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黄的第六感爱情
作者:白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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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Chapter 01位居榜首
    秋阳灿烂,长空湛蓝。

    因为靠海,虹市的秋天并不干燥,空气中的湿度,恰到好处,在习习凉风的护送下,弥漫于整座繁华大都市。

    虹市罪案研究所门口,立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女子,五官秀巧,长发披肩,脊背挺得很直,米色的风衣,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非常职业干炼的装扮,简约而不简单。胸前那条橘黄色的丝质围巾,让人眼前一亮,在秋风吹拂下,显得轻盈而飘逸。

    宁澄站在门口,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个季节,空气中应该弥漫着果香。她脑海里迅速闪过金灿灿的橘子挂满枝头的画面,但很快消失。

    美丽的季节,美丽的城市,一定会有美好的开始。

    她在心里感叹,不断暗示自己,以此缓解反复深呼吸也不能平息的紧张情绪,手里握着的橘子,已经被她手心里的温度焐热。

    她把橘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再闻了闻,才把橘子放入单肩包里,大步走入研究所。

    一楼大厅内,站着两个男人,正在交谈什么。

    其中一个俊雅清瘦,身穿白大褂,戴着银色金属框架眼镜,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他是宁澄同一个医院毕业的学长,常梓杨,高她几届,不过两个人专业方向不同,他的专业方向是法医毒理学,她修的是法医人类学。

    常梓杨毕业以后便进入虹市公安系统的法医门诊,在虹市法医领域已经小有名气。这次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他是项目负责人之一。刚好研究所这次招考的法医专业要求是法医人类学,他便推荐了她。

    常梓杨旁边站着另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宁澄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眼熟。

    宁澄见他们两个聊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她,不得不走到常梓杨身边,打断他们,“常主任,您好,我来参加复试。”她不擅长套近乎,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问了一句,“我们复试要做什么,是去现场吗?”

    这次考试,她的笔试成绩已经通过,但对于复试,她心里始终忐忑,不是因为专业知识,却是因为……宁澄从昨晚开始,已经在心里祈祷无数遍,千万不要再碰到以前类似的经历。

    常梓杨把手中的材料收起来,以为她是害怕见到尸骨,宽慰她,“不用去现场,就在实验室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实操,对于你这个笔试第一名的高材生来说,肯定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你不用紧张。”

    宁澄笑着说了声“谢谢”,不好再多问,转身准备上楼,无意间瞥见旁边穿制服的男人似乎在盯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片刻,她冲他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常梓杨在旁边介绍她,“林队长,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笔试第一名的宁澄。”再反过来向她介绍,“宁澄,这位就是我们市刑警大队最英勇的副队长,林啸波,也会兼任新成立的悬案组的组长。”

    宁澄微微弯腰,主动向他问好,“林队长,您好,希望能有机会向您学习,以后请多多指教。”

    林啸波立刻站直脊背,冲她点头回礼,“你好,不要这么客气。研究骨头,可不是我的专长,我们互相学习。”

    宁澄对他谦和的态度颇有好感,和他交谈了片刻,虽然都不是和复试有关的话题,但多少冲淡了一点她的紧张情绪。

    常梓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点,候试者应该都到了,陆教授怎么还没来?”

    林啸波嘴角一抽,“陆教授是大人物,这种小事他怎么会来?行了,你是负责人,这事你张罗就行,我就随便凑个热闹。”

    林啸波边说边推着常梓杨转身,让宁澄走在前面,他们跟随在她身后,一同上二楼。

    宁澄一边走,一边在想,他们所说的那个陆教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从常梓杨口中了解了一些□□况。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提出成立悬案组的构想,专门针对那些长期未破解的悬案,都是这位神龙不见首尾一样的神秘人物发起的。这位有着田纳西大学犯罪心理学和人类学双料博士学位,被苏格兰场和fbi争相聘用的犯罪心理学顾问,神踪极为隐秘,回国前,就已经被赠予了一个很具东方韵味的称号,“”。

    宁澄对这位颇负盛名的“中国龙”也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回到中国来,去研究那些久埋的尸骨,听从他们几乎已经被时光掩埋的声音?

    可惜,从她半年前得知虹市开始筹备研究所,到上个月报名参加招考法医人类学从业人员的笔试,一直到今天,她来过多次,但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这一次的实操,应该是最后一次定夺去留的考试。宁澄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陆教授,会不会出现。

    当然,宁澄现在不应该操心这些琐事,她应该关心的,是如何通过实操考试。

    实操考试的地点,在三楼的一个大实验室。通过笔试,再参加复试的候选者共有十个,最终只留用一个。宁澄虽然笔试第一名,但她的软肋,很有可能在实操中暴露,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实操项目随机抽取,没有人知道具体会抽到什么考试项目,所以也无从准备。测试开始以后,候选者单独进入实验室,一个一个轮流下来,结束的人立刻离开。

    宁澄抽到了倒数第二个参加考试,和其他还没有轮到的候选者一同坐在大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里等候。等候的过程,她有些紧张。轮到她的时候,她的紧张反而消失了,又是她包里那个橘子的功劳。

    她很从容地跟随工作人员去更衣室,换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乳胶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完毕,进入一间很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几乎都是白色。房间中央,并排摆放着几张长桌,每一张桌上面都摆放着不同的实验素材,有的是碎骨,有的是已经腐烂得不成样的尸体,也有完整的人体骨骼。实验室内有四个人,清一色的白色大褂,戴着口罩,应该是监考官之类的人。

    宁澄从其中一名考官手里抽取了复试题目,打开一看,白色的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骨骼脱脂与漂白。

    她视线迅速扫过这一行字,瞳孔瞬间扩大,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简单的实操试题。当然,她后来才意识到,什么叫福兮祸之所伏。

    骨骼脱脂与漂泊,这是骨骼实验室处理的一个步骤。

    现场发现骨骼,初检完成后,相关人员将现场提取的骨骼及骨骼残片送到实验室,交由法医人类学专业人员进行检验鉴定。检验之前,一般要对检验的标本进行处理,除去软组织,骨骼脱脂与漂白,骨骼残片修复,大体就这三个步骤。

    宁澄现在要完成的是第二个步骤的两项,脱脂,漂白。

    骨骼进行脱脂的方法,将骨骼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溶剂浑浊后更换新溶剂,直至溶剂不再浑浊为止。

    宁澄走到工作台前,上面摆放着事先准备好实验材料,一根成人四肢长骨,她将长骨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成人四肢长骨脱脂需要3到5个月,她所用的实验骨,前期应该已经处理过,她只更换了两次溶剂就完成了骨骼脱脂。

    骨骼漂白同样很简单,将骨骼清洗后,用1%的过氧化氢,俗称双氧水,进行处理,侵泡1到3天。

    宁澄拿到的同样是前期已经处理过的实验骨骼,只需最后临门一脚,漂白完,用清水冲洗、晾干即可。这么简单的操作,即使是管理实验室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不是法医人类学专业毕业的人都会。

    宁澄却在最后这个关头卡壳了。

    她准备进行骨骼漂白时,发现装过氧化氢溶剂的玻璃瓶已经空了。她环视四周一圈,看到一个白色墙柜,上面放满了瓶瓶罐罐,都是试验用的溶剂。

    她走到墙柜前,想要拿一瓶过氧化氢溶剂。结果,她上上下下,每一层都仔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贴有过氧化氢标签的溶剂。最后发现,第一层角落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里面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宁澄无意间看见,柜子旁边的地板上,有两张小标签:过氧化氢,酒精。

    她身体瞬间僵住,视线落回到两瓶没有贴标签,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溶剂上。她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在胸,内心挣扎不已。犹豫了许久,她松开双手,伸向两个玻璃瓶。

    宁澄左手握住左边的玻璃瓶,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雾蒙蒙的一片,身体有轻微的刺痛,她放开手,刺痛很快消失。

    她又用右手握住右边的玻璃瓶,脑海里的画面瞬间切换,出现一片花海,蝴蝶翩翩起舞,似锦繁花很快被熊熊大火吞噬,她浑身灼痛无比,仿佛她自己置身在火海当中……

    宁澄猛然松开右手,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已经大汗涔涔。

    旁边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舒服,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她把墙柜旁边掉落在地上的两个标签捡起来,把过氧化氢和酒精两个标签分别贴在了左右两个玻璃瓶上,最后拿了左边的玻璃瓶,迅速回到工作桌旁边,完成了骨骼漂白。

    测试结束后,宁澄没有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就匆匆离开了研究所,走之前,也没有跟常梓杨打声招呼,因为有些心虚,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好意思再见到他。

    常梓杨也一直在忙,测试时,他和林啸波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实验室里的测试情况。

    所有的测试结束后,常梓杨才看向旁边的电脑屏幕,向视频另一端的人汇报整个考试的情况,进行视频对话,最后问了一句,“陆教授,您看,这十个人当中,您觉得谁最合适?”

    他本想加一句,第九个测试者笔试第一名,最后还是放弃了。

    林啸波却把他没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陆教授,这十个人,表现最好的应该是宁澄,她的笔试第一名,复试实操,态度严谨,很细致。法医人类学的专业也对口,所以我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

    “全军覆没,再找。”电脑里传来冷峻的声音,仿佛从深渊底下传来,经特殊的过滤器过滤了一遍,不带任何感□□彩,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除了声音,屏幕上看不到任何人。

    常梓杨立刻追问原因,得到的回答仍然是简单的四个字,“安慰钟摆。”

    常梓杨没敢再追问,对方竟然主动抛出来一番枪林弹雨般的解释,“第九个人,连双氧水和酒精都分辨不出来,你们确定她笔试第一名?骨骼脱脂和漂白,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把她吓成这样,以后面对死者,我是不是还得随时顾虑她?到底是我找助理,还是她需要随身携带一个救美的骑士?不好意思,让她找别人,我对英雄救美没兴趣。”

    “啪!”

    常梓杨和林啸波面面相觑,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掐断了视频通话。

    “电脑上查查。”林啸波提醒了一句。常梓杨迅速在电脑上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里键入四个字,安慰钟摆。

    他们很快看到了非常详细的解释。

    安慰钟摆,女性常见的一种颈部安慰方式,用手覆盖在胸骨上的切迹。当对一名戴项链的女性进行观察,如果她把玩胸前的项链,说明她有点紧张。如果将手指伸向颈窝,即胸骨上的切迹,说明有什么事情令她焦虑不安。多数情况,如果她用右手盖住自己的颈窝,她会用左手拖住手肘,压力过后,右手会放低一些,并逐渐放松下来抓住左臂。如果局面再次紧张,她的右手会再次上升至胸骨上的切迹。手臂的运动有点像应力计上的指针,总是根据压力的程度变化着,从静止上升至颈部(垂直),然后再回落……

    常梓杨看完这些解释,回想了一下宁澄在复试过程中的表现,她中途停下来去拿溶剂的时候,确实有这些小动作。但她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操作,所以并他没有特别去关注。

    “这就是所谓的微表情吗?又能说明什么?这个陆教授,就是喜欢折腾。”林啸波在一旁表示不满。

    常梓杨看向他,猛然想起,他这段时间跑研究所好像特别勤,忍不住笑问道,“林队长,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林啸波瞪了他一眼,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研究所。

    常梓杨却还在疑惑,为什么宁澄今天表现会这么异常?也很为难,他应该怎么跟她讲复试的结果?
章节目录 Chapter 02橘子秘密
    位于虹市大学附近的时光荏苒咖啡馆,一如既往的安静和温馨

    咖啡馆装修风格颇有格调,带有艺术气息,馆内人不多,宁澄坐在露天的座位上,一边喝着橘子汁,一边欣赏着街景。

    虹市是个看不出季节交替变换的临海城市,虽然已经是秋天,却和夏天没什么分别。

    随处可见吊带裙、热裤等各种清凉打扮的人,在阳光下闪烁着各色肌肤。街头广场上,有杂技团在进行精彩的街头表演。道路两旁,偶尔会有年少而富有青春活力的学生,踩着脚踏车或溜冰鞋滑过,带来一阵旋风,展露鲜活的生命力。

    这个充满激情的城市,像一个狂热的伦巴舞者,一年四季,都在舞动着。

    宁澄不知不觉,受到了感染,仿佛被打了剂强心针,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因为复试带来的愁绪,也一扫而光。

    她从研究所出来以后,就直接来了这里,一连喝了两杯橙汁。此刻,她感觉从头到脚都畅快无比。

    常梓杨打来电话,她迅速接了电话,听到落选的结果,她虽然有点难受,但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难受之后,心里很快松了一口气。

    她得知是那个神秘的陆教授揭穿了她的异常,她有些惊讶。尤其听到那些心理分析,她觉得很神奇,那个陆教授没有出现在现场,竟然一眼能看出她在紧张。她回想了一下,她当时确实很紧张,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担心被人发现一样。

    “宁澄,陆教授是个很挑剔的人,不只是对专业能力要求高,对人的品格要求也高。你也知道,做警`察的,看到任何可疑之处,都不会放过。所以他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也别急,现在还没有机会让他发现你的优点,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常梓杨在电话里不断地安慰她。

    宁澄直说没事,反过来问他,“学长,你是不是也好奇,为什么我连双氧水和酒精都分辨不出来,却还想做法医?”

    不是在工作场合,宁澄还是习惯叫他学长,感觉更亲切。

    “我确实是有些好奇。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用跟我解释。”

    宁澄没有再向他隐瞒,解释了原因,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嗅觉能力。按理,她根本不能做法医的工作。可有时候她就是一根筋,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想放弃。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执念,亦或许是遗传了他父亲骨子里的那股拧劲,即使有她母亲那种随性潇洒性格因子的掺和,也没能把她的这种拧劲中和。

    小时候,她的理想是做一名外科医生,像她母亲一样。她从来没见过她母亲,只是从她父亲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她母亲的事情,知道她很优秀,很尽责。怀了孕,一直到快生她的时候,才离开手术台。母亲在她心里的形象很伟大,她希望像她一样做一个不平凡的人。

    可后来体检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天生没有嗅觉能力,闻不到任何气味,常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味,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学医是不可能了。但她没有彻底放弃,既然救治活人不成,那就研究死人,所以后来,她萌发了学法医的念头。

    她父亲是学人类学的,做了一辈子的考古工作,她因此了解到了法医人类学。虽然也是以医学为基础,但法医人类学的主要工作对象是骨骼和骨骼残片,应用人类学的理论及方法,解决司法审判工作中与骨骼有关的个体识别问题,为案件侦破提供线索,为案件审判提供证据。

    宁澄觉得这个专业对嗅觉的要求不会那么高,所以她就选择了这个专业。最后竟然也阴差阳错,一直走到了现在,半年前本科已经顺利毕业。但这半年来的求职经历,却并不顺利。几乎每一次参加入职考试,都有类似的经历,笔试成绩很优异,复试的时候,连最简单的分辨不同药剂气味的测试都通不过。

    很不幸的是,她每次都遇到了这类测试。

    宁澄在上大学那一年,觉察到了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她闻不到气味,但如果她想闻出某种气味,她可以通过某种她无法解释的感觉,脑海里会形成相关联的画面,她再由画面判断出气味。

    她在复试实操的时候,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分辨出过氧化氢和酒精。

    过氧化氢,俗称双氧水,是无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医疗上常用3%的双氧水进行伤口或中耳炎消毒;而酒精在常温常压下是一种易燃、易挥发的无色透明液体,具有特殊香味,并略带刺激,微甘,伴有刺激的辛辣滋味,易燃,其蒸气能与空气形成爆`炸性混合物。

    她触摸溶剂瓶,这些文字描述,会对她形成刺激,同时在她脑海里形成相应的画面。当她触摸到酒精瓶,脑海里出现了花、爆炸、火等画面。只是,与此同时,她自己会经历被火灼烧的痛楚。所以,平常她不会轻易用这种方法去分辨这些刺激性气味。

    “宁澄,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电话里传来常梓杨惊叹和略显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有没有人告诉你,这可能是你的第六感被激发了?”

    “第六感?”宁澄有些惊诧。

    “对。刚好我这段时间在研究这个课题,你等等,我找找资料,”电话里有快速翻动书页的声音,很快又传来常梓杨激动的声音。

    “第六感,是标准名称‘超感官知觉’的俗称,又称‘心觉’,这种能力能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收讯息,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与当事人之前的经验累积所得的推断无关。普通人的感官包括眼、耳、鼻、舌、肌肤或是其它现今科学熟悉的感官。但因为感官的定义很模糊,所以‘超感官’的定义也很模糊,很多科学家都认为,‘超感官’是指现今科学还不熟悉的讯息,这些能力与现代研究的神通有相应之处。”

    宁澄听到这么多生僻的词汇,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听到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叫常梓杨,应该是有人找他,她没有再多问,向他表达了感谢,说等他有空的时候请他吃饭,便挂了电话。

    韩伊琳端着一杯橙汁走到她的桌前,把橙汁端给她,“我请你。”

    韩伊琳是这家咖啡馆的半个老板,年龄和她相仿,人长得恬静柔美,披肩长的黑色秀发,总是扎成两个麻花辫,喜欢穿收腰的x型长裙,只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人美手也巧,会做各种各样的糕点。最关键的一点,她也会弹吉他。

    咖啡店的另外一个老板,叫乐莎,与韩伊琳形成鲜明对比,开朗外向,穿着打扮特别酷烟熏妆,寸板头,手臂上骷髅头的纹身,金属耳环等。

    宁澄经常来这家咖啡馆,渐渐跟她们熟了,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尤其跟韩伊琳,两个人私底下还经常会一起吃饭看电影。

    她这次参加研究所考试的事情,她也跟她说过。韩伊琳大概觉得她会不开心,所以拿一杯又一杯的橘子汁来哄她。

    宁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了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有很多时间了。下次你去我们家的水果店,本橘子小姐亲自榨橘子汁给你喝。”

    “宁澄,继续坚持,不然你会后悔。”韩伊琳说话表情一向很严肃,并且,没有那么多废话,每个字好像都经过精挑细选才说出来。

    “……”宁澄正在喝着饮料,听到她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差点被呛到。

    有人在叫点单,韩伊琳无奈,只能跑过去先招呼客人。

    这家咖啡馆不是很大,两个老板自己也兼做店员,其他的一些店员,大多都是对面大学兼职的学生。

    宁澄喝完剩下的饮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她刚走出咖啡馆,韩伊琳也跟了出来。

    “伊琳,不是我不坚持,而是我的坚持可能是错的。我爷爷的水果店也需要人帮忙,以后我会帮他好好打理。他年纪大了,我不能一直这样耗着,至少要先做点别的事情,赚钱养活自己。”

    韩伊琳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宁澄知道她是担心她,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吧,我也没说以后就不做法医了,要看机会。你也知道,我就是那种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人。鱼肉和熊掌都要,橘子也要!”

    她的冷笑话,终于让韩伊琳脸上的笑肌有了点动静,眼睛里闪一丝笑意,但浅淡的笑容转瞬消失,两弯柳眉下的大眼,直直地看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宁澄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西装革履,相貌英俊,脸上的笑容却有一丝痞气。年轻男子向她们俩挥了挥手,以示招呼。

    宁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很血腥的画面,韩伊琳浑身是血,被这位年轻男子抱着,他不停地重复叫喊着,“伊琳,我爱你,你快醒醒……”声音凄绝无比,令人心碎。

    韩伊琳脸上怒容骤现,欲冲过去,被宁澄拉住,“伊琳,危险,不要去!”

    她声音不稳,脸色苍白,把韩伊琳吓了一跳,“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宁澄匆忙止住她,喘息了片刻,恢复了镇定,再回头看向角落,座位已经空了。更让她意外的是,她问韩伊琳跟刚才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韩伊琳说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最好,千万不要跟他靠近,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宁澄第一次这么武断地仅凭一面之缘就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她不敢跟韩伊琳解释,她上大学那一年,她父亲要去一个原始村落挖掘古墓,临出发前,她也有过类似的预感,脑海中看到他浑身是血。但她父亲很顽固,不相信她说的,坚决按计划出发,结果,他真的就出事了。

    难道韩伊琳也会出事吗?

    幸亏韩伊琳比较好说话,她非常笃定向她承诺,绝对不会跟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有任何往来。

    宁澄这才放心地跟她道别,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家里,她感觉到异常疲惫,没有再去她爷爷的水果店,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她今天考试的事情,但没有说结果已经出来。

    她爷爷宁浩然听到她说明天有空,刚好他要去果园,让她早点到店里帮他看会儿店。大概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宁浩然叮嘱她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宁澄打完电话,随便吃了点东西,洗完澡,洗刷完,早早地便爬上`床睡觉了。
章节目录 Chapter 03潜龙现身
    翌日,天气突变,冷风袭入虹市,气温骤降。

    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宁澄在熟睡中,被雨点打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她刚伸出手来,顿觉一股寒意钻进温暖的被窝里,马上又缩回被窝里去了。

    她意识到又变天了。

    虹市的气候,除了四季不分明,还有一个特点,变化极快,最夸张的时候,可以在一天之内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变化,各种换装秀也轮番登场。

    宁澄在被窝里赖了几分钟,想到要去看店,还有她昨晚开始酝酿的新计划,她“蹭”地从床`上跳起来,从衣柜里窸窸窣窣翻出白色的粗线毛衣,蓝色牛仔裤,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刷完,赶往水果店。

    她爷爷开的水果店和她住的公寓相隔不远,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微冷,下过雨的街道很干净,时间还早,没有到早高峰,街道上行人车辆也少。

    宁澄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拾果园。

    她穿过马路,远远地便看到了这个招牌。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十个平方都不到,主要卖一种水果,橘子。他们一家人,好像都和橘子有不解之缘。

    她爷爷奶奶是果农,种的是橘子,奶奶离开以后,爷爷年纪大了才把橘园转让,开了这家水果店。

    她父母是大学同学,母亲学医,父亲学的是冷门的人类学,并且,两个人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爷爷奶奶在农村,她外公外婆却生活在城市,在她父母那个年代,城市和农村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外公外婆只有她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原本怎么也不同意她母亲嫁给她父亲。

    据说她父亲就是凭着无数个橘子把她母亲追到手,因为她母亲特别爱吃橘子。

    宁澄自出生后,因为母亲不幸离开,没有吃过母`乳,她父亲几乎也是用橘子把她养大的。当然,这可能是她爷爷夸张了,她肯定还吃了其他的东西。不然,仅凭一种水果,怎么可能把一个婴儿养大?

    她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她没有嗅觉,可她始终觉得,她可以闻到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带点微苦。韩伊琳说她形容的是味觉,不是嗅觉。她不置可否,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总之,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橘子小姐,连她的小名,也是橘子。

    宁澄走到店门口,店里面只有一个老人,正在摆放橘子。

    老人面容清癯,里面穿着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棉袄,下身是蓝色牛仔裤,且习惯性把衬衫插入牛仔裤里面,脚上帆布鞋,头上顶着鸭舌帽,这样的装扮,完全不像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该有的样子,可正是她那个不服老的爷爷惯有的装扮。

    宁浩然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她,见她这么早出现,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才七点,脸上浮现吃惊的表情,“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爷爷,我已经退出冬天起床困难专业户的行列了。从今天起,我要创业!”宁澄边说边进入店里。

    宁浩然追上来,歪着头看着她,“橘子,告诉爷爷,你昨天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那个什么法医,又不是什么好工作。一个女孩子家,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多不好。你想以后每天过万圣节吗?”

    宁澄听到万圣节的说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宁浩然非常反对她做法医的工作,就像当初反对她父亲去考古一样。可惜,姓宁的人骨子里有一股牛脾气,自己决定的事情,别人反对,基本无效。

    宁澄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竭尽全力,反驳他,而是推着他进入水果店里面的一个兼具客厅和餐厅两用的小房间,让他在餐桌前坐下来,她一边跟他讲她的想法,一边煮面条。

    这个店面结构,呈狭长形,他们分成了三段,最外面的一间是店面,中间是他们的餐厅,最里面是宁浩然住的卧室。宁澄住在公寓里,但平时祖孙俩一同在这里吃饭。

    他们家原本在郊外,自从她父亲离开以后,房子太大,人又太少,他们就租了房子,搬到市区里来了。

    宁澄把面条煮好,她的构想也刚好陈述完。

    她把两碗面端上桌,坐下来,看着对面还在发呆的老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爷爷,面条再不吃,要糊掉了。”

    宁浩然这才回过神来,异常激动,“橘子,你的想法太好了,早就应该这样想,做老板当然比做法医强。不过,我们暂时只卖橘子就好了,引入更多水果品类,还是慢慢来,我们没那么多精力和成本。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好。”

    他说完,低头,看着碗里,面条上面铺了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蛋上面是胡萝卜、酸豆角等小菜,还撒了一点点绿色的香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爷爷,你快吃啊,不好看吗?”宁澄看他不动筷,催促他快吃。

    宁浩然满是皱纹的脸瞬间绽开得像一朵花,“好看,色香味俱全。我们家橘子厨艺精湛,我一看就想吃,你回来这半年,我都发福了,吃完面条,我得去果园里多劳动劳动。”他说完,埋头开始吃面条。

    宁澄原本还想说服他,换换经营思路,按照她的想法来。最终还是止住了,老人家观念保守,求稳,她能理解。

    他最后的那句话,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好,却让她陷入沉思。

    宁澄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昨天的考试。每次想到她就这么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她心里像有一个缺口,冷风嗖嗖地灌入进来,她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可她又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吃完早餐,宁浩然向宁澄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去郊外的果园了,那是老人家很喜欢去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但他还是和果园的老板很熟,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趟,他们店里卖的橘子,也会直接从果园采摘。

    宁澄收拾完餐桌,把碗筷洗完,去前面店里看店。一般上午来的人很少,她无聊的时候,拿出吉他,练习那首她一直不熟练的《爱的罗曼史》。

    ……

    你是我夏夜的一颗星星

    你是我黎明中一片朝霞

    你是我初恋时一句悄悄话

    你是我的吉他

    你是我沙漠中的一片驼铃

    你是我雾海中的一座灯塔

    你是我需要的一声回答

    你是我的吉他

    ……

    宁澄随意拨弄着琴弦,眼睛盯着乐谱,嘴里默念着这些歌词,脑海里翻腾倒海般浮现各种各样的画面。

    这些富有意境的歌词,如诗如梦,总会让她感觉到惬意,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那些浪漫奇妙的场景中。

    天气微冷。

    店里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像天生的衣架子,身上那件款式很普通的深灰色呢料大衣,质地和工艺看起来很考究,贴合着他的身体,显得异常挺括有形,也让他轮廓分明的脸,线条感更强,像用刀精心削过一样。

    可惜,只能看得到半张脸,不对,应该是四分之一张脸。

    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亮色羊绒围巾,遮住了他的口鼻,所以只能看得到他眼睛和眼睛以上的部分。围巾的颜色,是很少人能驾驭的柠檬黄,这种夺目明亮的颜色,衬得他英俊的脸,越发白皙,耀眼。

    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横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浓眉下那双沉黑发亮的眼睛,像无底深潭,眼神异常犀利。

    宁澄一时分不清,这是她的幻觉里出现的人,还是真实的。她睁大眼睛,再看了他一眼,视线竟然不经意就被他这种像吸盘一样的眼神吸住,手中正在拨动的吉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了。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男人继续走进来,她发觉,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全身的动作非常匀称,脚步轻盈得几乎觉察不出来。

    他在缓慢移动间,双手始终插在大衣口袋里,脊背挺直,高昂着头,即使脖子被围巾遮住,宁澄也能感觉到,他的头颅是如何齐整而高贵地安放在他高傲的脖颈上。

    “我要柠檬。”男人声音低缓,圆浑,像是从深水底下传来的,这种奇特的声音,应该是围巾挡住嘴所致。

    宁澄听到声音,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吉他,站起来,招呼客人,“先生,我们这里暂时没有柠檬,不过,很快就有了。”她没有直接说他们不卖柠檬,而是留了一点余地。

    “很快是多快?”他立刻追问。

    这下,宁澄有些慌了,开始犹豫,她是不是应该今天就开始实行她的计划?可她还没说服宁浩然。

    她的迟疑,立刻让他觉察到异常。

    “你在撒谎,你们根本就没有柠檬。但我不管,中午12点之前,我必须买到柠檬,你自己想办法。”

    宁澄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好,我一定想办法,您12点过来,一定会有柠檬。”

    “你觉得我跟你一样闲吗?买个柠檬还要我跑两趟,浪费这么多时间,我还不如自己去种柠檬。”

    “……”宁澄一脸愕然,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

    如果按她平常的脾气,早就不客气了,谁说他想买柠檬,他们店里就必须有柠檬?他跑两趟为什么不行,是他自己要买。他时间宝贵,那就别买!

    当然,这些话,只能被她狠狠地压在肚子里。顾客是上帝,这是宁浩然给他灌输了无数遍的思想,最终,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男人走到收银台前,拿起台面上的纸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字。

    “叶佩斯旋律这么淳朴优美的,被你活生生改编成惊悚恐怖片的无聊配乐,你还真有本事。”

    “……”宁澄气得七窍生烟,仍然强行忍住不发作,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听这位先生的意思,您应该很擅长演绎淳朴优美的,不如请您来示范一下?”

    男人放下手中的笔,撕下纸片,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把纸片塞到她手里,“所有的艺术,文学,贝多芬,莫扎特,莎士比亚,米开朗琪罗,都只是豪华的求偶方式,跟孔雀开屏,想要通过夸张的炫耀,吸引配偶没有分别。我不是孔雀,也不需要求偶。”

    宁澄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论调,再一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店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悄悄的他就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连衣袖都来不及挥一挥。

    她拿起手中的纸片,仔细端详了两遍,才看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地址,地址就在附近。

    最后的签名,“陆……”第二个字,像龙,却多了两撇。

    原谅她这个整天研究骨头的人,对中国汉字造诣不深,她确实不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她决定等她有空的时候,再查字典。

    眼下,她得想办法怎么样弄个柠檬来。

    对,纸片上标明了,只要一个柠檬!
章节目录 Chapter 04骨色骨香
    宁澄正发愁,救星来了。

    宁浩然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手里提着一小袋刚从果园里摘下来的新鲜柠檬,递给她,说是让她做菜的时候用,不停地炫耀,他是有多大的面子,果园的老板才会送他这么一袋新鲜的柠檬。

    黄灿灿的柠檬,上面还有绿叶没摘下来,看起来确实很新鲜。

    宁澄瞥了一眼墙上的闹钟,还有15分钟就12点了!她二话不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柠檬,立刻就跑出了水果店,按照手中纸片上的地址跑向目的地。

    幸亏就在同一条街,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一栋半新不旧的酒店公寓,电梯里出入的都是一些单身白领金领之类装扮的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职业干炼,各自东西,行色匆匆,不问前程。这是虹市这样一个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森林里最常见的风景。

    “叮!”电梯到了最顶楼。宁澄走出电梯,左手边的楼道里,左右两边有两个单元,看起来一模一样,她又看了下地址,上面只有楼层,没有写具体哪个门牌号。

    宁澄站在楼道里,用手在两个门之间点来点去,最终指向左边,她决定去按左边那间门的门铃,因为她左手比较順手。结果,她按了半天,门没开。

    奇怪的是,右边那扇门开了,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英俊明朗,笑容可掬,给人温暖谦逊的感觉,“小姐,你找他有什么事?他不会开门的,这个人,每天忙着研究人,以前研究活人,现在还研究死人。”

    宁澄自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听他的口气,他们应该很熟,她晃了晃手里的柠檬,“陆先生在我们水果店里订了这个,我送货上门,您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呵,他还真的下楼去买了?我都说了下午我给他去买,一顿饭不吃柠檬是不是真的会少根骨头?”男人边嘀咕,边走出来,走到右边单元的门口,在门上的电子锁上按了几个键,门自动开了。

    房间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公子……请讲……杰宝……谢谢……”声音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复读机一样,自动在播放。

    “杰宝,你怎么又把话吃了?我不是把你修好了吗?”年轻男子弯腰按了一下什么地方,声音立刻消失了,他转身看向宁澄,“你进去吧,把柠檬放在桌上就行。不用理他。出来直接把门带上就行,我赶时间。”

    “好的,谢谢您,打扰您了。”宁澄向他道谢。

    他抿嘴一笑,没有再开口,转身走向电梯的方向,电梯门刚好打开,他进入电梯,转眼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里面。

    宁澄猜想,这跟人跟那个姓陆的关系应该很亲近,也很意外,他竟然就这么放她这样一个陌生人进去?幸好她不是坏人,算他们走运。

    她转身走进右边的门,刚才的声音又开始自动播放,“公子……请讲……杰宝……谢谢……”

    她吓了一跳,看仔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个半人高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估计是某个控制程序出了问题,话没说全,外观四四方方,表层是银白色,像陶瓷一般光滑,底下有两个可以移动的脚,还有细细的两只手,实在太可爱了。

    宁澄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这下可惨了。

    “乱摸……乱摸……乱摸……”这个叫杰宝的脾气好像还挺大,声音听起来像是很生气,一直在重复这个一听就会让人别有遐想的词。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突然出现在门口,长臂直接把杰宝抓起来带走了,一边问,“杰宝,谁在非礼你?”

    这个声音,宁澄很熟悉,醇厚,低沉,有一丝凉意,仍然感觉像从深渊里传出来,但没有在店里的时候那么闷,因为没有围巾遮挡。

    她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还有非礼别人的一天,站在门口不动,对着他的背影问道,“陆……柠檬,放哪里?”

    她本想叫他陆先生,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就迸进来那个她不知道念却还来不及查字典的字,一急,连“先生”二字都没说出来。

    陆尨把杰宝放在沙发旁,恐吓道,“乖乖呆着,不要乱跑,小心再有人非礼你。”他说完,又转身走回到门口。

    宁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迫力,把她往后推。她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她后退了一步,背已经靠着门。余光瞥见,旁边的玄关上,放着一个旅行袋。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碎骨,尸块,血,女人的尖叫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哭声……

    人体骨骼!

    宁澄盯着旅行袋,很笃定里面装的不是衣服之类的物品,忍不住猜想,难道他是个……她脑海里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

    旅行袋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提走,耳边已经响起他的声音。

    “陆尨,不是陆柠檬。小学毕业了没有?”陆尨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手提着旅行袋,一手伸向她,“柠檬给我。”

    “……”宁澄迅速把柠檬藏到身后,“那个,我可以帮你洗洗,刚从果园里摘下来,我怕不干净,你们清洗的方法肯定没有我们洗得专业。”

    宁澄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的皮肤异常的白,他身上穿的是浅灰色的毛衣,里面露出白色的衬衫领,长腿上的棉质休闲裤,同样是深灰色。

    她环视了一眼整套公寓,客厅非常大,放眼望去,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几乎全都是灰色,除了深浅度不同,看不出有更多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那条柠檬黄的围巾衬托,亦或者背景一片灰色,这一刻,他脸上这样的白显得毫无血色,近似苍白,像传说中幽居在古堡中的吸血鬼的脸色。

    不过,他的眼睛很修长,如深潭一般幽邃,瞳仁似黑曜石一般黑亮,这似乎是整个灰色世界里唯一的一点亮光。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传说中龙这样一种奇特生物的眼睛。只是,他一直耷拉着眼睑,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这一刻,他微微往上抬眼,看向宁澄,眼神好像有穿透力,笔直得刺向她,似乎要探究明白,她这个送外水果卖的,还可以提供清洗服务?

    宁澄当然不是有心提供清洗服务,她觉得有必要查探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杀人分`尸的变态杀手。所以,她要想办法去厨房看看,最好还能去洗手间或浴室看看。

    最终,陆尨收回伸向她的手,撂下一句话,“鞋柜上有鞋套,乳胶手套,口罩。”他说完,提着旅行袋,转身穿过客厅,走向三个房间中的一间。

    宁澄朝房间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发现那个房间很大,一片白色,像太平间一样,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间好像有一张长桌。

    她一一戴上口罩,鞋套,最后戴上乳胶手套,这些都是她作为一个法医人学专业毕业的人常做的事,所以并不排斥。她只是有点惊讶,有人竟然在家里常备实验室里的这些用品。

    这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让她更多了一分怀疑,这个人肯定不正常。

    宁澄换好全副的装扮以后,走进客厅,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厨房的方向,便慢慢地走过去,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整套公寓,想要寻找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厨房里没有找到她想象中的骨骼碎片、血迹、毛发等残留物,但实在太干净了,她感觉很不正常,会不会是他杀人分尸以后,想要消灭证据,仔细处理过,因为做得太刻意了,才显得特别干净?

    “你是在厨房洗柠檬,还是在种柠檬?”客厅里突然传来质疑的声音。

    “我在洗,马上就好。”宁澄迅速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冲下来,她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手,翻来覆去地搓洗着手中的黄得特别耀眼的柠檬。

    这个颜色还真漂亮。

    宁澄忍不住感叹,因为法医是经常接触和死亡的专业,太过沉重,所以平常她尽量多选用一些颜色明亮的物品,渐渐喜欢上这些亮颜色,最喜欢的颜色是橘子黄,和柠檬黄有一点接近。

    她太过专注,没发现厨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虽然厨房很大,但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他一出现在某个地方,这个地方的磁场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宁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他正打开冰箱了,结果,她看到了非常灼人眼球的东西,大吃一惊,手中的柠檬也掉落在水池里。

    水还在哗哗地流着,流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被他的声音代替,“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手拿着柠檬,一手关掉水龙头。他靠得很近,她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冷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来,透过毛孔灌入她体内。

    她身体一矮,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离开了他高大的身躯和灶台形成的狭小空间,“可以,我马上走,您慢用。”她一说完,匆匆走出厨房。

    宁澄几乎是跑向客厅的门,门还是开的,她以最快的冲出去,速度消失在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她到了楼下,双手捧着手机开始按键,想要打电话报警。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林啸波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她当时没回,现在想到,他是刑警队的副队长,打给他正合适。她迅速翻到信息,直接按了拨打电话的键。

    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两下,立刻有人接了,“宁澄?”电话里传来疑问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

    “对,林队长,是我,我要报警。”宁澄迅速说了她刚才的经历,并把地址告诉了他。

    林啸波让她不要害怕,注意安全,也不要轻举妄动,他马上带人过来。

    宁澄并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她竟然因为送货上门,发现了一个潜藏在这条街上的变态杀手,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在公寓楼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一边等着林啸波带人过来围捕凶手,一边不时地看向公寓门口,盯梢。

    绝对不能让坏人跑了!
章节目录 Chapter 05你不许动
    半个小时后,林啸波带着刑警队的人赶到公寓楼下。

    宁澄指路,林啸波带领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十几名特警,包围了公寓楼顶层。这次,门铃按了两下,门就开了。

    “警`察,不许动!”林啸波双手举枪,对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大吼一声。

    整个楼道内,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异常刺耳,所有的警`察端举着枪,对着陆尨,随时待命。

    结果,画风突然180度大转变。

    林啸波很快认出门口的男人是陆尨,立刻放下枪,脸上表情有些疑惑,“陆教授?怎么是你?”他转头看向宁澄,“宁澄,你说的人,就是他吗?”

    宁澄点头,“对,就是他。我确定,他的房间里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人体骨骼,冰箱里有三具颅骨,这些我不可能看走眼。还有,他自己……”她没有直接说他不正常,担心会激怒他。

    问题是,为什么门口的表现得那么淡定呢?

    等等,刚才林啸波叫他什么?陆教授?宁澄立刻就懵了,怎么会这么巧?

    “陆教授,既然如此,我只能按照规定办事,请让我们进去搜查,搜查令,因为时间紧急,还没下来,但我已经跟局长打过招呼。”

    林啸波感到很意外,这次陆尨极其配合,把门推开,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回房间。只是,他的表情很不屑,像是在等着看一场闹剧的表情。

    宁澄也被陆尨如此异于常人的反应震慑住,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林啸波带着人进去搜查时,他竟然坐在餐桌前,旁若无人,继续用餐,丝毫不受外人影响。

    偌大的餐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他面前摆放着一份意大利面。他自己正倒腾手中的一个柠檬。

    宁澄或许是做多了实验,思维习惯使然,暗自在脑海里把他倒腾柠檬的整个过程分成了若干步骤:

    第一步,他用手掌按住柠檬在桌上来回滚动,目的应该是让其里面的果肉松动,有利于挤出柠檬汁;

    第二步,他应该感觉到柠檬里面的果肉变软,用刀在柠檬上切了一个长约3厘米、深约1厘米的小口子,宁澄是从他划刀的长度和吸管插入的大致身体估算出来这样的数据;

    第三步,他将吸管一侧剪成有尖头的斜口,这样应该更方便插入柠檬中;

    第四步,他把吸管插入柠檬中,用手挤压,柠檬汁很快被他被挤出来了,他把柠檬汁撒在整盘意大利粉上面。他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宁澄发现,不只是她,旁边有好几个警察都在看着他;

    最后,他把柠檬汁撒在意大利粉上,量足以后,他拿着柠檬起身走到厨房,用保鲜膜把切口包裹住,放入冰箱冷藏,这样应该是方便以后可继续使用。

    宁澄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法吃柠檬,这么仔细认真,简直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她站的位置,可以很方便她很仔细地看清楚整个过程,他在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三具颅骨还在,立刻看向林啸波。

    林啸波从那个像太平间一样的白色房间提出一个旅行袋,走到客厅,把旅行袋放在餐桌旁,打开,看向陆尨,“陆教授,宁澄说的没错,这些碎骨,和冰箱里的三具颅骨,足以作为证据。不过,我希望你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尨正专注着吃面,旁边手机铃声响起,他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立刻看向林啸波,指着他的手机,“问他。”

    林啸波起身,拿起他的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常梓杨,他立刻按了接听键,打开了扬声器。

    “陆教授,实验室这边已经把你从美国带回来的三名死者的碎骨,以1比1比例做好了模板骨,原骨昨天我已经放回你的公寓,是你对面一个叫邵晗兮的先生给我开的门,他说他是你大哥。这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陆教授,我想跟您说说宁澄的事情。”

    宁澄脑袋里突然发出“嗡”地一声响,仿佛被捅破的马蜂窝,里面乱糟糟的一片。她整个人懵了,这么说,她误会他了?还整出这么大一出戏来?!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传来常梓杨清嗓子的声音。宁澄回过神来,她想起常梓杨刚才提到她的名字,她突然有些紧张,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人,他却仍然没什么表情。

    常梓杨声音原本就很谦恭有礼,很快变得更有礼了,还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陆教授,宁澄其实知道怎么区分过氧化氢和酒精,只不过,她的方法有点异于常人。她绝对没有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她的背景也非常清白,父亲是考古专家,母亲是医生,可惜都已经离开。目前只有她爷爷,祖孙俩开了一个小小的水果店。宁澄非常喜欢法医的工作,专业也很扎实,最主要的是,她态度很好,非常好学。林队长对她印象也特别好,也非常支持留下她。所以,我觉得,您再考虑一下她?”

    餐桌前的人继续吃他的面,白皙俊脸上,肌肉纹丝不动,面色始终淡定如常。

    林啸波看了一眼宁澄,拿起手机,准备回答常梓杨,常梓杨却主动结束了话题,“陆教授,您这个时候,应该在吃饭,我好像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您先忙,我说的话您抽空考虑一下,我再给您打电话。再见。”

    电话挂断了,林啸波只能把手机放回桌面,“陆教授,这好像是一场误会,既然这样,我们不打扰你了。你慢用。我们走。”

    林啸波挥手召集还在搜查的特警到客厅集合,带领所有的人撤离。宁澄低着头,跟随在他们在身后,打算悄悄地溜走。

    “你不许动。”身后却突然传来清冽的声音,像陈年老酒一般,给人醇厚深沉的感觉。

    宁澄脚步顿住,已经走出门口的林啸波也听到了声音,立刻转身退回到客厅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啸波先开口,“陆教授,这件事和宁澄无关,她也是在履行市民的基本义务。”

    陆尨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向宁澄,“把这个袋子里的骨头拿回那个房间摆好。”

    这个意外的要求,让宁澄迅速回过头来,看向他,立刻撞上他犀利而笔直的视线,她在疑惑,他是在考验她吗?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误会他是变态杀手,他不介意?

    陆尨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戴了手套。”

    林啸波立刻走过来,解释了一句,“对,我听常主任说过,陆教授戴乳胶手套过敏,我来吧。”说话间,他已经大步走到了旅行袋旁。

    宁澄匆忙抢过他手中的旅行袋,“不用,林队长,今天已经给您造成很大麻烦了,就四名受害者,我很快就可以完成重组的工作。”

    她话音一落,陆尨瞬间抬头,再次看向她,手中已经端着餐盘,“几名受害者?”

    “四名。”

    “三名。”

    宁澄和林啸波同时开口,说的答案却不一样。

    林啸波暗暗捏了一把汗,立刻解释,“宁澄,你肯定看错了,研究所实验室那些人都说是三名,常梓杨也说是三名。”

    他担心宁澄再出错,这样她就更没有可能过通过这个性情怪异的陆教授这一关了。

    宁澄双手打开旅行袋,确认道,“没错,就是四个。常主任是毒理学方面的专家,会出错也很正常。林队长,你先回去吧,我家就住在附近,重组完以后我就回去。”

    林啸波看向陆尨,他已经转身,端着餐盘去厨房了。他从陆尨刚才的语气里,听出他似乎有意再给宁澄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也知道这个人做事的时候,不习惯很多人打扰他,虽然心存顾虑,还是答应下来,先离开了。

    经过一番折腾,诺大的公寓内重新安静下来。

    陆尨从厨房里出来,朝旁边专门用于做实验的房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瘦削的白色背影,双手撑在桌面上,面对着长桌,应该是在研究怎么组合那些碎得不成样的人骨。

    他拿起餐桌上的手机,一边走回厨房,一边拨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直奔主题,“让她尽快去研究所报道。”

    “啊?为什么?”电话里,传来常梓杨非常诧异的声音,“对了,陆教授,旅行袋里面没有颅骨,碎骨有两千多片,一般人肯定难以一下子分辨出到底有几名受害者。刚才林队长给我打过电话,宁澄说有四名,您别计较,她今年才毕业,还没有太多工作经验。”

    “嗯哼,所以,你也认为是三名受害者?”陆尨脸上是嘲讽的表情,他已经走回到厨房,一边打电话,一边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面的三具颅骨,解释道,“目前为止,只有她看出是四名受害者,其中有一名年轻女性是孕妇,已经成形的胎儿同样是受害者。”

    “……这么说,您觉得还是宁澄最有眼力了?那,陆教授,您确定她可以留下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出很兴奋。

    “能不能留下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三个月,这个案子破不了,她直接走人。”陆尨挂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三个字,“我也走。”

    陆尨把手机放在冰箱上面,两只手一边抱着一具颅骨,回到客厅。

    客厅的门突然打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年纪稍微大一些,两个人同时看到陆尨抱着两具颅骨的景象,年纪稍大的女人立刻发出尖叫声,“啊,有死人,有鬼……”她转身夺门而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邵晗兮的反应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同样惊呆了。

    陆尨看了一眼呆愣在门口的男人,“这就是你新找的钟点工?胆子比老鼠还小,怎么干活?

    换。”他说完,抱着两具颅骨,穿过客厅,走进宁澄所在的房间,把颅骨一一放在了长桌上,又回到厨房,把冰箱里的三具颅骨分两趟搬到了实验室。

    他来回了两趟,房间里面的女人,许是太过专注于从旅行袋里搜找碎骨,研究如何摆放在桌面上的合适的位置,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有人进来过,出去,又进来了。

    这也难怪,陆尨走路一如既往没有声音。宁澄她看到桌面上突然多了三具颅骨,正诧异冰箱里的颅骨怎么跑到房间里来?她回头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你为什么把颅骨放在冰箱里?弄破了怎么办?”宁澄边说边大步走到长桌一端,仔细察看三具颅骨。

    “这还用问,用来吓跑做菜不合他口味的钟点工阿姨呗。”邵晗兮已经站到了门口,发现房间里还有个女人,大为吃惊。

    他听到这个女人的问题,觉察到女人她看到三具颅骨时的反应异常淡定,更是难以置信。

    这里的某个男人不正常,女人能不能正常点?
章节目录 Chapter 06怦然行动
    宁澄听到这样的回答,立刻就笑了起来,循声望去,一眼看到了邵晗兮。

    一个气质温润清雅,俊逸非凡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年纪应该不到30岁,身形很高大,比陆尨略显壮实一点,准确来说,应该是陆尨看起来有些清瘦,所以衬得他体型大了一号。

    她来的时候见过他,所以对他有种熟人之间的默契,微微向他点头,说了声“你好”,算是打招呼,之后,又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陆尨问了一句,“重组工作今天能不能完成?”

    宁澄摇头,“今天肯定完成不了,很多骨骼碎片形态破损严重,可能还需要通过考古学的方法,对这些检材进行修复,再进行鉴定,重组。”

    陆尨没再说什么,转身看向邵晗兮,“我们出去。”

    宁澄继续埋头干活,他们两个回到了客厅,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邵晗兮笑问陆尨,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们工作?表情有些诡异,陆尨直接忽视。

    邵晗兮和陆尨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两个人关系很好。他也知道,陆尨性格孤僻,又是个工作狂,他不工作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呆着。如果不是这次家政公司投诉,一个钟点工阿姨受到惊吓,整个家政公司传开了,这里有个精神变态,杀人狂,没人再敢来,他也不会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项目,奉命特意从香港赶过来,给他处理这些琐事。

    没想到,他换了一个家政公司,请来的阿姨刚进门,又被吓跑了!

    邵晗兮想想就觉得好笑,“你说你,研究罪犯心理,非得要想你这样吗?什么再现案发现场,难道罪犯精神变态,你也要变成一个精神病态?”

    “嗯哼。”陆尨轻声应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他仰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手肘同样撑在沙发背上,食指和拇指张开,撑在他自己的下巴上,不时地来回摩挲着。

    这是他一惯思考的姿势。

    “凶手确实是个无可理喻的精神变态,他割掉死者的头,放入冰箱,碎尸以后,把躯干分割成两千多个碎片埋在了泥土里,没有任何道理,仅仅只是他想这么做。”

    “……”邵晗兮立刻感觉到莫骨悚然,他对研究这种杀人分尸的凶杀案毫无兴趣,只觉得不适,立刻起身,准备离开,“我要回香港了,家政公司我再找,钟点工阿姨请来之前,你自己解决一日三餐。”

    他决定还是早早回香港去研究他的人工智能,那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我会做。”陆尨别了他一眼,语气里完全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身体却仍然坐着没有动。

    “禁止每餐都是柠檬汁下意大利面!”邵晗兮厉声警告他,“你看看你,再这么吃下去,瘦得要飞起来了。你是不是想说,这样更好,以后去什么地方都方便,连交通工具都可以免了?你的这种冷幽默只对杰宝凑效。”

    陆尨终于放下撑着头的手,双手十指交叉,撑在脑后,望着邵晗兮,转移了话题,“stefanie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瞬间又把邵晗兮刺激到了,重新坐下来,一副要给他清算旧账的姿态,“虹市到香港这么近,你回国半年,竟然半年没去香港探望你自己的母亲!陆尨,你是不是就吃定了,飞雪会照顾stefanie?别忘了,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和飞雪做再多也没有你一句关心的话效果好。”

    fanie是陆尨的母亲,中文名乔紫珊,是中英混血儿,娘家是英国贵族后裔,原本陆家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伦敦。可后来,陆尨的父亲,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因一次飞机事故同时出了意外,家里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俩。陆尨担心伦敦的阴郁气候,对乔紫珊心理状态恢复不利,遂搬到了香港。乔飞雪是乔紫珊家族的人,一直生活在乔紫珊身边,邵晗兮和陆尨从小关系很好,家里没有父母,所以也一直叫乔紫珊叫妈。倒是陆尨,习惯叫她英文名。

    陆尨还在思考,怎么解释一直没有回香港的原因。

    邵晗兮两眼突然放光,跨了一大步,在他身边坐下来,笑道,“你该不会因为stefanie想要撮合你跟飞雪,你吓得不敢回家了吧?但我觉得她这么做情有可原,你也不想想,你年纪已经不小,再过个年就29,马上30了,飞雪又喜欢你,我觉得这事挺美的。你身边有了个女人,我就不用操心给你请钟点工阿姨这种事了。一箭双雕!”

    陆尨瞬间放开撑着头的双手,迅速起身,大跨一步,跨到对面沙发旁,抓住邵晗兮的手臂,拽着他走向门口,“邵晗兮,你可以走了,钟点工的事情,我自己搞定,下个星期,我会去香港。”

    他一向说话慢慢吞吞,这一次却快言快语,转眼间,邵晗兮被他推出了公寓。可耳朵还是没能清净下来。

    “……双雕……双雕……双雕……”杰宝开始重复新听到的词。

    陆尨眉宇微蹙,立刻意识到,他忘记跟邵晗兮说,杰宝生病了,需要修复。他走到杰宝面前,俯身,很严肃地看着她,“是一箭双雕。你小学毕业了没有?”

    “小学毕业……小学毕业……小学毕业……”杰宝一直重复这几个字,陆尨不得不把她背后的声音开关按下去,让她闭嘴。

    “奇怪,杰宝不是机器人吗?她也要上小学?”宁澄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她是听到客厅里没有邵晗兮的声音了,猜想他已经离开,才敢出来,一出来就听到陆尨嘲笑杰宝学历低的一话。原来他不只是嘲笑她一个人学历低!

    宁澄笑了笑,解释她为什么暂停,“我饿了,先回去吃午饭,下午我再来。今天可以得出一些线索。”

    “嗯哼,你有没有想过,你来回路上浪费的时间省下来,足够你得出两些线索?一些线索恐怕给杰宝吃都不够。”陆尨朝厨房的方向甩了下头,“厨房里有面,有橄榄油,柠檬也有。”

    “……”宁澄看着他已经转身走向实验室的房间,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从他的安排。

    她还想借重组这四名受害者骨骼一事,再争取一下进入研究所的机会。按照常梓杨的说法,这个岗位不仅仅只是法医,还要兼做陆尨的助理。这样一个人物,她自然不敢得罪。

    宁澄去厨房,很快找到了他说那些东西,面,橄榄油,柠檬,除此之外,竟然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什么食材了。她平常做饭,就算一个简单的蛋炒饭,也会配上足够的佐料,做到色香味俱全。这个厨房,是她见过最寒酸的厨房,虽然装修看起来很奢华。

    当然,凭借她精湛的厨艺,简单的一碗意面,也被她整出了一点花样。

    她把柠檬切成了丝,在餐盘上摆成一个心形,用橄榄油浇灌以后,更富有光泽,开起来就很有食欲了。

    宁澄端着面,在餐厅里刚坐下来,右手拿着叉子,正准备吃,发现眼前白色椭圆形的餐盘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走。

    陆尨把她餐盘里的意面拨了一半到他跟前的空盘内,她精心摆放好的柠檬丝花型,也瞬间毁于他的摧残。他把另一半已经没有任何看相的意面放回到她眼前,兀自坐下来,准备开始吃面。

    宁澄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想,他就这么放心,不怕她下毒吗?不对,她自己也要吃,肯定不会有毒。

    他动叉子之前,突然看向她,“明天我还要柠檬。当然,不需要你清洗。”

    宁澄立刻笑趴了,因为马上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竟然把他当成变态连环杀手!

    陆尨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女人,“钟点工阿姨前天被吓跑,桌子已经两天没人擦,你确定你的灰色毛衣可以用来当抹布?”

    宁澄立刻起身,用手指划了一下桌子,“两天没擦,也不算脏。”她已经笑得差不多了,开始埋头吃面。

    “因为我擦得比钟点工阿姨干净。”陆尨猛然又想起,他忘了跟邵晗兮解释。

    第一个钟点工不是被吓跑,冰箱放颅骨的事情,他跟那个钟点工解释过,她当时也没有表现多害怕,只是好奇而已,但她做事态度不端正,而他这个人对任何事情一向要求很严格,近乎苛刻,自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人,所以让家政公司换人。但后来事情是怎么发展的,为什么变成整个家政公司都在抹黑他,他不用问也知道,但已经懒得去管了。这种事情,他不屑去浪费一丝精力。

    宁澄吃着面,却不知不觉中想清楚了同样的问题,邵晗兮提到钟点工事情的时候,她刚好停下手中的活,所以听到了。她很快意识到,是钟点工阿姨误会了他,就像她误会他一样。为什么他不解释?

    她心里突然很过意不去,“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林队长说你什么,当时是我反应过头了。”她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为了表示歉意,在你找到钟点工阿姨之前,我可以帮忙,我的厨艺很好。并且,重组这四名受害者,一两天时间肯定不够,最短一个星期,最长,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宁澄说了半天,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他不同意,没再做声,继续吃面。她也能理解,他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很抗拒陌生人闯入他的私人空间。

    等她吃完的时候,陆尨也已经吃完,擦了擦嘴,这才抬头看向她,“早餐,我只喝白粥,中餐,米饭,晚餐,吃面,三餐都要柠檬。”他说完,起身回实验室去了。

    宁澄听他这话的意思,是同意她的提议了。

    三餐都要柠檬?

    他这是有多喜欢吃柠檬?她笑了笑,觉得很不可思议,起身收拾餐桌,把他们两个人的餐盘洗完,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才回到实验室。

    陆尨正在实验室里看着桌上零零碎碎的骨头。

    宁澄继续开始工作,他偶尔也会从旅行袋里找出合适的碎骨,摆放在某个位置。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旅行袋里越来越多的碎骨被他们转移到了桌面上。

    一直到窗外天色暗下来,宁澄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有些晚。

    “陆教授,我先跟你说说目前为止,我的发现。”宁澄拿起桌角上她临时用来纪录笔记的小纸片,这是她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

    “嗯。”

    “首先,这应该是四具人骨,从盆骨形态可以初步判定,是两男一女,其中这名年轻女性受害者是孕妇,胎儿正处于生长期。但为何只有三具颅骨?”

    “有两种可能,胎儿的颅骨没有找到;第二种可能,被凶手用脚踩成了碎片,已经遗失。”

    宁澄倒抽一口冷气,她突然感觉脑袋疼痛剧烈,仿佛有人在踩着她的头,身体往前一晃,一手撑着桌面边缘,一手紧紧按着额头。

    “怎么回事?”陆尨发现她脸色煞白,大步走到她面前,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向门口。

    “……”宁澄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措震慑住,撑着头的手掉下来,双手悬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两个人的视线,猛然相撞。
章节目录 Chapter 07荣幸之至
    窗外,夜色已经彻底笼罩着整座城市,霓虹灯闪烁着朦胧的光。

    马路上,人来车往,像河流一样奔腾不息。而一窗之隔的公寓内,气氛瞬时变得有些暧昧。

    有那么一刻,宁澄感觉呼吸异常困难,嗓口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大脑也出现短暂的空白,无法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反应。

    待她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

    陆尨随手从沙发一端把叠好的薄毯拿过来,迅速打开,盖在她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收回手摸了摸他自己的额头,最后又把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不动。似乎在对比,她有没有发烧。

    宁澄很确定,她的脸一定像被烫火灼烧过一样,滚烫,但她真的没发烧。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灯照射进来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形成逆光的效果,若明若暗,让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个神秘的光影世界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宁澄发现,他白皙的脸,皮肤白嫩得仿佛女人的皮肤。即使光线幽暗,她也看的异常清楚,因为他几乎就在她眼前,尤其是他伸手摸她额头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向她,那一刻,她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丝丝缕缕地笼罩着她,她呼吸几乎已经停滞。

    宁澄感觉到覆在她额头上的手指很冰凉,可掌心的温度却很高,贴在她额头上,越来越高,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这种小面积的灼热,让她有一种晕炫感。

    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她心跳变得很异常,乱得找不到节奏,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进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又一颗石子,原来的涟漪被破坏,又起了新的涟漪,再来一颗……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他的手,“我没事,谢谢你。”

    陆尨迅速把手抽回,似乎有些不习惯别人的手碰到他,“没事最好,不然明天谁做饭?”他说完,起身走向门口,应该是去开灯。

    “……”原来是这样,他担心她生病了,没人给他做饭?果然是她想歪了。

    房间里突然亮堂了起来,片刻前那种稍显暧昧的氛围,也迅速被冲淡。

    宁澄掀开身上的薄毯,起身坐起来,“我该回去了,今天出来了大半天,我爷爷肯定会担心。”

    他嘴角抽动了两下,“我送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

    宁澄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了电话,“爷爷,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把米放进电饭煲,记得一碗米一碗水,不要少也不要多。”

    宁浩然正站在公寓楼底下,仰头往上看,“撒谎的橘子快下来,你到家了才怪。我来接你回家,在楼下。饭我已经做好了,不用你操心。”

    宁澄听到他爷爷说做好了饭,头皮就开始发麻,不知道今晚是菜太咸,太辣,还是饭太软,跟喝白粥一样。她笑了笑,说了声“好”,挂了电话,看向陆尨。

    “今天我会回去先整理一下,有些东西我还要再查查资料,明天,或者等所有的拼接重组工作结束以后,我会做一份完整的法医人类学检验鉴定书,会对死者的性别、年龄、种族、身高、死亡时间、死亡原因等内容做详细报告。”

    陆尨坐在对面沙发,却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异于常人的辨别过氧化氢和酒精的方法,就是靠你的手摸,还是靠你的直觉?这两种方法的弊端,你应该都清楚,如果下次让你去分辨硫酸,你是不是也用手去摸?”

    宁澄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刚才她的反应中知道了什么,她担心他知道太多,她就再没有机会在研究所法医的岗位留下来,立刻解释,“陆教授,这些您不用担心,我最终会把详细完整的报告给你,我一定会完成工作。我爷爷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向门口,生怕他会继续追问这件事。幸好,身后没有再传来他的声音,一直到她进入电梯,她才长舒了口气。

    到了楼下,宁澄一眼就看到了宁浩然站在公寓门外,她出来以后,他立刻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橘子,那个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大胆呢?第一天认识的人,竟然就留这么长时间,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要不是林警官拦着,我早就冲上去了。”

    “林警官?”宁澄听到这个称呼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宁浩然叫这个称呼的时候,就跟个很熟的亲戚朋友没什么分别。

    宁澄追问了半天,宁浩然一开始支支吾吾,最后不得不全盘脱出他的一个小秘密。原来这段时间,林啸波会经常来他们的水果店帮忙,今天更是在水果店里待了一下午,估计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陆尨家里,但又觉得这是证明她自己的一个机会,所以不好去打断。

    宁澄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林警官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帮他们的忙?宁浩然开玩笑问了一句,“橘子,这个林警官,该不会喜欢你了吧……”

    “爷爷,你瞎说什么?”宁澄迅速打断了他,跟他解释,她和这个林警官也才认识不久,不熟,让他不要瞎起哄。

    宁浩然就喜欢瞎起哄,“以前不熟,慢慢就可以熟起来了。我觉得林警官看起来很不错,人高马大,身手不错,长相也不错。我今天听他的意思,如果这个什么陆教授再为难你,你可以去他们刑警队做法医,他们也需要这个专业的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宁澄想要继续解释,他们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刚好绿灯,宁浩然拽着她的手腕过马路。过了马路,宁浩然已经忘了这个话题,开始讲他今天在店里遇到的些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越讲越起劲。一直到家,他才停下来。

    最终,宁澄也没有再提林啸波的事了。吃完晚饭,她收拾完,已经快十点。

    宁浩然催促她早点回去休息,听到她说明天还要去那个神秘的陆教授家里工作,一脸的不高兴。但从小到大,放养式的生长环境,让她一向独立,遇到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她很快就说服了他。

    宁澄粗略计划了一下,上午她仍然看店,让宁浩然去果园,顺便给她带新鲜的柠檬回来。等他回来,她去买菜,再去陆尨的公寓,给他做好中饭,然后她就可以开始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她没有直接把这个计划告诉陆尨,因为她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只给常梓杨打了个电话,让他代为转告。常梓杨应该还在忙,答应转告,又问了几句她今天在陆尨家的情况,鼓励她继续加油,就挂了电话。

    回到自己的公寓,宁澄搬出很多考古学、人类学方面的书,开始查阅资料。一直到忙到半夜才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宁澄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去了陆尨家。有了第一天的磨合,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她知道他很不喜欢说话,除了专业上的事情,两个人会有所交流,其余时间,尤其是吃饭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说话。

    宁澄更发现,他很挑食,中午她做了三个菜一个汤,他几乎都没怎么吃,倒是那个新鲜的柠檬,他当做珍惜宝贝一样,不让她切片或切丝用来做佐料,坚持和第一天那样,把一整个柠檬折腾半天,最后就撒一点柠檬汁下面吃。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第七天的时候,宁澄终于成功把四具尸骨拼接完,拍照留底,并完成了一份完整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

    宁澄把鉴定报告书交到他手里,没有做口头上的汇报,她担心又像这个星期内,她拼接人骨,甚至撰写报告的时候,无数次地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就像这些受害者经历过的所有非人的虐待,她都经受了一遍。

    “陆教授,这些碎骨,都被凶手煮过,骨骼里面的dna应该都已经遭到破坏。那些有创伤痕迹的碎片,以及将来可用于作为法庭证据的碎骨,我都已经整理好,进行保存。我有个想法,中国人注重入土为安,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其他的没有留存意义的人骨入土安葬,当然,不用火化,以防万一还有取用需要。”

    陆尨坐在沙发上,一边听她讲话,一边翻阅着报告书,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清晰地吐出一个“好”字,继续扫视着手中的资料。

    宁澄有些郁闷,他就没有一点意见要发表?到底她做的好不好,对他追查这一起7年前的神秘白骨悬案有没有帮助,可他不做一字评价。

    她更着急的是,他也没听到他松口,她到底能不能留下来。等了半天,他都没说话,她只当她是没希望了,心里有一些难受,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陆教授,我去把饭菜端出来。今天中午饭我已经做好,晚上冰箱里有面,明天如果钟点工来,让她跟我联系,我会告诉她要买什么菜。”

    “嗯。”又只有一个字。

    宁澄有种绝望的感觉。她迅速转身,走向厨房,把已经做好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最后一份鱼头豆腐汤,她犹豫了片刻,把剩下没有用完的胡椒粉全到了进去。

    宁澄现在觉得,他肯定就从来没有想到过留下她,只不过缺少一个钟点工,这样她算是白白辛苦了一个星期。她心里不平衡,决定让他受点苦,谁让他不早点告诉她结果?

    宁澄把汤端到餐桌上摆好以后,迅速回到沙发旁,拿起她的包,向他告辞离开。

    陆尨这才放下手中的报告书,看向她,修长的眼眸微眯着,“你刚刚说什么?钟点工?我为什么要请钟点工?”

    他一直在认真地看鉴定报告,这是他见过最完整、最专业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心里大为惊奇,因为看得太专注,并没有听清楚她刚刚在说些什么。

    “陆教授,我的职业又不是家政服务,不可能一直做你的钟点工。我也要开始准备我自己的新工作。”宁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冷硬。

    这人还真把她当使唤丫头了?!

    她气得咬牙,不等他回答,转身大步离开了。

    陆尨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愣神,等他回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他眉宇微蹙,他怎么听出她有些受委屈的情绪?他欺负她了吗?

    陆尨回想了这一个星期的经历,除了第一天她表现不适,他一急,抱了她,其他也没对她做什么。

    所以说,他在她眼里,除了是精神变态,杀人凶手,还是个色`情`狂……嗯哼,他真是荣幸之至。

    女人,果然是神奇而无法捉摸的动物。

    陆尨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闻到熟悉的香味,顿觉恶意渐浓,起身走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

    “青山隐隐水迢迢,”其实就是青菜炒香菇,放了一点黑木耳。

    几天下来,他已经熟知她取菜名的习惯,怎么隐晦怎么来,最好整个地球的人都不知道意思,反正他肯定不知道。

    “鱼戏莲叶间,”这是鱼头豆腐汤,是她做的菜中他最喜欢吃的,上面撒了柠檬丝,因为他说过他不喜欢吃姜。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洋葱炒鸡蛋,她前两天炒这个菜好像流眼泪了,那是什么意思?他至今还没想明白。

    ……

    “桃花依旧笑春风。”今天的饭后水果是桃子,昨天是雪梨,前天是苹果,在他发表意见之前,每天都是橘子。

    陆尨看了一遍所有的菜,食欲大增,去洗了个手,回到餐桌前吃饭。吃了半天,感觉好像缺少点什么,但不知道却什么。

    一个人吃饭的味道,没味道。

    可他应该不能这个时候再把她叫回来,让她陪他吃饭,这是助理的工作职责吗?他想了想,立刻找到手机,拨电话。

    他打完电话,想到明天又可以继续享受过去一个星期的待遇,心情大好,一不小心,一碗饭就吃完了,再喝汤……为什么这么辣?

    这女人,是想辣死他吗?

    陆尨最不能吃辣,虽然只是一点点胡椒粉,他还是被辣得面红耳赤,跑到厨房里又冲又洗,最后灌下去一整瓶牛奶才解了辣。

    宁澄……嗯,你好样的!

    他确定,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章节目录 Chapter 08传奇经历
    宁澄回到拾果园,远远地便听到店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

    她听出是宁浩然和另外一个男人不时传出来的大笑声,还有一个清脆的童音,充满童稚趣味的说笑。

    “白骨精,你从哪里来,要往哪跑,看招!”她一出现在门口,立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根细长的棍子向她扫过来,一个小男孩已经飞到她面前。

    “小童?你怎么来了?”宁澄抓住他手中的“金箍棒”,蹲下来,看着刘小童,发现他脸上有伤,大吃一惊,“你受伤了?谁打的?”

    “哎呀,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橘子姐姐,你的幽默细胞被天狗吃了吗?都不知道配合我一下。”刘小童把“金箍棒”抽出来,走到另外一个老人身边去,“沧海爷爷,你陪我玩吧,这个白骨精不好玩,一点武功都没有。”

    宁浩然和沧海爷爷立刻又笑了。宁澄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刘小童和他口中的沧海爷爷,都住在附近,经常会到他们这个店里来玩。刘小童才六岁半,今年9月份刚刚升一年级。他特别喜欢孙悟空,知道宁澄经常跟骨头打交道,每次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她就成了他口中的“白骨精”。

    当然,平常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会陪他来几招,可今天,她确实没这个心情。

    刘小童是单身家庭的小孩,母亲要上班,忙的时候会把他寄放在他们这里,让宁浩然帮忙看管。

    这应该功归于宁浩然“一是一,二是二”那种近乎刻板的为人处事的风格,来过店里的客人,很多都成了常客,甚至朋友,因为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实在,没什么花花肠子。

    今天估计他妈妈又忙,所以把他送到这里来了,可她好像记得,今天是刘小童的生日,又是星期天,他妈妈怎么不陪他?

    “橘子,你爷爷说你要创业?我听他说了你的方案,很好的想法,沧海爷爷支持你。”自称沧海爷爷的男人,正坐在店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抱着刘小童,和宁澄说话。

    宁澄原本已经走到收银台旁后面,听他这么一说了,立刻绕过收银台,重新走到门口,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沧海爷爷也觉得我的想法可行?为什么呢?”

    这个沧海爷爷,其实年纪不算大,五十出头的样子,他还尊宁浩然叫宁叔叔,和刘小童玩的时候,像个小孩,只是有时候又喜欢卖老,让刘小童和宁澄都叫他爷爷。宁澄跟他聊过几次,感觉他像一个商人,很有经营头脑,但他具体做什么的,她其实并不知道。

    “第一,拾果园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可以表达两层意思,拾既是动词,表示你们的水果直接从果园采摘,很新鲜,同时又可以做名词,拾圆可以订购一份已经清洗过且可以送货上门的水果,不只是橘子,可能还搭配苹果、香蕉、梨子等应季水果,服务到位,也可以起到连带销售的作用,对目标消费者很有吸引力;”

    沧海爷爷一边思索,一边开始解释,宁浩然已经停止手中的活,站到店中央,认真听着,连刘小童也停止了打闹,听他讲话,虽然一头雾水的表情。

    宁澄并不知道原来她随便瞎掰的方案里面包含这么多学问,听着觉得很有趣,催促他继续。

    “第二,你的拾果园微店,目标消费群体定位非常精准,白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消费群体,也有一定购买力,这种购买力虽然不会像那些暴发户去炒黄金一样呈现爆发性,但一定会很持久,且很有粘性,忠诚度会很高;第三点,如何把项目落地,还需要更详细的商业项目策划,做好预算,不只是成本,还有人员。所以,这个项目,你一个人肯定是做不起来的,如果你想做,我可以介绍人给你投资。”

    “别别别,”宁浩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小海,你别听橘子瞎说了,她就是闹着玩的。再说,我看她还是想做法医,每天过万圣节,你没见她每天都往那个什么教授家那边跑,每天晚上回来还要折腾到很晚,那两个熊猫眼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你千万别把她的话当真。”

    宁澄听了有些沮丧,刚想反驳,她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法医的工作,想要一心一意打理这个微店,结果,常梓杨的一个电话,又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想法完全颠覆。

    常梓杨让她明天去研究所报道,原本一星期前就应该去的,因为陆尨上个星期就已经答应她留下来,只是因为他一直在忙,忘了跟她说。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这个星期都在陆尨家的实验室里忙,在常梓杨看来,她这已经是在工作了。

    宁澄听完常梓杨的电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遭了,她在他的菜里面放了那么多胡椒粉!

    “宁澄,你在听吗,还有件事,”常梓杨在电话里把她走神的思绪唤回,“陆教授不喜欢热闹,平常没什么大案件的时候,都会在家里,你是他的助理,可能还要负责他吃饭的问题,希望你不要嫌麻烦。”

    “……”宁澄第一次听说助理的工作还包括负责上司吃饭问题的,当然,在上班场合,订个外卖什么的,理所当然,可现在竟然要继续去他家里给他做饭?!

    她听常梓杨的意思,这件事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想起这男人嘴那么叼,过去一星期,她费了一番心思,才堵住他的嘴,以后还要继续这件苦差,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学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可以给他请个好一点的钟点工,他以前就是这样的。”

    “以前没有你在,现在你来了,怎么还能用这种最拙劣的办法?钟点工不是没请过,但没有一个超过一个星期,并且,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钟点工阿姨。你是第一个他指名……”

    常梓杨大概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改口,“你也知道,他是专家,能把他留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美国fbi和英国苏格兰场两边的人都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块大肥肉呢。也难怪他们一直盯着他,不管他到哪里,不管什么案件,到了他手里,总会出现神逆转,什么破不了的案最后都破了。所以,上级领导说了,咱可要伺候好了,已经到嘴的肥肉,可不能再让人给抢走。”

    “他真有这么厉害?”宁澄不免有些好奇。

    “我说的是真的。先不说过去半年几个大案,在他的指导下,都以神速破案。据说他还在美国田纳西大学念博士的时候,就协助fbi破获了著名的山腰扼杀者一案,美国人想把他留下来,但他母亲在英国,所以他回了英国。他毕业以后进入伦敦苏格兰场接手的第一个案件,伦敦迷雾开膛手一案,棘手程度不亚于一百多年前发生在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一案,但最终也被他破了案。此后,他就在美国和英国两边跑。”

    宁澄对这两个案件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破获这两个案件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他这么传奇的一个人,怎么愿意来中国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想明白。

    “可能和他的家庭有关吧,这些事他肯定不会跟我们说,我也只是从邵晗兮那里了解了一点点。听说他家里现在就剩下他和他母亲,他母亲有严重的抑郁症,伦敦多雾,容易让人压抑,香港气候好,所以,半年前,他就带他母亲回中国定居了。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随身携带的那一袋白骨。半年前,美国田纳西州发生一起焚尸案,那袋白骨就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常梓杨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fbi的人已经把田纳西焚尸案定性为一男一女殉情*的案件,非他杀。陆尨坚持认为不是*案,而是有人预谋杀人。但奇怪的是,只要他继续查案,就会陆续出现各种离奇死亡,看起来都是自杀。fbi的人认为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么一个小的案件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担心会出现更多无辜死亡,所以禁止他继续查案。陆教授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他经手的案件半途而废?那一袋白骨,现在你也应该了解过了,受害者是亚洲人,也有线索指向凶手出自虹市,只是现在去向不明,他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潜伏在虹市。”

    宁澄仔细地听完了常梓杨这么长的一番解释,难以置信,原来这一袋白骨,就是他回中国的原因,现在也因为这一袋白骨,她才得到这个工作的机会。

    她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在电话里向常梓杨保证,”常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完成工作,协助陆教授和警方早日破获这一起白骨悬案。”

    常梓杨在电话里肯定了她几句,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挂了电话。

    “橘子姐姐,你不是要开水果店吗?我怎么听到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又要去做白骨精了?”刘小童话还没说完,宁浩然和沧海爷爷都哈哈大笑起来。

    宁澄脸红了,却梗着脖子,看向刘小童,“不行吗?你橘子姐姐就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人,鱼肉和熊掌,两手抓,两手硬!”

    刘小童还要继续跟她开玩笑,沧海爷爷把他拉转身,递给他一个很精致的红色锦盒,“小童,橘子姐姐想做什么,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要闹。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沧海爷爷送你的礼物。”

    刘小童立刻把手中的“金箍棒”往地上一扔,双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哇,孙悟空!太棒了。”清脆的童音,显得异常高昂、兴奋。

    可转眼,他声音低下来,把锦盒盖上,还给沧海爷爷,“我知道沧海爷爷对我很好,但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谢谢爷爷记得我的生日,如果你真要送我礼物,就送我一个一元的硬币吧。”

    “可以,硬币没问题,但这个孙悟空你也要拿着。你要是不接受,我会不高兴。以后你多来陪沧海爷爷就好。”

    沧海爷爷把锦盒塞进了刘小童的书包,又给了他一个一元的硬币。

    刘小童站着不动,也没有说话,最后,抱着沧海爷爷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沧海爷爷,我长大了会对你好的。不会像你的那些儿子一样,不理你。”

    宁澄看到这一幕,心里同样被触动。

    沧海爷爷送给刘小童的那个孙悟空玩具是足金,价值不菲。但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都经常来这个店里,后来就很熟了。沧海爷爷独居,经常腿痛腰酸的,偶尔刘小童还会陪他去医院看看医生。但据说他自己的孩子,现在都在国外。所以,虽然他看起来很有钱,但却很孤独。

    宁浩然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橘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刘小童。

    宁澄也送了他一个铅笔盒,一盒彩铅笔,刘小童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一个电话打断。
章节目录 Chapter 09画眉作画
    傍晚,天色将黑未黑之际。

    宽阔的马路上,经洒水车清洗过,一尘不染,水泥路面上的水还未干,冒着一丝丝热气。

    天气忽冷忽热,变化总让人措手不及,前几日还穿毛衣,此刻,大街上来往的人,又恢复了夏天的清凉装扮。

    宁澄牵着刘小童的手,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刘小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他妈妈原本答应他下班以后就去水果店接他,然后陪他去吃汉堡,庆祝他过生日。结果,半个小时前打电话到水果店,说是因为临时加班,不能来接他,让他自己回去。

    沧海爷爷坚持要送他,无奈这两天腰痛得厉害,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香港的一家医院看病。最终,宁浩然让宁澄送刘小童回家。

    宁澄以前也送过他,大体还记得去他们家的路线,但和眼前他们走的路线,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刘小童却强行拉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妇幼医院附近的一个花坛边才停下来。

    “橘子姐姐,就是她,她就是画眉姐姐,她答应画一副画给我。”刘小童指着路边一个正在用脚作画的年轻女孩笑道。

    刘小童拉着她的手走到画摊前。说是画摊,其实就是在地上铺了一张帆布,上面摆满了已经画好的画,全都是枝桠上站着一只鸟,面对着太阳。按照刘小童的解释,画上的鸟应该都是画眉鸟,这大概就是他称呼画画的女孩为画眉姐姐的原因。

    画眉正在专注作画,她没有双臂,用脚趾夹着一只画笔,在白色的画纸上,一笔一划,画得非常认真。女孩看起来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扎着一个马尾辫。

    宁澄看着她画得这么辛苦,有些心酸。但转眼间,她已经画完了一幅画,笑着看向他们,“小童,你来了?这是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画眉朝地面上她刚好画好的一幅画努了努嘴,示意刘小童自己把画收起来。

    刘小童把手伸入口袋里,找了半天,拿出一枚硬币,放到画摊前的一个钱罐里,才兴高采烈地去拿画。

    “谢谢你,小童。”画眉也笑得很开心,露出洁白的贝齿。

    宁澄不知道为何,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虹市有很多这样沿街乞讨的残疾人,大部分人都竭尽全力,博取过路人的同情,以此换来一点收入。多数人熟视无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施舍一点。

    这是她看到的一般情况。

    但眼前,不管是乞讨的画眉,还是施舍的刘小童,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保留了作为人的尊严。这种难能可贵的姿态,让她备受感染。

    她蹲在画摊前,一边挑选画,一边有意无意地说道,“听小童说,你的画很漂亮,他特意拉我来买画。我住的房间不大,想买两幅画,房间里的装修大体偏暖色调,你帮我建议下,挂什么画好?”

    画眉脸微红,略显羞涩,“谢谢姐姐,我画得不好,以前我有手的时候才画得漂亮。不过我会继续练习的。姐姐如果喜欢暖色调,我觉得那幅‘朝霞满天’比较好,还有那幅‘最美夕阳’也是暖色调。”

    宁澄把这两幅画收起来,问她多少钱,她说两块。

    宁澄立刻就惊住了,再问得知,她画这样一幅画,至少要花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天下来,也不能画几幅。

    她心里很堵,思索了片刻,脑海里突然浮现陆尨家里灰不溜秋的公寓,立刻有了想法。

    “我还要多买几幅,这次要选偏冷色调,或者中性色调,但因为房间是灰色调,最好能让房间视觉效果提亮一点。”

    画眉思索半晌,“有两幅画,‘温暖的星光’、‘金色似水年华’,一个是银色,一个是金色,用了银粉和金粉,很亮,但不是很艳丽的彩色调,应该比较适合。如果你还要更多,我回家以后再找找。”

    “要,越多越好。你不用急,慢慢来画,我和小童就住在附近,我们会经常过来。”宁澄把四幅画收好,付了一张五元的纸币,原本她想说不用找了,但最终她还是自己从钱罐里拿出一个一元硬币,再看向画眉,向她晃了晃这一个一元硬币。

    画眉似乎理解了她的用意,看起来特别开心,不停地说“谢谢”。

    天色已经不早,宁澄让她早点回去,她说一会儿有人会来接她,让她们先走。宁澄怕刘小童妈妈会等他,拉着他告别了画眉,快步离开。

    刘小童家住在附近的一个城中村,过道很狭窄,光线也暗。宁澄把他送到家的时候,他妈妈刚好回来,脸上表情看起来很疲惫,三十岁不到的女人,衣着朴素,略施脂粉,但还是看起来有些显老。她对宁澄说了声“谢谢”,边拉着刘小童,问他是想吃汉堡还是冰淇淋。

    刘小童很懂事,大概也知道他妈妈很累,只说喜欢吃妈妈做的面,不想吃汉堡和冰淇淋了。她妈妈看着他,发了会儿呆,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面。她让宁澄留下来一起吃,宁澄知道这是他们母子相处的时光,不好打扰,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宁澄从刘小童家里出来以后,又去了妇幼医院那条路,但画摊已经不见了。她站在画摊前,发了会儿呆,转身转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脑海的里突然接二连三地蹦进来一系列的画面,刘小童倒在血泊中,画眉跪在旁边,不停地哭喊,哭喊声突然停下来,她似乎被人往前一推,瞬间跌倒在了刘小童身上,一动不动。

    “小童,画眉,快起来,快跑……”宁澄心急如焚,不停地叫喊着。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个过路人,大概被她的这种反应吓到了,推了推她的手臂。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脑海里的画面不见了,她自己却还在不停地喘气,亦如一个星期前,她面对韩伊琳时,也有类似的经历。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说了声“谢谢”,大步往回走。

    回到家,宁澄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宁浩然,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刘小童的妈妈,让她好好看着他。至于那个画眉,她打算明天中午去陆尨家的时候,再借买画的机会,让她小心一点。

    宁浩然自然不相信这种预感之类的说法,没有放在心上。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因为明天要去研究所报道,太紧张了所致,吃完饭以后,就催促她回去休息。

    宁澄回到公寓,早早地洗刷完,爬上`床,才十点。她回想起傍晚时经历的事情,找了手机,给韩伊琳打了个电话。

    韩伊琳听到她说要继续做法医,明天就去研究所上班,很替她开心。只是,宁澄又提起让她小心的事情,她有些好奇,“宁澄,你是特意打电话来,想告诉我要小心对吧?为什么,难道,你真有什么预感,遇见我死了还是什么?”

    “……瞎说!没有这回事。”宁澄立刻否定,对她这么淡定自如地谈到自己的生死,有些意外,也很不舒服。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信你的那个学长说的,你有第六感呢。预感到了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有一死,只不过早晚的区别。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的第六感,你就预感一下,你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出现。出现了一定要紧紧抓住,可别错过了。这也不枉你有这样特别的能力。”

    韩伊琳难得这样开玩笑,听得出她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那天来的那个男人,你一定不要靠近他,不要出远门,不要进行危险性的活动。总之,要时时刻刻注意安全。”宁澄虽然感觉自己说这些话,好像很不科学,可她还是反复强调,让她注意安全。

    韩伊琳答应了,让她早点休息,有空再去咖啡馆。两个人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一晚,宁澄睡得很不安稳,韩伊琳,刘小童,画眉,这几个人在她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再次反复不断地出现在她梦里,她好几次被惊醒。

    她最后一次醒来,才六点,却已经睡意全无,不得不爬起来,洗了头,还洗了个澡,折腾了一个早晨,化好妆出门的时候,才七点半。

    研究所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走路也只要半个小时,她担心第一天上班会吃到,在便利店买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匆匆吃完,坐上公交车,到了研究所,刚好八点钟。

    宁澄以为研究所里应该没有人,到了三楼,路过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不是别人,竟然是陆尨!

    “早,陆教授。”宁澄走进实验室,向他问好。

    陆尨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不习惯这种客套,嘴角抽动了半天,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嗯。”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忙碌手中的事情。

    宁澄忍不住笑了笑,她说“早”,他说“嗯”,这是什么对话句式?他不是应该也回答“早”,或者“你好”之类的问候?

    当然,她没有说出口,直接走到他面前,发现他在打印文件,正是她昨天给他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以及和白骨悬案有关的照片。

    这些不应该她这个助理要做的事情吗?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他的菜里加胡椒粉的事情,脸瞬间就红了,“陆教授,这些资料我来打印吧。那个,昨天中午……”她的声音变得比蚊子哄哄还轻,后面的话还被吞了。

    “放心,就你那点胡椒粉,辣不死我。”陆尨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回了她一句,“一式四份,给哪些人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上午案情讨论会要用。”

    他说完,放下手中的资料,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宁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舒了口气,收回视线,开始打印资料。
章节目录 Chapter 10初入职场
    宁澄正打印资料,研究所负责行政管理的同事过来,让她去补办入职手续。

    她答应打印完资料以后就过去找她,并确认了下她的办公桌就是不是就是走廊尽头办公室外面的那一张,得到了肯定回答。她刚才走出去,想要问陆尨什么事情,看到他进了那间办公室。

    宁澄打印完资料,回到办公桌前,陆尨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着她的办公桌,“为什么要在走廊里办公?让人把办公桌搬进去。”

    他说完,直接把宁澄手中抱着的一叠资料接了过去,转身进入办公室。

    宁澄想起办入职手续的事情,立刻下楼去找行政。入职手续很简单,就填一个表格,她填完资料,回到三楼,发现原本摆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办公桌,果然已经搬到了办公室里面。

    她一进门,立刻就看到了放在门右手边的一张办公桌。另一张更大的办公桌,临窗,椅背靠墙,侧对着她的办公桌,办公桌前没有人。

    偌大的办公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两张办公桌,一个靠墙的玻璃柜,三位的组合沙发,其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茶几都没有。

    这是人办公的地方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尨走进来,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先后走进来。

    “宁澄,你怎么这么早?”常梓杨最先开口,跟她打招呼。

    林啸波也冲她露出一个浅笑,“早。”

    “三位领导早。”宁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他们打招呼,为了避免啰嗦,她直接三个人一起称呼了。

    陆尨瞄了她一眼,视线很快移开,没有开口说什么,直接走向沙发,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的最中央坐下来,背往后一靠,习惯性地又摆出他思考问题时候的舒适坐姿。

    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各自在长沙发两边的单人座沙发上坐下来。

    宁澄把打印好的资料,一人发了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意识到没有合适她坐的地方了。最终,她走向她的办公桌,想把桌前的靠背椅搬过来。

    “我来。”林啸波立刻起身,大步走过去,把靠背椅搬了过来。

    “宁澄,你为什么不直接坐长沙发?陆教授应该不会介意。”常梓杨却有些疑惑。

    宁澄立刻解释,“这样活动方便。”她其实是担心她坐长沙发会紧张。

    不过,她感觉陆尨确实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过去的一个星期,除了那次意外,他抱着她躺到沙发上,两个人同处一个房间内,都是隔得远远的,连吃饭也是坐在长桌的两端。

    林啸波已经把靠背椅搬过来,放在陆尨对面的方向,宁澄说了声“谢谢”,很快坐了下来。四个人围坐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个插曲,对陆尨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仍然保持他“沉思”的坐姿不动。

    宁澄偷偷地瞄了一眼,感觉对面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座雕像,这个认知,立刻把她自己逗乐了。当然,她只能在心里偷笑,面上表情很平静。

    “宁澄,现在你是陆教授的助理,你来主持会议吧。天啦,”常梓杨一边迅速翻动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惊呼,“这是谁写的?简直跟写毕业论文一样。”

    “这还用问,肯定是宁澄写的。很详尽,有了这些分析,我们就可以有调查的方向了。”林啸波顺着常梓杨的话表示肯定。

    事实上,对于宁澄,他已经非常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虽然年纪不算大,毕业半年,应该不超过24岁,但对待工作有着超乎常人的严谨。对于自己的追求,很执着,不轻言放弃。但生活上,她没有一般理工科女生的那种刻板,单调。据他所知,她兴趣爱好广泛,会弹吉他,喜欢运动,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厨艺特别棒。

    林啸波对于这些信息已经了如指掌,越深入了解,越能深刻感觉到她性格的魅力,同样也佐证,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他想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女人一眼,她正在讲述她做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说话的嗓音,像橘子汁一样清甜,仿佛能滋润人心,听着特别舒服。

    细弯的眉下,那双修长的星眸,闪动着爽直热切的目光,红润的脸,总是未言先笑。

    一缕秀发贴在了脸上,他有一种想走过去拨开的冲动。最终,她自己随手把垂落下来的那一缕头发顺到了而后,露出脖子上和半边脸洁白如雪的皮肤。

    那一刻,林啸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像是消音了一般,心里某根静止的弦,突然被拨动,发出低低的琴声,像清凉的泉水淌入他的心。

    爱的罗曼史。

    就是这首歌,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自从她第一次出现在研究所,他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找到了拾果园的地址。当然,他不敢进去,担心会太冒昧,只是坐在车里面,看着她在小小的水果店里弹吉他。

    林啸波神思游荡之际,陆尨已经把白骨悬案前前后后的过程讲了一遍,他思维比较跳跃,宁澄结合了常梓杨在此之前给她透漏的一些信息,终于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尨在美国时,协助fbi成功破获山腰扼杀者一案后,一举成名,却也成为不少犯罪分子挑衅的对象。

    半年前,田纳西州发生一起焚尸案,有人在案发前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案发地点,因打电话的人用的不是实名制的电话号码,所以查不出真实身份,但能确认这个电话号码属于虹市的号码。

    陆尨随即给当地警方报警,一同赶到犯罪现场,见到的是一个农场里一座已经烧毁的小木屋,在烧焦的残骸中,发现了两具已经呈煅烧状态的骨架。

    小木屋里还发现一大堆旧子弹和弹夹碎片,熔掉的扣子,以及一枚中国古钱。距离小木屋十公里外的田地中间,发现了一辆红色的别克轿车,里面有一些衣物,一封遗书,还有一袋白骨。遗书详细叙述了小木屋火灾的缘由,署名:sam&mary。

    现场被精心制造成非常完美的自杀案现场,fbi介入,顺着所有的线索往下查,最终结果都是两名中国男女殉情*。这一袋白骨,dna已经受损,与*案有何关联,也无从知晓。fbi继续往下查,便会出现更多类似的离奇自杀案,最终不得不把小木屋的案件定性为自杀案结案。

    陆尨带着这一袋白骨回到中国,继续暗中调查此案。但仍然有人继续干扰调查,甚至有人想偷白骨。

    “这么说,这两个案件,很有可能是案中案,白骨悬案的受害者身份查不出,双人*案的身份,sam和mary也查不出是什么人吗?”宁澄听完陆尨的讲述,立刻就想到了这两个名字。

    陆尨抬眼看向她,“不说全世界,就说美国,叫sam和mary的人成千上万,查到的这对男女确实叫sam和mary,因为感情遭到家人反对离家出走。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宁澄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应该就是凶手想要引导我们知道的结果。这样看来,我们只能通过白骨悬案来反向追查这一起*案了。”

    她开始对照鉴定报告书,详细解释白骨悬案四名受害者的情况。

    陆尨和常梓杨都不时地询问一两句,常梓杨发现林啸波一直很安静,眼睛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宁澄,等宁澄停下来,他忍不住打断林啸波游荡的思绪,“林队长,该你说了,你对这个白骨悬案有什么想法?”

    林啸波立刻回过神来,迅速翻动手中的资料,翻了半天,才发现资料拿反了,立刻顺过来,“这个案件,我暂时没什么头绪,毕竟刚接触。但我认同陆教授的看法,所谓的殉情*,是无稽之谈,肯定有人在预谋杀人。或许是因为受害者是华人,fbi毕竟属于美国,他们不愿意追查,能够理解。他们不查,我们自己查,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这么死去。”

    林啸波情急之下的这番话,竟然同时赢来了宁澄和常梓杨赞赏的目光。

    他暗暗松了口气,没有露出马脚。只是,他无意间发现,陆尨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他差点忘了,这里有个专门研究人的各种复杂心理和什么微表情的专家!

    “这些废话,空话,套话,就不用说了,浪费生命,”陆尨毫不客气地戳中他的要害,“还有,办公室恋情是直接导致社会生产力低下的最不可原谅的人为因素,禁止!”

    宁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常梓杨听懂了,但也只是一笑了之,林啸波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没有开口说话,只当没听见。

    “刚才林队长可能没听到,我再重复一下关于四名受害者骨骼鉴定情况。”宁澄担心她刚才讲述的不够清楚,所以林啸波没有听明白,决定再重复一遍。她分了四个部分讲解。

    1、人种:四名受害者都属于蒙古人种。由死命受害者都有的铲形门牙推断。她详细解释,按照体质人类学家的人类,主要包括蒙古人种、高加索人种、尼格罗人种等人种。而蒙古人种颅骨标志,就是颊骨宽大扁平,铲形门牙。

    2、年龄:四名受害者,女子颅骨矢状缝已开始愈合,但未愈合完全,推断该女子年龄在22岁-35之间。同样的方法推断两名男性受害者年龄都在50岁以上。

    3、死亡时间:死者死亡后,应该被掩埋了一段时间后,被挖掘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又被买入泥土中,再挖掘。这两个环节重复有好几次。不过大体可视为一直埋在泥土中来推断。颅骨被锯开后,用显微放射摄影制成x线片,进行骨组织学观察发现,骨组织已经被腐蚀。提取的颅骨取材用紫外荧光相对密度进行测量,其相对密度为211,将该数值代入紫外荧光相对密度与骨骼死后的时间关系的回归方程式测算,计算出骨骼入土的时间为8年。实际死亡时间可能会存在一定误差。

    4、伤情鉴定:两名男性受害者脑颅上有几处由于枪击引起的凸起,铅珠已经深深潜入并且熔化在颅骨的内壁上,死因很明确,枪击,死前没有受过虐待。受伤最严重的是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年轻女子。宁澄对该名女子做了最详细的鉴定:门牙从牙根处断裂,呈铰链式断裂,左侧门齿是四颗门牙中唯一未断的。但这不是致命伤,更严重的敲击在她左耳后方,劲道同样非常强,把她的颞骨后部砍成了两半,并打出一道5公分长的裂缝,同时颅骨的外板和内板被打穿。

    “重要的几点,大概就是以上这些。其他更详尽的分析,可以在报告书中看到。”宁澄说完,合上鉴定报告,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办公室内有片刻的沉寂,只偶尔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章节目录 Chapter 11角色扮演
    宁澄看向常梓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根据实际案件独立写这种鉴定报告书,知道其中肯定有不足,所以很想听听他们这种有一线查案经验的专业人士的意见。

    常梓杨放下手中的资料,笑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林啸波,“林队长,你别看了,你肯定很多看不懂,连我都要竖着耳朵,才听明白。估计只有陆教授学过人类学的人才不会太费力听懂。宁澄,以后不用写那么详细,直接给个结果就好了。你这要查多少资料,费多少时间啊?”

    “直接给个结果,外行人怎么知道这个结果怎么得来的?”陆尨反驳了一句,像是在肯定宁澄的工作,但马上又开始批评,“详尽是详尽,但为什么要那么多专业术语?什么叫铲形门牙?铰链式断裂又是什么东西?你是想把在座所有的人都逼得跟你一样,成为法医人类学的专业人士?你的职责是要让所有非法医人类学专业的人都看懂你的报告,协助查案,不然请你来做什么?”

    他的批评非常尖锐,林啸波立刻就有意见了,“宁澄刚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太多工作经验,难免会保留一些学校的写作习惯,这也是认真的表现。”

    “所以,以后她永远只做学生,躲在象牙塔里不用再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

    “罪犯会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

    “……”

    眼看陆尨和林啸波两个人又要起争执,这种事情,在这半年里,尤其在前两次大案发生期间,没少发生过。常梓杨一如既往出面协调。

    宁澄虽然觉得陆尨批评太过直接,但很赞同他的意见,“林队长,谢谢你帮我说话。不过,陆教授说的对,这个问题,以后我会改正,尽量用直白的语言来写报告。”

    她的话,很快就让两个意见相左的人各自安静下来。

    林啸波刚要开口安慰她几句,陆尨却已经先开口,“我来补充几点。”

    听说他要补充,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看着他慢悠悠地把手中的资料合起来,放在一边,起身走到宁澄身边,向她伸出手。

    所有人都很差异,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补充,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要拉她起来?

    众人差异之际,陆尨已经直接拉着宁澄的手站起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配合我做示范。”他边说边推着她转身,背对着他,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原来如此。

    宁澄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心里坦然了很多,只是不知为何,浑身紧绷得厉害。

    她右手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拉转身,一个拳头正面打在她的嘴唇上偏右边一点的方向,当然,并没有用力,只是挨着。

    “铰链式断裂,意思就是,每颗牙齿正面沿着一道清楚的水平线完全折断,牙齿向后折进口腔,好像铰链对折的样子。铰链式断裂代表牙齿遭到正面重击,打击力道非常强。凶手一定是个男人,非常残暴。左侧门齿是四颗门牙中唯一未断的,说明打击来自稍偏受害者右边的方向,并且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水平挥动某种工具造成。这次打击没有致命,但受害者一定会很痛。”

    陆尨说完,握拳的左手离开了她的嘴唇,发现她有些气喘,脸色又变得苍白,额头还开始冒汗。眉宇微蹙,不解她这是什么反应。

    林啸波同样看到了此情形,迅速起身,大步跨到宁澄身边,“陆教授,虽然是示范,但听起来场面太过血腥,宁澄没见过,肯定受不了,让我和常主任来示范,你只要讲解就好。”

    他说完,不等陆尨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扶着宁澄回到沙发上坐下来,又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才走到常梓杨面前,拉着他起来,“我们来示范。”

    宁澄喝完了半杯水,已经缓过气来,她想要再起来,却感觉到腹部绞痛得厉害,这种疼痛,在过去的一个星期,经常发生,尤其在撰写和怀孕的女性受害者相关的伤情鉴定报告时。

    她看着他们三个已经开始在示范表演,强行忍住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尨也已经坐下来,继续补充解释,“死者的致命伤,是来自左耳后方的敲击,劲道同样非常强,惯性的力量,她往前扑倒,她一定会想到保护腹中有胎儿,刻意偏向右侧卧往下倒。”

    配合他的讲解,林啸波扮演凶手,常梓杨扮演女性受害者,倒下去之前,他随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抱着,放在肚子下面,最后右侧卧倒下去。

    陆尨继续解释,“这一敲击,把她的颞骨后部砍成了两半,并打出一道5公分长的裂缝,同时颅骨的外板和内板被打穿。这些裂缝的形状与其他裂痕不同,所以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用重物敲击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头左侧朝上;第二,凶手很有可能是用穿着厚重靴子的脚,踩在她的左侧头上,重重地碾压。这同样说明了两点,第一,敲击女性受害者的凶器很有可能是棒球棒、轮胎扳手或手电筒之类的钝器,第二,现场不只一个凶手,至少有两个,并且是一男一女,这也能解释,另外两名男性死者,没有受太多重伤,因为在他们想要救女性受害者之前,已经被其中一名凶手用枪击毙。”

    陆尨补充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宁澄,不得不自叹弗如。

    她能做的,只是把已经存在的客观证据一一罗列出来,而陆尨几乎把受害者死亡的整个过程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出来。

    不只是如此,他还同时把凶手是两个,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解释得一清二楚。

    宁澄虽然在他整个讲解的过程中,又经受了一次折磨,但心里却很兴奋,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能学到这么多东西。

    陆尨讲解结束后,她休息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正常,“刚才陆教授提到的那几个专业术语,我解释一下,铲形门牙,指的就是门牙背面是杓状或凹形,非平坦,从切缘看,剖面像花园铲子或老式煤斗。这是蒙古人种颅骨标志特征之一。”

    她边说边把双手掌摊平,再以两手掌交接线为轴,把两个手掌微微往里合了一点点,做成了一个铲的形状。

    “对了,蒙古人种一般指的就是亚洲人,也包括美洲原住居民;高加索人种指的是欧洲白种人;尼格罗人种指的是黑人,非洲人后代。这种说法应该会更通俗易懂一点。其他的一些专业词语,回去后我会替换掉,尽量用大家都看的懂的语言表述。”

    宁澄解释完,立刻看向陆尨,他也刚好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猛然就回想起刚才示范表演的时候,他牵她的手,那种皮肤的触感,异常清晰。

    他的手还是很凉,很有力,他拉她转身的那一刻,速度非常快,她甚至感觉到耳边仿佛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那一刻,她感觉她们仿佛不是在办公室内,却是蓝天之下的草地上。

    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像是金子一般闪闪发光,连他长长的黑色睫毛上,也沾上了璀璨的光,异常耀眼。

    宁澄脑海里反复地掠过这些画面,脸不知不觉变得火辣辣的,心“砰砰砰”乱跳,像草原上有人在策马奔腾传来的马蹄声。

    许是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太久,他俊朗的眉宇又微蹙起来,似是不解她为何这么看着他。

    宁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匆匆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手中的资料,听他们三个人继续分析案情,安排后续的查案工作。

    这个会,一开就是一上午。会议结束的时候,常梓杨提议四个人一起去吃午饭,庆祝宁澄加入。林啸波非常赞成,宁澄当然也没有意见。

    “我回家。”陆尨完全不顾及其他人兴奋的表情,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宁澄差点忘了他不喜欢在外面饭店吃饭,等他下楼以后,立刻向常梓杨和林啸波解释,“陆教授口味比较特别,他一直在国外,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中餐。等他适应以后我们在一起聚餐。”

    “不用等他适应,下午他肯定不会来,晚餐我们再聚。”林啸波锲而不舍。

    宁澄不好拒绝,暂时答应下来,跟他们告辞,离开了办公室,去追陆尨。

    他们两个人离开后,林啸波立刻抗议,“常主任,你见过有哪个助理,要给上司当保姆的?这是什么新规定?再说,宁澄今天看起来很不舒服,下午应该让她回去休息。”

    常梓杨苦笑,“别人的助理不需要,陆教授的助理就是不同。不过幸好宁澄比较好说话。昨天我解释了几句,她就答应了。她是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估计是这个星期忙着写报告累了,不过,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就算我让她下午去休息,她也绝对不会回去。对了,不是我说你,你以后是不是也要注意下场合?你不知道宁澄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睛盯着她就一直没动过?”

    “……”林啸波什么也没说,仓皇而逃。
章节目录 Chapter 12亲密接触
    宁澄和陆尨离开研究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回到了陆尨住的酒店公寓。

    她让他先上去,她去附近超市买菜,陆尨却拒绝,“你买的蔬菜不新鲜,我自己买。”他说完,转身走向超市的方向。

    “……”宁澄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傲娇的背影,胸口像被塞入了一把火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这个人,说话不那么直接,是不是会少根骨头?这是刚才那个滔滔不绝描述犯罪现场的人吗?

    宁澄从小节省惯了,蔬菜之类的都喜欢在附近的农家市场买,不会去超市。她买的蔬菜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新鲜的,只是偶尔遇见某些特殊情况,比如天要黑了,某个大爷菜篮里还有蔬菜没卖完,她心一软,全部扫荡回家,然后吃上好几天……这种事情,对她和宁浩然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对陆尨来说,应该是不能接受的。

    她不知道他从小是生活在什么环境中,陪养了他这么刁钻的品味。蔬菜水果一定不能隔夜,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只买一个柠檬的原因。

    宁澄气归气,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她一边走,脑海里时常还会浮现白骨悬案的一些画面。

    凶手左手抓着某样钝器,扬手一挥,极为凶残地打碎了年轻女子的整排牙齿。

    此后,凶手用棒球棒、轮胎扳手或手电筒之类的钝器打碎了她的颞骨,女子倒在了地上,侧躺着,头左侧朝上,凶手用穿着厚厚的靴子踩在她的头上,用力碾压,女子蜷缩着身体,应该是要保护腹中的胎儿。胎儿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应该是母亲死后才死在腹中…

    陆尨描述这些场景的时候,宁澄再一次感觉到,躺在地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她当时难受得快要死掉,却只能极力忍住,没有打断他。幸好他及时停止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异常。

    到了超市,宁澄看到陆尨直奔进口的有机食品区域,拿了一袋包装好的新鲜时蔬,就走向收银台。他来一趟超市,又只买这一点蔬菜?

    宁澄不理他,选了一些胡萝卜,和四季豆,这种菜至少可以保存几天,她以后也不能每天都来超市买两趟菜,她还要不要上班?

    宁澄再次经过有机食品区的时候,遇见了刘小童的妈妈,刘湘。原来她就在这个超市上班。她跟刘湘打了声招呼,本想问问她刘小童怎么样了,担心会打扰她工作,只是让她一定要看紧刘小童。刘湘点头答应,有客人来,她便去招呼客人了。

    宁澄走到收银台前,陆尨已经在等着她,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有那么多菜,眉宇微蹙,问了一句,“你要腌胡萝卜?”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她买那么多胡萝卜和四季豆,吃不完是不是留着腌制。但她假装不知道,模仿他说话的口吻,“嗯哼”两个字,含糊过去。

    两个人买完菜回来,陆尨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逗杰宝玩,跟她聊天,脸上表情相当愉悦。

    宁澄去厨房做饭。她只做了两菜一汤,所以速度很快,把饭菜端上桌,收拾好厨房,她准备告辞离开。

    陆尨坐在餐桌前,脸上原本是很愉悦的表情,听到她说要离开,又看到桌上的菜没有以前那么丰富,也只有一碗饭,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要开口说话,最后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哦,对了,我昨天买了两幅画,”宁澄已经走到了门口,想起昨天从画眉的画摊上买过来的画,立刻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玄关上,解释道,“我看你家里有画框,你抽空把画裱起来挂上,我觉得你这公寓色调太单一了,这两幅画是金色、银色,不会太跳,但也可以丰富一下房间里的视觉效果。”

    陆尨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她,“我不挂,要挂你挂。”他说完,继续埋头吃饭,还没吃一口,又抬头看向她,“为什么没有柠檬?”

    宁澄听到又是柠檬,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今天已经开始上班,又不是从家里过来的。他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吗?可她发现他竟然已经停下了筷子,起身回到了沙发上,大有一副没有柠檬本公子就不吃饭的架势。

    无奈,宁澄给宁浩然打了电话,一问,今天果园的人来店里送水果,刚好带了柠檬来。她想到她自己也要回去吃饭,立刻说道,“陆教授,你先吃,我现在回店里去拿柠檬,十分钟后就可以送过来。”

    她不等他再找茬,直接推开门,跑出了公寓,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拾果园,拿了四个柠檬,又回到陆尨的公寓。他竟然还没有开始吃饭,桌上饭菜丝毫未动。

    宁澄洗了一个柠檬,递给他,把剩余的三个柠檬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在他发表意见之前,堵住了他开口的机会,“陆教授,你不能一次只买一个柠檬,没有人会这样,果园的人不会每天那么凑巧,送柠檬过来。你刚才在办公室都说了,办公室恋情降低社会生产力,可见你是个非常注重效率的人。所以,以后一次要多买几个,放在冰箱里,不会坏的。”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陆尨一边如搞科研一样整着手里的柠檬,一边看着她,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吃饭?”

    “谁说我不吃饭,不是要给你送柠檬吗?我现在回去吃饭,下午我要去上班,晚饭我下班回来以后再做,你要是等不及就自己下面。”

    “……”陆尨问的是,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坐下来吃饭,她小学毕业了没有,理解力这么差。

    他也懒得再解释,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兀自继续吃饭。

    陆尨吃完午饭,把碗筷直接放进洗碗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最后看到了玄关上的画,他把两幅画打开看了一下,虽然材质很差,但画面效果还算凑合,很简约,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他喜欢的作画风格。虽然他看不出金色和银色到底和他公寓里的其他颜色有什么区别,最终他还是把画用画框裱起来,挂在了客厅空白的墙上。

    折腾了半天,他看了下时间,才两点。那一袋人骨已经让研究所的人带走,应该已经找个地方埋了。他看了一会儿他最喜欢的奇幻故事书,觉得索然寡味。别的事他更没什么兴趣

    最后,他又去上班了。亦如他今天早晨一大早爬起来,突然心血来潮去上班一样。

    陆尨再次出现在研究所的时候,只有常梓杨和宁澄,和其他几个行政类工作人员在。所有的人都很差异,这个一向神出鬼没的陆教授,怎么一天之内两次出现在研究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又有什么连环杀人案发生了。

    宁澄一直埋头在桌面上,整理一些资料,都是林啸波让人送过来,本市过去50年以内,没有破解的悬案卷宗。

    她无意间抬头,发现靠窗的办公桌前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又来了?她现在看到他就感觉脊背发麻,对她来说,“陆教授”这三个字就是麻烦和折腾的代名词。

    幸好,整个一下午,他都静静地坐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但没有找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让她做。

    一下班,宁澄还在整资料,他走过来,让她下班,因为他饿了。

    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刚好走到办公室门口,都听到了他说饿。常梓杨比较识大体,立刻推着林啸波离开,“林队长,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馆,我请你吃。等周末的时候,我们再请宁澄一起聚餐。”

    宁澄想起上午已经跟他们约好,但眼下似乎又去不成了,他们都没想到陆尨下午会来研究所上班。她左右为难之际,想了另外一个办法,“林队长,常主任,周末的时候,我请你们来我家里,我做给你们吃。去外面太破费了。”

    她其实也想多跟他们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样对她以后开展工作肯定有好处。

    林啸波原本看起来非常不满,她这么一说,立刻点头答应,很快被常梓杨拉走了。

    宁澄和陆尨一前一后离开研究所,上午下班后经历的情形,再重复了一次。她做好晚饭离开之前,发现上午的两幅画已经挂了起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画眉画的画眉鸟,真的很好看。”

    “画眉画的画眉鸟?”陆尨像绕口令一样,重复了这句话。

    宁澄笑得不行,又听到他沉缓冷冽的声音,“她画的不是鸟,是她自己。”她很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陆尨起身离开餐桌,走到她身边,同样看着墙上的画,“画面上看起来有阳光,鸟的背面很暗,鸟受光的一面可以被人看清,但背面隐藏了很多东西,她全部留白,很聪明。这个介于阴暗和明亮之间的钢丝绳上的鸟,看起来很想飞,为什么一直站在枝头,不去展翅飞翔?”

    这一番话,宁澄听得似懂非懂,因为她其实不懂画,这些什么明暗、线条、画的主题含义她完全无法想象,只看到上面有鸟。而他接下来的结论,更让她惊呆了。

    “画画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年龄在十五岁左右,不会超过二十岁,从她手腕的力度和对色彩的选择可以看出。她是用右脚作画,没有双臂,所以有些线条不够连贯,甚至还出现抖动。她很有天赋,但应该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的学习,完全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作画。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就想到光明和黑暗这么沉重的主题,她一定经受过什么重大的变故。”

    陆尨视线突然从画面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这个小女孩,你要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宁澄大吃一惊,“你的意思她不是好人?”

    “好人和坏人判定的标准是什么?”陆尨反问了她一句,转身走回餐桌。

    宁澄立刻跟上他,“但是,我预见她在救一个小男孩,不是,也有可能,是小男孩在救他,他们两个都是好人。为什么你这么断言她不简单?到底怎么不简单了?”

    陆尨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好人和坏人只在一念之间,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知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宁澄一直往前走,并且加快了脚步,猛然撞在了一堵高大坚实的肉墙上。

    这一撞可不轻,她眼冒金星,整个人往后倒,双臂乱舞动,想要抓住什么支撑身体。无奈身体往后仰倒的速度太快,她什么也抓不住,吓得立刻紧闭双眼。

    眼看她就要掉落在地,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向上拉的力量,阻止了她继续往下掉。

    转眼间,她已经站稳,腰好像被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身体贴着的似乎也是人的身体,有热度,头上有热气吹下来。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抬头。陆尨几乎是在同时低头往下看。两个人一抬一低之间,视线猛然相撞。

    宁澄看着眼前这张五官轮廓异常挺括的脸,浓眉很黑,似出鞘的剑,眉峰锐利,漆黑的星眸,睫毛挺秀,薄唇性感。眼前的男人,俊美如斯,仿佛神话传说中高贵的王子,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在做梦。

    陆尨也很快意识到怀里抱着一个软软的像棉花团一样的女人,腰是软的,又很细,他几乎再用力一捏就可以捏断。还有什么是软的?嗯哼,她的胸……他像触电了一样,瞬间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宁澄也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发现他脸红了,甚至,双手有些手足无措,最终,□□了裤袋,转身走向书房,像是要逃避尴尬。

    她想要跟他解释,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她自己脸也火辣辣的,估计同样也红得不成样了,最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客套了几句,“陆教授,您慢吃,我走了。明天见。”

    她说完,像逃命一样匆匆离开了。

    第一天上班,原本很顺利,除了最后那场被迫“亲密接触”的小小的意外事故。

    这场意外事故,对宁澄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她每次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就会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许久以后才恢复如常。

    奇怪的,她似乎很期待每天去上班。

    但第二天,陆尨没有再出现在研究所,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他又变成了潜龙,不知道钻到哪个深潭里去了。

    她每天中午来给他做饭,也见不到人,但她感觉他好像在书房里,要么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好像刻意回避,不跟她说话。

    宁澄对此有一点点小沮丧。幸好悬案组着手白骨悬案的调查工作,以及其他的一些悬案也开始立案调查。她工作也忙起来,很快就忘了这些。

    这种井然有序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最终被刘小童的意外失踪中断。
章节目录 Chapter 13去向成谜
    周六,宁澄一大早起来,去买菜。

    常梓杨和林啸波要来她家里吃饭,她也给韩伊琳打了电话,虽然周六咖啡馆会很忙,但她答应会想办法在吃午饭的时候过来一趟。

    宁澄买菜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一个星期前,和陆尨一起去买菜的情形。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也请他一起来家里吃饭?但她想到他肯定会拒绝,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她买完菜,回到店里,发现店里挤满了人。常梓杨和林啸波已经到了,宁浩然正招呼他们坐下来。

    刘小童的母亲刘湘正对着众人哭哭啼啼,大概意思就是刘小童不见了,他是她的命根子,让警察一定样帮她找到她儿子,云云。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看起来像老师,宁澄一问得知,他是刘小童的班主任,姓李,他们都叫他李老师。

    宁澄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家今天有警察来?她想想应该是宁浩然告诉过刘湘,她今天要请同事来家里吃饭。

    林啸波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例行追问刘湘,关于刘小童的一些情况,尤其失踪前一段时间是否有异常情况。

    按照刘湘的说法,刘小童昨天,也就是星期五中午就没有回家,但班主任李老师说,周五确实有人接走了刘小童。关于这个问题,两个人意见产生了分歧。

    “李老师,小童是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自己有没有委托人去接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会忘记吗?我上午就跟你打过电话,说我中午会晚一点到学校接他,你不是也答应帮我照看一下?”

    李老师立刻反驳,“小童妈妈,你不是不是知道,我们长新小学的制度,小学一年级学生,我们都要求家长凭接送卡来接学生。你确实给我打过电话,但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人拿了刘小童的卡,我以为是你委托了什么人来接他。当时人太多,我直接刷了卡,没有留意他长什么样,声音很嘶哑,听起来像男人,有点像以前经常来接刘小童的那个老人。我听他说刘小童下午要请假,他和你要带他出去玩。这种情形以前经常发生,来接刘小童的人一直不固定,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手机一直关机。”

    “所以,我儿子现在不见了,责任全在我?我的手机下午没有电了,你后来应该再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刘湘情绪有些失控,几乎已经变成了吼叫。

    李老师想要再反驳,嘴角抽动了半天,大概也能理解她儿子失踪心情恶劣也是人之常情,他作为班主任老师确实也有失职的之处,遂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宁澄立刻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包纸巾,安慰她,“小童妈妈,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关键是要理清线索,协助警方尽快找到小童。”

    刘湘拿着纸巾,擦了擦眼泪,点点头,继续向林啸波讲述刘小童的情况。

    刘湘从上个星期天刘小童过生日开始,一直到星期五中午放学,把刘小童每天的日常活动安排都详细讲述了一遍。

    林啸波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刘湘讲完以后,他立刻问宁澄,“上周日,刘小童过生日,是在这个店里过的?当时有哪些人,发生了什么事,宁澄你当时在场,你再讲讲。”

    宁澄点头答应,把那天发生在店里的情况一一讲述,最后送刘小童回家之前,刘小童拉着她去买画的事情也提到了。

    她一讲完,林啸波立刻合上本子,“我怀疑刘小童是被人绑架,那个沧海爷爷,还有你说的画眉,都很可疑。”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宁澄和宁浩然异口同声,都不相信这个说法,宁浩然直接反对,“沧海最喜欢小童,对小童一直很好,怎么可能会绑架他?”

    “对啊,我儿子经常说这个沧海爷爷对他有多好,他过生日那天,还送了他一个孙悟空造型的足金。有时候我加班忙,他还会帮我去接小童,有时候也会留小童在他家里住。我想应该不是他。”刘湘也在为沧海爷爷讲话。

    “正因为如此,才可疑,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无端对你们这么好?他是你们什么人?还有那个画眉,表现也很可疑。现在的人贩子非常狡猾,假扮街头残疾人乞讨卖艺,实际上进行人口拐卖,这种事情没少发生过。他们现在人在哪?我要马上带他们回警局去配合我们警方做进一步调查。”最后一句话,林啸波语气异常笃定。

    “沧海去香港看病,还没回来,他走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是大概要一段时间,但没有具体说多长时间。”宁浩然的话,让林啸波更坚定,他的猜测没有错。

    他看向宁澄,“画眉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知道?你马上带我们去找她。”

    宁澄无奈摇头,“上个星期天,我们买完画之后,我第二天想再去买画,她就不见了。这个星期我每天都会去看一遍,都没有看到她。我以为她是暂时换了其他地方,过几天还会出现。”

    “我们刚才经过妇幼医院,前面有城管在维持秩序,估计这段时间严整,他们这种沿街乞讨的人,都去避风头了。”常梓杨提醒了一句。

    “也有可能,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我们还不确定,不过肯定和刘小童的失踪有关!”林啸波掷地有声,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到警局,安排人马上去香港追查沧海的下落。

    林啸波追问宁澄和宁浩然祖孙俩,关于沧海的信息,宁澄忽然意识到,他们对这个人的情况还知道得还真有限,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至于画眉,宁澄更是只有一面之缘。

    难道,刘小童真的是他们绑架的吗?

    宁澄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但刘小童失踪已经成既定事实,原本计划好的聚餐,也泡汤了。常梓杨自己先回了研究所,所里还有其他案件需要做法医鉴定。

    刘湘和班主任老师,她和宁浩然,因为都和刘小童有关,都跟随林啸波去了市警局,做进一步的问讯调查。刘小童失踪案很快立案,虽然没有到二十四个小时,这应该是林啸波通融。

    周六这一天,宁澄几乎都在警局度过。

    她一直被之前的那种预感折磨,担心刘小童和画眉是不是都出事了。但一整天下来,警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刘小童的去向也一无所知。

    周日上午,宁澄一大早又来到警局,警局里已经有人认识她,直接把她带到了林啸波的办公室。她意外地发现,陆尨和常梓杨也在。

    还有另外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表情很严肃,一身浩然正气,经林啸波介绍后才得知,原来这个人就是警局的副局长兼刑警队的队长,姓宋。

    林啸波正在介绍刘小童失踪案的相关进展。

    他一讲完,宋局长立刻看向陆尨,面带微笑,“陆教授,小林这个人,总体还不错,但有时候就是太较真了点,太自信了,不懂得向人请求援助。这些请多包涵。最近人贩子猖獗,儿童失踪案频发,搅得人心惶惶,市民意见很大。上级要求,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刘小童找到,捣毁犯罪团伙。希望陆教授给予我们刑警队工作支持。”

    陆尨仍然一副惯有的沉思坐姿,宋局长这么恭敬的说了一大串,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幸亏宋局长也不跟他计较,长舒了一口,“那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去省局开会。你们先忙。有什么需要局里配合支持的,尽管提。”他边说边起身,把手伸向陆尨。看着阵势,是想跟他握手。

    陆尨视线平视,并没有往上抬,并且,似乎还在思索什么问题,依然坐着,一动也没动。

    宋局长手悬空了好一会儿,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幸亏常梓杨反应快,立刻起身,双手握住了宋局长的手,“多谢宋局长支持,您放心,有陆教授出马,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

    “刘小童没有失踪。”陆尨突然开口,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面的话,更让人心惊胆跳,“我说的是昨天以前。现在很有可能已死。”

    宋局长要再坐下来,林啸波已经起身,推着他出去,让他去开会,这里就交给他。看起来,这个宋局长跟他关系情同父子。

    林啸波送走宋局长,回到座位上,立刻追问陆尨,“陆教授是不是也觉得凶手是沧海,或者画眉?”

    “我这样说了吗?我又不是神仙,见都没见过人,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凶手。我更不会像某些人,凭着直觉妄下论断。”

    “陆教授,看来你还在介意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刘小童失踪的事情。我以为这种小案件,你不会有时间,现在白骨悬案的事情还没解决,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才不想打扰你。但绝非有意隐瞒。”林啸波试图解释。

    “案件没有大小,都是犯罪。事情有轻重缓急,不要你以为。希望你的刚愎自用,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陆尨语气异常严厉,边说边起身,走到宁澄面前,“走吧,我亲爱的助理小姐。”

    “……去哪里?”宁澄听得出他话里明显有不满,估计也是因为她这个助理没有及时告诉他刘小童失踪一事。

    其实,她的想法和林啸波是一样的,怕会打扰到他。可现在,她又觉得他说的很对,不是连环杀人案才是犯罪,所有的犯罪性质都是一样的恶劣。更何况,刘湘作为一个单身母亲,独自把儿子养大不容易,如果丢失了儿子,她以后该怎么办?

    宁澄越想心情越沉重,紧跟在陆尨身后,走到了警局大门口。

    陆尨没有说要去哪,但她能想到应该是和查案有关的地方。林啸波也很快出来,这个案件他负责,他当然应该一起去。

    宁澄等陆尨往前了一段距离,和林啸波并排走着,压低声,想要解释刚才的不愉快,“林队长,陆教授在领导面前,并没有说你什么,所以,他肯定不是有意针对你。他说话是直接了点,但也有道理。你千万不要多想。”

    宁澄担心林啸波会对陆尨有什么想法。她也听常梓杨说过,在陆尨来以前,林啸波是整个刑警队的风云人物,他在传统刑侦领域非常专业,破案效率同样很高。

    陆尨来了以后,引入犯罪心理学,大放异彩。大有取代他成为新的风云人物之势。宁澄从今天宋局长对陆尨说话的恭敬态度就能感觉到这一点。林啸波对此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也不难想象。

    林啸波表现得倒还大度,让她不要担心,现在破案要紧,他不会计较这些事情。他还主动提出,他来开车。

    陆尨也毫不客气,林啸波为他开了车门,他直接就上了车。

    宁澄在犹豫坐哪个座位时,林啸波已经绕到她身后,给她开了副驾座的门。她偷偷瞄了一样后座上的男人,他直接看向另一边车窗外去了,她想到他平常独来独往的习惯,便坐上了副驾座。

    车子启动之前,宁澄系安全带的时候,余光瞥见,陆尨白皙的脸,表情凝重,似乎比以往灰了一度。

    是因为她这个助理没有坐后排座位的缘故吗?这应该不可能,一定是她的错觉。宁澄很快否定了这个认知。

    车子终于启动,开向目的地。
章节目录 Chapter 14小童其人
    他们到达的第一站,是刘小童家。

    车子停在了城中村的一个巷口,他们三人下车以后,宁澄在前面带路,林啸波和她并排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陆尨走在他们后面,一如既往,他走路非常的慢,像是在边走边想问题。在宁澄的印象里,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想问题,仿佛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平常也几乎足不出户,确实像一条穴居在深潭里的潜龙。

    他们到了刘小童家,刘湘已经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刻把他们迎进屋,急急地追问他们刘小童的下落,最后问到,“林警官,橘子,我家小童会不会找不到了?”她一说完,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

    宁澄有些意外,她叫她橘子,估计是听到过刘小童在家里叫她橘子姐姐。她刚要安慰她,想起后面还有一个人,立刻向刘湘介绍,“小童妈妈,这位是我们市警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陆教授。他会帮助我们尽快找到小童。”

    “谢谢你们,先坐吧,家里有点乱,小童不在,我也没心情整理。以前他会帮我整理,我儿子这么懂事,如果找不到了,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澄听到她这么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一边安慰她。她原本想扶着刘湘坐下来,看到陆尨和林啸波进屋以后,都在四周走动,仔细察看。她也起身,随手从包里拿出乳胶手套带上,开始在房间里查看。

    她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浴室里,找到一根干燥发黄的长头发,刘湘解释说是因为秋天干燥,所以她头发容易掉。

    宁澄凭视觉对比了一下,她的头发也很干燥,偏黄,长度确实差不多,但她还是放进了塑料袋,说是例行工作,让她不要担心。

    整个租住屋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客厅里放着一张上下两层的原木床,上面放的是各种杂物,只有下面一层床有被子和两个枕头,看起来有人睡过的痕迹。

    刘湘向他们解释说,为了让刘小童独立,她让他自己单独住一间房,但小童睡客厅害怕,所以就让他睡里面的房间,她睡客厅里的床,有时候刘小童睡到半夜醒了,也会爬到她的床上来。她讲起这些点点滴滴的时候,眼角始终挂着眼泪。

    宁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跟随陆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走进刘小童的房间。里面的床看起来不小,有一张书桌,上面放满了书,最上面的那一本是摊开的语文课本,上面写满了字,还画了很多图,飞机,车子,冬瓜,小天使……还有个孙悟空。

    翻开的课文是第五课,《四季》:

    草芽尖尖,他对小鸟说:“我是春天。”

    荷叶圆圆,他对青蛙说:“我是夏天。”

    谷穗弯弯,他鞠着躬说:“我是秋天。”

    雪人大肚子一挺,他顽皮地说:“我就是冬天。”

    宁澄看着这些文字,脑海里快速地闪过春夏秋冬的画面,很快又浮现刘小童朗读课文时的情景,最后,又是画眉趴在刘小童身上,两人身上全都是血的可怕场景。她甩了甩头,极力驱散这些画面。

    陆尨伸手要去拿课本,宁澄突然制止了他,“别动,这里面好像有一根睫毛。”

    她拨开课本的翻页的缝隙内,用夹子从里面夹出一根黑色的睫毛,“奇怪,小童的睫毛没有那么长,但作为大人的睫毛,长度又短了点。这会是谁的睫毛?”

    宁澄看了一眼刘湘,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带回去进一步检验。”陆尨说完,随手把课本拿起来。两人同时看到了语文课本下面的孙悟空足金。

    刘湘立刻解释,“这个是沧海爷爷送给小童的,他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睡。”她提起这一点,布满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刘小童身上为什么会有伤?”陆尨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一边翻动着语文课本。

    “对啊,小童妈妈,小童过生日那天,我看到他身上有伤,好像是被人打的,我问他,他却坚持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摔的。会不会是因为跟同学打架?”

    刘湘瞬间变得异常气愤,“一定是这样。我儿子性格倔,被人欺负了从来都不跟我说,就自己死抗着。”

    “我们现在去学校,你跟我们一起去。”陆尨放下语文课本,让宁澄用手机拍下来,便大步离开了小房间。

    刘湘看起来有些惶恐,拉着正在拍照的宁澄的衣角小声问道,“橘子,他真的是你的上司吗?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他好像都不爱搭理我,是不是不想帮我找小童?”

    宁澄拍好照片,把手机收起来,脱下乳胶手套,放进包里,一边笑着跟她解释,“你别怕他,我们陆教授平常就不太爱说话,但他对待工作很认真的。也一定尽快找到小童。走吧,我们去学校。”

    刘湘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跟随她一同回到客厅。

    林啸波正在和陆尨商量着什么,说的好像是学校里的事情,看到她们两个出来,他们两个人的交谈立刻就停止了。

    林啸波当然已经知道下一站是去学校,刘湘也随行,便很绅士地让她们走在前面,她和陆尨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继续交流刚才中断的话题。

    “刘小童同班同学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查过,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有一个学生,班主任老师说请假好几天了没有来。”

    林啸波讲到这一点的时候,引起了陆尨的警觉,“为什么请假?班里有同学失踪,配合调查是义务,请假了没来也要想办法找到他。”

    “好,我派人按照地址,去学生家里再找找。”林啸波立刻开始打电话,把事情安排下去。

    四个人两两走着,宁澄和刘湘走在前面,隔得并不远,他们说话自然也听得很清楚。宁澄原本还担心因为昨天的事情,他们之间工作上配合不到位,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他们两个人在工作面前,态度是一样的,只是两个人做事的方法有些不同。

    刘湘不断地夸赞林啸波,说他做事有耐心,不停地谢谢他,对陆尨,她好像有点害怕。所以,这次坐车,刘湘坚决要坐副驾座,宁澄就只能和陆尨坐在后面一排了。

    陆尨坐后排左边,不过,他习惯性地坐在长椅中央,左手臂随意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右手撑着下巴,手肘撑在椅背上,一惯的陆氏风格舒适沉思的坐姿。

    宁澄尽量坐到靠右边车窗的这一边,尽管如此,车子晃动时,她还是经常不小心碰到他。每次碰到她都会觉得很尴尬,又想起上班第一天,在他们家发生的那一起“撞墙事故”。

    最终,她终于忍不住跟他商量,指着他左边的空位,“陆教授,你能不能座过去点?那边还很空。”

    陆尨侧头看向她,“我还以为你是哑巴,不会说话,还是你只会跟别人说话,不跟我说话?”他放下脚,往左边移动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在宁澄看来,跟没移动差不多。

    宁澄想想还是算了,他看起来都没有再计较那天的事情,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陆尨很快又恢复了舒适的坐姿,并且,侧头看着她,表情很惬意地样子。没多久,他索性又往她这边移了移。

    她只能双手紧紧地抓住车门,免得车身晃动的时候,又挨着他。这坐姿还真不舒服,幸亏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长新小学。

    宁澄下车以后,不停地揉手腕,一边走向门口,陆尨大步追上她,嘴角抽动了半天,想要说什么,结果,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刘小童的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到校门口来接他们。他们来之前,宁澄已经联系过他。

    因为是周日,学校里没有人。李老师领着他们,直接到了一年一班的教室,介绍刘小童在学校里表现。

    “小童很聪明,成绩也很好,几乎每个老师都喜欢他。你们看,这些小红花,他的这一栏贴的是最多的。”李老师指着教室后排的黑板报解释道,“所以,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小童妈妈还会这么严厉地惩罚小童呢?他身上那些伤……我在想,小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家出走了。我了解他,他自尊心特别强。”

    “他那些伤,不是我弄的。我,”刘湘急的又开始哭,“那天,好像是星期四,我脾气是有点急躁,我让他背课文给我听,他背不出来,我就拍了他一下。我儿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离家出走。”

    “你让他背什么课文她背不出来?你拍了他哪里?”陆尨追问这些细节。

    宁澄发现他对这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非常敏锐,她及时记录了他所有追问过的信息,不时地还要抽空来安慰家属。

    刘湘擦掉眼泪,“《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她声音有点哽咽,但竟然把整首诗背出来了,“我只拍了一下他的肩,他不会就这么离家出走的。”

    李老师不再说话。

    宁澄却看向李老师,详细解释,“李老师,刘小童的伤,有两种,他过生日那天,两边脸有些浮肿,右边脸靠近嘴角的地方还有几道伤痕,应该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还有一些是抓伤,脖子上,手臂上,一看就是和人打架造成的伤。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李老师脸色有些慌,“他脖子和手上也有伤,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可能,如果学生之间打架,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他并没有解释刘小童脸部的浮肿和划伤是怎么回事,大概以为是刘湘打的。

    “那是在学生打小报告的情况。刘小童的性格,不像是喜欢通过老师来解决问题的男生。所以,到底是你故意隐瞒了什么,还是被隐瞒了什么,你自己想清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陆尨让宁澄注意下时间。

    李老师挠挠头,最终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我去打电话问问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各位请移步我的办公室,那边有茶水。”

    “这几个男生,包括请假没来的那个。”林啸波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李老师领着他们去了一年级的教研组办公室,招呼他们坐下来,自己开始打电话。打了一圈电话,得出的结论是,刘小童确实在上周五过生日的那天和班里一个叫张航的男生打过架。打架的原因暂时还不清楚,但班里有学生看到,是刘小童先动的手,并且,张航受的伤也不轻。

    林啸波安排下去的人也很快回复了消息,那个一直请假没来上学的学生,就是张航,家里人说他跟爷爷奶奶回老家去了。

    学校的情况了解完,离开学校前,陆尨毫不留情又教训了一顿李老师,“作为班主任老师,学生打架受伤,你竟然毫不知情,你还真有本事。”

    李老师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严厉地批评,作为老师他也是有尊严的,立刻辩驳,“这位警官,学校不只是一两个学生,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只是两个学生的纠纷。刘小童和张航关系向来不好,他们之间打架,都不告诉老师,也不允许别的同学告诉老师。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嗯哼,所以说,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灵魂工程师。”陆尨说完,起身,不等李老师再辩解,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林啸波和刘湘也紧跟着出去了。

    宁澄看着表情沮丧的班主任老师,想要安慰他,但最终说出口的是,“李老师,陆教授说话虽然直接了点,但你确实应该提早把这些事告诉警方。从昨天到今天,耽误了多少宝贵的时间?万一小童因此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李老师叹了口气,“宁医生,你说的很对。但你不知道我们做老师的难处。我完全不知道其实是不可能的,但知道了又怎么样?张航父母通过上面的领导施压,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原本只是学生因为口角纠纷打架,万一被定性成恶性校园欺凌事件,我们都不会好过。”

    他私底下又给她解释了一些内情,希望对警方查案有帮助,最后让她在陆尨面前解释一下。

    宁澄能感觉到他其实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一位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想起在刘小童的语文课本里面找到的那根睫毛,随口问道,“李老师,你们班里面,是不是有学生睫毛特别长?”

    李老师立刻点头,“确实有一个女同学,叫程小洁,睫毛特别长,很密。有些调皮的男生,觉得好奇,还经常扯她的睫毛,这小女孩也没少遭罪。”

    宁澄立刻追问,“程小洁是不是和刘小童坐的很近?”得到了肯定回答,刘小童就坐在程小洁后面,但两个人并不怎么讲话。

    宁澄把该问的都问了,告辞离开。她到了校门口,立刻听到林啸波的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她跑过去,发现副驾座是空的,原来刘湘已经去上班了。

    于是,她又上了副驾座。
章节目录 Chapter 15双雄逐鹿
    林啸波启动了车子,宁澄问他下一站去哪里。

    “拾果园。”后排座位传来沉冽低缓的声音,仿佛山涧里缓缓流动的山泉发出来的声音。

    林啸波看向后视镜里的人,问道,“陆教授,会不会是张航的家长,为了报复刘小童,绑架了他?张航和他的父亲行踪可疑,现在找不到人,但我已经让人把张航的母亲秦女士带到了警局。我们要不要先回警局审问她?昨天我们已经去过拾果园,我觉得和案件关系不大。”

    “昨天你们去拾果园,是为了蹭饭吃。今天去拾果园,是为了查案。这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宁澄有些意外,回头看向后座位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昨天我们要聚餐?我本来是打算请他们来家里吃饭的,但后来因为刘小童不见了,他妈妈知道我在警务系统内工作,所以就直接跑到我们店里来了。”

    陆尨把视线从窗外收回,飘飘荡荡,在她身上荡过,继续看向窗外,直接忽视她的问题。

    宁澄扭着脖子有些不舒服,等了半天他不回答,就直接坐直了身体。她怎么感觉他说话酸酸的语气,和刚才不满的表情,都是在抗议,她请了常梓杨和林啸波,却没有请他?

    “停车。”陆尨突然叫停车。

    林啸波反应过来,快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了马路边。

    车子停下来,三个人各自下车,宁澄和林啸波都很意外地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男人。

    陆尨双手插在浅灰色的风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在马路旁边,街边商铺前的路上,偶尔驻足,转身看向斜对面不远处隔着一条马路的长新小学。

    宁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大步跑过去,刚走到他身边,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前走,并且速度很快,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宁澄吓了一跳,使劲地掰开他的手,一边挣扎着往后退,“陆教授,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我。”

    他们这样你拉我扯的一番大动静,立刻引来旁边路人好奇的目光,有人大步走过来,指着陆尨,“这位先生,你太没礼貌了,没听到这位小姐让你放开她吗?”

    林啸波也已经跑过来,陆尨放开了她的手,“很好,希望如果刘小童被人拉着走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积极地跑来多管闲事。”

    “……”宁澄瞬间明白了,他又在做实验,角色扮演刘小童和带走他的人。

    林啸波很快说服了旁边围观的人散去,转回来问陆尨,“陆教授,你是不是也怀疑刘小童是被熟人带走的?”

    “不用怀疑,本来就是。刘小童上周星期五中午放学,从学校出来,一定是被熟人带走,如果不是熟人,他一个打架大王,力气不小,要带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定会引起过路人的注意,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很多,刚才你们也看到了。”

    “对,但我昨天已经派人在学校附近这一整条街都调查过,没有人看到有小孩被人强行带走的事情发生。说明这个人跟刘小童很熟悉,甚至,感情还很深。所以我才更怀疑那个沧海爷爷和画眉。”

    林啸波说话的声音终于大了一点,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他的怀疑不会是毫无根据的。

    宁澄感觉思绪已经有些混乱,“沧海爷爷和画眉带走小童,那他的同学张航呢?不对,我说的是,张航的父亲呢?”

    “都有可能,”陆尨看向她,“你,你爷爷,拾果园的老板,也有可能。所以,现在马上去拾果园。”

    “……”宁澄脑袋像被什么钝器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嗡嗡嗡”的鸣响声。陆尨已经走向停车的方向,她看着他傲然挺直的背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和林啸波一前一后回到车上,车子继续往前开向拾果园的方向。距离不远,前面十字路口转弯,一直往前开,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他们到了店里,宁浩然看到这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有些意外,尤其看着陆尨,眉头皱了许久,才舒展开,“小兄弟,你后来怎么不来买柠檬了?”

    宁澄听到这样的问题,很差异,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小兄弟?为什么他们两个好像认识一样?

    “我让她来买。”陆尨朝宁澄扬了扬下巴,自己拉了把椅子,在店里面坐下来,看起来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你说要新鲜的柠檬,我特意去果园里给你摘了,你又不来拿。我孙女那个什么上司,脾气古怪得很,也喜欢吃柠檬。她嘴巴甜,左一个好爷爷,右一个爷爷真棒,就把我的柠檬骗走了。我还在担心,到时候你来了怎么办?现在看来,我多虑了,原来是同一个人,有意思啊。”

    宁澄瞬间低头,双手挡在额前,以期挡住陆尨射向她的笔直凌厉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这老头子讲话怎么连个弯都不会拐?

    这种场合,常梓杨不在,林啸波也不太擅长打圆场,只开口问起沧海爷爷的动静,有意把话题转向了案件。

    宁浩然便把他知道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又重复了一遍,和昨天差不多。但增加了一点,沧海爷爷昨天晚上来过电话,听到刘小童失踪的消息,一急,摔倒了,脚扭到了,估计近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怎么会这么蹊跷?一急就会摔倒,一摔就扭断了脚,然后就回不来。他该不会把刘小童藏起来了吧?”林啸波对这个人始终有很深的怀疑。

    宁浩然摇头否定,“不会的,沧海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从来不撒谎。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确实很喜欢小童,但绝对不会把小童从他母亲身边抢走。毕竟,他自己还是有孩子的,虽然很不孝。还有,他昨天打电话来,还特意跟我说,如果是有人绑架勒索,不管要多少钱,一定要救出小童,他会想办法凑钱。”

    “宁澄,剥个橘子吃,我想吃橘子。”陆尨一直静默沉思,突然开口,叫宁澄剥橘子给他吃,让众人大跌眼镜。

    宁澄坐在收银台前,原本双手撑着额头,盯着笔记本在看,听到这样不像是请求却像是命令的话,双臂瞬间跌下去,抬头看向陆尨,“陆教授,你想吃橘子,可以自己剥。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她说这话的的时候,宁浩然已经起身,嘴里在嘀咕,“这孩子,对待上司这么没礼貌,难怪不让你通过考试。”他走到放水果的货架前,提了一个竹篮,里面装了新鲜的橘子,走分别走到陆尨和林啸波面前,让他们自己拿。

    他们两个每人拿了一个橘子,各自剥了起来。

    陆尨手里剥着橘子,眼睛却盯着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这种笑,和他以前嘲笑她小学没毕业的笑容是一样的。

    他一定是在故意捉弄她,就因为刚才宁浩然不小心泄露了她在他背后说了他坏话的秘密。

    她其实没有说他坏话,说的都是事实,他本来就很古怪。当然,当时为了从宁浩然那里得到柠檬,她刻意把事实夸大了一点点。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宁浩然是答应了什么人,要给他摘新鲜柠檬,所以才特意去果园的。可她那个时候刚好要给陆尨准备柠檬。

    没想到,绕了一圈,这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来,他一个月前就已经来过他们店里。可他们一次也没碰上!

    陆尨吃完橘子,拍了拍手,问去哪里可以洗手,宁浩然领着他去里面的小房间里去洗手。

    宁澄竖着耳朵,想确认他们会不会再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她还真担心这个古怪的男人回去以后又想什么办法来整她。

    结果,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聊了一些关于橘子柠檬的话题。

    陆尨洗完手出来以后,就提出回警局。他对宁浩然还是挺有礼貌的,离开前,竟然说了声打扰了,还谢谢他的橘子,才告辞离开。

    宁浩然看着陆尨和林啸波上车的背影,走到宁澄身边,压低声音,笑呵呵地说道,“哎呦,这两个男人都很不错,这可怎么选?橘子,你自己选吧,我不给你意见了。”他说完,立刻就躲到里面房间去了。

    “爷爷!”宁澄对这老头彻底无语了。她冲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叫了一句,让他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从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拿了包,便跑向车子。

    她刚跑到车旁,准备开副驾座的车门上车,后排座位的车门已经被陆尨推开。

    他推开车门,立刻就坐直了身体,从车里看向她,脸上表情异常严肃,“鉴于你已经三番两次认错人,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你是陆教授的助理,不是林队长的助理。请从这边上车。”

    宁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确定,他让她做后座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面子问题,也是由于傲娇的性格在作祟。

    不过,她最终还是转身,坐在了陆尨旁边的座位上。一上车,她就示意他往旁边移,右手掌在两个人之间划了一条三八线,“陆教授,你坐车的时候,能不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坐在中间,让我怎么坐?坐到你腿上吗?”

    “我可以考虑。”他顺着她的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但人还是往旁边移到了正常座位上。

    “……”宁澄意识到她说话太快,又说错话了,坐好以后,索性抿嘴保持静默,不再开口说话。

    这一幕,悉数落在了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男人眼里。

    林啸波视线掠过两边的后视镜,看到后座位上的一男一女,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味。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专注着开车。

    车厢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有些窒闷。

    这一次,打破僵寂的,竟然是陆尨。

    “走了半天,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认,拾果园的老板不是拐走刘小童的人。”他转头看向宁澄,“还有你。我看你被人拐走倒是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要随便轻信陌生人,也不要认错人。”

    宁澄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拐我干嘛?”她突然有些好奇,“为什么你觉得我和我爷爷不是拐走刘小童的人?”

    “不为什么,没有哪个凶手敢跑过来这么问我,他为什么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看到我,只会想办法隐藏。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道行足够深,连我都可以骗过去。”

    她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她隐约感觉到,他去拾果园另有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查探她和宁浩然是不是真凶,更不是为了去蹭橘子吃这么简单。他是不是还在怀疑沧海爷爷?这个沧海爷爷,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扭断了脚呢?

    “陆教授,沧海,画眉,还有张航的父亲,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带走刘小童的人?”林啸波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陆尨的回答,再一次让他们震惊住。

    一直到了警局,宁澄还在想着,他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答案。
章节目录 Chapter 16检验报告
    虹市警局审讯室内,气氛紧张,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林啸波看着桌对面的年轻女人,正盯着自己十个手指头在看,似乎在研究指甲做得是不是不够漂亮。女人穿金戴银,看起来一副贵妇人的模样,身上穿的看起来都是街头流行的某些世界大牌的衣服,只是,这品味,他实在不敢恭维。

    审问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却毫无进展,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应对方式,让林啸波耐心已经耗尽,他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俯视着对面的女人。

    “秦女士,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刘小童现在人在哪?是不是你丈夫为了给你儿子张航出气,绑架了刘小童?”

    “你问我?我问谁?”秦女士气焰一如既往的很嚣张,“警官,你现在要去审问的是刘小童,他为什么打人?还有他那个不要脸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我儿子牙齿都被他打掉了!这笔账我找谁算?”

    林啸波用力一拍桌子,“那是因为你儿子侮辱刘小童的母亲在先!”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配合着他严厉的质问声,终于把对面女人的注意力,从她的指甲和衣服上转移到案件上来。

    秦女士嘴角抽动了半天,继续辩解,“好,就算我儿子说了他母亲两句,他就至于动手打人吗?他打人还有理了?你们这警察局到底维护什么人的利益?不是应该维护受害者的利益吗?你们为什么一直偏向他们?他们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说说看,我老公有的是钱,他们给的起,我们出十倍!”

    林啸波瞬间气结。

    陆尨和宁澄一直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单面玻璃墙前,看着林啸波在审讯室里面,和张航的母亲秦女士斗智斗勇。

    但过去两个小时,纵使林啸波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从这位秦女士身上挖掘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秦女士一口咬定,是刘小童先打了她儿子,他们是受害者,不应该在这里被审问。至于她丈夫和儿子,早已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刘小童到底是不是被他们绑架的,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按照陆尨的说法,刘小童是被熟人带走的,他们刚回到警局的时候,林啸波问他,沧海爷爷,画眉,还有张航的父亲,谁最有可能是带走刘小童的人。

    他的回答只有三个字,都有关。具体怎么有关,他没有解释,说审讯完张航母亲等人之后,再对罪犯做心理画像。

    “陆教授,张航的检验报告已经拿到了。”警局的杨智,手里拿着一叠检验报告书,大步跑到他们身边来。

    陆尨接过报告书,迅速翻阅,嘴角扬起一丝鄙夷,“这伤还真够重的。走,进去跟秦女士聊聊人生,谈谈梦想,千万不要谈家庭教育,更不要谈股票和基金。”

    宁澄听出他是在讽刺,忍不住笑了笑,向杨智说了声“谢谢”,准备跟随陆尨进入审讯室,却被杨智拉住。

    “宁医生,我们林队长,今天是不是被宋局批评了?其实,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林队昨天一天一夜没睡,一直在追查刘小童的下落,他知道刘小童是你的亲戚,怕你着急,想要尽快找到他。他昨天其实跟我说过,让我联系陆教授,向他汇报刘小童失踪的事情,结果我给忘了。”

    “你不是忘了,你是怕给陆教授打电话吧?”宁澄笑问道。

    眼前这个高高大大,却有些憨厚的小伙子,是林啸波最得力的助手,她每次来警局送法医鉴定报告,或者沟通案情,都是他接待,渐渐就很熟了。

    杨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被你看出来了?陆教授这个人是挺恐怖的,每次问问题都要把人问个半死。我其实是想等案件信息更多一些,更有眉目的时候再给他电话,哪知道他今天就来警局了,刚好遇上宋局也在。可怜我们林队又替我挨了宋局的骂。”

    宁澄安慰了他一两句,让他不要介意,这件事说来说去责任还是在她,让他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陆教授,可以直接跟她说。杨智当然很乐意,很满意地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宁澄进入审讯室,在陆尨身边的空椅上坐下来,他还在盯着手里的报告在看,林啸波站在旁边,双手抱胸,也没有开口说话。

    “三位警官,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还要去公司,你们要知道我们公司处理的都是上亿的大生意……”

    “张航在哪?”陆尨迅速打断她的话。

    “我儿子被打得下不了床,需要人照顾,我跟我老公都没有时间,只能把他送到爷爷奶奶家。”秦女士理直气壮。

    “你儿子只是被‘打’得掉了一颗门牙,他睡觉需要用门牙?他是挂在树上睡,需要用牙齿咬着树干?”

    “……”宁澄强行咬住下唇,微微低头,免得笑出声来。

    连林啸波一惯清冷的人,此刻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但很快消失。

    宁澄看着秦女士一脸懵懂的表情,开始解释,“秦女士,你们提供的鉴定报告,我们怀疑有假,所以另请医生做了检验,证明你儿子只是皮外擦伤。你们之前的报告上,打落门牙,是因为你儿子在换牙,乳牙已经松动,被刘小童碰到,刚好脱落。乳牙脱落,萌出恒牙,这是自然生理现象。”

    “什么乳牙恒牙,我听不懂!就是刘小童打的,那个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个土匪,他打人还有理了?这是什么天理?”

    秦女士开始有些急躁,应该是因为检验报告露馅的缘故。

    陆尨把手中的检验报告往桌上一扔,“你小学毕业了没有?毕业了就自己看。”

    秦女士拿过体检报告,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刚要将报告放下,陆尨又提醒她,“还有下面一份。”

    宁澄知道下面的那份是刘小童的,这份报告是她做的,刘小童过生日那天,她发现他身上有伤,偷偷地用手机拍了下来,当然只是拍了脸上的。

    “秦女士,刘小童左脸浮肿,右脸除了浮肿,还有被尖锐利器划伤的痕迹,不是一道,是三道,很有可能是被惯用右手的人,打了左边脸一巴掌,再反过来打右边脸,被手上的戒指划伤。但很明显,这种伤痕,不是你儿子张航可以一巴掌打出来的。”

    宁澄视线落在她右上三个戒指上面,“这三道伤痕,和你右手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上的三个戒指间距一致,伤痕特征刚好与你手上的钻戒划出来的伤相同。”

    秦女士一听,立刻就慌了,匆忙用另一只手挡住戒指,但明显已经来不及。

    “不用挡,我们都已经看到,这里有摄像头,你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载入史册。如果你不想将来你的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来见证,当年他们的老祖宗是如何残暴,你最好马上交代实情。”

    陆尨的话,彻底把这个秦女士击垮,一改之前的嚣张作风,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警官,不要让我儿子看到。我也不知道那个刘小童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打了我儿子,竟然还让我儿子不要告诉家长,也不要告诉老师。如果不是班里值日的家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儿子被打了。我气不过,就去学校找刘小童评理。哪知道那小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我一怒之下就……”

    “你一怒之下就打了刘小童?”林啸波再次附身逼近,双手撑在桌面,直视着秦女士,“你这叫虐待儿童!性质非常严重,我们可以起诉你,你知不知道?”

    秦女士终于垂下头,像一棵蔫了的大蒜,好一会儿,才又抬头,“打都已经打了,我赔钱就是。”

    宁澄气得不行,想要继续说服她这不是钱的问题,被陆尨按住,“张航在哪里?或者张航的父亲在哪里?你只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就行了。”

    宁澄想想也对,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如果知道张航的下落,很有可能就可以知道刘小童的下落。张航家住的方向和刘小童家走一个方向,警方察看过星期五中午,长新小学那一带的录像,那天张航也到了学校,是他父亲来接他的,视频里面,可以看到他们父子倆,并且,他父亲四处张望,神色有些慌张,陆尨怀疑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这两个小男孩,打架归打架,打了架都约定不许告诉家长,也不许告诉老师,也有一种小男孩之间的友谊在,如果不是家长介入,事情可能不会那么复杂。她突然明白了,刘小童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儿子跟我老公,跟刘小童失踪没有关系。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秦女士还是不愿意说出张航的下落。

    “从星期五中午放学开始,到现在,你儿子张航和你老公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他们带走了刘小童?”林啸波问得更直接。

    秦女士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警官,我不知道啊,我老公让我不要乱说话。他说他带儿子出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我这几天也一直联系不上他们。但我很确定,我老公绝对不会绑架刘小童的。是,他也很生气,刘小童打了我们家儿子。但他再气,也不至于绑架他。”

    林啸波要再追问,陆尨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让他先出去。

    宁澄怕林啸波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跟随他出来,编了个理由解释,“林队长,陆教授有些比较*的问题要跟秦女士确认。原本应该是我来问,但我没有经验,所以他只能也在场。”

    林啸波转身面对着她,嘴角微微抽动,脸上浮现浅笑,“宁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感觉委屈?你放心,我不会,陆教授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也有我的做事方法,我会平衡。你不用考虑那么多。”

    他转身要走,又止住脚步,“等刘小童一案结束,我们……”他突然语塞了。

    “吃饭,我请你们来家里吃饭,这个约定我会兑现的。”宁澄以为他说的是这件事,直接帮他说出了口。

    林啸波没有再解释,答应下来,让她有事直接找杨智,很快离开了。

    宁澄也转身回到审讯室,继续参与秦女士的审问。
章节目录 Chapter 17真正因
    宁澄回到审讯室,重新坐下来,秦女士看起来有些紧张

    “警官,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已经不打算追究刘小童的责任,这件事就当我们吃了哑巴亏吧。”

    陆尨突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键,最后把手机放到了秦女士面前,“老司机,公交车……秦女士,这些词汇,我相信你儿子应该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形容刘小童的母亲?你应该不知道,这才是他们打架的原因,当然,这也只是其一。”

    宁澄瞬间看向他,原来他要问的还真是这种火辣的问题?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刘小童语文课本上的那些画,飞机,车,天使,他仅仅从这么简单的一副画就能推想到这些?

    陆尨也看向她,修长漆黑的眼眸,闪着光,似乎不解她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我……”对面秦女士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好像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张航那小子听得懂。但我说的也没错啊,刘小童他母亲,那个刘湘,长得就是一张狐媚脸,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为什么一直不结婚?肯定有问题。我就看不得她那副清高傲慢的样子,每次班里家长活动,她都不来。影响班级团结,我是家委的负责人,当然要说说她。”

    宁澄听到这样的解释,有些气不过,“秦女士,那是因为小童妈妈工作很忙,她一个人养一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你这么侮辱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有人看到经常有男人进出他们家。”秦女士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很好,有家教,希望你儿子以后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以貌取人,还肆意窥探别人的*。”陆尨说话毫不客气,不等秦女士反驳,迅速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张航和刘小童打架的原因,我刚才说的是其一;其二,他们班里有一个叫程小洁的女孩子,睫毛很长,经常被人扯睫毛,尤其是你儿子张航。虽然他们那个班主任说得不清不楚,还隐瞒了张航星期五到过学校这一事,但我也大体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很有可能是,星期五那天上午,因为张航扯了程小洁的睫毛,刘小童看不过去,才把张航叫出去,一开始可能是公平的较量,到后来,你儿子打不过,就开始骂刘湘。后面会是什么情形,你自己脑补。”

    宁澄很意外,他怎么会知道刘小童课本上的那根睫毛是程小洁的?她还准备带回研究所检验完以后再跟他讲。

    她忽然想到李老师给他们看过他们班里秋游的一些照片,但当时她没看到有这样一个学生,所以特意问了李老师。没想到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的却这么仔细。

    陆尨已经站起来,“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跟你丈夫不想教出一个没有教养的儿子,我希望你回去以后,说服你丈夫,站出来,把星期五中午他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宁澄快速记录好他最后说的那个问题,合上笔记本,最后看了一眼秦女士,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从警局出来,陆尨和宁澄直接回了研究所,这次不再是林啸波给他们做司机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林啸波已经出去,但早已跟杨智打过招呼,让他送他们回研究所,并随时传递陆尨对案件的分析结果。

    回到研究所,陆尨一头扎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又和第一天他来办公室上班那样,背对着她的方向,保持一个坐姿不动,从他们回到办公室,她去实验室检验从刘小童家里带过来的两份毛发样品,到她带着初步的检验结果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入夜时分,他竟然还是那个坐姿。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一片,连灯也没打开。

    宁澄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像雕塑一样的背影,有片刻的愣神。这个背影,看起来那么笃定厚实,为什么她却感觉,他像是被浸润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她原本宁和平静的心,突然像没什么轻轻拉扯了一下,微微感觉到一丝抽痛。

    宁澄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立刻收回思绪,按下门边的开关,房间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她拿着两份鉴定报告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报告放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陆教授,那跟睫毛,我已经对比分析过,和林队长让人送过来的程小洁的睫毛样本属于同一个人,都是程小洁的睫毛。为什么程小洁的睫毛会在刘小童的语文课本里面?他们平常不是不讲话的吗?”

    陆尨扫了一眼桌前的报告,视线笔直地射向她,“你的反应速度,已经滞后了一光年。直接说另外那根长毛。”

    宁澄却锲而不舍,“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上午审问秦女士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这根睫毛是程小洁的?他们两个不是不说话吗?”

    “用你那个被老黄牛扯后腿的脑袋想一想,如果你是刘小童,从来没叫过‘爸爸’这个词,妈妈……嗯哼,这个先不说,反正也没有真心,在学校里表现再好,老师也没有对你另眼相看,因为老师的关注都被有钱人家的孩子抢走。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仅骂那个不真正关心自己的妈是老司机,人人都能上的公交车,还要欺负那个唯一不小看他的小天使。结论如何,自己想。”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宁澄细想了一下,很快也理清了其中的人物关系。“原来,程小洁的睫毛,是刘小童自己捡到的,藏在了语文课本里。应该是张航调皮捣蛋,扯掉了程小洁的睫毛。刘小童看不惯张航欺负女生,所以就找他打架。他在语文课本上画了飞机,公交车,矮冬瓜,小天使,你就是从这些画推想出刘小童的心理吗?”

    “不用推,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陆尨起身,走向沙发,“宁澄,叫两份外卖,我饿了。”

    “……”宁澄不敢相信这是他提出的要求,他竟然愿意吃外卖?!

    这么说,他也知道现在查案,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买菜做饭,他愿意将就?他还叫她的名字,像是很熟悉的朋友,宁澄心情突然像被阳光抚慰过,暖暖的。

    她用手机找了附近的一些餐馆,选了一家口味比较清淡的,点了两份外卖。便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脑海里疑点越来越多,打算好好请教一番。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今天上午在警局的时候,说刘小童没有失踪,但是在昨天以前,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她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陆尨脸色瞬间变得暗沉,“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刚才问你那根长毛,你还没回答。”

    “毛发!”宁澄忍不住纠正他的叫法,“用对比显微镜比对分析的结果,这根像长头发一样的毛发,纤维结构与刘湘的头发纤维结构明显不同,外表更光滑、更为规整,并且,从横切面观察,几乎没有内部结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不是自然纤维,是人造纤维。可是,他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人造纤维?我问过刘湘,她平时不戴假发,我在她家里确实也没有看到有假发。所以,这还是个疑点,我会继续跟进。对了,你说刘湘没有真正关心刘小童,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那天小童过生日,她没有陪他的缘故吗?但她也是因为工作加班。”

    陆尨视线在她身上定住,“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见过哪个做母亲的人,自己的孩子身上有伤,一个星期了都没有发现,还是在这么明显的部位?”

    宁澄更觉得诧异了,“刘小童和张航打架,不告诉老师和家长,她不知道很正常。再说,她上午去学校的时候,知道了,不是也很气愤吗?这怎么能说明她就是个不负责人的母亲?她一个人养大一个小孩确实不容易。”

    陆尨摆手否定,“她在撒谎,也是在掩饰,想要做一点事后补救,让人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失职,甚至还承认她因为小童没有背出课文而打了他。但是,她忽略了一个事实,背不出课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小童身上,更何况,这个星期四,他们已经上到第五课《四季》,第四课《江南》是两周以前上过的课文,小童成绩这么优秀的学生,课文学了两个星期还背不出来?”

    宁澄顿时对他心生钦佩,他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漏,连他们上课的进度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完全忽略了,甚至,刘湘当场背出整首《江南》的时候,她还对她心生敬意。

    她终于明白他刚才对刘小童心理的那一番剖析,刘小童家庭出生不好,爸爸这个角色,从他一出生就是缺失的,妈妈不关心自己,也或许真的是无暇给予他太多关心,这样的艰难,延伸到了学校里,被同学嘲笑,老师也戴着有色眼镜。这些,七岁不到的他,是不是一直很明白?

    宁澄越想心里越堵,“小童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他现在真的已经出事了?就没有别的办法改变事情的结果了吗?”

    她声音有些不稳,眼圈也是红的,这种表现倒是让陆尨惊诧不已,“他情绪异常肯定的,这种情况下判断力会下降,容易受人蛊惑。罪犯就是抓住这样一个时机下手。但我说的只是可能情况,刘小童很聪明,他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从茶几底下抽了纸巾递给她,“你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该哭的人都没真心哭,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

    宁澄瞬间愣住,她怎么感觉,他责备的口吻中,还带着一丝关怀?她没有接纸巾,他直接把纸巾塞到她手里,又起身,坐回了对面。

    她捏着纸巾,追问,“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现在看来,这个人不仅仅是熟人,还是非常了解小童的人。不仅知道他的家庭状况,还知道他在学校里发生的不愉快。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她抬头看向他,脊背发凉,“沧海爷爷?画眉?还是他们两个联手?你上午说都有关,到底是怎么个有关法?”

    门口有人敲门,应该是他们点的外卖到了。

    陆尨起身走到门口,开门,果然是快递哥来送外卖。

    陆尨让他进来,把外卖放在茶几上,他付了钱,关上门,回到座位上,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叫饿,“不用急,先吃饭,我一天没吃饭,已经前胸贴后背。”

    宁澄听到他用这样一个形容词,立刻就笑了起来,暂时把刘小童的事情放下来,和他一起把饭菜整出来,两个人边吃边聊,聊的也是和案件相关的一些细节。

    她发现,在工作中,他话挺多,每一个点,一说开,几乎就是滔滔不绝。她也听得很认真,不时地还会被他的一句冷笑话逗笑,虽然他有时候说话还是很毒。

    总之,这顿晚餐,宁澄觉得特别开心。
章节目录 Chapter 18送她回家
    窗外,城市的夜空,朦胧而低沉,一轮如勾弯月,挂在树梢上,遥望着大地。

    宁澄收拾完饭盒,把垃圾扔到楼下的垃圾桶,再回到办公室,发现陆尨正站在墙上的玻璃板前,拿着黑色大头笔,似乎还在想什么问题。

    她走到他身旁,“陆教授,你刚才说要做罪犯的心理画像,我来写吧,你说就行。”她说完,直接把他手里的大头笔拿过来。

    笔杆上还有他的体温,她握着笔杆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陆尨也没有拒绝,把脑海里汇集的资料迅速综合起来分析,出口变成了罪犯的心理画像:

    “带走刘小童的人,一定是个男人,他是主犯,刘小童对他应该不陌生,但不一定很亲近,他熟悉刘小童母子的生活,甚至包括他们身边接触的人的生活。这个男人体形高大,属于力量型,刘小童虽然7岁不到,但力气不小,带走他必须要有一定的力气。他声音嘶哑,很有可能与他从事的职业有关,需要大声说话,用嗓过度导致。他的职业可能是街头卖艺、舞蹈表演、临时演员、成功学或直销宣讲等类型。他至少有一个女性同伙,并且也是刘小童熟悉的女性,刘小童很信任这名女性,所以听到和这个名女性有关的事情,才愿意跟随他走,但她不方便自己出面到学校接刘小童,所以二人必须合伙作案。刘小童因为情绪低落,判断力减弱,一时会上当,但他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异常。男人会强行带走他,但这种情形,应该已经不在人多的路段。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这几天,他们很有可能会伪装成刚从外地来探亲或寻找工作的一家三口。”

    陆尨解释得很详细,宁澄几乎在他说完的那一刻,脑海里就想到了最贴合画像的人。

    这名女性同伙,她直接就想到了画眉,虽然心里不愿意接受。画眉没有双臂,特征太明显,如果是她自己去学校接刘小童,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没有人看到她出现过在学校附近。

    所以,更可能的情形,是另外一个男人,以画眉的名义,把刘小童接了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从心理画像上看,肯定不是沧海,那会是谁呢?

    宁澄刚想问他,这个男人是谁,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很笃定地下了结论:

    “这个人,近期一定会现身,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让林啸波马上派人在拾果园、刘小童家和长新小学附近守着,这两天,一定要寸步不移地看守。还有,监听相关人的电话,拾果园、刘湘和刘小童班主任的电话。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绑架勒索案,而是熟人绑架,以刘小童为诱饵,变相敲诈的案件!”

    宁澄大吃一惊,在玻璃板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身追问他,“你的意思,敲诈的人也知道我和我爷爷?”

    “不是知道,是了如指掌。从某种意义来说,你们也被迫协助了敲诈者……这些先不说,你尽快把分析结果发给杨智,让他转告林啸波,张航父母那边,先放一边,今天下午他们没有来警局提供线索,就别再指望他们会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一男一女两名罪犯的排查和监视上。找不到刘小童,他要负全责。”

    “为什么这么说?林队长已经连续一天一夜都在加班,小童的事情,他很尽心。”宁澄觉得他这样说有失公平。

    “如果不是他要去拾果园蹭饭吃……算了,这个案件迟早还是会发生。该怎么说你自己决定,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陆尨长指捏了捏眉心,催促她快点打电话,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他面容看起来确实有些疲倦。

    宁澄立刻用手机把她在玻璃板上写的内容拍下来,直接发给了林啸波和杨智,再给杨智打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是林啸波本人,可见,他还没有回去休息!

    她口头给他讲述了一遍心理画像的内容,当然,陆尨的最后一句话,她自己做了点改动,“林队长,陆教授说,能不能找到刘小童,全靠你们了,这几天估计会很辛苦,你们要注意身体。”

    电话里,许久没有传来声音,宁澄准备挂电话了,林啸波才开口说了声“谢谢,”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暗哑。

    宁澄当然不知道,林啸波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心情,他确实很感动,挂了电话,坐在车里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面,看着早已黑了的手机屏幕,许久都没有动。一直到杨智的电话打过来,他才回过神来,开始安排人去蹲点。

    宁澄和陆尨住在同一条街,两个人一同离开研究所后,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宁澄走在前面,陆尨走在后面,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时间已经有些晚,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车从马路上快速驶过。空气里有微微的凉意,月亮已经不知去向,夜空中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两个人速度都有些慢,陆尨是习惯性慢,宁澄却好像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一直走到了十字路口,她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后面的的男人。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两条长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迈步,目视前方,似乎又在想什么问题。

    他应该是她见过的走路最慢的男人。

    “陆教授,明天见。”宁澄不等他走近,便开口道别。她还想,有时间可以再去看看刘湘。

    破天荒的,陆尨竟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家,理由是,“这么近的距离,送起来挺方便,远了我肯定不送。我勉为其难,意思一下,证明我不是个古怪的人。”

    宁澄听了忍不住笑,“这么近的距离,为什么还要你送?你不用勉为其难,也不用证明,你本来就不古怪,那是我为了引起我爷爷的同情,把柠檬给我,瞎掰的。”

    她说完以后,发觉这话好像又有问题。他是有多古怪,需要她竭尽全力,博取宁浩然的同情,骗到柠檬,才能向他交差?

    幸亏,他好像并不介意她这么说,也没有把她说不用他送的话放在心上,他已经转向回她的公寓的方向,走在了她前面。

    问题是,他为什么闯红灯?

    眼看有车转过来,宁澄快步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陆教授,红灯!”

    陆尨反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看着一闪而过的车子,在微弱的路灯照射下,他脸色有些苍白,漆黑的双眸紧盯着虚空,目光犀利笔直,仿佛要把这虚空看穿一样。

    “那个……陆教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我……有点疼。”宁澄被他扣住手腕,他的手一直在用力,她感觉他再用力,她的手腕就要断掉了。

    陆尨缓过神来,扣着她手腕的手也放开了,重新插`入风衣口袋,视线也终于从路面上收回,看向她,白皙英俊的脸盘,渐渐有了血色,薄唇突然轻启,“你这话会让人产生误解。”

    “误解?”宁澄很不解,她这话哪里说错了?

    “你的句式和内容,代入男人和女人床`上做`爱的场合非常适合。不信,我们再重复一遍对话……”

    “我信,不用再重复……陆教授,再见!”宁澄脸瞬间涨得红,打断了他口无遮拦的话,转身快步往前走,头也没回,一直穿过马路,走到马路对面,才停住,回头。

    她意外地发现,陆尨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看着路灯,最终,又看向她,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他刚才不是说送她回家吗?

    宁澄理解成,他应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她竟然感觉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也朝他挥了挥手,轻轻说了声“晚安”,转身走向她住的公寓。

    一路上,她回了好几次头,心里似乎有一种期待,他会穿过马路,追上她,继续送她回家。但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甚至,都没有朝她这个方向看一眼,他早已转身,背对着她。

    这个事实,让她心里像被什么人拿一根很尖锐的针轻轻刺了一下,疼痛不是特别剧烈,却异常清晰,也很难受。

    宁澄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回到公寓,已经快十二点。

    这一晚,她又失眠了。

    她还是会梦见刘小童和画眉,他们似乎在经受折磨,她听到刘小童大叫,“橘子姐姐,快来救我。”

    画眉却站在旁边,只是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正看着黑暗里的某个人,是个男人。

    当他走出来,宁澄非常震惊,为什么会是陆尨?

    第二日,宁澄醒来以后,梦里的情形依然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她现在越发困惑,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陆尨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上午上班,她和陆尨几乎是同时到达研究所,两人在门口遇到。她很意外,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早,陆教授。”她像往常一样,向他打招呼。

    “问问林啸波昨天有什么情况。没什么情况,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陆尨当然还是习惯性把这种客套直接忽视,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今天跟我去,不是一堆人。我们坐研究所的车。你去安排。”

    “好。”宁澄进入办公室后,立刻坐到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话。

    电话里,林啸波简单讲了昨晚的情况,没有发现有任何动静。

    宁澄听得出他的声音有明显的疲惫,“林队长,杨智他们在,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在车上睡了会儿,没事。我一会儿回警局,昨天陆教授做的罪犯心理画像,有很多线索,我们今天会重点去搜寻,排查。你转告陆教授,学校那边,我们今天暂时不去,我知道他是担心警`察在学生上课期间出现,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已经跟李老师打过招呼,张航来学校,就立刻通知我们。”

    宁澄立刻答应,在电话了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又打电话让行政的人安排司机,他们今天要出去办事。

    一切安排就绪,她才起身,走到陆尨办公桌前,向他汇报了林啸波在电话里说的情况。

    “还真沉得住气。”陆尨轻声嘀咕了一句。

    “谁?谁沉得住气?”宁澄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没,可以出发了吗?你穿得这么职业,不行,没有亲和力。走,我先陪你回去换衣服。”他边说边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大步走向门口。

    这个橘子好像是她从包里拿出来的,怎么到了他手里?

    宁澄上下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浅蓝色衬衫,这是研究所发的制服,和警队的制服是一样的,她在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短款西装,黑色西裤,黑色高跟鞋……没有亲和力吗?

    她看向已经走向门口的背影,发现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运动服,并且还是最抢眼的柠檬黄。
章节目录 Chapter 19魔术表演
    两个小时后,宁澄已经跟随陆尨来到了长新小学操场上。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红日驱散了原本笼罩着城市的浓厚迷雾。校园里空气清新,秋天的林木染上了点点金黄。

    操场上,有一个班的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不远处的草坪上,陆尨半躺在上面,双手撑在背后,长腿交叠,姿态随意而悠闲。

    宁澄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陆教授,这就是张航,他们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还没来,我跟他们的班长说了一声,我们要长话短说,不能耽搁他上课。”

    陆尨瞬间坐直身体,一手搭在半曲的膝盖上,一手拉着张航,侧头看着他,“你就这么跟她来了?不怕她是坏人,把你拐跑了?”

    小男孩立刻摇头,圆嘟嘟的脸,像果冻肉一样在晃动,皮肤有点黑,表情却显得很严肃,“我知道她不是坏人,她是那个卖水果的爷爷的孙女,那个爷爷经常给我吃橘子,所以不是坏人。你看起像坏人,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像坏人?”陆尨长眸微敛,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曾经被某个女人当做杀人分尸的凶手,嘴角含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长得好看的,容易迷惑人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好人,其实不是。像我这种看起来不像好人,其实也不算是好人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张航两颗黑眼珠转了一圈,很明显,他没听懂。

    宁澄在张航面前蹲下来,笑着跟他解释,“他在跟你开玩笑的,姐姐不是坏人,他是跟姐姐一起来的,所以也不是坏人。我们想问问你,上周五中午,你们放学以后,你爸爸来接你回家,你们在路上是不是看到了有人把刘小童带走?”

    张航迅速摇头,表示没有,却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他这种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家长叮嘱过他,不要乱说话。

    宁澄还想继续追问,被陆尨打断,“张航,你想不想看叔叔表演魔术?”

    “想,叔叔还会表演魔术吗?我要看。”张航立刻盘腿坐下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陆尨的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宁澄也只能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陆尨开始表演魔术。

    他双手摊开,在张航面前晃了晃,问他,“看看我的手,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张航睁大双眼,歪着头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才点头,“嗯,没有,叔叔,你会变什么?可以变出钱来吗?”

    陆尨没说话,一手握拳,另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条白色的手绢出来,盖在握拳的手上,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手臂伸向天空的方向,做了几个小动作,最后握住,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用力往盖着手绢的手一抛,迅速扯下手绢。

    握拳的手张开,里面竟然有一个硬币。

    “哇,叔叔好棒,真的变出钱来了!”张航使劲地拍手,看起来很兴奋。

    宁澄想笑,却极力忍住,这种小把戏,估计只能骗骗五六岁的小孩子。她脸上的表情,悉数落在了陆尨眼里。

    “叔叔能给你变出钱来,还能给姐姐变出花来,你信不信?”他一边说话,双手一边已经开始在做动作。

    这几个动作,和刚才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绢拿开的时候,他手里真的有一只玫瑰花。

    宁澄这就有些想不明白了,硬币小,他可以藏在手里,可花这么大,他藏在哪里?怎么变出来的?

    陆尨把玫瑰花送给了她,让她自己想是怎么变出来的,他开始和张航聊天,聊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他小时候,很喜欢欺负一个叫乔飞雪的小女孩,因为她的辫子特别长,他没事就喜欢扯她的辫子玩。

    他讲到这里,张航立刻就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身体往前倾向陆尨,“叔叔,我跟你一样的,我最喜欢扯程小洁的睫毛了,她的睫毛特别长……”张航话刚说出口,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似乎想要挡住他说的话,但已经来不及。

    宁澄很想往下追问,无意间撞见陆尨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应该是让她不要追问。张航却开始追问陆尨,后来怎么样了。

    陆尨继续讲他的故事,“后来,有一个跟我同龄,叫邵晗兮的男孩出现了。每次,我扯了乔飞雪的辫子,邵晗兮就会来找我算账,我们两个人就打架,我打不过邵晗兮,就骂他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陆尨声音突然低下来,脸上的表情黯然无光,宁澄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忧伤的表情,以往在他脸上都看不到什么表情,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这一刻,她却感觉到,这个叫乔飞雪的女孩,应该是他很在意的人。

    她心里莫名有一股酸涩。

    “叔叔,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因为我也难过。我真的不是故意骂刘小童的妈妈是老司机,我只是随便说着玩的,我以为那是开玩笑的话。”张航垂丧着头,看起来确实很后悔的样子。

    陆尨随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立刻把他的头发弄乱了,“没事,真正的好兄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我后来跟邵晗兮道了歉,我的爸爸妈妈也成了他爸爸妈妈。他现在很棒,成了科学家,专门研究和制造机器人。你和刘小童,以后也会这样。”

    “可是,刘小童不见了,他被坏人带走了。他叫我报警的,可是我爸爸不让我乱说话,还把我带回爷爷奶奶家去了。”张航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叔叔,我不想刘小童被坏人抓走,虽然我有时候也很讨厌他,他什么都比我好,成绩好,又不欺负女生,同学们都喜欢他,不喜欢我。程小洁本来坐在我前面的,可是她嫌我太吵,成绩又不好,她让老师给她换座位,她坐到刘小童前面去了,我太生气了,哼!”

    宁澄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气鼓鼓的表情,脸上还挂着眼泪,又气又想笑。

    陆尨却没笑,盯着张航,脸上表情很严肃,“你生气,你的成绩就会变好,同学就会喜欢你?那以后是不是大家都不用做别的,不用好好学习,不用帮助同学,只要生气就行?”

    张航这次竟然听懂了他的反问,立刻摇头,“叔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只要告诉你们星期五那天我们看到的就可以救刘小童了?可是,我怕我爸爸妈妈会骂我。”

    “你自己选择,你可以选择听你爸爸妈妈的话,继续做一个自私的胆小鬼,同学不喜欢你,以后你没有好兄弟,好朋友。”陆尨看起来已经没有耐心,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

    张航毕竟是小孩,听到这么严厉的话,眼泪立刻就哗啦啦地滚下来,开始抽泣。

    宁澄往张航坐的地方移了移,拿出纸巾,给他擦掉眼泪,“你也可以选择救刘小童,同学们以后都会说,张航是个小英雄,不怕坏人。以后,你和刘小童还可以成为好兄弟,好朋友,就像叔叔和他的那个朋友一样。”

    张航头点的像筛子一样,一股脑儿,把星期五那天中午他们离开学校,看到刘小童被人带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是,最后离开之前,他还是请他们不要告诉他爸爸妈妈,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他才开开心心地跟随来接他的体育老师,回到同学的队伍当中去了。

    张航一离开,宁澄立刻把张航提供的线索打电话告诉了林啸波,虽然不一定马上就能解决问题。

    她挂了电话,陆尨随口说了一句,“晚了。”

    宁澄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惆怅,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张航的父亲当时就报警,或许刘小童根本就不会被带走。即使当时他们害怕凶手会对他们采取非常手段,不敢报警,事后他们能配合警方查案,或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刘小童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如果不是今天陆尨用一个小魔术,和自己的故事来赢取张航的信任,他们可能还得不到这条线索。

    “就算晚了,多一条线索总是好事。凶手持`枪威胁张航和他父亲不许乱说话,国内枪`支管制非常严格,普通的人不会有枪,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不同一般。林队长已经安排人通过携带枪`支这条线索去查凶手的下落。”

    陆尨突然想到什么,迅速掏出手机,按动键盘,“让他们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警匪片或动作片的剧组在虹市取景,还有,某些知名演员用过哪些替身,尤其是古装戏演员的替身。”

    “对,那跟很长的毛发,古装片演员要用假发。”宁澄大脑里原本很模糊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她立刻又给林啸波打了电话,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他。

    她安排完这一切,陆尨已经起身,“该吃午饭了,我们去买菜。”他边说边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示意拉她起来。

    宁澄仰头看着他,原本他就很高大,现在他站着,她坐着,她更感觉他像耸入了蓝天白云中的巨人。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他手上。

    他的手很宽大,她也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事实上,当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感觉他掌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她整个人都被烤得暖烘烘的。

    他用力一拉,便把她整个人拉了起来。她却因为一直在走神,没有站稳,身体瞬间往前扑倒在了他身上。

    宁澄立刻急了,随手覆在他胸口,想要推开他。但她手里还拿着刚才他用魔术变出来的玫瑰花,她担心把花压断了,手刚挨到他身体,立刻又缩了回来。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手上的玫瑰花上,一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身体贴得严严实实。

    陆尨的视线从玫瑰花上面转移到她脸上。眼前这张小脸,皮肤很嫩,阳光仿佛穿透进了皮肤下面,显得晶莹剔透,更像她本身发出来的微光。

    他又想到了一种生物,精灵。

    昨天上,他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她,月光很淡,不知道是路灯的缘故,还是他眼睛本身的问题,她朝他挥手的时候,他感觉她的头顶和手腕都绕着一圈光芒,像晨曦初露时分,阳光照着山岭,描摹出山的轮廓,外围发出的微光。

    那一刻,他也想到了精灵,这种他小时候读西幻小说中了解到的生物,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形象。

    这一刻,他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继续停留在她脸上。

    女人五官精巧秀丽,一双清澄黑亮的双眸,透着一股伶俐生动,如秋日的晴空一般明澈通透,和她对视一眼,他通身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暖意。

    小嘴轻抿着,红唇水润饱满,弯成弧度,仿佛一瓣熟透的橘子,轻轻一咬,就会流淌出酸酸甜甜的橘汁来。

    许是靠得太近,他能闻得到她身上一种特有的香味,一种天然浓郁的果香,却无法说出具体是一种什么水果的香气。有点像柠檬。

    陆尨想到柠檬,才把视线收回,随口问她,“玫瑰花香不香?”

    宁澄有些意外,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不知道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面露浅笑,转移话题,“你这花哪来的?别告诉我魔术真的可以无中生有。”

    “不香?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头低下来,两个人的脸靠得更近了。

    宁澄呼吸一滞,感觉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形成一股无形的迫力,将她团团笼罩住。她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面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她。

    她心跳仿佛突然停顿,一个,两个……漏跳了好几个节拍,一直到她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紧贴的身体,猛然断开。

    宁澄回过神来,回了一个字,“香。”虽然只有一个字,可她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仿佛小孩撒谎被人发现的时候,极力辩解时的那种不连贯的声音。

    她匆匆转移视线,开始在包里找电话,找到电话。电话是司机打来的,问他们什么好?学校门口好像不能停车。她立刻拉着陆尨,两个人快步走向学校大门。很快坐上车,离开了学校。

    他们没有时间去买菜做饭,直接回了研究所。星期一这一天,也是刘小童失踪的第四天,宁澄一直心神不宁。按照陆尨的说法,带走刘小童的人应该这两天会现身,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林啸波那边也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他们确实在一个大陆与香港合拍的警匪片剧组里面,找到了一个符合犯罪心理画像的嫌疑人,可他因为和主演发生冲突,一星期已经被剧组开除了。最可怕的是,他偷走了剧组里面的一把手抢,不是道具,是真枪!

    宁澄的不安,一直持续到星期二下午。她和陆尨都在研究所,宁浩然打来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键,电话里,宁浩然声音急促,一听就能感觉他现在一定很焦急,他三言两语把意思表达完。

    宁澄转头看向陆尨,宁浩然的声音很大,他应该也听到了,黑眸闪现亮光,“关键人物,终于出现。马上通知林啸波,抓人!”

    宁澄听到他说出要抓的人,一脸愕然,这个弯,转得太急太快,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章节目录 Chapter 20关键人物
    从研究所出来,司机把宁澄和陆尨直接送往市警局。

    宁浩然给宁澄的电话里提到,有一个神秘男人打电话到拾果园,说刘小童现在在他手里,让他的家人,在今天之内,拿200万现金去把他赎回,否则就要撕票。对方用的是一次性电话,已经无法追踪到他的下落。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她震惊,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陆尨得知这一消息,当即让林啸波立刻抓人,他们要抓的人,竟然是刘湘!

    宁澄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让刘小童失踪的核心人物,竟然是刘湘。陆尨做的罪犯心理画像里面,一男一女合伙作案,这名女的,不是画眉,而是刘湘。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从星期六上午,到今天为止,每一个细节她都细细想了一遍,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是刘湘?

    最终,她只能向她身边的这位反应速度已超越一光年的男人求解,“陆教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刘湘的?为什么你不早说出来?早说出来,林队长审问了刘湘,我们不是就可以知道刘小童的下落了。”

    陆尨原本右手撑着额头,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听到她的问题,不慌不忙地放下右手,再慢条斯理地用左手撑着头,微微侧头看向她。

    “你想的太简单。打个比方,刘湘拿着鱼竿想要钓鱼,她儿子刘小童是挂在鱼钩上的鱼饵,有一根看不见的鱼丝线,连着刘小童和刘湘。鱼饵被她抛进了河里,就已经不受她的控制,鱼丝线随时会断,一旦断了,要找刘小童,就等于去大海里捞鱼饵。”

    他的这个比喻,很形象,也很具体,宁澄就算反应速度不是很快,但很快也理清了其中的关系,“你的意思,你要通过刘湘这个钓鱼的人,把鱼丝线收回来,把鱼饵也拉回来?所以,鱼丝线就是和刘湘合谋的那个背后的男人?”

    陆尨嘴角微微上扬,“不错,你的智商已经被开发,名师果然出高徒。”

    宁澄听起来他像在夸奖她,其实是变相地在说她笨,然后反过来夸一夸他自己,她不理会他这一小伎俩,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刘湘的?该不会是昨天你在警局,说刘小童可能已经出事的时候吧?”

    陆尨,“差不多,如果你也请了我去你们家吃饭,我应该会更早知道。”

    “为什么?”宁澄越发想不明白,刘小童的失踪,跟她请同事来家里吃饭有什么关系?

    陆尨眉宇微蹙,“为什么你就请他们不请我?我不是你的同事?还是,你想单独请林副队长,只是拉上常梓杨来凑热闹?”

    宁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吃饭的事情,“等刘小童找到了,我一定请你吃。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刘湘要用她自己的儿子来敲诈?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尨脸色黯然,因为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父母难道不是保护孩子的角色?为何孩子成了满足父母贪欲的工具?他看着宁澄充满期待的目光,开始解释。

    “最开始怀疑,是昨天接到常梓杨电话的时候,他说起你请他们去你家吃饭的事情,结果饭没吃,刘湘就跑到了你们店里,说刘小童失踪了。我记得你好像上班第一天就在计划请他们吃饭的事,估计这件事已经广为人知了,包括刘湘。”

    宁澄恍然大悟,“那肯定,刘小童经常来我们店里玩,他听说我要请林啸波他们吃饭,他也吵着要来呢。这么说,是刘小童这个传话筒,让刘湘知道了我跟我爷爷所有的事情。”

    陆尨做心理画像的时候,说凶手了解刘小童,也了解他身边所有的人,她一直以为这个是画眉,她肯定在他们不经意地时候,偷偷出现过在他们店附近。却没想到,最清楚他们一切的人,是刘湘。

    宁澄想这些,有些后怕,平时他们从来没有防范,都把他们当自己人。

    陆尨继续解释,“这些不是重点,最关键的一点,刘小童星期五中午以后就不见了,为什么她不提前报警,却要等到星期六的时候,特意跑到你们店里去哭诉?”

    宁澄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她说她不知道,周五下午她手机没电,李老师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到。她后来跑去学校,保安告诉她,星期五已经有一个男人把刘小童接走了。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沧海爷爷,因为他以前也接过刘小童,周五晚上,小童有时候会在沧海爷爷家住。”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让人心寒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失踪的她都不知道。”陆尨声音里有一丝鄙夷,漆黑的眼眸,泛着寒光。

    “但事实上不可能是这样。这只是她刻意制造的一个假象,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刘小童是被坏人拐跑了。她应该很早就开始计划,要怎么策划一场天衣无缝的绑架案。星期五这一天,天时地利人和,是最好的时机,最关键的两点,第一,星期六有林啸波在,他是警察,他会第一时间怀疑是画眉协同什么人绑架了刘小童;第二,你们口中的沧海,已经去看病一个星期,她肯定以为他应该已经快回来。”

    宁澄瞳孔瞬间放大,“你的意思,刘湘想要钓的鱼是沧海爷爷?这怎么可能?他对小童这么好!”

    “是啊,就因为他对小童这么好,生日礼物一送就是黄金,吃的都是进口的有机食品,200万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所以才刺激了刘湘的贪欲。”

    “……”宁澄瞬间感觉脊背发冷,这种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范围,她有些难以承受。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上个星期一,我第一天去上班,下午下班以后,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刘湘?刘湘负责超市里进口有机食品的区域,如果沧海爷爷经常去买菜,她应该也会看到。”

    “那是肯定。我那天还看到她的那些同事拿着那个孙悟空的足金在讨论,到底值多少钱。只是当时并未在意,是去刘小童的房间看到才想起这件事。”陆尨声音淡然,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一个被贫穷和艰难生活压榨时日已久的单身母亲,会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刺激到潜藏心底的恶念,也不足为奇。”

    宁澄却仍然无法接受,心里很堵,“那个足金,刘湘后来还带着刘小童来到我们店里,说让我们把这个礼物还给沧海爷爷,因为太贵重了,他们收不起。为什么你就那么确定她是因为这个足金就起了这样的恶念?”

    “既然这么贵重,她应该好好保存起来才对,我们去刘小童的房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却随便放在刘小童的桌面上,我当时看到,只会理解成,她是故意让我们看到,以此提醒我们,这个送足金的主人很有钱,如果有人绑架刘小童勒索,不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宁澄听到这样的解释,心里特别难受。她一直不喜欢把别人的心思往坏处想,不管是她身边的熟人,还是偶尔遇见的陌生人,总相信人性本善。可今天她听到的这些事实,对她来说,就像是当头一棒。

    最让她的难受的是,刘小童现在仍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警方能不能把他救回来?按照陆尨刚才的分析,刘湘有同伙,她毕竟是刘小童的亲生母亲,还会有所顾忌,而她那个同伙,如果没有及时拿到钱,会不会对刘小童下毒手?万一这根鱼丝线突然断了,后果会怎么样?

    宁澄仍然被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车子已经停在了警局门口,她和陆尨各自下车。

    林啸波已经先他们到达警局,并且,把刘湘一同带回了警局,正在审讯室内审问。

    宁澄和陆尨一进入审讯室,刘湘立刻向宁澄求助,“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要抓我?他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救我儿子吗?”

    “她叫宁澄,不叫橘子。”陆尨立刻纠正她,“刘小姐,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定力,你儿子失踪第二天才报警,第四天才开始露出马尾。你就不怕你儿子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陆尨和宁澄在刘湘对面各自坐下来,刘湘听到他的话,瞬间止住了哭声,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向林啸波,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惊讶,有恐惧,有慌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悔恨。

    林啸波审讯了几句,刘湘就承认了,并且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与陆尨推想的几乎如出一辙。当然,她一直在强调,她的无奈和纠结,最后不得已才这样做。

    和宁澄的反应一样,林啸波听完她的陈述,气得双手同时拍向桌面,立刻就跳了起来,“刘湘,你还是不是个母亲?你怎么能拿你自己儿子的命来敲诈?”

    刘湘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我能怎样?我累死累活,一个月工资不超过四千,租房,两个人吃饭,小童读书,剩下来有多少你们知道吗?他们班里搞活动,我从来都不敢去,为什么?因为没钱!所有的小朋友在游乐场里玩得那么开心,我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林啸波气得咬牙,“你没钱就可以拿你儿子来还钱?你这是什么逻辑思维?世界上没钱的人只有你一个吗?按照你这种想法,我们警察不用做别的,天天处理你这种敲诈案就行了!”

    刘湘没有再说话,一直在无声地流眼泪。宁澄看着又觉得心酸,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她,想要安慰她一句,但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先把眼泪收起来,想想怎么救你儿子。你儿子现在在什么人手里?他跟你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在一起非法同居?他什么职业?现在在什么地方?把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如实交代。”

    陆尨一直沉默,终于开口,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刘湘拿了纸巾,把眼泪擦干,清了清嗓子,“我只知道他叫kevin,不知道他的中文名,他说他是一个动作片的替身演员,一直在香港那边,香港娱乐行业不景气,所以想来大陆发展。我没有跟他同居,我跟我儿子住,怎么可能跟他同居?”

    “你没有跟他同居,为什么你家里会留下他的毛发?”宁澄直视着她,声音听起来没有平常那么温和。

    刘湘似乎不敢看她,低下头,“他追过我一段时间,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错,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没有跟他同居,但你因为寂寞,还是偶尔让他留宿,即使你不喜欢他。”陆尨嘴角一撇,“这么说,老司机这个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刘湘头垂得更低了,她这是不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宁澄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无法想象,刘小童到底生活在什么的环境中?

    他在他们店里玩的时候,那么活泼可爱,那么聪明,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虽然也会有小孩子的情绪,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体谅他妈妈很辛苦。

    审讯刘湘很顺利,她也很快交代了kevin和刘小童藏身的地点。

    按照陆尨的提议,刘湘和kevin保持联系,继续合作绑架勒索的后续环节。林啸波同时安排两队人马,一队陪同刘湘,带着赎金去见kevin,由他自己亲自带队,务必要活捉kevin;另一队潜入藏身地点,去解救刘小童,由杨智带队。

    宁澄要求跟随杨智一同去救刘小童,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陆尨最先发对,“你不是法医兼助理吗?什么时候改了行做女警?我怎么不知道?”

    “法医和女`警不分家,都是警`察,都是救人。”宁澄的解释显然有些牵强。

    她不好直接说,她有第六感,预见了刘小童和画眉的死亡,她很担心他们,所以想亲眼看着他们获救,证明她的第六感不灵。她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她能预见,总不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她很确定,她如果这么说,他们一定会觉得她神经有问题。

    最终,经过她的几番请求,她还是如愿被允许一同前往,大概也知道她和刘小童关系非同一般。

    两队人马出发的时候,林啸波千叮咛万嘱咐,让杨智随时看着她。陆尨却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话。

    她一上车,旁边座位也几乎同时坐上来一个人。
章节目录 Chapter 21围捕同行
    暮色四合之际,虹市郊外的一栋烂尾楼前,悄无声息地停下来几辆警车。

    这栋狭长的烂尾楼,破旧不堪,层顶已经被掀掉,有些墙也已经被推倒。却仍然有几个窗户里亮起了光,有的好像不是灯光,像是蜡烛的光,很微弱。

    放眼望去,附近有很多这样的楼房。这一片应该是城市改造的区域,估计开发商出了什么问题,改造工程进行了一半,又中断了。最后成了很多流浪人的临时居所。

    宁澄无法想象,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生活,刘小童现在就在里面吗?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杨智带着六名特警,全副武装,慢慢地围向烂尾楼,贴着墙,从楼梯口一一进入。

    宁澄和陆尨留在了车里面,她看着他们高度戒备的样子,心里也异常的紧张。

    顶楼很快传来警察叫“不许动”的声音,动静一开始很大,后来渐渐平息下来,四周又开始变得安静。

    宁澄感觉太安静了,这样的安静,让她越不安,她忍不住问旁边淡定自若的男人,“他们怎么还不下来?如果刘小童在,应该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的。”

    “刘小童,应该不在。”陆尨看着窗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宁澄声音提高了半度。

    他还没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林啸波的电话,她迅速接了电话。

    “林队长,你们抓到kevin了吗?他有没有把刘小童带过去?”宁澄焦急地追问道。

    她听到电话里有哭声,是刘湘的哭声,还有叫喊声,“我儿子呢?把我儿子还给我……”她心里一惊,立刻看向陆尨。

    电话里,林啸波声音稍显愤怒,却极力压制住,“kevin是抓住了,但他没有把刘小童带过来,带来的是另外一个小孩,也是刚被他们拐过来的。我正想问你,刘智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刘小童?”

    刘智刚好从烂尾楼的门口跑出来,还没跑到车旁边,就使劲地挥手,脸上失望的表情很明显。这么说,刘智在上面也没有找到刘小童。

    宁澄的沉默,自然让林啸波很快领会了其中的含义,他反过来安慰她,“宁澄,你先别担心,我先把kevin带回警局,应该会问出刘小童的下落。”

    宁澄心情沉重,随口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杨智已经跑到车旁,车窗落下来,“陆教授,楼上我们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刘小童,只找到了一个小女孩,看样子被吓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让人先把她送回警局,尽快找找她的家人。还有,房间里面很乱,好像有人打斗过。”

    “我去看看,”陆尨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突然又停住,转身看向宁澄,“你留在车上,这栋楼太危险。”

    宁澄直接推开车门,“不行,我是法医,我怎么能不上去?”

    车身另一面,陆尨看向杨智,“拦住她,不要让她上去。”他说完,大步跑向烂尾楼的门口。

    宁澄绕过车身追上去,立刻被杨智挡住,“宁医生,这栋楼确实很危险,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就算陆教授不说,我也不敢让你上去,被林队长知道了,他一定会揍我!”

    宁澄绕来绕去,都绕不过他,她急得团团转,可不管她说什么,他就是不让她过去。陆尨上去好一会儿了,一直不见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也越来越黑,只有路灯发出微弱而苍白的光。

    “啊!救命……”宁澄突然听到危楼附近,传来一声叫喊声,她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杨智,那边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杨智四周看了看,再看向宁澄,“没有啊,我怎么没听到有人喊救命?宁医生,你该不会想上去,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不是,杨智,我真的听到有人喊救命了,我,那个,你可能听不到,但我能听到。不管有没有人,我们先去看看吧,万一真的有人等着我们去救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上楼总行了吧?”

    杨智看她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在使诈,立刻掏出手枪,“宁医生,你就在这里,先上车,我去看看。你一定不要上楼。”

    宁澄立刻打开车门上车,她知道如果她不上车,他肯定不会离开。但她确实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杨智贴着墙角,穿过小巷,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拐了一个弯,不见了身影。

    宁澄一个人坐在车里面,一会儿看看危楼上面,一会儿看看杨智离开的方向,开始犹豫不决,她难道真的就这么坐在车里面,什么也不做?

    “橘子姐姐……”宁澄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刘小童!

    一定是他,她确定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宁澄立刻跳下车,四处张望,仔细地聆听,想要听清楚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可四周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突然习惯性地闭上眼睛,竖着耳朵,更仔细地去听。

    “小童,快跑……”

    “不要……姐姐……”

    宁澄听到了越来越远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很多的画面。

    刘小童在使劲地跑,全身都是湿的,他四周漆黑一片。宁澄使劲地晃动脑洞,想要看清楚他在什么地方,却只能看到很多脏水,水里面竟然有鱼,有各种各样的菜……

    宁澄突然睁开眼睛,她知道刘小童在什么地方了!

    她拿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前跑,寻找下水道的入口。

    杨智的电话应该不在身上,她直接打给了林啸波,电话想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她想打给陆尨,忽然想起,他平常都不用手机,所以她根本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无奈,宁澄只能暂时放弃打电话,她已经走到了另一条小巷,小巷里很黑,她用手机屏幕的光,找到了下水道的入口。上面的铁盖竟然是打开的!

    宁澄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刘小童很有可能被人带着从下水道逃离,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双手撑着下水道的口,跳下去。

    “咚!”洞里面传来闷闷的水声。

    宁澄站稳以后,里面的水刚好没过的小腿,她往两头看了看,通道很长,她继续用手机的光照了下,发现通道壁上还有溅起来的水花,说明有人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她沿着壁上有水花的方向往前走,又开始打林啸波的电话,结果,手机已经没有信号。

    宁澄在通道里面走了很久,走到了一个分叉的地方,有一边的水越来越深,因为通道往下倾斜,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这一边,她不会游泳,担心会被淹死。

    她走向另一边,走了许久,水渐渐没有了,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又听到了刘小童的声音,心里很激动,开始往前跑。

    ——

    彼处,陆尨从烂尾楼里面下来,发现车里面没有人。他心里一惊,不是应该有个女人在?怎么跑了?

    杨智也很快回来,没有看到宁澄,同样大吃一惊。他把不久前宁澄听到有人喊救命的事情讲了一遍,陆尨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

    “陆教授,宁医生会不会又听到什么声音,以为是刘小童的声音,所以自己去救人了?这样太危险了,我们要不要把林队长叫过来?”

    “这还用问?”陆尨突然有些躁,“她只有两只脚,没长翅膀,肯定就在附近。我们先分头去找。”

    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陆尨心里恼火,这个女人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精灵,会法术?竟然自己就跑去找人。

    他一般腹诽,一边沿着小巷,往前走。

    陆尨离开以后,杨智正准备给林啸波打电话,林啸波刚好打过来,问宁澄刚才是不是给她打过电话,为什么现在电话打不通。

    “林队长,宁医生好像听到了刘小童叫救命的声音,所以自己去找人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找她。”

    杨智的话音一落,电话里里立刻传来林啸波怒吼的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怒吼之后,立刻挂了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后,林啸波就带着另一队人赶到,安排所有的人分头找人。

    结果,一直到半夜,所有的人都回到烂尾楼前,都没有找到宁澄。

    陆尨最后一个回来,脸色阴沉,看到林啸波,责备他,“林队长,以后宁医生要星星,你是不是也飞到天上去帮她摘星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法医跟随警察现场去抓凶手。”

    陆尨说完,直接上了车,杨智劝说了两句,准备上车,被林啸波拉住,让他去另一外一辆车上,他自己上了陆尨坐的车。

    林啸波一边开车,一边问陆尨,“陆教授,现在去哪?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宁澄,我一定会找到。”

    “警局。”陆尨头也没回地吐出两个字。

    林啸波看向后视镜,嘴角抽动了两下,没有再出声。

    车厢内气氛紧张,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一直到了警局,林啸波把车停下来,转头看向后座位上的人,“陆教授,刘小童,可能真的已经出事了。kevin我已经审问过,刘小童昨天就已经不在他手里,很有可能已经转到真正的人贩子手里。他们以为刘湘这边敲诈不到什么油水,所以早就改变了主意。”

    陆尨原本一直看向窗外,终于把视线收回,看向前方,目光笔直而犀利,“这些还需要你废话?”

    陆尨推开车门下车,看着警局的办公楼。林啸波也几乎在同时下车。

    陆尨突然转身看向他,“你们的游戏规则,我确实玩不转,我也没有想玩转,你完全不需要把我当做你的假想敌。我跟你不是同一个领域,你怕什么?以前你怎么做事我不管,但现在,我希望你坚持一点原则,不要公私不分!”

    林啸波有些意外,他今天怎么突然说了那么多话?这半年,除了查案的时候,他有话说,平成他们几乎零交流。这次是因为宁澄也不见了的缘故?

    陆尨已经进入警局内,看样子,他是想亲自审问kevin。

    林啸波猜想,他应该是希望从审讯kevin的过程中,了解更多的信息,或许就能知道,宁澄会因为刘小童而被引向何方。

    果然,后半夜,陆尨一直在和kevin东拉西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这样的审讯,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所有的人都已经困得不行,陆尨同样很困,他很少熬夜,每天都是到点就睡。

    只有林啸波,他是刑警出身,各方面体能都很出色,“这些天,你们给他们吃什么?”林啸波还在追问kevin。

    kevin言辞有些闪烁,“吃什么,这还不容易,就随便饭店买的饭菜咯,有鱼有肉,亏待不了他们。”

    陆尨双手撑着头,仰靠在座位椅背上,突然坐直身体,“鱼,哪来的鱼?烂尾楼那间公寓里面,有很多鱼,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kevin一开始还隐瞒,在林啸波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了事实,他们为了省钱,偷一些饭店丢弃的残渣剩饭给这几个小孩吃,看起来有大鱼大肉,其实都是垃圾。

    陆尨身体突然定住,双眼盯着kevin头上的某个点,看起来像是盯着kevin,目光笔直,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几个场景:

    宁澄第一次出现在她公寓给他送柠檬,常梓杨给他打电话,解释宁澄复试没有通过的原因,“宁澄能分辨出双氧水和酒精,不过用的是特别的方法……”

    他记得,她做饭的时候,经常弄错醋和老抽;

    还有昨天在长新小学,他变魔术,送给她的玫瑰花,他问她,“玫瑰花香不香?”她回答“香”的时候,脸上表情很不自然,眼睛不敢看着他,很显然,她在撒谎。

    陆尨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让林啸波立刻给常梓杨打电话,确认了一件事。

    第六感。

    陆尨突然起身,“马上派人出发,我知道她在哪里。”

    林啸波很疑惑地看着他,追问了一句,“宁澄在哪?”

    陆尨说了一个地方,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林啸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有钦佩和赞赏,当然也有酸涩,甚至,还略有一丝恐慌。

    当然,眼下救人要紧,林啸波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召集人,开始行动。
章节目录 Chapter 22地心营救
    旭日东升,阳光灿烂,普照着大地。

    静寂了一个晚上的城市,此刻又恢复了喧闹,马路上开始人来车往,像河流一般穿梭不息。

    此刻,宁澄却正跋涉在城市地底下某条废弃的下水道内,她走走停停,浑身都是脏水,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出口。

    宁澄原本想原路返回,但她一直听到刘小童在前面某个地方呼救的声音,她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一直跟随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可走了很久,她始终没有看到什么人,想要返回,却已经不再可能,因为她已经辨别不清来的路。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寻找出口。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宁澄被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原来又有脏水从她右手边的一道缝隙里突然被倒进来。

    她脑海里突然又浮现了那些奇怪的画面。

    她像是在一个海底世界,各种各样的鱼在水底游着,还有水草直立着,轻轻地晃动。她只当又是她的幻觉,可这一次,她竟然在海底世界里看到了一个人。

    陆尨!

    这怎么可能?

    宁澄使劲地晃动脑袋,极力想要驱散这些画面。良久,她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她突然又倒回来。

    刚才右手边倒下脏水的方向,竟然真的站着一个人!

    当然,不是陆尨,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个小孩。

    小孩?刘小童?

    宁澄心里突然一阵狂喜,转身朝小孩的方向跑过去,一边叫他,“小童,是你的吗?真的是你吗?我是橘子姐姐。”

    小孩一直没有回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最终还蹲下来,似乎在认真地看着那些脏水里的生活垃圾。

    宁澄很快跑到他面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激动得差点大声笑出声来,双手立刻捂住嘴。

    他真的是刘小童!

    她竟然找到了他!

    宁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他们应该先离开这里。她蹲下来,把刘小童拉起来,“小童,快起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刘小童站起来,脸上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是在泥土里打过滚一样,嘴角还有血丝,脸上好几处旧伤,刚刚结痂,新伤却清晰可见,一看就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宁澄看得心酸,立刻抱着他,“小童,姐姐带你回家。”

    刘小童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管她说什么,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开口说话。

    宁澄猜想他应该是受到惊吓所致,以后肯定可以恢复过来。但后来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宁澄原本想背着他走,无奈,她自己体力已经不支,刘小童体重也不轻,她根本背不动他。最终,她只能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寻找出口。

    这一次,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霉运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们没走多久,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宁澄?”幽暗的通道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们大步走过来,声音也越来越近,“是不是你?”

    陆尨快步走向她,走路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宁澄看到他,喜极而泣,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真的出现,难道,她的第六感真的这么准吗?她拉着刘小童跑向他,刚要开口说话。

    “嘭!”她身后,突然传来枪声。

    “小心!”陆尨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拉着她一同往一边倒下去。此后,他抱着她迅速往旁边的一个岔道口滚进去。岔道里面地势高一点,地面是干的,所以他们很快滚到离岔道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子弹没有打中她,打在了她旁边的墙壁上,碎裂的石头溅出火花来。她几乎感觉到子弹擦过她的背,凉飕飕的。

    宁澄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拉着她这么倒下去,她应该早就颅骨迸裂,脑浆开花了。

    混乱中,她始终抱着刘小童,陆尨抱着她。

    他们滚到了一条黑乎乎的支道里面,陆尨迅速起身,拉着她们贴着墙角,往里面走,寻找藏身之处,他随手抓起地面上的一个石块。

    地下水道的主道和支道呈t字型,他们原本行走的主干道里,发出哗哗的水声,声音由远及近,向他们靠近,显然,有人正走向他们。

    这个人手里还有枪!

    宁澄蹲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刘小童,一手捂住他的口鼻,担心他会叫出声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几乎已经悬到了嗓口,眼看就要跳出来。

    陆尨又捡了一个石块,贴着墙角,朝岔道口的方向走过去。

    宁澄急得要命,他这是要引开逼向他们的人吗?她想要叫住他,他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支道的另一侧墙壁。

    整条通道只有靠近岔道口的地方有微弱的光,越往她这个方向越黑。

    “咚!”她听到石头扔到水里的声音,离她们很远。应该是陆尨扔的石头,故意把敌人引到声音发出来的方向。

    果然,原本步步逼近他们的声音,转向了石头被扔进水里发出声音来的方向。

    宁澄悬在嗓口的心稍稍放下来,很快又悬了起来,声音离她越远,也意味着危险离陆尨越近!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她应该做点什么。

    宁澄拉着刘小童的手,她感觉他一直很安静,捂住他口鼻的手便放开了。她摸索着在地上捡了一个石块,同样贴着墙角,走向岔道口的方向。

    快到岔道口的方向时,她用力把石块掷向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之后,她迅速返回,抱着刘小童,跑回到原来藏身的角落。

    让她欣喜的是,原本走向陆尨藏身方向的水声,突然转回来,走向她扔石头的方向,并且越来越远。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小童突然叫了一声“妈妈……”

    宁澄吓得魂飞魄散,弯下腰迅速捂住他的口鼻,却已经来不及。刘小童的声音虽然很小,却立刻把原本已经远离他们的脚步声,又吸引了过来。

    宁澄大气不敢出,只能抱着刘小童,贴着墙角,摸黑继续往里面移动。

    ——

    与此同时,林啸波正带着一队人马,穿梭在地下水道另一处,杨智跟随在他身后。

    “林队,你确定陆教授的分析靠谱吗?宁医生怎么会在下水道里面找人?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再这么找下去,我担心我们是在做无用功。”

    林啸波停住脚步,拿出整个虹市的地下水道线路图,用手电筒的光照在线路图上,把他们走过的这一条线路划掉。

    “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都要地毯式扫一遍。你要是怕臭,可以先上去。”林啸波说完,仔细地看着还没有划掉的区域。

    杨智“嘿嘿”了一声,很快又恢复了严肃,“是有点臭,但忍忍还是能过去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我们在做无用功而已。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去昨天烂尾楼那一片区域再找找?这两个地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万一南辕北辙了,耽误了救人怎么办?”

    杨智不等林啸波反驳,继续辩解,“常主任说宁医生有第六感,可这第六感,为什么就一定会把她引到这一片区域来呢?宁医生听到了声音,这是听觉,跟第六感有什么关系?我实在想不明白。”

    “按照陆教授的说法,宁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了声音,很有可能是脑海里已经存储的信息,在非常时刻,被激发出来,在她脑海里产生了相关联的一些场景。”

    林啸波的解释,并没有让杨智头脑更清晰,反而更糊涂了,“林队,你的意思,宁医生脑海里因为刘小童失踪这一件事,想象出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一点我能理解,就像常主任说的,是一种潜意识。但她的潜意识里面,会有刘小童藏身的地点吗?这也太玄乎了吧?她怎么知道,刘小童会在这一带海鲜街下面的地下水道?”

    “也许她想到了和鱼相关的一些情形,就会朝这边走过来,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些抽象的理论,你别问我,你回去问陆教授。”

    林啸波用笔勾出最后两个地方,“这两条线,我们分头去找,不管找不找到,我们都在下一个出口出去。这个出口的地方,已经有人守着。”

    林啸波说完,把线路图收起来,准备出发,继续找人。

    “林队,万一没找到宁医生,该怎么办?”杨智最终忍不住,问出了积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林啸波胸口突然像被什么剖开,冷风迅速被灌入进来,他一口气堵在了嗓口,良久,才换过起来,“不会,一定可以找到。这一块找不到,扩大区域,把整座城市翻一遍,也一定要找到她。”

    林啸波一说完,杨智按了一下手机的控制键,手机播放翻录,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录音放完以后,杨智笑望着他,“这些话,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听到,应该让宁医生也听到。林队,虽然陆教授也很厉害,但我还是挺你,你加油啊,可别让陆教授抢了先。”

    “把手机给我,把录音删掉!”林啸波立刻伸手来抢他的手机,却没有抢到,杨智已经跑开了。

    林啸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身向前走,他寻思着,就算她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这个案件结束后,他要告诉她……

    林啸波及时打住思绪,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一路上,他始终在心里重复一个期望。

    他希望最终找到她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念头起了作用,他远远地听到前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有人在打斗。

    林啸波拔腿飞速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章节目录 Chapter 23殊死搏斗
    幽暗狭长的地下水道内。

    阴暗,潮湿,熏臭,与一地之隔的城市表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此刻,这个世界里,正在上演一场殊死搏斗。

    因为刘小童的一声“妈妈”,原本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在主干道上徘徊了片刻之后,逼向了他们藏身支道的方向。

    对方应该也有所恐惧,她和陆尨分别投掷了两个石块在主干道的水里面,已经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现在应该还分不清他们有多少人隐藏在黑暗中,所以走得不是很快。

    他走到离岔道口进入支道五米左右之处,停下来,突然举起枪,对着黑暗里,“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

    刘小童被吓得浑身发抖,宁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继续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突然,“啊”的一声传来,很快便是枪支掉落在地。发出声音的人,应该不是陆尨,声音很嘶哑,刘小童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借着微弱的光,宁澄隐约能看到两个人都扑向枪支落地的方向,枪被陆尨抢到了,另外一个黑色身影,穿着连帽风衣,在抢陆尨手中的枪。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陆尨被对方一拳打在腹部,身体突然微微一缩,发出“嗯”的声音,似是很痛苦却极力忍住的声音。

    宁澄开始急了,对方一看就是练过身手的人,陆尨肯定打不过他,她只能暂时放开刘小童,四处看了看,搬起一块大石头,跑向仍然在夺枪的两个人。

    “妈妈,妈妈……”刘小童开始使劲地叫妈妈。

    陆尨听到声音,意识到她正跑向他们,大声呵斥,“不要过来!快带刘小童离开!”

    他一边叫,一边继续抢夺手枪,一分神,黑衣人抬腿,膝盖用力顶在他腰上,剧烈的疼痛从腰上扩散。他极力忍住,双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枪,用力掰向黑衣人。

    枪口指着的方向,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徘徊了好几次。

    宁澄跑到黑衣人身后,搬起石头,用力砸向他的头。黑衣人应该感觉到了有东西砸向他,头迅速往旁边一偏,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宁澄用的力气不小,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肩膀上开始流血。这一砸,立刻就把黑衣人激怒。他抬起长腿扫向宁澄站立的地方。

    宁澄迅速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一双小腿像被冷硬的钢铁砸到,痛得她直冒冷汗,双脚已经站不稳,她整个人往前扑倒。

    最可怕的是,黑衣人一把夺过陆尨手中的枪,手肘往后推向陆尨,这一推,力气同样不小,陆尨脚步趔趄,差点往后倒下去。

    黑衣人拿枪对着宁澄,眼看他已经扣动了枪膛,陆尨来不及多想,直接扑向宁澄,趴倒在她背上。

    “嘭!”一声枪声。

    “不许动!别跑!”

    “……”

    宁澄听到了枪响,又听到有人叫不许动,但水道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声音越来越远。

    此前她看到了黑衣人拿枪对着她,也看到陆尨扑过来护着她,他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枪声响了,她没有感觉到痛。

    他是不是中枪了?

    宁澄意识到这一点,吓得魂飞魄散,恐惧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恶魔,伸出魔爪,紧紧地将她攫住,几乎要把她碾碎了。

    “陆尨?”宁澄轻声叫了他一声,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一直在颤抖。

    “嗯?”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很快轻了。

    陆尨从她身上滑下来,吃力地坐了起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嘴角沾着血丝。身上的风衣当然也已经脏得不成样。

    可即便他现在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宁澄眼里看来,这个男人依然这么帅!

    宁澄同样已经坐了起来,呆愣地着看着他。心里的恐惧还未散去,却已经被强烈的欢喜围裹住,这种又怕又喜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这是怎么回事?”宁澄四周看了看,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他们旁边有一把枪,地上还有几滴血。

    刘小童也安静下来,没有再叫“妈妈”。

    “林啸波。”陆尨简单回了三个字,把旁边的枪捡起来,一手撑在地上,很快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来。

    “这么说,刚才开枪的人是林队长,那个黑衣人中了枪,然后跑了,现在,林队长肯定是去追他了。”宁澄边说边把手放在他手上,借着他向上拉的力,迅速站了起来。

    她想要去刘小童身边,还没转身,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瞬间向前扑到在了他身上。这次,好像不是她不小心撞上去的。

    她腰上、脊背上一热,被他宽大的手掌覆盖的地方,都异常的热,并且,多了两道力量。他还在不断地用力,把她按向他。

    她感觉整个人就像烙饼贴在平底锅上一样,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身体僵硬得像木头一样,除了心脏像钟摆一样仍然在运动,其他什么动作都忘了。

    “回去写检查,你不服从命令,擅自离开,这一次严厉警告,下一次直接滚!”头顶上突然传来冷冽凌厉的声音。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辩解,“我找到小童了……啊,小童!”

    她想到刘小童还在旁边,身体像突然通电了一样,受到强烈电流的刺激,突然动了起来,她用力推开他,迅速跑向刘小童,把刘小童拉倒他面前。

    刘小童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目视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呆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宁澄还未开口,陆尨制止了她,直接在刘小童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刘小童却好像不想被他盯着,头左右摆动,极力避开他的视线,陆尨却随着他头的摆动,也左右移动着头,始终保持和他平视。

    “你好,刘小童,我叫陆尨,你应该比你的橘子姐姐聪明,所以要记住,不是陆柠檬,把飞龙的两个翅膀拆下来,装在龙身上,就成了尨,这是我造的字,是不是很有创意?”

    他像个小孩做了什么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坏事一样,脸上表情很得意。

    刘小童看着他,许久,嘴角终于裂开,脸上有了笑的表情,却还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看来,你听懂了,果然很聪明。来,为了奖励你,叔叔背你。”陆尨转过身,在刘小童面前半蹲下来,把手中的枪递给宁澄,双手撑着膝盖上。

    刘小童看了看他的背,又转头看了看宁澄,脸上是很疑惑的表情。最终,宁澄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了陆尨的背上,他也没有反对。

    陆尨把刘小童背起来,调整好姿势,尽量让他趴得舒服一点,回头拽着宁澄的手腕,大步往前走。他拽得很紧,就像一个放风筝的小孩,紧紧地拽着手里绕着线的环,生怕线继续往外放,风筝会飞了一样。

    宁澄一只手拿着枪,被他扣着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刘小童,怕他会摔下来,虽然她这样走路很不舒服,但她没有把手抽出来。

    刘小童应该也已经很疲惫,趴在陆尨的背上,没多久竟然就睡着了。两个人就这么走着,没有开口说话,除了他们走路的声音,周围很安静。

    这种安静,一直到他们走到了出口,才被打破。

    他们三个人一出来,地面上正持续忙碌的警`察立刻围过来,杨智几乎是冲到他们面前,欢呼,“宁医生,你找到了,太好了。我去告诉林队长,他还带着人在地底下找你呢。”

    杨智应该还不知道林啸波遇见了他们,并且还及时救了他们。宁澄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杨智刚要开口说话,被陆尨打断。

    “是我找到了宁医生,不是宁医生你找到了。语句不通。”陆尨揪住他这个小辫子,很不客气地指正,随后命令他,“马上把刘小童送去医院,记住,不要让刘湘单独照看他。kevin的审讯还没完,让林啸波继续。还有,跟常梓杨说一声,宁澄休假一个星期。”

    陆尨一边说,一边让杨智把刘小童抱过去,不等杨智有任何反应,他转身又拉着宁澄,大步走向路旁边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车上面的人应该也已经看见了他们,车门突然打开,驾驶座上跳下来了一个男人,给他们开车门。

    宁澄见过他两次,很快想起了他的名字,邵晗兮。

    上车以后,宁澄突然觉得异常疲惫,车子微微晃动,把她的困意悉数晃了出来,她靠在座位椅背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邵晗兮看向后视镜,坐在车后座的一男一女,像是从泥巴堆里滚过一样,满身都是泥水,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他们去野`合了。然而,男人还是脱下他身上那件已经脏了的风衣,盖在女人身上。

    女人原本靠着车窗,陆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去,不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她,反复了好几次,终于靠向她,轻手轻脚地把她拉过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什么情况?

    邵晗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他最了解陆尨,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异性绝缘体,最不喜欢别人靠着他,尤其是女人,为这事,乔飞雪没少生闷气,因为每次她装睡靠在陆尨肩膀上,最后都被他移开。

    邵晗兮还没开口说话,陆尨主动解释,“她是我的助理,她现在生病,是因为工作生病,我需要她马上好起来,不然没人给我做饭。所以,停止你脖子上顶着的开发过度的大脑,禁止用科学家的思维过度想象。”

    邵晗兮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陆尨,欲盖弥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或者,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俗话听过没有?”

    “不懂,我不是成语字典,你想知道自己去查。”陆尨把宁澄扶好靠着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女人熟睡的样子。

    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像是一坨黑炭,她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当然,盖在她身上的风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看起来还是挺可爱,尤其那张小嘴巴,像两瓣熟透了的橘子,他每次看到都有一种想咬下去的冲动。

    陆尨嘴角微微上扬,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眉宇微蹙,沉思片刻,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邵晗兮,“你去给她买衣服,她应该穿中码,胸围,34b。”

    “她的尺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邵晗兮好奇地问道,忽然想起什么,双眼瞬间圆睁,声音提高,“你让我去给女人买内`衣?没门,窗户都没有!要买你自己去买。”

    陆尨只好把卡收回,重新放回钱包,转头看向车窗外,车子正经过一个高档商场,他立刻叫停车。

    邵晗兮刚停好车,还没回头,陆尨已经跳下车去了,慢悠悠地进入商场,走向二楼专卖女士服饰的楼层。

    陆尨很少进商场,对买东西毫无经验,只凭感觉,他给宁澄挑了一条收腰的连衣裙,售货员问他要什么颜色,他被问住了。

    他站在店门口,环视了一圈整个服装店,所有的颜色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个色。

    灰色。

    陆尨神思恍惚之际,导购员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你女朋友怎么没一起来?衣服最好要本人试一试。”

    “她在车上。”

    “……”导购员立刻闭嘴,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对那男女在车里面做了什么激烈的运动,女人衣服撕破了,所以差遣男人来买。当然,她什么也没说,换了个问题,“那她喜欢什么颜色?既然是买给她,当然挑她喜欢的颜色。”

    “她,喜欢笑,会弹吉他,喜欢吃橘子,不算很高,偏瘦,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很黑,喜欢绑上面一半,绑成一个小球,扎一个发夹,下面一半头发披开,她喜欢……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

    陆尨说了半天,感觉都是废话,最后只能实话是说。他确实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她应该跟他不一样,他的衣服几乎都是灰色,她肯定不会这样。

    导购在一旁笑着夸赞他,“先生观察还真仔细,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她性格应该很开朗活泼,像个精灵一样。我觉得白色和米色她肯定能穿,甚至柠檬黄、橘黄这些亮颜色,她也能驾驭。”

    最终,陆尨选了柠檬黄。

    他只对这个颜色有特别的感觉,他心目中的柠檬黄,不是眼睛里看到的灰色,是像柠檬一样,入口很酸,但能让人始终记忆深刻,回味无穷的一种感觉。

    他买了裙子,再去买内`衣,导购员看到一个男人单独来买内`衣,还没推荐衣服,就对他恭维了一番。

    这次,他不等到导购员向他推荐颜色,他直接就问有没有柠檬黄的内`衣。

    显然,整个内`衣店都找不出这个颜色的内衣。导购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先生,柠檬黄是流行色,不是经典的颜色,我觉得你还是买黑色吧,很性`感,和情`趣内`衣有一样的效果。”

    陆尨原本没有脸红,听到“情`趣”二字,白皙俊脸瞬间染上了秋天里被霜打过的枫叶一样的红。

    最终,他把颜色的选择全权交给导购员去折腾了,他只负责最后刷卡,然后把衣服提走。

    陆尨回到车上,车子重新启动,一直到了他住的公寓门口,宁澄还在睡。他正要叫醒她,邵晗兮说了他一句,“你自己都说了,她现在生病,你抱她一下又怎么样?”

    无奈,陆尨只能把宁澄抱下了车,进入公寓楼。

    邵晗兮更觉惊讶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他难为情的样子,他很想看看他那张傲娇不可一世的面孔突然崩塌的样子,一定大快人心。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邵晗兮有些好奇,很快下车,追上去,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章节目录 Chapter 24一代撩神
    公寓内,陆尨抱着宁澄进入浴室,直接把她放进了白色大浴缸里,随手打开热水龙头。

    水洒下来,白色浴缸里的水,热气腾腾,渐渐没过宁澄的身体,一直到升到她的脖子,没及精细的锁骨,他才把水龙头关上。

    陆尨坐在浴缸边缘,看着半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双眼依然紧闭,睫毛一动不一动,睡得很沉,估计雷劈下来她也不会醒。他觉得很神奇,她竟然还没醒,是不是他把她卖了她也不会知道?

    不过,他也能想象,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面徒步走上一个晚上,会是什么情形。

    眼下,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是应该马上叫醒她,后面的一切他直接撒手不管了,还是应该剥光她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洗澡?她睡得那么死,他做了什么她应该都没感觉。

    陆尨思忖半箱,确定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最佳选择,看她睡得这么沉,他还真不忍心叫醒她。但直接给她洗澡,这种伺候人的事他没做过,没有经验,应该怎么弄?最严肃的一个问题,他好心给她洗澡,她醒过来,会不会要他负责,以后就赖上他了?

    嗯哼,这可是个大麻烦。

    陆尨拿出研究罪犯心理的严肃姿态,研究了很久,最终,做了第三个选择。

    他打电话给酒店公寓的服务台,叫了一个女服务员上来,让她给宁澄脱衣服洗澡,他自己去了另外一个浴室洗澡,之后,便在客厅里和杰宝聊天。

    “公子给橘子洗澡。”杰宝看到他,就先开口说话了。

    杰宝可以对她看到的情景做出简单的反应,但这个反应,有点超出陆尨的理解范围。

    他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给她洗澡了?你不要乱说话,破坏我的好名声。”

    “对,你的名声就是太好了,需要破坏一下。”邵晗兮突然开门进来,言笑晏晏地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陆尨立刻看了一眼浴室,眉宇紧蹙,回头看向邵晗兮。他还没问邵晗兮这个时候来干什么,邵晗兮主动开口,“不要问我来干什么,我来送钥匙,以后你们家的钥匙我不管了。我也不会再给你开门。”

    邵晗兮是笑着说这句话的,送钥匙当然不是他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目的,是来看看,陆尨这个傲娇禁欲系男神,是怎么崩塌的。

    他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笑道,“要不,杰宝我也带回去吧,我把她的语言程序调整一下,免得她跟你一样乱说话。近墨者黑,她已经被你带坏了。”

    “杰宝不走,杰宝陪公子。”杰宝听懂了邵晗兮的话,立刻反驳。

    “叫什么公子,他叫陆尨……”邵晗兮还没说完,被杰宝打断,“兮兮笨蛋,杰宝不走,杰宝陪公子。”

    “兮兮?”邵晗兮听到这叫法,想死的心都有了,怒视着陆尨,“这都是你胡言乱语教她的吧?”

    陆尨却笑了笑,顺着杰宝的话说道,“杰宝留下,兮兮滚。”

    杰宝却还是认得邵晗兮的,毕竟是创造她的主人,“兮兮不滚,公子滚,橘子滚……”

    然后,整个房间里就一直听到杰宝在说“滚滚滚……”

    最终,邵晗兮没有把杰宝带走,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陆尨,杰宝让你滚,你知道滚什么吗?不知道是不是床单,你自己问问杰宝。”

    邵晗兮说完,在被陆尨用眼神杀死之前,立刻把门拉上,瞬间消失在门口。

    客厅里安静下来,浴室里传来女服务员的声音,说是已经洗完,衣服也已经换好。陆尨让杰宝不要乱说话,杰宝还真乖乖地安静下来了,他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里面,女服务员正扶着还在熟睡的宁澄,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能睡的人,连洗澡都没有吵醒她。”

    嗯哼,这跟猪有什么区别?

    陆尨腹诽,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猪,仍然是一个小精灵,挥着翅膀在天空飞,眼睛却是闭着的,一边飞一边睡觉。

    他嘴角微微上扬,大步走过宁澄身边,让女服务员离开的时候,把门口玄关上的信封拿上,里面放好了服务费。他直接将宁澄打横抱起来,离开了浴室,走向房间。

    陆尨抱着她,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脚步顿住。他有重度洁癖,他的床,从来没让别人睡过,他也不睡别人的床。但现在去整理别的床,好像来不及。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抱着她进去了,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看着熟睡的女人。

    偌大的床,她躺在上面,只占据了小小的一角,她一躺到床上,就习惯性地右侧卧,蜷缩起来,紧紧地抱着被子,看起来就更小了。这种睡姿,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平常她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一个面对尸骨面无惧色的女人,还敢独自钻进下水道去救人,这种吃了豹子胆的女人,怎么会没有安全感?

    陆尨在床沿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了房间。他没有感觉到饿,所以晚饭也懒得去做,洗刷完,回到房间,习惯性爬上`床。

    床那么大,她睡一边,他睡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他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问题是,床`上突然躺了个女人,整个房间的气息好像都被烤炉拷过,他感觉很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扰乱了他持续了近二十九年的无比正常的荷尔蒙激素分泌活动!

    无奈,陆尨只能下床,找了床新的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问题又来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睡过沙发,他睡惯了大床,在床上都是360度无死角地滚动,现在躺在沙发上,像僵尸一样动也不能动,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荷尔蒙紊乱就紊乱,床至少比沙发舒服,所以他又回到了床`上,刚躺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宁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阳光闪耀着金子般的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半张床都沐浴在阳光下。

    一室温暖。

    她有些疑惑,她的房间,太阳要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能照进来,还有,她的床怎么会那么软,那么大?房间怎么也那么大?

    宁澄环视四周一圈,才意识到,她不是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视线落在身旁躺着的男人身上时,吓了一跳,“陆教授?”

    陆尨双眼紧闭,她叫的声音那么大,他不可能听不到,但还是很困,嘴里嘀咕,“别说话,睡觉。睡沙发真是人类第一大酷刑,昨晚我一个晚上没睡好,不对,”他突然打开眼睛,微微抬头,盯着她,“托你的福,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好。”

    宁澄刚想问他为什么两个晚上不睡,肩膀上突然有一股力量,瞬间把她推倒,男人的脸,几乎已经挨着她的脸。

    两个人的呼吸,很快交织在一切,不分彼此。

    他薄唇轻启,“听说你有第六感,我很好奇,根据你的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会不会吻你?我们会不会发生性`关系?”

    “……”宁澄嘴角抽动两下,却说不出话来,呼吸几乎已经停滞,他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洒在她的眉间,她感觉整个像在熏炉里被熏烤,浑身焦`灼难安。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修长的黑眸,幽邃,深不见底,黑色的睫毛,挺秀浓密,像蝶翅在上下扇动。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眉头,存在感实在太强,某一刻,她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嗯?”他更靠近了一点点。

    宁澄只顾着看他,差点忘了他刚才的问题。他的问题……一如既往的火辣直接,她已经习惯了。

    问题是,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不会。”她回答,声音很轻。

    刹那间,他的唇落下来,与她的唇几乎已经没有距离,连一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

    宁澄吓得睁大一双眼睛,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她能听出他语气里一直在有一种责备的意味。他应该是故意在惩罚她,不该相信第六感,不该独自去冒险。但重来一次,她肯定还是会去。

    她把头微微一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虽然只是一点点面积的接触,她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唇,有点湿热,很烫,并且,有一种男人特有的力量和质感,不像她的唇那么柔软。

    这一碰触,也令陆尨身体震`颤了一下,她的唇为什么那么软?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危险,下意识地往上移了一点,让两个人嘴唇保持了一点距离。再碰一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条件反射一样直接咬住。

    “回答我。”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

    宁澄嘴角抽动,笃定回答,“不会,因为我知道陆教授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们之间又不是夫妻,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你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随便会和女人上`床的男人。我也不是。这是性格和修养问题,与第六感无关。但如果你硬要用逻辑思维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我说会,你就什么也不做,如果我说不会,你偏要证明我是错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自我保护。”

    “嗯哼,你还能想到逻辑,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他脸上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变得威严起来,目光笔直,“作为一名法医,应该以科学手段协助警方追查真凶,不是靠一种没有任何客观严谨的证据做支撑的第六感。明白吗?”

    他说完,很快又躺到旁边去了,眼睛闭上,看样子真的是很困,没多久,他竟然睡着了。

    宁澄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欣赏一首动听的吉他曲。她一时半会睡不着,犹豫着是继续这样躺着,还是起床,心里有两个声音开始激烈争吵:

    一个声音说:

    宁澄,你怎么跟他睡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马上起来,以光速离开,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免得以后两个人都尴尬。

    另一个声音立刻辩解:

    男女是授受不亲,但我们又没靠在一起。他刚才说了他昨晚睡沙发,所以没睡好,现在起来,肯定会吵到他,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睡觉,应该让他再好好睡会儿。

    最终,她听从了第二个声音。她虽然已经不困,但还是觉得累,她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

    睡觉是她的拿手好戏。这一睡,竟然睡到了中午。

    宁澄感觉肚子饿了,睡意全无,旁边男人还没醒。她终于不好意思再赖下去,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下床。

    “你不能就这么溜走,我已经连续三顿饭没吃。”身后,突然传来清冽醇厚的声音。

    宁澄回头,发现他也已经醒来,双臂枕着头,姿态很悠闲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却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定了定神,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说要溜走,你三顿没吃,我六顿没吃,我也饿。”

    “那好,我们去买菜。”陆尨立刻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比她更早下床,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女人,“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床尾沙发上的衣服,昨晚已经下过一次水。”

    “……”宁澄的视线瞬间落在了床尾沙发上的衣服。

    有一条裙子,还有内`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男士睡衣,不是她自己的,是他的衣服?她双手下意识地抱胸。

    她没有穿、内、衣!

    这一刻,宁澄有一种非常迫切的愿望:雷神,你快快出现,直接把我劈成两半吧!

    雷神迟迟没有出现,门口的男人迟迟不离开,她连尖叫都不能,只能极力保持镇定,“好,谢谢陆教授,麻烦您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嗯,要帮忙直接说,我先去下米煮粥。”陆尨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宁澄哭笑不得,“不用帮忙,这点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目光在她身上瞬了瞬,终于把门拉上。宁澄也终于可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开始无声地尖叫。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囧的事情吗?

    她莫名其妙地跟他睡在了一起,他给她洗澡,换衣服,他还去给她买了内衣?!

    死神来了,新的死法诞生了。

    囧死。
章节目录 Chapter 25不堪回首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连骨头都变得慵懒。

    阳台上,陆尨正坐在露天靠背椅上看书,宁澄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了很久。两个人吃完午饭以后就坐在这里,他看书,她在玩手机,很有默契地不说话,各忙各的。

    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思量许久不得其解,最终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对面的男人,忍不住问他,“陆教授,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和刘小童的?”

    她已经从杨智的电话里得知,她进入下水道以后,林啸波发动了一支警队去找过她,没有找到。之后回警局,陆尨和林啸波审问kevin,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陆尨就让人直接到城郊的几个海鲜街附近的下水道去找她,结果,他最先找到了他们。

    林啸波也在最危急的关头感到,救了他们。只是,他去追击那个黑衣人,没有追到,对方应该对这个城市的底下水道系统非常熟悉,林啸波追击他的时候差点跟她一样在里面迷了路。现在,他们已经派人埋伏在附近区域的下水道出口,希望来个守株待兔。

    海鲜街和烂尾楼是两个方向,一东一西,宁澄几乎穿梭了大半个城市。幸运的是,她最后找到了刘小童。

    这一点,同样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不得不怀疑,难道她的第六感真的那么准吗?如果她的六感准的话,刘小童和画眉都死了。可现在,刘小童还活着。她又希望她所谓的第六感是错的。

    宁澄很纠结。

    她等了半天,陆尨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专注着看书。他看的是一本全英文的小说,她英文不好,至今连书的标题都没看懂,又不好意思问。

    她起身,把他手中的书抢过来,“陆教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把书还给你。”不把这些问题问清楚,她要被她的好奇心折磨死。

    陆尨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习惯性撑在后脑上,审视着她,终于开口,“你不是有神奇的第六感?还需要问我?”他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抽,“用你的第六感扫描一下,昨晚我给你脱衣服洗澡,对你做了什么?内`衣尺寸合不合身?”

    他漆黑长眸里,闪着光,嘴角挂着笑。

    宁澄立刻埋头,迅速翻动手中的书,掩饰尴尬。她感觉她现在在他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为什么他给她买的内`衣,跟她自己亲自试了以后再买的内衣还合身?

    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起床以后,一起去买菜,回来做饭,吃饭,这整个过程,他并没有提这件事。现在看来,这种尴尬估计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宁澄思虑片刻,回答,“第六感是预见未来的事情,昨晚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有第六感也扫描不出来。”她觉得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可以过关。

    陆尨放开撑着头的双手,随手拿起桌上水果盘里的一个橘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边说道,“看来,你的第六感根本就是个笑话,昨晚,我剥光了你的衣服,就像剥橘子一样,先剥外面一层,再把里面的剥掉,最后,你就变成了个一`丝`不`挂,可以吃的橘子。”

    他边说边一一把橘子外面的皮剥完,放到桌面上,再剥完覆在橘子上里层白色的内皮,橘子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他掰开两半,一半放到她面前,另一半,直接扔到了他自己嘴里。

    “嗯哼,橘子很好吃。”他一边嚼,一边感叹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猥`琐,仍然保持他一惯的沉稳高贵。

    宁澄被他这一系列的表演惊住,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当然知道,他还是在责备她不该一个人擅自离开警队。他昨晚睡的是沙发,怎么可能给她脱衣服洗澡?她猜想,他一定请了什么女服务员之类的过来帮忙。

    关于她有第六感的事情,她应该怎么跟他解释?

    宁澄突然又想到了刘小童,直接忽略他吃橘子的玩笑,解释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我就是预见了很多关于刘小童的情形,像是一种牵引力,把我拉着往前走,我当时也控制不住,所以就跟随着这种直觉去找他了。不管怎么说,我真的找到他了。”

    陆尨恢复了一惯的严肃,“你是比我早一点点找到他,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这么大一座城市,下水道纵横交错,比蜘蛛网还复杂,你在里面转个一年半载或许都转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林啸波就喜欢英雄救美,会找到你?不过,很有可能最后找到的也是白骨。恭喜你,光荣地以身殉职。”

    宁澄已经习惯他的毒舌,直接忽略了后半句,“你的意思,你也会找到他?只是会比我晚一点?”

    陆尨微微颔首,“烂尾楼那个里面,有很多做了记号的鱼骨,摆放在明显的位置,我猜想,应该是有人故意给警方留下记号,让我们去海鲜街救刘小童。”

    宁澄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就是通过烂尾楼里面鱼骨的线索找到我和刘小童的?一定是有人把刘小童藏在了海鲜街的下水道,因为离烂尾楼那么远,那些人贩子肯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但黑衣人后来也发现了这一点,原本已经逃走,却去而复返,也去了海鲜街找刘小童。黑衣人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找回刘小童?救小童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她猛然看向陆尨。

    他也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认。

    两个人的眼神,已经有一种默契,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宁澄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对,我的第六感一定是不准的,以后我不会再相信,更不会滥用。陆教授,今天不上班,我们去看看小童吧,他好像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

    “ptsd。”陆尨说完,起身,走回客厅。

    创伤后应激障碍。

    宁澄立刻想到这个名词,她虽然英语不好,但这几个字母还是听得懂。刘小童那么活泼的一个小男孩,以后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他叫她“白骨精,”他也再不可能和他们玩西游记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心情越发沉重。

    宁澄和陆尨从公寓出来,直接去刘小童家。她给林啸波已经打过电话,得知刘小童昨天被送到医院,当天就出院了,刘湘一出现在医院,他就粘着他妈妈,要跟着她回家。原本刘湘要和kevin一样,留在警局内,最终,林啸波让杨智送他们母子俩回家,并且一直看守着他们。

    刘湘今天上午也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警方会怎么处理她的问题。她自己也应该知道,她和kevin一同合伙敲诈,绑架儿童,虽然是她自己的儿子,但性质也同样恶劣,警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眼下,刘小童还这么小,如果刘湘去坐牢,他怎么办?

    一路上,宁澄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快到刘小童家门口的时候,她问陆尨,这个问题怎么处理。他没有具体回答怎么做,只是说先看看刘小童再说。

    “妈妈,妈妈……”他们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刘小童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杨智站在外面,让他们直接进去。门没有关,宁澄轻轻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入。

    他们一进门,刘湘好像在哭,刘小童一直在叫她,一给边她抹眼泪。刘湘紧紧地抱着她儿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宁澄看到这样一幕,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笑点低,泪点同样低,这种事情,只会让她觉得心酸。

    他们俩出现,很快惊动了他们母子俩。

    “陆教授,宁医生,”刘湘向他们打招呼,要起来,刘小童立刻紧紧地抱着他妈妈的脖子,脸上表情惊恐,似是怕她会离开。

    “童童,这是柠檬叔叔和橘子姐姐,你认识他们的,是姐姐找到了你,妈妈要谢谢她,你现在自己坐一会儿好不好?我去给他们倒水喝。”

    刘小童使劲摇头,却不说话。经常来拾果园的人都知道陆尨喜欢吃柠檬,也常来店里买柠檬,刘小童直接就称呼他为柠檬叔叔了。显然,他自己也并不排斥这个绰号。

    陆尨和宁澄走过去,各自拉了一张椅子,在她们旁边坐下来,宁澄张开双臂,“小童,橘子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宁澄伸手要去抱他,他立刻躲了起来,钻到了他妈妈怀里。

    刘湘眼圈一红,抱着刘小童,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她说不下去了,最终也只是抱着她儿子无声地流眼泪。

    没多久,刘小童竟然在他妈妈怀里睡着了。刘湘想要把他抱回到床上,一动他就醒,最终,刘湘只能放弃,抱着他睡。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陆尨始终没有开口,宁澄忍不住问刘湘,“小童他爸爸呢?”

    刘湘苦笑,“跑了。我儿子还没出生就被吓跑了。”

    刘湘没有再隐瞒刘小童的身世。原来她竟然就是虹市大学的学生,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毕业。她进入大学的第一年,喜欢一个大四的学长,也就是刘小童的亲生父亲。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大一结束前,她虽然不确定他们以后会不会有未来,还是答应跟他在一起了,不小心就有了刘小童。

    刘小童的父亲要去日本留学,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跟她结婚生孩子。刘湘犹豫了许久,一时心软,最终还是休学,独自把刘小童生了下来。原本她想等刘小童大一点,再复学,完成学业,却没想到,去了日本的男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一开始还会寄给她一点钱,但后来,音讯全无。她的人生,也从此笼罩在这片阴云里面。

    “抚养子女是父母双方的责任,不管你们大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他都必须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让警方马上找到他,他自己下的种,必须自己买单。刘小童十八岁成年之前,他必须负担他所有的生活和学习费用,包括现在治病的费用。”

    陆尨说了一通听起来合乎情理,却不知道实现起来是否可能的建议。他一连说了三个必须,语气笃定。他说完,似乎没有耐心再坐下去,起身,叫宁澄一起离开,他自己先走出了房间。

    宁澄看着刘湘,“你把你的这些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呈报法院,我相信他们应该会对你做出合理的判决。林队长也透漏过,你的情况特殊,刘小童还小,需要你照顾,他们会尽量争取让你以限制自由的方式来服刑。小童还小,有些事情,也可以先不让他知道。”

    刘湘吃力地点头,声音哽咽,“谢谢你们……”

    宁澄还想安慰她几句,手机铃声响起,她只能先告辞离开,去追陆尨,一边接电话。
章节目录 Chapter 26一点点酸
    九月的阳光,绚烂,温暖。

    陆尨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长腿迈步,一步一停地走在马路上,偶尔驻足看向街边露天咖啡馆,三五成群坐着谈笑风生的人,再回头看看后面正在打电话的女人。

    “林队长,应该是我和陆教授请你喝咖啡,昨天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们,估计现在我们已经去见马克思爷爷了。”宁澄一边走,一边快步追上陆尨,捂住电话,问他,“陆教授,我们一起请林队长喝咖啡怎么样?”

    “不怎么样,无聊至极。”陆尨迅速转身,加快脚步,转眼和她拉开了距离。

    宁澄无奈,只能对着电话解释,“林队长,陆教授好像不太喜欢喝咖啡。不如,我们请你吃饭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啸波正坐在办公室内,翻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头紧皱,咬咬牙,直接说道,“宁澄,是我想请你单独和咖啡,陆教授不喜欢喝咖啡,你喜欢就好。”

    “……”宁澄突然脚步顿住,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到旁边岔道口突然闯过来一个踩着滑板车的学生。

    陆尨正回头,叫她走快一点,突然大叫一声,“小心!”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她身边,一把拽过她正拿着电话的手,往前一拉,一手钳住她的腰,迅速拉着她转身。

    滑板车从他背后“蹭”地滑过,踩在滑板车上的学生背着鼓鼓的书包,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宁澄听到他倒抽冷气的声音,迅速转头看向他,他紧要牙关,眉宇紧蹙,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她吓了一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着他的手臂,“陆教授,你怎么了?”

    陆尨环视四周,撞人的学生,早已经不见踪影,他责备她,“约会喝咖啡吃饭这种无聊的事情,一定要在大马路上进行?你还要不要命?”

    他说完,把手臂迅速抽出来,转身准备过马路。

    宁澄感到意外的是,明明是绿灯,他却止步不前,一直到他旁边有人开始过马路了,他才跟随一同过马路。

    她看着他傲然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酸楚,她想要追上去,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而马路对面的男人,走路比以往都要快很多,转眼间就消失了。

    宁澄想起电话还没挂断,走到旁边一个露天咖啡馆,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继续听电话。

    电话里,林啸波声音听起来很焦急,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林队长,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她委婉地拒绝了他喝咖啡的邀请。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喝咖啡的心情了,脑海里一直浮现陆尨刚才被撞到的脸上表情很痛苦的情形,她忽然想起,昨天在下水道里,他还被黑衣人踢了好几脚,他是不是腰受伤了?

    宁澄立刻起身,“林队长,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我下次再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

    “不要下次,我最讨厌听到‘下次’这个词。这次刘小童的事情,我们不仅找到了他,还找到了另外两名失踪的儿童,宋局说要亲自宴请我们。尤其是陆教授。就在明晚,到时候我去接你……们。”林啸波最后又加了个“们”字。

    “好,我会转告陆教授,谢谢林队长,再见。”宁澄不等他回答,已经挂了电话。

    她已经快到家门口,却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旁边有个药店,她去药店,买了一些治跌打伤的药。她想要给陆尨打电话,发现没有他的号码,最后干脆又直接跑回他的公寓去了。

    宁澄按门铃时,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来开门,没想到她只按了两下,门就开了。

    陆尨看到她,有些意外,以为她是来给他做午饭,“这个星期你好好休息,吃饭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宁澄立刻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那好。你的腰肯定受伤了,我买了药,你让邵先生帮你抹点药,再揉一揉。”

    陆尨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袋上好几秒,才说了声“谢谢,没什么大碍,”但他还是把她手中的药袋接了过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出现了冷场。

    宁澄意识到,她不应该再打扰他,转身准备离开,“那,陆教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嗯。”陆尨往后退了一步,眼看门马上要关上。

    宁澄突然又转身,“陆教授,刚才林队长在电话里说,宋局长要亲自请我们吃饭,犒劳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获刘小童失踪一案。林队长明天晚上会来接我们。”

    “不去。”陆尨果断拒绝,“告诉林啸波,案件还没破,让他派人继续看守刘湘母子。kevin这个草包,没那么大能耐策划这样一出敲诈勒索事件。刘湘家的那根长头发,很有可能不是他的。黑衣人还没有抓到,他留下的手枪,血迹,检验结果出来,马上通知我。”

    他说的这些,宁澄当然也知道,“陆教授,宋局长的意思,刘小童找到了,这个案件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所以……”

    “所以就要去*?没兴趣。”陆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宁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坚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她也知道他的性格,应该会很讨厌这种饭局。

    “陆尨,杰宝又抓住我的手不放,痛死我了。”

    “公子,飞雪又抓住我的手不放,痛死我了。”

    “杰宝,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

    “飞雪,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

    “……”

    客厅里,传来两个争吵的声音,杰宝的声音宁澄熟悉,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是很温柔清丽的女声。

    宁澄听到声音,知道他有客人在,只能道别,“陆教授,你有客人在,那我先走了。”

    陆尨看着她转身,嘴角抽动了几下,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最终,没有再叫住她,一直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关上了门。

    “陆尨,谁啊,就是邵晗兮说的那个助理吗?你怎么不请她进来?”乔飞雪终于把手臂从杰宝的钳制中扯了出来,看着身上已经被抽丝的白色欧根纱小洋裙,气得噘着红润的小嘴,“陆尨,我的裙子被杰宝扯破了,你陪我去买衣服吧。”

    陆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一个药瓶,“邵晗兮应该快回来,你让他陪你去买。我下午回研究所还有点事。”

    “不行!”乔飞雪立刻起身,走到他身旁,看到他手中的药瓶,伸手去拿,“这是什么?你受伤了吗?auntie知道了,又要吓死了。”

    陆尨把迅速把药瓶往沙发靠枕背后一藏,“没有,你不要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跑过来?昨天邵晗兮已经跟我说了,stefanie想回伦敦,我会陪她回去。你不用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个。”

    乔飞雪莞尔一笑,姣好面容,灿若星辰,“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怕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来请你帮忙。”

    陆尨眉宇微蹙,“你工作不忙?不是要准备1月份的服装秀?”

    “这又不是什么大的服装秀,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我要跟你们一起回伦敦。就这么说定了。我给邵晗兮打电话,让他来给我们做饭,我饿了。”

    “做饭……出去吃,没时间去买菜。”陆尨说完,已经起身,走向卧室,手中紧紧地拽着药瓶。

    乔飞雪看在眼里,心里仿佛猛然倒入了一整罐的陈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是酸的。最终还是不得不拿出手机,给邵晗兮打电话,约好一同出去吃午饭。

    不久,邵晗兮赶到,正好碰上陆尨和乔飞雪出门,他很意外,“不是一起去买菜做饭的吗?我还准备叫你们一起去买菜。怎么又要到外面吃了?”

    乔飞雪只是笑了笑,表示不关她的事,陆尨默不作声,又进入一贯的思绪游离状态。

    最终,三个人一同下楼,走出公寓大门,邵晗兮陪着乔飞雪聊天,他们两个走在前面,陆尨和他们两个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慢悠悠地踩着蚂蚁。

    他们三个人离开的背影,恰巧落在正在公寓楼侧面拐角处打电话的宁澄眼里。

    她从陆尨公寓楼出来以后,便立刻给林啸波打电话,说了刘小童案件的后续要继续追踪的事情,林啸波满口答应。最后提到宋局长请吃饭的事情,她没有直接回绝,只说陆尨受了伤,吃饭的事情能不能再往后延。

    林啸波却很快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宁澄,陆教授如果不想来吃,我们随他,他有这个特权。但我们不一样,宋局长主动提出请我们吃饭,他是领导,我们怎么能拒绝?他不去,我们俩去,到时候我来接你。先这样,我去开会。再见。”

    “……”宁澄还没来得及再解释,电话已经挂断。

    她听到林啸波说要开会,也不好意思再打回去啰嗦什么。心想,还有一天时间,说不定陆尨会改变主意,她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说服他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陆尨一起去。或许是因为从她上班以来,准确来说上班前的一个星期,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吃饭,她似乎已经习惯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都同步行动。

    宁澄打完电话,准备离开,转身便看到了他们三个人两前一后地从公寓里出来。

    她一眼看到邵晗兮身旁那个身材高挑得像模特一样的年轻女子,长发披肩,身上一席白色的连衣裙,被风吹向一边,整个人看起来飘逸轻盈,似童话中翩翩起舞的公主。

    宁澄虽然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那种名媛淑女气质。

    乔飞雪。

    她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她原本想上前跟他们打个招呼,又怕打扰他们,最终还是无声离开了。
章节目录 Chapter 27思念如海
    习惯一旦养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一天,宁澄回到家,休息了一天,身体确实是在休息,心却一直悬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完成。

    第二天,她已经按捺不住,直接去研究所上班了。她去上班之前,还想用她那神奇的第六感预测一下,上班的时候,会不会见到陆尨。

    但她脑海里没有任何季迹象告诉她,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期待着去上班。

    事实却是,陆尨没有来,常梓杨说,他昨天下午来过一趟,问了一些关于白骨悬案的进展,很快就走了。

    宁澄后悔得不行,为什么昨天下午不来上班?

    到了中午,她打算去他的公寓,像往常一样,去买菜做饭。常梓杨却告诉她,陆尨昨天晚上给他打了电话,说他母亲身体不适,要回伦敦一段时间,所以,她暂时不需要去给他做饭了。

    常梓杨说的这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对宁澄来说,像是一种煎熬。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那么慢,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某些时候,她恨不得直接把时间的指针手动往前拨,这样,天一亮,马上就天黑,睡一觉,就到第二天了。

    她上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问常梓杨,陆尨什么时候回国。每次听到说他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她都会很兴奋,可过了两天,他没有回来,那种失望的心情,总会压在她心里好几天。

    她从常梓杨那里拿到了陆尨的手机号码,但发了很多信息,都石沉大海。国际长途短信成本高昂,她也不敢一直发。想发微信也不可能,他的手机就是个老古董,估计根本没有这些程序。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时间越长,这种音讯全无的感觉,让她焦躁不安,连工作都不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这一个月时间,她一直和常梓杨忙着因为刘小童案而被暂时搁浅的白骨悬案,林啸波也一同参与,却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她感觉她的工作效率越来越低,和他们开讨论会的时候,常常走神。

    后来,她每次一下班,就赶紧离开研究所,每次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某个男人,她就使劲地吃橘子。以往这个办法应该是很凑效的,会让她平静下来,但这一次,似乎也出了问题。

    宁澄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一个傲娇,毒舌,淡漠,浑身都是缺点的男人,她为什么总想着他?他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他不回来应该是件好事,说明没发生什么命案。

    她内心开始慌,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周五这一日,宁澄早早地就到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看到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杯鲜榨的橙汁,还有很多新鲜的橘子,一看就是那种进口的橘子。

    他回来了吗?

    宁澄看到橙汁和橘子,心里一喜,常梓杨刚好经过,给她送资料,她还没开口问他,他便笑道,“宁澄,明天周六,你有空吗?我们去时光荏苒喝咖啡,除了我,还有另一个人。”

    “……”是陆教授吗?

    这个问题,宁澄差点就问出口了,她直接点头,“好,有空,我一般周六都会去那边,我有个朋友在里面上班。”

    “是韩伊琳吗?”常梓杨笑问道。

    “你认识韩伊琳?”宁澄很吃惊。

    常梓杨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希望明天你介绍我们认识。”他说完,把手里的一叠资料放在宁澄桌面上,“这是白骨悬案的毒理分析报告,你先看一下。等陆教授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宁澄拿过报告,迅速翻阅了,点头答应,她看得很认真,常梓杨离开她也没有觉察到。

    常梓杨离开不久,一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女人,负责行政管理的丹姐过来,向她道谢,“宁澄,谢谢你请我们喝橙汁啊。还有橘子,那橘子应该很贵吧?你刚参加工作,不要那么破费了。不过,”她声音突然压低了一点,看了一眼陆尨的办公桌,再看向宁澄,“如果是某个男人送的,那我们就都不客气啦。”

    “丹姐,我没有……”

    “没有男朋友,我知道。估计很快就有了,这是好事。我们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丹姐说完,又看了一眼陆尨的办公桌,不等宁澄再解释什么,说是还有工作忙,转眼离开了。

    宁澄很意外,她没有请他们喝橙汁,橘子她偶尔会带一些给他们吃,但都是他们店里卖的橘子,跟她办公桌上这些不同。

    还有,丹姐为什么一直看着陆尨的办公桌呢?这些橙汁和橘子是陆尨送的吗?这应该不太可能。

    难道他早就回来了?

    宁澄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喝橙汁,一边看报告,心里开始很期待,明天早一点到来。

    下班以后,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提前去了时光荏苒咖啡馆,想问问韩伊琳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澄到达咖啡馆,咖啡馆里几乎已经人满为患。她在里面绕了一圈,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座位。

    她没有在咖啡馆里看到陆尨,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每周六都会出现的男人,和她座位相邻。他每次来,都坐在固定的两个位置,要么是阳台上露天的一个位置,要么是咖啡馆里面,最角落的位置。

    韩伊琳在忙,没有时间过来跟她说话,她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坐在了旁边一桌。

    对面的男人,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有双手捧着的手机是白色的。他原本一直盯着手机在看,宁澄坐过来以后,他立刻抬头,露出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宁小姐有事?”

    “宁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姓宁?”

    “韩伊琳的朋友,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宁小姐高大上的职业,法医,准确来说,法医人类学专家。”

    “你去调查我?”宁澄脊背发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浮现韩伊琳满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情景,“先生,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你远离韩伊琳。”

    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长眸微敛,“为什么?我什么时候靠近她了吗?”

    “我每个周六来,都看到你在这里。你知道韩伊琳,也知道我,如果不是刻意去调查过,你难道未卜先知?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面男人嘴角一抽,笑得很张扬,环视四周一圈,才收住笑容,“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宋清南。我是这个咖啡馆的老板,韩伊琳是我的员工,至于宁小姐的职业,很抱歉,我也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但这是公共场合,你们说话有时候声音也不小。”

    “……”宁澄立刻被呛住。

    宋清南招手,有服务员过来,是宁澄没有见过的新面孔,“给宁小姐一杯橙汁,我请客。”

    服务员一边答应,一边写单,宁澄要拒绝,服务员已经转身去忙了。

    宋清南也起身,把沙发背上的休闲外套拿起来,“宁小姐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以后你们要聊天,可以到里面的包间,韩伊琳现在是店长,不需要再做服务员的工作,不过,她好像比较固执。”他说完,晃了晃手指,示意再见,转身大步离开。

    宋清南一离开,韩伊琳立刻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来,“宁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能想到的是,房东把这个商铺卖给了他。”

    “所以,这个咖啡馆就是他的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伊琳,你是不是得罪了他?”宁澄越发想不明白。

    韩伊琳摇头,“没有。他每次来这里,就只是坐着,最多招手打声招呼。半个月前,他成了这个店的老板,但咖啡馆和以前也没多大变化。小莎太忙了,原本让她做店长,她推到了我身上。这件事也跟他没关系。”

    宁澄越想越觉得蹊跷,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她预见韩伊琳出事,也预见刘小童和画眉出事,但现在,韩伊琳好好的,刘小童虽然受了惊吓,也在慢慢康复中,至少性命无忧。画眉消失了,她只能理解成她去了别的地方。

    最终,她只能理解成,是她自己多虑了,就像陆尨说的,所谓的第六感,没有客观事实作为依据,不能去依赖。

    宁澄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问韩伊琳,有没有看到陆尨和常梓杨来过咖啡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韩伊琳一脸懵状,“常梓杨是谁?陆尨这名字你跟我说过,但我又没见过他,即使他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他。这段时间,确实经常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嘘!”宁澄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幸好没人注意到她们说话,她压低声音,“你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韩伊琳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月,你每次来,开口闭口都是陆教授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见见他,到底长什么样,把你迷成这样,整天魂不守舍。你这个月那么辛苦练吉他,不会是要弹给他听吧?还有,你跟我学在拿铁咖啡泡沫上画龙的图案,是不是也是为了他?”

    “……”宁澄脸涨得通红,幸亏服务员端来橙汁,她一口气把一杯橙汁都喝下去了。

    “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对了,你们研究所那个什么白骨悬案,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宁澄一边喝橙汁,一边摇头。喝完橙汁,她也没有再追问韩伊琳这几天看到的男人是谁,反正她明天就会知道。

    她匆匆辞别离开,一回到家,就开始翻衣柜。

    明天,她应该穿成什么样?
章节目录 Chapter 28霸道初吻
    窗外,暮□□临。如烟薄暮笼罩着城市,似美人裹着面纱。

    房间里,一室幽暗。宁澄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宁澄,我想吃橘子。”沉冽如水的声音,缓缓淌入耳际。

    陆尨?

    他真的回来了吗?

    宁澄迅速转身,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从声音和外轮廓能确定,是他。

    他看起来瘦了很多,面色憔悴,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有像以往一样穿风衣。他怎么瘦了?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瘦了,他却突然靠近一步,重复了刚才的话,“宁澄,我想吃橘子。”声音越来越暗哑,蛊惑人心。

    宁澄心微颤,“我去买,家里只有柠檬,没有橘子。”她转身准备开门,忽然想起这一个月来受到的煎熬,心里莫名生气。

    他离开这么久,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都没有。他一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吃,她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他?

    宁澄心一横,声音突然冷下来,“陆教授,你想吃橘子,自己去买,我要回家了。”

    她手刚放在门柄上,要往下旋,手背上突然覆上宽厚的大手,修长的手指,像他脸上的皮肤一样白皙,骨节分明,像是钢琴家的手,手掌很热,也很光滑。

    他突然掰开她的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转身来,把她用力往后一推。

    宁澄瞬间被他用身体抵在了门上,他俯身靠下来,歪着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想我。”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吉他低音琴弦被拨动发出来的声音。

    宁澄听到他不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更生气了,“我为什么要想你?”

    “因为你喜欢我。”

    “……”宁澄像是被人揭开了悉心隐藏的秘密,否定不了,却也不敢肯定,身体又被他压得紧,浑身焦躁不安。

    他的身体很烫,也贴得越来越紧。他只穿了衬衫,她也只穿了一件丝质的长裙,两个人身体这么紧地靠在一起,她感觉像贴在火炉上,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一手撑在她肩膀旁边的门上,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放开,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往上一抬。

    两个的视线又撞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宁澄感觉像是穿梭在时光隧道中,火花四溅,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他的头,越来越低,性感的唇,几乎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宁澄屏住呼吸,感觉心跳突然像停止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宁澄,我想吃橘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宁澄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咬住了她的唇。

    他……为什么这么用力地吮`吸她的唇,就像真的在吃橘子一样?

    他刚才的意思,就是要这样吃橘子吗?

    他想吻她?

    宁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溺水了一样,无法呼吸。心脏虽然恢复了跳动功能,可是,跳得也太快了,幅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再这么跳下去,她担心她的心脏会直接跳出嗓口。那是不是会直接跳进他嘴里?她的心脏会不会被他吃进肚子里去?

    宁澄脑海里浮现一系列的画面。

    唇上却像是被火在灼烧的感觉。明明有一丝刺痛,可她竟然很享受的样子,完全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他似乎受到了鼓励,不再只是反复地吮`吸,停下来,开始进一步往下。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有软软的,炙热的东西,撬开她毫无防备的牙关,闯入她嘴里。

    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很陌生突如其来的东西,是他的舌,她吓了一跳,迅速睁开眼睛。

    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宁澄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做梦。可这梦境实在太清晰了,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那种缺氧快要窒息的感觉,也那么真实。

    此刻,她还在微微喘着气。

    她伸手摸了摸唇,很烫,仿佛真的被人咬过,重重地吮`吸过。

    宁澄立刻把被子往上一拉,把头蒙住,在被子里尖叫一声,“啊!”

    这一个月,她虽然没少梦见他,但只是和他们平时一样,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她现在竟然会做这样的梦?梦见他在吻她!

    宁澄恨不得床底下立刻裂开一条缝,她连人带床直接掉进去。如果被人知道她做这样的梦,她是不是要撞墙?

    天很快亮了。

    宁澄早早起床,洗刷打扮一番,没有和以往一样去店里和宁浩然一起吃早餐,她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终于挨到了和常梓杨约定的时间。

    到达咖啡馆的时候,她立刻就看到了常梓杨和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两人正在谈笑风生。

    这个人,不是陆尨。

    宁澄看到背影的那一刻,整个人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凉到了脚。

    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常梓杨约的这个人,是林啸波呢?眼下,她想逃都来不及了。

    常梓杨已经看到了她,立刻笑着向她招手,“宁澄,你来了?啸波还担心你不会来,我就说你一定回来的。快坐过来。”

    宁澄只能走过去,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空位上坐下来,笑问,“为什么不来?我一个月前就说要请林队长喝咖啡,或者吃饭的,所以今天我请客。”

    她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咖啡馆里就他们三个客人,他们来得实在太早,咖啡馆上午一般人都很少,尤其是周末,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应该都还在睡懒觉。

    宁澄点单之际,林啸波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她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橙色的修身连衣裙,她似乎很喜欢橙色,这一个月,他经常看到她穿这条裙子。她皮肤很白,又爱笑,这么夺目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扎眼。

    她化了淡妆,看起来比以往更精致,应该还撒了香水,清新淡雅的馨香中,带着一种生动鲜活的气息,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仿佛出水的芙蓉,鲜艳柔润,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拥有。

    林啸波呼吸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跟他说话。

    宁澄重复了一遍,“林队长,你想喝什么?”他才回过神来。

    林啸波微微一笑,视线收回来,“随便,跟你一样来杯橙汁就行。我平常没怎么来咖啡馆,什么也不懂,你别笑话。”

    “你不是来了一个月了吗?”常梓杨话一出口,立刻闭嘴,似是说错了话,笑着纠正,“我的意思,你一个月前就想来了,一直忙着白骨悬案的事情。所以没来。”

    宁澄刚要开口问他案件进展,韩伊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她猛然想起昨天宋清南说的话,他因为她和韩伊琳聊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平常也会注意这一点,和案件有关的事,不会在这种场合讲,所以韩伊琳每次问她,她都含糊过去了。她立刻转移话题,介绍韩伊琳给他们认识。

    她反过来准备把常梓杨和林啸波介绍给韩伊琳认识的时候,韩伊琳看着常梓杨,“原来在我们咖啡馆坐了一个月的这位先生,就是宁澄的师兄,常主任您好。”

    常梓杨立刻起身,九十度鞠躬向她问好,“您好,韩伊琳小姐。”他这么热情,韩伊琳脸微红,微微欠身点头,向他回礼,让他们慢慢聊,她自己又回到收银台去了。

    韩伊琳离开后,常梓杨和林啸波聊起一些琐事,没有再聊工作上的话题。他应该也意识到这是在公共场合,有了警戒性。

    宁澄有些意外,常梓杨竟然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个月。只是,她想到陆尨没来,心里还是很失望。

    她极力掩饰心里的那一抹失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聊着,心里却疑惑,陆尨不是说好最长离开一个月的吗?已经超过两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在咖啡馆吃了午饭,宁澄推说要回研究所完成一份报告,起身离开。她去买单,结果,林啸波已经不知道何时买完了,应该是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强烈要求,让她来买,林啸波都不予以理会。

    宁澄无奈,她想要开口说请他们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想起上次刘小童的事情,因为她出的这样一个主意,闹出这样一出事情来,她犹豫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和他们一同离开了咖啡馆。

    常梓杨离开之前,特意去跟韩伊琳道别。出了咖啡馆,走到十字路口,他没有跟他们一起过马路,直接回家去了。

    林啸波却一直并排走在她身边,没有说要和她一起去研究所,也没有说要回家,一直在找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跟她聊天。

    林啸波突然提出请求,“宁澄,介不介意收一个学生?有人想跟你学吉他。”他说话的时候,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裤子口袋一小片面料被他拽的紧紧的。

    “谁?”宁澄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好像有一些局促不安,有些意外,“林队长,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你早点回家休息吧。研究所离这里不远,我直接走过去就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想跟你学吉他。”林啸波发现,要直接跟她说,我喜欢你,似乎完全可能。

    怕吓到她,也怕她以后会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过去一个月就是很好的证明,他给她买了橙汁和橘子,她拒绝,就像今天在咖啡馆一样,一定要自己付钱,自己掏钱给整个研究所的人买。后来,他就只能转为地下了。

    宁澄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有些意外,他一个刑警,双手拿的是枪,怎么突然想学吉他?

    当然,她还是很客套地回复,“其实我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只是自娱自乐,有人还说我弹出来的曲调像恐怖片配乐。我平常都是在看店无聊的时候偶尔练习,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吉他班,我有朋友在里面学。”

    她边说边从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有地址和电话,是她以前的吉他老师的联系方式,她直接给了林啸波。

    林啸波拿着卡片,嘴角抽动了半天,无力反驳。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了研究所门口对面的马路。宁澄刚要开口让他先回去,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研究所。

    她心里一喜,二话不说,迅速过马路,大步跑向研究所。
章节目录 Chapter 29她喜欢他
    宁澄进入研究所,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身影,快步冲向三楼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开的,陆尨正从她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迅速翻了两下,转身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陆……教……授……你什么……时候……回……回国的?”宁澄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因为跑得太快,现在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陆尨迅速转身,看到她,漆黑双眸熠熠发亮,看到她身后出现的人影,长眸里刚刚绽放出来的光亮转瞬即逝,“你们在做什么?这么激烈,话都说不清楚。”

    “没有,我们没有做什么,我们是在……”宁澄突然像词穷了一样,一下表达不出他们刚才的经历。

    “喝咖啡。”林啸波替她回答了,“陆教授什么时候回国的?你是来看白骨悬案的最新进展吗?”

    “嗯。”陆尨没有回答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手中拿着资料,一边翻阅,一边走向沙发,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手中资料,眉宇紧锁,没有再出声。

    宁澄和林啸波也各自在沙发上找了位置坐下来。

    “骨骼铅含量过高?”陆尨对着手中的检验报告问道,“铅中毒吗?”

    宁澄已经看过报告,知道其中的内容,“一般人体内都含有部分铅元素,这名女性孕妇死者,体内的铅含量高于普通人,接近铅中毒含量的边缘。但因为她怀孕,或许是宝宝体内也有铅的含量,所以,到底是不是铅中毒,常主任说还要再进一步抽样检验。”

    宁澄还没解释完,陆尨突然抬头看着她,她以为她说错了,“陆教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陆尨又看向手中的报告,“没有,你继续。”他自己接着看报告。

    “死者颅相重建工作已经用电脑程序完成,得出的头像图片我附在了报告后面,林队长也拿这个头像去匹配数据库中失踪人口的资料,没有找到匹配者。但,我不建议马上把这张照片公布出去。”

    “为什么?”

    “嗯哼,原因?”

    林啸波和陆尨同时追问他,两个人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完全不同。

    “用电脑程序进行颅相重建做出来的脸孔,不够生动,像是粘土动画模型,更像是没有生命的面具。我担心发布出去会误导很多人。我想试试另外一种办法,能让这种脸孔看起来有生命。你们先别问是什么办法,因为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尝试。”

    听到她这么说,他们也没有继续追问是什么办法。

    陆尨放下手中的文件,扫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其他还有什么情况?”

    林啸波对案件的情况也已经了如指掌,把他这一个月内调查到的情况一一讲述。

    陆尨很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讲述,才追问,“那枚中国古钱,有什么线索?”

    “古钱上的图案,我们找这方面的专家咨询过,因为摩擦严重,他们都看不出图案上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图形,看起来像某种动物,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动物。如果能确定这种图案,应该可以找到制作者,再顺藤摸瓜,追溯购买这枚古钱的的人。或许和凶手有关。”

    这种回答,陆尨显然不满意,手里拿出一枚古钱,反复端详了半天,直接回答了一个字,“龙。”

    “龙?陆教授,你是说,古钱上的图案,是龙的形状?”宁澄心里一惊,难道凶手真的是在针对他?

    ,中国龙。

    这是他辗转活跃于苏格兰场和fbi时,得到一个称号。

    宁澄想到这一点,心里开始惊惧不安,她看向坐在对面,与她隔着一张茶几的男人。

    一个月不见,他看起来和她梦中的情形一样,消瘦了很多,漆黑眼眸里明显有倦意。

    “陆教授,今天是周六,你回家休息吧。这些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宁澄第一个站起来,“林队长,今天我们就先不讨论这个案件了,周一的时候再继续。”

    宁澄语气坚决,陆尨也没反对,起身,把报告放回她的桌面,兀自离开了办公室。宁澄紧跟在他身后。

    林啸波心里还想着跟她学吉他的事情,现在看来,她已经委婉拒绝,要说服她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陆尨在,他更不好开口。他也只能先跟着一同下楼。

    三个人在研究所门口分别后,陆尨和宁澄和往常一样,走向了同一个方向,但和往常不同的是,两个人的步调很默契地趋于一致,他们是并肩走的,虽然中间还隔着两米多的安全距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宁澄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可每次想要开口,发现话题都不合适,找来找去,到最后,她找不出一个话题可以聊了。

    当然,最严重的问题是,她每次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她做的那个梦。

    他吻她。

    她会面红心乱,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最后,她都不敢看他了,只是专注着走路。

    经过一个手机专卖店的时候,宁澄脱口说道,“陆教授,我送你一个手机吧。”

    陆尨转头看着她,“为什么?无功不受禄。”

    “你想有功,以后就请你及时回信息。”宁澄受不了这种煎熬,发了信息不回,这种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你给我发过信息?”陆尨反问了一句,“我不用手机,有什么话当面说。不需要当面说的都是废话。”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宁澄看着他的背影,思虑片刻,没有跟上去,直接转进手机专卖店,店员立刻走过来向她介绍时下最新款的手机,有什么特别的功能。

    “麻烦你找一款功能最简单的手机,乱七八糟的应用程序都不要,只要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如果能装个微信更好。”

    “为什么要送我手机?”她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男人,“上次去找刘小童,你进入下水道之前,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宁澄听出是他的声音,没有看他,继续挑选手机,“我打你电话,你又接不到,早知道我当时就不打了。送不送是我的事,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这是两回事,我只管我自己的事。”

    宁澄感觉她这样好像太霸道了,这应该是跟他学的,不能怪她。让她意外的是,他不再啰嗦继续追问为什么送他手机,跟着她一同看手机。

    店员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款最古老的手机,还没拿出来,被陆尨否定,“我要跟她一样的。”

    店员看了一眼宁澄手里的手机,面露难色,“她的手机已经绝版了。”心想,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那就买两个一模一样,”陆尨随便点了一款,“就这款。”

    “先生真有眼力,这是疯7……”

    “疯7是什么?”陆尨的问题,把整个店内的其他店员都惊住了,有两个人迅速低下头,明显看起来想笑,却极力忍住。

    宁澄有些不高兴,“有什么好笑的?我们又不是手机专家,不知道你们的叫法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要这一款,换别的。”她让服务员拿了另一款国产品牌的手机,“那些不需要用的应用程序可以帮我们卸掉吗?”

    店员答应,能卸掉的一定都卸掉,折腾了半天,最后向他们确认,“这个切西瓜的游戏,要不要留着?”

    店员把手机屏幕给他们看,游戏程序已经打开,陆尨把手机接过来,随手划了一下屏幕,“这里面还有柠檬?”他划的正是柠檬。

    “有的,说是切西瓜,准确来说应该是切水果,切蔬菜,什么都有。留着吧,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店员很热情。

    宁澄以为陆尨会直接拒绝,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他拿到手机,就开始盯着屏幕,随手掏出钱包,扔到宁澄手里,“刷卡,”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

    她没有用他的卡,用她自己的卡刷了,也没打算买两个手机,只买了一个。结果,离开专卖店,没走几步,她把他的钱包还给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他立刻返回店里,让店员把刚才刷的钱原封不动退回到她卡里,再拿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刷他的卡。

    宁澄拿着新手机,哭笑不得,她想送他礼物,结果被送了礼物。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她心里竟然有一丝欣喜,面上却仍保持淡定,再次向他强调,以后要看手机,还要回她的信息。

    陆尨微微点头,用手划了一下屏幕,“去咖啡馆,我要喝咖啡。”

    宁澄想要说她今天已经去过一次咖啡馆了,能不能明天,但说出口的却是,“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她在一天之内,两次光顾时光荏苒咖啡馆。

    韩伊琳看到她和陆尨,嘴角含笑,招呼他们坐下来。

    陆尨一坐下来,又拿出手机,打开了切西瓜的游戏。

    宁澄看着他这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但看到他一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却并没有像别的玩切水果游戏的人手不停地划动。

    她很好奇,起身,悄悄走到他身后。

    结果,她发现,手机屏幕从上到下掉落下来的水果,他一概视而不见,只有出现柠檬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地去划一下。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一直等到再有柠檬出现,他又去划一下。

    宁澄手撑着他身后的椅背,笑得直不起腰了,声音并不大,陆尨还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转头看向她,“你躲在我背后笑什么?”他不理解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宁澄回到桌面,笑望着他,“陆教授,你这不叫切水果,你这叫切柠檬。”

    “嗯哼,切柠檬才有意思,如果切完了还能吃,会更有意思。只有我才能想到这种玩法。”他很自豪他的这种独特的创意。

    “……”宁澄止住笑,看着他,越发感觉,这个切柠檬的男人,很有意思。

    他静坐不语,微微低头,浓眉下黑亮的眼眸看着手机,眉宇微蹙,似乎在研究什么重大问题,与他工作的时候一样的专注。

    他身上浅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他的脖子和下巴,套在毛衣外面的风衣敞开着,显得随意慵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周身蒙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

    宁澄看得出神,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的画面:

    他第一次出现在拾果园,买柠檬;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公寓,把他当成杀人分尸的凶手;

    她第一天到研究所上班,他们角色扮演,她内心的悸动;

    ……

    在烂尾楼前,他对杨智说,“拦住她,不要让她上去,”因为他知道那栋楼危险;

    在下水道里,黑衣人用枪指着她,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她,以身替她挡枪;

    他给她去商场买衣服,买内`衣,这些她虽然未亲眼见到,却能想象到,他这样一个傲娇的男人,去给女人买衣服,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当时是不是也很囧?

    他们后来还睡在了一起,那是因为她霸占了他的床,他在沙发上忍受了一个晚上的折磨,才回到床`上。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他在吻她。

    ……

    无数个画面,像闪电一样,在她脑海里掠过。

    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她真的很煎熬。但这一刻,他就静静得坐在她眼前。

    宁澄心里的喜悦像是满池的春水,几乎要溢出边缘,他们相识时间不长,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甚至还共同经历了生死。

    此刻,宁澄已经无法回避一个事实。

    她喜欢他。

    “宁澄,咖啡已经泡好了,你要来吗?”韩伊琳来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要,我马上去。”

    宁澄起身,跟陆尨打了声招呼,说她去上个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便跟随韩伊琳去了吧台后面的咖啡制作间。

    她当然不是去洗手间,她要做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章节目录 Chapter 30为他画心
    半个小时候,宁澄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杯拿铁。。

    表层米白色的泡沫上,画着一个心形,这是她半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她本来想画一条龙,虽然她练习了一个月,可龙的图案实在太复杂,她浪费了好几杯咖啡,都没有画成。

    最终,韩伊琳临时教她画心,她很快就学会了。

    宁澄希望,他能明白她为他画心代表的含义。她把咖啡端到他面前,“陆教授,我给你泡了咖啡,你尝尝。”

    陆尨说了声“谢谢”,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随手端起咖啡准备喝,屏幕上掉下来一个柠檬,他立刻把端起来的咖啡放回桌面,去切柠檬。

    咖啡表层泡沫上的那颗心,因为这样一端一放引起的晃动,很快就变了形。

    宁澄瞬间感觉她的心脏也好像受到了挤压,已经变形,痛得她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更让她痛心的事发生了。

    陆尨切完柠檬,又端起咖啡来喝,喝了一口,眉宇立刻蹙成了川字,他回头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垃圾桶,直接把口里的咖啡吐回到了咖啡杯里。

    他喝的咖啡都是最纯正的黑咖啡,这种加了泡沫的拿铁,对他来说,简直比中药还难喝。不对,不是难喝,是根本就无法入口。

    宁澄很快从他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感觉她受到了成吨的打击,瞬间跌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正在用纸巾优雅地擦着嘴唇的男人,气得咬牙。问题是,暴跳如雷这种事情她好像一直不会。

    “回家,我饿了。”陆尨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纸币放在桌面上,起身离开。

    韩伊琳走过来,摇醒还在发愣的女人,“宁澄,怎么样,他有什么表示?”

    宁澄一手扶额,一手指着桌上的咖啡杯,“我的心,变成了污水。你们收拾吧,我先走了。”

    韩伊琳转头看了一眼被搅乱的咖啡,柳眉微蹙,“你的陆教授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你可千万别放弃啊,你不是还准备了很多招,赶紧都放出来,我给你加油。”

    韩伊琳一手握拳,对着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宁澄沮丧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当然还有办法。咖啡的心容易碎,有一种心不会。”

    宁澄拿着包,匆匆离开了咖啡馆。她追上陆尨以后,提议买菜去她们家做。

    陆尨刚要开口拒绝,又止住了,问她,“这个月我不在,你是不是过的很滋润?又是咖啡馆,又是领导请吃饭,还要到家里来*。”

    “没有啊,我就……”她就请他来家里吃了好不好?!

    宋局长真正的目的是请他这位贵人,贵人不在,她这种小喽啰怎么可能成为局长的座上宾?上午与常梓杨和林啸波去咖啡馆……她还以为他也在。

    宁澄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但他说归说,他们去超市买了菜以后,最终还是去了拾果园。

    他们一来,宁浩然却要出去,说他约了人,让他们看会儿店。宁澄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真的是巧合。

    于是,中饭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只是换了个地点。他比以前话多了些,给她讲了这一个月在伦敦的一些事情。

    宁澄这才知道,原来他家里也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他母亲患有抑郁症,又喜欢呆在伦敦,他觉得伦敦气候不好,希望她留下香港,两个人意见产生了分歧。

    最终协调的结果是,一年时间,一半在伦敦,一半在中国。现在,乔飞雪陪着他母亲留在了伦敦。

    “现在没有什么其他案件,白骨悬案一直在查,但也不能急,你可以留在伦敦陪着她。”宁澄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矛盾的。

    如果他真的还不回来,她觉得她会抓狂。

    陆尨已经吃完,放下手中碗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移开,起身准备离开,“我回去了,明天我会去研究所。”

    “等等!”宁澄听到他说要走,立刻就站起来,叫住他。

    陆尨转身看着她,眼神询问,她还有事?

    宁澄迅速把碗筷放回洗水槽内,“也没别的事,我剥个橘子给你吃。”她要走出去,陆尨却拦住她,“碗没洗。”

    “……”宁澄“呵呵”了一声,知道这个男人强迫症犯了,还有严重的洁癖,她快速打开水龙头,三下两下把碗洗了。

    他也没有走,站在她旁边,研究了半天,终于研究出,怎么样用干毛巾,把她洗过的碗擦干净,放回橱柜内。

    宁澄却有些忐忑,她当然不只是想剥橘子给他吃,她想弹吉他给他听。

    两个人洗完碗,回到前面门店,在收银台旁边座位坐下来。

    陆尨又开始拿出手机切柠檬,宁澄搬出吉他开始弹奏《爱的罗曼史》,这首曲子她练习了很久,应该不再是恐怖片配乐了吧?

    他果然没有再嘲笑她弹得难听,应该说,他可能根本就没在听,因为切柠檬这个游戏已经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她手都快弹断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澄开始后悔,为什么买手机的时候,没让店员把这个游戏也卸载了呢?

    当然,她卖力地弹了半天,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店里的生意比往常好了很多。

    但宁澄很快发现,来店里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白领,每个人进来,都要往陆尨身上瞄上几眼,大概都很奇怪,这么个小店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

    宁浩然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三个人吃完晚饭,陆尨就被老头霸占,陪他下围棋。这一下,没完没了,要不是宁澄催他们休息,他们大有通宵的可能。

    晚上,宁澄回到公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极度郁闷,画心不成,弹吉他似乎也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这一天,她想要表达心意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她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他,她喜欢他?

    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大一的时候,她喜欢他们学院里的生活辅导员,是留校的研究生。她暗恋了一段时间,就直接跑去告诉他,她喜欢他。她也觉得他应该也喜欢她,因为室友都这么说。

    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说他想找个年纪相差不要那么大的女朋友,拒绝了她。因为这件事,大学四年,宁澄都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出入学院,一直躲着他,避免两个人碰面尴尬。

    她现在已经过了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年纪。研究所的工作,得来不易,她不想因为个人感情的事情,失去工作。

    如果像以前一样,表白失败,两个人再共事,肯定会有很多不便。

    宁澄回想了很多细节,她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即使没有她喜欢他那么多,至少也有一点点好感。她是不是应该把这种好感,扩大加深一点,再给他暗示?

    欲速则不达,她决定不再像今天这么心急。

    此后的一个月,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他们一同上下班,一同去买菜做饭,一同吃饭。

    周末的时候,她拉着他去咖啡馆,去看电影,去爬山。总之,彻底把一条潜在深潭里的龙拉出了水面。

    她也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发信息,虽然偶尔还是半天才回,但只要他看到,他都会回。甚至,他还会主动给她发信息,比如,他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想法,会立刻发信息告诉她。

    最大的工程,宁澄把他的家几乎完全改造了,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卧室里的窗帘,她换成了雪一样的白色,客厅里的落地窗帘,换上了像大海一样的蓝色。她还买了一些盆栽,放在他的阳台上。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十月底。

    宁澄感觉,是时候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了。不然,他们两个人其实已经像男女朋友一样,整天形影不离,事实上却不是,她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十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微冷。

    宁澄在陆尨家呆得有些晚。吃完晚饭,收拾完厨房,她没有立刻离开。

    她在厨房里,用水果刀在一个橙子上面,雕刻了一个心形,她把橙子放在水果盘内,端回到客厅。

    陆尨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他对切柠檬的热情终于熄灭,又像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一个全英文的精装硬壳书,看的津津有味。

    宁澄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提醒他,“陆教授,今天的橘子,跟以往不一样,你要不要看看?”

    陆尨抬眼瞄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橘子皮上缺了一块,“橘子坏了直接丢掉就行,你把皮切掉里面还是坏的。”

    “橘子没有坏,上面有个图案,你没看出来是什么图案吗?”

    “刀工不错。做法医的一般不是直接在尸体上动刀,你拿橘子练刀?”

    “……”宁澄差点喷血,他这是什么眼力啊?

    难怪前几次,她把雕刻了心的橘子放在他办公桌上,或者他家里的水果盘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现在她都这么直接提醒他了,他还听不懂吗?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宁澄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她做了这么多事,他却无动于衷,她只能理解成,他对她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陆教授,你是说,这个橘子你不喜欢吗?”宁澄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喜欢,我……”陆尨还没说完,宁澄迅速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家了。”

    宁澄听到他说“不喜欢”,头上像是突然倒下来一个冰桶,冰冷彻骨的水浇灌在她身上,她冷得直打寒颤。

    陆尨听到她声音有些异常,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她一语不发,迅速套上外套,拿上包,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脸上表情很疑惑,她好像生气了,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话?
章节目录 Chapter 31
    秋阳灿烂,长空湛蓝。

    因为靠海,虹市的秋天,并不干燥,空气中的湿度,恰到好处,在习习凉风的护送下,弥漫于整座繁华大都市。

    虹市罪案研究所门口,立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女子,五官秀巧,长发披肩,脊背挺得很直,米色的风衣,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非常职业干炼的装扮,简约而不简单。

    胸前那条橘黄色的丝质围巾,让人眼前一亮,在秋风吹拂下,显得轻盈而飘逸。

    宁澄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个季节,空气中应该弥漫着果香。她脑海里迅速闪过金灿灿的橘子挂满枝头的画面。

    美丽的季节,美丽的城市,一定会有美好的开始。

    她在心里感叹,不断暗示自己,以此缓解反复深呼吸也不能平息的紧张情绪,手里握着的橘子,已经被她手心里的温度焐热。

    她把橘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再闻了闻,才把橘子放入单肩包里,大步走入研究所。

    一楼大厅内,站着两个男人,正在交谈什么。

    其中一个俊雅清瘦,身穿白大褂,戴着银色金属框架眼镜,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他是宁澄同一个医院毕业的学长,常梓杨,高她几届,不过两个人专业方向不同,他的专业方向是法医毒理学,她修的是法医人类学。

    常梓杨毕业以后便进入虹市公安系统的法医门诊,在虹市法医领域已经小有名气。这次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他是项目负责人之一。刚好研究所这次招考的法医专业要求是法医人类学,他便推荐了她。

    常梓杨旁边站着另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宁澄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眼熟。

    宁澄见他们两个聊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她,不得不走到常梓杨身边,打断他们,“常主任,您好,我来参加复试。”她不擅长套近乎,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问了一句,“我们复试要做什么,是去现场吗?”

    这次考试,她的笔试成绩已经通过,但对于复试,她心里始终忐忑,不是因为专业知识,却是因为……宁澄从昨晚开始,已经在心里祈祷无数遍,千万不要再碰到以前类似的经历。

    常梓杨把手中的材料收起来,以为她是害怕见到尸骨,宽慰她,“不用去现场,就在实验室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实操,对于你这个笔试第一名的高材生来说,肯定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你不用紧张。”

    宁澄笑着说了声“谢谢”,不好再多问,转身准备上楼,无意间瞥见旁边穿制服的男人似乎在盯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片刻,她冲他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常梓杨在旁边介绍她,“林队长,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笔试第一名的宁澄。”再反过来向她介绍,“宁澄,这位就是我们市刑警大队最英勇的副队长,林啸波,也会兼任新成立的悬案组的组长。”

    宁澄微微弯腰,主动向他问好,“林队长,您好,希望能有机会向您学习,以后请多多指教。”

    林啸波立刻站直脊背,冲她点头回礼,“你好,不要这么客气。研究骨头,可不是我的专长,我们互相学习。”

    宁澄对他谦和的态度颇有好感,和他交谈了片刻,虽然都不是和复试有关的话题,但多少冲淡了一点她的紧张情绪。

    常梓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点,候试者应该都到了,陆教授怎么还没来?”

    林啸波嘴角一抽,“陆教授是大人物,这种小事他怎么会来?行了,你是负责人,这事你张罗就行,我就随便凑个热闹。”

    林啸波边说边推着常梓杨转身,让宁澄走在前面,他们跟随在她身后,一同上二楼。

    宁澄一边走,一边在想,他们所说的那个陆教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从常梓杨口中了解了一些□□况。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提出成立悬案组的构想,专门针对那些长期未破解的悬案,都是这位神龙不见首尾一样的神秘人物发起的。这位有着田纳西大学犯罪心理学和人类学双料博士学位,被苏格兰场和fbi争相聘用的犯罪心理学顾问,神踪极为隐秘,回国前,就已经被赠予了一个很具东方韵味的称号,“”。

    宁澄对这位颇负盛名的“中国龙”也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回到中国来,去研究那些久埋的尸骨,听从他们几乎已经被时光掩埋的声音?

    可惜,从她半年前得知虹市开始筹备研究所,到上个月报名参加招考法医人类学从业人员的笔试,一直到今天,她来过多次,但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这一次的实操,应该是最后一次定夺去留的考试。宁澄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陆教授,会不会出现。

    当然,宁澄现在不应该操心这些琐事,她应该关心的,是如何通过实操考试。

    实操考试的地点,在三楼的一个大实验室。通过笔试,再参加复试的候选者共有十个,最终只留用一个。宁澄虽然笔试第一名,但她的软肋,很有可能在实操中暴露,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实操项目随机抽取,没有人知道具体会抽到什么考试项目,所以也无从准备。测试开始以后,候选者单独进入实验室,一个一个轮流下来,结束的人立刻离开。

    宁澄抽到了倒数第二个参加考试,和其他还没有轮到的候选者一同坐在大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里等候。等候的过程,她有些紧张。轮到她的时候,她的紧张反而消失了,又是她包里那个橘子的功劳。

    她很从容地跟随工作人员去更衣室,换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乳胶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完毕,进入一间很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几乎都是白色。房间中央,并排摆放着几张长桌,每一张桌上面都摆放着不同的实验素材,有的是碎骨,有的是已经腐烂得不成样的尸体,也有完整的人体骨骼。实验室内有四个人,清一色的白色大褂,戴着口罩,应该是监考官之类的人。

    宁澄从其中一名考官手里抽取了复试题目,打开一看,白色的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骨骼脱脂与漂白。

    她视线迅速扫过这一行字,瞳孔瞬间扩大,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简单的实操试题。当然,她后来才意识到,什么叫福兮祸之所伏。

    骨骼脱脂与漂泊,这是骨骼实验室处理的一个步骤。

    现场发现骨骼,初检完成后,相关人员将现场提取的骨骼及骨骼残片送到实验室,交由法医人类学专业人员进行检验鉴定。检验之前,一般要对检验的标本进行处理,除去软组织,骨骼脱脂与漂白,骨骼残片修复,大体就这三个步骤。

    宁澄现在要完成的是第二个步骤的两项,脱脂,漂白。

    骨骼进行脱脂的方法,将骨骼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溶剂浑浊后更换新溶剂,直至溶剂不再浑浊为止。

    宁澄走到工作台前,上面摆放着事先准备好实验材料,一根成人四肢长骨,她将长骨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成人四肢长骨脱脂需要3到5个月,她所用的实验骨,前期应该已经处理过,她只更换了两次溶剂就完成了骨骼脱脂。

    骨骼漂白同样很简单,将骨骼清洗后,用1%的过氧化氢,俗称双氧水,进行处理,侵泡1到3天。

    宁澄拿到的同样是前期已经处理过的实验骨骼,只需最后临门一脚,漂白完,用清水冲洗、晾干即可。这么简单的操作,即使是管理实验室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不是法医人类学专业毕业的人都会。

    宁澄却在最后这个关头卡壳了。

    她准备进行骨骼漂白时,发现装过氧化氢溶剂的玻璃瓶已经空了。她环视四周一圈,看到一个白色墙柜,上面放满了瓶瓶罐罐,都是试验用的溶剂。

    她走到墙柜前,想要拿一瓶过氧化氢溶剂。结果,她上上下下,每一层都仔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贴有过氧化氢标签的溶剂。最后发现,第一层角落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里面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宁澄无意间看见,柜子旁边的地板上,有两张小标签:过氧化氢,酒精。

    她身体瞬间僵住,视线落回到两瓶没有贴标签,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溶剂上。她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在胸,内心挣扎不已。犹豫了许久,她松开双手,伸向两个玻璃瓶。

    宁澄左手握住左边的玻璃瓶,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雾蒙蒙的一片,身体有轻微的刺痛,她放开手,刺痛很快消失。

    她又用右手握住右边的玻璃瓶,脑海里的画面瞬间切换,出现一片花海,蝴蝶翩翩起舞,似锦繁花很快被熊熊大火吞噬,她浑身灼痛无比,仿佛她自己置身在火海当中……

    宁澄猛然松开右手,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已经大汗涔涔。

    旁边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舒服,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章节目录 Chapter 32
    《橘子黄的第六感爱情》r32《冥思苦想》节选试读

    她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投入工作。|

    陆尨坐在沙发上,看着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女人,思来想去,都想不出问题所在,只知道,她对他冷淡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

    他非常不喜欢她的这种冷淡和客气!

    他说不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像过去两个月那样,形影不离,最好一直这样下去。

    但她却在刻意回避他。

    陆尨想不出原因,他脑袋里所掌握的犯罪心理学与人类学两个博士学位的知识,显然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他决定回去查查其他学科的资料,作为专题来研究。

    他的手已经不痒,回到办公桌前,想叫她过来,他要做初步的犯罪心理画像,让她来记录。最终,看她这么专注,他便自己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拿出笔,一笔一划地写着,连标点符号都写得很认真。

    平时他可不是这样,鬼画符一样写完,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懂。但现在要给她看,他要好好写。

    ……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故事,请移步晋`江`文`学支持,会有书币赠送,非常感谢~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1钻戒消失

    长空澄澈,明净如洗。

    从德国汉堡飞往中国清安市的飞机,正在万里高空上平稳飞行。

    机舱外,远处的云,层层叠叠,蓬松雪白,仿佛被清凌凌的山泉洗刷过,晶光亮莹,没有一点瑕疵。

    偶尔会有大块的棉团,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颤巍巍地向前滚动,又像是在跳舞。

    桑槿坐在靠窗的位置,感觉很有趣,看得出神。

    飞机上的广播,再次响起低沉含糊的声音,预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在清安市国际机场降落。

    桑槿听到广播声,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低头看了看手里白色瓷罐,心里忍不住轻叹,姥姥,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一名空乘走到她这一排,打断了她的思绪,“桑小姐,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关手机、调直座椅、收起小桌板、把窗户遮阳板打开,飞机马上要准备降落。”空乘声音温婉细巧,听起来非常舒服。

    桑槿转头,第一眼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高级空乘,庞淼。

    庞淼同样低头看着身前的工作牌,笑了笑,“三个水,我不是最悲催的,家里还有三个金,三个火,三个石。”

    桑槿闻言,视线继续往上,立刻迎上她灿烂的笑容,不是一般的服务人员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只停留在表面,不过心。她的笑容,很纯粹,却仿佛能穿透到人心里去。

    桑槿对她顿生好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五官精致,身姿婀娜,一身空乘套装制服,衬出她略显丰满的曲线。

    她刚才应该是在自嘲她的名字难写,笔画太多。桑槿听着感觉很有意思,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没有三个木吗?这样就凑足一组五行了。”

    庞淼刚要开口回答,前面商务舱内,突然传来尖叫声。

    “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庞淼回头向她表示歉意,立刻赶往商务舱。

    桑槿腾出一只手,把窗户遮阳板打开,侧身仰靠在椅背上。

    她想在最后的一个小时内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整个旅途,她一直没有合眼,想到马上要回到阔别15年的家乡,难免有些激动。

    前面商务舱内,却不断传来争吵声。

    “查,必须给我查!好好的钻戒,怎么会不见了?一定是经济舱的某个穷鬼偷了我的钻戒。”这个声音实在太尖锐刺耳,划破了整个机舱持续了整个旅途的平静。

    原本静寂的机舱,瞬时变得骚动起来。

    桑槿睡意全无,打开眼睛,坐直脊背,看向前方。

    她的座位靠前,离商务舱只隔着几排的距离,一眼就看到,商务舱与经济舱交接的入口处,站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黑色紧身无袖连衣裙,身材高挑,发髻梳得很高,露出光滑细长的脖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桑槿也能看到,她妆容浓艳,脖子上、手上能戴装饰物的地方,全都充分利用。仿佛都在一同无声地宣告,她是个有钱的主。

    “小姐,您先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好吗?飞机再过一个小时不到就要降落了,您这样站着不安全。”这是庞淼的声音,和婉谦逊,但也不卑不亢,“不过,您确定把戒指带上飞机来了吗?登机之前,有没有托运?”

    庞淼话音一落,立刻有另外一个声音解释,“庞淼姐,她登机的时候确实戴了戒指,地勤特意向我强调了这名乘客戴了钻戒。”听声音应该是其他空乘。

    “笑话!我自己的戒指不戴着,为什么要托运?谁知道托运以后,你们航空公司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这种事,多了去了。”

    黑裙女子越发气盛,双手抱在胸前,把头向经济舱方向甩了甩,很不耐烦,“快去查吧,查到是谁偷了,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把戒指还给我就行。这可是我未婚夫特意在德国定制的戒指,对我意义非凡,我都戴了三年了呢!”

    庞淼继续跟黑裙女子周旋,询问她各种可能的情形,让她再四处找找,会不会放进包里,或者手提箱里,再或者是不是落在家里……

    黑裙女子一一否决,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庞淼立刻派人搜查整个经济舱的乘客。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都没有结果。

    机舱广播又开始提醒,飞机会在半个小时后准备降落,请乘客做好准备。

    整个机舱内,越来越骚乱,

    有乘客听到要搜查自己的行李,开始抱怨,凭什么怀疑他们?多数乘客态度坚决,不允许搜,除非出示有效搜查证件。

    只有少部分人,为了力证清白,主动让乘务员来搜。

    剩下的那部分人,不表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要么继续闭目养神。

    桑槿原本也打算把自己划为第三列,不要惹事生非,这是姥姥离开前,对她叮嘱最多的一句话。

    但或许是这一路,庞淼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亦或许是刚才她的笑容,已经入她的心。

    登机的时候,飞机上的工作人员不允许她把手中的白色瓷罐带上飞机,虽然她所有的证明文件齐全,但有其他乘客抱怨。最终,庞淼出面说服乘务长,安抚抱怨的乘客,她才顺利上了飞机。

    庞淼应该知道这个瓷罐对她意味着什么,但也没有说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沉重的话。这一路来,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能受到这样的对待,桑槿心里不可能不被触动。

    桑槿想及此,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很快走到了商务舱。

    “这位女士,您好,我叫桑槿,是经济舱的乘客。我刚才一直听您说,要工作人员搜查经济舱的乘客,所以,毛遂自荐,代表经济舱的乘客,与您交涉搜查之前的一些问题。”

    桑槿边说边向黑裙女子伸出手,要跟她握手。

    商务舱内的人,都很诧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黑裙女子,大概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冒出她这样一个角色。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住她的手,礼貌性地握了下手,迅速抽回。

    庞淼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安排坐到了黑裙女子对面的空位上。

    桑槿坐下来后,揉搓中刚刚握过的手,有意无意地看向对面的女人,暗暗观察她,她妆容浓烟的脸,虽有愤怒的表情,但总体看上去很冷静,坚决,看不到一丝惊慌。

    她想要观察她的手,她却始终交叠双臂,环抱在胸前,似是在隐藏什么。

    黑裙女子像是一直在思虑什么,突然看向她,“你确定你能代表整个经济舱的乘客?如果你是航空公司的托呢?整个飞行过程,就你们两个互动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

    黑裙女子口中的“你们两个”,应该指的是她和庞淼。

    庞淼想要开口解释,桑槿制止了她。

    “张小姐观察真是仔细。我因为失眠,一整晚没睡,庞小姐只是履行职责。这架飞机,从汉堡起飞,一直到现在,没有中转,经济舱有哪些乘客到过商务舱,商务舱有哪些乘客到过经济舱,我恰好都知道。所以,在没有其他人愿意代表经济舱来和您协商之前,我是最合适的代表。”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半度,语气笃定。

    桑槿的话音一落,商务舱的其他乘客纷纷开始拥护她的说法。

    庞淼和乘务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也知道,她们开口,只会让这个黑裙女子以为,桑槿是他们的托。

    最终,黑裙女子松了口,“好,既然你可以代表经济舱的乘客,那麻烦你马上去说服他们,我的钻戒丢了,工作人员要搜查。就这么简单。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桑槿听了,微微一笑,却很快收住笑容,转移了话题,“张小姐,为什么你坚持要搜查经济舱的乘客,不搜商务舱的乘客?商务舱的乘客不是离你更近吗?还是你觉得,因为经济舱的人普遍没有商务舱的人钱多,所以就好欺负?”
章节目录 Chapter 33``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1钻戒消失(2)

    庞淼想要开口解释,桑槿制止了她。

    “张小姐观察真是仔细。我因为失眠,一整晚没睡,庞小姐只是履行职责。这架飞机,从汉堡起飞,一直到现在,没有中转,经济舱有哪些乘客到过商务舱,商务舱有哪些乘客到过经济舱,我恰好都知道。所以,在没有其他人愿意代表经济舱来和您协商之前,我是最合适的代表。”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半度,语气笃定。

    桑槿的话音一落,商务舱的其他乘客纷纷开始拥护她的说法。

    庞淼和乘务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也知道,她们开口,只会让这个黑裙女子以为,桑槿是他们的托。

    最终,黑裙女子松了口,“好,既然你可以代表经济舱的乘客,那麻烦你马上去说服他们,我的钻戒丢了,工作人员要搜查。就这么简单。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桑槿听了,微微一笑,却很快收住笑容,转移了话题,“张小姐,为什么你坚持要搜查经济舱的乘客,不搜商务舱的乘客?商务舱的乘客不是离你更近吗?还是你觉得,因为经济舱的人普遍没有商务舱的人钱多,所以就好欺负?”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黑裙子女子开始爆粗。

    “我也觉得张小姐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只不过是想寻求正义罢了,偷了东西的人,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我支持张小姐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好了,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我们言归正传。”

    桑槿腾出一只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和一只笔。一只手仍然拖着白色的小瓷罐,旁边有人要帮她拿,被她拒绝了。

    有人已经帮她把座位上的活动小桌板打开,横在她面前,作为临时的书桌。

    “张小姐,请描述一下您的钻戒,以便我们搜查的时候可以对照。”桑槿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黑裙女子刚开口,却欲言又止,“怎么描述?我又不是作家,不会用语言描述。搜到了,拿过来给我看,我自然就认出来了。怎么就那么多废话呢?到底还搜不搜?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一会儿飞机降落,人走光了,你们想搜也来不及!”

    黑裙女子说完,转头看向一旁,像是在躲避她的视线,双臂仍然紧抱在胸前。

    “当然搜,我们加快交涉速度。我想冒昧地问一句,张小姐从事什么职业?”桑槿话题转得很快,商务舱内的人,连同黑裙女子在内,几乎都跟不上她的思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所有的人都很急,尤其是庞淼,商务舱是她负责的区域,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遭到投诉,她很有可能要赔偿乘客的损失。

    黑裙女子犹豫了片刻,回答,“就普通的公司白领。这跟我的戒指被偷有什么关系?你刚才自己都说了,不能因为经济舱的人没钱,就认定他们会偷钻戒。同样的道理,你不能因为我是普通公司白领,就认为我买不起钻戒!”

    桑槿看着她,笑了笑,“张小姐很聪明,观察仔细,学以致用的本事也很强。”

    她说完,把手中的笔记本和笔收起来,再把座位上的移动板收起来,起身,俯视着黑裙女子,“不过,我现在可以100%确定,工作人员不需要搜经济舱的乘客。你的戒指,也很快会回到你手里!”

    桑槿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商务舱内的人,再一次被震住,面面相觑。

    黑裙女子同样愣住,却很快回过神来,迅速站起来,大步走到入口处,挡住她的去路。

    “你耍我?你是哪根葱?我现在也100%确定,确实不用搜其他乘客,只要搜你就行了,我的戒指,一定是你偷的!”

    黑裙子女子边说边使劲推了她一把。

    她的力气不小,桑槿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重心不稳,迅速往后倒下去,她手中的白色瓷罐也一下没拿稳,滑落下去。

    桑槿原本已经走到了进入经济舱的入口,旁边的人都在她身后,离她有一段距离,他们想要过来扶她,已经来不及。转眼间,她已经跌落在地,双手撑在地面,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姥姥要没了!

    她突然感觉到周身发冷,心痛欲裂,眼泪差点滚落出来,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桑小姐,您没事吧?”有工作人员扶着她起来。

    桑槿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庞淼的笑容,也看到她手中的白色瓷罐。这么说,刚才是她帮她接住了瓷罐?

    庞淼双手捧着白色的瓷罐,递给她,表情庄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告诉她,她想要保护的东西,完好无损!

    桑槿心里一激动,迅速接过瓷罐,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害怕再丢失,或者被人抢了去,不停地对她说“谢谢”。

    “我懂了,现在搜查都免了。我的戒指,一定就在这里面!”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桑槿猛然转头,看向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黑裙女子,视线迅速往下,扫过她正指向她怀里白色瓷罐的手。

    桑槿细细观察了她的手,重新看向她,断然否决,“不可能,你的戒指不会在这里面。”

    “那你打开给我们看看。”黑裙女子不依不饶。

    “我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绝对不能打开!”桑槿抱得越来越紧,白色的瓷罐压在她的胸口,她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看吧,这就叫做贼心虚!”黑裙女子一脸得意的表情,一步一步逼近桑槿,指着她身边的庞淼,“还有你,作为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故意给她开后门,让她把这个东西带上来,为什么?不就是让她藏赃物吗?”黑裙女子冲着庞淼怒吼。

    她不给庞淼任何开口的机会,继续吼叫,“昨天晚上,你们两个鬼鬼祟祟,来来去去无数遍。我就怀疑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戒指一定是你偷的,就在这个白色瓷罐里。有她给你开后门,你要带着这个瓷罐下飞机,没人会阻拦。不然,你马上打开来给大家看。为什么不愿意打开?说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黑裙女子越说越起劲,像是抓到了最有力的证据,原本还算精巧秀丽的脸,此刻却因为过度的兴奋,变得有些扭曲。

    桑槿盯着她,脑海里迅速总结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从这个女人身上获取的信息。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劝说桑槿,把瓷罐打开,力证自己的清白。

    连庞淼都有些动摇,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不是可以打开看看。

    桑槿却始终未动。

    r002神秘女子(1)

    机舱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桑槿静默了许久,转身,在庞淼耳边低语了几句。庞淼不断地点头,等她说完,迅速离开了商务舱。

    黑裙女子想要拦住庞淼,却抓了个空,又开始叫骂。骂的无非是庞淼和乘客勾结,偷窃钻戒。最后威胁,如果再不搜查经济舱,一定要航空公司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两个刚才在商量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杵在原地不动。只能看着黑裙女子叫骂。

    桑槿想要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也被黑裙女子拦住。无奈,她干脆在之前坐过的座位上坐下来。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工作人员也只能先离开,去忙着照应其他的乘客。

    只有黑裙女子,突然受到这样的冷待,没有人再搭理她,把她当空气一样的存在,气得抓狂。一会儿扬言要去驾驶舱,找机长评理,还要告整个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怠慢乘客;一会儿又跑到经济舱门口,想起什么,又跑回来,指着桑槿骂不要脸,偷她的钻戒,还抵赖……

    飞机终于落地。

    工作人员开始微笑着欢送乘客,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丝毫没有受到黑裙女子钻戒遗失事件的干扰。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黑裙女子突然平静下来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样目送着乘客一个个离去,偶尔看向桑槿,嘴角分明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最终,所有的乘客都下了飞机,只剩下商务舱内的两个女人,以及飞机上的工作人员。

    乘务长和其他两名空乘小姐走进商务舱,提醒她们飞机已经安全着陆,她们可以下飞机了。

    “你们以为这样冷处理就可以混过去了吗?妄想!我的钻戒在你们的飞机上丢了,如果不在她的这个罐子里,就一定是飞机上的某个不要脸的人偷走了。刚才乘客没下飞机,所有的人都在,我让你们搜,你们不搜。行,现在你们自己想办法。要么你们给我把钻戒找回来,要么你们陪!”

    黑裙女子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坦然与淡定。

    桑槿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很确定,黑裙女子的意图,和她预料得所差无几,只等庞淼的确认。

    “小姐,您购买机票的时候,如果同时购买了财产险,保险公司会给您赔付,如果没有,我们航空公司会承担一定责任……”乘务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打断。

    “不需要,有什么话让她到警察局跟警察去说。”门口传来庞淼的声音。

    话音一落,门口出现三个身影。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故事,请移步晋`江`文`学支持,会有书币赠送,非常感谢~
章节目录 Chapter 34``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2神秘女子(2)

    庞淼领着两个警察走进来,指向黑衣女子,“就是这位女士。”

    她身后的两名警察,大步走到黑衣女子面前,出示证件,“小姐,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怀疑你涉嫌与航空公司内部职员勾结合伙诈骗,请你配合我们到警局调查。”

    警察说完,押着黑裙女子准备离开。

    “怀疑?你们凭什么怀疑我?证据呢?你们要抓的应该是小偷!放开我!”

    “人证物证都已经在路上,小姐麻烦你去警察局等吧。”庞淼终于能够放胆声音说话了,她已经憋了许久,这一刻,她感觉真是痛快!

    桑槿笑望着黑裙女子,“小姐,请问你贵姓?你确定你姓张吗?还有,你是用哪个手指戴戒指?戴了三年,肯定会有戒指印,为什么你的每一根手指都一样,都和没戴过戒指的手指没什么两样?”

    她只问了这么几句话,黑裙女子原本还很激动,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还有,我这个瓷罐是不能随便打开的,原因你很清楚。我说过,你观察细致,学以致用的本事很强,人也很聪明。我相信如果你把这些优点放在你的专业上,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珠宝工艺师。”

    黑裙女子瞳孔瞬间放大,似乎不敢相信,她们见面打交道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她的信息?

    这些同样也是庞淼心里的疑问。

    警察很快把人带走。

    桑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行李拿下来,准备离开。

    庞淼送她出来,忍不住追问,“桑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她没有丢钻戒,而是在蓄谋诈骗?”

    “这种行骗伎俩,并不高明,尤其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不知道她在整个过程中漏洞百出。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丢了钻戒,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应该早就发现了,为什么要等到飞机快着陆的时候才发现?就算她一时疏忽,发现得晚,如果真丢了钻戒,她应该会心痛,焦急,甚至慌乱,这些才是丢失珍贵物品的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她却完全没有。相反,她还异常的冷静,思路清晰,即使是愤怒,也像是在表演。”

    这种微表情象征的含义,对于心理学毕业的桑槿来说,很容易就能揣摩到。

    “确实,她丢了戒指,也不先让我们帮她找在商务舱找,直接就让我们搜经济舱,目的这么明确,就好像她知道戒指在什么地方一样。”

    “她确实知道戒指在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在飞机上。她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找戒指,也不是想要你们工作人员搜查经济舱。她很清楚,这样的搜查是非法的,且经济舱这么多乘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不可能做得到。她真正的目的,就是故意找茬,把事情闹大,同时拖延时间,等到飞机降落,乘客都走光了,她就可以认定,她的戒指没找到,是因为你们航空公司工作不到位,没有在乘客下飞机之前搜查。事实上,不管你们搜还是不搜,都解决不了问题,想搜,肯定有其他乘客拒绝,要说服所有乘客,不是不可能,但时间不允许,所以她才故意等到飞机快降落的时候说出戒指丢失。飞机降落后,乘客下了飞机,你们想要再去一一去追查所有的乘客,几乎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也就更难找到她的钻戒。最终,航空公司就只能赔偿她。”

    庞淼点头,“类似的诈骗事情,我们航空公司确实经历过好几次,每次都吃了哑巴亏。但你是怎么知道她和我们航空公司汉堡机场的地勤工作人员是同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有问题,我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我当时想到,她要达到诈骗的目的,必须有证据证明她确实带了真正的钻戒上飞机,下飞机之前却丢了。我相信她不会把戒指藏在飞机上什么地方,万一你们真的搜查,找到了戒指,她的计划就失败了。最关键的一点,你的同事提醒了我,有地勤特意向她强调过,这名女乘客戴了钻戒上飞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我猜想,黑衣女子上飞机的时候,有意让你的同事看到她戴了真钻戒,目的就是让她成为目击证人。登机的时候,乘客那么多,你跟你们的同事肯定会很忙,不可能一直关注到她。很有可能,她在混乱之中,把戴上飞机的钻戒,再转交什么人,带下了飞机,营造带上飞机的钻机不翼而飞的假象。能配合黑衣女人做到这一点,不轻易被察觉的人,最有可能是你们航空公司内部,但不上飞机的人,地勤之类的员工。”

    “所以你才让我去证实一下?我想起来了,飞机起飞之前,那个地勤确实到过飞机上,来给我送资料,我当时在忙,让她把资料放到工作间,完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目的。但是,桑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黑衣女士是珠宝设计师?就因为她用戒指诈骗吗?”

    桑槿摇了摇头,“不是。我以经济舱代表的身份,来跟她交涉,是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我上面的那些猜测。我和她握手的时候,感觉到她的手很粗糙,有厚厚的茧,这绝对不是普通公司白领的手。我曾经见过珠宝工艺师的手,和她的手观感和触感都相似。即使她不是珠宝工艺师,也很有可能从事某种手工职业,但不太可能是白领。我问她的职业,她却说是普通白领,说明她在撒谎。还有一点让我起疑,我要求她描绘钻戒的特点,如果她随便说两句,可能我不会多想。但她想了一会儿,最后却一字不提。我猜她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不说,因为担心一说就暴露她其实很懂珠宝工艺。”

    “这个女人,这么狡猾,估计是老手了。她应该没想到,这次会遇到你。她的伎俩被你识破,所以她才恼羞成怒,把焦点转移到你身上,害得你被她推倒,还蒙受不白之冤。”庞淼想起来就觉得忿忿不平,再次看向桑槿,眼神里充满感激,视线随后落在了桑槿手中的白色瓷罐上。

    桑槿低头看了看白色瓷罐,神情恍惚了片刻,反过来安慰她不用在意,“她确实很聪明,有一定的反侦查思维能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观察对手,抓住对方弱点。她知道我的白色瓷罐不能打开,却偏偏要求我打开,不打开,就把罪名扣在我身上。”

    桑槿不得不承认,她无法藏住这种感情的流露,正因为这样,才让黑裙女子抓住了把柄。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又笑了笑,“做贼的人,总是会心虚的。她当时心里应该也紧张,亦或许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揣测我的想法上,我一口一个张小姐叫她,她也默认了。事实上,我不知道她姓张还是姓李,她自己竟然也没发觉这么明显的漏洞。”

    庞淼听得目瞪口呆,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道谢,“桑小姐,你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实在太谢谢你了,这次幸亏遇见了你,不然我就麻烦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有一个人,一定很想认识你。”

    桑槿刚想答应,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想起姥姥一再叮嘱她,一定要低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回来了,办完事以后,就马上回德国,她差点忘了这一点!

    最终,桑槿委婉地拒绝了她。

    庞淼感觉她应该还是有戒心的,但也能理解,毕竟她们是初次打交道的陌生人。想到她们就这么擦肩而过,她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个身穿红色衬衫长裙的美丽女子,浑身散发出一股优雅神秘的气息。

    齐腰长发,微卷,乌黑发亮,仿佛黑色的锦缎,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想要伸手去触摸的冲动,更衬得她脸上的皮肤,光洁如玉,细白如雪。

    她的美,不是停留在表面上五官的精巧组合那么简单,而是有一种很独特的韵味。她不张扬,甚至有些过于低调,安静,可举手投足间,甚至微微一笑,就会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甚至,想要去靠近她。

    庞淼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她的眼睛。

    澄澈如水的黑眸,第一眼望过去,会让人想起夏夜的星空,深邃悠然,清爽明亮,更透着一股睿智与机灵。再望过去,眼底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庞淼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她这样的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是个很有厚度的女人,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人很想去靠近,去进一步了解。

    她觉得很遗憾,但也没有再去强求她。

    两个人就此在登机口道别。

    r003让她说完

    桑槿取了行李,走出机场,眼前豁然开朗。

    天空高远澄澈,阳光明媚,偶尔有风吹来,吹在脸上,微凉舒爽,像柔滑的蚕丝拂过脸盘,更像小时候,妈妈纤细温柔的手轻抚在她脸上的感觉。

    她心情很不错。
章节目录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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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非常忙碌的一天。

    宁澄一大早赶到研究所,发现陆尨比她到得还早,还破天荒地还给她带了早餐。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吃,放下包,就直接换上工作服,进入实验室。

    她把被钱东养的宠物狗叼出来小腿胫骨做了检测,和此前他们在铁路沿线找到的尸骨属于同一个人,画眉。

    警方连夜审讯钱东,他拒不承认画眉的死和他有关,只承认画眉确实租住过他的房子,就是他们昨天最后查找的那间民房。但她在后来突然就失踪了,还欠了他一个月的房租。

    到了下午的时候,林啸波派人在出租屋附近搜查,挖掘,最终在附近的下水道内,找到了画眉已经高度腐化的颅骨,和其他的一些碎骨,送到了实验室。

    宁澄很快处理完,把所有的部分拼接在一起。

    至此,画眉残缺不全的身体,终于勉强完整了。残缺的双臂,应该不可能再找得到。

    宁澄站在工作台旁边,感觉看着上面仿佛正躺着一个小女孩,她摸了摸她的脚趾骨。

    “画眉右脚的大脚趾和第二个脚趾骨都比较粗壮,骨节比其他的脚趾骨的骨节突出,应该是长期用脚画画造成的。看得出,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很努力地在学习用脚画画……”

    宁澄声音有些不稳,脑海里又浮现第一次在妇幼医院门口,看到画眉画画的情形。

    “对啊,有问题?现在弄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陆尨再一次催促她离开。

    “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希望,画画可以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虽然是用脚,但画得不比一般人差,至少比我画得好。”

    宁澄终于把注意力从画眉处转移,抬头看着他,笑道,“我只会画橘子,你会画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天赋。你的天赋肯定比不过我。我会画柠檬,还有……橘子。”

    陆尨说“橘子”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轻了很多。

    他心里暗想,偶尔撒个小谎,鼻子应该不会变长,回去他就练习画橘子,一定画得很漂亮!对于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来说,这完全不是个问题。

    当然,宁澄并不懂微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忽然想起,他今天一天都在实验室里陪着她。但她一直没让他碰残骨,因为记得他戴乳胶手套皮肤会过敏。

    她好几次催他回办公室,去忙别的事情,他好像也一直说好,但她每次回过神来,发现他又在身边。

    宁澄一边脱手套,一边在想,他为什么一直陪着她做事情?是害怕她会再像以往那样,会出现让她感同身受的痛苦幻觉吗?应该是这样。她便没有再多想。

    两人回到办公室,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

    宁澄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茶几上摆着很多吃的东西。

    她这才想起,这一天里的早餐,中餐,晚餐,好像都是他准备的,每次他到实验室叫她吃东西,她都说等等,最后就忘了。

    宁澄收拾完东西,在沙发上坐下来,“陆教授,今天谢谢你。我现在饿了,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吧。吃完饭我再去警局给林队长送资料。”

    陆尨走到她身旁,直接把她拉起来,“回去吃,我做给你吃,这些已经变成垃圾。”

    “垃圾?”宁澄边走边往后看,“那我也要收拾一下。”

    “不用,清洁工阿姨会来收拾,你要身兼几个职位?”陆尨强行把她拉走,离开了办公室。再不把她拉走,他怀疑她很有可能留在办公室内过夜。

    什么叫工作狂,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一个男工作狂,加一个女工作狂……嗯哼,绝配。

    陆尨正窃喜,却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司机把他们送到警局,却没有看到林啸波,审讯钱东的人,换成了杨智。

    一问才得知,林啸波竟然成为了杀害画眉的嫌疑人!已经停职观察。

    画眉真正的死亡时间,现在已经断定,超过天以上,3天以内,这个时间段,是刘小童绑架案发生之后。

    警方就在今天收到了一组视频,视频里面,有一辆车,每晚都在固定时间,出现在从市区开往西站的方向,刚好是画眉的尸块被发现的方向。

    并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近两个月时间,与画眉的死亡时间也吻合。

    这辆车,也已经确定是林啸波的车。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视频,深夜,车子停在路边,有一个男人从车后座里一次性提出三个黑色袋子。

    这个男人,就是林啸波。

    杨智解释完,扼腕叹息,“最气人的是,林队怎么也不肯说,他每天都去西站那边干什么。宋局气得直接就让他停职观察了,这个案件如果破不了,他很有可能就再也做不了警`察了。”

    “这怎么可能呢?林大哥……林队长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他是警`察!”宁澄听完杨智的解释,变得很激动。

    陆尨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离开,问杨智,“你们的宋局长,脑袋里装的是芝麻糊还是花生酱?这个时候,林啸波应该去排查嫌疑人。这些事只有他能做。”

    杨智听到芝麻糊和花生酱的说法,吓得直哆嗦,迅速起身,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但来往往有很多人,万一被人听了去……陆尨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但他可不行,怎么敢得罪领导?

    杨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继续解释,“宋局长说陆教授做的犯罪心理画像,林队几乎都符合,年龄,身高,他左右手都能用枪,双手持枪,空手擒拿,林队就是以这些过硬的技能在刑警队获得队员和宋局的认可。可现在,竟然变成他有杀人嫌疑的证据。”

    宁澄急了,“画眉的致命伤是在头部,头部受到重击,颅骨碎裂死亡的。林队长用的是枪,杀人分尸用的是刀,这些都不符合。”

    陆尨看着杨智,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视频的来源你们查过没有?尤其他身边的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这些交通视频?”

    “……”杨智惊愕地看着陆尨,嘴角抽动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不在我们权利范围之内。”陆尨起身,走到宁澄身边,伸手要拉她起来。

    宁澄却立刻从包里找出手机,给林萧波打电话。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人接,到后来,电话就直接关机了。

    陆尨一直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拿着手机,盯着手机黑了的屏幕,呆愣片刻,两眼突然放光,“我知道他在哪了。陆教授,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我去找林队长。”

    宁澄把手机扔进包里,迅速起身,跟杨智道别,匆匆离开了警局。

    陆尨跟随在她身后,看着她伸手拦的士,拦了好几辆,都没有拦成功。脑子一热,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向研究所的车,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陆教授,我打的就行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宁澄要拒绝,却已经被他推上了车。

    “找到你的林哥哥再说。”陆尨把车门关上,很快绕过车尾,从另一边车门上车。

    宁澄看着旁边的男人,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白皙英俊的脸盘,在柔和的夜色中,显得越发迷人。

    车子已经启动,司机问他们要去哪里,宁澄才意识到她刚才失神了,匆忙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告诉司机,他们要去的地方。

    车厢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宁澄静默了片刻,想着林啸波现在的境遇,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陆尨,“陆教授,你怀疑是警局内部的人出卖了林队长吗?”

    “所以,你无条件百分之两百地相信,他没有杀人?”陆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

    “对,我相信,林队长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宁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坚信这一点。

    陆尨视线定住,似乎在看着前面座位椅背的某个点,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说话不要那么绝对,结论也不要下得太早。在真相揭示以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你没听过?”

    “……”宁澄大脑开始有些混乱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没多久,车子到了目的地,还没停稳,宁澄推开车门,迅速下车。

    陆尨下车的时候,她已经跑进一座大厦,有人从里面出来,穿着跆拳道的运动服。

    所以,她的林哥哥在这里练跆拳道?

    陆尨眉宇紧蹙,慢悠悠地跟上去,进入电梯,宁澄已经在电梯里面,靠着电梯壁,他站在电梯门口,两个人中间隔了很多人。

    电梯到了五楼,远远地便听到有人练习跆拳道的吼声。宁澄从里面挤出来,直接跑出了电梯。

    陆尨看着她的像一阵风一样,跑得很快,第一次意识到,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他走出电梯,却还是慢悠悠地走到一间练习跆拳道的房间门口。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三个人。

    两个男人,各自穿着白色的泰拳道服装,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正在对打,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来来回回,不分上下。

    宁澄站在旁边,很安静地看着他们对打,不时地叫一声,“江老师,你下手太重了,能不能轻一点?”

    陆尨走到她身边,歪着头看着她,“他们是打跆拳道,还是弹棉花?没有轻,只有重。”

    宁澄头也没抬,“下手重了,会很痛,你没练过,当然不知道。”

    “……”陆尨还没有找到反驳的说辞,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循声望去。

    有人趴在了地上。

    宁澄迅速跑过去,“受伤了吗?我看看,我带了药。”

    嗯哼,这个女人是法医还是开药店的?

    陆尨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来,看着她往包里找药,他突然萌生起一个强烈的愿望。
章节目录 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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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跆拳道馆内,瞬间弥漫着一股酸味,混杂着汗水的气息。

    陆尨眉头微皱,感觉非常的不舒服,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橘子吃就好了,他想吃橘子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比以往他想吃柠檬的愿望还强烈。

    “陆教授,宁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钱东的调查结果,我不是已经让杨智向你们汇报了吗?”

    林啸波已经停下来,满头大汗,正拿着白色毛巾在擦汗。

    “问她。”陆尨向蹲在地上,正给受伤的人查看伤口的女人努了努嘴。

    “江老师,我简单给你处理了一下,骨头没有伤,但回头你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怕有淤血。”宁澄包扎完,站起来。

    林啸波向坐在地上,被称作江老师的男人伸出手,“江山,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下次我轻一点。”

    江山把手放在他手上,借力起身,脸上掠过痛苦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下手不是一般的重,痛死我了。阿波,你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小宁刚刚还叫我下手不要太重,我一轻,你倒重了起来。你们俩该不会是一心想要打败我,故意在使诈吧?”

    宁澄立刻解释,“没有没有,江老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败你。我连入门级都够不着。刚才我看你一个劈腿,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他输定了?他在使诈呢,虚晃一招,再给我来个措手不及。不过,”江山看向林啸波,“阿波,我倒是很奇怪,我们打了一个晚上的拳,你都像是在应付我。为什么宁澄一来,你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我们还有事,今天谢谢你陪我打拳,改日我陪你。”林啸波说完,直接走向门口。

    馆内的三个人,都看向他,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宁澄收回视线,看向江山,“江老师,你刚才说林队长在这里打了一个晚上的拳?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他只说暂时会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可以天天来这里练习。不过,我看他情绪好像有点低落。你怎么没陪他一起来?前段时间你们俩不都是一起来的吗?”

    “那几天……”宁澄脸突然涨得通红,那几天她心情很郁闷,林啸波带她来这里练习跆拳道,认识了江山,他在这里教少儿跆拳道。

    陆尨静默了许久,看了一眼江山,又低头看着宁澄,终于开口,“可以走了吗?”

    宁澄点头表示肯定,和江山寒暄了几句,便与陆尨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到了一楼,立刻听到车子鸣喇叭的声音,是林啸波的车,车窗摇下来。

    林啸波坐在车里面,看向门口的两个人,“你们放心,我没事。明天我会去林场,那边还有一个符合犯罪心理画像的嫌疑人。”

    宁澄大步跑过去,站在车门外,“林队长,你能这样想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委屈。”

    林啸波看着她,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我确实觉得委屈,你请我吃螺蛳粉吧。”

    宁澄立刻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陆尨,有些为难。

    陆尨直接走向林啸波的车,“我也要吃。你今天吃了我三顿,晚上请我吃一顿,应该不过分,礼尚往来。”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螺蛳粉,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宁澄心里一紧,她和林啸波已经去吃过好几次,她已经习以为常,但陆尨也去,她竟然已经开始紧张。

    她跟研究所的司机打了声招呼,让他直接回家,她自己上了林啸波的车。她坐的是副驾座,她走到车旁的时候,林啸波已经给她开好了车门,她便直接上车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

    最终,还是宁澄打破了这种安静。她向林啸波汇报了今天在实验室里的情况,“林队长,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画眉。”

    “画眉?”林啸波听到这个名字,很快反应过来,“就是上次刘小童被绑架的时候,送过画给他的那个小女孩?”

    “对,小童叫她画眉姐姐,所以我就直接叫她画眉。”

    “她真正的身份,我会让杨智继续查,不能直接通过她父母的dna对比找到,可以通过间接的方法。”

    “如果能查到她的家人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一直在找她。”

    “……”

    坐在前座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一会儿看向车窗外,一会儿看向他们,插不上嘴,只能又看向车窗外。这一路,他像是不断被开水在烫,煎熬难耐。

    终于到了吃螺蛳粉的小店。

    陆尨以为煎熬应该结束了,没想到,新的煎熬刚刚开始。

    那个什么螺蛳粉,全是辣椒,另外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他从来都不吃辣椒,这一顿粉吃下来,他感觉他已经不是被浸泡在开水中烫,而是直接被塞进火炉里烧。

    陆尨很想不吃了,但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情急之下,问店主有没有柠檬,店主说没有,他立刻放下筷子,“没有柠檬,我吃不下,你们慢慢吃。”

    宁澄立刻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用保鲜膜包好的柠檬,“陆教授,我带了柠檬。已经揉捏过了,你可以直接戳个口,就会有柠檬汁了。”

    “……”她随身携带治皮肤过敏的药,柠檬也随身携带?陆尨心里又喜又气。他是继续吃呢,还是继续吃?

    宁澄把柠檬的保鲜膜打开,用牙签戳了一个小口子,把柠檬汁洒在陆尨的碗里,撒得差不多了,才笑道,“可以吃了。”

    陆尨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粉,慢悠悠地咀嚼着。

    林啸波已经停下筷子,眼睛盯着陆尨的碗,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宁澄,你把剩下的柠檬给我吧,我也觉得辣。”

    宁澄看向他,有些意外,他们一起吃了这么久的螺蛳粉,没有听他说他也怕辣,并且,他好像不喜欢吃酸的。但她最终还是把柠檬给递给他。

    她的手刚伸出去,陆尨坐在她和林啸波中间的位置,他直接把柠檬截了过去,“我的不够,这是给我准备的。”

    林啸波没有拿到柠檬,伸出来的手悬空了许久,才收回,埋头三两口就把碗里剩余的粉吃完了,放下筷子。

    宁澄也已经吃完,只有陆尨碗里,几乎还剩下一大半的螺蛳粉,他却还在倒腾他的柠檬。

    林啸波仰身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陆尨,准确来说,视线一直盯着他手中的柠檬,“陆教授,你不用急,我们可以等你。柠檬已经切开,不吃完会坏掉。你要是吃不完,我可以帮你。”

    “谁说我吃不完?”陆尨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夹了一根面,慢悠悠地继续吃着。

    等到他吃了一半的样子,店主催促他们,他们要打烊了。他立刻站起来,“走吧,他们要打烊了。”

    宁澄和林啸波一直在聊天,他们回应过来,陆尨已经走到了门口。

    林啸波看了他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粉,让店主直接打包,他付完钱,提着粉,和宁澄并排走出小店。

    三个人各自上了车,林啸波转身把粉递给后座位上的男人,“陆教授,这个粉回去千万要吃掉,隔夜了就不能吃了。不能浪费。”

    宁澄也附和了一句,“对的,不能隔夜。林队长,你送陆教授回家吧。你把我放到我爷爷的水果店前面,我找他有点事。”

    林啸波点头答应,陆尨也从他手中把打包的粉接过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仿佛他现在提着的不是粉,而是一个定时炸弹。

    没多久,车子在水果店门口停下来,宁澄跟他们两个道别,准备下车。

    “宁澄……”

    “宁澄……”

    陆尨和林啸波异口同声,叫她的名字。

    林啸波抢先说了下文,“明天我还去练跆拳道,不过江山受伤了,没人陪我练。”言下之意,请她来陪他练习。

    陆尨原本是想叫宁澄明天陪他去买吉他,让后再去他家里,他做饭给她吃,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明天跟我去警局,审问钱东。别忘了,林队长现在不方便出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女人永远会把工作问题摆在第一位,立刻答应,“好,明天我们直接去警局。”

    下一句,却出乎他的意料,“林队长,你先去跆拳道馆,上午我们去警局审问完钱东,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去跆拳道馆找你。”

    她说完,不等车子里面的两个男人有何反应,直接推门下车,关上车门,迅速跑向水果店里面。

    宁浩然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开走的车,脸上表情有些许慌张。

    宁澄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这种慌张,直奔主题,“爷爷,你上次说,你早就认识林队长,他经常来店里帮忙。他是怎么帮忙的?”

    宁浩然转身走进店里面,“橘子吃饭没有啊?大概吃过了吧,但你爷爷我还没吃呢。可怜的老头子,没人给他做饭吃。”

    他又来这一招了,顾左右而言他。

    宁澄绕到他面前,盯着他,“不说就没饭吃,今天没的吃,以后都没的吃!谁叫你有事瞒着我?”

    宁浩然无奈,最终把隐瞒的事情合盘托出。

    宁澄听完以后,心里异常沉重。

    她给宁浩然简单做了点夜宵,就回到了公寓。

    她开始为难,接下来应该这么处理这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宁澄为难之际,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她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竟然是陆尨给她发信息。

    他发了一张图片给她,图片上的橘子,有眼睛和嘴巴,还有一对翅膀,像是一个小精灵一样,她越看越觉得可爱,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她也把她之前画的一副画拍下来,发给了他。

    等了许久,他没有再发信息过来,她便关机睡觉了。
章节目录 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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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二次遇见(2)

    桑槿看着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人进来,把闲杂人等请出去,还严厉责备,警`察局内外,以后要严加防守,谁要是再玩忽职守,以军法处置。

    转眼间,有人进来,把她“请”了出去,一直“请”到了警察局大门外。她再想进去,已经不可能。

    桑槿气得咬牙,真后悔刚才那么客气,早知道会被赶出来,她应该直接把她的想象付诸实际行动。

    她在警局门口,来来回回,转了无数遍,不时停下来,驻足看向大门里面,想要等着里面有人突然走出来。结果,她等到天黑,也没见到那个身影出现。

    她自然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三楼的一个窗口后面,观察她的举动。

    庞磊也是无意间发现,上午被他轰走的女人,竟然一直等在警局门口。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犯罪小说家,她应该不知道,昨天她去清安镇的镇长办公室,他也在场。他没有看到她的正面,但上午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知道她是谁。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警察局看卷宗,为什么要撒谎?

    “头儿,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失踪案了,全都是高校女生。”他身后,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每一起失踪案,有一个共同点,女生失踪以后,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都会出现扶桑花。这是为什么?”

    庞磊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快速浏览了一下卷宗,合上,没有回答为什么,“小万,你注意留心外面的那个女人,她应该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

    “……”朱小万很诧异地看着对面这个冷酷英俊的男人。

    朱小万心里开始嘀咕,难道,石头真的开花了?他们这个眼里一向只有破案这种事的头儿,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女人了?那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有警嫂了?

    “这是你的任务,我不想再听到这个月有第四起失踪案。”庞磊的话,把朱小万的美好念想彻底击碎。

    朱小万领了命令,很快离开。

    庞磊再次起身,走到窗前,门口已经没有人。

    桑槿在警局门口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人出来,决定先回学校,再想别的办法。

    晚上,她一如既往地查资料,浏览了无数个网页,最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是一座桥的画面。

    她盯着画面看了许久,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r5桥下遇险()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江面一片红润,红光越来越红,半边灼灼的天,像是着了火一样。

    桑槿站在桥底下,看着江面,江水和夕阳交相辉映,将她的脸也照得通红。她转身,望着桥底下的桥洞内,里面很幽暗,越往洞里面,越暗。

    她转头,立刻看到桥墩旁边,有一块巨石,上面有四个红色的篆体字刻在石面上,清安大桥。这四个字,要把头歪9度才能认出来。她猜想,这快巨石,原本应该是在桥上面的,被推下来,不断翻滚,没有滚到正常角度,就停了下来。

    这座废弃的桥,原本也叫清安大桥,通桥第一天,桥面下沉,桥的一头坍塌。后来,在离这座废弃的桥不远的地方,又架起了一座新的清安大桥。

    桑槿查了三天的资料,把关于这座桥的故事,能看到的都看完了。看完以后,她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亲自到这里来查探一番。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清安市的一个禁地,平常很少有人来往,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问题。

    桥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桑槿进入桥洞,贴着石灰色的墙面往里走。里面杂草丛生,到处堆放着乱石。她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有些失望,转身想要往回走,转到一半,立刻发现身后有个黑色身影,大步朝她走过来。黑色身影穿着连帽黑色衣服,帽子很大,几乎把他整张脸遮住,只能远远地看到下巴。

    有人在跟踪她?

    桑槿一惊,立刻转回身,继续往前跑。她一跑,后面的黑色身影也开始跑。果然,这个黑色身影是冲她来的!

    她很快跑到了旁边两个桥墩之间的空间,里面更黑,她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右转进入黑暗中。

    桑槿继续往前跑,身后的人,显然跑的速度比她更快,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她几乎已经能听到对方气喘的声音。

    桑槿突然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股力量,一把将她往后拽。她心里一凉,这回,她是不是死定了?

    拽着她肩膀的手,突然往下一沉,像被什么压到,震颤了两下,立刻松开了她的肩膀。

    她的手腕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着顺时针转了一圈,撞在了身后高高大大的,同样像是某个男人的身上。

    原本拽着她手腕的手,松开,往上滑,很快圈住了她的腰。

    桑槿整个人有些晕眩,她被拉着转圈的时候,条件反射一样闭上了眼睛。她倚靠在背后的人身上,晕眩的感觉慢慢消去。也很快意识到,刚才有人在追她,快要追上她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眼下,她整个人被救她的人圈在了身上。

    所以,她现在背靠着的,确实是一个人的身体。凭直觉,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男人身上散发出来某种气息,很好闻,这种气息,仿佛驱散了整个阴暗的空间内,那种潮湿发霉的气味。

    她想要挣脱开,耳边却传来低沉凛冽的声音,“不想死就别乱动!”声音冷冽,不容拒绝的口吻。

    桑槿心里一滞,怎么又是这个声音?

    她没再敢乱动。她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他在和人交手对打的声音。对打的声音没多久就停止了。

    桑槿也很快被他拖拽着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到有亮光的地方,她才被他推开。她迅速转身,又看到的是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她已经知道是谁。

    庞磊一手撑在桥墩上,另一只手却垂落在一旁。

    “庞队长,是你吗?”桑槿大步走上前,刚迈两步,脚步突然顿住。视线落在他身边的一滩红色的液体上。

    他垂落的手,鲜红的血不断地往下滴落,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小滩血。她双手条件反射一样,瞬间捂住嘴,才控制住没有尖叫出声来。

    庞磊侧头看向女人,“你还真是不怕死,什么地方都敢乱闯。”

    短短三天的时间内,他已经亲历了她独闯镇长办公室,警察局,现在又闯到这个鬼地方来。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已经刷新了她对女人的看法!

    庞磊原本想要继续斥责她,却见女人突然撩起裙摆,用力一撕。

    随着“嘶啦”的声响,她很快从裙摆上撕下一大快面料,在他手上流血的地方绕了几圈,最后紧紧地绑住。

    他看了看手上缠着的白色布料,视线很快又移到她身上,从上往下,最终落在裙摆处。

    她穿的是长裙,并且,是开襟式的长裙。

    庞磊隐约记得,他那天去清安镇了解案情,在镇长办公室里第一次遇见她,她穿的也是这种长裙,上窄下宽,收腰,裙摆很宽大。

    他当时回头,却只看到她的背影。脑好里立刻浮现《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的那种装扮。只不过,赫本竖着高高的发髻,她却是一头齐腰的长发。

    她独闯警察局,他原本没打算去理她,最后朱小万请她离开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一眼她的背影,也是类似的装扮。

    庞磊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的背影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大概是因为少见。

    在他身边,很少有女人穿这样的裙。现在年轻的女孩,裙长一个比一个短。她的裙子,却一次比一次长!

    第一次是浅蓝色,第二次是杏色,现在是白色。

    此刻,雪白的长裙,前片被她撕掉了一大块,露出一条洁白细长的腿,从膝盖至小腿,全都展露无余。

    庞磊匆忙转移视线。

    幸亏天色渐渐变暗,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还是感觉脸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与人交手的缘故。

    还是因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腿。

    桑槿一直专注帮他包扎伤口,包扎完以后,双手捧着他的手,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血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流得那么凶了,才松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希望不是划破了动脉。不过,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她说完,抬头看向他,视线立刻撞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即使光线幽暗,她也能感觉到,这张脸,确实很英俊。让她意外的是,他目光有些闪烁,似是有些不安。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伤不舒服,又追问了一句,“我们去医院吧?”

    庞磊很快恢复了正常,起身站直,果断否定,“不用,以后不要再跑到这种地方来。”声音里,仍然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

    他说完,立刻转身,大步走出了桥洞。

    桑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虽然很不喜欢他这种说话语气,但想到他毕竟救了她,她应该对他表示感谢。于是,立刻又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了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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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桥下遇险(2)

    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面。两个人沿着桥面,一直往前走,从桥的一端,走到了另外一端。

    桑槿发现,整个桥面,中间确实有些下沉,但不仔细去看,根本感觉不出来。桥的一端,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幸亏是伸入岸上的一段,如果是在河中央,无法想象,当时通桥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黄昏渐渐变成黑夜,天是低沉的,地平线上笼罩着烟雾。

    桑槿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只是各自走着,没有交流。一直从桥坍塌的一端返回来,重新回到通向市区的那一端,最终离开了桥面,走到了马路上。

    她看到他去拦的士,终于忍不住叫住他,“谢谢你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庞磊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视线又落在了她身前被撕掉一大块的裙摆上。

    桑槿循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也瞬间意识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怪。她二话没说,直接把裙摆前片另外一边也撕掉了。这样看起来,整个裙摆,像是前短后长的设计,不会显得怪异了。

    庞磊却被她这个动作惊住,她原本只是露了一条腿,现在竟然露了两条腿!

    这样的女人,这么奇特的思维方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桑槿却没在意,把撕下来的裙摆随意在手上绕了几圈,一边继续追问,“吃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方便?”

    她绕完裙摆的布料以后,抬头,重新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他怎么脸红了?

    桑槿有些意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忍不住笑了笑,“别告诉我你这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腿?大街上,来来往往,这样的腿很多啊。”

    庞磊脸色一沉,表情不悦,仿佛被人发现了悉心隐藏的秘密。他清了清嗓子,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请客吃饭这种事,免了,我不喜欢这一套。还有,你不要再妄想到警局来看什么案例卷宗。什么犯罪小说?f如果真有你们吹得那么神奇,美国还会有那么高的犯罪率?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小说家,教会了那些罪犯各种离奇的杀人手段?就是你们这种人,把警察办案这种很严肃的事情,搞得乌烟瘴气。”

    桑槿没想到他对犯罪小说有这么深的偏见,难怪她第一次去警局,受到怠慢。

    “你这么说,未免也太以偏概全了吧?按照你说法,以后禁止所有人写犯罪小说,不去吹嘘f,美国的犯罪率就会降低,甚至没有?罪犯会从小说里学到离奇的杀人手段,但普通观众也会从其中学到保护自己的方法。还有,为什么犯罪小说里会有这些离奇的杀人手段,是因为大部分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

    桑槿说到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里一喜,继续反驳他,“小说是一种艺术,艺术来源于生活。或许有不负责任的小说家,但我肯定不是。所以我才希望得到你们支持。你如果一直不答应,我只好回去瞎编乱造。如果造出来的故事就如你说的那样,责任不在我,在你!”

    庞磊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目光笔直,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很淡定地回了一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同。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不写,谁都不会有责任。还有,不要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上你的当。”

    “……”桑槿片刻前的惊喜,转眼间就被他撕了个粉碎。她竟然找不到反驳他的话了。等她回过神来,他人已经走远。

    旁边停着一辆的士,是他离开之前帮她拦的。

    桑槿无奈,只能上了的士,回自己住的公寓。

    庞磊!

    这是她在他办公室里的时候,从他办公桌上面的指示牌上看到的名字。名字里那么多石头,果然跟石头一样顽固!

    桑槿开始头疼,她应该怎么样才能把这块顽石说服?

    r6久别重逢

    回国一个星期,桑槿一直忙于安顿姥姥的事情,结果却不如愿。

    她最终拟定的决策是,先在清安大学里工作,安定下来,想办法安顿好姥姥。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查清楚5年前丁家遭遇的巨变,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学校已经开学,桑槿只能暂时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开始忙工作。

    桑槿原本以为做高校的老师,工作会很轻松。每天上几节课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却完全相反。

    她的专业是心理学,因为在德国生活了5年,所以德语可以用来作为工作语言。她当时也是在网上查到清安大学外语系要招小语种老师,有德语,所以她试着投了简历,没想到一投就中了。

    大概因为这样的专业背景,她除了教英语系的学生德语这门小语种,还被分配担任学校学生心理咨询中心的辅导员。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内容,压在她身上,每天都把她累得够呛。

    一个月下来,她感觉整个人都快累趴了。更没有时间再去警局,想办法了解案情,姥姥也只能继续跟着她飘荡。

    这一个月时间,她一直没有和小时候认识的人联系,也没有人来联系她。大概因为,她消失的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有一个人,她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一想到这个人,就会不自觉地想起5年前离开那天的情形。是他把她和姥姥送走,也千叮万嘱,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里来。这5年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他是不是也已经忘了还有她这样一个人?

    桑槿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去找他,摇摆了一个月,一直拿不定主意。最终,只能像处理姥姥的事情一样,先搁置在一边。

    周五傍晚,下班以后,她从学院办公室出来,刚走出学院的大门,一眼就看到门口小广场上,停放着一辆黑色的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桑槿看着他,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她心里一喜,想要跑过去,大叫一声“满叔叔”,这是她岁以前常做的事情。可现在,她却站着没动,什么也叫不出来,只是看着他,亦或许是因为心里太激动。

    “丁叮……”最终,还是满城威先开口叫了她,他刚叫她以前的名字,立刻又改口,“桑槿。”

    他大步向她走过来,转眼间就走到了她面前,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

    桑槿微微仰头,看着他。

    浓眉长眸,眼神深邃沉稳,仅仅只是看着,也无形中给她一种力量。他的脸没怎么变,仍然英俊清朗,但没有以前那么白,也略有一丝沧桑感。

    “城威……”或许已经不是岁小女孩,桑槿已经叫不出“满叔叔”这样甜腻的称呼,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满城威其实只大她6岁,刚到她们家拜她父亲为师的时候,也才6岁,因为人长得高大,又偏早熟,所以她小时候都喜欢叫他满叔叔。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为什么不听姥姥的话?”满城威清朗的脸,表情突然变得暗沉,声音也异常的凌厉,完全听不出是在开玩笑,更没有久别重逢时候的那种激动和喜悦。

    桑槿有一点点失望,她还以为他会和她一样激动,期待这样的重逢,看来,她没有去找他是对的。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他自己的生活。

    她没有解释姥姥已经不在,转移了话题,“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去学校食堂,让你再体会一下当学生的感觉……啊!”

    她还没说完,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他拉着往前走。他脚步很大,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桑槿很快被他摁进了车里,坐在了副驾座上。

    他回到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再度开口,“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马上回汉堡。学校的工作我会处理。”

    “……我不想回去,我要留下来。”桑槿被他这么霸道强硬的说话语气刺到,顿了片刻,却还是严辞拒绝。

    满城威没有再开口,专注着开车。

    桑槿同样也开始沉默。她心里有些堵,这样的重逢,不是她想要的。她离开5年,回来个月,他们刚见面,他就让她走。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无法理解。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有些压抑。

    车子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饭店停了下来。有人给他们开车门,帮他们去泊车,也很快有服务员迎接他们进入饭店里面。一直进入一个包厢,他们两个走在前面,刚进入房间,服务员还没走进来,门瞬间被关上。

    “丁叮……”满城威突然又叫了她一声。

    桑槿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很意外,转身,被他往前一拉,整个人跌进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摸不着北,他刚才不是还赶她走吗?怎么转眼间又这么激动?她想问什么,却根本无法开口,因为他实在抱得太紧。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满城威背靠在门上,紧紧地抱住她,这一刻,他已经难以控制心里的激动,不管是不是合适,但他真的很想这样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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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06久别重逢(2)

    桑槿长这么大,除了和姥姥,很少有这样的经历,和人这么近距离地靠近,尤其是男人。她有些不习惯,使劲想要挣脱。他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的抗拒,终于松开了手。她立刻退到一步之外的距离。

    “城威,我们点菜吧,我饿了,今天上了一天的课,现在嗓子还在冒烟。”桑槿走向餐桌,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不停地叫饿。想要化解片刻前那个拥抱带来尴尬。

    满城威仍然靠在门上,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的是一条杏色的收腰长裙,纤细的腰,仿佛一捏就会断。头发更长了,人也长高了,但还是那么瘦,模样却没有大变,当然,比以前更漂亮了。

    他脑海了不断地切换对比她10岁的时候,和眼前的样貌。就像这15年里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见到她之前,他始终只能想象,10岁以后的她,会长成什么样。心里的那个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填满,完美契合。

    她又叫了他一声“城威”,让他坐过去点菜吃饭。

    满城威抽动紧抿的薄唇,“为什么不叫叔叔?”她在学院门口的时候,也是叫他的名字,他听着很不习惯。不过他当时忍住没有问她为什么。

    事实上,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隔桌对坐。

    她一直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再叫他“叔叔”,埋头看着手中的菜单。

    他的视线同样落在手中的菜单上,但偶尔会在她身上逡巡。

    满城威在她对面坐下来,无意间瞥见,她的脸竟然是红的,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她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大体相同,五官小巧精致,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像蝶翅一样一上一下地扑闪。虽然模样没怎么变,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味道。

    女人味。

    满城威心里一喜,是为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欣喜吗?

    桑槿看完菜单,按了服务铃,有服务员过来招待他们点餐。点完餐以后,服务员离开,房间里又静默下来。

    没有了看菜单作为掩饰,桑槿只能开始东拉西扯地跟他聊一些话题,聊她过去15年,和姥姥在德国的生活,现在的工作,等等。

    他的话不多,一直听她讲,偶尔插一两句。

    服务员上完菜,他们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桑槿有些刻意回避为什么不再叫他“叔叔”这个话题。

    大概每个小女孩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一段时间,沉浸在唯美梦幻的童话世界里。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妈给她讲“长腿叔叔”的故事,她一听就很喜欢那个故事,刚好,满城威在那个时候走进她生活的世界。她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个“长腿叔叔”的形象,安在了他身上。所以,她就一直叫他叔叔。虽然连她弟弟都是叫他哥哥。

    她的这个秘密,只有她妈妈知道,现在应该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也决定把这个秘密死守下去,埋葬。因为她很确定,那只是她童年时代的一个梦。

    “回来还习惯?工作顺不顺利?”满城威打断她的思绪,看着她。

    他已经吃完,放下手中的汤勺,抽了两抽纸巾,擦了擦嘴。

    桑槿笑了笑,“习惯,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当然习惯。我工作挺好。你呢?过得怎么样,原来城威四季地产公司的老板是你,听说我们学校很多教学楼都是你们公司投建的,包括我现在住的公寓,扶桑苑。我当时看到城威四季这个公司的名字,就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

    “快喝点汤,一会儿冷掉了。”满城威打断了她的话,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桑槿有些诧异,为什么他好像不想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她猜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完全不同。她也没多问,接过他手中的汤,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埋头喝汤。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离开饭店后,满城威把她送回清安大学,车子在扶桑苑公寓楼前停下来,已经快十点。

    桑槿跟他道别,准备下车,刚要打开车门,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桑槿,真的不愿意再回去吗?你忍心把姥姥一个人留在德国?”

    满城威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他一整晚问了很多遍。

    桑槿回转身,看着他,沉思片刻,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你那么不希望我回来?是因为在外人眼里,包括我和姥姥在内,丁家五口,都已经死了,你怕我被人发现吗?”

    她不等他回答,自己做了回答,“姥姥半年前就走了,我去过清安村,也就是现在的清安镇,他们都说姥姥15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会这样?”

    “姥姥走了?”满城威重复了这四个字,似乎不敢相信,许久,才轻叹了口气,“你想留下,那就留下。但不要再回清安镇,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以前叫丁叮,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叫你。今天大概是太激动了。”

    桑槿听到他终于同意她留下来,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早点回去吧,下次我再请你,叫上晓悦。”

    满晓悦是他亲妹妹,应该不算是外人。

    他却断然否决,“没什么事,不要去找她。她现在还是老样子,一堆的问题。”他边说边下车,绕到她这一边,帮她开了车门。

    桑槿想追问满晓悦有什么问题,他却已经回到了车上。

    车子很快开走。

    桑槿心里一堆的疑问,却也只能先上楼。

    她回到公寓里,洗完澡,看看时间还早,明天又是周末,打开电脑,查询了市内一些健身俱乐部的课程资料。她感觉自己现在体力越来越差,打算去健身房健健身。

    桑槿很快查完了资料,关掉电脑,回到卧室,上`床准备睡觉。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一些画面,清安桥下,滴血的手,那张英俊冷酷的脸,犀利的眼神。

    她不知道,那个像磐石一般顽固的男人,手好了没有……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她迅速打住思绪,又回想起晚上和满城威吃饭的情形。可那个顽固的男人,就这么高贵吗?她主动请他吃饭,竟然一口拒绝,还误解她的诚意。

    桑槿想到那个处处跟她做对的男人,就一肚子的气。结果,还影响了入睡的心情,数了无数只羊,终于睡着。

    r007萌妈突袭

    晴空碧日,万里无云。

    庞磊驾驶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从机场往市警局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时间。

    “磊磊,看来清安市最近不太平啊,你就这么忙吗?送送老妈就这么不情愿?被你老妈邹女士知道了,她一定要哭晕了。”旁边副驾座上,庞淼又开始戏谑他。

    “叫庞磊。”庞磊纠正她的称呼,那么幼稚的称呼,他听着很不舒服,“邹女士在我这里守了一个月还不够?我这一个月什么正事都没做。”

    这一点,更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那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警局,整天在家里应付他母亲的盘问。

    他父母已经移民美国,动不动就来游说他,跟他们一起去美国生活。他以不习惯美国气候为借口,留在了清安市。但他们一直反对他做警察,尤其她母亲。只因15年前,他哥哥庞鑫也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中头部中枪,变成了智障儿。庞磊不想他父母担心,已经瞒了他们四年,但最近半年,他母亲好像已经起疑,动不动就跑回来查岗。

    “这次你又找的是什么工作?健身教练?堂堂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屈居在健身房内当教练,你说让你的属下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庞淼想想就觉得很好笑,虽然心里有些难受。

    她也知道她这个弟弟很能干,仅仅四年的时间,从一名普通警察,升到了现在的位置,几乎成了整个警局内的骨干。这么优秀的人,不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真是浪费。

    但她父母因为受过惊吓,坚决反对庞家的子女再从事警察这样的高危职业。偏偏他这个弟弟又很孝顺,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就一直瞒着他们。

    庞淼夹在他们中间,两头做好人,也累得够呛。这一次,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她母亲邹雅梅回到清安市,一呆就是一个月。结果,她也一个月没去出勤。

    “庞磊,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女人,特别棒,你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庞淼突然想起一个月前,从汉堡到清安市的航班上遇见的那个“女福尔摩斯”。

    “你少来。我送你到前面路口,你自己走回小区,没几步路。到家后赶紧打包,回你自己家。”庞磊理解的是,庞淼又想给他介绍什么女人。

    他最头疼的就是应付女人这种事。一个老妈已经够他烦的,再来一个,他会疯掉。

    庞淼不理他,继续在旁边嘀咕,讲述那天飞机上的经历,她心中的“女福尔摩斯”如何识破黑裙女子的阴谋。

    庞磊听完,回了她一句,“这点小聪明,有什么值得炫耀?破案靠的是证据,真凭实据,不是靠耍嘴皮子。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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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07萌妈突袭(2)

    他迅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在旁边路口停下来。

    庞淼想要继续反驳,发现他又在看时间,只能忍住,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目送着车子开走,转身进入庞磊住的小区。她边走边想问题,一直到了庞磊住的公寓,刚要拿钥匙开门,门自动开了。

    “淼淼,你这是刚从机场回来吗?”迎接她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妆容精致,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修身丝质连衣裙,浑身散发出优雅高贵的气息。

    这不是她老妈吗?他们刚才不是送她去机场,还看着她进入安检口?

    庞淼看着她母亲,很诧异地问道,“老妈,您不回美国啦?小心美国的老头子找洋妞!”庞淼挽着邹雅梅的手臂,想要推着她进入房间,一边思忖,该想什么办法把老太太再送上飞机。

    邹雅梅却反过来,推着她往外走,“我丢了个戒指,要去警察局报案。走,你陪我去。”

    庞淼不知道她老妈到底是真的丢了戒指,还是假的。甚至,她现在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庞磊一直在隐瞒她。为什么就这么坚决要去警察局?不管她怎么忽悠都没用。

    她想要偷偷地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给庞磊通风报信,结果,手机被她老妈抢过去了,说是要给美国的老头打电话,她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庞淼脑海里“嗡”地开始鸣响,心里暗暗叫惨。

    庞磊,这次你死定了!

    最终,庞淼被她老妈强行拽到了警察局。

    邹雅梅一到警察局,不去报案,直奔刑警大队队长的办公室。

    庞淼怎么拉都拉不住,警察局的工作人员想拉也不敢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太太,是前市长夫人,也是他们头儿他妈!

    邹雅梅推开办公室的门那一刹那,庞淼双手立刻捂住了脸,眼睛紧闭,不敢去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状。

    “这位女士,你是要报案,还是要咨询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请到一楼接待处去,我这里有要案要处理。”

    庞淼心里一惊,这声音,怎么那么陌生,虽然口气很像她那个强硬冷酷的弟弟,但显然不是他本人。

    她打开眼睛一看,果然,坐在办公桌前的是庞磊的手下,朱小万,他旁边站着一个女警,两个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

    庞淼看向邹雅梅,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却只是一刹那,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露出温婉雅致的笑容,“好。谢谢。我想我走错了地方,年纪大了,记不住。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

    邹雅梅迅速从办公室里撤出来,转身离开。

    “妈,不是要报案吗?我陪你去楼下录口供。”庞淼一副讨好的口吻。

    “不用了,我想去健身,就去磊磊工作的那个健身中心,我已经查好了地址。你要是没空,可以先去忙你的。”邹雅梅一脸的镇定。

    庞淼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老太太两次都直奔目的地,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庞淼已经被她老妈的智慧和冷静折服,一直悬着的心,刚放下去,现在又被吊了起来。

    庞磊送她到小区门口,到现在她们到达警察局,中间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从小区到警局,再从警察局转去健身中心,两个地方之间有一段距离。除非他早已经知道,直接从小区到健身中心,提前做安排。

    邹雅梅突然开口,自言自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军队里的上尉,跑去健身房做教练,这叫什么?杀鸡用牛刀!”

    庞淼忍不住想笑,心里疑惑,她老妈是不满庞磊隐瞒她,还是不满他选的职业那么没品味?她强行忍住想笑的冲动,“妈,职业不分贵贱。再说,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的健身意识越来越强,健身教练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职业。”

    邹雅梅不理她,继续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

    市中心,某健身中心内。

    桑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把整个健身中心参观了了一遍。她感觉很满意,设备齐全,最重要的是,健身教练都很热情。工作人员让她去体验一下,她也答应了。刚好她来的路上,去体育用品店买了两套运动衣。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更衣室换衣服,平常新买的衣服,她都要下水洗了后才穿。经过健身器材区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问题,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拉着往后倒。

    “躺下,别动,听我的指令。”一个很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突然闯入耳际。

    桑槿还没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已经被人按倒在垫子上。

    她看着俯身蹲下来的男人,一身水蓝色的教练服,手腕上还带着护腕,膝盖上同样带着护膝,俨然一副健身教练的装扮。

    庞磊,怎么会是他?

    桑槿心里疑惑,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警察局里上班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一边在警局做刑警大队的队长,一边在这个健身中心做健身教练,赚外快?

    “麻烦你放开我!”桑槿感觉到腰间很热,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腰上,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灼`热。

    他却完全忽略她的请求,“我们现在开始练习仰卧起坐。正确的姿势,昨天我们已经学过,身体仰卧,两腿并拢,两手上举,利用腹肌收缩,两臂向前摆动,迅速成坐姿,上体继续前屈,两手触脚面,低头,然后还原成坐姿。”

    他像在给她讲课一样,配合着手的动作,并拢她的双腿,推着她的双臂上举,掌心又覆在她的腹部。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手在她腿上,手臂上,腹部,一一掠过。

    桑槿躺在垫子上,看着他,目瞪口呆,更忘了接下来该坐下么。

    庞磊余光瞥见有两个身影正向他们靠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垫子上的女人不动,他一急,直接用手伸入垫子和她的后背之间的狭缝里,手掌覆在她的脊背上,推着她坐起来。

    桑槿一坐起来,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声,“快动起来,你不动,来健身房做什么?”他说完,立刻又推着她躺下去。

    桑槿晃了晃肩膀,想要把他覆在她脊背上的手晃掉,这一晃,立刻就看到她的左手边不远处的过道里,站着两个女人,似乎在窃窃私语。

    “妈,你看,磊磊多专业,你现在应该相信了吧?”

    “嗯,他看起来是挺专业。但那个女的看起来不专业啊,哪有来健身房运动,还穿着连衣裙的?别不会是托吧,,他随便抓过来一个人,糊弄我?”

    “……妈,怎么会呢,磊磊从来……不撒谎。说不定他们私底下关系也不错,所以就没那么多规矩。我们快走吧,不要打扰他工作了。”

    “那么急干什么?再看看,反正又不赶时间,老头子一个人自在得很。”

    “……”

    桑槿从她们的对话里,知道他们应该是母女,但辨别不出她们是什么人,和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老婆和丈母娘,来考察他赚外快的工作情况?

    现在做警察的,工资就那么点,又是高危职业。丈母娘借此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他被逼得来健身房做兼职教练?

    这么一想,她还挺同情他的。她暂时充当一下他的“托”,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还能够促成一段良缘。

    不过……桑槿心里突然有了个新主意。

    r008私人教练

    桑槿开始很配合他,做仰卧起坐。

    她刚坐完一个仰躺,起坐,就被他制止。

    “你这样做的姿势是错的,双手不要抱头,不要十指交叉放在头后面,这样起坐的过程中你会借助手的力量把头抬起,很容易造成颈部肌肉的拉伤。正确的方法,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或者把手放于耳侧,起坐时应该让腹部发力,不是手臂发力。”

    桑槿平常也会坐仰卧起坐,但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这么一说,她自然而然地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也忘了,她刚才是想借这个被迫做“托”的机会来威胁他的!

    “继续做,不要停,一分钟60个。”庞磊以一贯对下属发号施令的说话方式,给她下达了运动任务,起身,走向杵在旁边四五米开外的两根“电线杆”。

    “磊磊,你不要继续教她了吗?老妈不是来打扰你工作的,就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那姑娘,身材还挺不错的,应该长得也可以……”

    老妈?

    桑槿听到这个称呼,脑袋又开始懵了,他们已经是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了吗?那他跑过来做什么兼职?

    她没有停,继续做,好人做到底,回头她再向他捞点什么“好处”!

    庞磊什么话也没说,双手覆在邹雅梅的肩膀上,推着她转过身来,往外走。庞淼紧跟在他们身后。

    一直到了电梯里,庞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直接戴在邹雅梅手上,“邹女士,老头子给你的戒指,你平常当宝贝一样戴着,从来没见你取下来过,怎么突然落在我了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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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Chapter 41``
    r008私人教练1

    邹雅梅猛然转头看向他,脸上很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挺直腰板,开始分辨,“那个,对,你老妈我就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们又合起伙来骗我。所以想要确认一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骗你?现在已经确认完毕,火速回美国去陪你该陪的人。”

    电梯到了楼下,庞磊推着他老妈走出电梯。

    健身中心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同样穿健身教练服的男人,看到他们下来,立刻打开车门,向邹雅梅热情地打招呼,一边自我介绍,他是庞磊的同事,也是好哥们,听说她要赶飞机,所以已经帮她把行李从家里取了过来。

    邹雅梅看着她的行李,虽然很不乐意,却也拿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是心里偶尔还会有疑问,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他了?他现在真的就是一个健身教练?

    庞淼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目的只有一个,力证庞磊就是一个健身教练。

    三个人上车以后,车子很快启动,再次前往机场,开车的仍然是庞磊。

    庞淼和邹雅梅坐在后座上,母女俩继续聊着健身的话题。

    到了机场,庞磊亲自帮邹雅梅托运了行李,换了登机牌。姐弟俩一同陪着她进入安检口,一直走到登机口。

    邹雅梅突然紧紧地拽着庞磊的手,“儿子,你真的没骗妈妈吧?健身教练就健身教练,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不赚钱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做警察就行。妈妈希望你安全,不要再像庞鑫那样……”她声音突然哽住,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已经落下来。

    庞磊转身,面对着她,看着她眼圈发红,向前一步,把邹雅梅紧紧抱住,“妈,你放100个心,你儿子命硬,绝对安全。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最重要的事情,邹女士喜欢人多热闹,他会给她生一打孙子,再生一打孙女,男足女足都凑全。”

    庞淼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捌字都还没一别,就开始计划生足球队。”

    邹雅梅同样笑了,一边抹眼泪,“我看健身教练确实好,还可以让你多接触一些女人。磊磊,妈妈等着你的足球队。”

    邹雅梅想起在健身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儿子这么近距离地靠近女人,甚至,他们还会有肢体接触。她当时一看就觉得儿子做健身教练好!

    机场广播响起,飞往美国新泽西的班机马上要起飞。

    邹雅梅终于不舍地进入登机通道,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回头。

    庞磊和庞淼站在原地,向她挥手道别,目送她走向飞机,背影消失在狭窄的通道。一直到飞机起飞,姐弟俩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庞淼终于忍不住开始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老太太在玩小心机。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刚才这样,才叫真正的送别。不管是送的人,还是被送的人,都会有正常反应。上午,她完全没有面对亲人离别该有的正常反应。”庞磊说完,转身,大步往回走。

    他腿长,脚步自然很大,庞淼要小跑才能追上他,跑得气喘吁吁。一直追到车上,她才有机会继续追问。

    “你的意思,上午我们第一次送老妈到机场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她的想法?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魂都吓飞了!”庞淼气得扬手想要打人,手到了他身上,又变成了轻轻的一拍。

    “我也没办法,不陪她唱一出戏,她不会安心。”庞磊边说边启动了车子,打转方向盘。

    庞淼歪着头,看着驾驶座上正专注着开车的男人,白皙俊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酷。她想起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笑,“真像,太像了,连说话的句式都一样,可惜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庞淼又想起了飞机上的经历,脑海里浮现一个红色身影,忍不住又开始重复讲述“女福尔摩斯”如何找回飞机上消失的钻戒。

    这个话题,庞磊根本没兴趣,直接忽略,继续加速,一心想着早点赶到警局。

    庞淼讲到戒指,觉得很不可思议,“磊磊,你是怎么知道老妈的伎俩?看到她的戒指落在你的车上,你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怎么都和戒指有关?庞淼觉得很不可思议。

    庞磊把车停在路口,“关键点就是在戒指上,再结合她非正常的反应,自然就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她哪次离开,不是唠叨半天,让我不要做警察,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折腾半天?还有她的戒指,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怎么会随便落在我的车上?”

    “对哦,确实是这样。上午我们来送她,只送到安检口,她就催促我们回去。以前她都巴不得我们一直把她送到美国,最好跟他们一起留在美国不要再回来。不过,你确实应该去看看他们了,庞鑫什么人都不理,却还会叫你的名字。”

    “……”这个沉重的话题,瞬间把车厢里的气氛凝住。

    庞磊长到26岁,从来没有撒过谎,唯一的一次,就是骗他母亲,他没有做警察,而且一骗就是4年!

    他无数次想要告诉她真相,因为撒谎的感觉,他实在不喜欢。只是每次他想要说的时候,就会想起庞鑫出事时,他父母悲痛欲绝的惨状。他也同样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庞淼在一旁说什么,他没有听进去,连她下车,他都没有觉察到。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回过神来。他接了电话,立刻驱车前往警局。

    庞磊回到警局,去更衣室里换下健身教练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个背影。他迅速退回来,拉上门,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她的申请不予批准?”

    朱小万挠头,“头,这不关我的事啊。她说你是她的教练,她要来跟你商量健身计划。您今天不是去那个什么健身中心了,我担心她乱说话,只能让她进来,在这里等着了。”

    庞磊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让朱小万先回去做事,准备案情讨论会的资料。他重新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入办公室,迅速把门关上,转身走到他办公桌里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女人。

    桑槿在他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视线相撞,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桑槿猛然回想起在健身中心的时候,他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好几个地方,当时她也没觉得什么不适。在健身房里,男教练,女学员,在健身过程中,这样的接触很自然。

    到了这里,她却感觉浑身不自在,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现在,两个人隔桌对坐,她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挤压着她的心脏。

    幸亏,他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说吧,你想要什么回报。除了让你看卷宗,其他的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要我负担得起,都没问题。”

    桑槿一惊,立刻反驳,“除了看卷宗,其他什么吃的用的玩的,我都不需要。庞队长,还是庞教练?我今天帮了你,你必须答应我这个请求,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长眸一敛,眼神瞬间冷冽了半分,声音却高了半度。

    桑槿莞尔一笑,“如果让你的属下和同事知道,他们尊敬的庞将军,整个警局上下都奉为神一样的人物,私底下竟然跑去健身中心当教练,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威胁我?”庞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

    人长得确实不差,甚至,可以划入漂亮这一行列。可想法是不是太多?

    庞磊把椅子移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资料,开始翻阅,随口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等你想好了要什么,直接让朱小万去给你买,用我的卡。”

    “……”桑槿被他气得差点喷血,“我要去投诉你!堂堂人民警察官,竟然玩忽职守,利用公务时间,去赚外快。你那么爱钱,应该直接改行去经商,你不配做警察。”

    庞磊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人进来送客。

    很快,桑槿又被人“请”了出去!

    r009此路不通

    入夜,月色熹微。

    桑槿倚靠在警局大门口旁边的电线杆上,微微抬头,仰望着星空。

    天空渐渐黑透,仿佛蒙上了一层黑蓝色的丝绒幕布,上面点缀了几颗碎玉般的星星。

    她回想起白天的情形,原本以为,她在健身中心意外撞见某人民警察官兼职做健身教练,她抓住了这一把柄,可以借机要挟他,批准她查阅警局内部一些悬案的卷宗。

    结果,她空欢喜了一场。

    桑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想要说服这样一个比磐石还顽固的男人,比登天还难!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她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姥姥还跟着她流浪,她心急如焚。虽然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尊心几乎已经扛不住,但她还是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支持,谢谢
章节目录 Chapter 42``
    警局的铁门,突然打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里面驶出来。

    桑槿迅速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车前面。

    “啾”紧急刹车的声音,非常刺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车头几乎已经挨着她。幸亏她退得及时,不然,早就成轮下鬼了!

    因为紧急刹车,惯性使然,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上身几乎已经扑在了方向盘上。

    庞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迅速坐直脊背,抬头,立刻看到挡在车前面的女人。

    瘦小的身躯,静立不动。红色的长裙,即使在夜色中,也非常的醒目。凉风吹动裙摆,原本宽大的裙摆,飘向一边。齐腰的长发,同样被风吹向一边,几乎挡住了她娇小的脸盘。

    庞磊原本满腔的愤怒,瞬间被什么压了下来。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看卷宗?而且还是那些悬而未破的案例卷宗?难道他的判断是对的?

    庞磊满腹疑问,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冲着挡在车前面的女人低吼了一句,“上车。”

    桑槿心中一喜,嘴角上扬,迅速跑到副驾座这一边,打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关上车门。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把你的写作大纲口述给我听。如果不合格,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警局十公里以内的地方。你要是再拦车,出了任何事情你自己负责。”

    庞磊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没有温度,也明显能感觉到一丝愠怒。

    “庞队长,一分钟怎么可能够呢?我请您吃饭,上次您救了我,手还受伤了,您看,伤口还在呢。”桑槿视线落在他手上,“我必须得好好感谢您。吃饭的时候,我再慢慢把写作大纲说给您听。”

    桑槿语气很诚恳,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哪里有什么写作大纲!

    “还有40秒。”旁边的男人,很欠扁地开始倒计时。

    桑槿感觉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35秒。”

    “……我讲!女主10岁的时候,从一场灭门血案中逃离,所有的亲人都被杀。她漂泊了15年后回来,想要解开谜案。然后遇到了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在解开谜案的过程中,他们也终于走到了一起。整个故事分三部分,开篇揭示悬案,中间慢慢寻找悬案线索,结局悬案解开了,他们也结婚了,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桑槿说完,抬起手腕看时间,刚好35秒!

    她嘴角瞬间弯成了弧度,在这么短的时间能,能胡诌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虽然借鉴了一点点她自己的经历,她还是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无比的自豪。只是心有些不安,怎么扯出青梅竹马这档子事来了?不过也没办法,因为她只记得这个词。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你写的是犯罪,还是童话故事?这种三段式结构,听起来跟小学生作文没什么区别。这是我听过最无聊、最幼稚、最鬼扯的故事大纲。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写,浪费生命。”

    庞磊的目的很明显,让她彻底打消看卷宗的念头,离警察局越远越好。所以,专挑最狠的话来说。

    桑槿赫然看向他,他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她瞬间恼羞成怒,“我浪费生命,好歹也是我自己的生命。你浪费什么?你浪费的是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你作为公务人员,被老百姓养着,却不好好替老百姓办事。警察不好好做警察,跑去做什么健身教练。我能不能说你这是一边吃着碗里,一边又去抢锅里的?”

    她不等他解释,继续回敬他,“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一定去投诉你。你们警局的人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去你们的上级单位投诉。”告到联合国她也要把他从清安市刑警大队第一男神的宝座拽下来!

    桑槿在心里撂下狠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像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怒,此刻像山洪泛滥一样,全部涌了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也停不下来。

    庞磊静静地看着这个冷静了一个月,现在突然发飙的女人,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

    她顿了片刻,继续威胁他,“还有,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会去告诉你的丈母娘,让她知道她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见过最顽固、最冷漠、最毒舌的未来女婿。我劝她还是趁早把你给休了,留着女儿嫁个更好的男人。她女儿嫁给你,一定是在浪费生命。”

    桑槿终于把话说完,转身,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车门还没打开,门柄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手,手掌很宽,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他的手覆在车门上,高大的身躯,却把她逼到了车椅和车门之间的角落里。

    她一急,迅速转身,立刻撞上侧身倾过来拉住车门的男人。

    此刻,她眼前,是一张清隽帅气的脸,离她很近,几乎挨着她的脸。两道浓眉,横在他的眉骨上,眉峰像刀锋一样锐利。

    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旁边的路灯照射进来,光线很暗。

    桑槿看着他的眼睛,很黑,仿佛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沉沉湛湛,她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说的很好,很精辟,终于让我看到一点点卖文为生的人最基本的职业技能。”他终于开口说话,唇线弧度流畅的薄唇,突然开启,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你为什么要看卷宗?为什么要撒谎,鬼扯什么犯罪?你到底是谁?”

    他说完,放开拉着车门的手,起身坐直脊背,双手覆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车前方,“回答我这些问题,答案属实,我会考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

    桑槿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她突然想起姥姥说过的话,不要再相信什么警察,那全都是摆设。如果不是因为警察愚蠢,她父亲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我就是写犯罪的,你不信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桑槿说完,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匆匆上了车。

    桑槿回到公寓,心里仍然忐忑不安,这个庞磊,好像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难道他在调查她?她真的一点都不像写犯罪的人吗?

    这么一来,她想要查阅悬案卷宗的这条路,又被堵死了。

    桑槿一时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有些沮丧,坐在电脑前,坐姿慵懒,随意地浏览一些网页,无意间看到当地一起失踪案的报道,脊背迅速坐直。

    她很快看完了整篇报道,一个高校女生,从学校返家的途中,失踪。报道中特别提到,失踪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撒满了扶桑花瓣。

    桑槿看着,感觉脊背越来越冷。她依稀记得,上个月也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报道,失踪的人都是高校女生。但之后没有看到失踪的人被找到的报道。

    可见,这些警察全都是饭桶,该做的事不做,就知道跑到健身房去赚外快!

    桑槿心里突然很气愤,也彻底放弃再寄希望于警察的想法了。

    她关掉电脑,查看了下课表。明天3号,星期一,她上午下午都有课,上午有一节大学德语课,她还没有备课。她以前以为只有外语学院的学生要学德语,没想到很多非语言专业的学生,也愿意学这类小语种。

    桑槿收拾好情绪,开始备课,一直忙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去洗澡,洗刷完,上床睡觉。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上午的大学德语课,桑槿提前到了教室。根据她过去一个月的经验,上课前,会有学生来问她发音、语法之类的问题。结果这一次,没有人来问她问题。

    她在讲台上干站了十来分钟,有些尴尬。

    桑槿感觉,国内高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之间,平常几乎零交流。这一点,应该是她感觉到的国内和德国高效最大的不同。

    她在德国,还是很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学生和老师之间,因为学术问题,有分歧,在课堂上激烈地辩论,是常有的事。

    但在国内,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月,她便感觉到,大多数学生很拘谨,好像很放不开。想的问题也很实际,修什么课程容易通过,能拿多少学分,毕业以后工作中是不是能用到,等等。国内高校里的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原本应该充满青春活力,但很多学生都被来自家长、社会就业的压力,压得直不起腰,青春期仿佛也提前结束。

    桑槿看着底下的学生,各忙各的,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收回思绪。

    铃声停止后,桑槿开始点名点完以后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只有一个叫谭雪倩的女孩没来。她瞬间意识到,为什么这次没人问她问题,因为以往都是她来问她问题。

    这个女孩,虽然是学播音主持的,但很喜欢学语言,每次上课都坐在最前排。为什么会突然旷课?

    桑槿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也只能先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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