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萨菲罗斯有话要说
作者:矢车菊的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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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章 沉睡的BOSS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并不急着坐起身来,而是从躺着的角度,细细的环顾了一圈四周。

    周围并没有人。这一点在他还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

    床铺是柔软的单人床。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料子,但是质感很好,料想价格也不会低。天花板铺着浅蓝色纹样的壁纸。床头柜和放置在一旁的衣橱都是同样款式、同样色调的组合,米白色,角落里雕刻着小小的花纹。

    有可能是家族纹饰。提醒自己多注意一下。

    然后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银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从肩膀上滑落,在床单上流淌成炫目的一捧。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不过只是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枕头下什么都没有。他抿了抿嘴唇。

    他动了动腿,从床上下来。向下看了一眼。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西装裤,熨帖的布料轻柔的包裹在身上。

    然后他环顾一番,笔直而不含犹豫的向浴室走去。仿佛自己早已知道这所房屋的布局一样。

    ——他看见了等身镜中的自己。

    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仍显稚嫩但足够完美的五官。萤绿色的瞳孔,高挑的鼻梁,银白色的头发,过分白皙的皮肤。——西方人的相貌。对于普通人来说长到异常的头发,——有什么必要性吗?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纤细修长,没有练习枪/械磨出的茧子。但是骨节分明,非常适合把握武/器。他握了握空荡荡的掌心,总觉得少了什么。

    从醒来到现在,他已经发现这个家庭的生活情况应当相当不错。——尽管这一点还需要经过与时下物价的对比。——信息量太少了。但是只居住了他一个人。一个未成年的、没有监护人的少年。他是被流放?被变相监管?还是被驱逐出了家族?

    一直安静观察着的系统忍不住出声了:

    “都不是。只是出门上学而已。”

    他并不惊讶,甚至也没有疑惑,只是冷冷淡淡的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系统有点懵逼。

    这就是本尊和冒牌货的区别吗?这就是最终*oss和普通穿越者的区别吗?呜啊啊啊为什么突然不敢出声了!气场好可怕!!

    系统有点怕,又真的不敢出声,只好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解着扣子。

    ——解着!扣子!

    !!!

    “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系统小声的问。

    他没有搭理,只是干脆利落的脱光了衣服,站在等身镜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幅躯壳。

    有些……熟悉。

    他若有所思,半侧过身、摸了摸右背的蝴蝶骨。

    总觉得这里缺少了什么。

    系统……系统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它有身体的话)

    boss大人太聪明!再不坦白的话总有一种会被正宗大卸八块的感觉啊啊啊!

    系统抖了抖,小小声:“那个,你还记得自己叫做什么吗?”

    他沉默着,逼视着镜中的自己,漠然发现他萤绿色的瞳孔在收缩之后、变成了阴冷的兽瞳。

    原来……他连人类都不是?

    想了想,他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萨菲罗斯。”

    他歪了歪脑袋,镜中的少年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明明是非常可爱的角度,搭配上那样的表情,竟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不管这个身体本来叫作什么……”他漫不经心的说,“我都是萨菲罗斯。”

    是的。

    ——是的。

    只有这个名字。

    突然知晓了这个事实,他的心情难得的愉快了起来。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颤抖着:“您……您想起来了?”

    哦?

    从短短的一句话里挖掘出许多潜在的消息,他愈发高兴了起来:“这具身体,本就是我的?”

    而且,为什么要对他用上敬称?

    那个声音久久没有回话,他并不焦急。他再一次侧过身,若有所思的摊开左手。

    他的手中,应当掌握着什么。细长、美丽,致命,又危险……

    “正宗。”

    他微笑着,呼唤出陪伴在身边的武器的名字。

    朦胧的银色光芒刹那间亮起又散去,超出人类认知的冰冷刀刃,乖巧优雅的躺在自己主人的掌心,焕发出宛若流淌着月光般的美丽光泽。

    一把约有两米五的、长于他此前身高的太刀。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细长的刀刃仿佛他身体的延伸,锋锐的刀尖能够切断任何胆敢阻挡在他面前的障碍。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就好像……他们曾经在一起,比肩经历过许许多多场战斗一样。

    系统……系统看着隐藏起来的面板上,一瞬间全!部!点!亮!的技能树,安静……如鸡。

    这可是他家前任穿越者宿主费劲千辛万苦都没有点亮一个的技能树!!!应该说不愧是本尊还是不愧是boss??唔哦哦哦哦哦这等金大腿!可是,如果、如果让boss大人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系统——!!

    不会连被正宗砍成七段的待遇都没有、直接狱门了吧……

    系统恨不得自己立刻回炉重造。它默默的缩了起来,当作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

    可是boss大人心情甚好的从地上拾起衬衫、往肩上一搭——这个动作看的它差点鼻血横流——再一次,如果它有身体的话。然后他斜倚在墙上,脚边就是被正宗轻轻一挥之下肢解的七零八落的毛巾架。朝空中扬了扬下颌: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

    他的唇角浮现出微笑。

    ***

    “……这么说,这具身体本就是我的,而小偷,是之前生活的那个人?你口中的‘穿越者’?”

    银发少年——萨菲罗斯,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系统投影在电视上的、所谓“穿越者”的人生,一边极其简短的总结道。

    系统恭敬(狗腿)无比的回答:“是的。”

    萨菲罗斯瞥了眼屏幕上原主忍受不了以至于精神崩溃的“血腥场面”,神情恹恹的转开了视线。他无意识的抚摸着正宗锐利的刀刃,回想着自己空白一片的记忆。

    这本就是我的……我是萨菲罗斯。我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想不起来,可是也没有什么痛苦,更没有什么执念。

    不记得,就算了吧。好像……也并不是什么有所谓的东西。

    反正,一切……都是要毁灭了的。

    他理所当然的想。

    系统抖了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boss不愧是boss!性格果然还是黑化了的!!

    然后,萨菲罗斯问了一个差点把系统吓得魂飞魄散的问题。他说:“你是恋爱攻略系统……如果上一个穿越者成功了,会用我的身体和别人交/配?”

    系统差点尖叫出来!“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您放心,现在河蟹当道,绝对没有脖子以下描写!而且穿越者之前一直被困在人体实验——”

    它戛然而止。

    倒是萨菲罗斯饶有趣味的挑起了眉,并没有对系统大惊失色地态度刨根问底,反而贴心的换了一个问题:“你说一个世界要攻略三个人物。如果我失败了,会怎么样?要杀掉我吗?”

    系统哆哆嗦嗦:“不不不不怎么会呢?怎么能让您受到这等待遇?最多只是困在……呃,留在一个世界里,或者,呵呵,等一段时间,再去下一个世界?您觉得怎么样?”

    萨菲罗斯没有回应它——眉宇间倒是有些失望的样子。他只是看着任务面板上“主任务:进入黑手党学院(明天)/step1:狗血身世(未激活)”和下面一溜儿列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有点意思。”

    银发的少年站起了身。朦胧的光芒闪过,危险的武器被收入了身体。他转过身,轻车熟路的打开衣橱,挑出一件长款风衣。

    系统傻呵呵的看着。

    #我宿主身体的本尊醒过来了,他是个最终boss,挥挥手毁灭世界的那种;而我是个恋爱攻略系统。总觉得系统的生命每一秒都在倒计时,可boss总是不发话要不要砍了我,谁知道boss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在线等,挺急的。#

    #对了,我家boss是萨菲罗斯,这个世界是《家庭教师rebo》#

    #……世界末日,什么时候才会来呢?呵呵#
章节目录 第2章 恭喜瓦列安上线
    这个世界,萨菲罗斯适应的极好。

    或者说,不知道是不是来源于他自己也不记得了的那份本能……似乎不管在怎样的境地下,他都能够不着痕迹、不动声色的找寻到适合自己的那份资源,无论是物质的,抑或精神的。

    就像是鱼类沉入水面。谁也不用教导,摇摇尾巴,就可以游开很远。

    这应当是一种……后天学习的技术。他想。

    毕竟,他似乎并没有过于强劲的直觉/幸运/第六感。

    那么,在他丧失记忆之前的身份,会是什么呢?

    有能力、有资源、足够光明正大、或者干脆在黑暗世界里有着足够的地位……那么,军人?研究员?特种兵?雇佣军?

    谁让他的“本能”里,不仅包括无害的畅游,还包括了“如何快速准确的捕获猎物”呢?

    ——他兴致盎然的猜测着,不过并不着急。

    因为……

    这个世界,也相当有趣啊。

    银色长发的少年从人群中穿过。那身漂亮笔挺的军队式学院制服就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他所打造的一样,就连胸口上垂落的金底红纹的绶带,也不过是为那份炫目的骄傲再添光彩。

    他走动的地方时刻有人上来打招呼,哪怕少年只是抿着唇、冷冷淡淡的点一点头,都会得到兴奋不已又强自矜持的回应。

    最开始还有人带着不屑又忌惮的目光询问“那个人是谁”,可是这两天下来,只会远远的看着、问问些不痛不痒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谁让萨菲罗斯是黑手党学院建校以来,仅在开学第一个月内,就获得了“永生荣誉”勋章的学员呢?

    人们注视着他、仰望着他、敬慕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眺望着——

    英雄。

    ***

    古里炎真·西蒙,忍不住在和他的挚友发短讯相互问候的时候,又一次把话题带到了最近成为了黑手党学院所有人风向标的那位“英雄”身上。

    他一边“哒哒哒”的敲着手机屏幕,一边无意识的向窗外看去。

    就好像……哪怕是潜意识里,也在希望着能看见那个人一样。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低着贴满ok绷的脸孔——那张平常别人总会以“这家伙一脸阴沉的样子是在嘲笑我们吗”这样的理由、来欺负他的面孔——却不由自主的布满了红晕。

    他的额上渗着细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粗重。他忍不住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水,然后继续在手机上打起了字。

    他希望他的朋友,彭格列十代目、下个星期就要转学来黑手党学院的新成员,泽田纲吉,也能和他一起分享这种快乐雀跃的心情。

    是的。他非常、非常的仰慕那个人。

    哪怕是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哪怕是隔着遥远人群的一个对视,都可以让他珍而重之的放在心底,兴奋的咀嚼好几天。

    就算他自己的身份是西蒙家族的继承人,无法也不允许他拜倒在另一个身份晦暗不明的人的脚下,也无法阻止他这种……像是飞蛾一样,向光而行的本能。

    萨菲罗斯。

    古里炎真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虽然分不清楚这种无尽崇拜的心情从何而来、又将走到什么样的境地,可是……

    只要望见那头耀眼的银发就会幸福,听见那清亮低缓的嗓音就会愉悦,被命令了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动作,如果能被真真切切信任着的话——

    那么,他一定会觉得,这世上最大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古里炎真这样想着,滑动的屏幕上点开了一个叫做“银发精英俱乐部”的图标。

    想到自家偶像头发的颜色,他果断点了进去。

    ***

    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粉丝,也不知道系统(为了讨好自己)偷偷创建了一个风靡黑手党学院的俱乐部,萨菲罗斯只是按照平时的习惯,熟悉着身体、偶尔接一单黑手党学院发布的任务而已。

    有些时候……这项任务,是要与外来人员合作的。

    如果运气好的话,黑手党学院的学员,可能会趁机找到适合加入的组织——事实上,家族败落、重新寻找生机的学员们,有很多就把这条道路当作是重要的求生之道;而运气不好的话,接下这些任务的学员,就要为自己天明时是否能够完整的回到宿舍,而感到担心了。

    所以,按理来说,这种任务是不应当发布给一年级刚入学的新生的。

    然而……

    谁让萨菲罗斯,是唯一获得荣誉勋章的那个呢?

    此时此刻,有着相似长度和发色——也就是说,两个同样留着一头长长银发的男性,正面面相觑,陷入了难得的沉默里。

    蹲在一边的贝尔菲格尔“嘻嘻嘻”的笑了起来,明显煽风点火的样子:“长毛队长,你有个长毛私生子吗?”

    一个身高看起来像是三岁幼童、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幻术师——玛蒙,则忍不住在空中晃了晃身子,“嘛,看起来还真的挺像的。要做身份鉴定吗?只要把这次任务的提成全部给我就可以了。”

    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彭格列暗杀部队瓦列安的队长,则异常的安静了很久,一直仔细的盯着那个矮了他一头——谁让对方只有十六岁——那个让他感觉微妙的临时任务成员看,然后,他吸了口气:

    (贝尔菲格尔和玛蒙同时伸手捂住耳朵)

    “喂——!!!!!!!”

    ……距离他极近的萨菲罗斯,忍不住露出了“近距离遭到音波攻击”的嫌弃表情。就是这个表情,才让他一直以来漠然又高傲的神色,微微变了变。

    变得……令他更像是一个符合他年纪的少年。

    斯库瓦罗压根没管这么多,他有些恼火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好吧,相当窘迫的,挥舞着绑在左手义肢上的剑,恼怒之下根本没控制的大嗓门,差点没掀起地面上的浮灰。

    “喂!!!不管你是哪个混蛋,你要是敢把这个任务给搞砸了的话——我就把你剁成七八块、扔进海里喂鱼!!!!听见了没有——!!!”

    贝尔菲格尔“嘻嘻嘻”:“总觉得白痴队长根本不是想讲这句话啦,刚刚。”

    玛蒙:“应该是想问什么的吧。而且对头发介意的不得了的样子。——呣,要不要打赌?”

    贝尔菲格尔:“本王子才不要呢。嘻嘻嘻,幸好还在基地不是在任务现场,要不然立刻就暴露了呢,长毛队长。”

    玛蒙:“如果你打算现在就把队长杀了的话,请提前告诉我一声。”

    斯库瓦罗……斯库瓦罗青筋直跳,转过身一脚踹在茶几上:

    (这一次萨菲罗斯也记得捂上了耳朵)

    “喂——!!!!!”

    总觉得……如果不接下这个任务就好了。

    向来冷静又自信的萨菲罗斯,也难得产生了淡淡的忧郁。
章节目录 第一次见面
    ……任务完成的,还算是不错。

    的确如此。就算之前看起来再怎么不靠谱的样子,毕竟还是有着极高声望的瓦列安特殊暗杀部队。

    这么想着的萨菲罗斯,丝毫没有考虑到,能面不改色的和这样一支部队的成员合作、并且丝毫没有表现出敬畏的自己,是多么异常的存在。

    他并不关心另外三人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只是拿到了这个家族保险柜里封存的芯片,就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干脆利落的尸块散落在身后的地上。他再一次确认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就放火点燃了这条走廊。

    暮色之下,摇曳的火海焚尽了鲜血,他步伐悠然,一切的罪孽与辉煌都只是他的背景。

    ***

    注视着那个简直不像是十六岁的银发少年离开,幻术师在空中显露了身影。

    他有些纠结的皱眉:“呣,这家伙离开之前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蹲在旁边的贝尔菲格尔把玩着小刀:“嘻嘻嘻,王子也不知道。”

    他们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条哔哔啵啵燃烧着、墙纸也打起卷儿的走廊,丝毫不在意这意味着多少条性命的消失。

    说到底,他们是黑手党啊。

    鲜血与面包等价。这不是黑手党一直以来的铁则嘛。

    “不过……这家伙的刀法当真不错啊。”玛蒙不经意似的说。

    “嘻嘻嘻,干脆建议白痴队长去和他打上一场吧。王子正好看那个小鬼不顺眼,趁机把长毛队长干掉好了。”

    贝尔菲格尔也用同样的口吻做出了回答。

    接下来,他们没再说话,只安静的注视着这条走廊彻底焚烧成灰烬。——玛蒙甚至多加了一把火。

    直到远在另一头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做完任务赶过来,瞪着再也看不出战斗痕迹的走廊一脸阴影:

    “老子不是让你们看着那小鬼不让他走的吗!!!!到底实力怎么样啊?!!!今年瓦列安的新成员差点全毁在混蛋boss的无差别攻击里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还算顺眼的!!实力还可以的话老子就去抢人了啊——!!!!!!”

    仗着这个家族里不会再有活人对他的嗓门提出抗议,斯库瓦罗恼火的甩着剑,仍不甘心的打量着四周。

    而贝尔菲格尔和玛蒙只是兴趣缺缺的表情,并不回话。

    为了打消斯库瓦罗的兴趣,玛蒙甚至难得的(不要金钱)提供了一条情报:“你还是别再去了吧。听说那小鬼是人体实验的产物,泽田纲吉会对此抱以什么样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斯库瓦罗带着一脸“那又怎样老子要抢人的话就算彭格列九代目也闪一边去”的暴躁表情,然而却没再提起这件事。

    ……贝尔菲格尔和玛蒙都无声的松了口气。

    那把刀抽出来、带着冰冷的月光挥落的时候,同时升起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

    他们并不是那些才刚刚踏进这个黑暗世界、只宰了一个人就敢洋洋得意的新手,沉溺在鲜血中这么多年,寥寥几次,也只有绝少的人,才能带给他们这样的……恐惧。

    是的。……恐惧。

    比起情感上的波动,更像是一种……人类,在面对冷冰冰无机质的异类时,出于生理上的本能。

    太……异常了。

    没有恐慌,没有疑虑,没有兴奋,也没有愉悦。那个十六岁的小鬼,在用那把同样异常的长长刀刃切开人体的时候,感情上,一点起伏也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再怎么冷血的杀手,也是人类。

    在杀害同类的时候,怎么能做到彻底的无所谓呢?——就连他们自己,也做不到。

    可是,那个小鬼,身上满溢着仿佛不过是切开坏掉了的果蔬、转身围上围裙就可以做饭的那种……违和感。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贝尔菲格尔和玛蒙近乎本能的,拒绝让这个人再次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

    更何况,如果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看到那小鬼的刀法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挑衅他进行决斗吧?

    那么,最终活下来的人,会是谁呢?

    ——他们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

    ***

    “大哥哥,”穿着好看洋装的女孩子拽住了他的衣摆,扬起花朵一样娇嫩的面孔看着他,天真又纯洁的露出一个微笑:

    “买束花吧。”

    刚刚走出屠杀场的银发少年沉默着,低下头看着她。

    那只小小的掌心所握着的衣摆,适才也有人绝望的攀距过。而他高高举起了刀,毫不留情地自上而下一划——

    他安静的看了看女孩儿,然后掏出了钱夹。

    一捧新鲜而带着芬香汁水的红色郁金香送到了他的面前。

    萨菲罗斯垂下眼帘嗅了嗅,甚至温柔的微弯下腰,方便女孩儿从花束里抽出一支、调皮的插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女孩光洁的额头:

    “天色晚了,早点回家。”

    ***

    站在广场的不远处,毫无形象躲在雕像后面的古里炎真,正高兴的拉着他好朋友的手臂:

    “你看啊,纲吉,就像我说的那样,萨菲罗斯虽然看起来冷漠又不好接近,其实很温柔的,连那么小的女孩都不害怕……如果我下一次也有勇气和他讲两句话就好了……”

    上午才刚下飞机,拜访过彭格列九代目就联系了自己许久不见的朋友,结果没想到随处逛一逛都能偶遇挚友偶像的,十代目,泽田纲吉,苦笑着应和。

    “说起来今天运气当真不错,要不要等一下我们也去买束花呢……?”

    十六岁的黑手党首领连声答应着,逆着广场上逐渐亮起的灯光,眺望着那个背影。

    说实在的,那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发光体,就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在第一眼望去的时候,就被捕捉到眼球。

    深褐色的束腰风衣搭配着勾勒出完美腿形的长裤,虽然看不清楚,但好像是踩着一双漆黑长靴的样子,更别提那头在暖色光线下简直能映照出光晕的漂亮银发了,——有这么好看的头发的人,他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之中,也不过是遇见过瓦列安暗杀部队的队长那一个人而已。

    那一位暴躁的性格就不必说了,可是从这位所表现出来的行动下,似乎很是值得期待的样子。

    第一面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彭格列十代目挺是期盼接下来在黑手党学院的生活,他微笑着询问自己的左右手:

    “看起来是位很好相处的人啊。外冷内热,真是可爱的性格。你觉得呢,隼人?”

    然而,并没有人回话。

    泽田纲吉很是惊讶的侧过头,发现自家银发碧眼的左右手,正死死的盯着萨菲罗斯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疑虑又惶恐。

    “隼人……隼人?”

    直到他轻轻的拍了拍狱寺隼人的肩膀,他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章节目录 第4章 狗血身世(已激活)
    “那么,让我们欢迎今天转学的新同学!”

    整齐的掌声传过来。恭敬有余,喜悦不足。

    毕竟,彭格列……在黑暗世界当中,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

    让人觉得距离太过于遥远,还不如远远的看着吧。反正就算是翻身咬了上去,也不一定能啃到新鲜的血肉;相反,说不定还会被震裂一嘴利齿呢。

    萨菲罗斯冷漠的转过了一直眺望着窗边的视线。

    据说,这一代彭格列连同继承人并守护者,都转到了黑手党学院。

    转到他们班里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羞怯的、留着紫蓝色头发的女孩子。

    过分苍白的皮肤,戴着一边眼罩……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突然之间,那少女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被闪电刺了一下一样,刷的低下了头。

    萨菲罗斯不甚在意。

    他看了看黑板。

    ……库洛姆·骷髅?

    奇怪的名字。

    ***

    萨菲罗斯慢条斯理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好像……很习惯这种军队式的管理。

    闲来无事的时候听一听军事理论课,有些老师讲解历史上的战争也很有意思,不过枪/械指导课就很无趣,他闭着眼睛也知道那些零件应当怎样回归到自己应在的位置。当然,更无趣的是体术课,已经不再有老师愿意指导萨菲罗斯了。

    所以……体术课,他理所当然的缺席了。

    他在空寂的走廊里漫无目的的踱着步,觉得心情轻松又茫然。

    这就是一般来说不用见血的日子。

    萨菲罗斯总是这样。有一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不知所措。

    有些心理课的老师也说过,应当培育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免染上某些心理疾病,导致在出任务的时候出现差错、手抖一抖、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得什么“心理疾病”,就把它当作不值一提的小事、抛到脑后去了。

    (系统:那是因为萨殿您已经黑化了啊!黑得彻彻底底的!什么心理疾病,那都是小儿科啊!有谁敢在黑化的萨殿面前放肆?没有啊!)

    不过系统早就被吓破了胆,向来不敢聒噪,只是像鹌鹑一样乖巧的缩着,静默无声的陪伴着自己家的boss宿主。

    ——曾经的并盛之王、过去的风纪委员长刚刚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银发少年单手插兜,隔着玻璃仰望着地中海湛蓝无际的天幕,萤绿色的瞳眸微阖,悠然自在的样子。

    “喂,你。”云雀恭弥冷笑一声,抽出了浮萍拐,“上课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伏低身体,带着攻击的前兆,颇有些挑衅意味的露出一个笑容:

    “——而且,你的头发,是违反风纪的。”

    ***

    “……听说,刚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彭格列就有人对萨菲罗斯动手了。”

    “什么啊,亏我还听说彭格列的风评不错呢,怎么好意思做这种事?”

    “对啊。我本来还有点期待的,哼……”

    “不过,不愧是萨菲罗斯呢。那可是萨菲罗斯,不可能输的。——哦对了,银发精英俱乐部,你加入了吗?”

    “还、还没呢,要有vip成员的推荐才行,我苦恼了很久了。”

    下课的时候,坐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旁边,感受着别人意有所指的眼神,听见不管怎么说都有很深内涵的“闲聊”,——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脸上,练习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被自家鬼畜教师放过的,温和镇定的微笑,差一点就龟裂了。

    谁、谁啊?!

    第一天就出事!不愧是、不愧是自家的守护者啊!qaq!

    而且总感觉萨菲罗斯的人气超级高哎!虽然说第一面他的印象也很好……但是这种“如果诋毁了萨菲罗斯的形象那么可能会被粉丝群殴”的超直感……

    初代目大人!请告诉我超直感有时候也是会出错的!

    泽田纲吉木着一张脸泪流满面。

    山本武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而且兴高采烈的一拍他肩膀:“是云雀哦。那个上去挑衅然后输掉了的。”

    ——泽田纲吉的表情,立刻就从“我命休矣”跳挡到了“天崩地裂”。

    远在并盛的妈妈!如果我马上就要死掉了,明年的今天,请一定要来看望我啊!(海带泪)

    而坐在另一边的狱寺隼人,则从一大早的心不在焉,变成了坐立不安的焦躁。

    他黑着一张脸,像是不良少年一样,大步跨到女生们的桌边,环抱着双臂、微微扭过头去:

    “那家伙,咳,萨菲罗斯,——他现在在哪里?”

    ***

    因为傲娇别扭,不,采取了错误的询问方式,他一直和那群聒噪无礼的女生纠缠了很久,甚至还麻烦尊敬的十代目从中调停,才最终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狱寺隼人等在路边,一边急躁的直踱步,一边瞪着浅色的墙面。

    他有些怀疑……不知道是不是。他得到的消息太少了。父亲始终不愿意松口,而自从他得知了这件事,父子两个的关系就彻底降到了冰点。虽然他不介意因为……去祈求父亲,可是,还不知道是不是……。

    唯一确切的消息竟然还是在他两年前,和十代目一起前往未来、挫败白兰统一世界的阴谋时,十年后的碧洋琪告诉他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母亲始终被蒙蔽,一心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而他,从小到大,只顾着埋怨自己不幸的身世,从没有想象过,他还有一个——

    有人从道路的尽头走过来。

    狱寺隼人咬着牙,平息着自己躁动的心情,一面期盼又紧张的打量着。

    虽然说发色和眼睛都有些像,可是、可是……

    他狠下心来,死死的挡在路中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狱寺动了动干涸的喉咙,“你,有没有一个吊坠?”他迎上那道漠然高傲的目光,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不知不觉透出了祈盼,“就是……银色的,有着菱形花纹的吊坠。里面有一张画像……”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个……一个,银发碧眼的女人……”

    被他拦着的银发少年皱了皱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高高捏起,插在兜里的掌心中握着的、一模一样的吊坠,把玩到平滑的棱角,都在过紧的握力里,咯得手掌发疼。

    静默的、像是被透明的丝线勒紧的空气里,他像是等待绞刑的罪人。

    沉默了一会儿,被狱寺紧紧注视着的少年低下头,解开了衣扣——

    熟悉到简直烙印在自己灵魂里的吊坠,就静静的悬挂在对方的胸口、贴近心脏的地方。

    他紧绷的一口气还没有松出来,就听到萨菲罗斯开口,说了被拦住以来的第一句话、像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母亲?”

    狱寺隼人觉得,眼前仿佛盛开了再美丽不过的烟花。
章节目录 第5章 我不是人类啊
    其实,“母亲”这个词,是萨菲罗斯对系统说的。

    难怪从前几天开始,系统就遍地打滚求着他把吊坠带上。他嫌弃系统太吵耳,最后妥协了。

    原来……是这样的身世吗?

    稍微有一些,不耐烦啊。

    他看着对面一脸激动和茫然,差不多快要哭出来的陌生人,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

    他的母亲……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应该,更加强大……神秘,具有……破坏性?

    他仔仔细细的在空白一片的记忆里翻找,只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几个名词。

    总之,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柔弱又脆弱的人类女人。

    想到这里,他后退一步,及时避开了对方要上前拉住他的手掌。

    “我不认识你。”他干脆利落的说,直接表明了态度,“你想了解的问题已经结束了吧?我要回去了。”

    他冷漠的侧身离开,和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擦肩而过。

    “等等!等一下!”那急切的家伙颤声打断,“我是狱寺隼人,你,你和我走吧?我要和你谈谈!我们是……我们是亲人啊!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你是我弟弟!”

    什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停下脚步,捂着额头,笑的浑身颤抖。

    太滑稽了。太可笑了——!!

    这是怎样的妄想啊!别惹他发笑了!!!

    萨菲罗斯一把揪住狱寺隼人的衣领,垂下的银发滑落到他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印痕。

    他只觉得莫名的怒火直往上涌,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已经变化成了形态尖锐的兽瞳。

    ——更何况,从对方睁大的眼睛里,他也能看见自己的模样。

    不过,即使惊惧的面色发白,这家伙也始终没有叫出来。

    这样的胆量,倒还值得他刮目相看。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笑了笑:“看见了吗?我才不是什么人类。带着你和你的家庭,都滚远一点。”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走到巷口的时候,极其敏锐的听力,捕捉到身后断断续续的沉闷嘶吼声。

    ……哭了吗?

    被打破妄想就会崩溃。多么脆弱的人类啊。

    不过,这么一来,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他了吧。

    就这么想着,他伸手把吊坠从脖颈上拽了下来。

    ***

    “可以出来了吗?”

    萨菲罗斯转出巷口,走到路边的咖啡馆后,才停下脚步。

    他冷冷淡淡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盆栽,瞥了一眼之后,就不甚在意的转开了视线。

    然而,紫色的浓雾,一点点升腾了起来。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环抱着小号三叉戟,怯怯的注视着他。看两眼,就垂下眼睛。

    萨菲罗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要跟着我”,或者“你刚刚都看到了些什么”。

    他就像是心血来潮一样,莫名其妙的把人家幻术师的伪装戳破,自己转过身,就继续往回去的方向走。

    就好像在说,“今天心情不佳,下一次再说吧”——这样。

    可是,就这样被扔下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kufufufufu……”

    男性的笑声传来,萨菲罗斯脚步顿了顿,表情莫测的转过了身,审视的注视着。

    同样的紫色浓雾,这一次再散去的时候,显出身影的,是一个手握冰冷武器、面庞上带着讽刺般微笑的男人。

    是这样啊,幻术师。

    在他视线里的这个男人,极其戏剧性的行了一礼,像是手里握着一顶礼帽似的。

    “初次见面,我是六道骸。”

    然后,他满怀恶意的说:

    “没有想到,最近在黑手党学院赫赫有名的新生,会是人体实验的产物呢。”那双异色的瞳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微光,“彭格列恼人的吉娃娃,又要开始吠叫起来了。”

    他意有所指的斜挑着眉,“那可真是叫人厌烦——对吧?”

    萨菲罗斯沉默了一会儿,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偶然间看了一场好戏的六道骸,风度翩翩的等着看对方被自己戳痛心思、恼怒不已的模样。

    于是,萨菲罗斯从善如流的:

    “没办法。人体实验这种事,”他冷冷的看着那双眼睛,“应当不会有人,要比你更加清楚了。”

    他模仿着对方的口吻。

    “那可真是无趣,你说呢?”

    ***

    彭格列的十代目,最近十分的苦恼。

    他身边的守护者,精神状态都不是很美妙的样子。

    更关键的是,这一切,都和一位他自己还蛮有好感的同学有关。

    ……最近被狱寺隼人的焦躁苦恼、欲言又止,还有云雀恭弥以及(有一次突然阴着脸出现的)六道骸身上沸腾的战意,给纠结的直拽头发的沢田纲吉,蔫巴巴的趴在桌面上吐魂。

    “有什么好苦恼的,蠢纲。”

    神出鬼没的家庭教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毫不留情的一锤子砸下。

    他“嗷”的叫了一声,狼狈的从椅子上连滚带爬的躲开,然后看着凹陷出一个洞的桌面心有余悸。

    ……幸好今天周末,他不用呆在黑手党学院,而是回到了彭格列总部住。

    虽然说不用面对同学们微妙的目光很好啦,可是这是彭格列的财产喂!要从财务部里扣掉的啊!本来今天还想去逛逛街、给妈妈买点礼物的!

    ……rebo你这个恶魔qaq。

    还没有亲自处理彭格列事务、就早早的被培养出了家族财政危机感的十代首领,默默的眼神死了。

    “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啊,蠢纲,说出来听听?”

    大约有三岁幼童这么高的鬼畜教师,扛着五十吨的锤子,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沢田纲吉觉得……有一句话被吞掉了吧!是不是后面有一句“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的话被你吞掉了啊!这么重要的话,不要随随便便就挖坑给我跳的说!

    他战战兢兢的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自己的老师。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从彩虹之子战争过去之后,每一次看到曾经的那个婴儿开始重新成长,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他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rebo低低的骂了声“蠢死了”,倒是把列恩重新放回了帽檐。

    他理了理自己弯曲的鬓角,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总是过于心软的学生:

    “有顾虑的话,就去亲自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整个彭格列都站在你背后!你还有什么好胆怯的?”

    他哼了一声,心里明知道自家学生环抱着怎样天真的想法,不过倒是也不急着逼迫他现在就成长起来,只是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

    “顺便告诉你,之前有一次萨菲罗斯和瓦列安临时合作过。他们对萨菲罗斯是什么样的看法,你就亲自去问问吧。”

    说完,他不去看那张写满了“我要是去了瓦列安很可能被剁成七八块的运回来啊”的蠢脸,一脚踹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踩着自己学生的脑袋,跳下地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6章 尾随犯·斯托卡
    萨菲罗斯本来以为事情就可以这样结束了。

    可是,事实上……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停的被“偶遇”。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瞥了一眼隐藏在不远处树丛里的人,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浑身颤了颤。

    这是……生理性的寒冷吗?是感觉到了痛苦吗?还是心虚呢?

    他漫不经心的判断着,将狱寺隼人·尾随犯,当作是一个不上档次、用不着费什么心的敌人。

    算了吧。如果当真被惹烦了,就杀掉好了。

    他漠然的想。

    至于对方背后的彭格列……对于传说中统领了整个黑暗世界的庞大武力和恐怖关系网,他想了想,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应该惧怕这种威胁。

    他应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类似于能够毁灭一个星球的那种力量。

    是吗,系统?他恶趣味的问了一声。

    而拼命用手捂着嘴巴害怕自己尖叫出来的系统——再一次,如果它有手和嘴巴的话——只好胆战心惊的回答:“是、是啊。您是……”它一点也不违心的说,“——最强的。”

    萨菲罗斯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转身上课去了。

    ***

    上课的时候,至少没有恼人的视线时刻跟随。

    那位似乎是附身在同班女孩子身上的幻术师,似乎有着相当优秀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自从上一次他差点横着将对方砍成两段之后,萨菲罗斯就没再见到六道骸出现。

    他托着下颌,听见讲台上老师讲解起黑手党的发家史。

    意大利……自卫团?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的样子。

    他若有所思。

    ***

    这节下课的时候,彭格列十代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正要往门外冲的狱寺隼人。

    熟悉的头痛感之下,他竟然还觉得有些隐隐约约的怨念。

    ……隼人,你原先都是跟在我身后的。现在有了弟弟,就不要boss了吗?

    泽田纲吉自娱自乐的在心里吐槽了下,不过很快就把无厘头的自嘲挥之脑后了。——自己家的守护者能找到血缘相连的亲人,他连替隼人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嫉妒失落呢?

    不过,最近超直感一直在发出警告啊!

    我说,隼人,你这样是不行的喂!如果在游戏里面你就是妥妥的斯托卡啊!(虽然现实里也是)……话说,被警察抓住了这可是要关监狱的!虽然我们是黑手党可你也不能这么不顾形象啊!而且你没发现所有人看我们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吗?尽管萨菲罗斯的庞大粉丝团还没有什么动作,估计是听说了你们亲人相逢的传闻了,但是、但是!这么浓重的鄙夷和敌视你都没看到吗?这两天就连古里炎真看着我的神态都不大对啊!!!

    想到最近自家好朋友难得也会鼓起勇气来表示愤慨……泽田纲吉一边为朋友有些开心,一边……只觉得自己心里苦。qaq!

    果然守护者们其实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吧……

    以前在同初代兼二代雾守战斗的时候腹诽了您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体会到您的难处了,初代目大人!我,我我我,我也想提前退位了啊!

    ——原来历届彭格列首领在位时间都并不长的原因在这里吗?

    泽田纲吉忍不住阴暗了一下。

    不过自家左右手虽有些焦躁、但依旧恭敬的称呼唤醒了他。

    他赶紧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那个,隼人,你这么死缠烂打……”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狱寺隼人的神色,字斟句酌,“……恐怕,会让人有些反感吧?”

    银发碧眼的“人体炸弹”顿时神色萎靡了下来,颇有些灰心丧气的,“我知道啊……十代目。可是萨菲不愿意和我谈谈,他好像,并不愿意认同我的样子……他会不会怨恨我?虽然我之前从不曾知情,但我竟然抛弃了自己共同血脉的兄弟,一个人自顾自的……而且听说,不,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进行了人体试验!”狱寺隼人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潜意识里还有着‘十代目在我身边’的认知,甚至就要伸手摸炸弹了,“——他们竟然敢!!!我不会放过那些混蛋的!即便是我的父亲——”

    “隼人,冷静一下!隼人!”

    彭格列十代目实在没想到自家虽说性格有些冲动、但近来已经冷静了许多的岚守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像是点燃了引信的他自己的武器——炸弹,只好低声下气的安慰他。

    不过,为什么隼人会突然变成话痨属性==?

    而且你们两个的关系真的有这么熟吗!我听到的版本里面你们不是才见过一面而已?你刚才直接喊了人家名字的昵称吧!喂!是在不着痕迹的占便宜吗,你这家伙!

    虽然想东想西的,但是,考虑到自家鬼畜教师的建议和瓦列安的评价,沢田纲吉依然决定要让狱寺隼人先冷静一点再说。

    不管旁人怎么说……就他这两天超直感所给出的反映,如果再这样让隼人尾随纠缠下去的话,好像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啊。

    而且是……他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抬头对一直在狱寺隼人背后比出大拇指、笑容阳光灿烂的山本武点了点头,正色道:“隼人,你听我说。”

    他努力绷着脸,露出在未来会被称为“大空般威严”的表情。

    “我会以彭格列十代目首领的名义,对萨菲罗斯遭遇过的事情进行调查。在一切事实全都清楚之前,请你不要再擅自妄动。”

    “可是——”

    狱寺隼人有些挣扎,面露犹豫。

    “这样做对我们大家都好,隼人。如果你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从未露面的亲人在世,你难道不会震惊吗?就算是产生抗拒的心思,也是绝对正常的啊。我们要留给彼此心理缓冲的时间才行,不要这么咄咄逼人,隼人。”

    沢田纲吉义正言辞,努力把昨天半夜查到的心理学资料,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

    “……既然十代目都这么说了,那、那就……好吧。”

    狱寺隼人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在对自家十代目的盲目崇敬之下,艰难的妥协了。

    沢田纲吉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

    现在,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必须的、不得不瞒过隼人的事。

    他要以“沢田纲吉”个人的名义,亲自拜访萨菲罗斯。

    这可是很有可能会动荡整个彭格列的重要拜访呢。——想到昨天被怒火冲天的云雀学长砸开了一半的、尚在建设中的并盛财团,沢田纲吉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希望他……此行顺利吧。
章节目录 第7章 暴跌的好感度
    为了不让难得的勇气迅速流失掉,沢田纲吉当天就开始了准备。

    ……是的,他行动的第一步,是发出了一张所谓的“拜帖”。

    虽然心里一直在失意体前屈的吐槽究竟是哪个年代了竟然还在用这种东西,但是不可否认的,在看着那张雪白的拜帖上、彭格列那熟悉的纹章时,他还是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想以“沢田纲吉”的个人身份做出决定,但彭格列已经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成为了他永生不可磨灭的印迹。

    而且,这种有后盾的感觉……嗯……

    棕色头发的十六岁少年挠了挠脑袋,仰起头笑了。

    不过这毕竟不是怎么严肃的拜访,他在做工精美的帖子后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只要提前打电话联系就好。

    就是这种不伦不类的方式,竟然真的成功了呢……

    忐忑了几天之后,站在这栋简约漂亮的公寓门口,沢田纲吉深深呼吸,把心里绝对会让rebo露出鬼畜微笑的怯懦想法抹掉,端起温和镇定的笑容,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之后很是沉默了一阵,又过了一会儿,在沢田纲吉快要绷不住表情的时候,终于打开了。

    他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决定先来个友好的自我介绍。

    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怀抱着左右手的期盼、主动去结交陌生人——尤其是这么优秀的的全校偶像。沢田纲吉其实偷偷写了草稿、确定自己既不堕了彭格列的面子又不失友好,首先,第一步,应当伸出手去——

    “你好,冒昧拜访,我是泽田……”比之两年前熟练太多的意大利语从口中说出,他深感满意的抬起视线,“——你、你你你!哇啊啊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一秒钟打回原形的彭格列十代目,通红着脸、捂着眼睛向后退,然后果不其然的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呜——!太、太丢脸了!

    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掉了马甲,发出无声的哀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他从指缝里看过去,觉得那身苍白又坚韧的肌肉简直要让他羡慕的掉眼泪,尤其是湿漉漉的银色长发还黏在身侧,尽管凌乱,却带着种异常颓靡的吸引力。

    他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

    被人提着坐到椅子上的下一秒,他听见同样熟稔、嗓音却比他低沉许多,听上去尾音圆滑的仿佛在念歌剧的意大利语:

    “抱歉,没想到你会提前一小时过来,我还在洗澡。”

    ——!!!

    提!前!一!小!时!

    沢田纲吉面色木然的、一寸一寸、像木头人一样的转过头,盯着角落里的挂钟,看见镜面里反射出自己的一张蠢脸。

    脑袋里终于回响起昨天彭格列财务部长抱怨云守和雾守打架毁了一地、只好把放在房间里积灰的古董都搬出来充数的话。

    敢、敢情他出门时候看到的时间不对啊!

    他终于一脸死灰的吐魂了。

    那个,他真的好想读档从来啊!如果他现在转身离开的话,能不能过一个小时再来拜访?请一定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他一生的请求啊啊啊!

    ……直到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必这样。”那张令人觉得是造物主偏爱的面孔微微垂下,剔透的水珠留下引人遐思的湿痕。萨菲罗斯嘴角噙着些微茫的笑意,整张脸就都柔和起来了:“你可以在这里看点书、玩玩游戏,随便做些什么都好。拜访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沢田纲吉泪流满面的:“你真是个好人,萨菲罗斯!”

    ——见面就发好人卡,你还想不想被攻略了呢,沢田纲吉君?

    系统看着“唰”的窜上去一截的好感度测量表,默然无语。

    另外你的超直感是被屏蔽了吗?对最终boss发好人卡,这是多么难得的经历啊!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为了生命安全起见,还是一次都别遇到的好。

    萨菲罗斯似笑非笑、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转身去隔壁、更换了衣服。

    徒留盯着地上湿哒哒水痕发呆、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彭格列十代目,抓紧时间更改了自己的搭讪计划。

    被贴心的单独留下好几分钟,沢田纲吉缓过神来,才开始打量这间公寓。

    怎么说呢。第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就是,非常的精致又昂贵,可是……没有什么烟火气呢。

    他像只好奇将脑袋探出洞穴的小动物,因为刚刚被温柔的抚慰了而放下戒心、露出了暴露本性的表情来。

    稍微……有点冰冷呢。

    想到“人体试验”的传闻,他皱了皱眉。

    没有主人的带领不好在房子里四处乱逛,沢田纲吉坐在起居室里,而稍微打理好头发、因为半干而将它们难得束起来的萨菲罗斯,重新换上一身衣服——如同他第一次苏醒过来时所穿的简单白衬衫、西装裤,从冰箱里取了杯饮品,才再次走进来。

    ——沢田纲吉盯着那杯墨绿色、仿佛在沸腾冒泡、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很诡异的“饮料”,露出了牙疼一样恶心又抗拒的表情。

    仿佛擅自将对方当做了自己人,他甚至不再维持彭格列十代目的生疏距离感,虽然有些鲁莽但完全是出于好心的:

    “那个,我觉得,虽然太突兀了吧,但是——这种东西,”沢田纲吉棕色的眼睛暗了暗,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斩钉截铁的说,“还是别喝比较好。”

    他踟蹰了一下,瞄了瞄萨菲罗斯的脸色,补救道,“这是……什么?”

    而萨菲罗斯姿态放松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包裹在舒适布料里的腿伸展开,显露出完美的弧度。他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杯中之物,“它以前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吗,我把它称呼为……魔硄。它能帮我修复身体,大概吧。——再说,喝不喝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沢田纲吉果然露出隐忍又愤怒的表情。

    他若有若无的微微一笑,看着杯壁倒映出自己莹绿色的竖瞳。“既然是既定事实,你为什么要为此不悦呢?”他轻而易举的说出了绝不会有人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说出来的话,锋锐的话语像是一把尖刀,割开了遮羞的屏障:

    “你因为什么来拜访,还是带着同样的困惑回去吧。我‘不是人类’这件事,就这么令你不安吗?沢田纲吉,你在惧怕我吗?在担心我伤害你的同伴吗?在恐惧于我某一天毁灭世界吗?——哼哼哼……哈哈哈哈哈!你的战栗是有理由的!”他嘴角突然扭曲成一个恶意的微笑,“——是啊,我将赠予你绝望。”

    十六岁的彭格列首领低下头,肩膀深深的起伏着,一看就是气得缓不过来的样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竟然被蝼蚁怜悯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

    “……撒……谎。”那个少年哽咽着说。

    ……嗯?

    “你撒谎!萨菲罗斯!——你才不是那种人!虽然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其实很温柔啊!”沢田纲吉握紧双拳,大声的喊了出来,眼睛里甚至蕴着光,“——为什么总是要将别人伸出来的手推开呢?狱寺隼人也好,我也好,那些喜欢你的同学也好,你都推得远远的!是害怕自己伤害到其他人吗?”

    说完,他试探性的抓住了萨菲罗斯的手,——这个银发的boss已经惊呆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一时脑抽的彭格列十代目立刻露出大空的微笑:“你看!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没关系!你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深深凝视着自带圣光的黑手党首领,萨菲罗斯静默了两秒,慢慢抽出手、站起了身。

    他抿了抿嘴唇,同样露出一个笑容来:

    “——正宗。”
章节目录 第8章 上升的高感度
    他悠闲的坐在露天咖啡座里。一杯意式浓缩黑咖啡,一本出门时随手挑选的书,一点点午后泛着暖意的阳光,还有地中海带着海腥味儿、浪漫又自由的风。

    他突然觉得心里愉快起来。不是那种酣畅淋漓的战斗过后、他注视着鲜血从正宗的刀尖上滑落的畅快感,而是突然在街角转弯的地方,低头看见一朵肆意盛开的玛格丽塔——如此惬意,像是蓦然间点亮夜幕的流星。

    这个记忆里一片空白,既不担忧过去、也不畏惧将来,冷眼看着这世界就好像神明俯视着蝼蚁、主宰者眺望着积木玩具,纯粹当成一个歇脚之地的年轻人,好像突然之间,发现了它美丽的地方。

    偶尔,只是这样单纯的欣赏着……竟也是一件悠然的事啊。

    (系统长长的、长长的、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这世界总算保住了!就算是有时限的也值了!)

    其实这习惯,是前段时间泽田纲吉冒冒失失的拜访、又灰头土脸的(横着)出去之后,才慢慢养成的。

    那一次战斗,他压抑的怒火直接爆发开,要不是系统一直在旁边凄惨无比、恼人至极的哭,他说不定会直接打开狱门、让这一整片街道都化为湮土。

    而非只是用体术,把脑门上点着一簇火焰的彭格列十代目,吊打的连他爹也不认识。

    不过既便如此,他苏醒以来就一直独身居住着的那间高级公寓,也还是彻彻底底的毁掉了。

    彻彻底底的意思,指的是……被正宗从上而下的、纵劈成了两半。

    就在他犹豫着到底是再租一套还是干脆一鼓作气毁灭世界(系统:!!!!)的时候,这个曾经的穿越者所更改过的身世、他名义上的“父亲”,找了过来。

    那个穿着严谨的三件套、就好像用昂贵的衣饰武装自己的中年男人,铁青着一张脸,像是想要破口大骂的样子,但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最终忍耐了下去。

    然后开着车、把他送到另一所更加精致的小别墅里,愤恨不已的在茶几上按下钥匙,满脸都是想要放声大骂、但又惊惧害怕的神色。

    ……原来如此。心生贪婪、又踌躇不前的人类,就是这种模样的货色啊。

    萨菲罗斯冷冷的看着,直到对方经不住那般满是实质感的嘲弄视线,终于在满胸的嫉恨中低骂了一声“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孽子!不知道和彭格列讨好关系、结果还——”,紧接着,这个无能的男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恐惧的逃走了。

    就好像怪物跟在身后、等待撕咬着血肉一样。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野兽捕获猎物,也只是盯着最鲜嫩的一部分。

    ——这种又老又柴的酸臭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直到这时,他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安静了下来。

    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睁开眼睛开始,他不间断的战斗,确定生存的本能;接触不同的人物,确定自己的人格;一次次打破系统的底线,确定自己的地位。

    而现在,已没有什么好再去迟疑的了。

    他想,他就是这种人。

    冷漠、无情、手段残忍,对待人类,像是对待两足行走的物种,心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情感。

    ……什么温柔,简直令他嗤之以鼻。

    那么,在这么一个和平到软弱的世界里(白兰:……呵呵),他想,他应当给自己放个假、放松的玩乐一番。

    就这样,他有条不紊地尝试了各种娱乐活动——是的,他甚至尝了尝可/卡/因,一种为人类所畏惧的毒/品,却顶多不过是让他微微的眩晕了一两秒罢了——最终,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在暖煦得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下,他微微低着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悠悠的翻过一页书。

    色调上带着些凉意的银发顺着帆布椅滑落,在光滑干净、被海风摩挲掉所有棱角的贝壳上,蜷曲成一个令人心痒的弧度。

    没想到会在露天咖啡座里巧遇的狱寺隼人,有些徘徊不前的,眺望着这边。

    事情的经过、他父亲对他年幼的弟弟做出的决定、人体实验、从刚加入黑手党学院就完美完成的任务……

    这些,他都在看望住院的十代目时,听说了。

    那个他决定用一生来追随的棕发少年,忧伤的微笑着,把薄薄几页文件递给他,让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在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之前,不要去打扰萨菲罗斯。

    现在,狱寺隼人再也不会以自己爆棚的保护欲,随随便便的插手萨菲罗斯的事了。

    他知道,他的弟弟,有多么强大。

    能够狠下心来,这很好。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鲜花下盛开血痕的黑手党世界,游刃有余的活下来。

    不过……

    ——明明连骨缝里都浸满了危险,看上去,却……

    他想了想,突然回忆起《圣经》里未堕天的撒旦。

    那个时候,站在最靠近上帝的阶梯上、骄傲又美丽的天国圣君,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最后,狱寺隼人还是鼓起勇气、走到萨菲罗斯的桌边。

    他依然不能原谅父亲、也仍旧无法将自己的弟弟抛在人体实验的泥潭里置之不顾。就算他还没有打理好自己纷乱的心思,不知道莫名的烦躁和茫然从哪里来,这点心意,还是确切明了的。

    银发的少年抬眼看了看他,恹恹的,又转开了视线。

    狱寺隼人忍下心里的忐忑,努力挑起嘴角:“你……你想不想听,嗯,钢琴?”

    ——等到说出的话语落在地面上、蹦了两蹦,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什么话。不过奇迹般的,他并没有什么后悔。

    是的。他要将母亲曾弹奏给他的琴声,传达给他的弟弟。

    狱寺隼人终于平静下来。他拨了拨额发,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像是终于洗净了灰尘,露出以往坚定又漂亮的颜色,脸上也泛起张扬的笑容来。

    他没有等待萨菲罗斯的回答就往咖啡座的钢琴走去。他走路的样子像是个不良少年,指环、腰链和挂坠全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坐在钢琴前的一瞬间就变成了小王子,一个心底花开、懂得柔情的绅士。

    抒情又温柔的曲调一点点蔓延开,仿佛母亲在耳边轻轻哼唱的催眠曲。

    在他背后,萨菲罗斯合上书,微微闭上了眼睛。
章节目录 第9章 反而被攻略了
    系统最近几天都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焦躁。

    并且觉得如果自己有身体的话,绝对有一天会得圆形秃毛症。

    ……事情是这样的。

    他家宿主、最终boss萨菲大人,这几天又被一个变态缠上了。

    银白头发、大反派、差一点毁灭世界、(划掉)萝莉控(划掉)。

    嗯,是啊没错,就是白兰·杰索。

    到底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系统都不想再去回忆了。——(如果自己能一键格式化该多好啊)。

    反正那天系统捧着好感度测量表泪流满面:它原以为萨菲罗斯的好感度这辈子都不会有变化的呢——负值除外。然后,紧接着,来捣乱的就来了。

    那个笑眯眯捏着棉花糖、草绿色长发的忠犬跟在身后的混蛋,上来第一句的讽刺并没有点燃萨菲罗斯的爆点、反倒让新鲜出炉的弟控狱寺隼人,捋起袖子和桔梗打了起来。

    ……等到他最终气喘吁吁、浑身狼藉的带着胜利果实回来,白兰·杰索已经相当自来熟的坐在了萨菲罗斯的桌边,根本不管对方毫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狱寺隼人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那也是当然的吧!前脚刚以为自己把嗅着美味摸来的狼给赶走,后脚就发现领着狼的猎人已经偷偷摸进了自家的后院啊!而且不要脸的表现的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混蛋快给我滚开!休想打着我的名义来勾搭我弟弟!

    这世界上有这么一种生物,不管是怎么样的情况、无论自家的幼弟/妹已经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心里面也只会觉得他们再单纯不过、需要自己好好的张开羽翼保护着才行。

    所谓“弟/妹控”,不外如是。

    反正就算知道了弟弟的武力值,可一时半会儿既不能让萨菲罗斯开口叫哥哥、也没法儿真的把这种一瞬间觉醒的天性给按捺下去,虽然才决定了不干涉对方的事,想想白兰这混蛋实在不是什么好货、害怕对方拐带坏了自己的弟弟,最后狱寺隼人还是干脆利落的开口撵人了。

    不知道幸或不幸,白兰·杰索什么额外的反应也没有,笑眯眯的看了看始终缄默的萨菲罗斯,潇洒的转身走了。

    这边狱寺隼人松了口气,可系统就快疯了。

    啊啊啊啊啊白兰·杰索也是够了!变态吗这个!

    别人听不出来可它是知道的!这家伙字里行间都在勾搭人家毁!灭!世!界!啊!!这世界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而且你不是彩虹之子篇都被洗白了吗,感情你还没忘了这事啊?!求求你放过世界好吗!它还小,什么都不懂啊!!

    系统无声的咆哮着,特别挫……因为它不敢发出声音,怕它家萨菲罗斯大大嫌弃它吵耳。

    结果,自从那一天开始,它家宿主就被白兰·杰索缠上了。

    这家伙不在黑手党学院上课,据说是平行世界里曾经上过太多次,然后就仗着一张笑嘻嘻无害的脸、世界各地的乱跑。然后在和萨菲罗斯碰面之后——管他是不是巧合呢——白兰就开始时不常地出来刷个存在感,偏偏还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刻意,今天在校门口来个巧遇、明天晚上睡觉前发个……短讯……什么的。

    系统木然的看着萨菲罗斯扫了眼手机,随手往枕头边一扔。

    几个意思!!这是几个意思啊!!!白兰你个混蛋这是想勾搭我家宿主?你还差得远呢!而且和你家宿敌一样没找对攻略方法啊!!每天叨叨叨什么毁灭世界的我家萨菲大大已经觉得烦了!没看见好感度在降吗!在降的意思是从0到20啊!等到50你就完了,会被正宗大卸八块的,具体例子请看看上周末想强迫萨菲罗斯配合人体实验的研究员,刀口都可光滑可光滑了!另外你自己的好感反倒一点点往上爬是什么鬼!这是什么见鬼的属性啊,能毁灭世界就这么招你喜欢啊,最终boss联盟吗这个!

    系统已经彻底堕落成吐槽役了。

    反正……它自暴自弃的想,萨菲罗斯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懒得掩饰自己与旁人的迥异、硬生生把自己的异常暴露出来,大大方方的给别人看。

    结果那些有幸直接或间接目睹的家伙们,不但没有惊惧着跑走,反而脑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自己找好了定位。

    刚出院不久的泽田纲吉毫不介意萨菲罗斯的冷脸,每次见面都带着超级温暖的笑容,用一种“没关系我都懂得”的眼神隐晦的看着他——在有次萨菲罗斯直接暴走之后才终于不敢了——然后每天中午都拖着自己家的守护者过来,半无赖半强迫的一起吃午餐。……并且他真的在萨菲罗斯无可无不可的沉默同意了之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啊!(系统: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啊我说!!)

    狱寺隼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哥哥,一反当初被粉丝后援团刁难的场景,——这家伙加入了银发精英俱乐部,并且一跃成为了高级会员,反过来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这些粉丝,严格限制了萨菲罗斯私照的流出。(……话说你又在想什么呢。另外那些私照我都看见了,在你照片册里夹着呢,而且不光是系统我啊,连你家十代目也发现了呢。哦呵呵。)

    至于白兰·杰索……这混账就不必多说了。

    系统眼神死的看着好感度测量表,觉得如果这真是一部恋爱攻略游戏的话……估计离柴刀结局,也不远了吧。

    因为,所有本应该费尽心思讨好的攻略人物,好感度都原因不明的往上涨着;而截然不同的是,在只有系统能看到的面板里,萨菲罗斯……唯一正值的好感度对象是狱寺隼人,数值是5,描述是“勉强入耳的钢琴,温柔的像是母亲一样”。其余的,除了凝滞不动的一连串数字0,就是负值啊!!

    萨殿你的好感也太难刷了吧……跪。

    ……算了吧。就算是修罗场……反正自家萨菲大大魅力值破表,没看见那些时不时就往上跳一格的好感度吗,就算什么也不做,再等等也可以换个世界愉快玩耍了。

    系统早就狗腿的把攻略标准给改的面目全非。就算好感度满值的不是一个世界的支柱人物、而是后援团那些早就摇起尾巴的狂粉,它也能偷偷摸摸的屏蔽一下,确保萨殿更换世界就像用遥控器换个频道一样简单。

    ……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好感度也不太正常吗,系统君?

    反正日子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过着,有一天系统发现曾经突然灰下来的一个支线、叫做“合作!加入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的任务,又重新亮了起来。

    想了想最近被人缠的有些烦躁的萨菲罗斯,它毫不犹豫的把瓦列安给卖了。

    萨菲罗斯低头看着手里烙印着家族纹章的请帖,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章节目录 第10章 二十代目出场
    彭格列主场的宴会,理所当然的一片金碧辉煌。

    虽然因为并不是十分正式的原因,并没有在主宅、而是另外选择了一栋别墅,但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足够用心了的。

    他把请帖递给门口穿着黑西装的“服务人员”看了看,漫不经心的提步向宴会场地走。

    没有人不长眼的上来搜搜看他是否随身携带了武器。

    ——不止一个势力,提前打好了招呼。

    更别提,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竟然也一反往日有些浮躁的脾气,一条一条的,仔细叮嘱过了。

    仔细到了,让人不由自主的深思……这场宴会到底谁才是主角的地步。

    腰间有不显眼凸起的侍者在他背后深深弯腰,表示了万分的恭敬。

    绝对不可以得罪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少年。这样的规矩,已经牢牢记在心底。

    萨菲罗斯对旁人内心究竟有何想法半点兴趣也没有。他随手托起酒杯,一路向宴会的主人悠闲走去,间或有人犹犹豫豫的上前打招呼,他不温不火的点点头,就算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该有的礼貌也并不缺乏。

    系统忍不住有点想冒粉红泡泡。

    所以说,萨菲大大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身后就聚集起这样宏大的粉丝队伍,也不是半点理由都没有的啊。

    谁让人家既有武力值又有颜值,没碍眼或者踩中雷区的时候还很绅士,尤其对待女性和小孩儿偶尔还很耐心,更罕见的情况、实在心情很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附赠“绝版の温柔微笑”。不知道内心黑泥只看外表的话,妥妥的是个卡米萨马。

    唉唉……真是控制不住想叹气。

    系统纠结的在想象里掀桌。

    如果命中注定我恋爱攻略系统要服务于最终boss的话……好歹也给我一只还没黑化的萨殿啊!

    那个时候神罗的英雄,冷静又勇敢,安静的守护着所有人的背后,用冰冷的刀刃划破黑暗。尽管话语不多、性格也不热烈,仍然还有着数量庞大的崇拜者。他们都知道:萨菲罗斯——是真真正正的暖光。

    在那个萨菲罗斯的身上,还残存着“人性”。

    至于现在,那些温暖的、小心翼翼的、动摇的部分,就好像在生命之河里也一并洗掉了。微暖的温度冷却、细小的微笑褪去、尖锐的竖瞳注视着不知哪里的远方,明明是同样长及小腿的银发,却好像披着一身冷漠而遥不可及的月光。

    他蕴含于骨缝里的,已经被重塑了的,并非生而为人的自知,而可以被称作……神性。

    那双萤绿色的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这世界,仅仅像一个旁观者。

    只有极偶尔的那么一瞬间,曾经的那个英雄会不着痕迹的显出影子。

    或许就像是苦苦等候的昙花终于盛开,从来都冷若冰山的美人儿一旦笑起来,才会有那种……一夜之间蓦然繁花尽绽的感动。

    总会有人被这种美妙的矛盾所吸引。

    那些不自觉将眼神落在他身上、再也拔不开的、愚蠢的人们啊,或许在潜意识里,就在追求那样一瞬间的美景呢?

    谁让“渴慕美”这一点,是深刻烙印在人类灵魂上的本能。

    再进一步,就可以产生“如果这样令人不禁落泪的景色、只盛开在我的庭院里就好了”的想法。

    ——有了独占欲和性/欲才有擦枪走火立竿见影突飞猛进的可能啊啊啊啊啊!!!吾辈恋爱攻略系统就是为此产生的!!自从您苏醒以来已经第十章了耶!好歹也点亮一个爱情线啊萨菲大大!!!万一走到了奇怪的支线比如“好基友一辈子/永远的弟弟/温柔的守望”什么的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收入彗星撞地球的cg啊!!

    早就脑补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系统哼哼唧唧,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小半场宴会,再打起精神来的时候只看见彭格列九代目慈祥的笑容和隐藏在其下锐利的打量视线……就好像、就好像在看……想拐走心爱孙女的臭小子一样。

    什!么!鬼!啊!!!

    系统无声的掀桌了。

    显然脑内屏蔽物的暴走没有影响到萨菲罗斯分毫,他像是对待其他任何人一样的礼貌打了声招呼,既不谄媚、也不畏惧。

    九代目嘴角的弧度不漏痕迹的紧了紧,笑呵呵的拉起了家常。

    而最近一直荣登黑手党话题榜的新欢·彭格列十代目,从萨菲罗斯走进来开始,脸上的笑容就升温了好几个摄氏度。

    同样银发碧眼的狱寺隼人也摆脱了其余客人的攀谈,从另半个会场直接走了过来,一路上不看旁人眼光的挑了好几种茶点到餐盘上。

    至于同样不顾旁人眼光的……还有一只笑眯眯、笑眯眯的……不请自来的客人。

    嗯,就是刚才被狱寺隼人不耐烦摆脱了、又像咬着鱼饵的食人鱼(?!)一样顺着香气跟过来的客人,白兰·杰索。

    这个曾被彭格列监禁过、又在彩虹之子大空的担保下才得以回归自由的密路费奥雷首领,好像毫不在意自己在彭格列行走时遭受到的猜忌目光。他笑容暧昧又轻佻的:

    “又见面了呦,萨菲~?”

    萨菲罗斯漠然看了他一眼,一视同仁的点了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接着,手里被不容抗拒的塞了个餐盘,他垂眼看了看,转而看着对方别扭的侧过头——好歹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狱寺隼人已经不怎么忐忑了——微微泛红的耳根。像是出于亲情的关切终于在冰寒一片的心底带来一道暖流,他终于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没有拒绝,还把手里空下来的酒杯、从善如流的塞进了狱寺隼人的手里。

    狱寺隼人像是最终得胜的猫咪微仰起下颌、无声的讨要主人抚弄,……完全没注意到九代目背后泽田纲吉的笑容浅了浅、好像相比起以往的欣慰突然有些迷茫的样子,还有身边讨人厌·白兰微妙的打量表情。

    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对吧?

    就算是无声激化的修罗场……在我家萨殿的武力值面前也不够看的啊。

    系统刚刚这样想着,现实就狠狠的打了脸。

    一直平静到现在的宴会氛围,一瞬间直转急下。

    短短的半小时之内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自觉语言资料库出现问题的系统,也难以说清。

    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

    惊天危机!彭格列数百年神话将被打碎!

    而就在这么半个晚上经历了宴会下毒/暗杀/突袭/死气火焰突然消失等等冲击的瓦列安boss,曾经问鼎十代目宝座的最佳人选,为黑暗世界的众人所敬畏的男人,xanxus,满身杀意的仰头与那双萤绿色的眼睛对视,桀骜不驯的抚摸着手/枪:

    “渣滓。老头子让你照顾我几天?”

    他满怀恶意的嘶声笑了:

    “先给老子倒杯水来。”
章节目录 第11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萨菲罗斯动作利落的收拾行李,对身后聒噪的喧嚣充耳不闻。

    “喂,大垃圾!给老子端的水呢?”

    “你天天就睡在这种垃圾场里?渣滓!”

    “竟敢无视老子的话?你胆量不错啊,混蛋。”

    ——曾随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书凭空掷来,他微一偏头,轻而易举的躲过了。

    稍微……有点烦了。

    就算对未来的荒诞剧目有着些微期许,他也没那么好的耐心,任凭缺乏自知之明的狂犬在自己家里乱吠。

    他微微皱着眉,转过身去。

    被彭格列九代目一锤敲定、而另两位暗杀部队成员带着隐隐敌视的托付了性命,这个疑似在宴会上中了毒、丧失死气之火这样宛如生命的凭仗的男人,依然极其嚣张的仰躺在别人家的沙发里,眼神凌厉又挑衅,嘴角带着张狂肆意的笑容。

    他也有些想笑。

    虽然也听说黑手党里普遍将此人比作狮子,就连匣武器也物似主人形……但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底气不足的张牙舞爪啊。

    把爪子磨尖了再逗弄一番,大概会是个不错的消遣。

    于是萨菲罗斯好心的点明了事实:

    “你好像——没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出于这个年龄的清冽嗓音,只要稍微压低一点,就沾染上了独属于“萨菲罗斯”个人特性的、悠然而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自以为当面受到挑战,狂躁的狮子无声绷紧了脊椎,血红色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像是瞄准了猎物一样,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他心情不错的笑了笑,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沙发上!

    不容抵抗的力道压迫着喉管!xanxus本能的向后仰头、试图重获新鲜空气,同一时刻,他左手鹰隼一样抓住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始终没放开过枪/柄的右手——

    “咔哒”一声,他的右手被硬生生的扭断了。

    xanxus把痛哼压在喉间,左手愈发用力。他呼吸不畅,仰头看着那张饶有兴趣的面孔时,视野都不复清晰;然而那双泛着血色的眼神始终是桀骜不驯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甚至因为孤注一掷的狠戾,沉淀起愈发耀目的光彩。

    像是莹润的玉石沾染上血色,而那点鲜血又仿佛是笔尖点上去的,一点一点的氤氲开……很漂亮啊。

    萨菲罗斯嘴角勾着笑,膝盖压迫着对方无法起身,另一只手从旁边几案上的水果盘里摸索出一把小刀。

    他骨节分明的好看手指慢悠悠的转着刀刃,萤绿色的竖瞳仔仔细细的凝视着那张将近窒息而充血的面庞上、因愤怒而显露出的伤痕。

    “可惜了点儿。”

    他的神情甚至是带着些温柔和怜悯的,侧过刀口、用冰冷的刀背拍了拍那张暴怒的面孔。

    “我觉得,应当给你留下点儿纪念物才对,以防你记性不好、下一次再忘记随便吵闹的后果。……你觉得呢?”

    银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垂落,他高高在上的对上那双爆发开强烈杀意的眼睛,旋转在指尖的小刀一顿、重重落下!

    ***

    他们从飞机上下来,混在旅客中间,走出机场。

    留着长长银发的少年围着条藏蓝色的羊绒围巾,铅灰色毛呢外衣的翻领立了起来,路人只能在惊鸿一瞥间看到双漂亮的眼睛,于是就有浪漫的法国人兴高采烈的吹起了口哨。

    站在那少年身后一步的高大男人像是有些怕冷,口罩和墨镜把面孔遮的严严实实,不过从尺寸恰当的西服上至少能看出这人身材相当不错,所以也有游客把欣赏的目光分散过来。

    处于视线中心,他们倒是谁也没有搭理,径直叫了辆车、依次坐了进去。

    热情的法国司机询问他们的目的地,自苏醒以来无师自通了意大利语的少年不发话、只笑盈盈的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男人。沉默寡言、身周像是一直盘旋着低气压的男人顿了两秒,才恶狠狠地用法语把地址报了出来。

    法国司机被吓了一大跳,本能觉得这男人不好惹……而且坐进车里了还戴着墨镜,莫不是有什么眼疾不成?再透过后视镜看看嘴角一直噙着笑意的漂亮少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会和这种男人一起出门啊?看样子也不像是亲戚,总觉得那男人一直在按捺情绪的样子,是不是超级暴躁、生活中会家暴的那种人?这少年不是被无知拐带过来的吧?……一边开着车,法国司机一边漫无边际的开着脑洞,完全不知道其实自己前半句还有些靠谱,后面就离真相远了一个黑洞的距离。

    旁人心里怎么想,萨菲罗斯向来不曾放在心上。他只是惬意的眺望着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觉得偶尔就这么出门旅行真是愉快又省事。身边有这么一个靶子搁在这里,一路上都不乏妄想在彭格列身上咬下两口肉的蚂蚁跃跃欲试,闲极无聊还能舒活舒活筋骨,真是再休闲不过了。

    而且xanxus本人也很有趣呢。无论什么情况就是不服输这一点带给了他相当多的乐趣,虽然有些小细节已经被训练成了本能……不过偶尔还是能看到当初那个凶恶的、满是杀意的眼神。嗯,就是这种怎么样也不愿意彻底弯曲的骨头,才让他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兴趣。从接手了这个人到现在,他想……如果这个男人有一天当真彻底屈服了,他一定会失望的。

    有些很棒的记忆片段从眼前晃过,萨菲罗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海滨的阳光像是也带着些水汽,明丽光线下有着完美面孔的少年弯着眼睛,哪怕旁的事什么都不做,也会令人联想到神明的光辉。

    xanxus暴躁的转过头,早已攥紧的手掌下意识狠狠一合。

    ……从没有哪一段时间,他这样想念自己的愤怒之焰。

    这段时间受到的屈辱,他全部记下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他本应一恢复自由,就立刻想办法,用鲜血洗脱耻辱的。

    可是自从那天离开别墅——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开始,无休无止的暗杀就跟在了他们身后,就好像闻到花香的蜜蜂,嗡嗡嗡的鸣叫个不停。

    在匣武器的攻击下自保能力不足的自己,只能默默的咽下这份羞辱。

    混账老头子!!你看人的眼光就是这样的吗?!难怪泽田纲吉那小鬼能继承彭格列啊!一群渣滓!连老子的瓦列安都信任这种人吗?全都眼瞎了吧!等老子回去了,一定把你们一个个都抡墙!!!!!

    xanxus咽下一口血。

    他们从意大利离开,一个个国家的辗转,不像是逃离,更像是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混账家伙,在挑选游戏场地。

    因为频繁的更换联系方式和住处,他甚至一次都没有联系上瓦列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最近这几天的袭击突然变少了。

    xanxus皱着眉思考,完全没发现自己潜在的改变。

    有些不妙啊……他心情有点烦躁,带着些许茫然,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恼怒些什么。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强制性的逼迫他伸展开手掌。

    上一次……前天晚上,因为固执的不愿意同房间洗澡、而被餐叉贯穿掌心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他看着那双泛着笑意的萤绿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那晚被迫在人前脱光衣服的耻辱,竟然觉得面庞泛红。——一定是太过愤怒导致的,他恨恨的想。

    修长的手指沿着绷带的边缘游移,触碰到刚刚生长出来的嫩肉,刺激的他浑身一个颤栗。

    xanxus此时还无知无觉。

    早在有一天躲在沙发后回避子弹,他看着那道银色的身影像从天堂洒落的光、而自己发现背后偷袭的人,本能般一枪打中对方额头,得到银发少年一个愉快的微笑时——

    那一刻躁动的心跳,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章节目录 第12章 Gameover
    他们在法国呆了很长时间。——两个月,也就是说。

    第一个星期里,xanxus极度不适应突然安逸下来的生活,就好像在狂野公路上疯狂飙车的赛车员突然踩了急刹,而且停下来的地方还是一个危险的不得了的大转弯。按照xanxus的性格,要么狠狠的反击回去,要么……没有另一个选项了。他永远都是最激烈、最炽热的那团火,生命里不存在退缩。

    可是萨菲罗斯什么也不说。第一次xanxus提出要不然继续走下去的时候,这个银发的少年云淡风轻给了两个选项:服从,或者反抗。那时候xanxus想着说不定还有别的意图——更深层次、更有利于彭格列和他们性命的那种。于是暗红色的眼睛钢刀一样刮了几眼,按捺下恼怒、转身离开。

    第二次xanxus实在受不了数天窝在一个房间里——这临时租来的公寓质量还勉强,公正的说——但瓦列安首领什么时候这样憋屈过?这不是变相的囚/禁吗!而且那混账小鬼真的切断了所有联系方式!所有的!!连同他自己。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大渣滓!!再加上始终被蒙在鼓里、隔绝了所有信息来源,怒气值爆表的xanxus砸碎了一整间书房的家具,就连破碎的木片划破手掌也半点不在乎。这个阴沉着脸、宛如困兽的男人在房间里焦躁的踱步,止不住的杀意从眼底一点点蔓延开,嗓音沙哑,喘着粗气。萨菲罗斯就歪歪斜斜的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饶有趣味的看着、一声不吭。

    直到xanxus忍无可忍挥拳揍上来,他轻描淡写的踩断了这个男人的腿骨。

    这一次xanxus养病用了一段时间。没有晴属性的火焰加快愈合,他只能仗着自己身体年轻又久经锻炼,硬生生的抗了过去。

    没有人遵从他的命令,没有人顺从他的意志行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有另一个无论在哪方面、都高高在上凌驾于他的混蛋小鬼。

    这件事,再一次在心底加深了这样的烙印。

    平日里,萨菲罗斯其实是很安静的。

    冷冷淡淡的看,有时候托着下颌、目光虚茫的发会儿呆,那双清潭一样的眼睛就泛起浅浅的鳞波来;极少见的、心情好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笑,可那笑容大多数也是讥讽、嘲弄、带着种旁人难以看出来的恶意的。他只见过那么寥寥几次真心实意的、愉快又温柔的微笑,不知不觉,就记在了心里。

    xanxus知道自己或许应当什么也不问、安分的好好活着,才有最后回归彭格列的可能——可是凭什么啊!!!老子又不是被绑架的人质!!话说不是这混账接下了保护老子的任务吗?!哪有这样对待保护对象的??!托那混蛋所赐,他身上受的伤绝对比真·绑架要重上好几倍!!这是虐待啊!该死的!——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

    他气的心肝肺都疼,刚换上新绷带的手掌抬了起来、在床头柜上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竟然——放了下去。

    老子堂堂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首领,竟然要受一个十六岁小鬼的气!!!!

    他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余光却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单手托腮、倚在长沙发上闭目的银发少年。

    睡着了……吗?

    xanxus恶狠狠地瞪了两眼,把手收了回来。

    后来他们就这样磕磕绊绊的在法国住了下去。

    xanxus在发现自己问什么问题萨菲罗斯都只有两种反应——要么无视、要么见血——之后,就选择了大部分时间的装聋作哑。

    为什么他的死气之火莫名消失?为什么彭格列要把瓦列安首领托付给一个外人?为什么他不能和彭格列联系?为什么这段时间来袭击的人变少了,或者说,持有匣武器的人变得更少?为什么,他要老老实实跟在一个小鬼的后面?……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不算。

    xanxus忍不住手下用力,把牛排整个切成了两半。

    而萨菲罗斯只是抬了抬眼睛,浅色的眼睫下沉浮着波光似的绿;他笑了笑,只有看上去温柔的那种:“或许,你想尝尝这道菜?”

    他们在法国不知道哪儿的乡下用餐。每天早上开辆车,随随便便选个方向就走,开到哪儿算哪儿。如果有餐厅最好,没有就开瓶随车带着的红酒,运气更好碰上准备偷袭的黑手党那就算意外惊喜,不仅能发泄下怒气,还有身外之财可以拿。

    xanxus咧开一个满是血腥味儿的笑,拇指下意识的按了按掌心——不到二十分钟前,他刚把匕首按进一个不长眼渣滓的脖颈里。他瞥了眼被食客袖口摩擦的乌光油亮的桌面,无声的表达着鄙视。

    他们来的时候正巧碰上餐点。整个不大的房间都弥漫开糖渍鸭和松露鸡蛋的香味儿,猪肉和野兔肉的馅饼按堆摆放、上面贴心的插着小刀,素菜是一道把荷兰芹、西芹、胡萝卜和火腿一起烹饪的菜,温热馥郁的肉汁浇在菜心中央;饭后甜点是苹果馅饼、焦糖奶油和红酒煨梨,从硬到软的奶酪也摆了一盘子。

    萨菲罗斯每道菜都品尝了一遍,微微挑起眼角,就是比微笑更真实的愉快表情。xanxus嘴上挑刺,看着萨菲罗斯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

    他们用不知道哪个黑手党家族的钱结账,对视一眼的时候,都有些并不作伪的笑意漾开。

    萨菲罗斯并不懂法语,这段时间就一直是xanxus在和人沟通。其实他自己的标准法语碰上法国各地的方言俗话也很恼火,不过看着那始终傲慢的混蛋安静等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些止不住的得意。

    ……要是他当真想逃走——不,离开。其实这一路上都有的是方法。

    他想,就算一个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再怎么强,又如何抵得上一个盘踞黑暗世界多年的家族?

    他可以趁着萨菲罗斯不懂法语、向外传递消息,可以悄无声息的留下瓦列安专属的记号,可以再狠点儿心,在饮食里下点毒……

    他没有这么做。莫名其妙的,他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教教那小子法语,趾高气扬、幸灾乐祸的样子。

    而萨菲罗斯真的答应了,萤绿色的眼睛安安静静的凝视着他。

    xanxus嘟囔了声,瞥着缆车窗外澄澈如洗的蓝天:“这样也挺……的。”

    萨菲罗斯疑惑的“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眼底倒映的全是他线条紧绷的面孔。

    结果他莫名有些气急败坏,气汹汹的瞪了回来:“我说,这样的生活,老子勉勉强强就认了!”

    他咆哮完就赶紧扭过头,感到萨菲罗斯的视线一直不冷不热的落在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突然觉得有些惊慌。

    不是话未说出口之前的忐忑,而像是……

    啧。xanxus在心里嗤笑自己,觉得纡尊降贵一句认可还不值得他再三思索。再说了,这可是瓦列安首领的认同!别的黑手党早该感激涕零了,结果这小子还不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哼!

    ……

    然而,他的一生之中,总归是不好的预感,才会当真发生。

    全身肌肉紧绷的男人被摔在地面上,四肢折断,脸颊上刚结痂不久的伤疤又开始向外渗着血,一身狼藉。然而那双泛着血色的眼睛仍然像是暴烈的雄狮,只是刚刚负伤,还带着没能掩去的惊痛。

    银发垂落小腿的少年拿着针筒,冷漠的望过去。

    “你知道的,这是恢复死气之火的解药。”他说,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味,而眼神却是了悟的。

    “我只是不明白——”

    他问道。

    “你为什么,要拒绝它?”
章节目录 第13章 新的玩具
    他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瓦列安离开。

    这几天xanxus都反抗的厉害,各种手法都轮流来了一遍,有些时候甚至像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亏这男人拉得下脸。

    唯独有一点,就算恢复了火焰,xanxus也始终不愿伤他。

    尽管谁能伤到谁还未可知,只是……终归是,有那么点儿失望的。

    听说,愤怒之焰爆发开的时候,是另外一种决然不同的美丽啊。

    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窗台,看着倒映在指尖的法国的夕阳,——和意大利的也没什么不同。

    有些时候,在以为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这个暴躁又骄傲的男人,会不自觉流露出愤怒和委屈的神色来。

    真是的……这家伙不知道,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和表情搭配起来的时候,只会让别人更想欺负他吗?

    最开始,他对xanxus的印象还蛮不错。

    虽然有些小细节令他不悦,但是那双血红眼睛里的杀意实在令人惊艳,带着种兽类的野性和戾气,生机盎然,如此鲜活。

    于是他对这份“保护”的工作欣然应允。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傲慢到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的男人,能在逃亡的路上做到何种地步。

    结果……谁也没想到,会走出来这么一个结局。

    那双眼睛里纯粹的杀意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极其陌生的患得患失和犹豫,哪怕是偶尔焕发出光彩,也是因为他的某一个动作——笑容,或者普普通通的关切。瓦列安的首领甚至开始入侵他的生活,xanxus首先打破两个人默认的、井水不犯河水的潜性约定,谁能想象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男人主动打电话叫外卖的惊愕?

    这一切,都使那个曾经杀伐果决的暴君变得软弱。

    他想了想方才系统报给他的好感度指数,菲薄的唇弯了弯,似笑非笑,泛起些许讽意。

    他自认为从没有给出任何暗示,也没表露出任何想要交/配的意图。就这样苛刻的几个月也能触发什么爱情吗?多么荒谬!

    萨菲罗斯不屑懂得这种情感。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把xanxus扔下了。使用了出自白兰之手的死气之火解药——虽说比计划里提前了不短时间——但谁叫他乐意呢。他什么也没有解释,也心安理得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所有反应。

    报复也好。这种戏份他还是蛮期待的。

    至少……比那个总是啰啰嗦嗦聒噪着什么“毁灭世界”的烦人家伙,要有趣一点吧?

    ***

    系统……系统早已经主动下线好长时间了。

    它觉得自己就保持安静如鸡的状态最为理想。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它看不懂qaq。

    ……它该吐槽什么?槽点太多了它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好吗!

    不过果然还是要紧抱boss大人的大腿!要不然,脚后跟也行。反正它也只是一个隐形挂件,萨菲大大根本用不上它。

    它默默决定每天高呼一百遍萨殿英明神武、美貌盖世、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看看这剧情的爽度!人家!萨菲罗斯!硬生生!把xanxus!掰成了!抖m!!

    虽说也不能叫抖m……反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什么的,也差不多了。

    人类的心理状态……还真是有意思啊。

    它暗搓搓的记着笔记。虽说身为一个系统,要理解受害者对加害人产生依赖心理、并且最终完完全全倒向对方……勉勉强强也不是不可以,它偷窥了眼最终boss,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一切竟也是理所当然的。

    它还记得之前有一个晚上,萨菲罗斯和xanxus砍了将近五十个人的精英小队——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但在邪门歪道上颇有研究。萨菲罗斯的武力值自然不用多说,不过boss大人似乎是嫌弃这世界太过无聊、有些时候简直是上赶着往危险的地方去,好像也不介意偶尔受个伤什么的。系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编个名为《每天开机都发现宿主在尝试死亡的一千零一种方法》什么的小册子。

    而且boss大人还颇有种恶趣味,似乎很喜欢看xanxus挣扎在生死一线时候的样子……系统觉得完全不知道该做出来什么暴漫表情来!萨殿你这是跟谁学坏了的啊?当年那个战场上还会温柔部署军力、保存有生力量的英雄哪里去了喂!杰诺娃细胞难道是黑泥不成吗!!

    (白兰·杰索笑而不语)

    反正那天晚上,把所有敌人干掉之后,萨菲罗斯银发染血仰望月色的背影,它相信xanxus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更别提……boss大人还超级心宽的随便找了家旅店,把xanxus往沙发上一按之后、自己枕着对方的膝盖就睡过去了啊啊啊啊啊!!

    系统抱头呐喊。

    萨菲大大!人家瓦列安首领还受伤流着血呢!好歹让人家包扎一下哦?而且这是膝枕啊!!膝枕喂!!!!这么少女心的桥段现在都不流行了好吗!而且您也不看看自己和这家伙的画风搭不搭啊?夭寿哦!xanxus浑身都僵成石像了您睡着能舒服吗?倒不如等我有一天搞个实体出来再……

    等等,最后一句话好像哪里不对。

    系统不知不觉变污的内心(不,运行内核?)先不去管,反正它看着好感度又往上窜了一节,觉得自己果然知道的有点多。

    它倒是也明白,其实萨殿纯粹只是出于恶趣味逗弄一下,而xanxus会由于始终高高在上、又对他向来冷酷的强者难得流露出的亲昵而受到震动,这一点——恐怕谁也没有预料到吧。

    不过现在,就在好感度快要封顶、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萨菲罗斯干脆利落的将他抛向了脑后;像一个发现玩具已不再光鲜的孩子,转头扔进了角落。

    系统向来不敢在这方面插什么话,反正萨菲大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总归还有两个不安分的备胎,qaq。

    它看着打开公寓房门走进来,脸上再没有微笑表情的彭格列十代目,觉得……如果自己有蛋的话,此时也应当疼起来了。

    完全不知道还有个非人类在默默腹诽,这个近段时间以来,被下属、家族和莫名挂心的学院偶像给折磨的有些憔悴的十六岁少年,眉宇间那片稚嫩又褪去了些许,反而如同点燃了死气之火一样,满是坚毅的神色。

    黯淡的暮色下,两个同样年龄的少年静默对视。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心情晦涩。

    泽田纲吉终于忍耐不住。他两步冲上前去,棕色的眼睛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样:“你为什么全都不告诉我?!”

    萨菲罗斯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可是泽田纲吉激动的握紧拳头,“我……我忙着排除散播疫病的事情,你知道的,哦你还没点燃死气之火——可是你也能发现的,不是吗?就好像隐藏在每个人身体里的开关都关闭了一样,从xanxus开始,不断有人丧失火焰……不,我,我是想说……”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带着自责与沉痛,“我曾经发誓要保护好同伴……可是我没有做到,反而让你和xanxus独自在外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战斗,连通讯都时有时无……我果然还是一个不称职的首领,”他突然深深一鞠躬,“对不起!”

    萨菲罗斯低下头看着这少年蓬松的发顶,许久,才慢悠悠的笑了笑,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泽田纲吉……今天,是你一个人过来的?”

    彭格列首领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又摇头:“不是,隼人在不远处等我。”

    而这个从最开始就主动揭露出自己非人特征的银发少年,只是摸了摸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刀刃,愉悦的样子像是在品味狩猎前紧绷的鸦雀无息。

    他用指尖弹了弹刀面。

    “我觉得,你一直以来都对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误解。泽田纲吉,”他抬脚跃上窗台,“——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今天就让你看清楚吧。”

    隐藏在四周的敌人,齐齐进攻过来。
章节目录 第14章 他一定是疯了
    泽田纲吉凝望着那个浴血而立的少年。他的身体像雕塑一样冰冷,但血液莫名的滚热了起来。

    ——在敌人进攻的那一秒他反应了过来,刚想点燃死气之火、条件反射要把萨菲罗斯掩护在背后,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喷溅出的鲜血,浇了一头一脸。

    温热的。带着些腥味儿。

    哪里……来的血呢?

    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可是脑袋里嗡鸣着“怎么可以这样!!”,不愿意承认。

    他有些想要像初中那时候的废柴纲一样抱头呐喊,也想胆怯的躲回温暖的被窝里死死闭着眼睛;可是湿热的液体从眼睫上滴落,蛰的瞳孔生疼。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片——血红。

    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想看,不想听,不想闻见。可是rebo长达两年的斯巴达教育让他不敢逃避,背负着彭格列的荣誉让他无法逃避,对面萨菲罗斯的眼神,让他——不愿逃避。

    泽田纲吉一点一点低下头去。脖颈像是生锈许久的齿轮、几乎发出吃力的呻/吟。

    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在他刚刚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找准机会进攻上来的敌人——

    已经变成了肉块。

    是的。不是尸体,不是残骸,而是肉块。

    数也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方块,像是用餐者优雅的切割牛排,又像是缝补洋娃娃时偷懒的大小姐,马马虎虎的逗弄着针线。

    如果是平躺着切开的话,恐怕会完完整整的保持原状。除了身上清晰的切割线之外,别的任何损伤都不会有。

    非常非常,完美的手法。

    忍不住,产生了这样令人胆寒的想法。

    可事实上,因为地心引力和冲过来的加速度还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这个曾经被叫做“人”的生物,就好像被小孩子从底层抽出基座的、随手达成的积木一样,维持着上一秒面孔狰狞的表情,散开了一地。

    啊,啊……是啊。已经不能再叫做“人”了。

    他觉得大脑一片浑噩,完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喉咙动了动,抬眼的一瞬间依稀看见萨菲罗斯讥讽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凭空生出勇气,硬是止住了呕吐的欲/望。

    好……恶心。

    好可怕——!!!

    一刹那冲进脑子里的,尽是这么些念头。

    还有……愤怒。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像是落在干柴上的火星一样,哔哔啵啵的点燃了。

    泽田纲吉用力握紧拳头,全身都在颤抖。他的眼前蒙上一层雾气,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到底……为什么在生气?

    啊啊啊啊啊——想不明白!!

    突然席卷的情感太过强烈!他本能的抗拒着,浑噩的大脑无法明白;然而这副表情显然令萨菲罗斯产生了误会。

    这个血色下双眼已收缩成竖瞳的少年嗤笑一声,甩了甩刀刃上未落的血滴。

    “看好了,泽田纲吉。”

    他嗓音冰冷:

    “你那些臆想的幻象,还不快点打扫干净?”

    ——萨菲罗斯一跃而下!

    那些蜂拥而上的黑手党们,好像这时才从极度的恐惧中挣扎着回神。

    没有人再试图扼杀这个——魔鬼——噩梦,他们尖叫着往后退缩,手里的枪支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可是,怎么会有恶魔,放过晕了头、主动跑到嘴边的食物?

    他低声的笑着,微微伏低身体,左手紧握正宗、手肘上抬,——一个简单的突刺。

    漂亮的血花,像艺术家的涂鸦,随随便便的抹上了花园里棕褐色的砖墙。

    凝结成一朵美艳的、带刺的玫瑰。

    ——泽田纲吉凝望着那个浴血而立的少年。他的身体像雕塑一样冰冷,但血液莫名的滚热了起来。

    那杀人的动作带着令人目眩的美感。不像舞蹈,那太文雅;不像兽类,那太粗俗。萨菲罗斯像是精准的控制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次抬腕、转身、止步,都带起一蓬血雾。他不再干脆利落的杀死对手,而仿佛捕猎者戏弄猎物,居高临下的嘲笑那些永远也爬不出圈子里的、垂死的挣扎。

    啊……

    他知道了。

    终于知道了。

    用敌人的鲜血,才如此明白的知道了。

    那些不耐烦的抗拒是怎么回事,那些轻飘飘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些早已被他发现、却一厢情愿的视而不见、鸿沟般的隔阂,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这就是……神明在看着脚底的蝼蚁,被它们自以为是纠缠的时候,会露出的表情啊。

    他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觉得僵立的身体像是从内到外都泥化成了雕像,就连一个最官方、最温和的大空式微笑,都摆不出来了。

    在此之前,就算是从毁灭了八兆亿个世界的白兰手里、拯救了所有人,在那些战斗里,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也见识过足够的罪恶了。

    泽田纲吉也从没有直面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散落的脏器还湿嗒嗒的遍布在脚边,他不敢动,知道如果踏出哪怕一步,他都会因为腿软,而整个人跌跪在那堆肉块里。

    而萨菲罗斯让他仔细看清楚的,他也的的确确铭记于心了。

    ——从那双刀刃一样明锐的眼睛里。

    它像是尘封在法老王的墓穴里、寂静多年才终于再次呼吸的绝代珠宝。唤醒它的只有绝望的呼喊,能擦亮它的,也只有敌人的鲜血。

    萨菲罗斯是怎样残忍又冷酷的人,这一点,泽田纲吉不会再自以为是的忽略了。

    可是……

    可是——

    十六岁的彭格列首领,眺望着花园里一刀斩落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颅、仰起头、挑衅般看过来的银发少年,觉得这具泥塑般的身体里,唯有心跳声愈发剧烈。

    嘭、嘭嘭!

    一声又一声,不管他再怎么暗自祈求,都只是自顾自的,欢快的跳起舞来。

    森寒的月光,倒映在那双萤绿色竖瞳的眼底,像是一湾深潭。

    ——站立在血泊中的恶魔,像是被滚烫的鲜血染上了温度,从没有哪一刻这般鲜活。

    他着魔了一样凝望着,嘴唇颤抖,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这不是……完蛋了吗?

    被心跳声吵得头疼,泽田纲吉终于在那个分尸现场的小圈子里动了动。他一点点抬起手,先是抹了把脸,然后不顾自己一手黏糊糊的血、揉了揉后脑勺,接着露出一个傻笑。

    在萨菲罗斯怀疑的皱眉中,彭格列十代目清了清嗓子:

    “那个……”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绝对是疯了。

    必须是疯了。

    ——如果不是发疯了的话,他怎么会像是看见一点点火光就扑上去的蛾子,什么隔阂、什么残忍、什么冷酷,全都抛却不顾了呢?

    泽田纲吉听见自己说:

    “萨菲罗斯,和我一起回彭格列吧?”
章节目录 第15章 白兰·杰索脑内妄想
    白兰·杰索脚步轻盈的走在彭格列地下基地的走廊上,身后两名打着关照旗号的监视人员默不作声地跟着。不过他心情太好了,决定暂时放过他们也无所谓。

    啦~啦啦~~

    他眯着眼睛,蓬松的银白色短发垂落在脸颊旁边,随着他一上一下雀跃的走路动作,在皮肤上留下刺痒的触感。

    真开心呀。

    简直是太开心了呢。

    他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永远都带着些甜腻意味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他依稀听见身后两只蝼蚁瑟缩了一下。

    这种愉悦感,真是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呢。

    多久呢?

    大概……是从最开始,毁灭第一个世界、将彭格列指环捏碎在手里之后吧。

    谁让,他着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只有最危险的果实才最为香甜,要是能够美美的啃上一口,就是把他的手臂生生扯下来喂给野兽,也无所谓呀。

    随着时间流逝、越放越醇的,只有美酒和高/潮,连爱情都搭不上边儿。白兰杰索颇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喜欢上了就逗弄一下,看得顺眼就勾到手里,哪怕只有一两分的好感度,等到对方被那副情真意切的皮相所迷惑、真真切切的被他握进手掌里之后,也就可以被同时扔掉了。

    ——没再有什么新鲜感和挑战性的玩意儿,还值得他回头再看吗?

    白兰·杰索就这样暧昧的、温柔的、轻佻的笑着,将世人并这个世界,也一齐玩弄于指尖。

    所以说,也不知道彭格列是怎么这样天真、竟轻而易举的放下警惕来的。

    一起经历过战斗,就是同伴了吗?短暂的停息战火,就可以算作和平了吗?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稍微放软了姿态,就能视为求和了吗?

    那么,他同步共享过的、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痛苦,一片虚无之时连自己都要忘却的茫然,硬生生囚/禁审问了那样长时间的折磨——他还带着厚重的脚镣和手链,足趾埋进粗粝的沙滩,望见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样的海水,而切尔贝罗站在身后宣称一切皆是命运——连同这一份嘲弄。

    就能这样算了吗?

    哎哎,真是可笑。

    这么两年过去之后,恐怕也只有那个晴之彩虹之子,是从未把他从心里那张必杀的名单上划去的吧。

    难道,一只吸血蝙蝠饿了两年,就会磨平了它的利齿吗?

    自然不会呀。饥饿,只能让吮咬更加凶残。

    白兰·杰索纯良的笑着,一蹦一跳的在走廊上走,轻车熟路的一路往右拐,摸到了地理位置最好的那间客房。

    也就是说,距离彭格列首领最近的那一间。尽管还不是紧挨着的程度,但想必也足够表达出对方的深厚信任了。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

    泽田纲吉这个人,有些时候真是既天真又固执。

    真正决定了要信任谁的时候,那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反悔的。而有些人就像是被感化了一样,屁颠屁颠的丢弃了以往的罪恶、开开心心的投奔进彭格列的温暖怀抱里;另外一些始终不肯从命、怀抱着先暗自接近再动手的意图的,自然是被其他人暗地里处理掉了。——尽管这部分的人数实在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这里可是黑手党耶。再怎么看上去温柔和善,那也是鲜血和枯骨堆积起来的荣光。

    不过,用以前很喜欢看漫画的小正的话来说,泽田纲吉这家伙的运气和傻气,就“像是jump男主”一样啊。

    咦?那这样说的话,曾经的反派、后来又被洗白、和男主角高兴的做了好朋友的,不就是我了吗?

    白兰长长的“嗯——”了一声,随随便便的曲起手指敲了敲门,然后完全没有等待门里人回话的意思,一按门把就抬步跨了进去。

    ——可惜呀。当正派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尼小公主的温柔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是找个小伙伴一起毁灭世界呗。

    他是不是应该应景的喊上一声:“反派魔王出场了,勇者快点退散!”呢。

    白兰·杰索笑眯眯的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低头看着一手曲起枕在脑后,一手随意搭在腹部,一本厚厚的鎏金硬底书盖在脸上,被人闯进屋里、却连呼吸也没有乱过一瞬的银发少年,嗓音轻飘飘的,带着再真切不过的笑意:

    “呐呐呐,萨菲~,一路上玩的还高兴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把身后的两个监视者当作了死人。

    紫色的浓雾从身边涌出,只有一张面具漂浮在半空里的古怪男子无声鞠了一躬,挥了挥手,连同那两个使劲抠着喉咙嘶吼、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的彭格列下属,三个人一并消失在了原处。

    白兰眼也不眨,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孩童般纯粹的期待。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连重一点的呼吸声都没有。过了好几分钟,萨菲罗斯才懒洋洋的一手拽下了书、随意往地上一扔,狭长又漂亮的眼睛斜过来,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

    于是白兰就开开心心的笑了。

    他不甚在意的拍了拍裤腿,一矮身就坐在了沙发前的绒毛地毯上,双手托腮,乐呵呵的看着萨菲罗斯。

    他呀,一定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愉悦过了。

    因为眼前的这份果实太过危险,难度系数简直比毁灭了八兆亿个平行时空还要大。毕竟那活儿做多了都是熟练工,威逼利诱武力压迫,实在不行就上个未来式的导弹,别说什么彭格列指环,就连地球都被炸掉一半。——不过那实在太过于粗暴,没什么技术含量。

    这个可不行。吃相太粗鲁会被一刀穿心,动作太磨磨蹭蹭了又会被理所当然的忽略过去,根本映不进那萤绿色的眼底。

    ——哦呀?这说的不就是现任彭格列十代目和曾经的彭格列十代目候选吗?

    哎,就连他,也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在看到密路费奥雷干部传过来的那些照片和模糊不清的视频的时候,他可是相当、相当的羡慕。

    那么近的距离,如果是他,一定要舔一口这张漠然面孔上滴落的血珠呀。

    白兰·杰索很想吻吻萨菲罗斯。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不可言说部分***

    ***文下评论彩蛋***

    极重的力道从咽喉上传来,白兰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他已经狠狠摔在地上,后背到尾椎都疼的不像是属于自己。更要命的是,他好像快要窒息了——!

    萨菲罗斯居高临下的看过来,长度直达膝盖的皮革长靴踩着白兰的喉咙,依然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微微皱起的眉间却笼着些烦躁。

    “总觉得你好像在想什么恶心的东西。”他慢条斯理的说,压根不管白兰濒临窒息的脸,语气认真的:“干脆杀了你得了,白兰·杰索。”

    森冷的杀意一瞬间涌出,这间装饰古典又奢华的客房仿佛立刻化身地狱血海。如果有其余的任何人在这里,恐怕都早已被恐惧攥摄心神、尖叫着求饶了。

    可白兰只是露出一个癫狂的笑!他停下自己本能的挣扎,强迫全身上下的肌肉一点点放松,直到仿佛正躺在天鹅绒的柔软床铺里、而妩媚的女仆正在按摩全身。他完全不顾自己肺部逐渐稀薄的空气,一双眼睛只贪婪的望着那张杀意凛然的面孔,紫罗兰的眼睛一片幽深,瞳孔放大,漆黑的不见一点光亮。

    他们对视着,空气里刀光迸溅!

    最后一秒,萨菲罗斯移开了脚。

    白兰·杰索嘶声裂肺的咳了起来,可脸上深深的笑容再也掩藏不住。

    他目光仍然不离萨菲罗斯一秒,眼神里写满了狂妄的欲/念,嗓子早都哑的不成样子。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我呀,——萨菲,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样子。”

    密路费奥雷的首领暧昧又轻佻的说。

    而萨菲罗斯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转过头去:

    “而你,就这么石更了?”
章节目录 第16章 无则弟控
    那天白兰临走的时候,当着萨菲罗斯的面,从口袋里取出了雾之玛雷指环、戴在了自己手上,无名指的位置。

    他满含色/气的舔了一圈,粉红色的舌尖绕着指节极其缓慢的游走,做了一个吞吐的动作,白净的牙齿若隐若现。

    萨菲罗斯对露骨的勾/引视若无睹,眼底一片漠然,纯粹的像是冰山最顶端、最接近天幕的一捧雪。

    ——所以才令人无比期待,这雪融化成烈焰时的惊艳。

    白兰不以为意,最后吮吸着指节、从嘴里□□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啵”的一声。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几乎将那片紫罗兰色渲染成深渊的情/欲很快从眼睛里退却,然后换上一副带着些微妙恶意的笑脸。

    他耍帅的打了个响指。同之前那两名监视人员一般无二的“彭格列成员”从紫色的雾气里走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你一定要看到最后哦。”临走之前白兰还在强调,像是小孩子迫不及待地分享玩具,又怕好朋友不耐烦、转身先走。“非常、非常有趣的戏码,这个颠覆的世界,会为你绽放开。——请一定要看啦,时间到了我会喊你的,还有特等席位。怎么样?萨菲,呐?”

    ——请看看我吧。

    多看看我。

    把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

    ——至于这个马上就要被战火降临的世界?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

    事态变化的很快。即便懒洋洋的呆在彭格列地下基地里,也总有些消息传进他的耳朵。

    萨菲罗斯侧身蜷在沙发上,面朝内侧,让长长的绒毛熨帖的抚慰着脸颊。

    狱寺隼人正坐在房间的另一头筛选碟片。这个客房还放不下钢琴,毕竟是两年前从未来回来之后新建的。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几百年经营的彭格列总部。

    所以他把自己曾经录下的音乐光碟带过来。只有一点都好,他也希望能把自己重逢不易的弟弟照顾的妥妥贴贴。

    之前那几个月,他不知道有多么焦急。

    虽然职责所在,狱寺隼人也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至敬爱的十代目首领的安危于不顾。

    可是心里面对亲人的关切,从未有一秒、少过半分。

    萨菲罗斯接受了保护xanxus的任务?啊啊啊啊凭什么啊!那可是他的宝贝弟弟耶!凭什么要去低声下气的保护那个十代目的手下败将?加油啊萨菲!危机时刻就把xanxus丢出来牵扯火力!一定要悄悄地栽赃到敌人的手里哦!拇指。

    在心底畅快的掀桌了一番,狱寺隼人开始担心起他们的处境来。

    什么?离开了别墅?钱带够了吗?有没有办理好假的身份证和签证?萨菲,要聪明一点保护好自己,不要随便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黑手党的世界里时刻危机遍布,谁也不能分辨清楚身边擦肩而过的是不是敌人……什么?完全没有修改过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上了飞机?呃,那、那肯定是计谋的一种啦!对,对吧?就是,先行布置好了致命的陷阱,再引诱敌人踩地雷的那种……吧?一定是啦!

    后来收到萨菲罗斯血洗一架航班的惊悚消息,狱寺隼人抽着嘴角无声暴走,最后还是想办法把这新闻从政/府的眼线那里掩饰了过来。

    ……他完全不想知道自家弟弟是怎么逼迫xanxus走进飞机驾驶舱的。

    然后,等最后的消息中断在法国,狱寺也不怎么担心了。

    好、好像,某个所谓的暴君已经哑火了……呢。

    看着接头的彭格列部下们灰头土脸的样子,狱寺隼人觉得……对只能在旁人身上发发火的瓦列安首领,好像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

    不过他也来不及考虑这些了。

    这段时间,地下世界动荡的几乎要整个掀起来。

    不知原理、不知起源、不知解药的“疫情”,一夜之间,像是轰开山门的洪水,从天而降、倒灌下来。

    或许是某种疾病吧,谁知道呢?大概是通过空气传播,逐渐让所有人失去死气之火的一种病毒。或者是无形的射线,曾经在未来见识过的、无声无息杀死了最强的七人:彩虹之子的那种。总之不可能是外星来的ufo,难不成还能是世界末日?就算再怎么痴迷外星文化,狱寺也将其排除在外。

    最初的慌乱下,每个黑手党家族都出现了不同的叫法,吵吵嚷嚷的没个标准,后来举行会议的时候鬼畜杀手rebo一枪在会议桌上开了个洞,吹了吹枪口的烟雾,简单粗暴的命名成了“黑死病”。

    ……也太粗暴了吧,喂。

    狱寺只敢默默的腹诽一句。因为之后私下相处的时候,唯一有胆量当面吐槽的十代目,已经阵亡在了五十吨锤子底下。

    而且,这种黑死病……姑且就这么叫吧。它的表现也相当奇特。

    只针对拥有死气火焰的人群。除却丧失火焰之外,对人体连丁点伤害都没有。

    所以,在最初被袭击了个手足无措之后,竟然有不少小型家族,认为就这样放任不管也无妨。

    他们的想法也太好猜了:反正彭格列这样的庞然大物顶在最前面,一定是要先研究出解决办法来的;可是有没有死气之火又有什么要紧呢?反过来说不定是好事一桩。原先所有人的武力值都在一条水平线上,火拼的时候只看武器枪械的火力强不强。可那时候就有人作弊,没错,莫名其妙点燃什么死气之火的彭格列初代,说的就是你。从四百年前开始彭格列就力压黑暗世界其余家族一头,谁也不敢说这其中没有死气之火的威慑在。然而从两年前开始,原因不明的,就陆续有人能点亮这种火焰,它再也不是独独被彭格列占有的特殊武器;可如果想要拉平武力值的话,现在这样不也是一种挺理想的方法?你有的我也有,大家没有的你也没有,想抢地盘吗?那就看谁的拳头大!——这才叫黑手党啊!

    紧接着,会议桌上就不断有家族首领离开。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表达意思,有些隐晦而躁动的想法,已经显露清楚了。

    ——何不趁着这样绝佳的时机,张口从彭格列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呢?

    至于特意打听了失去死气之火的瓦列安首领的下落、派去的杀手却一个不落的下了地狱什么的,就不必再提了。

    他们这些亲眼见证过死气之火在未来会占据怎么样重要位置的人,就算本来还想要重申这火焰的重要性,在看见对方骤变的态度之后,也不再能开得了口。

    就连往日里心肠总是最软的十代目,也只是张了张嘴,在被鬼畜家庭教师瞪了一眼之后,就面色挣扎的保持了安静。

    这段时间里,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家族之间,不断的爆发开火拼,而且武斗的程度也不断升级。

    原本臣服于彭格列手下的同盟家族也开始不安的躁动,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连九代目都失去了火焰,前天早上冷笑着把当初签订的契约、一把摔在十代目桌子上的一个中型家族,就哗然成为了□□。

    就好像心底确定了已经到了重新洗牌的好时机一样。现在的西西里岛几乎算得上是人人自危,哪怕是黑手党铁则里不得牵扯进来的平民,也有被流弹卷入、无辜丧命的危险。

    心里的不安慢慢加重。在看见慢悠悠走在十代目身边、愿意跟他们一同回归彭格列基地的萨菲罗斯时,狱寺激动又欣喜,只觉得心底一块石头落下,就连对十代目脸上的(划掉)傻笑(划掉)大空式微笑,也视若不见了。

    心里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杂事,狱寺隼人回头看了眼猫科动物一样蜷缩在毛绒沙发上、安安乖巧的闭目小憩、背对着他的银发少年,突然觉得心情好了点儿。

    就算现在的彭格列首当其冲,无论政/府还是别的黑手党家族都别有用心的首先拿它开刀,狱寺隼人也坚信,自己的弟弟,他一定能守护好他。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他切换了下一首曲子。

    幸好,在被问及xanxus的死气火焰是怎样恢复的时候,萨菲罗斯把一切都推给了白兰。

    一旦有了毁灭世界的前科,那大概就像是吸/毒一样,怎么也戒不掉了吧。

    (系统: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毁灭世界你以为还能有几个人啊?除了八兆亿个平行世界的外挂白兰君,也顶多只有你家伪·弟弟萨殿了好吗!这个也是兴致上来了换个星球玩耍的主啊!)

    反正,这事也大概和拥有无限多未来记忆的白兰有关系。盯紧白兰,大概是错不了的。

    完全不知道自家宝贝弟弟前几天还被心目中的反派意/淫了一番,狱寺隼人默默在心里发誓。
章节目录 第17章 世界毁灭CGge
    不过数月的时间,整个世界的格局都截然不同。

    最开始动荡起来的,自然是被影响最深的意大利黑手党。

    像是食腐的兀鹫闻见血腥味儿,纷纷贪婪的绕着尸骨盘旋。小眼睛里冒出摄人的精光,只盯着鲜血淋漓的肉脯,不顾自己背后危机已至。

    ——被彭格列压在头上这么多年,谁不想翻身一回、尝尝王座上荣耀的滋味?

    可是彭格列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向来仰仗的力量逐步衰弱,退一步也还有武器。再说了,盘根错节、将根须牢牢扎在这个世界里的,又不是只有那些心怀叵测的敌人。

    于是,被惹怒的、沉睡的狮子苏醒过来,抬起头舒展开身子,开始回击。

    最开始的时候,明明只是抱着震慑一番的想法,觉得等到敌对家族都屈服下来了、该惩戒的惩戒、再选几个出头惹事的杀鸡儆猴一下给其余家族看看,也就罢了。毕竟秉持着彭格列初代首领的意志,就算双手染血,他们也始终记得,自卫团的初衷是守护平民。——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火。

    可是偏偏就没有人在听。

    像是魔鬼一直在耳边窃窃私语,敌对的人都杀红了眼,盯着彭格列的宝座仿佛在沙漠里奄奄一息快要渴死的人看见海市蜃楼,竟然不顾一切代价的都要把这个家族从教父的位置上拉下马来。

    九代目年纪已大、又丧失了陪伴一生的火焰,并不亲自参与;而年轻的十代目又太过稚嫩,出于怜悯俘虏的心思、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差点导致了自己重要的伙伴失去性命,而战场上的局势也一息翻转。

    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点点低下了头。他棕色的眼睛里光芒逐渐黯淡,即便最终在同伴的鼓励下重新凝聚起来,也再也不像是以前清澈见底、天真、温和又怯懦的模样了。

    现在想来,两年前,初中时为了向心目里的女神告白、挠着一头短发、面孔窘迫的通红的样子,就好像隔了一辈子那样久。

    穿着列恩吐出来的特制材料做成的西装,彭格列十代目依靠死气火焰的推动力,在战场上收割性命、再也不手软的时候,他那张面无表情、冷漠的面容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战火哔哔啵啵的燃烧起来,像是放火点着了种满罂/粟的花田。凡是接近一步的人都逃脱不开,满眼都是虚无的幻梦,看不见脚下粘腻的鲜血。

    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

    紧接着战火蔓延到别的国家。那些仰仗着其余“生意”的家族,不要命的,把旁观的势力也拉下了水。

    赌/场、毒/品、军/火,能和黑手党发家的本钱联系起来的,又哪一个是任凭别人算计的老实人?

    最后,本来想隔岸观火,等黑手党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一网打尽的政/府,也被泼了一身黑水。不知道是哪个被逼急了眼、打算鱼死网破的小家族,直接在互联网上传了曾经交易的文件扫描本,上面人体实验的字样清清楚楚,还傲慢无比、大大咧咧的盖着军/队的章。

    于是整个世界都轰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人人自危。对政/府的信任一度瓦解,每个人都像是得了重度被害妄想症。曾经风靡一时的几种说法都被人重新翻了出来,从棱/镜计划到星球大战,还有人根据《楚门的世界》写了篇长达几万字的论文,条条框框的分析了现实中种种不如意的现象,最后得出了这里是个虚拟世界的结论;后来有好事者人肉出了作者的ip地址,发现他已经精神崩溃、自己住进了疗养院。

    每天都有人在爆料,那些地下世界里隐晦的、默认的、残酷的东西全都被翻了上来,几百年来第一次硬生生的曝晒在阳光下,刺啦一声泯灭成灰;每天都有人死亡,有罪的、无罪的;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不是大规模游/行就是静坐抗议,这里的股市崩盘、那里的经济倒退一百年;每天都有学生从学校退学,有些干脆回家蹲着,有些就把书包一扔、觉得知识不如武力能改变命运,竟然转头加入了黑手党。

    ——而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来源于一场传染病。

    或者射线,谁知道呢?

    白兰站在西西里岛第二高的建筑上。最高的那个已经在炮火中当成了地标,现在只剩下一堆破烂砖瓦,安静的计数着漫长时间的刻痕。

    他远远的眺望着,从埃特纳火山到巴勒莫的嘉布遣会修道院。他的视线自然没有那样远,可是鼻端嗅闻着不再喧嚣的海风、掺杂上了*的火/药/味儿,只是闭上眼,他觉得自己还能回忆起曾经这个城市熙熙攘攘的样子。

    阳光来临的时候刚烤好的面包发出焦香,隔壁就是当地人开的咖啡馆,老板慢悠悠的磨着咖啡豆,扎着头巾的老板娘在一边连声催促,脸上却带着忍不住的笑容;下午最适合窝在海滩边一角,听着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不紧不慢的睡上一会儿;快到傍晚了还有勤工俭学的小孩子出来卖花,刚从花田里摘下的郁金香芬芳又馥郁。女孩子们穿着复古的蓬蓬裙,脸上戴一个镶嵌珐琅的假面,假装自己是路易十四时代的公主。

    他睁开眼睛。整个城市像是沉睡了一样,除了时不时响起的枪声,连飞鸟惊起的声音都不再有。

    萨菲罗斯坐在栏杆上,那样长的银发几乎要垂落到地面。他曲起一条腿,用手肘撑着、懒洋洋的托着下颌,萤绿色的竖瞳反射着底下死寂的景象,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愉快——或者悲悯的样子。

    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划过。彭格列十代目在半空中短暂停留,然后落了下来。

    他的情况也并不轻松。事况发展到现在,泽田纲吉察觉到自己的死气之火也在衰退。可或许是由于血脉的关系,他总之是比旁人好上一点。

    同样境遇的还有xanxus。其实所有人都暗地里猜测他或许有彭格列二代的血统,自从在法国恢复了火焰,他的愤怒之火就再也没消失过。

    当然有人逼问过白兰。可是着急的其实只有把死气之火当作秘密武器的彭格列。竟然有不少家族明里暗里的给白兰帮腔,说什么彭格列仗势欺人,甚至把他们无辜囚/禁白兰的事实揭露了出来。

    彭格列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这家伙曾经毁灭了八兆亿个平行时空吧?说来说去,因为没被触犯的罪名将无辜者囚/禁,他们也不做不到坦率的声称自己问心无愧。

    然而白兰始终表现的像是和彭格列同一阵营。密路费奥雷出钱又出力,碰上口水战和网络战的时候甚至把入江正一整个人打包了过去,作为附赠的还有一个机械师斯帕纳。

    可现在就好像在六十度夹角的滑雪道上扔一个雪球,这雪球越滚越大,追在后面想让它停下来的人不知凡几,却连雪球的边也摸不到。

    这个世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彭格列首领想不明白,包裹在这个身份里的泽田纲吉也不知道。他只是遵从超直感,在面对白兰的时候,自始至终,也不曾放下警惕。

    过了几分钟,其余人也赶了过来。

    xanxus依旧一脸大爷样,只是目光止不住在萨菲罗斯的身影上多停留了几秒,才冷哼:“到底要耍什么花样,渣滓?”

    对面都是彭格列的势力,只有草绿色头发的桔梗独自站在一边,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的首领。

    于是白兰欢快的说:

    “是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rebo反应极快的摸枪上/膛,白兰只是摊开了手掌。

    “可是,到底也不算是我毁灭了世界呢。你们不要这样冤枉我嘛。”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倒皇冠式样的紫色纹身烙印在眼睑下。

    他悠闲的背过身去,趴在萨菲罗斯身边的栏杆上,丝毫不顾背后紧张起来的敌人。

    ——狱寺隼人已经想要开口把萨菲罗斯拉回到自己的阵营里,看起来像是以为自己的弟弟变成了人质。

    白兰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我啊,我只是把所有人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而已。小正是知道的,我玩游戏最讨厌作弊啦。你们看,”他挥挥手、画了一个圈,把几乎报废了的城市暴露在他们眼前,“我只是让死气之火这个作弊器关掉了而已,剩下的全没有插手过。这些都是人性的贪婪和罪恶啊,本能而已,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晴之彩虹之子轻哧一声,“狡辩。——说到底,你让我们在这里见面的理由是什么?既然给了你这个面子就好好把握,如果没有什么陷阱、太过无聊的话,我就把你打成蜂窝哦。”三岁大的幼童咧嘴一笑,天真无邪的歪了歪头。

    于是白兰好脾气的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控制器来。

    “哎呀,真是没有耐心呢,难得我准备好了特等的席位,你们可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这么失礼啦~”他耸了耸肩,发现拥有超直感的泽田纲吉已经不由自主的把眼神黏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坏心眼的转了转眼睛、把它塞进了萨菲罗斯的手里。

    彭格列十代目哑着嗓子,“——那是什么?!”

    白兰笑眯眯,声音轻佻又暧昧的,像是情人之间、耳鬓厮磨,语调间带着些说不出的绵软。他满不在乎的:

    “大陆架振荡器呀~”

    ——!!!

    一瞬间成为所有人视线的中心,萨菲罗斯厌烦的瞥了白兰一眼,换了个姿势、挺直了脊背,转了转手里的小玩意儿,把它上上下下的抛了几回。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有xanxus皱了皱眉,看见萨菲罗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嗤笑一声。

    果然,下一秒,萨菲罗斯右手一合,那致命的按钮已经化成了零零碎碎的粉末、从指缝里洒了出来。

    白兰颇为失望的长长“哎——”了一声,可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萨菲罗斯擦擦手。他不高兴的撇着嘴,“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呢,萨菲?为了这个,我准备了好长时间的呢!啊,不过没关系!”他看上去有点想要再掏掏口袋,“我还有别的!”

    萨菲罗斯毫不在意的让他给自己擦干净指缝,像是天生值得这样的侍奉。可是他到底也没否认白兰的话,最后竟点头同意,“我也有点烦了,这个世界。”说完,他看着白兰手上的玛雷大空指环,想了想,问道,“我记得,这指环是世界基石?”

    白兰超级开心的一声欢呼,毫不犹豫把大空指环脱给了他!

    彭格列众人顿时戒备起来,心里还有点“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的幻灭感。——那可是白兰耶!

    银色长发的少年舒展了下筋骨,用食指和中指捏着指环,双腿发力、站在了栏杆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仰头朝他微笑、眼睛亮晶晶的白兰,竟也挑起了嘴角。

    他说:

    “你最后的礼物,我看到了。不过,毕竟在华丽的程度上,稍逊一筹呢。”

    “世界毁灭那一瞬间,究竟应当有什么样的美景,——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萨菲罗斯就这样傲慢的张开双臂。他抬起下颌,目光漠然。下一秒,背后伸展开了漆黑的羽翼!

    这一瞬间,仿佛神明降临于世。
章节目录 第18章 【特典·Xanxus】
    xanxus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一瞬间,就下意识的想要摸/枪。

    ——有人在他的卧房里,他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紧绷着神经,迅速打量。

    那是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背对着他、悠闲环抱着双臂,正看着壁橱上的摆饰。这男人穿着一件装饰着银色肩甲、样式奇特的长款黑色大衣,像是听见xanxus的脚步声,于是微微侧过身来,露出胸口的十字型束带。

    xanxus禁不住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萨菲罗斯?”

    他发问,有些戒备。毕竟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很久,他还记得第一颗陨石砸落下来的时候,毁天灭地般的火光中、那个银发少年面庞上平静的微笑。——而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成年了。

    不过,毕竟萨菲罗斯是在所有人面前突然消失的,留下一句“这个星球已经没什么价值”,就光尘般消散了踪影。

    所以……

    他猩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那些激动、愤怒、尴尬和……怀念,都在一片血色里紧紧交织,复杂的掺和在了一起。

    而银发垂落小腿的男人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从只随意裹着条浴巾的xanxus身上略过,带着些轻微的好奇,环顾着这个曾经短暂生活过的世界。

    ……xanxus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因为对面的人衣着完好、而他什么也没穿,就好像赤身裸/体走上战场一样的尴尬,仿佛突然没了什么底气;可他同时又觉得不甘,向来暴躁易怒的脾性里,升腾起一股陌生的……委屈。

    ——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萨菲罗斯消失的第一个月,xanxus几乎把敌对家族焚烧一遍。他脾气差到几乎一点就着,瓦列安寂静的几乎像个坟场,没人有胆量高声说话;而九代目慈爱又忧伤的看着他,目光了然,带着不露痕迹的怜悯。

    萨菲罗斯消失的第一年,xanxus的火焰连同其他人的一样消失殆尽。那些不要命的家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冷哼一声,带领彭格列暗杀部队游走在整个欧洲,在接连不断的暗杀里放空大脑,除了如何爆掉敌人的脑袋以外,什么也不想。

    萨菲罗斯消失的第三年,xanxus和其余同盟一起把彭格列重新捧回教父的王座上。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多,没有任何势力从那场浩劫之中毫发无伤的留存下来,可就算再怎样元气大伤,彭格列,也只能是最强的那一个。

    等到所有需要赌上性命的战斗都结束之后,他终于空闲下来。

    才不得不直视自己一厢情愿屏蔽在外的心思。

    xanxus……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一个傲慢的混蛋,一个残酷的强者,一个寂寞又温柔的英雄。

    这份感情出现的莫名其妙,来源于一场酷似绑架的陪同;这份感情燃烧的激烈,他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火焰里,用最炽热的温度焚烧骨骼。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xanxus心知肚明,那小鬼从来都不是会为某个人停留的家伙。然而感情又不是开关、随随便便就能令思念造成的伤口愈合。等到萨菲罗斯真正离开,他才意识到,记忆里这小鬼每一分鲜活的表情,都在灵魂里烙印的清清楚楚。

    ——现在,他回来了。

    xanxus舔了舔嘴唇,猩红的眼睛里露出赤/裸的挑衅和情/欲。他肆意释放出自己暴虐的情绪来,让炙热的杀意在房间里蒸腾。

    萨菲罗斯果然抬头看过来,目光里终于带上一种兴味,慢慢的,浮现出一点若有若思,像是回想起了很久以前、一起在不同国家辗转的日子。

    xanxus沙哑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家伙果真没变!

    他放声大笑!一把扯下浴巾,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身后的办公桌上!

    ***不可言说之物***

    ***文下评论或围脖自取***

    他犹豫了一下,抬头确认着萨菲罗斯的神色,忍了忍,颇为耻辱的哑声乞求:

    “……求……求你?”

    白热般的高/潮席卷而来,海啸似的带走了他所有的意识。

    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这个男人抽出双手、捧起他的脸。

    一个极轻极温柔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落在他额头。

    “……好孩子。”

    萨菲罗斯说。

    像是未堕天的撒旦,亲吻卑微又虔诚的罪徒。
章节目录 第19章 HP线正式开启
    幽暗的树林里一片漆黑,时间像是禁止了一样,只能听见树叶在微小的寒风里发出瑟缩的响声。

    在这个密闭、幽森又恐怖的角落里,死去的独角兽悄无声息的躺倒在草面上,洁白的鬓发像是无暇的珍珠,却被肮脏的泥土沾染上不祥的印记。

    哈利·波特呆呆的站立着,几乎什么也不能思考;马尔福家的小少爷在几厘米外急促的喘着气,像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或者恶魔、吸血鬼,或者别的什么生物。邪恶的。令人恐惧的。正慢慢从独角兽的尸体上抬起头来。

    纯白色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漆黑的兜帽盖住他的上半张脸。

    哈利·波特觉得自己的脑门疼得快要裂开!

    像是针尖刺进脑袋里那样疼!他几乎想要打滚,用手指把额头的伤疤给使劲扣出来!

    他什么也不敢做。这个十一岁的救世主,被喝着独角兽鲜血的男人死死盯着,满头冷汗、滴进眼睛里蛰的生疼,脑袋里一片空白。身边马尔福已经忍不住浑身打颤,哆嗦着张开嘴,像是马上就要发出一声尖叫――!

    死寂一片,仿佛连同时光也一并凝固了的这一刻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像是什么坚固不摧的玻璃窗户,被人从外部、用石子硬生生打破了一样。

    有着同自目前为止的生命一般长的受虐生涯的、魔法界的救世主小朋友,突然不合时宜的开了小差。

    可梅林终究宠爱着青葱的(正太)勇者,而不是大蒜味儿半死不活的(老)魔王。

    ――什么都没有的空气里,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是的。裂开了。一条。缝。

    像是沿着缝接点扯开布匹那样轻易,如同掰碎了一块幸运饼干那么轻松。

    对面的人――或者什么其他的生物,明显也愣住了,只把一条颜色惨白、肌肉虬劲的胳臂伸了过来,上下摆了摆。

    ……面对如此超乎常理的场景,两只十一岁的小动物已经蒙了,可身经百战的黑魔王(同他的仆人),显然不会干站着发呆。

    这个身穿拖地黑斗篷的阴森男人抽出魔杖,一边警戒着向后退,一边站在三方对峙时最有利的地点上。

    然后他嘶哑着开口,声音狰狞的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生吞了一整块儿的硫磺:

    “粉身碎骨!”

    不祥的光芒从魔杖顶端射出,就在两个小男孩的眼前,把那条胳臂炸成了血淋淋的肉末!

    这下子,哈利·波特同马尔福一同尖叫了起来。

    惊恐至极的瞳眸快速缩小,还没有变声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尖细,稚嫩的小脸已经不是惨白、而是恐惧的发青了。

    他们拼命惨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奇洛教授!!!”

    黑魔王忠心的仆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光线,并不是戴上兜帽以后的昏暗。

    他下意识的一矮身,躲过了从脑袋上袭来的又一记攻击。

    什么……

    在这最后的视野里,这个不幸、悲惨、被魔王蛊惑的可怜男人,只记得视线里一张无比狰狞又残忍的面孔。

    没什么色素的惨白的脸,不像人,更像是野兽,猩红的瞳孔满是恶意和贪婪。

    粉碎的左臂还淋淋漓漓的滴着血,这生物残酷的咧开一个笑,大声嘶吼着什么从未听过的语言,仅剩的一只手臂高高举起、狼牙棒在月光下闪过森寒的光――

    奎里那斯·奇洛,已经不能够再思考些什么了。

    ***

    哈利·波特从没有哪一刻,如同这般恐惧过。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进入魔法界才半年不到,漂浮咒都用的磕磕巴巴,从前在姨妈家干活的时候,连路过的野猫都能挠他一两下。

    所以,在面对这样可怕的场景时,他僵在了原地。

    ――人类在面对危险时的反应,第一是冻结,第二是逃跑,第三才是反抗。

    从没有经受过战争洗礼的两个小孩子,明明害怕的想要掉头就跑、逃的越远越好,脚下却仿佛生了根。

    谁、谁来救救他们……

    巨大的绝望在心底蔓延。

    喝了独角兽鲜血的教授倒在地上,半个脑袋都像西瓜那样炸开;牙牙早就夹着尾巴溜去不知道哪里;或许体格庞大的海格能够救他们一命?

    可是……能来得及吗?

    就在两个小动物惊骇无比的视线里,那个可怕的怪物弯下腰来,用粗大的手指拽住尸体的胳臂、硬生生扯了下来,然后――放进了嘴里!

    “――!!!!!”

    他们已经害怕的发不出来声音,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不知道该向谁祈祷。

    谁能救救他们――!!!

    可那个怪物不怀好意的盯着两个皮肉鲜嫩的人类幼崽,走到缝隙前大声喊了些什么,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惨白的手臂交相撕扯,很快扩充成了一个足以让三个那么大的怪物通过的……门!

    “……!”

    很显然被当成储备粮的两只小动物,无比绝望的看着同样的怪物一个个接连走出来,穿着粗糙肮脏的皮甲,身材像半个巨人那样高,胳臂比他们两个小男孩的腰加起来还要粗,环顾禁林时脸上带着的,满足、贪婪又垂涎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自己家的后花园。

    呜――

    哈利·波特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怪物抡起碗大的拳头,粗鲁的砸翻了周围直咽口水的巨人,咧着一嘴森白的牙齿、向他走过来。

    这是在争抢最先用餐权吗!!

    他苦中作乐的想着。

    或许是恐惧过了头,他的脑袋里,竟然奇迹般的镇静了下来。

    稚嫩的黄金男孩悄悄握紧长袍里的魔杖,手心里粘粘糊糊的都是汗。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边唯一的死对头――同伴,看见那张向来养尊处优的傲慢面孔紧紧绷着,而本来空无一物的左手里也紧握着什么,看上去像是刚从领口摘下来。

    他们屏住呼吸,手指止不住的打颤,却像是握着生命里最后一根蜘蛛丝一样,哪怕被棱角硌的生疼、也绝不放手。

    十步、九步……五步……三步……

    哈利努力瞪大翠绿色的眼睛,一句“咧嘴呼啦啦”就在喉咙口、下一秒就能蹦出来!

    ――!

    那可怕的怪物突然停了下来,疑惑不已似的,低头往胸口望去。

    哈利同样下意识的抬起头。

    一点银色,绽放在那片满是伤疤的丑陋皮肤上,开出一朵花来。红色的。

    又过去两三秒,哈利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有人低低沉沉的笑了,无比傲慢,却令人发自内心的想要臣服。那声音真好听。哈利忍不住朝着怪物的背后张望。解救了他们的英雄了然似的抽回刀,直到死亡都一脸迷茫的怪兽砰然倒下,溅起一地血色。

    哈利张大嘴巴,连话也说不出来。脑袋里一片空白,却与片刻之前的惊骇恐惧全然相反。

    逆着光,哈利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那双凛冽狭长的莹绿色的眼睛,这世界上最昂贵的珠宝都比不上他哪怕是最轻蔑的一个回顾;长及小腿的银发像是月光编织而成,温柔的倒映着微光。

    他唇畔似乎带着笑,危险的,诱人死亡或沉沦。几乎有旁边冷杉树那样高的细长刀刃垂下来,粘腻的鲜血这才砸落到地面上。

    聚集的怪物仿佛才反应过来,愤怒的嘶吼着,挥舞狼牙棒向这边冲――

    哈利只觉得脖颈稍微一紧,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被人拎着领口在树林里穿梭,马尔福就在他旁边,脸上反常的满是红晕,眼神都飘忽起来。

    那人低下头来,轻声的问了些什么。

    哈利没听懂那种语言,不过发自内心的坚信:他肯定是在问如何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

    这可是强大又温柔的英雄啊啊啊!!!

    差点把几分钟之前的危机连同自己的使命都一并忘光,魔法界的救世主、十一岁的黄金男孩,眼睛亮闪闪的,给异世界的终极boss、立志以星球做舟的最强反派,指明了前往霍格沃茨的道路。
章节目录 第20章 莱格拉斯·绿叶
    仿佛不过几秒,两只心情起伏的像是坐了麻瓜过山车的小动物,已经看见了霍格沃兹古老而恢宏的大门。

    他们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或许,对魔法界的所有人来说,这种安心而怀念的感情,都像是溶于骨血一样、自然而然。

    ――宛如回家一般。

    刚进入魔法界没多久的、这两个十一岁的小鬼,就在这短短的一晚上,感悟到了本不该他们这个年龄应当知晓的情感。

    稚嫩的救世主抬起头――他的领子还乖乖巧巧的呆在男人的手里,他想了想,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翠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那个,咳咳,……我,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哈利·波特很乐意挠挠脑袋。他不想知道自己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在经过这一晚上的“禁闭”以后、究竟又折腾成了什么样。他很想请救了他们性命的英雄来霍格沃兹做客、性格里忍不住的冒险精神又让他想问问那是什么怪物。他奇异的知道自己很安全――在这个男人的面前,那些几分钟前还令人绝望的庞然大物,恐怕连地面上的石子都不是。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旁边同样被提着的马尔福貌似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哈利瞥见他每隔几秒就偷偷摸摸的抬头打量,莫名的,就不想和他再争论什么。

    他们在禁林的边缘止步。

    月光在这样一片宽敞平坦的草坪上倾泄而下,冷色的光源狠狠划下一道界限。像是把阴暗森冷的禁林隔离在美好的童话世界之外――除了他们亲眼所见的,之前的一切,都宛如一场荒诞无比的梦境。

    背后怪物们狰狞的嘶吼声逐渐逼近。

    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就是觉得,头顶上男人微微笑了笑。

    下一秒,两只小动物被毫无预兆的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突然悬空,上一秒看见的草地已经从脚下飞过,高空的月亮突然随手可及。两个十一岁的男孩儿闭着眼睛惨叫,直到被人动作温柔的接住、还捂着耳朵大叫不停。

    ……可怜的孩子。

    “嘘、嘘……没事了,你们安全了……”

    有人慈爱的给了他们一个拥抱,又有人强行掰开他们的嘴、灌了瓶气味浓烈的药水进去,丝毫不顾那恶心的液体顺着下巴打湿他们的长袍。还有人轻声命令着,“米勒娃,带他们去医疗室”,旁边有人痛苦的感叹:“可怜的孩子,还在打哆嗦。”

    哈利浑浑噩噩的被悬浮在半空中。他突然什么也不怕了,激烈蹦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安分的呆在胸腔里。他突然觉得很快乐,愉悦的心情像是泡泡一样蔓延开来,只是有些困……止不住的困倦……

    他突然睁开眼睛。麦格教授焦急忧虑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他左右环顾,看见穿着星星长袍的校长,一只极其漂亮的鸟――那是凤凰――站在他肩头、焦躁的拍打翅膀。

    “校长!”想起可怕的画面,哈利拼命保持着清醒,“我们在禁林里看见奇洛教授――还有怪物!他在喝血!……独角兽死了!怪物很可怕……奇洛教授也――对了,赫敏他们……!”

    他渐渐的说不下去,眼皮子重的像是被胶水粘上。他听见老人温和仁慈的声音,“好孩子,辛苦你了……去睡吧,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已经回来了……你们都安全了……”

    他还想告诉所有人那个救了他们性命的英雄。可是出自魔药大师之手的生死水威力太大,他含糊了两声,终于把头一歪,不再动了。

    ***

    两个十一岁的小鬼幸福的失去了意识,留下魔法界的巫师们,来面对这残酷(操蛋)的现实。

    在所有教授警惕的视线下,那个把霍格沃兹的学生投球一样随手扔出去的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迈出一步。

    离开禁林的范围。

    ――暴露在月光里。

    ……

    呃。

    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危险啊?

    好几个在场的教授,都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倒不如说……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品吧。

    皎白的月色和那头垂落小腿的银发互相辉映,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中世纪贵族们用昂贵代价收藏起来的银首饰。

    ――过于耀眼的色泽,叫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把目光投落在那头长度异常的银发上。

    这个人的穿着也很奇特。不是麻瓜的装束,也全然并非是巫师的长袍。象牙白的丝织衬衫搭配松石绿的皮制短袖上衣,裤子是卡其绿色的,踩着一双明显也是皮革制作的褐色高筒长靴,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明显装点着植物样式的纹路。更显眼的其实是他身上披着的墨绿色斗篷,一枚银叶别针扣在领口――上面带着鲜明的魔法波动。

    他看上去也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已经很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能看清这年轻人一双莹绿色的狭长眼睛,俊美英朗的五官。被这么多人警戒的注视,他只是意味不明的微微笑着,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等待着……什么呢?

    就在教授们心中浮现出刚才哈利口中“怪物”两个字的时候,在禁林里横冲直撞的怪物,也终于冲了出来。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禁林里的神奇生物!!

    倒不如说,这根本不是魔法界――

    意识到这想法代表了什么,他们觉得一丝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

    如果这假设是真的,那可真是比黑魔王卷土重来、还要残酷的未来!

    不过现在……

    他们不由得握紧魔杖,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

    没有人会低估这些怪物的危险性。单看他们惨白但肌肉虬劲的四肢、沉重狰狞的狼牙棒,还有身上再怎样也无法掩饰、更何况对方也没想掩饰的血腥味儿,就知道这种生物的天性,绝对与“温顺”这个词搭不了边。

    咦……

    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转过身去了。

    背对着站在霍格沃兹城堡外随时准备出手的巫师们,像是完全不在意会不会背后遇袭一样。

    宛若月光的清浅光泽蓦然间凝聚又散开,下一秒,细长而危险的刀刃,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紧接着,他们只看见这月光轻轻巧巧的斜过来、抖了抖。

    第一个挥舞狼牙棒冲过来的怪物,还保持着往前迈步的动作,踏前一步之后、坍塌了下去。

    一块一块的,堆在了地面上。

    ……

    “――!!!”

    哪怕是经历过黑魔王时代、最多也只是发射过死咒的巫师们,在反应过来之后,面色纷纷青白起来。

    ……面色如同自己长袍一样黑的魔药学教授,低气压的翻找起随身携带的药水。

    呕吐药、呕吐药……

    仔细看看的话,这男人的眼睛已经漆黑又空洞,显然颇有先见之明的用上了大脑封闭咒。

    只有长胡子上装点着波点蝴蝶结的老人面色不动,杖尖始终指着前方,握着魔杖的手指依旧平稳。

    另一边,萨菲罗斯砍瓜切菜那么轻易的剁着半兽人。

    没办法,中土那么大,不能保证所有生物都那么乖巧懂眼色。

    不过话说回来,晶壁这东西,还真是脆弱啊。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来了个突刺,一边不甚在意的想着。

    虽说是当初刚来到中土时、系统给他的借口。

    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每个世界之间,不就是应该有那么些屏障吗?

    对跨越晶壁的方法中、乘坐星辰的那个莫名很在意,不过萨菲罗斯也没忘记据说晶壁上会天然生成门洞的说法。

    看起来,这个门洞就姑且算上一个吧。

    上一次听说有门洞打开的时候他还在孤山,等“另一个世界有暗夜精灵有血精灵有德鲁伊有兽人有亡灵”的消息传过来,尽管他立刻抛下奄奄一息的可怜红龙往回赶,也没赶得上那个世界向中土打开的好时机。

    其余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他很好奇,但对中土的好感还没有被磨去,因而尽管随时都可以穿梭到其他的世界里,他还是留在了这个晶壁微妙的很薄弱的地方。

    ――现在,他不就心想事成了吗?

    萨菲罗斯嘴角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他偏头躲过一只紫杉木箭身、金绿色羽毛箭尾的长箭,看了看被死死定在地面上的半兽人,心情更加愉悦了。

    “莱格拉斯·绿叶。”

    他轻声说,微微仰头注视着蹲坐于树枝上、还保持着开弓姿势没有收回的木精灵,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

    标准的辛达精灵语从他口中说出,仿佛也沾染上了时光深邃的印记。

    无数尚未成型的想法在脑海里滑过,到了最后,萨菲罗斯也只是稍稍后退一步,任凭其余的精灵们引弓射箭、把串门到其他世界的半兽人们一一杀死。

    突如其来的兴致被打断,萨菲罗斯盯着身边精灵王子关切担忧的表情,回头看了眼恢宏(脆弱)的霍格沃兹城堡,想了想,无可无不可的把正宗收起来、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这世界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结实的样子啊。

    算了,下次有心情了的时候,再过来吧。

    莱格拉斯和精灵护卫们自然而然的打算一同回去,看也没看背后石化的人类,只宽敞的空地上留下一堆堆半兽人的尸体。

    而可怜的巫师们,表情都快裂了。

    这、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们还在严正以待大危机,你们就这样走了啊!!走了啊!!!

    混蛋!地上这堆东西难道是到此一游的证明吗!!

    语言不通的教授们顶着冷飕飕的寒风干瞪眼。

    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清了清嗓子。

    他上前一步,吐出了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其实已经很值得欣慰的精灵语:

    “请留步,尊敬的客人们。”

    其实这古老而饶舌的语言更应该称呼为昆雅语,是最早的次元里、精灵们还没有分化的时候,所使用的语言。

    于是西尔凡精灵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互相之间交换了视线,惊讶又好奇的,等待异世界的人类能说出些什么。

    霍格沃兹的校长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蓝眼睛透过半月牙的镜片看过来,闪烁着喜悦的微光。

    “来吧,”他热情的邀请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这清冷的夜里,或许来一杯黄油啤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章节目录 第21章 系统萌萌哒
    等到所有人在校长室里坐下来,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排的时候,教授们的表情还颇有些微妙。

    接受能力差点儿的还没从#我的世界观从今天开始翻天覆地#里面回过神来,想的远的已经不由自主的考虑到目前的状况究竟有多么糟糕,于是脸色就仍带上那么些止不住的惨白,和前一种恍恍惚惚如坠梦端的形成鲜明对比。

    还有用眼神不断谴责校长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精灵语???不是说那玩意儿已经灭绝了吗!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而霍格沃兹的校长就笑呵呵的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爱惜的整理一下蝴蝶结。

    哎――这可是老人家的秘密啊,呵呵呵。

    于是用眼神发射飞刀的那个,就差点被噎的没喘过气来。

    ……

    互相之间传递着眼神,并不妨碍兢兢业业的家养小精灵把热腾腾的饮料送上茶几。

    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无视了校长桌上散发出甜腻焦香的那杯,但也没人伸手去端难得提供的酒精饮料。

    废话,炸/弹似的冲击这样大,谁还有喝黄油啤酒的心情啊?

    话说还真的是黄油啤酒啊??

    平时不是说好了为未成年的学生做表率所以所有人想喝酒了都是去霍格莫德的酒吧或者只能消耗自己的珍藏……结果家养小精灵还提供这个啊??

    ……虽然很不合时宜……

    但总觉得get点了什么……

    ==

    这样心底暴走过一轮之后,好几位教授都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另一边,倒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不怎么在意,有好几个都把玻璃酒杯握在了手里、尝了一口,露出了些有点儿复杂的表情。

    莱格拉斯·绿叶也尝了尝,轻轻一挑眉,对身边懒洋洋屈腿坐着、用右手抵着下颌、四处环顾的友人抬了抬酒杯:“热的,”他想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比白啤酒好喝点儿,但比不上木碗蜂蜜酒――更比不上多维尼安大葡萄园出品的佳酿。不过味道也还行啦,要来一口吗?”

    萨菲罗斯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有点嫌恶的瞥了杯口满满的黄油泡沫一眼。

    木精灵就没再说什么,悠闲的转着杯子,过了一会儿,再喝了一口。

    尽管客人们深谙自得其乐的道理,在各位教授梳理心情的时候,将客人随随便便的忽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待客之道。

    唯一能够和两边沟通的邓布利多校长快活的微笑着,显然很开心客人能够喜欢这份在魔法界风评上佳的饮料,他拉开抽屉、热情的拿出自己蜂蜜公爵的珍藏――

    “校、长。”

    自始至终都全身紧绷、手指隐藏在长袍里握紧魔杖的魔药学教授磨着牙开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发出了像他所在学院的标志――蛇――那样阴森可怖的嘶嘶声。

    显而易见,魔药学教授可没什么耐心大半夜在校长室里喝啤酒。

    他看上去快要被迟迟不进入正题的校长――和其他物种的外来客,给气疯了。

    霍格沃兹的校长清了清嗓子。

    “那么,”他微笑不变,却莫名多了些令人信服和依赖的坚定,“让我们来谈谈正事。”

    ***

    系统……系统已经好久没上线了。

    qaq

    有谁家的恋爱攻略系统是这么苦逼的吗?有吗??有吗!!!

    看看隔壁别人家的系统啊!!要不然就是狂拽酷霸炫霸气侧漏,“不完成任务就抹杀!”;要不然就是软绵绵遍地打滚的萌物,“宿主宿主我给你卖个萌哦快去攻略那个(划掉)倒霉蛋(划掉)主人公么么哒~”

    呜呜呜。

    然而它家宿主是个终极boss,上个世界刚一挥手下了场陨石雨的那种。

    系统都不忍心去回忆铺天盖地的陨石砸下来的时候……

    它家萨菲大大曾经攻略,啊不,自己主动蹭过来的那几个人……脸上的表情。

    #别人家情侣分手要钱,我家单箭头修罗场分手要命#

    #一个世界的命呀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挂着瀑布泪哭的昏天黑地,然而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赶在三个支柱人物好感满值的一刹那给它家萨菲大大换了个频道,啊不,转移了世界。

    ……没错,它就是这么怂。

    你说你敢在黑化的萨殿面前瞎逼逼?成啊,你行你上。

    系统背后突然出现了微妙的阴影……尽管它并没有身体。再说一遍。

    总而言之,眼一闭一睁,就是中土。

    系统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啦,毕竟有精灵有矮人有人类看上去和欧洲中世纪风格差不多的世界,在它的资料库里可有不少。

    除了魔戒,还有龙枪和魔兽,各种游戏也喜欢拿这样的世界观做背景,谁让西方奇幻风格很受玩家的青睐,再远一点儿还有各种童话啦……

    并不知道未来会和这几个世界很有交集的系统,满脸天真的立了个旗子。

    最后认出来这是哪里,是萨菲大大无事可做、随便找了个方向散步的时候,迎面撞见了甘道夫。

    ……好吧。灰袍巫师、一手拿半人高的法杖一手握细剑、双管齐下宰半兽人的,好像也没谁了。

    系统嘴角直抽抽的看着灰袍巫师干脆利落的摆脱了半兽人的纠缠,回头直接对上从始至终双手插兜、面色漠然从头看到尾的萨菲罗斯。

    银色长发的少年还是一身白衬衫、西装裤,暖和又柔软的驼色半长款风衣被他脱了下来、随手搭在臂弯里,而浅蓝色条纹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颈上,正好遮挡住解开两个纽扣而露出的、漂亮的锁骨。

    ――没错,毁灭世界的那天,人家萨菲大大就穿的这么一身,连什么黄金甲(雾)、黄金圣衣(大雾!),都没有上身哦。

    然而萨菲大大穿什么都好看~扭!

    系统一边忍不住荡漾,一边看着灰袍巫师主动上前勾搭(喂),不由觉得自家宿主真是行走的人生赢家~

    甘道夫(表情严肃):“%&#$??”

    系统:“……”

    好吧。没有打开万能语言翻译器是它的错。

    不过萨菲罗斯拒绝了,理由显而易见:有哪个看上去就和这世界的原住民全然不同的人,开口就能说一口流利的通用语的?

    系统其实挺纠结,隔壁所有穿越文的主角都没考虑过这事啊!为了学外语耽搁个十天半个月一年两年的,攻略对象早跟着人家跑了!

    不过,凡是萨菲大大说的都是对的,凡是萨菲大大要求的都要坚决执行~

    系统就乐呵呵的闭上了嘴。

    后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做、对这个陌生世界也挺好奇的萨菲罗斯,就这么无聊的歪了歪头,跟着好像是在邀请他的甘道夫走了。

    等到萨菲罗斯几天解决了中土世界通用语,才知道其实第一眼看过去,甘道夫就知道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谁让这世界的巫师比其他世界的要高端许多。人家不仅有魔法槽,其实还是个降临过来帮中土原住民解决问题的次级神,种族正式名是迈雅。

    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苦为难彼此呢?

    ==

    然后系统机警(狗腿)的给萨菲大大找了个晶壁的借口。不管甘道夫到最后信了没有,反正他也没打破砂锅的问下去。

    等双方都这么揭了底,甘道夫就打算打道走人。

    用他的说法,就是“既然我也没办法牵制住你、也没打算这么做,你就别跟着我了。反正我待会儿要去夏尔给那里的小霍比特人们放烟火,你也不会感兴趣的。”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大差不差。

    萨菲罗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和甘道夫一起上路……半途被丢在了幽暗密林里。

    紧接着的狗血展开系统都不忍心看!!呜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早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是萨菲罗斯安排的,它早就尖叫了好吗!!!

    哇啊这是哪里来的12岁玻璃心小姑娘写的剧本!这一盆盆的狗血还够用吗??求求你放过狗吧!它很无辜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经过了各种这样又那样的(哔――)(哔――)和(哔――)之后。

    萨菲罗斯在木精灵一族的声望……已经升级到了传说。

    没错。没有人看错。就是传、说。

    系统傻呵呵的看着隐藏面板,觉得是不是早点打滚求萨菲大大换个世界玩耍比较好?

    每天从早上开始都会被各个年龄阶段的男女精灵示好……这苏过头的剧情也是要醉。

    如果这剧本的主人公不是它家萨菲大大,它一定要喷那个汤姆苏一脸!

    不过既然是萨菲罗斯……

    呜呜呜萨菲大大,快来看我一眼~

    不过萨菲罗斯似乎对这个种族的印象也挺不错的。

    和上个世界、黑手党身份的人类相比,这个生活在幽暗森林里的种族,心思无疑要纯净的多。

    热情、单纯、坚定、直白……不知道是木精灵身上的哪一个特质打动了萨菲罗斯,他竟然决定停留下来。

    留在中土的这些年里,就算去往再怎样遥远的地方,他总会记得回到这片密林里。每年密封的木制酒桶里绝对有那么一杯顶级的葡萄酒为他保留,成捧的月光宝石随他挑选。每次萨菲罗斯脚下踩着血垢披着星月回来,迎接他的绝不是惊疑退缩的视线,而是巨大的欢呼声和彻夜的篝火,身份高贵的精灵王站在高高的王座前起身相迎,嘴角带着不那么倨傲的笑意;而精灵王子从巨木的枝桠上一跃而下,笑意盈盈的伸手去揽他的肩膀。

    系统看着看着,模模糊糊的,竟也仿佛理解了,萨菲罗斯态度软化的原因。

    有那么一刻,它甚至觉得,看见了曾经那个无比温柔又无比孤独的英雄、浮现在现今这位半神身上的剪影。

    ……萨菲罗斯,曾有人说你以为终于拥有了两位朋友、不过是幻觉。

    这份一直到跃下生命之河都未曾了偿的遗憾,现在,是否抹平了呢?

    系统感动的鼻涕眼泪一起下来,看着萨菲罗斯20的好感度,已经说不出话了。

    多么不容易啊啊啊啊啊啊!!!

    正值耶!20了耶!!有生之年系列啊!!!

    ……木精灵们,你们这辈子绝对值了。

    上个世界被埋在陨石下的几位,正表情残念的看着你们。

    至于晶壁门洞什么的。

    管他呢。只要萨菲大大玩的愉快,那都不是事儿!

    再说了,这个魔杖一掰就碎的世界能有什么危险啊。早该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巫师们看看中土巫师是怎么宰半兽人的,话说这里的黑魔王混的也太惨了点儿吧!看看隔壁索伦啊!

    系统咬着手指,眼泪汪汪的盯着看上去兴趣缺缺的萨菲罗斯。

    别担心哈,萨菲大大!尽管上次错过了、这个世界又没什么意思,不过下次咱们再去隔壁据说有好多个种族别名魔兽的世界玩,捉两头龙回来当坐骑啦么么哒!

    ……就算几千字之前才抱怨过。

    不过,我说啦。

    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啊,恋爱攻略系统君?
章节目录 第22章 月色与柠檬雪宝
    哈利·波特在医疗室呆了足足两天,才被庞弗雷夫人放出来。自然,马尔福也是。

    两个小家伙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吓得不轻。不过毕竟年岁还小,又被连着几杯生死水灌下去之后,心里只剩下了一大半乘着月色从天而降的英雄的剪影,连同独角兽凄惨的死亡和突然出现的可怕怪物,哦,当然,还有居心叵测的奇洛教授――都差点忘在了脑后。

    更可怜一点的是纳威。这个被马尔福吓得发出红色火花信号的孩子刚和赫敏重新组队,就在月色阴暗的禁林里崴了脚。海格扛着他提前一步回来,于是也刚巧和那群怪物们错开了。

    据说他们回来的路上还碰见了马人。不过这个半人半马的种族似乎由于什么原因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只顾着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像久久热病的疯人一样喃喃自语,于是他们也只是随便打个招呼就分开了。

    哈利津津有味的听着纳威给他结结巴巴的描述那个叫做“费伦泽”的、疯疯癫癫的马人,得意的清了清嗓子,挺起小胸脯,打算再讲一遍那晚的冒险。

    ――就算隔壁病床上马尔福的“哼”声有多大声,他也不在乎。

    以为他不知道这几天马尔福给他爸爸猫头鹰了多少信件过去吗??

    哼!!!

    等到终于被庞弗雷夫人放行、回到格兰芬多塔楼,哈利热情的拥抱着两位急切等待他消息的朋友。

    他骄傲的在壁炉前踱着步子,四处翘起的黑发简直被火光镀上一顶金冠,那额头痛苦的印记此刻宛如天选之王的徽章,翠绿色的眼睛简直是在闪着光。这小小的亚瑟王走在他敞亮宏伟的舞台上,用手拂一拂无形的斗篷,搭在腰间悬挂的永恒胜利之剑的剑柄顶端。

    他回过头来,看着舞台下眼睛亮晶晶的观众们,预备听如雷贯耳的掌声,迎接芬芳扑鼻的鲜花。

    就连已经不断恳求他说过无数遍的纳威,也紧紧的握着拳头,激动的脸颊泛红。

    十一岁的救世主酝酿好了气氛,拔出想象中的剑。

    “是的!”这男孩儿用他稚嫩的喉管所能发出的最低沉的声音说,竟当真带上了些许庄肃萧杀的意味,“那个人就这样说:‘放开他们!’,然后一剑――”他恶狠狠的向下挥舞着细小的胳膊,听众们很给面子的倒吸一口冷气,“把那可怕的怪物杀死了。”

    轰然的叫好声响起来,罗恩拍巴掌拍的手心都红了,就连脸颊上的雀斑也泛着同样的红光。他一想到朋友竟有幸遇见这样一位英雄,在担忧和挂念哈利遭遇的同时,竟不由自主的羡慕了起来。他喘不过来气似的大声说:“那可真是――太酷了――哈利!你没有问问吗?你没有请英雄留下来?你甚至――不记得询问他的名字!”

    勉强冷静下来的赫敏也敏锐的抓住了疑点:“你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哈利!他不是魔法界的人――他是什么?银色的头发,追着怪物前来,那么长的剑――我没在书里面见过这个种族!”

    这回轮到哈利面红耳赤,“我就是知道!”十一岁的黄金男孩据理力争,“他那么温柔,把我们直接救走――他肯定会对怪物说这句话!英雄总是对坏蛋说这句话!”魔法消失,小小的亚瑟王环抱起双臂,不甘示弱的瞪起眼睛,“而且我邀请他了!是我给他指路霍格沃兹――不是马尔福!说不定校长已经留下他了,我还没好好的感谢过他,”哈利突然倒退一步,茫然的转了半圈,“哦老天!――不是,我是说,梅林啊!说不定他还在霍格沃兹没有走!我、我得去谢谢他!”

    行动派的救世主男孩儿转身就往外跑,如果不是红发的双胞胎两兄弟及时拽住他的话,指不定这会儿他就已经从胖夫人的肖像里爬出去了哩。

    “瞧瞧我们听到了什么?”乔治说。

    “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弗雷德接上。

    “从别的世界溜过来的怪物!”

    “和一位银色长发的英雄?”

    他们对视一眼,唱歌一样的和声道:“――我们见过他呀!”

    这下子,几个一年纪的小鬼头全都坐不住了。

    罗恩先几步跳到了他两位孪生哥哥的身边,急切发问,“真的吗?真的吗!梅林啊,是真的――快!”他激动的直扭手指头,“他叫什么?那个英雄――他叫什么?”

    另外三个孩子也用热忱急迫的眼神恳求着,――就连素来冷静机敏的赫敏,终究也没克制住来自英雄的诱惑。

    双胞胎又对视了一眼,同时坏笑了起来。

    他们一手一个,握住了四个小鬼头,跳舞一样转着圈儿,倒退着绕过公共休息室里安放的单人沙发和茶几。

    “有那么一个童话故事――”乔治轻哼着说。

    “――永远也长不大的彼得·潘,”弗雷德顺畅的接了下去。

    “会带走晚上不乐意睡觉的调皮小孩儿。”

    “来到――”

    他们又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候,四个晚上不乐意睡觉的小孩子,已经一个挨一个的挤在了窗户前。像是隐约猜测到了点儿什么,他们幼小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相互挤挨着的肩膀上直冒热气,连手心都粘粘糊糊的。

    双胞胎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极具戏剧性的异口同声:

    “梦幻岛!”

    “梦幻岛!”

    他们压低嗓音说完最后一句,同时伸出一只手、推开了窗户!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不远处,塔楼的顶端,坐着一个人。

    屈起膝盖的姿势,右手懒洋洋的搭在腿上,背脊倒是挺直的。

    他无声的眺望着夜空,不带一丝敬畏。

    唯有似乎同那夜同等颜色的月光倾盖而下,像一捧清凉的水,像一段再矜傲不过的绸缎,――抚摸着那头浑似上天馈赠的银发。

    他们呆呆愣愣的看着,一动不动。凝固在窗口的样子,活像一排呆鹅。

    救世主的英雄似乎也有所察觉,仿佛被月光沁透了般泛着凉意的莹绿色瞳眸向这里一转,菲薄的唇角翘起来几分,是个不带讥诮的笑容。

    而后有人如踩平地一样的踏着砖瓦过来,怀里抱着一大堆喷香的食物。他毫不见外的在英雄身边弯腰坐了下去,先心满意足的拆开一小包抹茶曲奇。

    ――同样清亮的月色下,清晰无比的照映出那两只迥异于人类的尖耳。

    萨菲罗斯很给面子的接过一小杯樱桃优酪乳,捏着百合纹长柄银匙搅了搅,挖出一颗亮红色的樱桃来。

    他瞥了眼斜下角仍然僵直的一排幼崽,想了想,在莱格拉斯抱过来的零食里随手挑了一包,扔过去。

    ――哈利条件反射的在被攻击物糊脸之前接住。

    他低头瞅了瞅。

    柠檬雪宝。
章节目录 第23章 软绵绵幼崽
    萨菲罗斯顺着楼梯往下走。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改变方向做恶作剧的阶梯,此时乖顺的像一只鹌鹑。

    有限的自我意识令魔法物品不仅拥有行动的条理性,还保留了一定的生物性本能。

    ――危险人物绝对不能招惹。

    它们乖巧的低下脑袋,看上去比上帝的羔羊还要纯良。

    萨菲罗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所得到的特殊待遇。

    他悠闲自若的在霍格沃兹里漫步,时间的光尘随着脚步依次绽开。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挺喜欢这栋城堡。

    千年的历史凝固成永恒不灭的荣耀与耻辱,巫师和麻瓜的鲜血溅满脚底的回廊。挂在墙面上的毛毯想必目睹过好几场轮回,从堆砌的石缝中间,不知委屈痛哭的是哪个时代的幽魂。

    随手翻过几本魔法界的史书,萨菲罗斯从那些轻描淡写的文字中间,理所当然的看透真实与残酷。

    ――所以说,他对中土的好感度要更高一点。

    人类总有这么一种陋习,喜欢把自己肮脏的贪婪的卑劣的欲/望,遮掩在狡猾又光鲜的表象后面,像偷食禁果之后、挂在人类始祖羞耻处摇摇欲坠的叶子。

    而中土的种族更偏向一种赤/裸/裸的兽性。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强者为尊,油滑又直白、狂妄而干脆,是一目了然的生物链和金字塔。

    人类?……哼。

    萨菲罗斯经过四楼的走廊,没有停留,依旧漫不经心的往下走。

    他知道魔法界的巫师百般尝试把他们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

    晶壁。

    为什么两个世界的晶壁会突然生出门洞?这道“门”能堵上吗?堵不上的话,那边的世界里,有怎么样的威胁会干扰到这个世界?

    还有――

    对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有能源吗?什么样的、什么作用的能源?可以被我们怎么样利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开发多少?对我们有怎么样的利处?如何才能拿到手?

    ……

    哼。人类。

    这样的心理活动,只要稍微想一想,简直就一清二楚。

    萨菲罗斯漠然看着。无动于衷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足够强。

    恶心的世界,毁灭一个和毁灭两个,又有什么差别?

    辛达精灵王子不是笨蛋。漫长的生命周期足够他辩识身边所有不怀好意的人――和其他物种。他不发话,反而派遣精灵护卫们回幽暗密林待命、并且替他传递消息,萨菲罗斯没说什么,也任由他在这个世界怎样随意行事。

    反正晶壁门洞一时半会关不上。就算关上了,他也有办法带莱格拉斯回去。

    ――萨菲罗斯还挺想试试怎么把星球当行驶工具的。

    如果把心里面轻描淡写的想法说出来、简直能把所有人类种族吓个半死,萨菲罗斯面庞上连一点反派boss的阴沉疯狂也看不见,冷漠高傲的一如神祗。他在转角处停下脚步。

    因为,有谁会对既定的事实感到惊讶呢?

    萨菲罗斯不会。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个设想尝试一下。

    从走廊那头尖笑着冲过来的皮皮鬼,刚一瞥见那头耀目的银发,就吓得直直打了一个嗝,拼命的紧急刹车才没有直接撞上去。

    酷爱恶作剧的皮皮鬼差点被自己敏锐的直觉吓死,话都说不通顺,赶紧跑掉了。

    ――在这鬼魂珍珠色的身影背后,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正气急败坏的追过来。

    萨菲罗斯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想和幼崽打交道。这几天是学校期末考试的时间,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幽灵带来的意外,本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

    银发的英雄半点犹豫都没有,转身离开。

    “等――等等、等一下!”

    一个幼崽在背后结结巴巴的喊他。

    铂金色头发,闪亮又光鲜。――可怜巴巴躺在孤山养伤的那条龙,应该会挺喜欢他。

    萨菲罗斯无意识的想着,脚步只稍微顿了顿。

    而在几秒内就把自己上下打理整齐的十一岁男孩恼火的跺了跺脚,还是不死心的跟了上来――同时把他学院里的同伴打发走。

    “你、你现在能听懂我的话吗?”男孩儿有点气喘,毕竟萨菲罗斯是完美的好身材、肩宽腿长,迈一步得要他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他话一出口就露出副有点儿懊恼的表情:“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说,我叫德拉科·马尔福。感谢阁下无私的援手,马尔福家族必将铭刻于怀。”最后一句显然是偷偷模仿他父亲的。这年幼的小贵族不知不觉慢下脚步,选了一个最优雅的角度微微颔首、让暖煦的阳光给自己的发丝上镀一层金边。――等他慢条斯理抬起头的时候,萨菲罗斯已经快走远了。

    马尔福窘迫又羞恼的脸颊通红,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巡逻的老师――和自家教父,立刻不符合贵族礼仪的撩起长袍下摆、一溜烟儿的追了过去。

    下一秒,他和一团什么也没有的空气、狠狠撞在了一起。

    ……“哎呦”声*4。

    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赫敏·格兰杰,从隐形衣下狼狈的跌了出来。

    四个一年级的小鬼纷纷捂着屁股坐在地毯上,开学以来的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对视的目光里简直都冒着火。

    “马尔福!你在这里做什么!”罗恩暴躁的抢先发难。

    被挑衅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还击!马尔福故意慢悠悠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同时显摆着自己袖口上闪亮昂贵的宝石袖扣。不过在回话前一秒这问题叫他从蓬勃的怒火里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为什么这么丢脸的跌坐在地上――

    马尔福眼睛喷火的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波特那个疤头厚脸皮的凑了过去!!

    “波特!”他愤怒的喊了一声,也顾不得和韦斯莱吵架,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也跑到萨菲罗斯身边站好。

    他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波特无比激动的询问这英雄的姓名。

    于是马尔福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萨菲罗斯居高临下看着围在自己腿边、挤挤挨挨像一窝鼹鼠的巫师幼崽,难得有些情绪微妙。

    好吧。对这种全身心依赖又明亮闪耀的眼神,他似乎也并不怎么讨厌。

    “萨菲罗斯。”他轻轻笑了笑,用标准的伦敦英语说。嗓音低冽的像刀刃与晨霜,“――我的名字。”

    近距离听见自己偶像讲话,魔法界的救世主看起来幸福的像是快晕过去一样。

    “梅、梅林啊!”黄金男孩儿低声喃喃了两句,猛地抬起头来,大着胆子握住了萨菲罗斯披风的一角。

    在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抽气声里,这亢奋到双颊绯红的男孩大声说:

    “来和我们一起冒险吧!萨、萨菲罗斯!”他无比期待又无比激动的喊出了这个在心底咀嚼许多遍的名字。

    “就在这条四楼的走廊里――来和我们一起吗?萨菲罗斯?”
章节目录 第24章 蜘蛛尾巷
    和终极boss组队是个什么体验?

    这个嘛……

    或许正拼命缩小自己体积、试图用一块小石头挡住自己三个大脑袋的地狱看门狗,能告诉你们答案。

    萨菲罗斯确实答应了十一岁黄金男孩的请求。

    他最近无趣的很。这世界并没有最开始设想的那样有意思,还不如呆在中土世界,看那里各个种族挣扎着生存。不过莱格拉斯没打算走,他想了想,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留了下来。

    他不在乎魔法界众人是什么心思。战战兢兢的接待也好,不动声色暗自警惕的戒备也好,萨菲罗斯不可能放在心上。这些天他到处转了转,觉得这世界简直像一个颇带些中世纪神秘风格的童话。一所学校,一栋城堡。一条街道。衍生出几座庄园。约莫就算是全部了。

    有一天晚上萨菲罗斯飞到高空俯瞰。他当然用不着什么魔法扫帚;他伸展开自己漆黑的羽翼。没人能有幸看见这样一幕。银发的神祗居高临下凝视着这个世界,神色漠然,寒风中轻拂的翅膀宛如鲜血凝固着最恶的墨色。他究竟是神明,亦或恶魔?

    萨菲罗斯低头看万家灯火。从对角巷以外明火恢恢,汽车鸣笛,霓虹灯亮的刺眼。下班之后诸人抛下行囊,享受酒水和音乐的狂欢。伦敦热闹喧哗依旧,叫人不由自主回忆起几百年前那纸醉金迷的日不落帝国。一墙之隔普通人瞬时堕落成麻瓜,世俗生活的权势降档成古灵阁妖精金秤上一道汇率兑换。你懂得怎么念羽加迪姆勒维奥萨漂浮咒吗?你能把蟾蜍切成一小片吗?羽毛笔要沾着龙血墨水,这家羊皮纸质量不好;喏,快来吃口咬咬棒棒糖。赶快把它的脑袋咬掉呀,要不然它就会啃掉你的舌头!

    闲来无事的时候萨菲罗斯也会忍不住嗤笑。这个大步往前跑、就连停下来喘口气都舍不得的时代里,竟然还有这么一群人躲在墙缝后苟且偷安。他是不在乎什么巫师的荣耀、千年的传承,他只看见自诩尊贵的巫师连电话都不会用,一句三四个单词的对话,都得眼巴巴等着猫头鹰。

    他降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翅膀在光尘里化作羽毛飘散,露出被羽翼眷恋不舍放开的年轻男人。他换了身衣服,不再是那身颇带精灵风格的中土斗篷。极简风格的衬衣长裤,薄呢风衣垂落到小腿。最简单的黑白颜色勾勒出极艳极清的风采,又被他身上隐约危险的气质震慑住。

    萨菲罗斯并没有随身携带钱财的习惯。倒是他身边时刻有人为此操心。系统摇着尾巴开了个超大背包,莱格拉斯也习惯了随手在腰上挂个小包裹,里面放几块红宝石、碎金块,还有不那么抢眼的珍珠和玛瑙;遇见突发情况就能换点儿钱来。

    ――萨菲罗斯这身衣服就是从古灵阁兑换了英镑出来买的。索性不同世界的审美风格类似,都喜欢这些亮闪闪的漂亮石头。

    他抬手把垂落眼前的银发撩去耳后,漫不经心的左右看了看。一块小小的、肮脏的石头标志藏在废料箱后面:

    蜘蛛尾巷。

    四周窥探的视线聚集过来,在他身上贪婪的留恋不去。萨菲罗斯若有若无的笑了笑,信步往前走。

    旧磨坊的烟囱颤巍巍立着。街道上铺着鹅卵石,擦不干净的污渍和油腻黏在上面。路两旁的房屋窗户上都钉着木板,老旧腐朽一如蜗居在这条街巷上的人类。

    他悠闲自得的漫步。伦敦的空气里沾染着永远洗不去的尾气味儿。国际都市的味道。人类文明的味道。与中土――那个还停留在油灯火把的时代,截然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萨菲罗斯恍然想起来,他曾经……是来过这个城市的。

    上个世界。带着他不听话的玩具和俘虏,名字叫xanxus、像一头暴躁的狮子的男人。他们曾路过这个城市。

    ……然后呢?

    他花费两秒钟想了想。

    记忆停留在那男人因耻辱而愈发灼烈的猩红瞳孔上。萨菲罗斯思维转了一圈,不甚在意的放下了。

    一个黑手党拯救世界的奇妙位面。临走前盛大的陨石雨,就算作看了场好戏、心情尚可的谢幕吧。

    叫做白兰·杰索的那个疯子,必然会心满意足。

    银色长发的男人抬了抬唇角。这笑容带着些自然而然的嘲弄和恶意,却叫人忍不住连连吸气,眼珠子黏在那非似人类的面孔上,拔不开。

    他走在这肮脏小巷里的模样简直像圣子降临泥淖。强烈的违和感让旁观者不由自主直擦眼睛,甚至有冲动去跪在地面上把尘土清洗掉、焕然一新,或者――毁灭这走错地狱的、圣洁的神明。

    第一个按捺不住的人冲上去了。他是个混混,连名字叫什么都记不清楚,所有人都叫他“小潘尼”。他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偏挺着个大肚子――他嗑药很厉害,是个不偏不倚的毒虫。冲上去的时候小潘尼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这家伙铁定有钱的很;他手上捏着根从墙角拆下来的废水管,铜锈染得他掌心一片墨绿。他哇哇叫着抡起管子,想着先敲这有钱佬一棍棒才好诈钱,然后,――然后,他飞起来了。

    小潘尼生命中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片莹绿色的碧海。比铜锈绿可漂亮多啦。他模模糊糊的想着,一脑袋砸在了石头墙上,和三天前不知道哪家随手丢弃的发霉三明治混在了一起。

    鲜血叫人战栗着退缩,有时候,也能点燃人类内心深处、那片混沌的原罪里面,直通墓穴的渴血欲/望。

    ――等一个麻瓜砸在门框、惊动了防御咒的时候,西弗勒斯·斯内普谨慎警觉的拉开门缝,就看见这么一个场景。

    从异世界来的,魔法界救世主的偶像,英雄,不似人类的那位贵客,他们了解异世界的钥匙,――正懒洋洋的环抱着双臂,心有所感的向这里望来。

    对上视线的同时斯内普为那双竖直的瞳孔惊愕了一下。他立刻掩饰住,但当食死徒的本能叫他闻见血腥味、握紧魔杖并视线四下一扫的时候,就算经历战场如他,也忍不住有那么两秒屏住呼吸。

    在飞速运转的思维里将这位异世界来客的警戒等级又升一等,斯内普顿了顿,将房门推开。

    又一个上赶着找死的恶棍往银发男人那边扑过去。萨菲罗斯漫不经心抬眼望了望,侧身一脚踹在对方腹部!

    极大的力道叫那混混以更快的速度往回撞去,还在半空的时候就一口血混着胆汁喷出来,腹腔很明显的坍塌下去。

    斯内普立刻抬起魔杖:

    “昏昏倒地!”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像磨着砂砾。他胸口还不停的大幅度起伏,却已经能强迫自己冷静处理眼前的烂摊子,“昏昏倒地!昏昏倒地!一忘皆空!”

    本已没剩几个的狼狈恶棍们,立刻倒在了地上。

    凝固了般的鲜血重新流动起来。脏器组织和隔夜垃圾混合在一起,一根垂落的手指头,无力的搭在一个用过的安/全/套上。

    小巷里死寂的吓人。萨菲罗斯慢条斯理的把腿收了回来。西装裤衬得他长腿笔直。漠然的月色笼罩他长及小腿的头发,他身上一滴血渍都没有。衣领挺拓,简直能直接参加一场糜烂艳情的宴会。

    斯内普捏着门框的手指都发白,力气大的甚至连木屑都嵌进指缝里。

    他什么也没说。

    在这面色灰黄、穿着身乌黑长袍的巫师身后,走出来另一个披着黑斗篷的。

    从身型看这是个男人。他带着深深的兜帽,把面孔也一并遮住。他是带着些警惕探出头的,可在街道场景收入视野的同时这男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猛地后退一大步,一缕发丝掉出斗篷,――铂金色。

    斯内普终于还是开了口。他什么也没问,只死死地盯着萨菲罗斯:

    “你来到这里,是巧合吗?”这男人去掉了话语里所有的毒液,字斟句酌,极其谨慎的选择着措辞,“先生,你知道今晚在这里能见到我?”

    萨菲罗斯饶有兴味的看他一眼,嗤笑了一声。这就是回答。

    斯内普沉默了一小会,侧过身,嘶声说,“你立刻回……去。”他省略了这句话的宾语,“保重安全。他一定会回来,是的;可谁也不能保证,他还想不想要一个怪物遍地跑的世界。”说到最后斯内普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讥笑,嘴唇扭曲的弯起来,“神秘人没有指示,我只好按我所想的那样走,都是邓布利多指使我这样做,一切都为了脱罪,记住了吗?”他哑着嗓子,“管好你装满稻草的脑袋,忘掉不该看见的东西。快走!”

    那披着斗篷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发一语,立刻原地转身――幻影移形。

    这人造的地狱里,唯二站立的两人相对站立。他们沉默了几分钟。

    斯内普垂下视线,挥了挥魔杖,一个个将地面上尸体泯灭成灰。萨菲罗斯挑了挑眉,看着这毒蛇般狡猾的男人做完这一切,示弱般躬了躬身,后退着回到门内,阖上房门。

    从始至终,他没像任何一个拥有崇高道德标准的正义使者,诘问萨菲罗斯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者的性命。

    萨菲罗斯无声的笑了笑,对这巫师不由自主产生了些许好感。

    或许……这固步自封的魔法界,也并不是彻底的无法救药。

    当然啦,未来会怎么样,还得看这些巫师的幼崽们。

    萨菲罗斯百无聊赖的倚靠在墙壁上,看十一岁的小鬼们下巫师棋,吵得不亦乐乎。

    三只格兰芬多,一只斯莱特林。叫做德拉科·马尔福的小男孩绷着一张怒气冲天的小脸,眼看着萨菲罗斯竟然答应了波特无礼的请求,挣扎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犹犹豫豫的跟上来了。

    在萨菲罗斯眼里,这所谓的冒险,简直就是给小孩儿们建造的简易游乐场。

    第一关的看门狗,啊不,地狱犬,在萨菲罗斯进门的一瞬间就瑟缩着趴下了。或许是生物本能察觉到危险,或许是过于敏锐的嗅觉闻到萨菲罗斯身上厚厚积淀的血腥味儿。谁知道呢。他瞥了一眼就没有什么兴趣,正宗随随便便一刀就能解决的货色,连八刀一闪都用不上。他实在连活动下热身的兴致都没有。

    后面的关卡更是给小孩儿们玩的智力游戏。萨菲罗斯在一边旁观,直想打哈欠。

    最后一关是道逻辑推理题。或许有通关大酬宾的意思,每份魔药的分量都大了点儿,正巧够几个小孩分。萨菲罗斯低头看四个小鬼担忧关切的眼神,嘴角无奈一抬,直接穿过火焰往里走,身上连片衣角都没烧着。

    空荡荡的房间里,放着张长条桌。

    十一岁的小鬼头们欢呼一声往自己的通关奖励那边冲,兴高采烈的瓜分起丰厚的奖品来。邓布利多校长给的是蜂蜜公爵一日免单优惠券,麦格教授送了个小巧精致的鼻烟壶――长着根老鼠尾巴,还有厚厚的魔法史笔记,刚成熟的曼德拉草……当然并没有奇洛教授的礼物,谁让他是个坏人?

    这房间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第一学年本来应该以怎样的方式结尾。两个世界相撞产生了奇迹,本应在最后关卡等待的大魔王(残血),正在升级途中就被过路的半兽人给砸碎了脑袋。于是开心的小孩子抱了满怀糖果,觉得自己比裤兜里装一颗魔法石还要幸福。

    萨菲罗斯伸手拎起长桌角落里摆着的小小玻璃瓶。它的确很小,只有拇指那样高,装着金黄色的、引人垂涎的漂亮液体。可惜,只够一人份,也只有一口的份量。

    “咦?那是什么?”脸颊红扑扑、额头上汗水都没擦干的救世主,两眼闪亮的盯着他看,一叠声的喊他的名字,“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顿了一下,用手指弹了弹瓶口,似笑非笑。

    “唔,”他答非所问,“你们的魔药学教授,倒是个聪明人。”
章节目录 第25章 欢迎来到克莱恩
    魔法学校的学期结束,以学院杯的颁发为标志。

    银绿相间的漂亮颜色点缀满了整个礼堂,冷色调掺杂在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们中间,仿佛也带上了点儿鲜活的意味。

    得到学院杯的斯莱特林学生纷纷敛起下颌,学自己家长辈做出一副优雅冷静的模样,而止不住发亮的眼睛里,却分明暴露了自己雀跃的心思。

    ……还是些孩子嘛。

    上了年纪的校长乐呵呵的看着,手指摸了摸自己银色长胡子上、颇具英伦风的格子蝴蝶结,眼睛从半月牙的镜片上四下一扫,目光中忍不住带上些不着痕迹的眷恋。

    他热爱霍格沃兹。

    没有一个从这栋魔法学院走出去的巫师,会否认自己对霍格沃兹的爱。

    这是另一所家园。或者唯一的那个;对本已失去自己亲人的那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永恒的、沉默着、温柔停留在原地的堡垒。仿佛无论他们何时回过头来,都能看见它伫立原地,守护着巫师最珍贵的血脉。

    阿不思·邓布利多眨了眨眼。那一丝不引人注意的恋恋不舍,就已经从那双蓝眼睛里消散了。

    他快活的瞅了瞅餐盘里极精致的小点心,然后站起身来。

    礼堂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小巫师们仰起脑袋,仍然稚嫩的小脸上带着残存的笑意,――或者恼火。这来自获得学院杯的胜者,和被胜利者挑拨的懊恼。

    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啊。

    他想。

    有那么一瞬间,阿不思·邓布利多觉得有许多回忆从眼前闪过。少年时期的阿布福斯,总是顶着一张气鼓鼓的脸,不服气的瞪起眼睛看他。小阿利安娜。她多么小啊。永远澄澈的,孩童的眼睛。湛蓝一如阳光下的海水。还有盖勒特。他的老朋友。嚣张的坐在树杈上,金发璀璨的像是被炼金术镀了层贵金属。那笑容多么张扬呀。在决战之前和之后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他都不能自主的回忆起那个简直叫人不由自主跟着微笑起来的幸福表情。然后回忆的破碎画面迅速翻过去。一届届小巫师的面庞。游荡在这古旧城堡里珍珠色的灵魂。因为被错误猜忌和过于骄傲的自卑所膨胀的,那个最开始张牙舞爪保护自己的孩子。邓布利多永远不可能否认自己在这件灾难里所犯下的过错。他冷酷的提防彻底毁去了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取而代之,是一个猩红色的、试图抓住一切因为自己一无所有,可悲又无法解脱的灵魂。

    银发的老人微笑着,抬起魔杖对自己来了个“声音洪亮”。

    他是如此热切的爱着这个世界。他爱这世界上所有已成长起来的、还在踽踽独行的、快要行将就木的巫师。他爱这世界所有层出无穷的,深奥又迷人的美丽魔法。他爱这世界宛如童话的一切。禁林是美的,只要你换个角度、大胆观察;魁地奇也是美的,只要小巫师敢于颤颤巍巍的跨坐上飞天扫帚。――甚至蜂蜜公爵也挺美的,可惜庞弗雷夫人无法欣赏这种美,用“上了年纪”为理由,剥夺可怜校长食用甜品的权利。

    ……怎么能不遗憾呢?

    可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不后悔。

    为了这些一心期待着学院杯的孩子们,为了这安静沉睡千年的古堡,为了这偏安一隅的魔法界。

    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里没有半点儿颤抖,他甚至还好心情的哼了两句人鱼族的小调――麦格教授忍不住暗自瞪了他一眼。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

    “好吧好吧,看来你们并不能欣赏老人家的幽默。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很受欢迎的呢。”他笑了起来,挥手感谢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开的叫好声。“多谢,孩子们。现在,在颁发学院杯之前,我们有几个额外的小英雄需要奖励――”

    礼堂里顿时安静的针落可闻。

    三个格兰芬多的小孩子顿时屏住呼吸、脸孔涨的通红,而德拉科·马尔福――他的脸色直发白,不小心违背了贵族准则,屁股在座椅上不安的动来动去,眼睛躲躲闪闪的扫着教师席。――看得出来,他似乎完全没敢把那次小小的“冒险”,告诉自己长辈们知道。

    斯内普的脸色刷得一下沉了下来,恶狠狠的眯了眯眼睛。

    邓布利多咳嗽一声,张开双臂:

    “首先,罗恩·韦斯莱先生,他下赢了一场相当精彩的巫师棋,”格兰芬多长桌登时爆发开一阵惊天动地的拍打声,小狮子们用手掌使劲拍着桌子、手掌通红,而韦斯莱家的双胞胎两兄弟大声嚷嚷着“这是我们家最小的弟弟”――这让邓布利多校长不得不停下来又等了两分钟。“……还有,赫敏·格兰杰小姐,最后一关的逻辑推理题目完成的非常出色,你的智慧闪闪发光,孩子。当然,还有哈利·波特!”校长抬高了嗓门,“你的飞行技术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完美!他一定会为你骄傲,哈利。”老人轻声说着,仁慈的蓝眼睛对上另一双闪烁着几点泪光的。

    ……旁边斯内普没好气的使劲哼了一声。

    邓布利多笑了笑,眼光转向斯莱特林长桌。那只尚且稚嫩的小蛇拼命给自己鼓足勇气,惨白着一张小脸,不肯服输的抬起头。

    “……当然,当然。还有我们的德拉科·马尔福小先生。”他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不再逗弄可怜的小马尔福。“你拥有犀利的眼光和优秀的知识,孩子,很开心你能和格兰杰小姐合作摆脱了魔鬼藤――斯普劳特教授为此将对你们刮目相看,这的确是棵难缠的植物。”

    教授席上胖乎乎的和气女士点了点头,冲着小马尔福赞许一笑。――虽然这男孩儿脸色更白了,看上去倒像是气的。

    邓布利多转开魔杖,将杖尖对准了礼堂一侧的宝石:

    “我宣布,为这四位勇闯四楼走廊的小英雄――每人加上五十分!”他大声说,眯眼欣赏了一会儿掌声雷动的礼堂。格兰芬多狂喜的拥抱着自己学院的小英雄,看上去对自己学院出了三个勇者欣喜若狂,哈利都快被拥抱和亲吻给淹没了。斯莱特林倒相对平静一点,似乎是由于小马尔福不那么冷静的冒险行为稍微违背了自己学院的风格。不过也无所谓。格兰芬多的宝石还远远比不上斯莱特林的。他们矜持的骄傲着,绷着小脸用餐杯把长桌敲得轰然作响。

    然后校长在魔杖尖甩出一连串儿红色火花,压过了满礼堂的欢呼声。

    “但是……为你们违背校规进入四楼走廊,每人扣掉三十分。”

    校长说。

    礼堂里蓦然一静,学生们愕然瞪大了眼。

    “你们还很小,孩子们。”他低声说。灵魂中青年时期的邓布利多异口同声的附和。“凡事不能冲动,做出决定之前要先想一想事情发生之后的后果,自己是否可以承受。你们的一生还很长,”他眨了眨眼,把阿利安娜永远沉睡的小脸重新埋进回忆里。他环顾一圈霍格沃兹的礼堂。他沧桑的声音在同样上了年纪的城堡中安静回响,――庞弗雷夫人说的没错,他的确再也不可能年轻了。“会有挫折在前方等着你们,可是希望的种子也像比比多味豆――或许你刚因为吃了一颗鼻屎味的在吐舌头,下一个,却能吃到珍藏版的蜂蜜芝士口味呢?”

    校长坏心眼的笑了笑,看着小巫师们齐齐发出嫌恶的嘘声。

    “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你们都是霍格沃兹的孩子。永远都是。学院之间并不只有争斗,当然小小的恶作剧无伤大雅;可是在面对真正敌人的时候,我相信你们也会携手共进,为我们共同的家园一起战斗,――就这一点,我必须要表扬哈利·波特与德拉科·马尔福,你们做的非常出色,孩子们。”

    这下子,两个小英雄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吃到恶心怪味豆的表情――对的,就是刚刚提过的鼻屎味。

    阿不思·邓布利多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宣布学院杯属于斯莱特林,就在诸位教授疑惑担忧的目光中施施然坐下,品尝起了早就跃跃欲试的漂亮甜点。

    ……唔。尽管庆贺的彩屑飘了一点在奶油上,这款蛋糕的味道还蛮不错的。

    校长温和的看着台下争抢起南瓜汁的小巫师们,目光沉静而坚决。

    ***

    “……你是不是疯了!”

    当天夜里,禁林深处,当日连通两个世界的那扇“门”,或者说晶壁门洞旁边,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有史以来最年轻最伟大的魔药大师,尚且不为人所知的双面间谍,朝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怒吼出声的样子,看上去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

    他连连吸气,黝黑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着怒火,连始终高度警戒着的两个外来客就在不远处也顾不得,牙齿咬的咯吱响:

    “阿不思·邓布利多!!你、你要去――别的世界?你再重复一遍!!”斯内普嘶声道,“你疯了?!梅林知道对面的世界怎么样!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这男人的面孔扭曲了一瞬,冷声说,“魔法界怎么办?霍格沃兹怎么办?哈利·波特――那个人,那个……怎么办!”

    如果眼神能变形成刀子,指不定这会儿霍格沃兹的伟大校长,就被自己学校的魔药教授给切成一片片的了。

    面对这样的怒斥和指责,邓布利多校长只是温声说,“我还有两位细心好客的向导。”他甚至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斯内普整个人都暴躁起来!“梅林的袜子!!邓布利多!你是霍格沃兹的校长!你走了,这学校怎么办?!”他突然阴森的扭曲嘴唇,“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不,我不会接手这学校的。绝不!”

    而校长这样简简单单的回复他:

    “我不去的话,还有谁去呢?”

    他说。

    斯内普一时被哽的无话可说。

    怒气汹涌下斯内普想反驳你的凤凰社呢?那些甘愿对抗黑魔王的格兰芬多蠢货呢!再不济还有傲罗啊!可是他转瞬间想起异世界的消息从一开始就被牢牢封锁住。魔法界封闭太久,如何经得起其余世界的冲击。内心深处他能够理解这种大无畏的勇气和自我牺牲主义。为了魔法界的和平,似乎一个人的死亡并不算什么,――可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斯内普死死咬着牙。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别这样,西弗勒斯。”老人轻声说,声音一如既往的自信又镇定。“我只是去参观一下,一个短途旅程。难道你不曾翻山越岭采摘一颗月光花?我很快就回来,孩子。我去看看如何能把这扇门关上,或者把不速之客挡在外面,”他对环抱双臂等在一旁的精灵王子笑了笑,“当然,我很乐意多认识几位友善的朋友。梅林在上,听说莱格拉斯的家乡盛产美酒――你不期待我多带几瓶回来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深深呼吸,没有说话。他甚至没对这深恶痛绝的称呼提出抗议。

    “保证你的安全?”他削薄的嘴唇拧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这男人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强迫自己恢复了波澜不惊。

    “你最好在下学期开学之前回来。”他冷冷说,“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的黄金男孩,给丢到瑞典短鼻龙的胃囊里面去。”

    于是校长就乐呵呵的笑了。

    淡漠的星光洒在禁林的空地里。被半兽人强行扯开的晶壁门洞森然如一张贪婪的大嘴。精灵王子派遣回去的护卫队阻挡在门洞的另一侧,霍格沃兹的教授也提高到了最紧迫的警戒等级、每日在禁林巡逻,这才杜绝了半兽人源源不断顺着肉香摸进魔法界大吃特吃的可能。

    邓布利多向莱格拉斯与萨菲罗斯点了点头,握紧了魔杖,一脚踏进了门洞里――

    “校长!!”

    一声独属于孩子的尖声叫嚷蓦然在夜色里爆发开!

    斯内普猛地攥紧魔杖!

    该死!之前情绪太激动,竟然没人察觉有学生藏在这里!

    ……他目光极简短的在萨菲罗斯面庞上一瞥,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里确定这个人早就感觉到,但是一个字都没说!

    空无一人的角落里突兀出现了两个小孩,打头的那个把隐形衣一扔!手里捏着个眼熟的小瓶子就往邓布利多身上扑过去――

    “哈利·波特!!”斯内普厉声喊,同时狠狠一眼把铂金小鬼钉在地上,“德拉科·马尔福――你也完了!给我回来!统统石化――”

    从魔杖尖端发射的不详光芒砸碎了拇指高的小瓶,金黄色的液体――福灵剂,蓦然爆炸开!

    下一秒,那诡异的门洞凭空扩大!

    ……

    他不知道自己在漩涡似的时空隧道里呆了多久。

    红的。橙色。紫色。墨绿色。大理石白。无数颜色形成一个诡谲的螺旋。他只模糊感觉到自己在不由自主的前进。有那么一两秒他心里怀疑跨越世界难道就是这种体验?

    然后斯内普落在一片空地上,踉跄几步站稳了身。第一反应是握紧魔杖,然后下意识就四处寻找起那两个该死的小鬼。

    等超出常理的光芒投射在身上,这伟大的魔药大师警惕的抬起头――

    他看见三个月亮。
章节目录 第26章 坎德人泰斯
    ……诚实点儿说,斯内普整个人都呆滞了好几秒。

    之前,被晶壁门洞卷进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别的世界会是这种模样。

    天空里的的确确,是三个月亮。

    排列成恢宏形状的星座拱列周围。正中间的群星像一座天秤,一条……呃,白金色的龙?环绕在周围。与之相对的,是一条五头龙。张牙舞爪,看起来十分邪恶。

    有那么一小会儿,这来自霍格沃兹的巫师,全身心都沉浸在了这鬼斧神工的神迹之中。

    ――然后,一声小小的惊呼,把他从一种微妙的敬畏感中惊醒过来。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扭过头去!

    那鲁莽的、脑袋里塞满鼻涕虫脓液的、像他父亲一样无脑又愚蠢的,哈利·波特,手上还捏着那该死的福灵剂的碎玻璃片,正一脸惊叹的左右四顾。

    他阴险的扭曲起嘴唇。斯内普嘶嘶出声,让气流从牙齿缝里轻柔的滑过。

    “哈利·波特,”魔药学教授用这种诡异温和的嗓音说――十一岁的黄金男孩抬起头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惊恐的瑟缩了一下。斯内普眼睛里喷着火,大步跨过去,用力拎起这男孩的领口,手背上青筋直冒!“瞧瞧你干的好事!”他压低嗓子咆哮,“假如你可怜的小脑袋里有那么一盎司脑浆!谁让你冒冒失失跑出来的?我很乐意给格兰芬多扣一百分――假设我们还有命回去的话。”斯内普冷笑着说完,把视线对准踉踉跄跄坐倒在一边、面孔苍白的德拉科·马尔福:“我会和你父亲好好交流一下你惊人的胆量,德拉科。”他森然露出一个假笑,给胆战心惊的小龙轰然一击。“想必你父亲会为自己儿子巨怪一样的神经骄傲不已。”

    ……还没从天旋地转的眩晕里回过头来的两只小鬼,迎面被毒液喷了一头一脸。

    可怜被自家教父狠狠威胁的小马尔福,看起来都快哭了。

    短暂把自己怒火发泄一下的斯内普,把手上瑟瑟发抖的小崽子一脸嫌恶的往旁边一扔,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森林。

    不用多想就知道。

    除了头顶明显异常的天幕,这片茂密的、翠绿的针叶林,有那么一两分,看起来同他熟悉的禁林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

    经历过战场的前食死徒屏住呼吸戒备着四周,终于不得不死下心来承认:

    他们失散了。

    该死。斯内普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从脊背直往上冒。

    这片不知道多大的――森林的一个小角落里,只有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混蛋小鬼,胆怯又急促的呼吸声。

    什么生物也没有。

    什么人也没有。

    没有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莱格拉斯·绿叶。没有萨菲罗斯。

    斯内普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呼吸一口,再缓缓吐了出来。

    “都站起来。”他催促道,眼睛戒备着四周,“掏出你们的魔杖――快点!”

    两个十一岁的男孩儿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哈利·波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按捺下心里的害怕,有点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他喏喏的说,“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把福灵剂给校长。我不知道……”他看了眼手里捏着的碎玻璃片,终于把它们丢到一边。这尚且稚嫩的男孩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给所有人都添了麻烦――和意想不到的灾厄。好心办坏事的格兰芬多小狮子垂头丧气的扁着嘴,不吭气了。

    而扶着树干站起来的小马尔福勉强咳了两声。他怀里还条件反射抱着最后关头哈利丢给他的隐形衣,波特家的珍宝。这向来处优望尊的铂金小王子也有点心虚。――说起来这事也有他的错。半夜发现波特夜游然后拿魔杖逼着疤头一起走这种事……哼。既然这死对头讲义气没把他卖了,那他、他,他就……咳,勉强握手言和好了。德拉科抿着嘴把隐身衣叠好塞到旁边波特的怀里,撑着树干理了理衣领,把衣摆上草屑都拍掉――然后从袖口抽出魔杖。

    “……教父。”德拉科想了想,小声叫道――顺便狠狠瞪了满脸天崩地裂表情的波特一眼。“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他左右看了看,小小打了个寒颤,“在……在哪里?”

    斯内普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偏心斯莱特林的――咽下了一部分毒液。他烦躁的皱着眉,“别的世界。”他言简意赅的断言,“所以――用你们堪比炸尾螺的小脑袋好好想想!别拖后腿,”他眯起眼睛,嘶声恐吓,“否则,我就把捣乱的那个变成草蛉虫,”斯内普哼了一声,满意的看见两只小鬼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我说到做到。”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两个男孩茫然又惧怕的捏着魔杖,像模像样的四处张望。斯内普则徒劳无获的等了几分钟。

    好吧。他终于对自己说。没有声音,没有信号。――哪怕是个“尸骨再现”呢!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异世界看见黑魔王阴森可怕的骷髅标志。可是什么也没有。斯内普暗自叹了口气:最好的情况是这种分散只是暂时的。谁让他们被卷进来之前什么都没有商量过――哪怕一个信号也好。他不太想考虑如果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大陆该怎么办;毕竟谁知道异世界有多大。听说“中土”地域可是辽阔的不得了。他拒绝去想假如最极端的、所有人都不在一个世界的可能性。尤其是那扇该死的“门”早就消失不见的情况下。――他要怎么把莉莉的孩子同他唯一好友的孩子,给安全的带回去?

    有那么一秒钟,斯内普咬牙切齿的向梅林祷告:假如这世界还存在魔法的话,快点变个奇迹出来啊!

    ……不。他不信奇迹。

    然后下一秒,德拉科惊恐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这男孩拼命挣扎着,握着魔杖的拳头向树上死命捶动,“救命!救命――!这树会动!”他小脸惨白,“它咬住了我的左手!救命!”

    斯内普大步跨过去。

    夜色太深,月光太凉薄。他勉强看见树枝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紧紧缠绕在德拉科的胳臂上。这前任食死徒向梅林绝望的祈祷了一声,从上往下一挥魔杖!

    “神锋无影!”

    一道暗沉的光芒从魔杖顶端闪现出来!像一柄再锋锐不过的利刃,把那树枝连根砍断!

    斯内普提起的心向下放了一半――感谢梅林!魔法还能用!

    可紧接着,整座森林都活了过来!

    他暗咒一声,左手拎着德拉科的领口把这男孩从惊魂不定中摇醒,同时又一道魔法把接近波特脖子后的树枝砍断。斯内普护着两个男孩急急后退――可是没有用!整座森林都是敌人!他死死咬着牙。是的,他还可以用“烈火熊熊”。可是一旦这个魔法发出来,恐怕没一个人能存活下去。

    “教授!斯内普教授!”波特突然在他手里挣扎起来,这不安分的小崽子大声喊,同时拼命踮起脚尖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火光!快听――是不是有人?”

    有时候人类比单纯自然界的敌人危险多了。斯内普把这句话咽进肚子里,伸手往德拉科肩膀上一拍,厉声喊:“快跑!”他一甩魔杖,砍掉面前一大片枝干。“用尽全力跑!波特――点亮你的魔杖!‘荧光闪烁’!”他一边清理着背后层出不穷的该死树枝,一边注意着前进的方向。距离太远斯内普只能模模糊糊听见几声惊恐的尖叫。他不抱什么期望。听起来那边似乎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干冷的空气像刀片一样使劲割磨着气管。他一边给前面两个小鬼保驾护航一边磨着牙把自己身上的树枝给砍翻。他好些年没这么使用魔力过了。有那么一瞬间――不看那两个跌跌撞撞的巫师小崽子的话,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期,一个人狼狈不堪的奔跑在禁林里,从巨型蜘蛛的螯钳里抠下一点好货。

    有那么一会儿斯内普竟觉得自己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了下来。魔法在血管里潺潺流淌。他不必思考假如黑魔王回来了该怎么办,也没有一到七年级的小巨怪们叫他操心。是的。斯内普还是要拼命保护两个一年级的小鬼,可是生死关头,他居然诡异的松了口气。

    如果……

    ……

    没有如果了。

    斯内普咬牙回头放了个“障碍重重”。他不想看前方那个熟悉的、银发飘飘的背影!

    ――怎么会是萨菲罗斯!

    他心底都凉了半截。

    该死。谁都好!怎么会是这个人!

    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本能,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就在他心里面高声叫起了警报。

    “波特!德拉科!”斯内普厉声喝止,“别过去!”

    他毫不犹豫的放过了几根树枝,任它们把两个小孩拦了一拦。

    “――闭嘴。”

    魔药学教授冷冷瞪了两个不安分的小鬼一眼,才把他们放了出来。

    这个人分明这样危险!却总是有人不长眼的主动围上去――找死的话他来成全!

    ――哪怕在黑魔王的身上,哪怕是食死徒最疯狂最行端恐怖的那个时期,斯内普也从没有感受过,像这样叫人从灵魂深处都忍不住战栗的威吓感。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谨慎无比的走过去,在那银发的、年轻男人身后的几步之遥,停了下来。

    斯内普想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平安回到霍格沃兹。邓布利多校长和那个精灵究竟在哪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咬牙把所有话语都吞了进去。

    ――就在一百米不到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

    一群长着张蜥蜴脸的恶心怪物正攻击着最中间的几个人。长长的舌头。爪子。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人正拿着柄小刀到处乱窜。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一个趴在酒鬼腿上满身破布的矮个子。一个衣着圣洁的女人。燃着火星的木柴。新鲜的血。唯一能排上用场的武器恐怕是那把迷你小刀。

    斯内普觉得口腔干涩。他看着萨菲罗斯悠闲自在的倚靠在树上,环抱起双臂。就连森林都仿佛知道恐惧,在这个男人身周,乖巧的像只趴在地上摇尾的狗。这个人眉眼间甚至有些毫不掩饰的兴味盎然――毫无疑问,萨菲罗斯绝对会就这么看着这几人挣扎着死去。斯内普想,假如他们和篝火旁这几个人换一下位置的话,说不定这个人也会这样看着他们咽气呢。――像看一场酒足饭饱后勉强逗乐的默剧。

    他愈发警惕,却礼貌的对萨菲罗斯微微颔首。

    如果可以,斯内普甚至希望能就此分开、再也不相见。然而找到邓布利多的希望还压在萨菲罗斯身上,这个危险世界里这人的武力值也决不能小觑。――斯莱特林总是善于审时度势的。

    这时候哈利·波特已经喘匀了气,眼睛亮晶晶的凑了过来。斯内普也没说什么。哈利透过正巧遮挡住身形的高大树干往外一望,感同身受似的倒抽一口气。然后男孩儿天真的抬起头来,眼里满满的都是信任:

    “萨菲罗斯,我们不帮帮他们吗?”哈利说。

    萨菲罗斯微微低下头,莹绿色的眼睛倒映着不远处的余火,竟像是在发光了。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神情里还带着一分漠不关心、三分兴味、五分恣肆。

    “你想要我怎么帮忙?”萨菲罗斯轻声说,“杀了他们吗?”

    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极其不详的恶念,从这个五官俊美的年轻人身上苏醒过来。

    那是身在霍格沃兹时,被无趣的生活所掩盖、以至于鲜有人知晓的。

    他温声问:

    “你要我杀了那些怪物吗?”

    哈利不明所以的哆嗦了一下,以为自己怕冷似的抱紧了肩膀。他一头雾水的仰脸看着自己的英雄,突然觉得萨菲罗斯好像有些陌生。他磕磕绊绊的咕哝着,“不是,我,我只是想救救那些人……这个,”男孩额头上不知不觉出了点汗,“我不想剥夺其他人的生命……”

    “那么怪物呢?”萨菲罗斯说,“怪物的性命,也是命吗?”

    哈利挣扎起来。他徒劳的开合着嘴巴,干干吞咽着口水。“我,我不……”不远处传来小个子痛苦的尖叫声!哈利惊慌失措的飞快瞥了一眼,看见一个骷髅头向那穿白裙子的女人走去!十一岁的黄金男孩觉得自己脑袋里全都成了浆糊,直觉中他觉得这好像是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问题,可是时间不够了!――有人要死了!

    “不――不!!”哈利终于尖叫起来,额头的汗水掉到眼皮上,像自己哭出来的眼泪。他崩溃的尖声喊着,“不算!不算!去救救他们!――萨菲罗斯,拜托你救救他们啊!!!!”

    萨菲罗斯顿了顿,最后挑起一丝笑意。

    “说得好。”

    他说。

    然后,这场单方面的突袭就这么结束了。

    等这披着精灵斗篷的年轻男人站在篝火边,左手握着的细长刀刃化作一团光尘,所有人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第一个有所动作的是那个浑身被破布包裹着的小个子,它――她绕过躺倒在地的醉鬼,痴痴抬起头看着萨菲罗斯不似凡人的银发。

    “漂漂人!”她兴高采烈的拍起手来。

    另外唯二清醒的那个,先是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白衣服女人身边、绝望的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斯内普拎着两个小鬼的后脖颈都走到了空地上,才一抹脸,挥了挥自己褐色的小手。

    “嗨。”他难过的轻声说――这不奇怪,毕竟他刚失去了一个同伴。这看起来像人类小孩子的坎德人努力回复心情,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泰斯何夫·柏伏特。”他用一根小巧灵活的手指朝向自己,然后是那边醺然倒地的醉鬼,“那是卡拉蒙·马哲理。别看他这个样子,两年前可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呢,”泰斯最后指了指正痴痴绕着萨菲罗斯脚下打转的溪谷矮人,“这是噗噗。”

    泰斯晃了晃脑袋,让对热闹事情的兴趣赶走失去克丽姗娜小姐的悲伤。

    他满怀期望的问:

    “怎么了?你们是一起游历的同伴吗?”泰斯看见斯内普身上的黑袍,明显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不过当他看见两个小男孩身上黑袍子的时候,表情就顿时变得五彩斑斓起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们可以问我啊。”他打起精神笑了笑,“我可是到处流浪的坎德人嘛。”

    于是萨菲罗斯就从善如流的:

    “这里不是中土。”他轻声说,表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愉悦的。

    “这世界叫做什么名字?”
章节目录 第27章 雷斯林·马哲理
    达拉马恭顺的站在自己老师身旁。

    他不敢大声呼吸。他的双手深深掩藏在代表邪恶的黑袍下面。他并没有失态到用指甲挠破掌心,不过,这也不过是因为他时刻对自己说――要每分秒的警惕着才行――这样的缘故罢了。

    这个背叛了自己种族的精灵――暗精灵,这个自愿选择了黑暗的野心家,这个为了知识、冒险隐藏在自己老师身边的间谍,此时此刻,站在这间地下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摒着呼吸。

    他的老师,雷斯林·马哲理,正盯着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冷冷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类,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年龄。

    透过铺垂到地面的黑袍,从那并未遮盖起的兜帽下,能看见这年轻人异常的、金属般的皮肤。

    当那双沙漏状的金瞳转移过来的时候,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达拉马仍然忍不住感到恐惧。

    然而这出卖了自己灵魂的暗精灵完完全全的不动声色,他低眉顺目,甚至躬了躬身,“夏拉非,”他用精灵语的敬称来呼唤自己的老师,“我一发现‘活物’的异常就来通知了您……”达拉马恭谨询问,“是我延误了时间吗?”

    而雷斯林·马哲理,这七年前为了通过*师之塔的试炼、付出了健康代价的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按在嘴角、咳嗽了起来。

    “……没有。”他低低喘息着,嗓音是一贯的轻柔,却带着叫人无法不听从、无法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的强硬魄力。“没有。”他重复道,“你做的很好。”

    适才被逼问过的‘活物’――这由失败了的魔法制造出的生命体,恐惧的啜泣着,因为它察觉到主人身上散发出来愤怒的情绪波动。它挪动苍白的四肢向别处逃去,身后留下粘糊糊的湿痕。

    “……本应该在我计划中、正向这里走来的的牧师,帕拉丁,这善良之神的眷顾之女,”雷斯林慢条斯理的说,仿佛算计一个被神明选中的女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坎德人泰斯,带来溪谷矮人噗噗。当然。还有,”他的嗓音愈发轻柔,而话语里的讥嘲全无掩饰,――雷斯林也全然没打算要这样做。他嘲讽的笑了笑,轻声说,仿佛一个亲昵的耳语:

    “――我那蠢笨的哥哥。”

    黑袍法师讥诮的笑了。他将双手从袍袖下伸出来,瘦长的手指伸向黑暗池水里幽蓝色的火焰,――这火焰构筑出一道冲天的支柱,直直窜向屋顶,不分昼夜的燃烧着。‘活物’惊叫一声。它们曾见过自己苍白的同伴不小心跌入池水,转瞬间枯萎起皱、化为一缕轻烟。而雷斯林,此世最伟大且最年轻的法师,显然绝不会在意这个。

    他低低的念了句咒语。池水和火焰如同羔羊那般温顺的分离开来。一丝浅淡的得意微笑掠过他的唇畔,雷斯林对自己的徒弟说:“看。”

    ――光滑的水镜形成。遥远的空间那端、仍然一无所知的行路者们,将身影倒映在镜面上。

    ……

    “你们不能救救她吗?!”苏醒过来的酒鬼、满口酒气的大汉,――雷斯林的哥哥,卡拉蒙·马哲理,正绝望的喷着唾沫。

    “行了……可以了,嘘,嘘――卡拉蒙,”个头矮小的坎德人尴尬的挥舞着小手,试图在大汉整个趴倒在陌生人――当然,交流了名字之后就不是了――斯内普身上之前,制止一个重达二百三十磅以上的前战士。只有人类小孩子那么高的泰斯叹着气,尴尬的想要找块石头躲藏起来:“他不是……他不是故意的,”泰斯对面无表情侧身躲过的斯内普摊了摊手,挠了挠脸颊,“卡拉蒙太伤心了。可克丽姗娜小姐的不幸离世并不是他的错――愿帕拉丁保佑她。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卡拉蒙?”

    坎德人满怀希望的问。

    而大汉踉踉跄跄的站住了。他原地愣了愣,回头看一眼躺在冷冰冰地面上、而自己也同地面一样冷冰冰的牧师,酒糟红的鼻子一皱、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都、都,都是我的错,”卡拉蒙伤心极了。他又累又饿,心里全被沮丧和失望浸满。他哑着嗓子哭嚎,“都是我的错!我根本就不该跟着过来――”他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我本来就不该和你走。我又大又笨又没用,还害死了克丽姗娜小姐――都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死了。”

    坎德人又窘迫又难过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这种族永远不甘寂寞的天性叫他的心脏有一半都沉浸在刚刚知道的、“异世界”的消息里,另外二分之一泰斯永远为自己的朋友保留着,剩下的二分之一又有一小半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慌还掺杂着期待,余下全部是对克丽姗娜小姐的哀悼。

    “……抱歉。”泰斯只好再一次对斯内普道歉,“卡拉蒙他只是太激动了……他不乐意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失去性命。他肯定是把你们当成黑袍法师了,”他满怀期望的睁大眼睛,热切发问,“你们真的不是吗?不能用邪恶的咒语?不用接受法师试炼?没有‘法师的诅咒’,不用记忆咒语,记住了就不会忘?”泰斯得到了斯内普一个森寒的眼刀和一个*的点头,只好意味不尽的咋了咋舌,“好吧,”他失望的说,“我以为你们能――叫什么来着――‘起死回生’呢。”

    在旁边偷偷伸出一只耳朵的醉鬼,哭的更大声了。

    斯内普头疼极了。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竟然,梅林啊,居然,真的有神明,――还不止一个。

    别的种族不管,什么精灵、矮人、侏儒、食人魔,都暂且放到一边。自称为坎德人的这家伙简直和五岁的、毫无定性的小鬼一个模样,无比喜欢热闹,注意力极容易分散,往往说着话就会被无比热忱的带到另一个全不相干的话题里。更要命的是――

    斯内普沉着脸找了块远离酒鬼、又能恰到好处照看着两只小鬼的石头坐下,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口袋里用缩小咒携带的魔药。

    ――昨夜突然发现无比重要的魔药不翼而飞且出现在坎德人手里,可这混蛋居然一脸惊讶的对他说什么“肯定是战斗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骗谁呢??!

    本世纪最伟大的魔药大师――隔壁世界的那个,从那时开始,就时刻注意着和坎德人保持必要的距离。

    而更麻烦的是,这个世界里,所谓法师的阵营。

    白袍代表善良,红袍代表中立,黑袍代表邪恶。

    一年三百六十六天都穿着标志性黑袍的地窖大蝙蝠:“……”

    身为前食死徒,好像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只是……

    斯内普瞥了眼穿着霍格沃兹校服――黑色巫师袍――只有配饰及围巾彰显出学院差异的两只幼年巨怪,面无表情。

    好极了。他自嘲的想着。邪恶阵营里混进来一个魔法界的救世主,只要回去告诉了黑魔王,就是大功一件。

    ……假如他们还能回的去。

    不动声色的考虑着最坏结果,斯内普看了看哭够了正打算给那位丧生了的小姐挖坟墓的卡拉蒙,不经意似的微微侧过脸。

    在出发向晶壁门洞那一晚、就已换回了最初那套精灵装扮的萨菲罗斯,正漫不经心的靠在树上。

    硬朗的杉木支撑起他的肩背,长及小腿的银发微拂着草尖。明明看上去不过是十八岁左右的青年而已,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那双莹绿色的狭长眼睛只是饶有兴味的一抬,没表现出半点惊慌。

    仿佛察觉到了斯内普的视线,萨菲罗斯淡淡瞥过来一眼。

    随后,他慢条斯理的歪了歪头,久久的、盯着一片虚空。

    ……

    “……他是谁。”雷斯林轻声说。

    他的嗓音依旧轻柔,但宛如爬行动物般炸开鳞片的嘶嘶声,依旧暴露了他自己的不平静。

    “他是谁。”雷斯林重复。

    明知达拉马不可能知道答案,真正属于邪恶阵营的黑袍法师,却只低声喃喃着这句话。

    身为掌握了过去与现世的强者,雷斯林也曾召唤过或低或高的位面的生命体,来供自己驱使。

    那些孱弱的生命,打从跨过时空屏障的一瞬间起,脆弱的躯壳就如砂土般崩裂。

    尖锐的怒骂、无尽的诅咒、深渊似的憎恶,全部在耳边回荡,雷斯林不为所动。

    ――而现在,来自异世界的奇迹,在眼前发生了。

    法师催动咒语,另一片水镜升起来,开始缓慢的回现着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过的事。

    一片镜子上倒映着银发青年漠然注视着他哥哥陷入死境的侧影,篝火反射着长度异常的刀刃,龙人的鲜血从刃面坠落,在泥土里溅起微小的沙土。

    另一面水镜里,本不应该――绝不可能――察觉到他正在窥视这群人的青年,正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这里。

    就仿佛透过薄薄一层镜面,直接对上了雷斯林的眼睛。

    当世最伟大也最可怕的法师,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本应关注克丽姗娜的,毕竟这被神明眷顾的牧师是自己回到过去的关键。

    他知道自己本应愤怒的,毕竟是他的姐姐背叛了他、在夜里派遣龙人和骷髅骸骨――索思爵士,偷袭了他的哥哥与目标中的神眷之女。

    他知道自己本该郑重思考这不同寻常的时空跨越。

    ――雷斯林不能。

    在那双遭受诅咒、一切有生之物都会迅速衰老、腐朽、化为枯骨的,沙漏状的金色眼睛里。

    这年轻男人英挺竣拔的面孔,没有一丝一毫、改变过。
章节目录 第28章 威莱斯森林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天。````

    昨天夜里的篝火晚会,以围着火堆跳贴面恰恰舞的几头丑恶大蜥蜴颓然倒下为终结。突如其来的跨越世界、被晶壁门洞一口吞下去、像倒挂金钟一样甩了个头昏脑涨,结果终于落地了之后,斯内普又立刻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和看起来最靠谱的那两个——该死的、伟大的、邓布利多校长,以及异世界的精灵王子、莱戈拉斯,所分离,留给他作为梅林的附赠品的,只有两只十一岁的、才刚刚上了霍格沃兹一年级、空空如也的脑袋瓜里只塞了几条恶作剧魔法的小巨怪;以及,极度危险——名叫萨菲罗斯的那个年轻人。

    几乎从萨菲罗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第一面,那种仿佛钝刀子撕扯着神经的危机感,就一直在折磨可怜魔药学教授的脑袋。

    这种危机感,是“异质”的。

    “非人”的、“超脱人类”的、“与人类完全不一样的某种存在”,冷冰冰的隔膜感。

    哪怕这年轻的男人可以更换一身属于巫师的魔法袍,可以学会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可以在被鲁莽不长脑子的救世主狮子拽住衣角的时候、低下头来,听他叽叽喳喳的讲话、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斯内普依旧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在感受到霍格沃兹的防御系统被触动、邓布利多紧急召集全部教授赶到禁林的那个晚上。

    沐浴着月光的年轻人,一手拎着救世主和小马尔福的领子,就这样把他们抛过禁林前的那片空地。

    下一秒,细长的刀刃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杀戮’是什么景象呢。不是‘杀害’,不是‘杀死’,是无意义的‘屠戮’。

    是啊。无意义。被救世主当做英雄、救下了对魔法界至关重要的黄金男孩,是无意义的。杀死异世界的怪物同拯救哈利·波特一样,在那个名叫萨菲罗斯的男人心里,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经历过伏地魔统治的那个时期的、其余的教授们不会明白,斯内普却异常清楚。并不像必须同极度憎恶、想要‘杀死’这样心情挂钩的阿瓦达索命,使用冷兵器的那种观感,刀刃是手臂的延伸,黏糊糊的鲜血、破碎的脏器,那种“伤害了什么人”、“亲手扼杀了什么生命”的感受,是直观的。

    可是,萨菲罗斯,是怎么做得到,把其余什么生命、那样漫不经心的,切割成一地碎块的呢?

    就算是异世界的怪物也好。他——“它”,是人形的。

    并不是斯内普在同情敌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并不是第一次使用阿瓦达索命咒。只是那种非比寻常的残忍毕竟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印象,深深残留在地窖蛇王的脑袋里面,以至于等到后来看见自己的同事们能够面带微笑的、邀请萨菲罗斯加入一场下午茶会时,斯内普不得不使用了大脑防御术,才得以掩饰自己的震惊。

    ……这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人。

    超绝于人类的美型,可怕的杀伤力,内蕴的傲慢,从不掩盖的残酷。

    以及,足以迷惑人的温和。

    被这样一双莹绿色的眼睛安安静静的注视着,似笑非笑的倾听着谈话,哪怕其实只是居高临下的、毫不在意的俯视,也带来一种宛如被重视着的错觉。

    甚至,因为明确的知道了这个人其实有多么残忍——

    近距离的接触凶兽,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足以割断自己脖颈的爪尖,因为凶兽正懒洋洋的闭上眼睛沉睡就去撩拨。这样把生命悬之于一线的刺激,反而带来宛如心动的倒错感。

    ……人类的心理,真是难以估摸。

    身为纯种的斯莱特林王蛇,斯内普遵循了血液里尖叫的“危险”预警,始终极为小心的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限度。

    邓布利多那个变异狮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身为霍格沃兹教授和魔药学大师的一面能够理解。未知的异世界是危险。保护魔法界是必要。关闭上那个可恶的晶壁门洞是理所当然。所以才自然要招待好客人,通过等价交换,得到那个世界的消息,最后——把危险关在门外。

    可是身为前食死徒和斯莱特林的自我保护本能,让斯内普永远在萨菲罗斯面前放松不了神经。

    他做不到像校长一样面色泰然的推荐什么黄油啤酒,也没法在对方懒洋洋的仿佛放下了武器之后,就跟那些没有大脑的一年级小鬼那样,亲亲腻腻的凑上去亲近。

    ——梅林知道,在看着救世主——莉莉的儿子,还有他唯一挚友的继承人,都围着史前凶兽前后打转,压根不知道只要他想——只要萨菲罗斯想,连眨眼的工夫都不要、就连拔出魔杖的机会都不会赐予,就能把这些稚嫩的生命掐灭。

    他要耗费多大力气,才能忍耐住向他们怒吼、扔一打清泉如水让这几个小鬼清醒清醒的冲动。

    ……

    现在好了。

    陌生的、连精灵他们原初的世界都不是的,另一个时空里。

    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带着两个大脑空空如也的小巨怪,和另外唯二靠谱的两个人分散开,又要怎么带着霍格沃兹的学生、活着回去?

    而且,为了能得到武力值最高、也是最残酷的那个强者庇佑,他还要努力取悦对方、避免萨菲罗斯随手把那两个小鬼干掉?!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卑微的魔药学教授而已!

    ***

    打探消息的过程并不顺利。

    倒不是说斯内普面前的这三个人有着过人的心理素质、能在魔药学教授的黑脸面前也面不改色,而只不过因为,好不容易遇见的这三位,能够用语言沟通、听得懂人话的,居然没有一个是可以让斯内普心平气和交流下去的人。

    坎德人泰斯,就是用一把只能杀死兔子的小刀、在萨菲罗斯剁掉那几只龙人之前,一直拼命保护了自己同伴的那个,从身高上来看,大约只有人类小孩子那么高。——也就是说,和哈利·波特、德拉科·马尔福的身高,并没有相差多少。

    他的性格也同小孩子相似,不,简直活像是得了多动症。时刻热情洋溢的代价就是,他的注意力几乎难以从感兴趣的地方移开,同时却又特别容易分散。更让魔药学教授决定从今以后保持距离的,是泰斯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偷窃技术——不不不,怎么能叫偷窃呢?绝对不能把坎德人叫做小偷!他们只是惊讶的发现、总会有漂亮的东西“神秘”出现在自己口袋里而已。

    人类战士卡拉蒙·马哲理,据说是——泰斯一直强调,是参加了□□之战的英雄。然而战争过去了,无论斯内普用怎样挑剔的眼光去看,也只能看见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一个满口胡言的肥壮大汉。

    溪谷矮人噗噗,比泰斯个头更矮的那个。说实在的,斯内普压根听不懂她在讲些什么。而介于噗噗从头到脚裹着破旧的衣服、浑身看起来像是刚从泥水里滚过一样,口齿不清、难以交流,并且始终绕着萨菲罗斯的脚下打转,一直开心的念叨着“漂漂人”,斯内普就从善如流的把噗噗扔给了萨菲罗斯烦恼,并且在心底隐藏得很隐晦的一角,幸灾乐祸的想象着噗噗一头撞在萨菲罗斯腿上的场景。

    ……

    其实还有一个人的。

    一个本已经死去的女人。克丽珊娜。善良神帕拉丁的牧师。躺在冰冷的地上,泰斯好心的拉开她的兜帽、替她挡住一点光亮。

    她本来已经死掉了。斯内普以自己前食死徒的身份发誓。可是溪谷矮人噗噗从她自己那个庞大又无用的袋子里掏出一只死蜥蜴,然后——斯内普完全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女人活了过来。尽管她只是维持着最微弱的呼吸。但她毕竟是“活着”的。

    坐在冷冰冰的石块上,斯内普把两只仍然搞不清楚状况、像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的小鬼扔到篝火边打哆嗦。龙人的尸体——尸块,被稍微清理到一边,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无视了它们。

    酒鬼卡拉蒙正坐在克丽珊娜旁边嚎啕大哭,而坎德人坐在他旁边,刚刚从得知异世界的消息里缓过神来、终于露出了一脸疲惫的神色。

    萨菲罗斯依靠在树上。他的视线刚从空无一物的半空中收回。他神情冷淡,又带着一点叫人捉摸不透的玩味。

    ……斯内普让自己的视线别往那边看。

    他依旧没想好该如何做,才能让萨菲罗斯加入他们、找到走散的两人,以及——保护哈利·波特和小马尔福。

    他对自己的安危全然不在意。虽然或许无法在梅林的世界安眠是个遗憾,但是,死亡对于斯内普,早已经变成了一种救赎。

    ——假如、假如,那两个该死的小崽子不在这里的话。

    斯内普第一百零一次磨了磨牙。

    他仍旧想不到该如何讨好那个喜怒无常的年轻男人。

    像对待黑魔王那样卑躬屈膝吗?不。他不认为萨菲罗斯会吃这一套。

    ***

    等到卡拉蒙终于安静下来,斯内普调动了自己对待全年级“t”等级作业的耐心、忍受黑魔王钻心剜骨的毅力、替邓布利多熬制护齿魔药而不是去齿魔药的自制力,从卡拉蒙和泰斯嘴里,挖掘出了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个真真切切、有神明存在的世界。

    最初的最初,这个世界只是一片混沌。

    神上之神从混沌中苏醒,打败了混沌之神,然后创造了最初的三位神明:

    善良之神帕拉丁,中立之神吉立安,邪恶之神塔克西丝。

    三位神明又各自创造了自己的从神——中位神,倒不如说。其中的一位,叫做李奥克斯的那个,铸造了一柄强力的神锤。他用神锤敲击混沌,于是出现了现在这个世界——克莱恩。

    接下来,善良之神和邪恶之神共同创造了最初的五色巨龙:红龙、绿龙、蓝龙、黑龙、白龙,然而在帕拉丁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塔克西丝把邪恶的气息注入了五色巨龙的体内,他们就变成了邪恶巨龙。

    而为了安慰帕拉丁,李奥克斯用金、银、青铜、黄铜、铜,制作了五条金属巨龙。帕拉丁把善良的气息注入金属巨龙体内,这就是最初的善良巨龙。

    紧接着就是第一次巨龙战争。等神明停止战斗之后,克莱恩形成了完整的善良、中立、邪恶三方,十八位神明的系统,而就在这时,克莱恩出现了生命的迹象。

    为了争夺控制权,神明又爆发了全圣之战,等到战斗结束,神明们承诺不再直接干预克莱恩的发展,而最初的种族,精灵、人类、食人魔族,诞生了。

    ……之后就是各种各样的争端、战斗、纷争,属于不同种族的时代更迭,梦幻之年代、创立之年代、光明之年代、精灵之年代、魔法之年代、人类之年代,紧接着是正义、骑士,力量、教士,巨龙出现。——泰斯所说的“□□之战”,就是这第五次巨龙战争。

    就在斯内普眼前的,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个子、和醉得直打鼾的大汉,居然是曾经彻底摧毁了邪恶之神塔克西丝回到克莱恩世界的道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英雄。

    ——斯内普的心里当然还满是怀疑,不过凑在篝火边听传奇故事的两个小鬼,早已经是满脸崇拜了。

    斯内普很怀疑,假如不是他还坐镇这里,那两个早就把初来乍到时的恐慌扔在脑后的芨芨草小怪物,大概已经扑上去欢呼了。

    再一次恶狠狠的、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两个男孩一眼,斯内普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目前最重要的地方上来。

    “龙”。

    “龙人”。

    被偷走、被污染的,善良之龙的龙卵孵出龙人,而刚刚在他们面前散落一地的那些就是。

    这至少说明,泰斯所说的传奇故事里,有一部分是可信的。

    斯内普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世界居然不仅仅存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种族——当然他们的世界也有一堆巨怪啦、巨人啦、狼人啦什么的,可是,毕竟是普通人类居多。而且,是绝大多数。

    更关键的是,这些高危的物种,居然还很是活跃。

    光是他们所亲身经历的,就有龙人举着武器毫不留情的追杀了。

    那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呢?

    会不会有那些邪恶巨龙在肆虐这个世界?会不会刚刚走出这片森林,就被食人魔族逮到、把两个皮肉鲜嫩的小鬼填进肚子里?更令人厌恶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就像邪恶之后塔克西丝,居然还始终孜孜不倦的试图侵略这个世界。

    危险性,何等之高。

    斯内普已经在心里把克莱恩的危险等级上升到最高,不知道还能够再怎样高危警示了。

    当然,他更关注巫师的状况。

    ——“法师”,应该说。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依旧是有魔法的。魔法也依然是那样美妙、神秘、令人无法自拔。

    可是不幸的是,这里的魔法,居然有诸多限制。

    大约是在第二次巨龙战争的时候,象征着后来白袍、红袍和黑袍这三派法师的三位神明,因为利用魔法干预了战争、被诸神放逐,魔法因此从克莱恩的世界中绝迹。

    不过后来这三位神明制作了灰宝石,欺骗李奥克斯丢入了克莱恩。……当然,这颗灰宝石最终被发现、释放出了魔法的能量,它导致的新种族的诞生不必赘述,说实在的,坎德人泰斯也不是很能说的清楚。然而,这意味着,魔法,再一次卷土重来。

    总之,天上的三个月亮,这是三个魔法之神在天空的样子。银月索林纳瑞——代表善良,红月努林塔瑞——代表中立,黑月努塔瑞——代表邪恶。

    每个月亮的盈亏能够反映出每种阵营的,法师力量的强弱。正如黑月在天空成为新月的时候,黑袍法师们就是最虚弱的时刻,其余同理。而当三个月亮都是满月、并且排成一列的时候,所有法师都会处于自己最强盛的阶段。

    而在克莱恩,释放魔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释放者使用完魔法之后,就会遗忘掉它,直到下一次再背诵以后。——斯内普打心底里感激梅林,毕竟,他完全不能想象,黑魔王手里捏着纸条,一边背诵一边对手下甩“钻心剜骨”的样子。

    而且,尤其是,日常生活的魔咒。一旦使用就会被遗忘的铁律,也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

    关于这一点,坎德人泰斯描述得实在是结结巴巴。

    倒不是说他讲其他故事的时候就是如此。就像回忆自己□□之战的英姿时,泰斯眉飞色舞、吸引的两个小男孩聚精会神的绷紧了脸。可是一谈到魔法——和法师,他就犹犹豫豫,踟蹰起来。

    “你知道的……”他忐忑的看了眼卡拉蒙。这曾经的英雄,已经瘫成一团、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了。泰斯难过的叹着气:“卡拉蒙的弟弟,雷斯林·马哲理,他也曾经是我们的同伴。”

    斯内普对这个名字皱起了眉。为了引导泰斯继续说下去,他耐着性子搭腔:“然后呢?‘曾经’?他背叛了你们?”

    “啊,不。也不是。”泰斯小声说,像是在讲一个天大的秘密,“雷斯林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吧?总之,卡拉蒙总是相信雷斯林的。而我们相信卡拉蒙。”

    斯内普已经有点习惯他总是找不到重点的说法方式了,他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所以呢?”

    “雷斯林……他伤了卡拉蒙的心。”泰斯轻声说,“卡拉蒙非常、非常的难过,每天都喝个烂醉。真的,卡拉蒙以前是最伟大的战士,他不是这个样子的。雷斯林原先是红袍——说真的,你们那个世界里,真的所有法师都是黑袍的吗?——我们都搞不懂他。雷斯林真的很聪明,又强大。可是我们不理解他,他也总是嘲笑我们。”泰斯啰啰嗦嗦了一堆,终于说了一句让斯内普打起精神来的话:“现在,雷斯林换上黑袍了。”

    斯内普瞬间想到了曾经的死敌,啊,是的,“劫道四人组”。那只背叛了斯莱特林家族、投奔格兰芬多蠢狮子并且找到自己栖息地的蠢狗。“雷斯林·马哲理”,这个人的转变阵营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和小天狼星相类似的地方。斯内普决定假如有机会的话,他会默默对雷斯林表现出来的机智赞赏几句。如果红袍——中立阵营类似于格兰芬多的话,斯内普默默的想,他也绝对会穿上黑袍的。

    这一次,不用斯内普催促,泰斯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雷斯林啊,他的身体一直挺虚弱的。卡拉蒙一直照看着他。哎,大个子真的很爱他的弟弟。可是雷斯林写信回来说不再需要他了……你知道法师的试炼吗?”泰斯恐惧的打了个哆嗦,“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啦,不过谁让我们是快乐的坎德人。四面八方的消息都喜欢往我们耳朵里头跑。雷斯林好像是二十一岁就去进行法师的试炼啦,真可怕、太可怕了。自从他从法师塔里出来,雷斯林的皮肤就变成了金色,你知道眼睛里有个沙漏是什么感觉吗?而且他更虚弱了。卡拉蒙都心疼坏啦。”

    斯内普眉头拧得死紧。……法师塔?法师的试炼?沙漏??这都是什么?

    陌生的名词越来越多,可是泰斯正说的起劲。为了防止坎德人自动把话题带远,斯内普选择闭上了嘴巴。

    “哎、哎……雷斯林现在变得多么强大呀。可是他穿上了黑袍,还让卡拉蒙伤心成这个样子。他现在住在克莱恩最邪恶的地方,那里有这个世界唯二的法师塔的其中一座。曾经有法师从塔顶一跃而下,诅咒、诅咒——”泰斯打了个哆嗦,更近的向篝火堆靠拢。“那片森林真是邪恶。我这辈子都不会乐意过去的。可是牧师小姐为什么要过去呢?哎。克丽珊娜现在也丧命了。不,她还没有死。可是,你看,她的皮肤多么冰冷,眼神如此僵直!但她居然还有呼吸——”泰斯恐惧的喃喃着,“为什么她一定要去找雷斯林?为什么她非得去威莱斯森林不可?雷斯林就在那里经历了法师的试炼。可怕、特别可怕。”

    小个头的坎德人把手撑在身后的地上。他仰着脸。天际边缘已经开始泛起了一点点白光。——天要亮了。

    两个霍格沃兹的小鬼,早已经相互挤挨着,在篝火边睡着了。来到异世界、又经历了逃命的奔波和光怪陆离的传奇故事,没有人能够苛责男孩们保持清醒和理智。这种时候,学院间的争斗已经算不得什么。斯内普曾有几分钟呆呆愣愣的注视着十一岁的男孩们肩膀靠着肩膀,因为靠近火堆沉睡、脸颊泛出一种健康的潮红色。他的头脑也忍不住陷入一种安宁的空白里,他放任自己恍惚了一会儿,让那些在头脑里横冲直撞的信息沉淀下来。他什么也不想,手指静静地藏在袍袖里、捏着魔杖。

    然后——泰斯突兀的尖叫起来!

    “卡拉蒙!卡拉蒙!醒醒——求你快点醒一醒!”坎德人蹦了起来,疯狂的用手推搡着醉汉,“你看一眼!拜托了,卡拉蒙!你看一眼!——这是不是威莱斯森林?!”

    ……

    森林,改变了。

    围绕着四周的树木,原本是核桃木、松树、白杨树,树梢是翠绿的颜色,野花靠近树根,茂密又生机勃勃的生长。

    而另一边——另一边——

    树木枯朽,不祥的浓雾在林木下端环绕,遮盖住了光线。它们看起来是这样扭曲又空洞,——而更怕的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森林里走来走去,却让人无法看到。

    ***

    萨菲罗斯稍微侧过脸去。

    坎德人已经把人类战士拼命从地面上拖拽起来了。就两个人的体格对比来说,这的确是一件难度以上的事。

    溪谷矮人噗噗恐惧的打起了哆嗦,尖叫一声扑了回去,一把拽住了卡拉蒙的脚踝。——卡拉蒙同时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尖叫。毕竟噗噗的指甲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修剪过。

    被倒霉卷进异世界的霍格沃兹魔药学教授,用和他发黄的不健康脸色完全相反的矫健动作,迅速从石头上跳了起来,而魔杖眨眼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掌心,“起来!波特!马尔福!握住你们的魔杖——该死!”斯内普压低声音咆哮着,同时一抖魔杖,两股小型的清泉凭空出现在空气里,把两个依然睡眼惺忪的小男孩从脑袋上浇了个通透。而这个无需念诵咒语的神奇场面,就算在这么叫人紧张的时刻,也得到了泰斯瞪大眼睛惊叹的一小会儿凝视。——他甚至还想伸手摸摸黄金男孩可怜巴巴被水浇湿的金贵脑袋。嗯。谁让落在哈利·波特脑袋上的清水尤其的多呢。

    视线从一片混乱、态度各异的场面上瞥过,萨菲罗斯的唇角,无声掠过一点笑意。

    接下来,他懒洋洋换了个姿势,悠闲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盯着威莱斯森林的最深处。

    是啊。克莱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被他杀死的龙人、法师塔、魔法森林,还有——金色皮肤、沙漏状瞳仁的黑袍法师,这些信息,他也听见了。

    萨菲罗斯从来不会看轻信息的收集。倒不如说,在并没有足够蔑视一切的实力之前,忽视关键信息,绝对是导致战争失败的必然因素。

    尽管萨菲罗斯一时想不起这种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思路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就好像他自己曾经亲自率领过无数战争一样?不过这种足以令其余任何人困扰惊慌的、对自己记忆的怀疑,很快就如同之前任何一个相类似的时刻一样,被萨菲罗斯坦然的忽视掉了。

    自己的过去究竟是什么人、曾经经历过什么、又为什么能够拥有甚至能毁灭一个星球的力量、也丝毫没有夺取其他人生命时的负罪感?这些问题,足够让任何人坐立不安,但在萨菲罗斯这里,就仿佛初春的微风吹拂过湖面一样,浅浅的波纹过去之后,几乎溅不起什么涟漪。

    他坦率的接受自己的一切。曾经的萨菲罗斯,是英雄也好,是罪人也好,他决意给自己宽恕,他承诺自己曾获得的一切荣耀、允许自己曾造就的全部血腥。萨菲罗斯宽容的对待自己,——就好像,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人这样对他一样。

    所以萨菲罗斯从不在意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是感谢那个所谓的“系统”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除了单纯的“活下去”之外,自己还应该再做些什么了。

    他也走过四个世界了。可是萨菲罗斯对它们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世界继续存在下去了?那很好。萨菲罗斯还记得第一个世界里,不同国家的瑰丽景色、人类精心折腾出来的美食,还有奇异的、好看的死气火焰。他也记得自己在第二个世界里交到了朋友,神色傲慢、但总是在他面前带上笑意的精灵王,还有对待真心相处的朋友时,热情又开朗的莱戈拉斯。

    可是,假如世界毁灭了,那对于萨菲罗斯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真的并不介意。白兰说要送他一个礼物,他看到了。可是挑动人类的劣根性来毁灭一个国家?那也太过于小家子气了一点。萨菲罗斯就召唤来陨石。盛大的毁灭,必然是最适合一个世界的死法。

    ……无趣。

    他挑起战斗。不是大型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那只不过是无谓的杀戮而已。他去挑衅孤山的那头龙,故意放弃防御,与灼灼的烈火擦身而过,享受一种迫近死亡的美妙错觉。他喜欢鲜血和死亡——那让他感觉自己依旧活着。

    萨菲罗斯甚至刻意培养自己的兴趣,曾有一段时间,时钟般规整过自己的每天日程。他安静的阅读,听许多古老的音乐,坐在人类社会的那栋别墅里、后来坐在辛格精灵的王宫中,享受美味的食物、旁人的亲近、一场彼此都心满意足的谈话。萨菲罗斯竭力追寻着自己心底微弱的一点兴趣,就像在早已经熄灭的篝火堆里、去寻找那么一点儿火星一样。

    萨菲罗斯发现,除却身周的氛围更加平和、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小动物,更加敢于亲近他之外,——他失败了。

    不。他其实并不感兴趣。

    有意思的书籍,他阅读了,也因此微笑。恢弘的音乐、巍峨的建筑,他观赏了,也具有挑剔的眼光,和精准犀利的审美观。

    但萨菲罗斯并不因此感到愉快。

    他感觉自己身为“人”——他是人吗?还是怪物?——假如他是人,那么他作为人类的那一面,已经被抹消……恩,“擦除”了。

    他从世界上走过,像一个旁观者。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啊啊,真是无趣透了。

    萨菲罗斯冷漠的站在一边,看着泰斯劝说卡拉蒙改变了主意,噗噗在一边埋头翻找着自己那个巨大又累赘的包裹,摸出一只死老鼠。

    到最后,萨菲罗斯发现,漫长的时间之下,唯有人性,是最能够带来乐趣的。

    不同的境地、不同的选择。他听系统说过那个。黑魔王的预言故事。对那样一个荒诞的预言,这个魔药学教授的选择,是背叛朋友、追求野心呢?还是放弃生命呢?亦或是用剩下的生命赎罪呢?萨菲罗斯觉得这很有趣。虽然还不至于亲自在别人的人生里摆出这样的障碍来,但看着对方挣扎在天平的两端,每一刻的选择都可能是至关重要、生死攸关,他觉得这个有意思极了。

    啊——还有那种,明明自尊心很高、又偏偏为了学生的性命可以把膝盖低到尘土里面去的决绝。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人,为了把学生活着带回自己的世界、究竟会怎样讨好他呢?萨菲罗斯可是相当期待的。

    年轻的男人无声笑了笑。他站直了身子,用手指拂开肩上墨绿色的精灵斗篷,扫去一片微黄的枯叶。萨菲罗斯头也不回,直接走进了威莱斯森林。

    “…………”

    短暂的沉默过后,脚步声,跟了上去。

    一个是富有战斗经验、极力放轻、又时刻充满警惕的。两个还不习惯在林木中间行走、踉踉跄跄、属于小孩子的。还有突然发现异世界的客人都敢往可怕的魔法森林走,赶快追上来、充满极大好奇心的、坎德人的脚步,拖拖蹭蹭、甚至还拉拽着那个大包裹的溪谷矮人,以及因为过于肥大的体重、实在没办法掩盖住自己足迹的,人类战士的脚步声。

    随着他们的踏入,整座森林都发出敌对的声音。

    阴暗的浓雾缠绕上来,似乎是有翼类哺乳动物的生物发出扇动空气的扑簌声,枯败的枝干毫不留情刮伤裸/露在外的皮肤。两个刚刚从禁林里捡回一命、又被可怕的树枝追赶过的小男孩害怕的小声抽着气,在斯内普不耐烦的催促下,用汗湿的手掌握紧魔杖,念出了“荧光闪烁”。

    对这么点儿威吓,萨菲罗斯半点不为所动。他笔直的、仿佛能够在黑暗里视物一样的向前走,垂到小腿的银发飞快掠过草尖,却没有一根枯枝有胆量缠绕上去、阻挠萨菲罗斯的脚步。他很快走到那一星光亮之前——

    等等,光亮?

    斯内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空中骤然响起的美妙音乐却绝对不能使他感到放松。他既做不到像卡拉蒙一样感动的泪流满面,也没有萨菲罗斯那个实力停下脚步静静欣赏!斯内普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下遭受突然袭击时最佳的躲避角度,粗鲁的揪着两个小男孩的学院围巾,把他们向远离树枝的地方拽了拽。

    下一秒,就好像那种神迹降临一样的夸张场面,浓雾散去、枝叶复苏,花苞和嫩叶重新舒展在树木枝头,无忧无虑的鸟鸣也再一次回荡起来。

    斯内普本来不想腹诽这种戏剧性的场面,然而他敏锐的注意到两个穿白袍的巫师——“法师”,向这里走过来。他真的无法不联想到诸如下马威之类的词汇。

    他们的长袍直接垂落到地面上,戴着的兜帽也压得很低、遮住了自己的面孔。从唯一露出的下巴和嘴唇上看,这两个陌生的、按理来说是善良阵营的法师似乎是想要微笑,却因为太过于紧张,到最后徒劳的紧抿了起来。

    斯内普忍不住动作轻微的抬起了魔杖。

    ……毕竟他——和那两个小巨怪,都穿着霍格沃兹的黑袍。面前可是这个世界天然的敌对阵营,然而他居然半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两个白袍法师走到克丽珊娜,那个身躯濒临死亡的、可怜的女牧师身边,把她的身体撑了起来,然后冲卡拉蒙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微微伸出手去,这是一个似乎每个世界都通用的、“请”的姿势。

    “呃,去啊。你们去吧,走啊,”酒醒的大汉结结巴巴的说,“把克丽珊娜带走——她本来就要来这里的,现在已经到了。你们走吧。”

    卡拉蒙瑟缩着推拒。他害怕再一次来到威莱斯森林,他害怕魔法,也不信任法师。然而他再一次到这里来了,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魔法,可是这次,雷斯林,他的弟弟,小雷,并不陪伴在他身边。

    白袍的法师依然沉默。泰斯开始把他往前推:“得啦,卡拉蒙!这可是威莱斯——威莱斯!我们到这里来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怎么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一看?”

    可是。卡拉蒙在心里反驳。他来过,也看过的。从这里出来,小雷的身体就变得更糟,也更加尖锐,拒绝依赖他这个哥哥。

    “看一看嘛,卡拉蒙,”泰斯依然乐天的说着,“我还从来没——喂!你们去哪里?”坎德人突然大惊小怪起来,“哦对,我还没向你们介绍过!嘿,这是异世界来的客人,你们肯定从来都没——”

    坎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听上去像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其中一位白袍法师,那两个中的一个,轻轻把克丽珊娜推到同伴的怀里。

    然后无声走到萨菲罗斯面前,肃穆的、敬畏的——恐惧的,鞠了一躬。
章节目录 第29章 塔里的白袍法师
    在漫长的时间以来,威莱斯的*师之塔,始终担当着最后的、唯一的,能够庇佑法师的堡垒角色。?

    克莱恩本来有五座*师之塔,其中三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毁去,历史上教皇的信徒将这一切书写为“法师自毁”,而事实上,就好像霍格沃兹所曾经经历过的、中世纪那个混沌又愚昧的年代一样,教皇掀动暴徒对抗法师。在疯狂的、对法师的谋害下所造成的各种断层之中,三座*师之塔的毁灭,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现在仅剩的两座,一个是前后两任最强大的黑袍法师的居所——曾经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现在是雷斯林的,也是被恐惧和死亡环绕着的一座。而另外一个,就是曾成为教皇驱赶令下唯一避难所的这个:威莱斯*师之塔。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景,更别提它真的非常壮观。

    两个小男孩必须用自己没有握住魔杖的另一只手紧紧按住嘴巴,才能忍耐住不发出那种丢脸的赞叹声。在霍格沃兹待的时间更久、也见识过更多不可思议的魔法奇观的魔药学教授并没有这种困扰,他只需要安静的评估、并且克制自己只欣赏了半分钟。说实在的,斯内普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在这个实在感觉不到什么安全感的世界里,被硬生生磨出了被害妄想症和心理应激反应综合征,——面对这种漂亮的奇景,他居然只能在被震撼的头脑空白的那半分钟里,从脑袋深处的激流里,挖出“易守难攻”这个词。

    坎德人泰斯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此烦恼——他直接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像是要用气势把那三个塔尖给吞下去一样。“呜——哇,”泰斯呆呆的说,“这可真是——超级——壮观,对吧,伙计?”他转过头来,对搀扶着克丽珊娜的白袍法师说。

    白袍法师沉默不语,但泰斯发誓有一缕微笑掠过他们的嘴唇。

    纯黑的石头凿刻了整个墙壁,它们被打磨得闪闪发亮,在阳光下反射着叫人炫目的微光。坎德人和人类战士无法分辨,但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魔法学校的教授,已经敏锐的猜测到,那些在表面雕刻着的华丽纹饰,应当是某种强力的咒语。从这些外墙周围完全没有设置保护措施的表现来看,克莱恩世界的法师,似乎对用一道石头墙壁阻挡住前来侵犯法师塔的敌人、并且施加以严酷的惩罚这一点,非常的有信心。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威莱斯*师之塔是相互倾斜的三个尖塔,彼此之间保持着一个危险而安全的平衡。穿着三种长袍的法师来回穿梭,视线躲藏在兜帽下面,竭力不引人注意的打量着外来者。

    所有踏进这里的人都不自在起来,噗噗已经把自己整个的塞进了卡拉蒙的阴影下面,而那两个可怜的男孩……小马尔福趾高气扬的抓住了自己教父的“一点点”袍角。真的只有一点点,因为斯内普正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鹰钩鼻看起来能把像他这样的小男孩钉死一打在墙面上。

    没有长辈可以炫耀和依靠的哈利·波特咬了咬嘴巴。他下意识的仰头望了望始终毫不犹豫走在所有人最前方的萨菲罗斯。……他不敢。他不敢,不敢去主动接近拯救了他性命的英雄了。哈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错事,可是,就在萨菲罗斯突然很凶的逼他做出选择之后、在萨菲罗斯英勇的救了篝火旁的其他几个陌生人之后,哈利·波特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再一样了。

    原先的萨菲罗斯总是宽和的。坐在霍格沃兹的屋顶上、晒着月光和精灵分享食物的那个身影,就像一张烙印在小小男孩脑袋里的魔法照片一样,总是在重复的循环、不断的被回味着。那个精准砸进怀里的柠檬雪宝,连同带着淡淡调侃的微笑,一同构成了救世主初入魔法世界的一个童话般的梦境。

    他是多么的憧憬和崇拜萨菲罗斯!别人可能没办法理解得这样深刻,可是——萨菲罗斯救了他!在一群可怕的怪物中间,救了他、而不是别人!——小哈利飞快的让自己无视了看不顺眼的对头。梅林在上,萨菲罗斯是这样强大、宽容、冷静又沉稳,或许有人会说他很冷淡,但是哈利·波特绝对会大声反驳他!每一次、每一次,无论是在霍格沃兹变得异样乖巧的楼梯上遇见,还是忐忑着提出一起去冒险的请求,萨菲罗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会耐下心来陪着他们,对那些哈利和他的同伴们叽叽喳喳的问题,虽然并不是每一条、但也是会回答的。更何况,每一次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萨菲罗斯都会低下头来、对上他们的视线!那种神色是多么的认真,不要以为小巫师们年纪还小所以意识不到——萨菲罗斯他,是真的把他们同其余所有成年人、同等看待的。

    对于哈利·波特来说,萨菲罗斯,就是他的英雄。

    ……可是,他好像让英雄生气了。

    黄金男孩忐忑的低着头。

    被异世界的龙和传奇故事所吸引走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原本应该第一时间意识到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请求萨菲罗斯杀死那些怪物吗?可是,假如那些怪物不死掉的话,别人就要死了啊?

    刚刚十一岁的、还没有建立起严整三观的男孩,用一种属于孩子的、理所当然的残酷和正义,这样想着。

    他完完全全感受不到萨菲罗斯那个问题所隐藏的讥讽,也体会不到,因为身为“怪物”、就一定要被消灭、杀死、当成敌人和异类的,那种憎恶与绝望。

    ***

    萨菲罗斯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人类男孩的心思。

    就算哈利·波特是魔法界的救世主又怎么样。在萨菲罗斯这里,一切理所当然高贵的身份,都尽数泯灭殆尽。

    被他所关注的,总是对方身上某些奇异的特质,能引起他的征服欲……或者,破坏欲。

    就像上一个世界里,那个眼神被怒火浸染时异常漂亮的瓦列安首领。就像在这个世界里,用理智行走在生存和死亡之间、为了达成目的愿意不择手段的,魔药学教授。

    哈利·波特?他是霍格沃兹第一个丝毫不惧怕、主动亲近萨菲罗斯的人。但是在他否认了怪物的生存之后,对于萨菲罗斯而言,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弱小的人类幼崽罢了。

    现在,萨菲罗斯只是站在黑曜石雕刻的大厅里,莹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扫视着对面所有人。

    这个大厅几乎看不见四周的边缘,哪怕抬起头,也没办法看到穹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亮照射下来,苍白的映照出大厅里呈环形排列的石椅。

    石椅大约有二十一张。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个穿白袍的老人,——斯内普没法违着心说他没有想到邓布利多。或许所有这种善良阵营的老头子身上,都带着那么一种相类似的氛围吧。而在他的身侧,挨次坐着穿白袍、红袍和黑袍的法师。他们无一例外,全部用兜帽遮住了脸,视线从兜帽的阴影下抬起,审慎的打量着踏进威莱斯*师之塔的所有人。

    ……而且,这是他的错觉吗?斯内普无法断言,但反正他手里的魔杖是没法放松下来了。——这些人,是在紧张?

    “晚、晚安,”泰斯坑坑巴巴的说,一边倒退着鞠躬后退,直到自己撞到了卡拉蒙身上。“这些人是谁?”他自以为悄悄的询问战士,“他们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得罪他们了吗?”

    “不,你没有。”卡拉蒙把泰斯的身体扶正。这个刚刚决意要踏进森林、戒掉酒精、重新面对现实的前英雄,冲着石椅里正坐的白袍老人露出一个笑容:“你好,帕萨里安。好久不见。”

    老人的面孔稍微向卡拉蒙的方向侧了过来,像是收回了投向其余地方的视线。他这一次认真打量着身材比曾经粗犷得多的战士,看着卡拉蒙羞愧的摸了摸许久未刮的胡须和忍不住散发出臭味的衣服,尴尬的满脸通红。老人这一次露出一点宽容的微笑,冲卡拉蒙点了点头:“许久不见,卡拉蒙。”

    “你还记得我?”卡拉蒙有些惊讶,“我是说,上一次……我是陪着小雷,他……”

    “当然。”帕萨里安轻声回答。“我记得你。也记得雷斯林·马哲理。”这个名字在法师中间引起一阵骚动。他们终于不再警惕又惧怕的偷偷打量萨菲罗斯,而是小声又快速的私语了起来。“是的,雷斯林·马哲理,这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善良阵营的领导人做出了这样一个结语,这让他身边争论的声音更响了一点:“那么,他是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吗?”

    大厅里有一会儿无人说话。适才躁动又喧闹的氛围瞬间冷却下来,像在火炉上砸了一个冰冻咒。

    卡拉蒙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又一次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不,”卡拉蒙说,“我是,为了帮助克丽珊娜小姐,才过来这里的。她死了,但是又活了,”卡拉蒙比划了一个图案——那看上去像是莫名其妙使克丽珊娜重新回复呼吸的、噗噗的死蜥蜴,“你们能帮她吗?她能够好起来吗?”

    就连哈利·波特和小马尔福,也强忍着害怕和好奇看了过去。陌生的地方让人恐惧,而更让人害怕的则是死亡。

    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女牧师的死亡,可是,一个冰冷、但仍在呼吸的尸体?假如不是两个分别隶属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小鬼暗暗较着劲,恐怕早就有人暗地里哭鼻子了。

    “抱歉。我们做不到。”可是帕萨里安这样说。这个让男孩们感觉很像校长的老人,满脸歉意的拒绝了,“为了保护他的牧师,在面对死亡骑士的时候,是帕拉丁拯救了她的灵魂。帕拉丁把克丽珊娜的灵魂送到了神明的国度,而我们无法将她带回来。”

    卡拉蒙深吸一口气,可是白袍法师打断了他:“别说这是你的错。卡拉蒙,这责任并不在你。”他宽容的叹着气,“虽然我们自己也并不能使克丽珊娜的身体与灵魂融合,但是,我们知道谁能。”帕萨拉丁说完这个,突然把视线凝聚在了异世界的客人身上。这目光是如此的锐利和专注,以至于斯内普条件反射保护好了自己的大脑、并且轻轻向旁边移动了一步,把两个小鬼挡在身后。

    大厅里再一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里。三排——整整三个阵营的法师,再加上神情迷茫的溪谷矮人,还有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坎德人,全部盯着他们看。

    斯内普强迫自己控制住生理性咽口水的冲动——因为,该死的,身后那两个小巨怪差点打嗝的声音也实在是太响了。他绷紧脸,用站在黑魔王面前汇报任务的那种礼仪和风度,调动了自己的声带:

    “我想,”斯内普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彬彬有礼过,“阁下并不是想说,我们能够拯救——从神国里,找回一个牧师的灵魂?”
章节目录 30.神谕
    这句话,并没能得到恰当的回答。

    打断了斯内普的话、让这个讥讽感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问句,逐渐飘散在半空中的,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黑袍法师。

    他直接闯进议事厅里的样子像是有火焰烧上了自己的袍角,而足足有一打的邪恶巨龙追在身后。这个人并不像大厅里的其余法师一样,拽下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所以,一张苍白、惊慌、恐惧的面孔——连同那两只尖耳朵,一同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卡拉蒙倒抽一口冷气。“暗精灵!”他低声说。

    “真的吗?”泰斯的两只眼睛瞬间闪闪发亮,“我还从来没——喔!卡拉蒙!”他仰着头,对一把揪住他领口的战士抱怨,“别捏我领子,我快不能呼吸了!”

    “别去,泰斯!”卡拉蒙用力把坎德人拽了回来。“你最好听听,他要说什么。”

    说什么?

    这个投奔了黑暗阵营的精灵,嘶声咆哮了起来:

    “来不及了!”他痛呼,“你们这些笨蛋!蠢货!白痴!你们以为还有时间,对不对?已经晚了!”

    整座大厅的法师们都轰动起来。穿黑袍的大部分人愤怒站起身,双手捏紧,握在胸前,穿白袍的怒目不语,红袍的中立阵营向前倾过身子。其中一个人把自己的兜帽拽下、另外更多人也禁不住这种冲动。兜帽下暴露出一张张被怒火点亮的面孔,属于人类,而不是什么其他的怪物。

    异世界来客的事情被暂时搁浅了,濒临死亡的可怜女牧师也是。鉴于她的身躯已经沉入死亡之地,而灵魂被神明带走;那么,反正她也无法提出什么抗议。

    可事实上仍有一半法师将注意力分到那边去。那些异世界的客人——那个银发的青年,存在感太过于强烈。就好像谁都没办法在黑夜里忽略一线光亮一样,他们坐在这里,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想要绷紧,简直如同呆立在牛头人面前的食草动物,只剩下颤抖的本能。

    被隐晦警戒着的青年默然不语,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这场闹剧,嘴边带着点儿玩味的弧度。

    而帕萨里安说话了。穿白袍的法师坐在首席上,面容掠过了不悦和烦躁的阴影。

    “达拉马,”他呼唤暗精灵的名字,“你最好能够把这一切解释清楚,包括,随意侮辱其余法师的理由。”

    被毫不客气揭露出姓名的暗精灵冷冷一笑,一把扯开了自己的黑袍领口。

    “看看这个!看看这个——这个,伤痕!”精灵怒吼着,面孔因痛楚而扭曲,“是的,这是他带给我的——意料之外!你们谁知道这个?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知道!他全部知道!夏拉非,”达拉马用精灵的古语呼唤自己的老师,脸色在回忆中透出惨白的颜色,“我的老师,他从一开始就全部看在眼里了。”他倒抽一口冷气,“我——我们,一直被利用着。这还不够蠢吗?”

    石椅上另一半观望着的法师,这一次也全部站了起来。

    烙印在暗精灵胸口上的,是五个深深的孔洞。指尖大小的创口。——倒不如说,这本就是徒手造成的伤害。不详的诅咒在伤口上萦绕不散,哪怕是在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也在不断流血。甚至,因为暗精灵太过于激烈的情绪,血液打湿黑袍的速度更快了。

    达拉马惨烈的笑了一下,左右环顾了一番,根本没有把视线投向背后皱紧着眉头的人类战士,以及拼命扑腾在战士臂弯里的坎德人,还有,在大厅角落里找到一个绝佳的隐蔽地点、舒舒服服把自己团进廊柱阴影里的溪谷矮人。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坐下时仿佛一个战败的俘虏,又好像一个得胜的英雄。

    “夏拉非,他知道我接近他身边的目的。”达拉马又重复了一次,“我自愿从**师之塔接受了这个任务、来到此世最伟大的黑袍法师身边,向他学习魔法,同时也把他的消息传递回去。这两者都是在夏拉非允许之下进行的。今天,他向我揭露了这一点,并要求我把这之后的一段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你们——”

    达拉马动了动喉咙,缓解自己干渴的错觉。

    “雷斯林·马德里,他说……”

    “等等!”卡拉蒙突然大喊一声,人类的战士睁大眼睛,在所有法师灼灼的目光下向前一步,“等等,”他看起来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你说——小雷?”

    “啊,是啊。”达拉马回头看着他。暗精灵讥讽的神情,连同他胸口上五个深深的孔洞,一同在前英雄的心底插上利刃。“我的‘夏拉非’,我的老师,正是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最伟大的法师,雷斯林·马哲理。”他甚至还彬彬有礼的弯了一点儿腰,“你是夏拉非的兄长,按理来说,我也该向你致以敬意。”

    他说完就回过身去,半点也不关心这句话在战士胸口产生的新的冲击。

    “雷斯林,他说:‘我不在乎这一切,假如我想,那么,就在今晚,我就可以统治整个世界。’”达拉马恐惧的咽了咽口水,“他说:‘我可以把王国赏赐给你,我不只可以让你统治你可悲的同胞,更可以让你控制克莱恩上每一个角落的精灵,我还能把我的姐姐赏赐给你。’”这是句近似于荒诞的笑话。所有人冷汗涔涔,没人能笑的出来。

    “……”帕萨里安开口。他放轻声音,安抚着暗精灵饱受折磨的神经。“那么,”他轻缓的发问,“雷斯林,他要什么呢?”

    达拉马深深吸了口气。他吸进胸腔能容纳进去的所有空气,然后再缓缓吐出来。这幅模样颇有一点儿可笑,可事实上,跟着他重复了这个动作的,并不只有一个人。

    达拉马说:

    “雷斯林,想要回到过去,挑战黑暗之后。”

    ……

    “这不可能!”

    大厅里死寂了半分钟,终于有法师怒吼出声。

    同样穿着黑袍的、邪恶阵营的法师,满腔怒火的驳斥起来。

    他一脸倍感荒谬的表情,左右环顾着坐在石椅上的法师,寻求着认同。

    “开什么玩笑!!挑战黑暗之神这种事、封神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能呢。”

    有人回答了。

    “荒唐!雷斯林以为自己能——”

    在那个法师身边的同伴,沉默着狠狠拽住了他的袖子。

    做什么!黑袍法师几乎要这样咆哮了,可下一秒,他意识到:这个声音,他从未听过。

    “……”

    自始至终、欣然看着这场闹剧的青年,轻描淡写的、这样说着。

    “屠神——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莹绿色的眼睛抬了抬。在所有法师如临大敌的戒备下,收缩成尖锐的竖瞳。

    萨菲罗斯带着点儿愉快,看着面前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很习惯这种反应,警惕的、惧怕的,——对待异类的。他也习惯于站在血液和尸骸构筑的堡垒里,如同一个……神明。

    萨菲罗斯从不认为自己是无法战胜的。他甚至欣然期待着死亡。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是安眠,是……母亲的怀抱。他的骄傲与傲慢,让他绝不会做出自己放弃生命的举动,但,倘若时刻将至呢?萨菲罗斯觉得自己能坦然接受一个结局。因为,死亡,是多么的公平啊。

    他甚至因为这句狂妄的宣言,对雷斯林·马哲理产生了相当程度上的好感。

    平时极少露出鲜明情绪波动的青年,此刻带着些微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

    “想要屠神,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萨菲罗斯上前几步,径直对上了达拉马的视线。——暗精灵肉眼可见的绷直了身体,像是在拼命克制自己向后退却的冲动。

    他打量着暗精灵的神态,须臾之后,就露出了然的神情。

    “你认识我。”萨菲罗斯说,“你惧怕我。你曾经看见过我。——之前,我曾经感受到的视线,是来自你,和你的老师吗?”

    被这样一双眼睛凝视着,达拉马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顺着脊背,打湿了另一半黑袍。

    “……是,是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抽着气,嘶声回答。

    “那么,他真的很强了?”萨菲罗斯挑了挑嘴角。

    “是的。”达拉马说。这个回答是肯定的,确切的。因为他曾在那个仅仅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身边,感受到了凌驾于一切的、神秘又完美的,魔法的力量。魔法是多么美啊,每一个自愿走进**师之塔、接受死亡般试炼的法师,都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可雷斯林·马哲理?他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回答,萨菲罗斯看起来更加愉快了。他轻轻笑了笑,不是对任何人宣称,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的:

    “……我要帮他。”

    萨菲罗斯这样说了。

    ……

    帮谁?!

    整座大厅的法师们,都骤然一惊!

    “不行!”帕萨里安的表情,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这样严肃过。白袍法师的领导者死死皱着眉,忍不住站起了身。他仔细打量着异世界客人的表情,以确认银发青年究竟是否是认真的――而令他焦躁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肯定的选项。

    与此同时,邪恶阵营的黑袍法师们,一边依旧紧绷着身体戒备,一边却掺杂着奇怪的骄傲,纷纷笑了出来。

    “果然是邪恶阵营啊。”“我就说……”“不愧是……”

    这样的,嘈杂了起来。

    ――至于始终静立在原地、却有噩耗从天而降的,魔药学教授的脸色,简直比刚被格兰芬多小狮子炸穿了的坩埚还要吓人。

    该说“居然”还是“果然”??!又是邪恶阵营!!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这一刻悲惨沦落为吐槽役的教授,没人能理解他的悲愤。而萨菲罗斯,只是对法师们话语中不自觉透露出的信息,意味深长的一挑眉。

    “……你不能帮助雷斯林,”白袍法师又一次重复,“你们是外来者,不应该介入克莱恩的进程之中,只要等待不同世界的‘门’再一次打开就好了,请别插手。”

    萨菲罗斯对这种试图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感到不耐烦起来。他轻轻抬起左手,看着法师不自觉握紧了法杖,嘴角就带上了一点嘲笑的意味。

    “我的耐心,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么好。”他简短的说,掌心一点光尘般的微光,戏弄般浮现又散去。

    而白袍法师屈服了。

    “神明降下神谕,”帕萨里安说,“世界短暂交错、历史改变、克莱恩危在旦夕。”

    “而对你,银发绿瞳的年轻人,三个阵营的神明,说出了从未有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他们说――”

    “‘不可为敌’。”
章节目录 31.阿不思白袍
    “是吗。”

    得到了绝无仅有的、被三位创世神明同时戒备着的待遇,萨菲罗斯只是淡淡哼了一声,没有半点儿放在心上的意思。

    在其余人忍不住的抽气声里,冷漠站着的青年,左手轻轻收拢。

    ——一把细长、森寒,而危险的太刀,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把长度异样的凶器并没有对准任何一个人,却让处在这个空间、待在威莱斯**师塔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感觉到一丝尖锐的寒意,慢慢爬上脊背。

    三个阵营的法师同时停下不安的躁动,戒备的握紧了法杖,在头脑里默背着攻击——或者,更有用的——防御咒语。

    只要是对待萨菲罗斯,似乎怎样警戒都不嫌过分。

    神明的劝诫依然历历在目,而从分散切割的龙人尸体、从篝火边那一地狼藉来看,一个简简单单的防护咒、能否把这把刀锋阻挡住一分半秒?

    谁也不知道。法师们只好顺应着自己始终未曾停止过的危险直觉,警惕着年轻男人的每一个动作。

    ……

    可是,萨菲罗斯并没有动。

    就好像在以其他人的紧张取乐一样。突兀把自己武器亮出来的青年,扔下了一颗炸/弹式宣言之后,就这么微微垂头、打量起了反射出微光的森寒刀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自乱阵脚。

    帕萨里安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把目光又转移回暗精灵的身上。

    穿白袍的老人像是暂时遗忘了那句可怕的宣言,只是阴郁的盯着达拉马,重复起了之前那个话题。

    ——关于雷斯林·马哲理,关于黑暗之后,关于过去那个被神明遗弃和惩罚的时代。

    “你说,雷斯林要回到过去?”老人轻声发问,让自己的声音抚慰着暗精灵可怜的神经。——被萨菲罗斯凝视的那两秒,达拉马看起来简直像是要脱水了。无法凝结的伤口和顺着额头留下的冷汗,让暗精灵的仪态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善良阵营的领袖无声叹了口气,发愁的、用余光瞥了眼表情阴沉的异世界黑袍法师,以及两个稀里糊涂的幼崽,终于还是决定先把邪恶阵营的年轻人安抚下来。他又问了一遍,耐心的引导刚刚情绪爆发过、现在陷入了精疲力尽阶段的暗精灵:

    “达拉马。说说看,”帕萨里安说,“雷斯林要封神——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见暗精灵和人类的战士同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鞭子甩在了身上。卡拉蒙看起来非常想为自己的弟弟维护声誉,拳头一直死死的握着——帕萨里安毫不怀疑,他会给胆敢说弟弟坏话的法师照脸上来上一拳。索性坎德人拼命拽住了他,用自己的体重死死吊在了战士的手臂上。

    “……这样。”达拉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嘀咕了出来。他重复着无意义的单词,缓和着自己的心情,“是这样。我的老师,计划好了这一切。”

    他抬起胳膊,尽管还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却依然画了个圆圈,恰好把黑曜石议会大厅和卡拉蒙——以及躺倒在地面上的、女牧师克丽珊娜的身体,都圈了进去。

    达拉马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不再爆发式的高喊和咆哮,反而用一种心神憔悴的冷静语气,把雷斯林毫不掩饰表现出的——表现给他这个间谍的,回归过去的阴谋,都揭示了出来。

    “从最开始,克丽珊娜小姐被死亡生物追赶,一切就处在了老师的预料之中。回归过去有许多苛刻的条件,在我的老师达成了诸多标准之后,有两个不可或缺的,在牵绊着他。一个是足够强大的实力,这个,不用多说,”暗精灵粗鲁的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目光从法师议席上掠过,“另一个,是纯洁与神圣的力量。——雷斯林选择了克丽珊娜,这个被善良之神所偏爱的牧师、神眷之女。”

    “看看现在!”达拉马轻蔑又绝望的笑了笑,“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了解了这一点,你们就能抛弃被善良之神选择的女人吗?你们就能做到充耳不闻、把克丽珊娜就丢弃在这里吗?不,你们,——我们,做不到。”他的脸色灰暗下来,“我们还是要把克丽珊娜送回过去,因为,只有过去的那个时代,才能挽救回牧师的灵魂。即便克丽珊娜的死亡并不在雷斯林一开始的计算之中,到最后,一切不还是如他所愿了吗?”达拉马说到这里,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迅速把目光投向静立一旁的萨菲罗斯,又飞快的移开。

    他没有说,来自异世界的客人,是雷斯林唯一没有预料到、并且也无法按照心意操控的意外因素。他没有告诉其余的法师,那个年轻的黑袍法师、是怎样死死的瞪着镜像、目不转睛的看着萨菲罗斯完美的侧脸。他也没法诉苦。雷斯林返回过去的举动突然急迫了许多,让达拉马狼狈露出了许多破绽。他觉得自己胸口上五个指洞的烙印是对这一份粗心的惩戒,他无话可说。

    雷斯林快要——或者已经返回了过去了。达拉马想象着那扇通往过去时代的“门”,为克莱恩难测的未来感到心情沉重。

    这时候,雷斯林的哥哥、曾经的长/枪英雄,卡拉蒙,上前一步。

    这个在战后的生活里堕落、用酒精麻痹着自己,沦落成一个酒鬼的醉汉,此时却直直的望向帕萨里安。

    他毫不畏惧,站在**师之塔二十一位法师的面前,其中每一个都有能力把人类的战士化作一团飞灰。卡拉蒙毫不妥协,掷地有声:

    “我也要去。”

    卡拉蒙说。

    “我也要回到过去。我要制止小雷,”他迫切的说,眼眶有点泛红,“小雷……小雷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总是嘲笑我们,但其实很善良——你问问噗噗——噗噗,过来!”卡拉蒙把溪谷矮人拽到身前,“小雷以前很照顾她的,他很温柔的!可是,都是法师——**师之塔,小雷原先还穿着红袍,都是在试炼过之后,才更加沉默,才……”他哽咽了一下,“……变得邪恶的。”

    帕萨里安静静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把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卡拉蒙。

    这是一位生活在过去那个时代的邪恶法师。他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跨越时间的地步。所有人都以为费斯坦但提勒斯早已死去,而他没有。他拯救了法师试炼中、濒临死亡的,雷斯林的生命,却同时夺取了他的生命力,让雷斯林的皮肤变成金色、身体变得更加孱弱。

    卡拉蒙的眼神直发亮。

    “……我就知道!”他低声念叨,飞快的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小雷不是个坏人,小雷才不可能做出这种选择——他是我弟弟!”卡拉蒙抬起头,眼神锐利的像那把曾经赢得战斗的龙枪:“我要带小雷回来!”

    “你确定吗?”

    帕萨里安轻轻重复。

    “这是一场冒险——非常、非常危险,这不是一个可笑的冒险故事。你可能被那个时代的人看作异端,可能会迷失在过去的时空里,可能再也无法回来。”白袍老人温声发问,“你要仔细考虑清楚,卡拉蒙。你会遇见许多人,许多种族。那时候教皇还掌控着——试图,掌控一切。你可能会和邪恶阵营的领袖、费斯坦但提勒斯迎面相逢,会接受白袍法师阿不思的帮助,会觐见教皇,会遇见精灵种族的首领绿叶。这很危险,你要好好考虑才可以。”

    而卡拉蒙的回答,只是坚定的咬紧牙齿、上前一步。

    “……好吧。”帕萨里安低声说,“我了解你的决心了。那么,或许,让我们准备两天——”

    一个奇妙的声响打断了他。

    比起磨牙的声音,更像是快要把牙齿咬断的那种、恶狠狠的力道。

    众目睽睽之下,黑袍法师……霍格沃兹的地窖蛇王,同样上前一步。

    面色铁青的男人慢慢抬起手,用插回衣袖里的魔杖示意了自己的无害。

    然后,西弗勒斯·斯内普深吸一口气:

    “我也要去。”

    ……

    “什么?!”

    石椅上传来敌对的呼声。

    怀疑的目光向这边聚焦过来,不断的扫视着三个黑袍法师、和那个被神明恐惧着的年轻人。

    萨菲罗斯把头扭向一边,带着点儿幸灾乐祸,恶劣的笑了起来。

    “或许,你能够给我们一个理由。——正当的,足以让我们放下心来,任凭异时空客人、打乱克莱恩历史的理由。”

    帕萨里安说。不过很明显,也并没有把斯内普的话放在心上。

    霍格沃兹的魔药学教授再次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毕生的耐心全部耗在了这里。说真的,这件事到底是有多荒诞才能戏剧性成这个样子?!梅林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他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神明可不是梅林啊。

    斯内普干巴巴的说,任凭身后两个小崽子反应过来、兴奋又崇拜的跟在了自己身后。

    “如果,阁下刚刚提到的那两个名字不是化名的话——阿不思·邓布利多?莱戈拉斯·绿叶?嗯?”

    他得到了一个惊疑的目光。这是肯定的意思。

    斯内普更绝望了。

    “好吧。我就知道。该死的梅林。混账梅林。让梅林见鬼去吧。”

    可怜的魔药学教授嘟囔着,迎上一片狐疑又惊惧的打量视线。

    “事实上,”斯内普面无表情,“那两人和我们一样,来自同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