循例询问了一下瑶光：“你身上带了‘绿之光’了吧？”
“戴了。”瑶光点了点头，将项链拿了出来。
“好。那我们可是要进去了。”
飞阑不再多言直接带着瑶光推门而进，里面的房间并不大，前后加起来可能就五丈之地，但是房间正中却是有五个类似于命盘之类的东西分布在正中，飞阑带她走到命盘旁边，解释道：“这处房间是一级武魂所闯关训练的地方，你面前的名叫‘命盘’，有五个，即是你最多可以带四个人一起闯关，如果不够五人去到那边之后就会自动补齐五人，这次是我先带你进去闯一闯，下次你很可能就要自己进去玩儿了。”
飞阑语气轻松，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你懂了吗？”
“明白。”瑶光点了点头，侧目相询：“那我们是现在就去你所说的那个地方？”
“是的。”飞阑带着她站到一个命盘的位置之上，他自己也站到另一个命盘上，继续对她解释：“我所说的那处地方其实是指另外一个由魂力所维持的空间，并不完全真实存在，你在里面如果闯关不成功的话，也不会真的受伤或者死亡，但是在里面受到的疼痛却是能够真实感受到的，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好的，我知道了。”瑶光再次点头，这时又听见飞阑继续道：“将你的‘绿之光’拿出来吧。”
“好。”瑶光从善如流，将她脖颈的项链拿出，放到掌心上，听从飞阑的指示，将项链储存的界面打开，飞阑瞥了一眼她的关注栏，看见关注人有一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怎么就只关注你的师父？”
“呃。”瑶光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关注师父，我关注了泠画的弟弟泠辰。是秦老让我关注的。”
“哦？”飞阑斜眼瞥她一眼，揶揄道：“可是让你做他的媳妇儿？”
“……是的。”瑶光略微尴尬。
飞阑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秦老那个老头子招谁不好居然招你，谁会摆着一个这么厉害的战神殿下不要而要他的孙儿？”
“这个，秦老应该也没有恶意吧？”瑶光听不太懂他说的话语，“多交几个朋友其实也不错的。”
“唉，”飞阑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深沉地摸了摸瑶光的发顶，“小瑶光，你家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年轻时不要遇到让你太惊艳的人’？”
他也只是说一说，压根不旨意瑶光会回答他，直接让她触碰了一下“魂分”之下的其中一个按键，随着他们都按下了那个按键，命盘开始移动，瑶光只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失重了那般，一眨眼就来到另外一个空间之中，那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道门，飞阑带她打开了门，在他们站定之后，旁边赫然出现了另外和三个容貌各异的“人”。
瑶光知道这是虚构出来的“人”，不是真实的，可是却是能作为你的帮手帮你闯关升级，获取魂分的。
飞阑看了看那几个凭空多出来的人，知道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便开始带着瑶光闯关。
因着还未出现任务目标，飞阑也趁着这个罅隙对瑶光说明：“莫要看少这第一层的关卡，虽然环境可能都是树林草木什么的，但是很可能每次出现的任务目标都不一样，而且很可能还会有陷阱和阴谋等着你陷落，所以即使是第一层你也要小心一点，不要大意。”
“是。”瑶光边听他解说，边时刻关注着周遭的动态，他们此刻身处的是一片绿油油的森林，鸟语花香一片，丝毫让人感觉不出危机。
但是瑶光却感觉得到这看似安全无恙的地方暗藏危机，他们此时正走到一片空阔的草地之前，突然，前面便是另外一处更茂密的森林，但是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瞬时停下了脚步，扯住还要向前走的飞阑迅速往后退，随着他们的后退，前面那片草地毫无预兆地陷了下去，紧接着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蚁从草地之下涌出，那密集的程度让人看上一眼就想吐！
瑶光也被这些蚂蚁吓得头皮发麻，它们仿佛感觉到有活物的存在，纷纷往他们的方向攻击而来，飞阑一看这种情况，右手一伸，再在空中一划立即释放出自己的魂技，一束巨大水柱直接向着那群黑蚂蚁给攻击而去，把它们打得散落得七零八落。
但是，纵然飞阑使出的招数有用，黑蚂蚁数量众多，源源不断从地底涌出，一波又一波向他们的方向汹涌而来，直逼得瑶光和飞阑节节后退。
瑶光看着面前这种情况，不禁问道：“飞阑，你以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飞阑摇了摇头，觉得双星塔很可能被人给改良过，他多年没有闯塔，这次的却是厉害了这么多，而且还只是一级的段数！
“我觉得我们这样后退也不是事儿，”瑶光也只是在看见这些黑蚁群之时有一瞬慌乱，但是随后她便镇定下来，她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些黑蚁很可能还有幕后主脑在指挥着，我们必须要靠近它们的营地，将它们的弱点给彻底找出来，而后消灭掉。”
“该要怎样接近？”飞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仍旧赞同道。
“我的花霰化成的花海应该可以承托我们到那片草地上去，”瑶光召唤出自己的武魂，紧紧盯着那些快要蔓延到他们身上的黑蚁，觑准时机，“花霰，净化万物之气！”
仿佛是感受到瑶光的意念所在，花霰所制造出来的巨大花海直接将他们连同那三个虚构出来的人都承托在上面，橙色花海迅速往草地上移动，那些黑蚁见到嘴的食物飞掉，立即随着他们的味道回到自己的地盘，开始往上聚集成堆，越来越深地往他们的身上聚集而去。
瑶光没有想到这些黑蚁这么聪明，当即让飞阑再次向蚁群的方向喷出水枪，她就在飞阑出击的时候趴在橙色花海所制造出来的巨网边缘往下观看，想要看清楚那巨大蚁穴之下是否潜藏着一些什么鲜为人知的东西。
这样的步骤和做法其实极其考验人的承受能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不被这么密集的蚁群所影响，而且这些蚁群是会随时移动以及变形的，成千上万黑色的蚁群还要往上聚集成一只黑色的人手往他们的方向给挠去，万一被挠中的话，单是想想万千黑蚁在自己身上噬咬的感觉就让人觉得恶心！
“找到了！”一直屏住呼吸的瑶光终于轻微松了一口气，飞阑不断用水枪攻击打散那些蚁群，可是随着蚁群的适应能力增强，他所使出来的招数效果也不大，此时听见瑶光突然开声说话，禁不住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蚁王。”瑶光轻轻吐出两个字，脸上尽是镇定之色，仿佛有无形的气势凝聚周身。
淡淡笑意浮现唇角，飞阑看着眼前少女那抹浅淡的笑意，感受着她身上的如虹气势，却不让人觉得压抑以及畏惧，只是让人觉得她强大而可靠，不再是在南山那个少女给他的感觉！
“飞阑，若然我没有看错的话，蚁王应该就在我们右手的位置上，你只需要将水枪猛烈向那处扫射，我再用‘缠缚’将蚁王抓住，把它禁锢住再灭掉那就可以了。”
方法听起来简单，却是要十足的配合能力，飞阑惊讶于她极快的临场反应能力，也知道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什么，直接按照瑶光的吩咐往她所说的蚁王所处的位置直接用水枪扫射，直逼得那只浑身漆黑巨大的蚁王的脑袋给露了出来。
瑶光屏息而待，并没有立即释放魂技，而是等到那只蚁王露出了大半身躯才将“缠缚”给使出，“缠缚”随着瑶光身上封印的解开以及她身上魂力的提升而有所进化，这是她的原生魂技，而且她的又是植物型武魂，所以魂技也进化了不少，原本缠缚化成的草篓是光滑没有锯齿的，但是此刻缠在那只蚁王上的草篓却是神奇地长出了锋利的锯齿，把那只蚁王割得黑血直流。瞬时之间空气之中弥漫起腥臭的气味，闻得人直作呕。
“为什么这里的场景连气味都做得这么逼真……？”瑶光皱眉，见蚁王都差不多被她的草篓给缠死了，那群黑蚁也知道自己的头领被人掣肘住，一时之间也不敢造次，瑶光这才用意念指挥着身下的橙色花海移动到前方的草地上，和飞阑他们一同降落下来。
实在是嗅不得这么浓重的腥味，瑶光直接让盛载着他们的橙色花海给净化空气之中的秽气，瞬时之间空气重新清新起来。
而那只蚁王，不用说，自然而然也是死了，被消灭掉了。
瑶光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飞阑，笑笑道：“这里还是挺好玩儿的。”
飞阑的脸白了白：“……”
他其实没有想到瑶光会这么有智慧，因为瑶光给他的感觉就是太善良，太白净，白净，不仅仅是指她的面容白净，更是指她的精神世界白净，这么轻易就能被赤璇那个家伙陷害到的，又怎会聪明到哪里去？
唯一让他觉得感慨的地方，就是这个少女长了一双慧眼，知道白子昕的好处，死跟着他，还成功拜了他为师，这是最最最让他佩服的地方。
想当年他入学的时候，也是曾经想通过哥哥飞光的关系来让白子昕收他为徒的，但是最终也没有成功，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名不经传的人界少女居然成功了，而且还让白子昕不顾一切维护她的安全以及尊严。
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太羡慕。
“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玩儿的地方等着我们。”飞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觉得她的发顶变得毛茸茸的煞是好看，“想不到你的‘花霰’还能这样用。”
他原以为她的花霰只有净化煞气的用途，想不到还能编织成巨网作为他们的座驾，使得他们的战斗力翻番，实在是令人咋舌。
“万物皆为一物。”瑶光突然很严肃地吐出一句话来，“我的召唤语是这一个，所以我必须要信奉我的召唤语。”
“万物皆为一物……”飞阑也细细咀嚼她所说出来的这句话，神色未明。
“嘶——”
就正当他们快要走出这片森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嘶响，飞阑和瑶光立即往后望去，眼睛逐渐睁大。
打死瑶光和飞阑都没有想到刚刚被他们联手灭掉的蚁王居然在一瞬间重生……还重生了不止一只，而是两只。
不，说是重生也不完全正确，应该是那群黑蚁知道的蚁王死了，重新诞生了一只新的，而很可能这些蚁群知道敌人的厉害，故技重施，再次组合，组合成另外一只和新蚁王差不多大小的假蚁王。
这也即是说，若然想要真的战败这群黑蚁的话，必须连同假蚁王也一同灭掉。
瑶光和飞阑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以及了然，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就只是第一层闯关的任务就如此变态以及有难度。
“我以前闯关的时候总没有这种刁钻的招数出现，为什么十几年没有来了，就难了这么多……”飞阑再一次表示惊讶以及疑惑，但是现在怎样说，他都必须要和瑶光一同将这两只蚁王给杀死了才能闯下一关。
“我总觉得……面前的不像是模拟场景，”瑶光紧紧盯着身后那两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黑蚁，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像是虚构出来的，而真的像是实战场景。
“瑶光你多想了，鹤魂楼不会置学生的生死于不顾的。”飞阑边说边拉着她逐渐往后退，真蚁王他们还好对付一点儿，但是假蚁王……必须要在它不散落成蚁群时将它彻底灭掉，不然灭掉了一只又会有另外一只，而且他们还要斟酌先将哪只蚁王给干掉，才不会引起另外一只的异样反应。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我们分开对敌，你说可好？”瑶光被他拉着往后退了几乎一丈远，眼看着那两只蚁王就要来到他们面前展开攻击了，她突然出声提议道。
飞阑眸光一亮，她提出来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将两只蚁王的注意力都分散了，就算一只被灭掉了，另外一只想要做出反应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们大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再联手对付同一只蚁王。
“好。”飞阑不再犹豫，直接含笑道：“我实战经验比你丰富，让你一步，让你去对付那只真的蚁王。”
言下之意即是将不会裂变的蚁王交给瑶光，而他对付那只不好对付的假蚁王。
“不，应该是我让你，”瑶光神色不变，语气之中带着一股肃杀：“我的魂技更好对付那只假的蚁王，万一你的水枪把它们给打散了，那后面可难收拾了。”
飞阑听她说得如此直接，直接将他心中的担忧和顾忌给说了出来，脸带尴尬，他开始相信她真的是白子昕教出来的好徒弟，说话都是冷而带刺，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的！
“一刻钟。”瑶光平举掌心，催动手中武魂就要进行攻击。
“什么一刻钟？”飞阑不明所以，完全觉得面前的瑶光变了另外一个人。
“一刻钟的决战时间。”瑶光没有转头看他，可是语气里明显带着鄙夷，不带时间限制的比试哪叫什么比试？
她说罢，也不管飞阑是否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直接释放出橙色的花霰将那只假蚁王给全数包围住，此时的花霰不再是一阵巨大花海，而是在空中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往假蚁王的身上尽数套去，那张网仿佛是有生命般，在触碰到假蚁王的时候将这群想要迅速散落的黑蚁给一寸寸往里收紧，仿佛在一个瞬间就将它们变成了另外一只真蚁王。
瑶光虽然在解开第二个封印的时候没有了当时的记忆，可是魂技的用法她还是知道的。花霰的作用看起来很限制，表面上看来好像只能净化瘴气，然而却不，其既然是瑶光只有一级魂技的时候就被释放出来的，那么也就证明它是具有原生魂技的属性，能够随着瑶光魂力的增长而逐渐成长，进化成别人可能都无法想象出来的技巧。
上一次瑶光释放出花霰将白子昕的结界给缝补好，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现在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当然是利用花霰的特性先将成千上万的黑蚁给整合成一个完整的个体，这样才好用缠缚将它给绞死啊。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用得险，却妙。
所以在花霰的神奇作用下，那只假的蚁王逐渐变成了一整只大的蚁王，本来瑶光还打算用缠缚给将它杀死，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花霰的净化之气直接渗透进蚁王的体内，这只蚁王最后居然逐渐在空中幻化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橙色的魂环。
“呃，魂环？”瑶光将假蚁王所遗留下来的魂环给收到手里，心中愈发不解，虚拟空间的理应不会有魂环才是的，不然让她获取魂分去换取她想要的东西这样的规矩和限制有什么作用？
这一边瑶光用了不够一刻钟的时间直接将假蚁王给杀死，而另一边飞阑则比她迟了一点儿才将真蚁王给杀掉，两人汇合，飞阑也是看到了她手上的橙色魂环，一时之间也是诧异之极，不知该说一些什么话。
“我们……还接着闯第二关？”瑶光突然有点迷茫，魂环如果不马上吸收的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她虽然缺魂力，也想变得强大起来，但是现在出现了这种特别的情况，她总想将魂环留下来让白子昕判断一下。
她愣了一下神，仿佛想起来一些什么，转头问飞阑：“你杀死的那只蚁王身上可有魂环？”
“……我将它给直接灭掉了，它消失的时候我并没有留意它身上是否有魂环。”飞阑仔细回忆他们从进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第一只被我们干掉的黑蚁好像并没有魂环出现，按理来说，虚拟空间里不可能出现魂环的，但是现在却出现了……”
“我还打算继续闯关，”瑶光思索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个魂环给你，你让我师父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飞阑虽然是义务带她来闯关，但终究只是带她见识一下，现在她都进来了，还杀了两只蚁王，也基本上熟悉了这座双星塔的套路，接下来的路自然是自己继续走下去了。
飞阑似乎想不到她如此大胆，现在的情况明明有异，双星塔很可能被不知道谁人改变了原来的格局，将原本虚拟的魂兽都变得半真实起来，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所受到的伤害是会变成真实的，万一……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外界的人不能及时联系到你的话，那么你也只能在双星塔里等死。
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他不知道瑶光能闯到第几层，但是层数越高，要解决的任务也会越多，谁人也不能保证会没有意外发生，现在她说要继续闯关，让他拿着魂环出去问白子昕，这怎么听怎么冒险，而且，他也预料到白子昕在看见自己之后会大发雷霆……
舒瑶光，可谓是白子昕的宝啊，谁敢让她有半点损失？
“不，我和你一起吧。”飞阑想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之后，终是勾唇一笑，拒绝了她之前的建议，“我可不能让你死在双星塔里，因为我的哥哥，你或许可以救他。”
“什么？”瑶光惊奇，但是现在来不及问他太多有的没的，“我不用你陪我，一个人闯关快，我时间无多，必须要快点赚取魂分获得簪花大会的资格。”
“所以，这个魂环你带走，”瑶光说着硬是将魂环塞到他手上，“然后，你可以滚了。”
飞阑扯了扯唇，这个小女娃还真的是长大了，居然会叫他滚了。
瑶光说罢，再不理会他，直接往前出发，若然真的要想在一个月之后报名参加簪花大会的话，三十天五百魂分，平均下来一天起码要得到十六个魂分，任务看起来好像不重，可是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魂分是怎样计算的。
就正当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戴在脖颈上的绿之光散发出了亮光，她拎出来进入界面一看，在魂分积累的那一栏里显示出一个“三”字，这也即是说她获取了三个魂分，离十六分还早着呢。
瑶光只觉得一天下来任务会比较艰巨，她和飞阑联手杀死了两只蚁王，耗费了诸多力气和脑力只得到了三分，现在还只是第一关，任务便如此变态，哪知道下面等着她的是什么？
飞阑本来还想劝说她，但是定睛往前一看，前方树林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青衫少女的身影？
他无可奈何地暗叹了一口气，将那个魂环给放好这才沿原路返回至双星塔外，听从瑶光的建议寻找白子昕去。
而瑶光早已在飞阑叹气的时候走进了前方的森林里，她身旁带着那三个容貌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开始思考怎样和这三个“同伴”搭档，完成更多的任务。
然而，就正当她走进森林没有多少距离的时候，前方两排茂密大树忽而逐渐往中间融合，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绿蜥，迎面向她走来。
那巨蜥体型看起来虽然十分笨重，但是它的步伐矫健，两只赤红大眼炯炯有神，正傲慢地看着瑶光。
瑶光：“……”
若然不是颜色改变了，还有气息改变了，瑶光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幽冥空间，和那只名为“崇明”的巨蜥重逢。可现如今，出现在她面前却是另外一只活生生的蜥蜴，它由大树所幻化出来的身躯几乎与周遭的绿色融合成一体，让人不能轻易辨认得清。
瑶光觉得眼前危机重重，可是怎么样既然下定决心要闯关了，她就不能退缩，一切都为了簪花大会，为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绿巨蜥，面无惧色，召唤出自己的武魂之后，投入新一轮的战斗之中。
……
就在瑶光奋力和巨蜥作战的时候，白子昕也没有闲着。因着之前白泽还在他的手里没有交给鹤魂楼专门看守这些魂兽的人，按照鹤魂楼的规矩，他今天必须要把白泽给交出，让他们准备簪花大会的重头戏。
是以，他在送走瑶光之后，直接来到鹤魂楼另外一栋隐在阳光之下的隐楼，进去找到一个名为“雪祥”的炼丹师，不，更精确点说是驯兽师，将白泽交给了他。
隐楼常年封闭在黑暗之中，几乎有三百六十天是照不见阳光的，在这里研究魂兽的人个个都是肤色苍白，透着一股死气。
而这栋楼里呆着的大多数都是雪族的人，面前这个只有在看见珍稀魂兽才会露出狂热眼神的雪祥则是雪桃的叔叔，同样长了一张死人脸，木讷而呆滞，由于常年不见阳光，他瘦削似竹竿的身上还要透出一股阴冷之气，看得人发瘆。
白子昕其实很不喜欢隐楼里的人，龙是世间至阳之物，而雪族却常常隐在人后，做着一些不见得光的事情，这理所当然让他不喜。
现在，他亦是不太想将白泽交给他们，他并不是担心他们会将白泽给剖开来或是用别的途径将他的身体看个里里外外，可是这是瑶光比较重视和记挂的一件事情，他不想白泽的下场过于悲惨。
白子昕一直瞒着瑶光没有告诉她的是，所有在簪花大会里不能被参赛者所收服的魂兽最后都只能重新回到隐楼之中让这里的炼丹师、驯兽师夺取它们身上的至宝又或者是用它们来研究别的他们感兴趣的项目，直至将魂兽身上宝贵的一切都压榨干净为止。
而现如今，他还是不得不将白泽交给他们，心里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他的确也是想知道这只在幽冥空间里的白泽是不是真的是上古神兽白泽。
“要劳烦战神殿下过来一趟还真是不好意思。”雪祥亲自到外间迎接白子昕，他仿佛极惧阳光，将大半面容都隐在黑暗之后，只露出那一双浑浊浮现出死气的眼睛，笑吟吟地对着白子昕说道。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白子昕手上被他用缚魂绳给缩小了的白泽，眼底深处逐渐闪现出一丝兴奋而又狂热的光。
白子昕并没有将白泽交给他，“他叫白泽，是我徒弟在幽冥空间遇到的魂兽，若然不是鹤魂楼的狗屁规矩，他已然是我徒儿的魂兽了。”
白子昕一句话说得简单明了，却是潜藏了无限深意。
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雪祥这只魂兽已经是有主人了，主人还是他白子昕的徒弟，你区区一个连阳光都害怕的驯兽师不要打他徒弟魂兽的主意，不然他定然不会饶他。
第二则是想让雪祥坚定一下他是不是上古魂兽白泽。
雪祥是聪明人，理所当然听明白了白子昕话语之中的意思，当下从善如流地微笑道：“我自然是不会逆战神殿下的意思的。”
他说着就想伸手将白子昕手中的魂兽给接过，但是白子昕拎着白泽的手却纹丝不动，“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保证。”
言下之意即是他并不相信他的屁话。
雪祥心底有一丝怒意涌起，可他仍旧是好脾气，从怀中摸出了两颗丹丸，一颗递给白子昕，另一颗则是直接吞下，“这样，战神殿下可满意了？”语气之中带着丝丝嘲讽，白子昕却直接无视他话语之中的不满，将丹丸收回了怀里，才将手上的白泽递给他。
“在不弄毁他魂环的情况下鉴定一下他的身份。”
雪祥虽然吃了血噬丸，若然自己真的违背誓约的话，他所给白子昕的另外一颗丹丸就会起作用，可以根据对方的意愿来决定他身上哪个部位会受到伤害，从而遭到惩罚。
被人掣肘着，心中自然是不爽的，他知道白子昕的能耐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是一颗丹丸的承诺能够得到研究失踪已久的上古神兽白泽的机会，他倒是不会计较太多。
反正，他并认为簪花大会上有人能够从他手中夺走浑身都是宝的白泽！
他按照白子昕的吩咐凝聚魂力探察了一下白泽体内的状况，看见他的是六级的魂环，通体呈现深蓝色，仿佛再差一点就能突破六级晋升至七级。
最神奇的是这只白泽身上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封印，那个封印的煞气很大，即便是身为驯兽师的他也无法再第一时间获取这个封印内里的信息。
只是，从他身上的魂力波动还有各方面迹象来看的话，他的确是白泽无疑。
但是说他是上古神兽白泽又不能这样肯定，因为他感知到他的寿命并没有十几万岁，至多也就五千岁的样子，和白子昕的寿命差不多。
具体的，他还需要利用各种方法来逐一鉴定才是。
“如何？”白子昕见他神色有异，不由问道。
“他是白泽，但是又不完全是白泽。”雪祥斟酌着用词，他可不敢忽悠白子昕，“很可能是上古神兽的转世，寿命不足一万岁。”
“如此？”白子昕拧了眉，似乎对雪祥的说法有所怀疑，可他并没有出声否定，关于白泽的传说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查证一下，当下不再和他继续说下去，而是再在白泽身上按下了自己的印记之后，这才出了隐楼。
雪祥看着那在仍旧昏迷不醒的白泽上闪烁着的淡淡金光，冷笑了一声，“以为有了你白子昕的龙族印记就能彻底保护他？真是天真。”
盛夏，要彻底起风了。
……
飞阑无可奈何地从双星塔里出来之后，只能直奔白子昕常待的地方去找他。一般来说，白子昕不任课的时候通常会去四个地方：李萦音的雅室，苏子情的圣楼，再不是就是他的外公白洛之处，如若这三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的话，那么他很可能是独自一人前往雾迷森林独处冥想。
今天他听他的意思，觉得他不像是会去雾迷森林的，因为进雾迷森林的话，起码要呆个五六天才出来，他说过要在晚上的时候去接瑶光，是以，雾迷森林第一个可以排除。
而他也不可能在临楼里，因为他甫一回来定会忙得很，昨天他回来之后并没有去白洛那处，今天很可能去了他那里说不定。
飞阑一想到自己又要面对西海的那个老顽固，就觉得头皮发麻，白洛是前西海龙族的龙皇，也是白子昕的外祖父，实力强悍的同时也最喜欢纠正你身上在他眼中看起来极不端庄的一切。
比如……飞阑那一头常常披散着的幽蓝长发，又比如他耳垂处戴着的闪亮耳钉，又比如他身上穿着的宽袖长袍露出大片春光的衣服，都是他诟病的地方。
白子昕既然自小与他的哥哥飞光一起长大，那他理所当然是与白洛相熟的，每次他去他那处拜访的时候总会穿着得体整齐，不让他寻出一丝半点的漏洞。
平日里他没有什么事的话是不会去老头子那里坐的，去的话也会拉上一两个人，好转移一下白洛他老人家的注意力，但是今天却是特殊情况……
飞阑看着面前那幢庄肃而又透出森严的高楼，第五十次叹气，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找到这里来。
整了整鬓发和衣服，确定自己的衣着真的是十分得体之后，他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踏进了白楼，在闯过了层层结界之后，他才得以顺利看见白洛那个老头子独自一人坐在岸边垂钓，神态悠闲得很。
白子昕并没有在他身边？飞阑在来这处之前已然到了李萦音和苏子情那里碰他，都没有碰到，原以为他定然是在白楼，可想不到的是他并不在。
既然寻不到自己想找的人，自然是不想和白洛打照面，而且他又没有发现自己，理所当然是静悄悄地退出去。
“来了不叫我一声就想走？”
不等飞阑退出几步，本来在岸边闭上双眼的白洛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向他，吓得飞阑立即不敢动了。
“白爷爷很久没见了！近来还好吧？”飞阑被他的气势震得头皮发麻，白子昕是他的外孙，也是他一手养大的，身上冷而傲的气势和面前这位头发和胡须都花白的老人如出一辙。只是白子昕给人的感觉更加潇洒恣意了一点儿而已。
毕竟是比自己的外公年轻了起码一万岁，而且白子昕早年也不完全和白洛一起生活，这些年来也多得有李萦音和苏子情的陪伴，令他不完全是那种死板的性格。
每个人都是多变和矛盾的，白子昕也不例外。
这个身上始终散发着淡淡光华却从来不言苟笑的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局限于强大、冷漠和不近人情，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尊敬和敬佩他的，也以他为目标，努力追赶他。
“你来这里肯定不会是找我这个老头子的吧？”白洛挑了挑眉，依旧八风不动。
“咳，找白爷爷你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的。”飞阑见自己一时半刻走不了，蹭到他旁边讨好道。
“嗯哼，如果你是找昕儿的话，那个臭小子不在我这里。”白洛说到这里已然是隐隐发怒了，而飞阑也预见到自己即将要倒霉的命运。
果然，白洛转头看向飞阑，一脸慈祥问道：“听说昕儿从外面收了一个少女做徒儿，那个少女还是人界的？嗯？”
“咳，白爷爷还真是料事如神呐。”飞阑赔笑道。
“哼，少跟我打哈哈，那个臭小子有了徒弟不要外公了，”白洛终于从飞阑口中确认了白子昕在鹿台山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语气十分不爽，“你们是昨天下午回来的吧？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足足过了八个时辰，整整八个时辰他都没有来见我这个外公！你说他是不是有毛有翼会飞了不再将我这个老头子放在心上了？！”
飞阑感受着他肆无忌惮喷过来的口水，觉得自己对着他的精致右脸都要被他给打湿，但是老头子正在气头上，他又怎好动作半分？只能继续赔笑道：“那个，昕哥哥他早上说来看你的，可能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吧？”
不论怎样现在还是先将白洛的火气给降下来吧，不然这个老当益壮的老头子又要拿自己开唰，当自己是沙包那样打个几百个回合了。
“飞阑你真当我这个老头子上了年纪明辨不了真实和谎言吗这么拙劣的谎言能骗得到身兼百战拆破了无数阴谋阳谋奸险诡计在无数场大战之中九死一生却大难不死还活了差不多一万五千年的我吗？这简直是天荒夜谈！哼。”
飞阑听着他这一大段说下来不带气喘的话语，脑袋彻底晕菜，他第一万次认为自己来白楼寻白子昕是一个极其错误和严重的选择，现在可好了，真正应该被骂的人在外面逍遥自在，而他只能在这里承受着他不应该承受着的一切。
……
后来，待得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白楼出来的时候，发觉天边不知不觉已经出现了霞彩，而他始终没有找到白子昕。
飞阑在心中大叫自己倒霉，可是也怨不起谁人来，现在他更担心的是瑶光的安危。
那个丫头这么拼，搞不好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但是转念一想，瑶光魂力不高，双星塔的闯关任务又变得这么诡异，她能不能闯到第二层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快点赶到双星塔，看一看究竟。
待他来到双星塔之后，已然入夜，北斗七星永远耀眼，照耀在双星塔的上方，仿佛是被旅途星辰所笼罩和庇护，透出一股神圣之感，让人忍不住瞻仰拜会。
而在这座高塔的顶部，却有一人轻浮在巍巍塔尖之上，牙白衣袂在轻拂的夜风之中飘扬，他似一朵飘逸的云，卷起了漫天星光，却又于搞乱一潭星光的瞬间衣袍无风自收，脱俗得不沾半点世间气息。
他仿佛是在耐心等待着一些什么，又仿佛是在塔顶之上感受着风给他带来的讯息，吸收着天地精华，翩跹若舞，洁雅却惑人。
飞阑找了他大半天终于于此时看见了白子昕不禁热泪盈眶，与此同时心中担忧更甚，白子昕等在这里也就证明瑶光还没有从双星塔里出来，这也就意味着瑶光很可能在里面遭遇到了什么事情！
“昕哥！”飞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在塔底唤了他一声，白子昕见是他，而瑶光的身影仍旧不在，不禁蹙眉，心中仿佛是有不太好的预感，立即从塔顶上下来，来至他身边，问他：“瑶光呢？”
“昕哥，你先看看这个。”飞阑来不及多作解释，先将今天瑶光交给他的魂环交到白子昕手上，而后才开始说明今天在双星塔里他和瑶光遭遇到的怪事。
两人在交谈间已然往双星塔里走去，在进入到第一层的时候，飞阑已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白子昕掂着手中的那个浅橙色的魂环眼神闪烁不定，这是货真价实的魂环，并不是双星塔里虚拟出来的。
也即是说明，飞阑和瑶光的确是在双星塔里遇到了真正的魂兽，虽然只是二级的，但是那却是被改动过的机关。
双星塔一早就存在在鹤魂楼里，后来随着学生的增多和山海界魂兽的升级和进化，原本的双星塔已经跟不上魂兽进阶的步伐了，所以后来双星塔又有了一次大型的改动，那次改动他也是有份参与的，也是他极力提出不能用真的魂兽来试验学生的实力，不然效果会不堪设想。
双星塔自被改造了之后多年来相安无事，又怎会突然在这个关卡里出现了漏洞？而且还是瑶光闯关的第一天……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要搞乱瑶光获取魂分的计划。
两人本来是想直接到那个名为“战”的房间去找瑶光的，他们走了一半却遇到了从房间里走出的秦老，白子昕当然是第一时间截住了他，并简单将情况说明。
秦老不仅是鹤魂楼里有老资格的大课师，也是维护双星塔日常的一切，出了事情理所当然是要第一时间找他。
但是让白子昕觉得惊奇的是，秦老在听了这回事之后脸上也现出了疑惑之色，“双星塔近期来没有作出什么大的改动啊？”
他蹙眉，看着白子昕手上逐渐变得稀薄的橙色魂环也表示疑惑，“因为双星塔里面的任务已经是够多元化和复杂的了，压根不用再花大心思去改造更多的……”
白子昕见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先将魂环用冰给封住，“双星塔是你所管，你理应给我一个答复。”
“这……”秦老虽然习惯了他这么霸道和独断的态度，但是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过来，平日里如果双星塔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定然是不会理会这么多的吧？就因为这小子的徒弟要闯关获取魂分，所以才这么紧张？
“别废话。”白子昕直接扔下了一句话之后而后便头也不回和飞阑离开了原地，“三天之后我要得到答复。”
“这……”秦老看着他干脆而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又被他噎了一下，好歹他的辈分比他大不是？为毛他的气势却是压过了他？！
白子昕和飞阑直接往战房走去，远远就听见有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从前面飘来，认得出其中的少女嗓音是瑶光的。
“呃，这个……我其实自己可以走的了，我体力已经恢复了，你就不用搀扶着我了。”听得出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尴尬以及急切。
“那怎么行！你可是在战阵里救了我的，作为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救过我姐姐的人，我理所当然不能将你抛下！”
“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啊……”少女仿佛拿少年毫无办法，只能搬出自己的师父来。
“瑶光妹妹，我已经改抱为扶了，与你的接触面积也只是剩下我的手和你的腰，这压根不算接触好吗？”少年的声音略带得意。
“谁说这不算接触的？”
白子昕和飞阑在那迎面走来的一对少年和少女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再没有前进半步。
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的白衫男子与对面的玄衣少年沉默对视，两人都是风华皎皎的人，身上气势谁也不退让谁，只是，站在白子昕身侧的飞阑显然觉得自己的周遭很冷，冷到都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即将到了爆发的程度。
“师父！”瑶光见出现的是自己的师父，也管不了浑身无力加上双腿颤抖了，强行挣脱开玄衣少年扶住自己腰的手，就要往白子昕的身边去。
但是不等她走出两步，玄衣少年又伸手扶住了她的腰，那动作看似不经意，却又好像带着一丝挑衅之意，“瑶光妹妹，在我面前又何须客气？你看看你，双腿都颤抖了，走不了几步就要倒下了吧？到时候可会羞羞啊。”
他的脸俯得很低，扶住瑶光的时候薄唇几乎都要擦过她的脸颊，而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样暧昧而又带着十分挑衅的动作完完全全能让白子昕给看见，唇边带着的得意笑意也是那样明显。
“师父在，不用你担心。”
瑶光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出现在的气氛不对劲，她几乎都能看到在自己三丈之内结成冰渣的空气了，再不回到白子昕身旁的话，恐怕他们几人都要变成冰雕了。
可偏偏玄衣少年不肯放过她，仿佛要和她死磕，“哎呀，你就别倔强了，我直接送你到你住的地方就好了。”
“临楼，你那双翅膀能飞上去么？”白子昕看着他们依然纠缠不清的动作，忽而上前几步，直接将瑶光给扯到自己身旁，说出来的话直接而又直戳人心。
与瑶光纠缠不清的玄衣少年不是谁，正是泠画的弟弟、秦老的乖孙，泠辰。
“呵，我说谁那么大火气呢？”泠辰见瑶光被白子昕强行扯了过去，也不恼，“原来是瑶光妹妹他师父老人家火气这么大。”
他将“他师父老人家”这几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是在提醒着一些什么，又仿佛是在炫耀着一些什么，脸上表情倨傲，不可一世。
白子昕懒得和他说话，在他面前，泠辰只是一个小屁孩，连替他挽鞋也不配，和这样的人计较简直是贬低了他的身份，遂，他直接打横抱起瑶光，便和飞阑离开了双星塔。
飞阑看着这师徒二人旁若无人亲密的姿态，理所当然要寻一个借口离开这里啦。至于瑶光在里面有没有再遇到怪事，他也只能再找时间单独问她了。
于是乎，到了最后，空旷的大道上又只剩下白子昕和瑶光二人。
现在时辰还不是很晚，双星塔又是众多学子的必经之道，是以这一对相拥的男女很快就引起了来往行人的注意。
瑶光察觉到旁人怪异又羡慕也有嫉妒的目光不禁低下了头，“师父，你将我放下来吧。”
“你肯让泠辰抱着你，却避忌师父的接触？”白子昕低头看她，目光沉沉，似上好浓墨在水中渲染，扩散出浅而复杂的弧度。
“不是，人太多，影响不好。”瑶光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子昕的右手正放在她的腿窝处，分明能感受到她双腿颤抖，甚至说是浑身颤抖，又看着濡湿紧贴在额上的刘海，知道她一整天都在呆在双星塔里，定然是十分劳累。
怀中人儿柔软，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更加浓烈，使得他一瞬浮躁的心都沉了下去，他勾唇一笑，从唇中吐出一字：“起。”
而后瑶光便神奇地察觉出他们二人直接浮在半空之中，逐渐远离了地面。
“师父，你是用了什么魂技吗？”瑶光只觉得神奇，亮晶晶地抬目看着白子昕，希望他给予解答。
“不算是魂技。为师只是用了风流的特性。”白子昕淡淡解释，看着底下变得越来越小的人，“现在，就不用再顾忌那些有的没的吧？”
瑶光不太好意思，“师父，其实我能走的。”
言下之意，即是不用为了她而做这么多。
“泠辰能为你做的，为师同样能为你做。”白子昕不看她，一如既往淡漠微凉的嗓音飘散在夜风之中，“而且，为师能为你做更多。”
“师父……”瑶光怔忪在他的怀里，双手无意识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是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的体温这么温暖的话语以及遇到这么温暖的人。
在来到山海界之后，她以为她失去了整个世界，因为哥哥和大白都不在身边，但是，赫然发现，原来她的世界就在她的身边，永远无声照拂着她，令她不再受风雨侵袭。
那一瞬，心中升起了无言的感动，竟无法说出任何的话。
“徒儿是感动了吗？”
白子昕此时才低头看她，眸底笑意淡淡，倒映着她怔忪的面容，忽而就沉醉了下去。
瑶光被他猜中了心思，一时之间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眸光乱转，不敢再看他。
白子昕看着她这副害羞又无法明说的模样，心情微有激越，他想吻她，但是仍旧是按捺了下来。
一时之间，二人无言，底下的景物逐渐都变成一个黑点，他们始终没有发觉这底下有一处地方，有一抹白衣人影始终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眼底苦涩涌出却不自知。
稍顷，瑶光觉得两人就这样硬是愣着不说话非常不妥，她心中其实是很有疑惑的，因为现在回想起她和白子昕刚刚见面的时候，白子昕很明显是不喜欢她的。可是，过了那个晚上之后，他便逐渐接纳了她，而她也因为封印的解开而糊里糊涂成为了他的徒弟，一直被他保护着回到了鹤魂楼。
她觉得她始终都是他的拖油瓶，在鹿台山的时候是这样，在幽冥空间的时候又更是这样，到了现在，她得偿所愿来到鹤魂楼，又更觉得是这样。
她的师父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她的师父为什么突然态度改变了这么多？
她实在是不解。
“师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瑶光自长睫之下看他，语气之中带了点赧然。
“问。”
“就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值得吗？
白子昕一怔，他似乎也很疑惑，口中喃喃：“我……对你很好吗？”
“嗯……很好，好到我好像都不懂寂寞和孤独了。”瑶光笑了笑，长睫之下双眸微微带了点落寞，仿佛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一些不太高兴的事情。
“那是因为……很可能为师年纪大了，需要找点寄托了吧。”
白子昕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哪里对瑶光好，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对瑶光的态度改变了这么多，这一切仿佛都来自于那个她被魑魅袭击了的晚上，她发着高烧做着噩梦说着胡话，到最后他在无意之中探察到她脑海中被封锁掉的记忆，那些记忆无声而惨烈，让他想起了自己也有相似的记忆，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幼年的自己，不被族人待见的自己，那种被排斥被挤兑，得不到任何认同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不想让和自己有类似经历的人再遭遇一回那种烂如地底泥，甚至是说连地底泥都不如的感觉，是以，他才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是以，他才破例让她跟在了自己身边，是以，他才改变了初衷而不自知，更甚者，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白子昕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他一方面想要瑶光不受伤害，一方面又必须要促使她变得强大起来，不要再受别人欺负。而且如果他将来真的不在的话，那么她也可以独当一面，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这种感觉是奇妙而矛盾的，他活了五千年，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灾难和战役，可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就算连对苏子情都没有。
可，瑶光，他的徒儿，始终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独特到他无法忽视，也无法理清心中的感情。也不知道该要怎样去理清。
既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倒不如先放着不去想。他想，时间总会给出答案。
“师父……你为什么要常常说自己年纪大？”瑶光皱了皱鼻子，语气之中带着点不满，“你看起来也就弱冠的年纪啊。”
“弱冠？”白子昕回神，咀嚼着她所说出的这两个字，弱冠之年在人界则是男子刚刚成年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二十年华，风华正茂，也是该娶亲的年纪。纵然他年龄看起来不大，可是他自问早已过了那样激越洒然的年纪，又或者是说，从来没有过。
“嗯。”瑶光点了点头，“泠辰居然称呼你是我‘师父老人家’，还真是讨厌。”
说起泠辰，白子昕也就疑惑了，“你怎么会和泠辰认识的？”潜意识里，他并不喜欢这个少年。太过锋芒毕露了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闯阵的时候，我闯到一级最后一层的时候，他出现了，好像魂力用尽了还是中了魂兽陷阱什么的，我救了他一命，然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了。”瑶光如实答道：“本来我是能早一点出来的，因为我的体力好像不太够了，但是我不想他跟着我，所以又强行闯到第二级，然后就真的不行了……”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白子昕的脸色，害怕他听到自己体力不够还要强行闯关之后会生气，然而他疏淡的神情依旧不变，也就放心下来，“师父，我今天可厉害了，赚了二十魂分！完成了超级多的任务，而且，我觉得我的魂力好像也提升了不少。那种感觉棒极了！”
“所以，为了赚取魂分，你明知道自己体力不够明知道双星塔里有古怪，你也强行闯关？”白子昕语气冷硬，甚至蕴了一股怒意，瑶光心中一滞，知道自家师父发火了，方才的兴奋也散去了不少，头低低的，几乎都要埋到胸口里，“师父，我下次不敢了。”
“今天还是觉得很累吗？”白子昕听她认错了，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昨晚自己有没有继续按摩了之后再睡觉？”
“今天我觉得自己好多了，一直到一级第六层的时候才觉得累了一点，昨晚我自己也有听从你的吩咐按摩了才入眠的。”
“今晚继续。”白子昕微微点头，“还是太弱了。”
“呃，师父……飞阑让你看了那个蚁王的魂环吗？”瑶光始终没有忘记这回事，现在觑到机会了，理所当然要问问白子昕这是怎么回事。
“为师看了。”白子昕如实回答：“但是为师不是管双星塔的，也多年没有涉足双星塔的事宜，所以只能找到秦老将原因说明，让他去查。”
“三天之后会有结果。”
“……这么快？”瑶光愕然，看着头顶上白子昕那张有点儿臭的脸，该不会是师父强行逼迫秦老去将原因查明吧？
夜空天晴，无云，却有星。月亮隐去了踪影，晚风习习卷起了漫天星光，却有一对在高空之上相拥的身影比漫天星光更加璀璨。
白子昕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带着瑶光回到了临楼，变着心思让她吃到了山海界颇为精致的菜肴，直让她足足吃了三大碗白米饭，将她的肚子喂得圆滚滚的才停下了手。
饭桌之上，青衫少女将碗中的最后一口白米饭给完全吞了下去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在吃第三碗白米饭的时候，她还以为她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实在是太撑了，虽然白子昕弄的饭菜很好吃，也很合她的胃口。
“师父，我先去洗碗！”
瑶光唯恐白子昕再让她继续吃下去，主动承担起洗碗碟的职责，屁颠屁颠地收好了碗筷就往洗碗盆的地方走去，白子昕看着她这么急切而积极的身影，想起方才桌子上的饭菜都被消灭干净了，不禁微微笑了笑，这个丫头是害怕自己再让她吃下去么？
瑶光洗完碗之后，又在大湖边走了很大一圈之后才回到白子昕的房间里，拿了睡袍去洗澡。
她无法忤逆白子昕的意思，而且背部……她自己也的确无法完全按摩。师父所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她没有资格提出任何异议，只需要去接受，再奋起去进步就好了。
是以，她飞速洗好了澡，又像昨晚那般脱了那件宽大的睡袍趴在了床上，等待白子昕为她按摩。
这次没有金针穿穴的疼痛，白子昕镇定了很多，坐在床边，看着她光洁的背部，倒出了玺海就开始为她按摩。
少女的肌肤再次贴合他的手掌，他和她之间的接触再无一丝罅隙，瑶光一直憋红着脸，不敢看他，把头转向了内侧，仿佛这样，她就能忽略那种若有似无，不是故意的，可是又真实存在的一丝挑逗。
那种无形而又极致的诱惑使她的呼吸微微加快，原本并不怎么舒服的胸房胀痛得更厉害，她不知道这种过于异样前所未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虽然她觉得白子昕对她的按摩真的是很舒服很舒服。但是，她还是感觉到有所羞赧以及心悸。
仿佛是喘不上一口气来，但是你再不用力呼吸的话，就会窒息，窒息在那个名为白子昕温柔的陷阱之中。
事实上，不止瑶光有这样的感觉，白子昕也好不了去哪里，手掌上的细腻触感和眼前看到的白皙柔嫩的肌肤对他来说是双重诱惑，观感和触感上的强烈冲击力，逼得他产生的紧绷之感比昨晚的还要多，他也是要极其忍耐才能忍住不去亲吻她精致而又纤薄的肩胛。
一场按摩下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待得白子昕的手停下来的时候，双方都好像松了一口气，静谧的空气之中，灯花噼啪作响，搞乱来了一室的炽热以及暧昧。
“好了。”白子昕强作镇定，“你穿衣，为师去洁手。”
而后不等瑶光回答，便逃也似的去到内间，想要用冷水来洗一把脸，冷静一下。
但是他忘记了瑶光刚刚在里面洗过澡，少女身上的馨香还在空气之中飘漾着，浅而淡的香气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白子昕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屏住，他觉得自己此刻实在是狼狈，纵然是在兽潮之中对付数千年寿命的兽皇也没有试过如此狼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少女身上的体香所击败。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他是她的师父，他只能是她的师父，不能有别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强调和重复了十来遍之后这才从内间走出，却不料瑶光还没有把睡袍给穿上，她仿佛是在和那宽大的睡袍斗争着一些什么，一直到他走出来的时候，她还剩下一只袖子没有穿上。
因着他昨晚的吩咐，她为了方便并没有穿上抹胸，是以，她身上最最隐秘的一面再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白子昕面前，那如白兔般可怜又如冰封雪梅般傲洁的粉色花蕾猝不及防地撞入到他的眼眸之中，“砰啪——”
白子昕觉得自己的心脏急速地跳动了一下，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他隐隐是觉得自己无法再控制住他的意志了，无论怎么样，他都想吻一吻她，他都必须要吻一吻她，将体内的欲火给宣泄一点儿出来。
瑶光在穿衣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白子昕已然从内间出来，方才她因为着急弄反了睡袍左右两边，所以只能重新脱下来穿过。这套睡袍又实在是宽大，要严严实实地穿上去还真的是十分费功夫。
她刚刚穿好睡袍，心中一松，转头却看见一道高大俊颀的身影向床上的自己压来，她的脑后就是坚硬的墙壁，眼看着后脑勺就要撞到墙壁之上，瑶光无法，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她甚至无法去想为什么师父会突然间向自己身上压来。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觉得她的后脑勺好像被一只大手却护住，而她的下颔不知何时被提起，那人似乎还用指尖非常眷恋却又带着点小心的动作摩挲着她的下唇，那点而不染的动作使得她觉得自己浑身似有热流从体内涌出，涌到她的四肢百骸里，使得她微微喘了一口气，想要让白子昕放开她。
但是，她却对上了一双与以往并不十分相同的眼眸，他的眸依然是冷静而深邃的，但是这样一双眼眸之中又是疯狂的，眼底的风暴越过了滚滚云层浮到眼前，直逼得她疑惑却带着点后怕地问出声来：“师父，你这是……？”
“瑶光，为师似乎犯病了……”白子昕眼神灼灼，眸底透露出狂热，可是又拼命压抑着，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他不能染指自己的徒弟，他不能再因为一时冲动而再对她做出一些不明不白让她疑惑也让他自己疑惑的事情。
虽然，亲吻她的时候，他真的是觉得很享受，很陶醉。
“师父，你是要徒儿做解药吗？”瑶光仿佛知道自己逃不过做解药的下场，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亲吻。
心中不是没有紧张的，她以前觉得亲吻大白和亲吻其他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可是在鹿台山金棪木之下的那个吻，让懵懵懂懂的她也察觉出，亲吻师父或者是被师父亲吻是不一样的，她无法当师父是会流口水的大白。
她不想师父难受，所以，就算自己真的有点儿抗拒这种感觉，她还是会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太过介意这种感觉，和师父的亲吻。
是以，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白子昕的亲吻。
然而，她等了很久，那人如大海般清新包容的气息并没有落到她的唇上，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重，再一热，唇边觉得微痒，是头发丝拂过来的感觉，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肩膀，果然看到白子昕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处，他放在自己后脑的手是那么的紧，仿佛要紧攥成拳来让自己抵抗那些并不属于他的情绪。
“师父……”瑶光被他整个人给纳入怀中，可她的双手不敢动弹，只能放在身侧，语气之中带着疑惑的询问。
“让为师平复一下心情，就一下。”微带窒闷和压抑的嗓音从她的颈窝处传来，瑶光将双手抵在床上，任由白子昕将自己搂紧，她无法为他做一些什么，也隐隐觉得他们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是不为世人所容忍的。
即便这里是山海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子昕终于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来，他的眼眸重回平静，之前所呈现出来的风暴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他重新变回那个在云巅俯瞰众生的神祇，高洁得不带半点感情。
“今晚回去早点休息，为师就不送了。”
白子昕放开了她，也始终没有看她，瑶光轻轻应答了一声，而后将睡袍给牢牢系好，这才下了床，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屋中再次剩下白子昕一人。
他听到隔壁瑶光的房间传来开门关门的轻微声响之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走出几步，推开窗户，让夜风进来冲散一下房间里的香气，他再次进入内间，用冷水甚至是冰水洗了好几次澡之后才出来，察觉到房间里没有少女身上的体香之后，他才重新将窗户关上，躺到床上。
这距离瑶光走后已然过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隔壁的人儿应该已经睡了。
白子昕在黑暗之中看着床顶，并无特别清晰的思绪，他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之后，才恍然想起早上瑶光在用膳的时候眼底出现的一丝不自然，当下张开意念往她的房间里探察。
隔壁房间之中，黑暗一片，少女小小的身影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她仿佛在躲避着一些什么，又仿佛是在保护着自己，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可是仍旧止不住发抖的身体。
白子昕心中一动，用意念再靠近了一点儿，想要清楚得知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的呼吸再次平静下来，平静得好像刚刚的剧烈战斗以及害怕并不存在。
白子昕并没有作进一步的探察，而是收回了自己的意念，重新入眠。
明天，他们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也想让自己彻底镇静下来。
===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瑶光照旧早起为白子昕准备早膳。
这次他又吃到了别样的早膳，不再是昨天早上的灌汤包，而是薄皮虾饺。虾是他昨天备下的鲜虾，鹤魂楼每天也是有定期的食材提供的，他在去了雪祥那处之后特地去尚膳司那处取了点鲜虾做虾球给她吃，看得出，瑶光是很喜欢吃鱼鲜类的，昨晚那碟虾球她独自一人就吃了一大半。
今天早上想不到吃到她别出心裁弄出来的精致食物，实在是令他食指大动。
虾是整只被剥落的虾，鲜嫩鲜美，在薄薄的皮之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白子昕拈起了一只虾饺，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瑶光这次完全回答自然，一丝不自在的痕迹都没有，看得白子昕心头微微发冷，也有些微的怒意和怜惜涌出。
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掩饰自己？
“为师昨晚也休息得不错。”
他并没有拆穿，而是像昨天那般将早膳吃完，等到瑶光将灶间都处理干净之后，才沉默地将她带到双星塔，让她继续进去闯关，获取魂分。
就算明明知道双星塔里有危险，他也没有阻止瑶光进去闯关，他阻止她的话即是不信任她，也即是不给信心她，他是她的师父，必须要全力支持她。
可是，关心的话语也是要严重地说一下的。
“进去之后无论进到第几层，拿到多少魂分，只要你体力不足的话，马上退出来，不要再闯下去，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瑶光点了点头，“那你仍旧是晚上接我吗？”
“是。”白子昕也点了点头，“今天为师要去你师公那里坐一坐，可能……用的时间会比较长。”
白子昕觉得他再不去白洛那里坐一坐，陪他钓钓鱼的话，他的外公定然要大发雷霆，将整座鹤魂楼都翻遍，把他找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瑶光与白子昕道别，“那我进去了。”
白子昕目送瑶光进去了之后，这才转身往白洛的白楼所在地赶，白洛算得上是鹤魂楼的掌权者之一，一万五千余岁的年纪，早就不再操心鹤魂楼里那些有的没的，终日不是在白楼里垂钓一下，就是飞到某个鲜为人知的地方纳纳凉避避暑，日子过得逍遥得很。
只是，他是维护鹤魂楼秩序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鹤魂楼若然没有了他，可谓是逊色了不少。
而他也是白子昕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以往白子昕在出去之后第一时间总会先找自己的外公说说外面的事情，这次却因为瑶光的原因，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外公，他已然想象得出自家外公口黑脸黑浑身黑兼带暴跳如雷的模样了。
白子昕想起自家外公有火却无处发的模样，就想发笑，但是他此时并不敢耽搁，转身就要化为本体去白楼去寻找他的外公。
在他转身之际，突然看到一道雅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女子气质淡雅，似一朵盛放在崖底的雪莲，缥缈、不容别人亵渎。
“子情？”白子昕明显没有料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苏子情。
鹤魂楼是有专门的圣女去守护圣楼的，圣女的职责是占卜鹤魂楼的吉凶，一般由七大家族里的女子担任，每过千年会换届一次，而圣女卸职之后可以选择嫁人，也可以选择留在鹤魂楼里任教，可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多得多。
而苏子情已经连任了两届的圣女之职，数次大大小小的兽潮都是由她占卜出来，让鹤魂楼里的人对山海界的安危都有一个全面宏观的认识。
可她很少会来双星塔，今天在这里看见她，实在是在意料之外。
“昕，有空么？”苏子情唇角笑容淡淡，淡如露水浮花，可她这一痕笑之中又带着点怅然。
“再找个时间可以吗？”换作平时，他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可是今天，他实在不想再让白洛等他太久。
“你……没空吗？”苏子情微垂眼睫，眼神有点儿受伤。
“今天是不太得空。”白子昕不欲多说，直接越过了她身旁，就往前走去。
“果然萦音说得没有错，你收了徒弟之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白子昕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她从口中喃喃道出这样一句话来，逼得白子昕不得不转头看向她。
“子情，我今天是要去见我外公，并不是因为瑶光。”语气之中已然带着隐隐不耐。
苏子情看着他眸底翻涌出的怒色，掩下了眼底失望的思绪，“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找你也不是因为什么急事，下次再约也没有事。”
“嗯，好。”白子昕不再理会她，直接化身为巨大白龙往白楼的方向飞去，徒留下苏子情在地上看着他在空中潇洒翱翔的背影，眼神里隐隐有些东西彻底变了。
白子昕并没有将这段小插曲给放在心里，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白洛那处，闯过了因为加固了而需要极其费神才能破解的结界，来到了白洛时常待的庭院之中。
然而庭院之中却没有白洛的身影，只有红色廊柱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我外孙是个王八蛋！
白子昕不由失笑，将字条撕了下来之后本想化为齑粉毁尸灭迹，却不料脚底突然剧烈震荡，仿佛有无数海水从地底涌出，要将他浑身给浸湿。
他眼神一凛，知道这是自家外公给自己的惩罚和报复，他还不能逃，不能有所抵抗，必须要承受着，让他外公消消气。
于是，他只能再一次化身为白龙本体，沉浮在已然变成了汪洋大海的庭院之中，等待着他外公的下一步行动。
湛蓝深海之中，不知何时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底下直接将他的龙身给搅住，那漩涡似乎带了冲天的怒气，想要把他给搅成粉末，永远消失在大海之中。
白子昕心头苦笑，这个漩涡不用说也是他外公给制造出来的，漩涡的冲击力极大，他要运气全身的力气去抵抗。他也从这个暴烈的漩涡之中猜测到自己外公究竟有多愤怒。
“外公，对不起，孙儿错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理所当然是要示弱的啦，难不成还要和自己的外公死磕吗？！
“哼！”
无垠深海之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冷哼，但是那漩涡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白子昕身陷漩涡之中，来不及摆脱，便察觉到前面的流水突然化身数百道巨大冰棱，以一种凶狠而霸烈的姿态往他的身上招呼而来。
那冰棱若然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不仅仅是冰棱那么简单，而是无数条吐着冰信子的海蛇！
海蛇有毒，被咬一口就会暴毙而亡，即使面前的海蛇是虚拟的，然而因为是白洛变幻出来的，是以效力丝毫不比真的海蛇差！
这次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他外公发泄了，他必须要将这些海蛇迅速消灭掉。
而消灭这些海蛇的方法……白子昕脑海中极快闪过一丝思绪，唇边也挽起一痕森然的笑意，他静静等待着对面急速袭来的海蛇，待得它们都进入他的防守范围之内时，才突然龙口一张，在水中喷出一道真火来。
海蛇成千上万，皆由冰化成，狰狞至极，白子昕持续喷了十味真火之后才完全将这些海蛇都给消灭干净。
隐在暗处的白洛火气似乎也消得差不多了，白子昕觉得缠在自己身上的漩涡也开始消散，可他并不敢掉以轻心，他可谓是他外公一手教导出来的，自家外公有多么厉害和阴险奸诈他是知道的。
但是，仿佛是玩累了，白洛在放出了两道攻击之后并没有再给予第三道攻击，周遭海水开始往地底下退去，日光重回眼前，庭院之中茂密的树林似乎由始至终都没有变，白子昕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他再次变回人形，却不料在他化身人形的瞬间，有十数个拳头往自己的身上招呼而来，白子昕看着眼前的霍霍拳影，神情严肃，丝毫不见他脸上有惊慌错愕的神色，他双手负在身后，不断往后退去，轻松躲闪过那些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切的拳影，直至把他逼至墙边，仍旧想将他打倒！
“外公，我知道错了。”白子昕看着那就要往自己身上袭来的最后一拳，并没有避让，而是淡淡从口中说出这样示弱的一句话。
“哼！哼哼哼！”那个满布皱纹的拳头在听得他这句话的时候终究是停了下来，轻轻打在他的肩上，不带一丝力气。
而一直隐身的白洛而终于现出了他那把花白的胡子，充满了愤怒的面容。他虽然停了手，可仍旧是一脸愤怒地看着白子昕。
“外公，生气太过伤身。”
“我生气太过还是不因为你这个臭小子？！”
白洛收回拳头，转身往屋檐之下走去，屋檐之下早就准备了茶具，水已被烧开，正等着主人沏茶品茗。
白子昕自然是坐到沏茶的位置上去，他在白洛面前虽然还是寂冷的个性，可是仔细看的话他的眉梢眼角之间还是有点儿软化的，让人感觉亲近了不少。
“外公，你别生气，孙儿这次是从鹿台山收了个徒弟回来，这几天在操心她的事情，所以迟了过来了。”他举起茶壶的手顿了顿，作出承诺，“下不为例。”
“哼。”白洛撇开了脸，分明不相信他的话。
白子昕看着自家外公那副老顽童的无赖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可是他并不想拆穿他，只能净手为他沏茶，“近段时间你在鹤魂楼里过得可还好？”
茶香袅袅，水质清润，冲泡出来的绿茶清澈如山间溪泉，仿佛有宁神的作用，让人生不起气来。
白洛闻得茶香，这才真正缓了一口气下来，“我这个老而不十年如一日那样活着，哪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你，我这次让你去找九色姝可曾找到？”
“孙儿惭愧。”白子昕如实作答，眉尖轻蹙，“我找遍整座鹿台山都没有找到你所说的九色姝，这种颇具奇效的药草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这个不肖孙，可是怀疑外公说的话？！”白洛一看白子昕不相信自己，心中又要涌起怒火来了，“若然我不是为了你，我可不会天天守在鹤魂楼里，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而你现在居然敢怀疑我？”
他说着还从怀里掏啊掏的掏出一本破了半个封面、纸质泛黄脆弱如蝶翼仿佛再用力一点撕扯就会破掉的旧书出来，他的动作随着这本书被翻出而变得逐渐温柔和缓慢起来，白子昕看着他一瞬变得小心翼翼的动作，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反差极大，几次三番忍住想要不笑，却仍旧没有忍住，只能侧过脸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
白洛抬头飞快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任何话，而是继续在书中翻查，也不知道他翻了多久，终于在第二盏茶快要凉掉的时候，白子昕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道：“翻到了。”
他并没有动，等待着白洛进一步的说明。
白洛直接捧着那本勉强算得上是书的书递到他跟前，指着一幅模糊得不能再模糊依稀只能看到几根线条的画给他看：“呐，这不是九色姝吗？外公又何曾试过骗你？”
白子昕看着面前的那幅画，简直是觉得……这分明是为难人啊，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在画的底下看到了三个字：“九色姝”。
好吧，他外公当初是怎样得出“九色姝”是能够压制他身上封印的圣物的？而这本书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外公，你不要再糊弄孙儿了好吗？”白子昕抚了抚额，还是委婉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糊弄你？”
白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仿佛是被白子昕侮辱了那般，他又翻到了下一页书，“你仔细读一读这段话，看看我有没有糊弄你？！”
白子昕暗叹一口气，心中颇为无奈。不是他不想压制身上的封印，也不是他不想恢复真正的龙身，但是现在，这看起来压根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他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现在他的外公不止一次告诉他，他身上的封印能够继续被压制，若然好运的话，他还能完全恢复龙身，但是从鹿台山回来一趟之后，他便觉得这是没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原因无他，他觉得“九色姝”实在是子无虚有的物事。
可是现在他也只能顺着他外公的意思将那一段话给看一遍。
只见那本泛黄的旧书之中写着：“世有名花，名为‘九色姝’，花开九瓣，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华而不绚，只现身于鹿台山畔，大湖深处，其容色姝丽，让人觊觎……”
话语解释得并不十分完整，中间还有缺字的，白子昕也只能根据自己的思绪将这些语句给补充完整，他极有耐心地看至最后……只见最后记载的是一个日期：山海界万年伊始。
“……”
白子昕看得那个日期简直是不敢置信，他外公手中的这本破书起码是五万年前的，五万年前的破书放在今天能够相信吗？兴许五万年前是有九色姝这种能治百病的奇花，可是现在是五万年后，有没有这种花还是一个未知之数，他的外公居然让他在偌大鹿台山找这种不知名的花，更可悲的是，他居然还真的相信世间能有东西治他的病，还给他一个有所期望的人生。
“怎么样？外公没有说错吧？”白洛还在得意洋洋地看着白子昕，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外孙在发着暗火。
白子昕直接无视白洛欢喜的神色，低头喝了好几口茶之后才说道：“外公，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既来之则安之，我都活了五千年了，其实活得够长了，虽然母亲的仇还未报，可是这个世界，或许我看够了。”
“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白洛敛了脸上笑意，“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活下去了？”
“不是，我是说随缘。”白子昕脸上神色依旧是淡然若水，“母亲的仇在我控制不住自己之前一定会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我的好哥哥安稳地活在这个世上。”
“我让你寻找九色姝，固然是因为你母亲的旧仇，但更多的是你。”白洛沉沉看着他，“你五千岁，相当于人界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而且外公还未看到你娶妻生子，又怎能说不活就不活了？九色姝是存在的，这本书从不会骗外公，你身上的封印也是我按照书上的方法去做的，你看你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白子昕一时语塞，他皱了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外公，你手上的是什么书？”
“一本奇书。”白洛并不隐瞒，如实答道：“这是外公我在你这般年纪时从我的祖父手上得来的，属于西海龙族的至宝，若然你不是我的外孙，我才不会让你看呢。”
“这本书也即是说有起码十万年的历史了……？”白洛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白子昕心中的疑惑，他身上的暴龙封印以及以前的龙骨旧伤都是白洛所立下以及治好的，若然他所得知的方法是从这本书里找到的话，那么他让自己寻找九色姝也不是子无虚有的事情。
但是他的确是找不到。
又或者是去的时节不对，所有没有？
无论怎么样，此趟出行，他没有碰到白洛口中所说的能愈百病的奇花。
山海界分为山界和海界，海界之中又分为东西南北四海，在数千年前，以西海和东海的来往最为缜密，白洛一生之中也只有人界的那位大家小姐作为他的正妻，在人界的那位小姐死了之后，他并没有再续弦。
他的正妻为他生了两名孩子，一男一女，他在退位之后就将西海龙皇的位置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即是白子昕的叔叔，而白子昕的母亲白樱则是嫁给了东海龙皇作为妻子，为他诞下了白子昕一人，但是因着年代久远却不减深仇大恨的某些往事，白子昕并不跟东海龙皇的父亲同姓，而是跟自己母亲这边姓。
基本上，他的身份虽然摆在那里，又是西海前龙皇所器重的人物，所以众人纵然知道他是东海龙族的皇子，也不会将这些话给说出来。
白子昕不仅和东海龙族有仇，而且仇恨还很大。
但是，东海为了防备他回来报仇，将东海的局势彻底搞乱，暗地里下了结界，也因为白子昕存了一截龙骨在他们那里，是以只要他一靠近东海龙宫，身上就会反噬，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进入到东海腹地，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现在将近两千年过去，他身上的封印渐弱，魂力波动也扩大化，他仍旧找不到任何方法进去东海一一清算新仇和旧恨。
其实也不全然是没有办法。
他是在临楼里守护着鹤魂楼以及东海鲛族之间的结界，他是可以通过飞光进入到东海腹地里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鲛族并非是一个强大的种族，数万年以来都是靠东海龙族的庇护，东海区域范畴之大，并不局限于东海龙宫腹地，更有苍梧深海，几乎只长美人不长丑人的鲛族就是生活在这里，也算是一片和乐。
他不想打破那种动态的宁静，更何况，飞光为了他能够在鹤魂楼和鲛族之间来往自如也下了不少功夫，是以，他在彻底找到方法光明正大进入东海之前，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这是白子昕的身世经历，还有更多鲜为人知的他无意回想，也不想去回想。
那些偶尔闪烁在脑海之中的回忆总是惨烈而沉痛的，不需要碰触就会痛彻心扉。
“昕儿，你给外公说说为什么你要收那个人界少女作为徒弟。”
白洛将“人界少女”这四个字咬得极重，白子昕及时回神，半开玩笑答道：“或许是我身上也有四分之一人类血统，所以觉得她亲切吧。”
“胡说。”白洛板起了脸，“无论是什么原因，外公都不允许你收她作为徒弟，所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和她解除师徒关系。”
“外公，我已经长大了。”
言下之意，即是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干预过多。
白洛想不到他真的是为了一个认识了可能还不足一个月的人类违抗他的命令，当下板起了脸，“人类都是狡猾的物种，你是无法和他们玩阴谋的。”
“瑶光……她或许是一个例外。”直觉告诉他，瑶光不是那种会去算计别人的人。他也无法想象那个单纯的少女会去算计别人。
“你徒弟全名是叫舒瑶光是吧？”白洛冷笑一声，“莫要以为外公我老了没有到人界就不知道人界的那些龌龊之事，舒家是人界治愈系大族之一，原本数百年前还是一个小族，后来你可知他们是怎样得到魂力来提升自己的地位的？”
白子昕还真是对瑶光的家族没有明确的了解，当下只能静静听着自己的外公说下去。
“通过炼化，炼化鲛人。”白洛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段往事鲜有人知，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鲛族与龙族共存，吸收的都是天地之精华，鲛泪能成珍珠，鲛绡价值千金，鲛人……还是极佳的提升魂力的宝贝，只要将鲛人放入真火之中七七四十九天就能被炼化成魂丹，魂丹是比魂丸更高级的存在，你这是懂的？舒家就是通过这种做法来使自己跻身于人界七大族里，现在几百年过去了，恐怕做的龌龊之事还不少……你说，你能真正信任你的好徒弟吗？”
白洛话里的意思最明白不过，舒瑶光很可能是人界大族派过来侵入鹤魂楼的奸细，毕竟鹤魂楼是山海界的权力中枢，要什么有什么，不论是浑身是宝的魂兽还是上古珍稀的魂兽，只要你能叫出名字的，真能在这里找到。
魂兽不仅可以驯化变成他们这些能变成人形的族群的战斗伙伴，也可以被解剖被研究最后制成魂丸或魂丹，成为他们魂力升级的途径和手段。
可以说是，若然人界真的想要获取更高层次的魂力的话，探明山海界鹤魂楼里的一切是他们最迅捷的方法。
而舒瑶光，这个让人产生不了任何防备心的少女则是极佳的试探者。
人界有一句话名为“人心隔肚皮”，哪知道舒瑶光纯良可爱的脸孔之下是否藏着一颗龌龊丑陋的心？
白子昕属于内冷心热的那种人，不会真的对人无情，也不会将事情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样的人一旦付出了感情，很容易会陷入感情的牢笼里，不能自拔。
他是他的外公，理所当然是害怕这个意图不明的人类会利用白子昕来做出某些损害山海界的事情。
是，的确是一个人无法对山海界做出不利的影响，可是既然她有方法解开山海界的结界进来南山，还顺利拜了自己的外孙为师进入到山海界的腹地鹤魂楼里，这也即是说她便能叫外援进来，叫她家族的人进来大肆进攻鹤魂楼，夺取里面的宝物。
若然是别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分神对付他们，但是最近却是百年一次的兽潮，山海界各地都会产生异动，到得那时，可谓是整个山海界都要抵抗兽潮发生的，又有谁能腾出手来对付人类？
是以，对于这个舒瑶光他是一万个不放心以及反对。
“我相信她。”白子昕自然是能够听明白白洛话语里的担忧之意，他绝口不提他从她身上探察到的身世经历，只眼神坚定地看着白洛：“她是我的徒弟，我了解她。”
“昕儿！”白洛彻底怒了，“你为何要这么固执？！”
“孙儿没有固执，”白子昕转开了目光，看向面前润泽透亮的茶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盏的边缘，“孙儿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白洛不说话了，而是仔细观察他脸上的神色，细微到一个眼风的变化都不放过。
他是很清楚自己这个外孙的，他和他一起生活了将近两千年，因着受他母亲事情的影响，他并非是那种多话的人，甚至说是有点儿别扭，曾经以为他常常在鹤魂楼里独来独往交不到朋友定然会很孤独，然而后来出现了李萦音，再后来出现了新任圣女苏子情，他那张僵死平板的脸上才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在提起苏子情的时候。
他们三人其实都年纪相当，苏子情那孩子从小家教就严谨，虽然魂力逊色了一点儿，但是担任圣女守护圣楼占卜吉凶那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也和白子昕谈得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自己快要有孙媳妇儿了，也快要有小龙孙抱了，但是等了很久，足足等到人家圣女都快要卸任嫁人了，他还没有和人家真正在一起。
白洛这才怀疑白子昕是不是不再喜欢苏子情了？又或者是说，他根本没有喜欢过苏子情？不然，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依旧毫无动静？
现如今，在他脸上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又再次出现，虽然只是点缀在眉梢眼角很细微……细微到甚至能忽略的一点点愉悦，可它仍旧是出现了，而且还是在他提起舒瑶光的时候出现的，这又怎能让他不操心？
从来没有一个师父在提起徒弟的时候会出现那种似爱怜……又似是宠溺的表情的，其中一种表情出现那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你两种表情同时出现……怎样说怎样让人觉得可疑。
白洛想起了李萦音和他师父的往事，不禁心中一沉，虚了虚眸光，“昕儿，你老实告诉外公，你是不是对你的那个徒儿产生了一些不应该有的感情？”
“没有。”白子昕矢口否认，就连眼风都没有闪动一下，平静得像是潮汐过后的水平面。
白洛也早已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锐利起来：“外公不知道你有没有骗我，没有的话，那最好，若然有的话……你最好给外公扼杀了那样不应该的念头！师徒相恋可是禁忌，在人界是**的事情！你可不要忘记了李萦音和他师父的事情，若然不是他的师父最后以死明志澄清了谣言，保住了李萦音的清白和性命，你觉得李萦音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么？”
他的一番话说得极其严峻以及锋利，那一个个字仿佛锥子，带着尖利的锋口一点点割痛你的心，让你生不如死。
白子昕面色沉着，仍旧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眼眸深处却翻滚起鲜有人知的巨浪，拍打着海岸，晕染了他的眸，“外公，你多虑了。”
“哼，我这个老头子最好是多虑了。”白洛冷哼一声，“子情在卸任之后就要嫁人了，你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白洛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激一激白子昕的了，你的青梅竹马都嫁人了，你还顾着守紧自己的徒弟，到时候不知道是谁会很后悔呢！
“外公，你说的都是实话？”白子昕皱眉，想起苏子情今天早上的确是来找过他，可他因为要来白洛这处而错过了与她的谈话，现在想来，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应该是和他说这件事情？
“我骗你有意思么？”白洛斜眼看他，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以前不是和子情处得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却是疏淡了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她就只是朋友。”白子昕一瞬不满，“外公，你多想了。”
“呵呵，我还真的希望是我多想了，子情做我的孙媳妇我可是一亿个赞成，可你却把她弄丢了。”
“……”
白子昕简直是觉得和自己的外公无法沟通，他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告辞，就往苏子情的圣楼处去。
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当面问清楚她才行。
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要嫁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嫁人？这是怎么回事？
……
盛夏入夜得似乎特别慢，双星塔依然直指北斗七星，笼罩着淡淡星光，有着一种朦胧却缥缈的美。
今晚，塔顶却没有了那抹牙白如云翩跹的身影，似乎整座塔都变得有点儿寂寥。
塔下，一抹青色的小小身影正在四顾张望，仿佛在寻找着谁的存在，但是她找了良久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师父。
揉着又饿又有点儿痛的肚子，想要离开这里去找点东西吃，但是一想到如果师父来了找不到自己的话，定然会很担心，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留下，继续等待。
而事实上，她已经在塔下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仍旧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
师父会不会是等得自己不耐烦了所以走了……？
瑶光皱眉，暗叹了一口气。亏她今天为了不让白子昕等太久，而提前出来，不过她今天比昨天有进步，赚取了二十五个魂分，还闯到了第三级的第二层，完成了很多任务。
可是此时心中的喜悦却是无法第一时间和师父分享的了。
瑶光又等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找处地方坐下来等白子昕，不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
“咕咕——咕咕——”
但是，她的肚子真的是很饿啊……
“哟，这不是瑶光妹妹吗？怎么还在这里？”就正当瑶光皱眉捂住肚子的时候，泠辰讨厌的声音再出现在她的耳边，“你师父呢？怎么不见他了？”
“他还没有来。”瑶光本想不理会他，今天她好不容易才拿捏好时间不和他在双星塔里相遇，想不到还是冤家路窄，看见他。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算是打了招呼。
“你捂住肚子可是肚子不舒服了？”泠辰本想调侃她几句，但是看见她脸色惨白，眉头紧皱，便知道她肯定又是体力消耗过度，肚子饿得不行了。
“没有。”瑶光听他这样一说，立即不捂住肚子了，面容也恢复了正常。
泠辰不禁失笑，上前捏了捏瑶光的脸蛋，“妹妹对着哥哥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瑶光抬手打掉了他的手，皱眉，“我只有一个哥哥。还有，你别这么亲密叫我做‘妹妹’。”
“哈哈，还真的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泠辰对于她的拒绝也不计较，直接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走，去我家吃饭去。”
“我不……我要等师父！”瑶光拗不过他的手劲，硬是被他扯得走了好几步。
泠辰却突然转头看她，“你回来之后都没有见过我的姐姐，她是你的病人，你身为治疗者就不用去复诊一下她的病症吗？”
“我……”瑶光一时之间被他噎住，泠辰趁着她愣神的罅隙，又将她拖离原地好几步，待得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慌说道：“我走了的话，师父来找我，他怎么找得到我？”
“放心，待会儿我交代塔里的人告诉他不就好了？”泠辰还以为什么事让她这么慌张，牵住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瑶光，你还真是可爱。”
瑶光：“……”
于是乎，等了一个时辰还等不到白子昕的瑶光强行被泠辰扯着去了泠楼，他们泠家在鹤魂楼的据点。
其实说是家族据点，平日里人并不多，也就是秦老、泠画和泠辰三人在，此刻看见泠辰牵了一个人回来，原以为是谁，想不到居然是瑶光！
秦老和泠画早就在饭桌上等着泠辰回来了，此刻又看见瑶光，更加是兴奋，“哟，瑶光同学，是来我家吃饭吗？”他说着又抬头瞄了泠辰一眼，颇为调皮，“辰儿，你没有亏待人家瑶光师妹吧？”
“当然没有。”泠辰牵着瑶光坐到桌子旁，“我这么温柔体贴倜傥风流的人又怎会为难我家瑶光师妹？”他说着，就看向瑶光的位置，“你说是吧？瑶光师妹。”
“师妹”二字仿佛被他从舌尖碾过了一圈才说出来，尾音绵长深远，颇有深意。
瑶光听得他略带暧昧的语气，又看到另外两人古怪而带有暧昧的眼神，脸色不由红了一下，“我……我肚子饿了。”
“哈哈，瑶光师妹你还真是可爱啊！”泠辰知道自己调戏到位，爽朗一笑，带着完全的阳光气息，使得瑶光一时之间愣了一愣，这个少年，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但是他现在给她的印象真的像是太阳之子，给予人无限的光明以及希望。
“辰儿，你吓倒瑶光了。”泠画嗔怪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又看向瑶光，“瑶光，最近过得还好吗？”
“泠画姐姐，很久没有见，我过得还不错。”瑶光认真看了泠画一眼，觉得她的脸色比刚病的时候红润了很多，不禁放下了心来，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一看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再一看秦老，脸上笑吟吟的，只听见他问自己，“瑶光，这可是我亲手煮的。”
“呃，会不会吃死人啊？”瑶光想起了白子昕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问道。
“不会！”秦老立即打断她的话语，“你师父上次乱说，你信他什么？”
“来，你在双星塔一整天了，定然是饿坏了，赶紧吃，多吃点，不要客气！”秦老说着便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瑶光，“这是西海鳕鱼，鲜味得很。”
瑶光的碗中霎时间多了一块鳕鱼，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她眼睛一亮，执起筷子先吃了几口饭，觉得白饭还可以，这才拈起碗里的鳕鱼，尝了一口，味道……还真是很很很难吃。
不是非一般难吃……
“怎么？好吃吧？”秦老见她吃了一口，没有看见她脸上有明显的表情，不禁问道。
“嗯……很、好、吃。”她僵硬转头，强行将嘴里的鱼肉给吞到肚子里，再看另外二人的脸色，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禁不住怀疑是她的味觉有问题，还是他们的口味不一样？
“瑶光，不好吃吗？”泠画见她停下了筷子，以为饭菜不合她口味，又夹了青菜给她，并督促道：“你太瘦了，多吃一点儿，不然在双星塔里都要没有力气了。”
“多谢泠画姐姐。”瑶光看着那条绿油油的菜，还是怀着忐忑的心将菜夹起来放到自己的口中，她以为肉难吃，那么青菜应该会不错吧？但是……答案出乎她所料，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辣的青菜的，是辣的青菜的！究竟是她味觉有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瑶光简直要崩溃了，满桌子的菜看起来明明是那么能挑动自己的食欲，但是吃起来却是难以下咽，她开始想念起白子昕为她亲手做的美味饭菜来。
“瑶光，多吃点啊，”这次轮到泠辰为她夹菜了，他微笑看她，“不会是想着留肚子回到临楼再吃一顿吧？”
“你还真的是料事如神。”
不等瑶光回答，门外便是一阵清风袭来，黑暗之中巨大白龙化身人形，身穿牙白长袍的男子从外面而来，脸上透出一股冰寒。
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
“师父！”瑶光见白子昕终于来接自己了，如蒙大赦，将碗筷放下，直接奔到白子昕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白子昕低头看着她的笑脸，原本憋了满肚子的火此刻也发不出来，“吃饱了么？”
“饱了！”
“未曾！”
回答白子昕“饱了”的人当然是瑶光，至于后面的那个回答，不用说肯定是泠辰代答的。
瑶光转头看他，皱眉，想要说出一些话来反驳，却被泠辰抢先一步，他指着瑶光那碗饭，“一整碗白米饭只吃了几口，鱼肉吃了一口，青菜吃了一口，还有我夹给你的冬笋完全没有吃，瑶光师妹，我不知道你在你们人界是否经常浪费食物的，可是在鹤魂楼，在我们泠楼，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瑶光倒抽一口冷气，她可不想再回去吃那碗除了白米饭还正常，但是其他菜式都极难下咽的饭，可是泠辰明显是在说你不吃完我让你走。
于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和白子昕打了个招呼，视死如归地走向饭桌，闭上眼睛“唰唰唰”几下将一碗饭给吃完。
与其是说吃完，倒不如说她强行吞完。
瑶光发誓，她真的是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青菜是辣的，鳕鱼是苦的，冬笋是酸的……就只有白米饭正常点，她这次真的是认识到白子昕是肯定、决定不会骗她的了，秦老的饭菜真的是谁吃谁死。
她一脸菜色地将最后给咽了下去，而后有礼告辞，这才往白子昕的方向走去，白子昕看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心中再无火气，其实他也没有真的发火，就只是在得知瑶光被泠辰拎走了之后心中略带不爽而已，但是事实上是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他让瑶光等太久了。
从白洛出来了之后他就去了苏子情的圣楼，原本只是想问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卸任了之后会这么急着嫁人。
却没有料想到他去了那里之后便发觉她在喝闷酒，地上空瓶几许，看得出她喝了不少。
她似乎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来，和她交谈了好几句之后，她才开始敞开心扉和自己说话：“子昕，我今年已经快要六千岁了，六千岁，和萦音一样的年纪，二十二了，虽然说我们这些人的本体是高级的兽类，又是神族的后代，可是青春也一样是有限的，我不想再等了……”
她说“不想再等”的时候，双眸是看着自己的，她的神情略带忧伤，又有点无奈以及愤怒，亦有怨色，看得懂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她理所当然是喝多了，他为了照顾她，忙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哄得她睡了过去。
再从圣楼出来的时候便遇到赤璇的哥哥赤枫，他正是苏子情的未婚夫。两人也只是打了个照面，略微点了点头，就各自擦身而过。
只是，白子昕明显看得出赤枫眼中的不屑以及嫉妒，说到底，他这个未婚夫还是不及他这个知己好友的，可是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
“师父，你……今天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青衫少女已然坐在桌子边捧着一碗白米饭吃得津津有味，她看自己心不在焉，还是忍不住边咀嚼边问道。
“你看看你，嘴上都是油。”白子昕并没有心情用膳，只取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此刻看见瑶光两腮鼓鼓的，嘴唇上全是油，主动拿出锦帕为她擦了擦，这才回答道：“今天为师得知子情快要成亲，特地去了圣楼问她，想不到她太过高兴了喝醉了酒。”
“所以你就照顾她了？”瑶光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似乎在猜测着他和苏子情之间的关系。苏子情她是记得的，而且印象还深刻，那样的女子应该是所有男子都喜欢的类型吧？
“是的，为师照顾了她将近两个时辰，她才入眠。”
“你和圣女是……知己好友吗？”瑶光通过白子昕的进一步诉说，猜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子情和萦音都是为师在鹤魂楼里的好友，一个是知己，另一个则是兄弟。”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眼底浮现出的神色不像是祝福知己得到了幸福的感觉呢？瑶光又夹了一条青菜，长睫微掩，在心中默默想。
“瑶光，你可是不相信为师？”
白子昕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又斟了一杯酒，轻轻一“嗒”放到了桌子上，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子情姐姐……应该很多人喜欢吧？”瑶光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涩然。
“你也认为为师喜欢她？或者是说为师应该要喜欢她？”白子昕微笑，不置可否，“瑶光，你可知道什么叫‘喜欢’？”
这个问题他不止问过她一次，上一次她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倒不知道这一次会怎么样。
“喜欢这种感觉啊……”瑶光停下了碗筷，唇角还可爱地沾了一颗米饭，她微微仰起头认真地想起来，“我想应该是……想要时时刻刻和那个人在一起，见到好吃的会第一时间给他吃，见到好玩的会第一时间告诉他，遇到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情也会想和他一起分享……”瑶光皱了皱鼻子，她转头看向白子昕，双眸明亮，毫无阴翳，看得白子昕心中一颤，随即他听见她继续道：“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我喜欢师父你了。”
随后，她仿佛怕白子昕误会，慌忙摆着手解释：“不过，师父，你不要误会，我所说的‘喜欢’或许不是你说的‘喜欢’，徒儿是很尊重师父你的。”
白子昕似乎有点儿无奈，她口中所说的“喜欢”就是他心中想的“喜欢”，但是这个傻瑶光还以为她说的“喜欢”只是对他的一种敬畏以及尊重，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又或者是说不敢往那方面想。
搞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是该怪他吗？
他想起今天外公问他是否喜欢瑶光的时候，心中涌起的动荡，表面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翻涌，可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要掩饰这种感情。
是的，他已经不再排斥自己心中的思绪和想法了。
他白子昕的确是喜欢上自己亲手收下的徒弟，如果之前他有所畏惧以及顾忌，那么在白洛问完他这个问题之后，又在苏子情待了一个下午之后，他察觉自己终究是无法再忽视心中那份愈发浓烈的感情。
……每天都和她相对相交相知，根本就是逼得他无处可逃。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的，或许是帮她解开第一个封印的时候，或许是她无意识变成了另一个瑶光的时候，又或许是更早……总之当他发现并承认的时候，他觉得他自己已然无法再逃避了。
“师徒禁恋”在他眼中看起来并不算什么，瑶光是人类的身份此刻看起来也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他不打算对她表白，他不知道在他的封印解开之前他能否找到九色姝，也不知道在解决了这一次兽潮之后，他硬闯东海是否会死在东海自己狼心狗肺的兄弟手中，他要做的只是让她变得强大，能够独当一面，不再受人欺负便可了。
“师父，我回答得对了吗？”瑶光见他久久不作声，唯有再次问道。
在男女感情的世界里，她其实还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孩，根本分不清什么叫真正的“喜欢”，又或者说是她已经分得清了，可是仍旧无法理清心中的思绪，这恰恰合了白子昕的心意。
“算是对了吧。”白子昕模棱两可地答道。
“那你是喜欢子情姐姐吗？”不知怎地，她总是纠结于这个问题不放，令得白子昕很头痛。
他思索片刻，觉得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还是不能欺骗自己的徒弟，“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过，其实不是。”
“那即是……喜欢过还是没有喜欢过？”瑶光彻底被他搞懵了。
“没有。”白子昕答得毫不含糊。
“哦。”瑶光平淡应了一声，心中有点儿窃喜。
“徒儿听到为师没有喜欢她，好像很高兴？”白子昕忽而靠近她，淡淡酒香萦绕在他周身，给他添上了风流一笔，瑶光没有料想到他的突然靠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白子昕箍住了后脑，紧接着觉得唇角微凉，他从她的唇边拈了一颗米饭到手里。
瑶光的脸刷的红了，看到白子昕眸中的调笑之色，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咳，师父的饭菜太好吃了，害得我的脸也想吃饭了。”
白子昕怔忪须臾，下一刻禁不住失笑，他摇了摇头，感受着手上握着的温软的头发，看见她头上斜插着一支精致青簪，正是自己送她的那支，心情禁不住大好，下午在苏子情那处时的郁闷尽数消散，他俯下身来看她，语气沉沉比酒甘醇，“瑶光……”
“师父？”瑶光想要脱离他的控制范围，因为他此刻的嗓音听起来温柔得让人心惊，她几乎无法承受，只想躲得他远远的，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声。
“为师今天彻底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要接受一下为师给你的奖励？”
白子昕觉得他忍了好几天，忍到今天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必须要“引导”她。
“师父……为什么你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却要给我奖励？”瑶光这次终于察觉出白子昕话语中的逻辑不通之处了，弱弱反驳道。
“那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嗯？”他挺直的鼻梁离她的鼻尖仅有几寸，几乎都要碰触到她柔嫩的肌肤，吓得瑶光再往后缩了缩，“我能不能……”
“不能。”白子昕眸光赫地变得清澈，染上烛台暖色，那一小束火苗仿佛是在水中沉浮起舞的红鱼，惊动了岸边飞鸟。
瑶光：“……”既然答案你都固定了，她还回答一个什么？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奖励是什么……唔——”
“师父……我有口气……”
“师……父……唔唔——”
“……师……父……唔唔唔——”
紧箍着青衫少女后脑的白袍男子不再多言，直接以吻封缄，将她想要拒绝的话彻底堵死在她的喉间。
纵然是吃了饭，但是她所吃的饭菜都是他弄的，她身上所有的气息除却她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都是他的，他自然是不会介意。
可是瑶光却介意得很。
她不断在白子昕的亲吻之中断断续续说出话来，想要阻止白子昕不要再对她这样子，然而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子的吻比他冰冷的人要火热，他忍耐了至少三天，每一次想要亲吻她的时候，他都用强大的自制力说服了自己，她只是他的徒儿，他不能做任何逾规的事情。
而且他的寿命不知道会在何时终结，也不知道会由谁来终结，他无法许她一个安稳的未来，所以他必须要压抑住自己。
但是，他在听了苏子情的那番话之后，他觉得他可以偶尔任性一下，他可以等瑶光长大，以他有限的寿命去等，可是有时候有些感情，他还是觉得自己要表达出来。不然，等到以后就会错失掉这样的机会，他不想自己再后悔，所以，他再一次找寻借口吻了她。
很深地吻了她。
可是也只局限于吻她。
除却亲吻之外，他不能对她再有其他的**。
因为，她还没有长大，她还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
“师父……能不能……”瑶光趁着白子昕的嘴唇离开她唇上的瞬间将心中的话说出，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一句话，白子昕的红唇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他似乎很喜欢将她的两瓣饱满的唇瓣给整瓣含住，放在他的舌齿之间轻微噬咬，反复蹂躏，蹂躏不是那种虐待式让人反感的蹂躏，而是挑逗式的，仿佛是故意又仿佛是无意，两人唇齿相交，她唇上的纹理都被他一寸寸给舔过，给噬咬过，像是游鱼啄上浮在水面的落樱，一旦缠上了，便不眠不休，必须要把落樱给拽到水中。
瑶光觉得她再被白子昕这样吻下去的话，她的心脏都要跳得爆裂开来了，她其实并不抗拒白子昕的亲吻的，就只是觉得自己的师父太霸道太热情了……
星卷云涌，风过无声，皓月盈泽，折射出淡淡光晕，似玉生辉。
云边灶间，一刻钟之前飘荡着饭香已无，只余耳鬓厮磨之后的炽热以及暧昧，仿佛要把空气都燃尽。
白子昕直把自己心底积埋的情绪都宣泄殆尽得到了满足之后，这才松开了瑶光。
他松手还不是完全松手，只是轻轻离开她的唇边，紧紧将她搂入怀中，仿佛不想看到她红粉芳菲的脸颊。
他害怕，自己会再次忍不住，吻得太久。
一吻毕，瑶光还未醒悟过来，直至白子昕把她搂入怀中，她才觉得自己像是死里逃生一般，低低喘着气。
“师父，我很难受……”瑶光下意识攥紧了白子昕的衣襟，“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奖励方式……”
“你以为还有什么奖励比师父的亲吻更好？”白子昕在精神上得到了满足，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瑶光顿了一顿，始终是不死心，“我总觉得师父和徒弟之间好像不应该这样……”
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对，但是具体的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说至最后时，尾音已经断在了空气之中。
“瑶光，我记得你和为师说过，有什么感情都要及时表达出来，为师……已经忍了很多天了，再忍下去的话，我不保证下次会怎样对你。所以，”白子昕终于低头看她，“你觉得为师应该继续忍受下去，还是在今晚特地奖励你一下？”
瑶光：“……”
她完全是觉得自己无法和白子昕在这样的事情上沟通的，除了接受之外，别无他法。
“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洗澡，和为师说一下今天你在双星塔里遭遇的事情。”
“是。”瑶光低垂眉睫，离开了白子昕身旁，往他的房间里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瑶光一如往日趴在床上等白子昕帮她按摩。
白子昕看了看墙角铜漏，觉得时间尚早，也不急着和她按摩，而是帮她盖上了一条薄被，问她，“这几天有没自己按摩肋下？”
“有。”瑶光如实答道。
“那里还痛吗？”白子昕已然很淡定了。
“……好像不痛了。”瑶光略带迟疑。
“为师要肯定的答案。”
“那……还是有点儿痛的。”瑶光轻喘了一口气，不敢撒谎。
“那继续……每天都要不间断进行，知道吗？”白子昕知道这是人类女子发育的正常现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瑶光这几天胸前隆起越来越明显了，幸而他从飞光那处抢了厚厚一沓贴身衣物给她，不然，他这个做师父的就不够尽责了。
“是……”瑶光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还要管那么多，不过，只要他不让她让他看看那里就行了。
“肋下有没有明显的变化？”白子昕还是比较担心瑶光肋下的情况，毕竟那里是她封印的地方，也是玺海真正要作用的地方，他不能掉以轻心。
“好像没有……吧？”瑶光并不能确定，只是按摩了两三天，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倒是觉得自己的体力逐渐好了起来了，没有那么容易肚子饿和乏力了，闯关时步伐不仅走得快了，还更有效率了，所以今天她得了二十五个魂分。
“看来还是要为师帮你检查一下了。”白子昕说罢，很淡定地揭开了盖在瑶光身上的被子，伸手想要摸向她的肋下。
却被瑶光及时用手截住，侧眸，是她涌满灯影的目光，带着十分恳切：“师父，还是再过几天吧，才过了这么几天，效果可能不太明显的。”
她真的不想在同一个晚上再感受那种过于刺激的感官冲击，她觉得她会崩溃的。
白子昕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同意她的建议，“那你和为师说一下今天你在双星塔里是否有遇到怪事吧。”
“怪事倒没有，”瑶光细细回想，“还是和昨天那样，有半真半假的魂兽，让人防不胜防。除此之外，倒是一切正常。”
白子昕听完之后并没有展露太多的想法，“你今天取得了多少魂分？”
“二十五……”瑶光浅声答。
此时白子昕已经将玺海倒在了手心，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已然有数，想起今天白洛对他所说的那番重话，虽然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连“喜欢”为何物都不知道的人类少女，再怎么着都不可能对鹤魂楼产生毁灭性的影响吧？
他不想贸然去怀疑她，既然他能够收她为徒，就说明他全然相信她。
他不再多言，而是将玺海抹在她的背上，帮她按摩起来。
许是瑶光今天都过得太累了，白子昕在帮她按摩的途中，她居然在床上直接趴着睡着了，任由白子昕怎样叫都不醒。
白子昕看着她熟睡的侧颜，似乎并不忍心将她叫醒，纵然有玺海的作用，使她的体力提升了不少，但是天天一人去闯关夺取魂分也是太艰难了一点儿。
他可没有忘记她只有二级低微的魂力，即使她的魂技很特别，也很奏效。但是双星塔里的魂分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的，二十五魂分，是要完成多少任务才能收入囊中？
所以，他并没有叫醒她，但是她这样趴着睡觉姿势不正确，而且很容易着凉，思索片刻，还是搂起她的腰将她翻转身来，他这样一动作，无可避免要看到她胸前隆起的地方，白子昕这次淡定了，就是眸光轻轻一掠：嗯，的确是大了很多……
而后他替她穿上了睡袍，帮她盖好被子让她舒适睡下。
他今天劳累了一天，理所当然是不可能就这样上床睡觉的，一如既往到内间冲洗了一番，这才出来，睡到她的身旁。
心中并没有太大的**，甚至是觉得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又许是因为身侧有人，他不再担心她会睡不好，做噩梦。
“师父……还是你的饭菜最好吃……”朦朦胧胧之中，熟睡的少女突然一只手搭过来，搭到他的胸前。
白子昕听得出她是在说梦话，微微一笑，在黑暗之中握紧了她的手。
“既是喜欢，为师天天都煮给你吃好吗？”白子昕浅叹一口气，感受着掌心柔软的触感，心中愈发怜惜。
“秦老的饭菜……太太太太难吃了。”少女仍旧在无意识地说着梦话，白子昕微微失笑，直接将她纳入怀中，口中喃喃：“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还要去吃的……”
……
夜间静谧，月光微凉照进室内，越过镂刻窗花披洒在他们二人身上，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十数万年前的月光，十数万年后的人，不同，却又相同。
自那天以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五天，距离簪花大会报名的时间还剩大概二十天的时间，瑶光每天都会准时到双星塔里闯关，从不落下，这样一闯，魂分一积累，已然有了二百的魂分。
这样的成绩在鹤魂楼里，或者是说在凤榜和凰榜的排行里其实是十分之不起眼的事情，瑶光也没有时刻去注意自己的排名，现在的她还差得远，即使让她完成了五百魂分的积累，她觉得还是要继续在双星塔里进行锻炼，因为双星塔里的任务看起来虽然很是相同，但是队员之间的配合以及策略的使用都是极考验人的耐性和反应力的，她在里面得到了不少锻炼，可以说是比刚刚进来的时候进步了不少，魂力也提升了不少，让她心中踏实了很多。
所以每天她都很积极去双星塔里闯关，不过自从上次被泠辰逮住吃了秦老的饭菜之后，她每次都极其小心翼翼避开与泠辰直接碰面，免得自己的味觉再受拖累。
今天她如常到双星塔里闯关。
不用说，定然是白子昕载她去的。
不得不说，两人在经过那天晚上的亲吻之后，关系变得微妙了不少，瑶光对白子昕的感觉很复杂，她也无法理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只能尽量正常去面对他，但是越说要正常去和他相处，越是不正常……她都搞不清自己应该要怎样对待自己的师父了。
而白子昕呢，看着越来越古怪的她也不作声，因为他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一切，我既是你的师父，但也是喜欢你的，你现在不懂不要紧，我愿意等。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今天，在送了瑶光进双星塔之后，秦老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三天之前他按照约定去找他，让他给出双星塔变得古怪的真相，但是他并没有给出答案，三天之后，他既然主动找上门来，他理所当然要好好听他是怎样解释的。
“咳，子昕啊，这次我终于不负你望，动用了一切能力和手段查出了双星塔为何会变异的情况了，所以，你是不是很应该赞扬我一句？”
雅室之中，茶香飘漾，漾得人的眸光都飘忽了几分，白子昕捧起茶盏，连眼都懒得抬，“别废话，赶紧说。”
秦老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上次白子昕来找他，他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就只是让他的乖外孙离瑶光远一点。
泠辰……一向不喜欢比自己排名和魂分都超出三倍不止的白子昕，他虽然没有正式入读鹤魂楼，可是凤榜上却是榜上有名，第一名是白子昕没有错，白子昕多年没有闯关，当年闯关积下来的魂分是十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魂分，这个分值吉利，也一直是众人所瞻仰和追慕的对象，而落在他下面很不容易才闯出头来的泠辰则只有五万魂分，虽然他每天都去闯关，魂分每天都能增加，但是他们每天能消耗的魂力和体力都是固定的，而且双星塔的规矩也很变态，只要你出了双星塔，无论你之前闯到哪一关，下次进去的时候都要重新从第一关来过，不得违背。
这就意味着每天他们都要从第一关闯起，一直闯上去。
所以，如果你想闯更高级的关卡的话，体力和魂力都必须要过关，不然，任凭你魂技多厉害，也只能在一级二级的地方给损耗了自身的魂力和体力。
虽然是说每次都要从第一关闯起，但是双星塔里的关卡设置多变，而且不仅仅是正面对敌，也会出现层出不穷的陷阱让你去闯，是以判断力也是极其关键的事情。
可以说是，只要你在双星楼里待上一个月再出来的话，不仅是魂力和体力，还有你的意志力、判断力、忍耐力都会有一个不同层次的提升，更甚者，治愈系魂技的人去闯的话，更加是会比别人多出一项技巧的提升，那就是指挥力和统筹力，因为，治愈系魂技的人无论是在整个山海界又抑或是在人界都是极其稀缺的资源，很多时候一个五人战斗团队的话只有一个甚至是没有人是治愈系的，这种情况造成山海界里拥有治愈系魂技的人特别嚣张，也特别看不起人，而拥有治愈系魂技的人也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以备在各种大型实战之中能够为受伤的战斗人员立即提供治疗，使他们投入新一轮的战斗之中。
只是，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在山海界不多，人界……自然也很少。
是以，瑶光起初吸引白子昕的时候，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很轻微治愈系魂力的波动，这才有了这以后的相处，现在想来，白子昕还真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儿残忍。
然，一切都来得及补救，他愿意用他的余生来为她护航。
“咳咳，”秦老再次轻咳了几声，才正式说道：“双星塔里的确如你所猜想的那般被改动了很多地方，至于是什么人做的，他们的目的和意图是什么，要说起来的话，真的是有一匹布那么长……”
白子昕抬睫扫他一眼，“我允许你长话短说。”
秦老又被他噎了一下，干瞪着眼：“子昕，好歹我当年教过你的课业啊，算是你的半个恩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尊敬一点？”
“就是因为对你尊敬才对你不尊敬。”白子昕懒得和他打哈哈，直接抛出这样一句话。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小七中文网-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