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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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烟。
昏黄的路灯不仅未能给人予心理安抚,反而凸显出马路两边暗影幢幢,阴森骇人。
包罗就站在一盏路灯下方,身上有一点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包罗的脚下是一条破损的马路。马路的尽头,有一栋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起来很古老,外墙上斑斑驳驳全是枯死的烟藓。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牵着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背对包罗,站在楼房大门前。
大门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那女人跟小孩儿身上。
而包罗的眼睛,就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紧紧吸引,想挪开也挪开不了。
女人一手牵着男孩儿,一手去推楼房门。
那门是单扇的,随着“吱吱呀呀”好像木头散架的声响,门被整个向里推进去,露出烟漆漆的一个门洞。
既然是单扇门,门洞当然不会很宽阔。
但那女人没有跟男孩儿前后错开,而是依旧牵着男孩儿的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居然同时跨步,并肩挤进了门洞。
包罗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进门方式,一颗心突然之间狂跳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而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那女人回过身来,一边伸手关门,一边瞟了包罗一眼——
※※※
包罗老爸姓包,老妈姓罗,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偏偏他卷发高鼻,颇有几分洋人面孔,以至从小到大,同龄的小伙伴们全都叫他“保罗”。
只有我,出于对他父母的尊重,一直正正经经叫他“包罗”。
包罗是我发小,不仅小的时候跟我家住对门,而且从小学到初中,都跟我是同班同学。
直到后来随着城市建设,我们家跟他们家都住上了高层建筑,邻里之间忽然就变得疏远起来。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跟我同楼层的几户住家姓甚名谁。
而从高中开始,我考上了重点中学,跟包罗的同学关系,也就此打住。
但我跟包罗的情谊仍在,时常地,我们还是会聚上一聚。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因为自小的理想就是当个作家,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后,仗着家庭还算富裕,我待在家里写成了一部长篇,并且发表在了一个网站。
只可惜无甚反响,我不得不重新搜索灵感,搜集素材,希望另写一部能出点动静的出来。
包罗是个自助旅游爱好者,俗称“背包客”,网上的称呼是叫“驴友”。
自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包罗的空闲时间、和积攒下来的闲钱,全都花在了旅游探险上。
所以我首先找到包罗,想跟他讨教一些在旅途中见识到的逸闻趣事,惊险传奇。
结果包罗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他前几日在一次探险途中做的怪梦。
——是梦,不是现实!
可明明是梦,包罗看起来却很恐惧。
尤其当他讲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的时候,他居然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以至于我也跟着惊栗起来。
偏偏那晚外边刮着风,还下着雨,我竟忍不住起身,将窗帘拉上。
回过头来,包罗仍然在颤抖。
我甚至能够听见,他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
“包罗,你到底在怕什么?不过是个梦而已!”
我赶忙安抚,感觉自己的声音,其实也挺虚弱。
而且我想听的,是包罗在旅途中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事情,对于他的梦,我没有兴趣。
虽然他讲得很细致,简直跟真的一样!
但梦就是梦,根本是忘乎所以东扯西拉。没有探讨的价值,更不可能写进我的。
所以我干脆劝他转移话题。
“要不别讲这个梦了,还是讲讲其他的吧!”
可是包罗摇一摇头,两眼无意识地瞅着前方,声音说出来,仍旧带着丝丝寒意。
“不,讲出来,或许能让我好受些!”
这话说得挺严重!
作为他的发小,我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听他无聊的梦话。
“我讲哪儿了?”他瞄我一眼。
“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在转身关门的时候,看了你一眼。”我回答。
他浑身一抖:“我是这样讲的吗?”
“是!”我很肯定地点一点头。
“我讲错了,她不可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这话说得有点绕。
“你的意思……她虽然转过头来,却没有将你看在眼里?”我问。
“不是的,不是的!”他连连摇头,一张脸愈显苍白,“我说了,她根本就不可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我抓抓头,忽然明白过来。
“这女人是个瞎子?所以她不可能看见你?”
“不!”他更重地摇头,忽而左瞅右瞅,好像怕有人偷听一样。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在怕什么!”我苦笑,忍不住带出点讽刺之味,“大哥,这是我的卧室!你听,我爸妈还在外边看电视呢,没有人能偷听我们俩说话!”
包罗定定神,又吞口唾沫,这才鼓足十二万分的勇气,神神秘秘凑近到了我的跟前。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长眼睛!”他说,极低的声音。
我愣一下,本来因为他的恐惧,我也有点神经兮兮。
但就在他这句话入耳之后,我却有一种想要爆笑出来的冲动。
“你说什么?”我多问一句,生怕是我听错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长眼睛!”
包罗重复一遍,如之前一般抖抖索索。并且压低了嗓门,一边左瞅右瞅,神情诡秘。
我忍无可忍,终于畅畅快快大笑出来。
“我的天!我还以为你梦见了怪物异形,没想到……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令包罗本来苍白的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怪物异形谁没梦见过?可是有几个会梦见没长眼睛的女人?”他冷冷反驳。
我一下子停住笑声,感觉他说得确实有理。
不过他没等我接口,就紧随着续往下说:“更何况,我最怕的,并不是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我最怕的是……”
他忽然住口,半天也没有接出下句来。
我忍不住追问:“你最怕的是什么?还有,没长眼睛?到底是怎么个没长眼睛法?有没有眉毛?有没有眼窝?”
包罗呆呆不语,良久,方摇一摇头。
“我不想说了,而且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探险!”
“就为了这个梦?”我有惊诧,同时再次想发笑。
他不理我话,直接站起身来要走。我一把拉住他胳膊。
“等等!你还没跟我讲过任何一件旅途见闻呢,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他苦笑着回脸看我,“你真想听传奇,后天有一个驴友聚会,你代替我去吧!顺便帮我告诉他们,我以后都不会再参加类似活动。”
他将聚会的地点告诉我。我看他心意坚定,只好送他出门。
而在两天以后,我一再踌躇,终于还是去了那个驴友聚会。
那是在本市一家平价消费的餐厅,驴友们包了一个大包厢。
当天到了十五人,将包厢内的一张超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按照驴友们的规矩,所有花费均是aa制。
其他人看来时常结伴出游,相互间颇为熟悉,只有我是新人,谁也不认识。
我没好意思说我是想积累素材写,只说包罗今天没空,而我对自助旅行有兴趣,所以来参加活动。
驴友们把我当成了新伙伴,对我比他们相互之间更加热情。
其中有一个叫袁望的年轻人,跟一个叫楚菲菲的女孩儿腻在一起。
看得出来,他们是在热恋之中。
奇怪的是袁望高高大大,五官也很俊朗,但楚菲菲却颇显痴肥。
看楚菲菲圆滚滚的身躯,却小鸟依人傍着袁望,我就感觉很是好笑。
我以为楚菲菲肯定是家境富裕,又或者是**,要不然袁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上她。
直到后来才知道,袁望天生就喜欢胖女孩儿,楚菲菲还是他追了很久才追到手。
难怪人说“萝卜青菜各人所爱”,当真不假。
“我想在结婚之前带菲菲出去一次,最好不要太远,各位有没有好的介绍?”袁望首先说起了正经事。
“保康的一线岭去过没有?地形奇特,风景也好!”有一个姓张的立刻接口。
“一线岭?好像不是很出名!”袁望随口回话。
“大哥,你跟小高一样也是新人么?很出名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玩?”姓张的冷冷回应。
袁望“哈哈”一笑,不作分辨,只问:“那你说一线岭有什么奇特之处?”
姓张的方要回答,另一个姓鲁的,忽然开口抢话。
“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小心跟李子一样,还没进山呢,就为了一个怪梦,吓得不仅第二天一早就拖着我们打道回府,而且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参加探险了。今天若不是我硬拖着他来,他连咱大伙儿的面都不想再见了。”
这话一说,全场人面面相觑。
唯独我心里“咯噔”一跳,忍不住脱口发问:“什么怪梦?能不能详细说说?”
(请看第2章《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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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的本名是叫李玉刚,跟某位著名歌手同名同姓。
只不过李子五大三粗,跟那位著名歌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可就是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碰面到现在,他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袁望还曾经笑他:“李子一向最热闹的,怎么今儿这么安静?”
李子当时只是勉强笑笑,没有接口。
如今听姓鲁的将话题扯到他身上,李子脸上微微发白,连我这个“新人”开口问话,他也没做理会。
其他人本来对“怪梦”一说无甚兴致,但见李子这般表情,反而一下子来了精神。
“到底是什么怪梦,李子你就说说吧!”袁望跟着我一同催促。
“他不敢说,我来说!”姓鲁的一扬下巴,“李子,让不让我说?”
姓鲁的眼光看向李子。李子叹一口气,总算是开了金口:“还是我说吧!”
众人都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看向李子。
李子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低着嗓门缓缓讲述。
他讲的基本上跟包罗所讲一模一样。
同样是破损的马路,昏黄的路灯。
同样是老旧的小楼房,单扇的旧木门。
更同样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女子,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在跟男孩儿并肩进门之后,那女子回过脸来,伸手关门。
只不过出自两人之口,所用的文字语言大不相同。
其他人都一脸好笑,听着李子正经讲述。
唯有我,看着李子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心里也在暗暗发毛。
直到李子讲到那女人回过脸来的时候,突然不再往下继续。
楚菲菲倒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那女人回过脸来怎么啦?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不,不漂亮,而是……很恐怖!”李子机械地摇头。
“很恐怖?意思是很丑了?”楚菲菲追问。
“也不丑!她只是……她根本就……”
李子一张脸皮愈显苍白,好像是不敢说出下文来。
我按捺不住,冲口替他讲出来:“她根本就没长眼睛对吧?”
“呀”的一声,李子跳起身来。
只因跳得太急,将他身后的椅子,带得“哧啦”一声响。
“你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的突然一跳,在场人本来脸现惊诧,但随着他一问,所有人的眼光,又都聚集在我的脸上。
我定定神,缓缓作答。
“各位知道包罗今天为什么没来么?他也是被怪梦吓怕了,而他做的那个梦,跟李子今日所讲一模一样!”
说到“一模一样”四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有这么稀奇的事情吧?”
袁望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满脸的惊讶,同时也有满脸的兴奋。
“包罗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回答。
李子的好友姓鲁的满脸狐疑看着我,良久方道:“我知道保罗去过一线岭,他本来约好跟小韦一同去的,结果小韦临时有事没去成,他就单独一个人去了。可那天李子是跟我和小陈一同去的,真要有这么奇怪的事,为什么我跟小陈就没有做过同样的怪梦?”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所有人都望着我,我只能搜肠刮肚,很快想出一个理由来。
“或许是因为你们三人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吧?”
姓鲁的满脸不屑。其他人看着我的眼光,同样怀疑多过了信任,就好像我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一样。
那就令我心有不服,干脆当着众人,直接打个电话给包罗。
“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包罗懒懒的声音。
“包罗我想问问你,你跟我说的那个怪梦,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做的?”我很响亮地问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问这个干吗?”包罗立刻显出很谨慎,甚至是有些不耐烦。
“因为有个哥们儿,也跟你做了同样的梦!”我平静回答。
“啊?”包罗一声惊叫,我可以想见,他肯定跳起老高,“你没骗我?”
“你可以马上赶到聚会点来!”
包罗安静良久,终于叹一口气。
“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你告诉我,做梦的时间和地点?”
包罗又是好一阵子没吭声,不过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收起手机,看向在场的一众人等。
“包罗说,他是在往一线岭方向去的一个姓张的山民自己开的小旅馆里做的梦,当时他住的房间,朝着正西方向。”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李子跟姓鲁的。
李子脸色已近惨白。姓鲁的也张口结舌,老半天才呻吟出声:“老天!那天李子,住的正是朝西的那间房!”
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劲,楚菲菲抢先发问:“后来呢?是不是梦见没长眼睛的女人,你就被吓醒了?”
她问的当然是李子。
李子脸上愈发显出苦涩之意:“若是……到这儿就醒了,我也不会……怕成这样!”
“你的意思,还看见了更可怕的事情?”楚菲菲追问。
“不,没有更可怕的事情!”李子缓缓摇头,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只是……明明怕得要命,我却不由自主走到了那扇木门跟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或者说强迫着我一样。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老得随时都会散架一样,我伸出手,想推开门……”
他再次住口,并且大口大口喘着气。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等着他续往下说。
“……我心里好像很清楚,只要进了这扇门,我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我拼命地想逃跑,拼命地想大叫,可是我两只脚像生了根一样,既动不了,也叫不出声。我就站在那木门之前挣扎着,表面没动,心里在挣扎!我泪流满脸,撕心裂肺,一直到……天亮了,小鲁他们,推开房门把我救醒!”
他用了一个“救”字。
这段叙述本来就令人心生惊栗,加上他声音发颤,身上发抖,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寒毛直竖。
偏偏姓鲁的多加一句:“你们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样子有多吓人,脸皮扭曲,而且……满脸都是泪!”
众人静默良久。袁望“哈”地一笑,打破沉默。
“好,我们就选定一线岭了!而且我一定要到朝西的那间房去住一晚,倘若当真做了同样的怪梦,我还要推开那扇木门进去瞧瞧!”
(请看第3章《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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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虽然那件“怪梦”之事令我感觉十分惊诧,却也没有因此想到鬼神精怪。
只以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李子跟包罗会做同样的怪梦,仅仅是一个巧合而已。
跟那十多位驴友我也没再联络。
虽然驴友们对我都很友好,有几位还主动跟我交换了电话号码。
但我跟他们的兴趣爱好相差太远,我爱静,他们爱动;我爱东想西想,他们却爱东游西逛。
直到十多天之后,我给包罗打电话,感觉他有气没力,心中有些牵挂,于是主动去他家里探望。
一见面,我就大吃一惊!
刚刚进入九月,日照仍旧很强烈。比如我刚刚下了公交车走向小区,短短几百米的路,我已经感觉脸皮滚烫。
可是包罗正坐在阳台上,而且是面对太阳坐着。仿佛是想借助强烈的阳光照晒,将他脸上的阴霾蒸发掉一样。
我可不是夸张,他脸上不止是有阴霾,简直就是惨淡如纸!
“包罗,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我脱口一唤。
包罗回过眼来看着我,苍白到灰败的脸皮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来。
“你来啦?自己搬张椅子坐!”
我左右瞅瞅,整个阳台都被阳光铺满,我可没办法搬张椅子出来坐。
所以我在包罗身边蹲下来。
“包罗你是不是病啦?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走走走,今天我陪你去!”
“我没病,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包罗苦笑摇头,“只是有点神经衰弱而已,没睡好的原因。”
“为什么会睡不好?”我瞅着他,很谨慎地多问一句,“不会是……仍旧想着那个怪梦吧?”
他苦笑不语。
我微微一叹:“包罗,那就是个梦而已!纵然可怕,也不会变成现实!只要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可能会跟着你!”
我原本是想安慰他,但一个“跟”字,居然让包罗身上微微一颤,随即左瞅右瞅,好像真的害怕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一样。
“包罗!”我无奈地再叫一声。
他的眼光再次停留在我脸上,好像很努力地定一定神,突然冒出来一句问话:“楚菲菲死了,你知道吗?”
“啊?”我吃了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来,“怎么死的?”
“不知道!”包罗茫然摇头,“听说袁望带她去了……一线岭,住进了……我曾经住过的那间房,然后……”
“然后怎样?”
“楚菲菲就死了,袁望却昏睡不醒,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我呆了。
眼瞅包罗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惶恐与无助,我也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心底里直蹿出来,令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去看望过袁望吗?”好一会儿,我又问。
他摇头,半天才回答:“我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我脱口一问。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不该问他。
因为看他如今的脸色就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不敢去。
所以他不语,我也没再追问。反而,有一个想法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看来我也要去一趟一线岭才行!”我说,是自言自语。
包罗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刻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去干吗?千万别去!就为了写部,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看着他又急又惊的神情,轻声一叹,再次蹲下身来看着他。
“包罗,我并不止是为了写,我最主要还是为了你!我想弄清楚,到底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会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这是我的实话,包罗跟我自小就是好朋友,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老实说我心里也不好受。
而且我坚决不信仅仅一个怪梦,就能把自小被人称作“贼大胆”的包罗吓成这样,他一定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既然他不肯告诉我,那只能我自己去弄清楚。
况且还出了一条人命,倘若我真能弄清楚,当然也会是一个绝妙的题材。
为他为我,一举两得。
“别去,真的别去,千万别去!”包罗喃喃着,居然伸手抓住我手,好像很怕我马上就去了一样。
那反而令我更加坚定。
所以我冲着他安慰地笑笑,反手拍拍他手背。
“放心包罗,你忘了我跟我二叔学过武功?像你这样的,两三个不是我对手!”
这也是我的实话。
我有一个二叔,自幼嗜好武功,还专门跑到少林寺修炼过三年。
而从我五六岁开始,我二叔就对我拳打脚踢,逼着我跟他一同修炼。
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而然将注意力转移到我小堂弟身上,我才算是逃脱他的魔爪。
可正因为他的逼迫,我看起来白白净净颇显文弱,却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欺负我。
一直到如今,虽然我天生的性格好静不好动,不过每天早晚,我都会抽时间在我们家附近的小花园里,摆弄摆弄拳脚。
“有些事情,不是你会武功,就能对付的!”包罗完全像是自言自语,并且再一次地左瞅右瞅。
我也跟着他瞅。却只见阳光洒满阳台,连一点暗影都没有。
所以我按捺不住直接挑明:“包罗你在瞅什么呢?你告诉我,你最怕的究竟是什么?”
包罗曾经告诉我,他最怕的并不是梦中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
但因为当时我的放肆大笑,让包罗颇有恼怒,以至于到底他最怕的是什么,并没有说给我听。
后来听李子讲述,李子最怕的,好像也不是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
李子最怕的,应该是那扇明明感觉很可怕,偏偏有一种无形力量吸引他、甚至是强迫他伸手去推的老旧木门。
我以为包罗最怕的也是这个。
但如今看包罗的模样,我感觉问题只怕没那么简单。
很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导致时隔这么多天,包罗不仅没能走出恐惧,反而越来越惶恐,越来越疑神疑鬼。
——以他现在的模样,我只能说他疑神疑鬼。
只可惜包罗还是不肯多说,只是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惨然笑意。
“别问了,总之,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看着他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线岭,我一定要去!
(请看第4章《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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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包罗家里出来,我就打电话给了之前参加聚会的几个驴友。
明明是最爱探险的一群人,可一听说我要去一线岭,居然没有一个愿意陪我去。
大概是袁望跟楚菲菲的下场太惨,把这群胆大包天之人,也都吓得裹足不前。
所以我只好跟他们要了袁望的住院地址,先去医院看看袁望的情况再做决定。
不成想刚刚走进住院部,我就听见一声喊:“高力士!”
这是叫我的!
我叫高力,我爸妈当初给我取这个名字,想必是希望我能够长得高大威猛些。
只可惜我并非十分高大,更没有多么威猛,充其量只能算是精瘦结实而已。
反而因为这个倒霉的名字,从小学到大学,“高力士”三字,一直是我甩不掉的一个外号。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儿向我笑盈盈地走过来。
那是我高中的同学孟响,名字很男人,性格也很男人,但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高中毕业她考上了警官学院,如今已是一位在职民警。
一身笔挺的警官制服,使她看起来英姿飒爽,好像比我这个男人,更显挺拔而威武。
幸好我虽然不是十分高大,但跟她这女流之辈相比较,还是高了小半个头。
那就令我身为男人的自信心,不至于太受打击。
“孟响,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行不?”我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好几年不见面,她比从前更加漂亮,也成熟丰满了很多。纵然是警官制服,也掩饰不住她窈窕身段。
“这样叫你怎么啦?高力士可是做过骠骑大将军的!而且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据史料所载,他可是一位古今少有的大忠臣!”
孟响摇头晃脑,我只能唉声叹气。
“他再好,也是一个太监!”
孟响“卟哧”一声笑出来,两眼上上下下一直看着我。
看得我这个男人都要脸红了,她才终于点一点头:“行,以后就省掉那个士字吧!”
我展脸而笑,问她:“怎么赶得这么巧,你这位大警官到医院来干吗?”
“刚接手了一件案子,我到医院来做调查。你来医院干吗?”她反问。
“我来探望一个病人。”
她点点头,跟我一同走向电梯口。
正好电梯下来,我们俩前后进去,她按了十三楼。
“你几楼?”她问。
“我也是十三楼。”我回答,忽然心里蹦出一个念头,“你调查的案子,不会是袁望跟楚菲菲的那件案子吧?”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一问,随即便明白过来,“你要探望的病人,就是袁望?”
“是!”我点头。
“袁望……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她谨慎问我。好像如果我承认是袁望的亲戚或朋友,她立刻就要审问我一样。
我摇头,索性跟她实话实说:“都不是,我只是跟他见过一面而已!不过我听说这件案子很是奇怪,所以过来打听打听!”
“这案子确实有些奇怪之处,尤其是楚菲菲的死……”她话未说完,忽然打住,两眼审视地一直看着我,忽又展脸笑了起来,“你这么八婆,不会是想来收集素材吧?我记得你在高中时期就写过一部,在我们同学之间流传挺广的!”
这话让我有些脸红。
不是因为“八婆”二字,而是因为在高中时期写的那部手抄本言情,现在拿出来翻翻,感觉十分粗浅幼稚。
所以我“嘿嘿嘿”地笑了一笑,既不点头,也没摇头。
孟响没再多问,等电梯到了十三楼,我自然亦步亦趋跟着她走。
老远就看见一个民警,守在走廊尽头一间病房门口。
那自然是袁望的房间了,只因牵扯到人命案子,所以会有民警看护。
孟响跟民警打了招呼,直接推开房门进去病房。
我紧随其后,民警瞅一瞅我,没有阻拦,孟响也没有开口不让我跟着进门。
我看见袁望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很多天不曾进食,全靠打点滴、或是插食管度日,他脸色看起来颇显苍白。
病床前守着一个中年女人,红彤彤的一双泪眼,不问可知,应该是袁望的母亲。
想必楚菲菲死得蹊跷,而袁望虽有嫌疑,但他一直昏睡不醒,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之前,警方不可能拒绝他父母家人贴身照料。
“今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孟响问。
明明袁望沉睡不醒,孟响还是很自然地压低了声音。
袁母摇一摇头,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孟响叹口气,回头向我看了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到医院来,其实调查不到什么情况!
我心有同感,也不由得暗暗叹气,却不甘心就此退出房门,所以我挨近病床,仔细观察袁望的脸色。
真的是很苍白,也很虚弱,与之前那位高高大大精神抖擞的袁望,简直是判若两人。
但就在我观察袁望脸色的时候,本来安静如死的袁望,突然有了些动静。
他的眼皮很突兀地开始跳动,我可以清楚看见,他凸起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
我不知道这是他要醒来的征兆,还是他突然做起了噩梦,正想叫孟响过来看看,偏偏,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而且连续响了好几声。
在这安静的病房里,那几声并不十分响亮的信息提示音,却显得异常刺耳。
所以我赶紧掏出手机来看。
只一眼,就令我从身到心微微一紧。
发信息的人,居然是袁望!
袁望跟我并非熟识,不过那天驴友聚会,有几个人对我印象特别好,主动跟我交换了手机号。我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输入了电话簿。
而这几个人里,就有袁望。
可袁望明明就在我眼前的病床上躺着,他又怎么可能发信息给我?
“怎么啦?”孟响察觉到我神情不对,向我身边走过来。
我吸口气定定神,将那几条信息全部打开。
霎那之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流遍我的全身。
手机拿在我手上,也跟着我轻轻颤抖了一下。
一共收到四条信息,但每条信息都只有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请看第5章《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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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响凑到我跟前,一眼看到“袁望”二字,立刻将手机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不过她没有即刻向我发问,而是很礼貌地先跟袁望的母亲道了别,等我跟她一起走出病房,她才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哭丧着脸,一边试着推理,“或许是谁拿了袁望的手机,跟我开玩笑的吧!”
“你确定这是袁望的手机号?”她追问。
“反正这个号码,是袁望亲口告诉我的!”我回答,心中却在琢磨着,会不会当时人多,我将袁望的名字,跟其他驴友的电话号码搅混了。
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今天来医院之前,为了找人陪我去一线岭,我已经将其他驴友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全都拨打了一遍。
只除了这个号码!
因为我明知袁望是在医院,自然不会与他联络。
换句话说,这个号码只能是袁望的。
“可是袁望的手机、包括他的手机卡,都在警局证物室存放着,谁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孟响说,面色凝重。
我尚未回话,孟响直接用我的手机,拨通了发信息来的那个标注“袁望”的手机号。
不过很快地,她又将手机从耳边放下。
“关机!”她说。
我接过手机,也拨一下,果然从手机里,传出“用户关机”提示音。
我心里愈加发毛,瞅一瞅她,大着胆子提出建议:“看来要弄明白,需要到证物室将袁望的手机领出来比对一下。”
她瞥我一眼,嘴角现出嘲讽的笑意。
“你是想趁机插手这个案子,以获取更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吧?”
这一次我没有“嘿嘿”发笑,而是很坦然地点一点头。
“就算是吧!不过,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怪梦?”
“怪梦?什么怪梦?”孟响反问。
看来她是没听说过了。
毕竟梦境虚无缥缈,在她查案的时候,没有人会自讨麻烦提到这种事。
所以我一下子有了底气,冲着她扬起眉毛。
“相信我,让我跟你一同查案,对你破案会很有帮助!起码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而你却不知!”
“什么事?”她追问,蹙起了她好看的眉头。
我不语,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在我的眼光中,忽而有些脸红。
不过她并没有即刻显出女孩子的忸怩之状,而是冲我扬了一扬她的小拳头。
“我看你真是皮痒了!行,我就让你跟我一同查案,但如果你所谓的重要事情纯是哄我,你可就要小心了!”
她转过头来往前就走。
我知道她不过是为了掩饰娇羞,心中难免有些自得之意。跟在她身后,欣赏着她窈窕身段,一路大饱眼福。
警局离医院并不太远,孟响又开了警车过来,所以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已经站在了证物室的窗口跟前。
管证物的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年人,我们走到的时候,他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三国演义。
我本来想着会不会是证物室的管理员做了手脚,可一看这老人的模样,我就打消了疑念。
孟响看来对这位老管理同样没有半点疑心,直接领出楚菲菲死亡案的证物袋。
证物袋并不大,就是一个牛皮纸袋而已。
想必里边只是装着袁望跟楚菲菲的零碎物品,比如他两人的背包之类,孟响不可能全部领出,当着我这个非警务人员一一翻看。
靠着证物室的墙角安放了一张长条木椅,孟响就在长椅上坐下,打开证物袋,从里边找出两只手机。
是一模一样的两部手机,自然是袁望跟楚菲菲所购置的情侣用品之一。
我想看看证物袋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又怕我显得太过热切,会引起孟响反感。
所以我坐着没动,只看着孟响摆弄着两部手机。
“都没电了。”她说,拿着手机起身走开。
我趁机拿过证物袋瞅瞅,发现里边果然只是一些零零碎碎小物品,起码在我看来,都不重要。
所以我将证物袋依旧放回长椅上。
很快孟响就回来了,她之前肯定对两部手机做过细致研究,所以她辨别一下,将其中一部手机插上电源,再按键打开。
她让我拨打一下发信息给我的那个号码,很快地,刚刚打开的这部手机响起了铃声。
待我挂断,那部手机也随之安静。
孟响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我见她低头翻看那部手机,忙问:“怎么样?”
事实上我想问“是不是这部手机给我发的信息”,又觉得这是很愚蠢的一句问话,毕竟我刚刚已经拨通过这部手机。
孟响看来跟我是有同样想法,她一声不吭站起身来,拔掉充电器,拿着手机走到证物室的窗口跟前。
“陈叔,刚刚有没有人来领过这个证物?”她问,问得很谨慎。
“没有啊!”我听见陈叔这样回答,“从你们将这几样东西送进来,就没有人再领出去过。”
“那刚刚……有没有人进过证物室?”
“你什么意思?”陈叔的声音一下子响亮起来,“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人吗?”
“我不是这意思!”孟响赶忙解释,“可是刚刚我朋友收到几条信息,都是这个手机号码发出去的!”
“这不可能!”陈叔猛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本来没有跟着孟响走到窗口去,但见陈叔这样,赶忙也走到近前。
“陈叔,我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方才有没有离开过证物室,比如……你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人趁你不在,偷偷溜进来?”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陈叔索性摘下眼镜,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我调到证物室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出过错?如今都快退休了,你别使绊子害我!”
这话令孟响难以回应,只好离开窗口,悻悻然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
我跟着她坐下,问她:“能不能把手机给我看看?”
“你看吧!”
孟响好像有些赌气,将手机带着充电器往我手里重重一塞。
我怕手机再自动关机,所以先插上电源,这才开始翻看手机。
手机上存了很多条已接收、和已发送的信息,但却没有任何一条,是发送给我的。
更没有任何一条,显示有“救命”二字。
而且最晚的一条已发送信息,时间是在六天之前——那应该是楚菲菲跟袁望出事前的日期。
“有人用这手机发了信息给我,然后又把那几条信息给删掉了?”我喃喃,带着疑问。
“肯定是这样!要不然,那就是见鬼了!”孟响没好气地回应。
一个“鬼”字,却令我的心不由自主颤悠了一下。
(请看第6章《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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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孟响相对坐在一家西餐厅里。
从证物室出来,已经接近正午时分,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当我提议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孟响没有拒绝。
我并非是故意找这么有气氛的西餐厅跟美女吃饭,只是因为中餐厅太过嘈杂,很难安静交谈。
孟响好像也明白我的意思,素爱跟我开玩笑的她,今天却意兴阑珊,一直拉长着一张美脸。
我知道她并非气我,而是她始终认定,肯定是有人偷偷溜进过证物室。
所以在点完菜之后,等服务员走开,我就笑着哄她:“别这么气嘟嘟地了,或许有人利用某种高科技手段,盗用了袁望的手机号给我发的信息呢?”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孟响冷冷地瞟我一眼,“但问题是,这种技术必定需要很特殊的设备,并不是随便上上电脑就能解决。他费这么大的力气,图什么?”
是啊,他图什么?
我叹口气,苦笑着回应孟响:“同样的道理,他不惜以身犯法,偷偷溜进证物室取出手机,发送几条信息之后,再抹掉发送痕迹,然后将手机悄悄放回原处,他图什么?”
孟响不语,只是两眼盯着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图什么,那就要看你了,毕竟是你接到了那几条信息!”她缓缓缓缓说出口来。
这话逼得我只抓脑壳。
“你不会是怀疑我什么吧?”
“的确怀疑!”孟响面含冷笑,“你也说了你在搜集素材,是不是为了参与到这件案子来,跟什么人合伙儿玩了这场把戏?”
“打住!”我立刻伸手制止她续往下说,也开始显出不客气起来,“我提几点,首先,孟大警官今天去医院,难道是我设计好了早就在医院等着跟孟大警官相遇?其次,如果是我设计的,我又能以什么方式通知同伙儿,让他恰好在我跟孟大警官进入病房的时候发信息给我?第三,我是想搜集素材,但是费这么大力气,我值得吗?”
孟响不语,只是看着我。
我毫不示弱也冷冷看着她。
正好服务员送了套餐上来,孟响低下头,一边摆弄刀叉,一边说了一句:“总之,就这几条信息而言,你的嫌疑最大!”
我气往上冲,有心起身就走,可终究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不该显得太没风度。
所以我吸口气,让心中的恼怒慢慢消散。
不过我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来安静用餐。
“对了,你说你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孟响抬起头来问,语气比之前温和很多。
可是我心里还不顺当,所以我笑眯眯地回应她:“骗你的,只是想让你带我一同查案,给我的增添素材而已!”
孟响有些气结,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是啊,她只是就事论事,谁让我偏偏收到那几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呢?
所以我再消消气,但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决定不能告诉她“怪梦”之事。
她本来已经觉得我身有嫌疑,再让她知道我所谓的重要之事,不过是两个人做了同样的怪梦而已,她恐怕不止是不会相信,更要以为我故弄玄虚了。
所以我最终摇一摇头。
“那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你在这城市里边胡乱猜疑没用,还是应该到案发现场去找答案。”
我低下头来继续吃饭,感觉她瞪了我好久,才愤愤地哼出一声,也低下头去,好像泄愤一样,大口咀嚼那美味的套餐。
在尴尬的沉寂之中丢下刀叉,我招手叫服务员来买了单。
等走出餐厅,我面带笑容跟孟响道了别,连她的电话号码我都没要,直接招个的士打道回府。
一肚子郁闷让我回家就躺在了床上,心里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明天自己去一趟一线岭。
如果仅仅是为了收集素材,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这件事万分奇怪,已经勾起我无限的想象与灵感,但如今已经死了一个昏迷一个,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底下奇人异事多了去了,我很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可这件事涉及到包罗,一想到包罗惶恐无助凄凄惨惨的模样,我就感觉很不忍心。
所以最后我决定,明天再找人打听打听。那些驴友不肯陪我,我就找其他朋友跟我一同去。
其一当然有壮胆的意思;其二,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一晚上都在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幸好没有梦见那没长眼睛的女人。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床上躺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打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哪位?”我问得很冷淡,有些烦这家伙打搅了我瞌睡。
“是我呀,孟响!你这懒家伙,还在床上躺着的吧?赶紧起来,我半个小时之后,到你们小区接你。你还在从前那个小区住吧?”
一连串的说话声,让我睡意全无。
可是没等我问她接我干吗,她已经从那边挂了电话。
我立刻起床,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上厕所。
半个小时以后,我已经等在了我们小区门口。
很快地,一辆警车停在了我身边,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我问。
事实上我是没话找话,因为她肯定是从袁望的手机里边翻出来的。
“你那么聪明,是在明知故问吧?”她瞥我一眼,启动车子。
我“嘿嘿”一笑,又问:“那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严刑逼供,怕了吧?”她嘟嘟小嘴。
“你不会是……想去一线岭吧?”我试探着问。
“你不是说了吗?要找答案,只能去案发现场!”
我忽然有些惭愧之意,感觉昨天不该那么小肚鸡肠。
“不好意思,昨天……我脾气不好!”我讪讪道歉。
“你一向脾气不好,要不然我们班的班花,怎么会落在曾晓峰手里。”
这话令我颇有得意。
“我可没觉得她是班花,老实说,我觉得她还没有你漂亮!”
这是我的实话,当然也有恭维之意。
“真的?”她嫣然而笑,瞟我一眼,“什么时候也学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我还想说句话,又感觉太过出格,“嘿嘿”一笑,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请看第7章《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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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响曾经去一线岭做过调查,据她所言至少要在哪儿住个一晚两晚。
所以我在附近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加两件换洗内衣。
又吃了一个早餐,之后坐上孟响的警车,开往保康方向。
“昨天跟你分手之后,我去移动公司调出了你跟袁望的手机通讯记录。”车子出了市区之后,孟响说。
“怎么样?能不能查出是谁给我发的信息?”我立刻问。
“很奇怪,袁望的手机号固然没有那几条信息发送记录,你的手机号同样没有那几条信息接收的记录。”
“这怎么可能?”我立刻掏出手机,“这几条信息还在这儿呢!就算像你说的,有人用了高科技的特殊设备,盗用袁望的手机号发送信息,怎么可能我的手机号没有接收记录?”
我翻出那几条信息,直接递到孟响面前。
孟响瞟了一眼,便摇一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移动公司的通讯记录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篡改,这件事……是越来越诡异了!”
她用了一个“越”字,那就让我谨慎一问:“之前还有什么事情很诡异吗?”
孟响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知道楚菲菲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真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既然要跟你一同去做调查,跟你说也无妨。”她轻声一叹,“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个地方很荒凉,窗户又是从里边闩上的,有作案嫌疑的,只能是袁望跟房东。可是房东已经很大年纪了,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肥胖的楚菲菲活活掐死。何况楚菲菲身边还睡着袁望,而且袁望身上没有任何伤势。换句话说,在楚菲菲死的时候,袁望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没有被人打晕。不管是谁想掐死楚菲菲,却不惊醒袁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望不是到现在仍然昏睡着的吗?既然没有被人打晕,那会不会有人事先用了迷香之类?”我试着分析。
“你以为是武侠呢?”孟响好笑地瞥我一眼,“法医早就化验过袁望的血液,没有发现任何药物残留。所以,袁望到如今仍旧昏睡不醒,本来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我也觉得很诡异,所以我沉默着一时无话。
孟响自嘲地笑笑,接着又说:“本来,我设想过会不会袁望跟楚菲菲有什么感情纠葛,袁望为了摆脱楚菲菲,这才下手杀人?毕竟他们的外形相差太远……”
“应该不可能吧?”我插口截断她话,“我见过他们俩在一起的情形,看得出来袁望是真的非常喜欢楚菲菲!”
“是,我调查的结果也是如此。袁望的几个好友都说袁望天生就喜欢胖女人,而且是他在追楚菲菲,并不是楚菲菲缠着他不放。”
袁望喜欢胖女人的事情,那天驴友聚会的时候,我已经听人说起过,所以我没有感觉惊奇。
孟响斜目觑着我,忽而转口问我:“对了,你是不是可以将你知道的那间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我听了?”
我稍微想想,感觉现在还是不能告诉她。
所以我展脸一笑:“你别急,反正咱们都走到这儿来了,等到了一线岭住一晚,明天一早我肯定告诉你!”
“瞧你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怕我听完以后转头回去呀?”她不乐意地撅起嘴巴。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赶忙解释,“只是……老实说我听到的这件事到底有几分真实性,要到了一线岭住上一晚,我才能够完全确定!”
“好吧!”她居然很爽快地不再追问,“只不过……你可别像袁望一样,一觉睡熟,就醒不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明明是个玩笑,却令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从襄阳市区到保康县,有将近三百里路,我跟孟响换着开车,到正中午的时间,才赶到保康县城。
因随后的路无法通车,孟响将车子寄放到保康县公安局,跟局里借了一辆很不错的山地摩托车。
我不认路,只能由孟响骑着,出保康县城,折而向西。
我两手向前搂抱着她腰,难免心中有些荡漾。
但一路全是崎岖不平的山间土路,有时候甚至是沿着山崖边缘在走,想必孟响根本没有闲心来体味我这个男性的双臂力量。
忽然“吱呀”一声响,孟响一个急刹车,致使我的身体向前一撞,愈加紧密地挤压在孟响的后背。
当时正走在一条环绕大山蜿蜒向前的小路上,路面宽度不过三尺。
虽然地势并非十分险峻,但若非孟响及时岔脚稳稳站住,我们俩肯定会歪倒地上,并且咕咕噜噜滚下山坡。
我吓出一身冷汗,赶忙也放下脚站稳。
正想问孟响怎么了,却从孟响的肩膀处,瞥眼望见前方颤巍巍地走着一个老太婆。
一身宽松的烟衣,罩着她枯瘦的身体,风一吹,便晃晃悠悠。
一头花白的头发,也在风中凌乱飞扬,看来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五。
孟响按了两声喇叭,可是那老太婆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慢慢悠悠走在路中。
孟响只好启动摩托车,紧跟在老太婆身后。
一直走了一百多米,好容易路面稍微宽阔一点,孟响赶紧加快速度,从老太婆身旁挤了过去。
我转头看,那老太婆忽而抬脸,我清楚看见她一脸皱纹。
而她浑浊的眼光,竟令我有一些莫名其妙胆寒之意,赶忙回头,不敢与她对视。
山路崎岖而坎坷,自然不可能行驶太快。
更加上周围山峰林立,幸亏孟响记性好,若是我,只怕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吱呀”一声,孟响又一次紧急刹车,我赶忙叉腿站在地面上。
自然而然的,我从孟响肩膀处看向前方。
只一眼,我差点吓得惊呼出来。
因为就在我们前方不远,颤颤巍巍走着一个老太婆。
花白的头发,宽大的烟衣,分明就是刚刚看见过的那一个。
可是她走得如此之慢,怎么可能会跑到我们前边来?
“这这这……不会是……之前那个老太婆吧?”
孟响回过头来,虽然戴着头盔,可是我听得出来,她声音中颇显惊栗。
“可能是……她抄了近路吧!”我回答,不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我。
“可我怎么没觉得,我们有绕远路?”孟响仍然难以安心。
“这山里地形复杂,可能绕路的时候,我们没觉得而已!”我再找一个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我自己都不是十分信服,但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理由。
孟响没有再说,回过头去看着前方。
“要不我来骑吧!”我说。
“山路难走,你骑着还得听我指路,更加危险!”孟响说。吸口气,启动车子。
(请看第章《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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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阳光依旧灿烂,可是我浑身上下,却感觉凉飕飕的。
孟响肯定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以至于没敢再次鸣响喇叭,而是老老实实跟在老太婆身后。
摩托车“突突突”地缓缓行驶了好一段路,孟响终于找到机会,从老太婆身旁挤了过去。
我鼓足勇气回头一望。
浑浊的眼神,满脸的皱纹,确确实实就是之前的那个老太婆。
我慌忙回脸。
虽然我依旧坚信,这个世上绝不会有鬼神精怪,但心中的惊悚感,却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退。
偏偏行未多远,刚刚攀上一道山梁,很突兀的,只听见“嗷”的一声低叫,从一块巨石上方蹿出一道烟影,由高向低自摩托车正前方横跃而过,“嗖”的一声钻入一片树丛之中。
因为之前那一再出现的老太婆,孟响的神经肯定跟我一样绷得很紧,再被这突然出现的烟影一个惊吓,孟响再也撑持不住。
我听见她惊呼一声,摩托车猛地一歪,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摔跌在地上。
偏偏那一片地势陡峭,我根本不由自主,顺着山坡咕咕噜噜滚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叫出声来,我只听见孟响的尖叫声。
想着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我猛一下子撑住身体,自小练就的敏捷身手到今日总算是派上用场,我从地上腾身而起,向着孟响的身影猛然一扑。
正赶上那一段坡度较缓,我搂抱着孟响顺势转了个角度,终于由横向翻滚,变成头上脚下竖直停顿在了山坡上。
孟响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在我身下隔着头盔结结巴巴问出来:“是……是什么?”
“可能是一条大烟狗吧!”我说,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孟响吸了一口气,一手隔着头盔蒙在脸上。
我忽而意识到我还趴伏在她身上,赶忙翻身坐起来,回头向上一望,不由得暗暗庆幸。
庆幸摩托车没有一同滚落,要不然毁了摩托车是小事,万一砸在我俩身上,我们可就性命难保。
“怎么样,没受伤吧?”我低脸问孟响。
孟响坐起身来,先取下头盔,拨了一拨散乱的头发,这才摇一摇头。
“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样,遇到紧急状况,还挺敏捷的!”她说,好像带着有些鼻音。
终究她是个女孩子,纵然身为警官,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难免显出惊怕与软弱。
所以我笑一笑,说道:“毕竟我是个男人啊!再弱,也不至于百无一用。”
她“卟哧”一声笑出来,向我瞟了一眼,终于流露出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娇嗔之色。
我背上本来背着一个背包,不过在我顺着山坡滚落的时候,背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我后背摔落,挂在了坡上一丛灌木上。
我走去捡起背包,跟孟响一同爬到坡上。而据孟响所言,离目的地已不甚远。
所以我们一同用力扶起摩托车,仍由孟响骑着,继续往前赶路。
幸好在太阳偏西之时,摩托车停在了一户山民的房屋跟前。
那就是一户典型的山民房屋,背靠着一座大山,面向着一小片平坦的山坡。
墙壁是很厚实的土砖垒起,房顶则是树皮夹杂着茅草铺就。
屋前用竹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子。
一眼望进去,在正中间两扇木门的顶头屋檐下方,还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子。
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烟字:一线岭旅馆。
字体拙劣,很像是小学生的笔迹。
“这里就是一线岭?”我悄声问孟响。
起码在我眼里,这一路并没有看见过什么奇特风景。
“不是!听说去一线岭,还要往山里走十多里路。里边只能步行,连摩托车也去不了。”孟响回答,紧随着张开喉咙叫了两声,“张大爷!张大爷!”
没有人应声,房子里好像没人。
“这房子的主人姓张,七十多岁的人了,可能出山置办日常用品去了,咱们自己先进去吧!”孟响说。
我赶忙抢到前边,拉开竹篱笆上开出的一个小院门。
孟响推着摩托车进去,靠墙根放在屋檐下。上了锁,拔出钥匙。
我先走到那两扇房屋大门口观察。
是农村人家常用的对开式老旧木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但锁却并没有当真锁上,只是挂在锁扣上而已。
所以我扭下铁锁,并拉开锁扣,一边笑问孟响:“这位张大爷,出门都不上锁的么?”
“山里人淳朴善良,估计他是怕出门之后来了客人,很难找到其他地方住宿。”孟响回答,也走了过来,“这附近人烟稀少,除非是来住宿的游客,否则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偷走他的东西。”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伸手轻轻推开了两扇木门。
刹那之间,我寒毛直竖,一动也不敢动。
屋里有一条硕大的烟狗,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凶悍的眼神牢牢盯着我。
它浑身烟毛根根竖起,好像随时准备向我这不速之客发起攻击。
孟响惊呼一声,又赶忙闭紧嘴巴,跟我一样屏息凝神紧盯着大烟狗。
忽听“嗷”的一声叫,我感觉眼前烟影一晃,慌忙间侧身一让,就势伸手将孟响护在身后。
那烟狗从我眼前一掠而过,幸好它并没有转回身来继续攻击,而是直接跃出竹篱笆,转眼间没了影踪。
我松口气,转脸看着孟响,问她:“你还好吧?”
孟响同样长长地舒一口气,一双美目却向着我上上下下不住打量,好像要重新认识我一样。
“看啥呢?”我不自在地抓一抓头。
“没想到,你还是位深藏不露的大侠!”
我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看来这位张大爷,并不真的愿意陌生人随便进出他的房子!”
“这狗不是张大爷的!”孟响接口,很肯定,“我来做过调查,没听张大爷说他家里养的有狗!而且我在这儿住了两晚,也没看见有这条烟狗出现!”
我心中微微一动,忽然问她一句:“这房子有后门吧?”
“当然有!”她回答。
然后她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这样问,立刻跨步进门,几乎是用跑的,冲向了屋子里边。
我正想跟着进去,她已经转身回来,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你觉得……这条烟狗,就是刚害我们摔了一跤的那一条?”她开口问我。
“看它的个头儿,颜色,还有叫声,确实很像!”我回答。
“可是,后门是紧闩着的,如果真是它,它是怎么进到屋里来的?”孟响说,甚至有一点微微的颤音。
(请看第9章《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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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孟响的神情,自己也感觉紧张起来。
“或许是这房子里边哪扇窗户没有关紧。”我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
孟响很明显不太信服,竟不敢马上进去屋子里边窗户,只是下意识地向着两边瞅瞅,便冲我勉强笑笑。
“算了,只是一条狗而已,谁知道它是从哪个洞口钻进来的!”她说。
我知道她不过是自壮自胆,却也只能还她一笑,转目打量着屋子的结构布局。
同样是典型的山村人家房屋样式,居中这一间是客厅——农村人俗称“堂屋”。
堂屋的宽度至少有五米,进深则超过六米。
两边墙脚摆着七八张制作粗糙的竹木靠背椅,在城市里绝对看不到这种样式的靠背椅,想来是山里人家自造自用。
堂屋两边的房间,若是普通人家,会按照合家人口数量,分成几间卧房。一般会是一间大卧房,两间小卧房。
但张大爷既然将房间改造成了旅馆,自然房间数量越多越好。
所以我看见在堂屋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安装着两扇自制的简易木门,换句话说,总共是有四间卧房。
我顺手推了一推我左手边的这扇木门。
因为木门上并没有安装弹簧锁,所以关得虽严,仍被我一推就开。
瞥眼之间,我见房里有十五六个平方,正好是堂屋的一半面积。
房中摆设甚是简单,一张带蚊帐的木架子床,紧贴着里边这面墙壁安放。另有一把四四方方小木凳,随意摆在床头位置。
外墙上果然开有一扇窗户,但窗户不仅关得严严实实,而且窗户玻璃完好无损。
我随手又将房门关上,一眼看见木门顶端,用墨水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字。
转脸看对面两间房,正对着我的那扇房门上,写了一个“3”字,但靠里的那间房门上,却什么字也没有。
“没标房号的这间房,是张大爷自己住的。”孟响大概是看到了我目光所聚,很及时地跟我解释。
我往前走进几步,看见我这一侧靠里边的这间房门上,写了一个“2”。
“袁望他们,是在这间房出事的吧?”我向着2号房门一指。
“是啊,你猜得真够准的!”孟响瞟了我一眼。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因为我知道包罗跟李子都是在面朝西方的房间里做的噩梦,而这栋房子的大门,是面朝正东。
所以前边的号房跟3号房皆面朝正东,只有后边的2号房跟张大爷自己住的房间,是面朝正西。
不过毕竟只有三间客房,我猜对了也不算特别奇怪,所以孟响并没有追着要我解释。
堂屋正当面紧挨墙壁摆放着一张高脚长木几,农村人家好像是叫它“供桌”。
供桌正中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木制观音——
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凑近细看,本来绷紧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禁不住哑然失笑。
因为我明白了,包罗跟李子为什么会做同样的怪梦,原因恐怕正是出在这尊观音像上。
这尊观音像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都有,唯独没有雕刻眼睛。
甚至在该长眼睛的地方,连点凹陷都没有。
“怎么啦?”孟响看出我神情有异,向我跟前走过来。
“你看看这尊观音像!”
我把观音像拿起来,直接递到孟响手上。
“这个啊,我早就看过了!”孟响也跟着我笑起来,“我问过张大爷,为什么这尊观音没有雕刻眼睛?张大爷说,这是他自个儿雕刻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雕刻眼睛,所以干脆空在那儿了。”
事实上我已经看出,观音像制作粗糙,不像是从外边花钱买回来的工艺品。
听孟响这么一解释,我只是感觉好笑,又将观音像放回原位。
在供桌的下方,还摆放着一张八仙桌。
除此之外,堂屋里就不再有其他家具。致使诺大的一间堂屋,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我发现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门上装着一只锁扣,锁扣上挂着一把铁锁。
虽然同样只是虚挂着,并没有当真锁上,但那已经是在提醒住客,不要往这间房里进。
而在紧挨张大爷的房门一侧、亦即是正当面摆放供桌的这面墙壁最右边,另外开着一扇门洞。
门洞上同样装着一扇木门。只不过这扇木门,比堂屋两边的那四扇木门,要紧密厚实很多。
门上按着铁质插销,此刻插杆,正牢牢插在插孔里。
也难怪孟响心生惊栗,起码在我眼中看来,这间房子确实只能从前门后门出入。
虽然在堂屋两边的房间里开有窗户,但此刻所有木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就算有哪扇窗户没关好,让烟狗蹿了进来,它又怎么可能拉开木门进入堂屋,并且再将木门严严实实关好?
我心中不安,却没有流露在脸上,而是转脸去问孟响:“张大爷为什么会想起来开这样一间旅馆?”
我是真的很奇怪,毕竟这房子深藏在大山里,一年到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跑来这儿住。
“听说从一线岭的名气传出去之后,时常会有背包客进山探险,正好他这儿是必经之地。他又孤苦伶仃一个人,这几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年到头哪怕只有三五个客人来,也能给他增加几百块钱的额外收入。”
孟响的解释不无道理。几百块钱在城里不算什么,但在这大山区里,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拔出后门上的插杆,拉开后门走出去。
仍然是农村人家最标准的房屋样式,左边紧靠三间正房,盖起了半间房屋。
房门上装着一把外置插销,以免房门被山风吹开。
不消问我也知道,这是一间厨房。
我往后边走了一走,发现在房屋右侧的墙根处,有一间厕所。
厕所居然分男分女,而且看起来还挺干净。想必是后来开起旅馆之后,为方便客人新建的。
房屋后边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种着几样蔬菜。
再往后十数米,便是一座大山,山势平缓,山上长满林木。
也幸亏山里人胆子大,若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半夜风吹林动,肯定会感觉十分可怖。
在我观察周围环境之时,孟响已经打开了厨房门,开始准备着动手做晚饭。
我跟着进去,看见孟响居然翻出了一小块腊肉,加几样晒干的野菜。
“我们随便用了人家的东西,会不会不好?”我问。
“等走的时候,给他放两百块钱在这儿就是。”孟响回答,一边指挥我,“你挑着水桶出去,往右边走下一道山坡,那儿有一处山泉,你挑两桶水回来。”
孟响曾经来此做过调查,所以对周遭的环境颇为熟悉。
我虽然从未挑过水,但见厨房墙根摆着一条扁担,两只木桶,我还是老老实实用扁担挑起木桶,从房屋后边绕到前边,再走向右边的山坡。
可不知道为什么,方一走下山坡,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看一样。
回脸一瞅,只望见一片浓密的树林。
(请看第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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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担心是不是那条大烟狗隐藏在四周围的树林当中,随时准备向我攻击。
所以我几乎是慌慌张张找到那处山泉,再慌慌张张灌了两大半桶水,之后挑在肩上,回去张大爷的旅馆。
俗话说“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我虽然不至于压断脊,但是两个肩膀真的很痛。
更加上心慌胆怯,我一路跌跌撞撞。
幸好那条大恶狗并没有出现,孟响见我神情紧张,忍不住笑我:“刚说你是位大侠,怎么慌慌张张的,怕什么呀?”
“我怕那条烟狗突然从哪儿冒出来!”我尴尬解释,“我总觉得它正埋伏在哪儿盯着我看!”
“说的怪瘆人的!幸好缸里还有半缸水,只是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只能晚上烧热了洗澡用。”孟响说,稍微停顿一下,才又问我,“你说……那条大烟狗,到底会是谁养的?”
“如果不是张大爷养的,那或许就是附近哪一家山民养的吧?”我说。
“可是在凶案发生以后,我来这里做过调查,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山民,也要走上两个小时。这烟狗如此凶猛,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关在屋子里?”
我想一想,很难有一个清晰推理。
所以我摇一摇头,转口发问。
“我倒是很好奇,从保康县城进到这儿来,连摩托车都走得很艰难,你们是怎么将楚菲菲跟袁望运出去的?”
“调用了直升机呀!”孟响把脸一扬,“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几年前,只有大城市才有直升机配置?”
“十几年前,恐怕连大城市都很难有直升机供警方调用吧?”我含笑回应。
“是啊!这几年确实发展得太快了,真可说是日新月异!”孟响俏皮地冲我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洗菜做饭吧,我都快饿昏了!”
在我出去挑水的时候,孟响已经去后边菜园摘了两把蔬菜,我帮她一同清洗干净,之后生火做饭。
那还是烧柴火的土灶台,我们费了半天劲,才算是生着了火。
幸好上次来的时候,孟响看过张大爷用铁锅蒸米饭的情形,所以她也试着放了水米,我在灶下添火蒸饭,她开始切菜切肉。
好不容易一餐饭做好,我跟她都禁不住“哈哈”直笑。
几个菜炒得还行,但是米饭却结了一层发烟的锅巴,整锅饭都被染上了一股焦糊味。
我想起那条烟狗,先盛了半碗饭,倒了些菜汤在里边,又放上几片腊肉。
之后端出去,放到前边的屋檐下。
“你还挺细心的嘛!”孟响笑我。
“狗最通人性,我对它好点儿,说不定它就不咬我了!”我回答。
孟响便没再多说。
本来米饭蒸得不多,一层锅巴浪费一小半,再给狗端出去半碗,剩下我跟孟响都只吃了个半饱。
之后孟响烧了一锅热水,先拿了木盆进号房间去洗澡。
我则进到3号房。
屋里摆设跟号房一样,就是简简单单一张带蚊帐的木架子床,加一张制作简单的四方小木凳。
外墙上同样开了窗户,但窗户上玻璃完好,而且从里边上了插销。
我发现这位张大爷很爱干净,虽然并不时常有客人来住,但房间里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就连窗玻璃,都抹拭得明光透亮。
之后我又壮着胆子去了2号房——亦即是包罗跟李子做怪梦、袁望跟楚菲菲出命案的那间房。
房中的摆设同样跟号房、3号房相差不多,只不过窗户对着正西方。
另外那张木床好像略有区别。
号房跟3号房的木床就是四四方方一个木架子,没有其他的附件与装饰。
而2号房的这张床,却显得气派很多,床头不仅加了一块平整的靠板,靠板上甚至有一块精美浮雕。
我想凑近一些去看那块浮雕,不想手机却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那声音嘶哑而难听,并不是我设置的短信提示音。
我站直身体,想掏出手机。
那种难听的“吱吱”声响,却于此时消失无影。
不过我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看,并没发现有任何异样。
所以我重新将手机装进上衣口袋,再次弯腰凑近床头。
那种“吱吱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直腰,声音消失。一弯腰,声音立刻响起。
我感觉有些奇怪,索性远离床头,再弯腰试试。
没有声音,手机安安静静在我兜里。
我回到床前,这一次我不再弯腰凑近床头,而是直接往床沿上一坐。
“吱吱”声音立刻响起。
站起身,那声音再次消失。
我干脆取出手机,直接放到床上。
手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动静,显示屏也没有发亮,但是那种“吱吱吱”的声响,却连续不停从手机里边传出来。
而且这一次,比装在我衣兜里边的时候,声音还要响亮些。
我拿起手机远离床铺,声音也随之消失。
我心中涌出怪异的感觉,忽一抬头,禁不住“啊”的一声。
我看见透明的窗户玻璃上,好像紧紧贴着一张人脸。
只是在我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那张人脸倏然后退。
我立刻凑近窗户看,外边漆烟一片,当然看不见任何人影。
我心中发毛,却硬着头皮拉开2号房门出去。再打开房屋后门,冲到房屋后边仔细。
明亮的光线从2号房的窗户投射在地面上,起码在我视线之内,没看见任何人影。
我向着远处烟乎乎的山林眺望一眼,无论如何不敢走近山林去。
我甚至不敢转身进屋,而是一边着周围动静,一边慢慢退向后门。
我心中本来已经十分紧张,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啊”的一声尖叫。
那是孟响的叫声。
我立刻忘了自己的恐惧,转身冲进房屋后门。
只一眼,我也差点叫出声来。
堂屋里光线明亮,我看见孟响端着木盆站在号房门口。
而在她的旁侧,那两扇前门左右敞开,一条巨大的烟狗,就站在孟响跟前,虎视眈眈瞪着孟响。
(请看第章《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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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端了半碗饭出去放在屋檐下之后,转回头已经将前门关好,并且上了门闩。
孟响在进屋洗澡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
可现在,那两扇房门很放肆地敞开着。
看孟响端着木盆的样子,已可知她是刚刚洗完澡出来,盆里边的水还没有倒掉。
那这两扇门是谁开的?
刚刚我看见的那张人脸,并非是我眼花看错?
我遍体生寒,此时却只能强作镇定,对着那条狗吼了一声。
那狗本来两眼瞪着孟响,好像随时准备扑咬上去。
但被我一吼,那狗转头向我一瞅,忽而夹着尾巴,从敞开着的前门蹿了出去。
我赶忙奔前,先将前门关好,再将门闩牢牢闩上。
之后我伸手接过吓呆了的孟响手中木盆,一边连声安慰:“别怕别怕,没事儿了!”
“是你把门打开的?你干吗要把前门后门都打开呀?”她哭丧着脸责备我,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不敢告诉她前门不是我打开的,我怕那会引起她更大的恐惧。
所以我唯唯诺诺两声,赶忙端着木盆出去后门,先将盆里的水倒掉,之后进门,将后门插销插上。
“你不用洗了?”孟响问我,一边抹了抹润湿的眼睛。
“我等会儿再洗!”我回答,推开虚掩着的2号房门,“这屋里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孟响已成了惊弓之鸟,“古怪”二字,竟令她微微抖颤了一下。
“别紧张,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噪音!”我安慰她,迈步走进房里。
孟响跟着进来。我掏出我的手机,伸长手臂虚放在床铺上方。
手机立刻又响起“吱吱吱”的那种噪音。
我一缩手,噪音便随之消失。
孟响满脸好奇,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你那边床铺上,会不会使手机产生这种怪声音?”我问。
“应该不会吧?起码我的手机,现在就在床上扔着。”
“那把你的手机拿到这边来试试!”我说。
孟响立刻转身出门。
很快回来,手上拿着她自个儿的手机,也伸长手臂虚放在床铺上方。
她的手机里,同样响起“吱吱”噪音。
“好奇怪,怎么回事?”她满脸惊诧看着我。
或许是从进入大山遇到那个诡异的老太婆开始,有太多难以解释的问题,她惊诧之中,带着些惶恐之意。
事实上我也惶恐,但我身为男子汉,只能将惶恐藏在心里。
我强作镇定想了一想,问她:“你有没有带什么探案工具?比如……小型收录机之类?”
“当然有带!只是……要收录机干吗?”
“把这噪音录下来,回去仔细分析一下,看看有什么奇怪没有。”
孟响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没有争辩,而是再次出门,很快拿了一个四四方方比手机还小的收录机过来。
另外还有一样,她说是一个小型辐射探测仪。
她先将辐射探测仪放到床铺上,小心摆弄了半天,最终摇一摇头。
“探测不到任何辐射,这噪音起码对身体无害。”
这话倒令我一阵放松。
因为我到这儿来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在这间房里歇宿一晚,倘若有对人体有害的辐射之类,那我就要另做打算了。
所以我不出声地将手机掏出来,直接放在床铺上。
手机立刻发出“吱吱吱吱”颇为响亮的声音。
孟响打开小型收录机,紧贴在我的手机跟前,录了有五六分钟时间,这才将收录机关掉。
“应该可以了!”她一手拿着收录机,一手拿着探测仪,转身要出门,又问我,“我睡号房,你睡哪间房?”
“我想……”我略做考虑,最终还是痛下决心,“就在这间房睡吧!”
“啊?”她惊吓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你就……一点不害怕吗?毕竟……这奇怪的噪音!还有,这里出过人命!”
“一点不怕是假的!”我实话实说,“但首先,你也说了这噪音对人体无害;其次,倘若我们俩都住了朝向前边的房间,后边没人照看,心里会更不踏实……”
后边这个理由让孟响心有戚戚焉地点一点头,但见我说到此处低脸沉吟,孟响忍不住催问一句:“还有第三个理由吗?”
我展脸一笑,先反问她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找袁望的那些驴友调查过?”
“当然有!”孟响对于我这么快转移话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她还是作了回答,“跟袁望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驴友我都问过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那你有没有询问过一个叫包罗的?”我再问。
“肯定有啊!你大概忘了我跟包罗也认识,所以我第一个问的就是他。只不过……你在袁望电话本上的名字是叫小高,而且通讯记录显示你从没跟他通过话,要不然我首先查问的,肯定是你。”
这话颇令我受宠若惊,但现在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
“我跟袁望认识,其实是因为包罗!”我说,再问她一句,“包罗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也去过一线岭,而且在一线岭,遇到过一件算得上很奇怪的事情?”
“没有啊!”孟响两眼瞅着我,慢慢说出口来,“这件很奇怪的事,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件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事?”
“是!”我肯定答复。
“怪不得!”孟响仿似恍然大悟一样,“在我跟包罗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后来被我追问紧了,包罗告诉我说,是他自己的一点私人事情,说出来会引人笑话,所以求我别再追问。我看他当时的精神很不好,只能起身告辞。本来想着改天再去拜访他,但后来就在医院遇到你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李玉刚的人?”我追问。
“李玉刚?我记得这个人!”孟响立刻回答,“因为他的这个名字,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我只是打过电话给他,他在电话里有气没力的,他自己也说他病了,所以我只是在电话里问了几个问题,没有跟他见过面。”
“原来是这样!”我点一点头,向着那张木床一指,“包罗跟李玉刚,都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晚。”
“哦?”孟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那又怎样?”
“他们两个,都做过一模一样的一个怪梦,一模一样!”
我特意加重语气说出“一模一样”四个字。
孟响终于睁大眼睛,老半天才冒出一句:“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很不可能,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在这张床上睡一晚!”我很肯定地回答。
(请看第2章《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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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告诉孟响到底是怎样的怪梦,只是承诺明天一早醒来,不管我有没有做相同的怪梦,都会将怪梦的内容告诉给她知道。
孟响可能是怕怪梦的内容太吓人,这一天接二连三莫名之事,本来就令她颇有心虚,所以她居然没有追着让我现在就告诉她。
之后孟响进了号房歇息。
她本来烧了满锅开水,她自己用了半锅,还剩半锅。
但山上夜来寒凉,有这半天耽搁,锅里的水已经不热。
不过我可没耐心重新生火,就将那半锅水舀了出来,又兑一点冷水进去。
之后关了厨房门,端着木盆进屋,很仔细地先将后门关好,再检查一遍前门门闩,这才进去2号房。
这几间房门外虽然没装锁扣,但门里却装有插销。所以我上了插销,之后脱掉衣服。
因为手机一靠近床铺就有噪音响起,我将手机放在那张木凳上,开始用毛巾擦洗身体。
我是背对床铺、面向窗口站着的,以至于抬头之间,我再次感觉窗外人影晃动,好像有人在偷看我洗澡一样。
我立刻冲到窗口,向外一望。
这次我恍惚看见,有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就好像是个穿裙子的女人,晃了一晃,便消失在了山林里。
我听见“咯吱”作响,那是我的上下牙齿在打颤。
我并非胆大包天之人,纵然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情此景,依旧令我不由自主,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但我只能不住地安慰我自己,不住地寻找一个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这附近还有其他山民居住,我刚刚看见的人影,不过是某一个山民而已。只不过这一带地形复杂,孟响来做调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户山民而已。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令我内心的寒意减轻,不过我身上的颤抖终于停止。
但我已经无心擦洗身体,索性拧干毛巾,迅速将身上擦干。
之后我穿上衣服,看着那半盆脏水,竟没有勇气再端出去倒掉。
所以我干脆就将那盆水放到墙角,上床想睡,又想起孟响就在隔壁,万一她那边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我闩着房门既不方便我出去,更不方便她进来。
所以我将插销拔开,试了一试房门依然关得很严实,我这才上床休息。
可就在我准备躺倒之际,再次瞥见床头靠板上的那块浮雕。
因为床上装有蚊帐,我先将蚊帐掀起,再仔细那块浮雕。
那是一块约莫一尺长短的浮雕。
奇怪的是,这块浮雕并非是在靠板上直接雕刻,倒很像是镶嵌进去的。
只不过镶嵌得很紧,我用手指抠了一下,根本纹丝不动。
而这块浮雕,是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牵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孩儿。
小孩儿睡眼惺忪,好像还没睡醒。
女人身材曼妙,诱人犯罪。却偏偏,她没有头发,光秃的头顶,就像是尼姑一样。
更离奇的是,她没有眼睛。
就跟外边那尊观音像一样,这女人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都有,单单少了一双眼睛。
而且在该长眼睛的部位,连一点凹陷也没有。
只不过外边那尊观音制作粗糙,一看就是没什么雕刻功底的人所制。
这尊浮雕,却异常精美。
除了没长眼睛,女人身体的其他各部位,都跟小孩儿一样,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连她身上披的那层薄纱,都好像伸手一扯,就能从她身上剥落下来。
我本来以为,包罗跟李子之所以会做同样的怪梦,是因为外边那尊观音像的缘故。
此刻真相大白,他两人梦中所见,必定是浮雕上的这个女人跟小孩儿。
而我今晚,又会怎样?
我吸口气,壮壮胆,先掖好蚊帐,再伸长手臂将电灯关掉。
之后我盖上还挺干净的薄棉被,尽量收心凝神,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大山中的夜晚,安静到有一种死沉感。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野兽嚎叫,更是显得异常瘆人。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我毛森骨立,满怀惊怕,却在不知不觉间,我便进入沉沉梦乡。
※※※
漆烟的夜晚。
我站在一盏路灯下方,昏黄的光线,不仅未能让我感觉到心理安慰,反而,我瞅着周围暗影幢幢,浑身控制不住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在我的脚下,是一条破损的马路。马路两边,稀稀疏疏种着些快要干死的矮树。
马路很窄,只能供两辆小轿车并排通行。倘若来一辆大卡车,就成了错不开车的单行道。
事实上这条马路应该就是一条单行道,因为在马路的尽头,矗立着一栋两层小楼房。
是那种现代农村常见的楼房样式。
左半边有两层,右半边只有一层。
而且高低两边的楼顶都是平的,方便农村人家晾晒谷物。
倘若缩小来看,就好像是四四方方的三块积木,堆成了两摞一样。
而像这种楼房样式,在中国出现的年代并不久远。
可是看那楼房外墙上干枯而斑驳的烟藓,却像是已经存在了数百上千年一样。
楼房大门开在只有一层的右半边,但却不是现代农村蛮气派的左右双开式大门,而是如同城市高层民居所用的单扇门。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背对着马路,站在那扇房门前。
门框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女人跟小孩儿身上。
小孩儿顶多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丝绸的睡衣,软软的烟发,顺服地贴服在他圆圆的小脑瓜上。
那女人头上却光秃秃的,连一根头发也没有。
之所以能够一眼判定她是女人,是因为她身上只披着一片蝉翼般的白纱,隐约透露出她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
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当然主要是看着那个女人。
我是男人,那女人薄纱掩映下挺直的双腿、和丰腴的臀部,衬着那光秃的头顶,居然形成一种异样的性感。
那本该令我热血沸腾,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潜意思里,偏偏对这曼妙的背影十分惧怕。
就好像我眼中所见并非性感尤物,而是洪水猛兽一个样。
可是我又转不开我的眼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人伸出手来,推开了小楼大门。
既然是单扇门,门洞自然不会很宽阔。
可是那女人却没让小孩儿跟她前后错开,而是依旧牵着小孩儿的手,两人并肩,挤进了门洞。
而我,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进门方式,更是控制不住,浑身上下颤抖不停。
那女人在跟小孩儿一同进门之后,转过身来伸手关门。
以她如此曼妙的身姿,我以为她容貌也会美若天仙!
然而在回脸之间,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我却被吓得张开口来,叫不出声音。
这个女人,没长眼睛!
眉毛,鼻子,嘴巴,耳朵,全都有,只是少了一双眼睛。
尤其她没有头发,光秃的头顶,更加凸显出她两条漆烟的长眉下方,连个眼窝都没有。
(请看3章《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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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做一下调查,问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会令你感觉不寒而栗?
恐怕最多的答案,除了飘忽不定的鬼魂,一定是极其怪异而丑陋的异形生物。
我的答案原本也是如此——
直到我亲眼看见这个女人!
我是在做梦,但我不知道我是在做梦,我以为我是亲眼看见了这个女人。
她没长眼睛!
该长眼睛的地方,完完全全是平的。
如果说看见鬼魂会令你遍体生寒,看见异形会令你浑身发毛,那么我现在,根本被吓得肢体僵硬,没有了感觉。
就好像我自己,变成了路边枯死的矮树一样,连一动,也动弹不了。
可是我并非真的动弹不了,起码我的牙齿在打战,我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直到那女人关上房门,我明明怕得要死,可是我却不由自主,走向那座二层小楼房。
一直走到楼房门口,我看着那扇单扇木门。
很老旧的木门,门上连把手都没有,也没看见有锁眼。
但却有微微凸起的一块,好像是供人出来的时候关门的抓手。
我伸出手,想要推开木门——
不!准确点说,不是我想,我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只要我推开这扇木门走进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我不想推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想,我的手却抬了起来,按在了那凸起的一小块之上。
我挣扎着,想缩手,却缩不回来。
我拼命地想喊出声来,可是我嘴张开了,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我好怕!
真的好怕!
可是我动不了。
我的手一直按在木门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诱惑着、甚至是强迫我推开那扇木门。
我跟那股抓摸不到的力量抗争着,竭尽全力!
我不知道我到底抗争了有多久,我感觉自己渐渐筋疲力尽。
而随着筋疲力尽,我心中的恐惧感也愈加强烈,强烈到好像从身到心全部都要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
幸好,在我还没有完全放弃抗争之前,有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令我一下子翻身坐起。
我是在床上坐着,在我身边,孟响满脸惊吓。
我看见她一手高高举起,好像正准备狠狠狠狠扇我巴掌。
事实上她肯定已经扇了我不知道有几个大巴掌,因为我可以清楚感觉到,脸皮肿胀,火辣辣的痛。
“发生……什么事了?”我茫然一问。
“你还问我,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吗?”孟响回答,忽然用手蒙住脸,她居然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伸手摸一摸脸,脸上湿漉漉的,身上也湿漉漉的。
只不过脸上是眼泪,身上是冷汗。
我用身上的薄棉被,直接将脸上擦了一擦。
孟响略一发泄,便平静下来,用手抹一抹脸,吸了吸鼻子。
“你也做了那个怪梦?”她问。
“是!”我机械点头。
“真的……有那么可怕?你刚才的样子,简直……”
她住口不往下说。我回想梦中情形,依旧感觉微微颤抖。
然后我忽然想起,那块浮雕。
所以我立刻侧身,并且撩开蚊帐,想指给孟响观看。
然而在转眼之间,我发现那块浮雕,已经不是昨晚的那块浮雕。
虽然同样是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但这女人不仅有头发,更有眼睛。
头发齐肩,眼睛秀美。
难道是我昨晚眼花看错了?
“怎么啦?”孟响问我。
“这块浮雕,我昨晚明明看见,是没长眼睛的,就跟外边那尊观音像是一样的。”我回答。
孟响动了一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我估计她是想说我是不是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
而且她之前曾经来此做过现场勘查,如此精美、并且与这山里人家很不合拍的一块浮雕,不可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换句话说,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定是有眼睛的。
所以我只能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块浮雕抠下来带走。
最终我觉得没必要。
因为如果昨晚是我眼花,那么抠掉这块浮雕,不过是破坏人家的家具而已。
而如果昨晚我没有眼花,那就是有人趁着我在梦中苏醒不了的时候,换掉了没长眼睛的那块浮雕。
换句话说,没长眼睛的那块浮雕确实有问题。而剩下的这块浮雕,我现在抠下来带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而我昨晚曾一再检查,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得来。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我昨晚眼花看错了。
“你起床的时候,前后门都是关好的吧?”我先确定一下。
“是啊,怎么啦?”孟响反问。
我摇一摇头,起床穿衣。
我一向有裸睡的习惯,不过昨晚生怕有事发生,我不仅穿着内裤,还穿了一件背心。
但就这样,孟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先站起身避了出去。
我穿好衣服出去,发现前门依旧闩着。孟响住的那间号房,则敞开着房门。
我走到号房门前瞅一眼,孟响并没有在屋里。
我又从虚掩着的后门走出去,也不见孟响的身影。
估计一大早,她是上厕所去了。
我也去厕所小解了一下。
想起昨晚洗澡水还在屋里,我进屋端了木盆,仍从后门出去倒掉,却忽然意识到,我的手机没在身上。
因为手机一靠近那张木床就会“吱吱”响,所以昨晚临睡之时,我将手机放在了伸手可以够到的小木凳上。
可我刚刚起床穿衣的时候,没注意到小木凳上有手机,要不然我肯定会顺手将手机收进兜里。
所以我立刻进屋,再进到2号房里。
明明一眼就能看清小木凳上什么都没有,我仍忍不住将小木等拿了起来上下翻翻。
之后我放下木凳,再爬到床上去找。
抖开了被子,掀开了枕头,始终没看见手机的影踪。
正好孟响走进来,问我:“你在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不见了!”我回答,仍在床上翻找。
孟响立刻掏出她自个儿的手机,拨通了我的手机号。
“你别动,我好像听见了声音!”她说。
我也安静下来仔细一听。
确实有声音隐隐传出,正像是我手机的铃声。
我顾不得考虑手机为什么会跑到外边去,赶忙下床,跟着孟响一起,循着声音走进堂屋。
站在堂屋里,那铃声听起来更加清晰。
然而循声一望,我却不由得浑身绷紧,就好像再次陷入了噩梦中一般。
(请看第4章《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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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是从张大爷住的那间房子里传出。
但此刻,张大爷的房门依旧关闭着。
并且门上扣着锁扣,锁扣里,虚挂着一把铁锁。
“不会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好一会儿,我才苦笑着问孟响。
“我有那么无聊吗?”孟响脸色发白,看来比我更紧张,“一早睡醒,我就听见你这边屋子里很响亮的喘息声,吓得我赶紧穿好衣服过来。看见你在床上睁着眼,摔着头,咬牙切齿,满眼流泪。我叫了你几声,你也不答应,急得我没办法,只好狠狠打了你几个耳光。”
她的意思她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跟我开玩笑。
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张大爷的房门口。
但手机铃声响了太久,已经自然停止。
我示意孟响再次拨打,骤然而起的铃声,千真万确是从张大爷的房间里边传出来。
我定定心,鼓鼓劲,抬起手来,想将虚挂着的铁锁从锁扣里取下来。
孟响居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别!”她说,脸上带有明显恐惧之意。
“我总不能连手机都不要了吧?”我强作镇定冲她笑笑。
然后我一咬牙,扭下铁锁,拉开锁扣,再推开房门。
我首先看到两点幽幽的暗光,很凶狠地注视着我。
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这才看清,那条大烟狗正对着房门站在屋里。
而那两点幽光,正是它的眼睛。
我听见它嘴里呜呜低鸣,生怕它扑咬上来,不得不再次后退。
孟响也看见了烟狗,一手紧抓住我的胳膊,一边颤声问我:“它它它……是怎么进去的?”
我哪能知道!
别说烟狗不可能学会扣锁扣挂铁锁,就算它会,它也不可能在进屋之后,再从外边将自己锁在屋里。
这狗真的很大,足足有半人多高,若在平时,我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可我的手机还在屋里,我只能弯下腰来,试图将烟狗从门里哄出来。
但没等我发出声音,那狗“呜”的一叫,突然从门里蹿出,直接从半开着的后门蹿到了外边。
我松一口气,再次靠近张大爷住的那间房门。
我看见屋里其实也有窗户,只不过窗户正好对着后边的厨房,所以屋里烟乎乎的。
我壮着胆子走进屋里,借着门口投射进来的光线,找到电灯开关线,先将电灯拉亮,这才仔细屋里的摆设。
同样有一张木架子床,只是在床尾多了一张宽约一米的老式穿衣柜。
因为是对开式的柜门,所以柜门上本来该有两块玻璃镜,但现在一边玻璃镜完全没影,换了一张薄木板,按在该装玻璃镜的位置。
剩下的那块玻璃镜,也有好几道裂纹。
再看那扇窗户,也只剩半边窗户装有玻璃。另外半边,同样换上了薄木板。
我用手晃了一晃窗户,窗户关得很紧,下方同样被插销插得紧紧地。
换句话说,那条烟狗,并不是从这扇窗户进来的。
没看见我手机的影子,我只好让孟响再次拨打我的手机号。
然后我发现,铃声居然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我向着孟响一望,发现孟响紧抿着嘴唇,脸皮显得愈发绷紧。
事实上我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要悄悄吸上几口气,这才伸出手去,拉住柜门把手向外一扯。
还好,柜子里边并没有藏着什么会活动的东西。
柜子分上下两层,下边一层乱七八糟塞满了衣服,隐隐有那么一点霉味,显然都是一些老旧的衣服。
柜子上一层,却只放了些零碎物品。
有一面镜子,一把梳子,还有几样廉价的搽脸油。
再加上一把钳子,一支起子,一柄剪刀,和一些针线之类。
另外我还发现两本薄薄的画册,画册上平方着一个镜框,而我的手机,就在镜框上边。
我先拿起手机,打开看看,确定是我的手机。
之后我才伸手将镜框跟画册一同拿了起来。
两本画册居然是小孩儿用的看图识字。
以书皮破损的程度看,若非有人时常翻看,那就是这两本画册,本来就是张大爷捡回来的。
而以我的推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镜框里镶嵌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但颜色已经颇显暗淡,至少存在了十几二十年。
照片**有两男两女四个人,身上衣着,正便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农村打扮。
前边两个坐着的,明显是父母。
后边两个站着的,不是儿女,就是儿子跟媳妇。
而从那男人一手搭在女人肩头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儿子跟媳妇。
——可是我却猜错了!
当我走到门口,将照片递给不肯进屋的孟响看时,孟响开口就说:“这是张大爷夫妻,跟他的女儿和女婿!”
“你见过这张照片?”我开口问。
“当然啊!上次来做现场勘查,这间房子我也进来检查过。”孟响回答。
“那他女儿女婿、还有他老伴,怎么都不在了?”
“张大爷只说都死了,问得更多,他就不理我了,我也不能真拿他当犯人审讯。”
“那你就没有跟附近的山民打听打听?”
“当然有打听啊!不过,像这种深山老林,本来住户就很少,最近的一家离这儿也要走两个小时。加上张大爷从不跟人来往,所以他家里的事情别人也不清楚。只听一个老人说,张大爷有过一个女儿,还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但后来好像出了一点什么事情,女儿女婿都死了,张大娘也死了,就只剩张大爷一个人。”
“出了事?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那人不肯说!不过那人已经老大年纪了,又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估计他也记不清楚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咱们别谈这个了行不行?就算要谈,也等出了山再谈。”
我见孟响满脸恳求,终于点一点头,不再多问。
低下头来再看那张照片,突然心中猛然一跳,仔细再看,坐在张大爷身边的那个老女人,起码在我看来,竟然有几分像是昨天下午一连两次诡异出现的那个老太婆。
只不过照片上的这一位,明显比老太婆年轻很多,不像老太婆那样眼神浑浊,满脸皱纹。
——或许老年人,都会有几分相似吧!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请看第5章《跳楼》)
,!
我不敢多看那张照片,赶忙将相框照原样放回柜子。
之后先关上柜门,又将电灯拉灭,这才退出张大爷住的这间屋子。
仍像之前一样,将房门上的锁扣扣好,挂上铁锁。
“要不我们今天就回去吧?”孟响说。
事实上我也想回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不过我还是故作轻松多问一句:“你不想查案了?”
“想查呀,但是……”她停一停,才说出来,“我本来不信邪的,可这地方……确实太邪门了!所以,要查,我也要先回去多找几个同事一起来。”
我颇有同感地点一点头。
正想进2号房将我昨晚换下的脏内裤收拾起来,手中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竟把我跟孟响同时吓了一大跳。
我几乎是神经质地望了孟响一眼,孟响同样神经质地一跳起身,脱口否认:“不是我打的!”
我定定神,拿起手机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是我爸打来的。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尽量轻松唤了一声:“爸,有事吗?”
“你在哪儿?你快回家来!”我爸在那边叫,看来又紧张,又焦急。
“爸,到底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啊?”我也跟着我爸紧张起来。
“包罗跳楼死啦!他留下一封遗书,叫你千万别去一线岭!你现在在哪儿?不会真去了什么一线岭吧?”
我呆了。直到我爸在那边催问几声,我才慌忙回应:“爸我没在一线岭,我现在就回去,不过要到后半晌才能到家。”
我挂上电话,回头看着孟响。
“怎么啦?”孟响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包罗死了,跳楼死的,而且……”
我浑身发麻,竟不敢说出他遗书上的话。
——千万别去一线岭!
上次去看包罗,他就跟我说过同样一句话,可我没听!
如今他的遗书,仍然是这句话。
可是我已经来了,并且住进他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做过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如今包罗已经死了,我的命运,又将如何?
孟响本来已是惊弓之鸟,居然没有追着问我“而且”后边是什么话,赶忙转身去将她的东西收拾齐备。
一早起来脸都没洗,我是男人无所谓,可是连孟响居然也没有提起这茬,只是紧紧跟着我,将张大爷家的厨房门、以及后门前门一一关好。
仍然将铁锁虚挂在大门锁扣上,之后骑了摩托车出山回家。
来的时候一直是孟响驮着我,但我见孟响远没有昨天那样精神抖擞,所以返程由我驮着她。
一路上还好没出任何意外。
既没有大烟狗蹿出捣乱,更没见那个诡异的老太婆一再出现。
虽然山路崎岖,不过我的记性还算不错,居然没用孟响指点,就顺顺当当出了大山,进入保康县城。
一直到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我跟孟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保康县城找地方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去县公安局换回孟响的警车。
依旧像来的时候一样,我跟孟响轮换着开车,到四点左右,赶回了襄阳市区。
孟响先将我送回家里,约定晚上互通消息。
我到家先换了一身衣服,就赶去了包罗家里。
包罗的遗体已经运去了殡仪馆。只是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父母尚在,若儿女先死,丧礼需一切从简,而且父母不能参加丧葬仪式。
所以包罗的爸妈没有跟去殡仪馆。
加上包罗尚未娶亲,殡仪馆那边,只能由本家的兄弟姊妹、以及子侄晚辈守着。
出了这样的惨事,包家三亲六戚,自然都赶了过来,陪在包罗父母身边。
我看见包罗老爸呆坐着,包罗老妈在亲戚的劝解下,一直忍不住泪水涟涟。
我与包罗自小一起长大,所以一看见我进来,包罗妈妈更是放声痛哭。
包罗老爸强忍悲伤,将一张纸条递到了我手里。
那是包罗的遗书,上边只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爸爸妈妈,我走了,对不起!
第二行:那些东西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看得见,我实在是承受不了了!
第三行:告诉小力,千万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泪如泉涌!
我之所以会去一线岭,有一半的原因,本来是想拯救包罗。
但结果,我没能拯救到他,反而,在他临死之际,却在为我担心。
——那些东西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看得见……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包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哽咽着,将遗书递到包罗老爸眼前,指着“如影随形”那句话。
“我怎么能知道啊!”包罗老爸再一次老泪横流,“这些天,他老是疑神疑鬼,看见个人影,他都能吓得浑身发抖。”
疑神疑鬼?
我忽然有一点明白过来。
或许是我昨晚同样经历过的那个噩梦,对包罗的刺激太大,致使他东想西想念念不忘,结果造成神经衰弱。
而一旦神经衰弱,难免疑神疑鬼。
也难怪那天我来看他,老大的太阳,他却坐在阳台上。
因为太阳底下藏不住阴影,他就能够少一点惊吓。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纵然这一次去张大爷的小旅馆,经历了一些诡异之事,我仍然认为,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自己没弄明白而已。
——直到我赶去殡仪馆,跟包罗的侄儿侄女、以及包罗的几个堂兄弟堂姊妹,一同为包罗守灵的时候,我也开始疑神疑鬼!
我并非包家至亲,按照规矩我只要在灵前叩头烧纸表达完哀思即可离开。
可我却是包罗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自愿留下,送包罗走完最后一程。
而当天色完全烟定,外边的风吹进门里,莫名其妙地,我就感觉毛骨悚然。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风飘了进来,并且站在我的旁边,一直向着我直直盯视。
被人盯视的感觉,我想每个人都曾有过。虽然眼光本身,并不具备推压之力,但是每个人,都能感应得到。
我就感应到了,可是我左瞅右瞅,并没有人在盯着我看。
再等到午夜时分转棺开始,我近乎失控的举动,更是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我看见包罗坐起身来。
但事实上他没有。
(请看第6章《悲号》)
,!
转棺的仪式,其一是为了向死者做最后的道别;
其二,则是借此将死者灵魂送入轮回。
所以转棺的时间,起码在我们这里,是在午夜零点。
在转棺之前,棺盖是没有完全合上的。
直到转棺之后,亲友们看完最后一眼,才合拢棺盖,并且用长钉钉死。
不过现在都是火葬,殡仪馆提供的棺木,只是方便死者亲属举行仪式所用,虽然也有棺盖,却不能钉死。只是在转棺之后,完全合拢。
等到焚化之时,连棺木一起送入焚化室,再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死者骨灰了。
所以在午夜时分,守灵的侄儿侄女、以及几个兄弟姊妹,由最亲最长的侄儿领头,围着包罗的棺木转动,一边转,一边哀哀泣哭。
我也流着眼泪,跟在众人之后。
等转到棺头,我跟其他人一样,也向棺内包罗的遗体看最后一眼。
包罗脸上覆着一张火纸,这个时候亲友们是可以伸手入棺,掀开火纸看包罗最后一眼的。
可我不敢掀火纸,包罗是从十几楼跳下来的,可以想见,该是怎样的一种惨相。
但我没去掀火纸,那张火纸却从包罗脸上飘了起来。
我方吃一惊,就见包罗从棺木里边坐起身来,因为从高楼摔下的缘故,他五官扭曲,脸骨破碎。
而他鲜红凸出的两颗眼珠,居然直直瞪着我。歪斜的嘴角,一边淌着污浊的烟血,一边剧烈颤动,好像是在冲我尖叫:“别去一线岭!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肝胆俱裂,跟着他一同尖叫。
他的尖叫,没有人能听得见。可是我的尖叫声,却划破了殡仪馆的肃穆与静寂。
守灵的几个人全都被我吓得呆愣良久,这才一拥而上。
有的叫着我的名字,有的抓住我使劲摇晃。
我骤然清醒,只觉满脸泪水。
但那已经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恐惧。
泪眼中我向着棺内瞥了一眼,包罗依旧好好躺在棺木之内,那张覆脸的火纸,依旧严严实实遮着他脸。
“高力你怎么啦?”包罗的堂兄问我。
我茫然回眼,看看包罗堂兄,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
“先把小高扶到一边坐下吧,咱们先把仪式完成!”年纪最大的一个堂姐说。
于是有人扶着我在一旁坐下,其他人继续转棺。
连转三转,这才将棺盖合拢。
我一直呆坐在一边,身上仍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么骇人的幻象。
是因为我去了一线岭的缘故?
还是因为包罗的突然离去,令我太过伤感?
我当然希望是后者,可我知道,那很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幸好之后的几个小时,一切还算正常。
虽然我仍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看,但在经历刚刚那般骇人的幻象之后,其他的都不足以再令我心惊胆寒。
第二天一早,包罗的遗体被火化。
因为他死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购置墓地,只能将他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一处专门寄放骨灰的灵堂里,简单举行了一个送葬仪式。
之后我回到自己家里,倒在床上大睡一场。
还好没做噩梦,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畅。
可是在睡醒的时候,我却被吓了一跳。
我看见有个人站在我的床头,不出声地注视着我。
我差点要再一次尖叫出声,幸好一定神间,我已经看清,那不过是靠近床头的墙角位置,竖放着的一个衣帽架而已。
我深深吸一口气,用手抹一抹脸。
正好手机响了起来,是孟响打来的。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将录下来的那段噪音,送去了技术部检验。
但是她提交的报告,却被刑侦科周科长骂了一顿。
原因是她让非警务人员参与到案件中来,并且将一些“奇谈怪论”写入了报告之中。
而所谓“奇谈怪论”,自然是指我跟包罗、以及李子都做过的那个怪梦了。
所以我没有告诉孟响我居然产生了幻象。更不能告诉她,包罗之死,很可能是承受不了幻象折磨。
因为这些同样是“奇谈怪论”,找不到任何科学依据。
我只是泛泛地安慰了孟响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猛一睁眼,我再次看见有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站在我的床头注视着我。
我“啊”的一声叫,赶忙伸手按亮电灯。
依旧是靠着床头的墙角位置,衣帽架静静竖立在那儿。
我起身下床,干脆将衣帽架从床头挪到床尾,才又躺下继续睡觉。
可是很快地,那种被人盯看的感觉,由床头方向,挪到了床尾。
我再次起身,干脆将衣帽架挪到外边客厅里去。
之后躺回床上,我缩成一团,用毛巾被从头到脚整个捂住。
到了第二天,孟响打电话过来,确定我在家之后,她带着一个u盘,来到了我家里。
我爸妈开了一个还算赚钱的商铺,白天一般都不会在家。
我领着孟响进入书房,打开电脑,插上u盘。
u盘里存放着的,正是孟响用小型收录机录下来的那段噪音,只不过已经被公安局刑侦技术科加以过滤。
听起来依旧是噪音,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嘈杂刺耳,而是“吱吱吱吱”好像缝纫机针脚走线的很规律的声音。
整整两分钟,一直都是那种声音。
我抬头看着孟响,孟响做个手势,叫我耐心一点。
所以我继续盯着电脑显示屏,仔细听着那“吱吱吱”的声音。
然后我渐渐感觉在那“吱吱”声中,好像有一些其他声响。
正侧耳细听,突然之间,一个响亮的声音,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地。
“救命!”
那声音如此尖利,以至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而且紧随着杂音纷乱,就好像无数人在惨叫悲鸣。
偶尔一两声听得清楚,不是“救命”,便是:“放我出去!”
之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我看看时间,只有不到四分钟。
而那天在张大爷家,明明录了超过五分钟。
“还有呢?”我问。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而我的身上,早就已经冷汗淋淋。
“没有了,那天我录了五分多钟,可是……收录机上,就只有这四分钟。”孟响说,两眼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惶惑与惊恐,“高力,到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世上,当真有……”
她抽了一口气,竟不敢说出最后一个字。
但是她不说,我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字。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现在,我跟孟响一般无二,同样感觉到无比的恐惧与惶惑。
那声音,分明像是来自地狱的惨叫与呼喊。
我甚至可以想象,在无尽的烟暗中,一双双干枯的人手,向着天空乱抓乱挠。
而一声声绝望的悲鸣,更是伴着血雨腥风回荡盘旋。
——救命!
——放我出去!
难道世上,当真有鬼?
(请看第7章《幻象》)
,!
我无法回答孟响的问题,只能转而问她:“你们科长……怎么看待这段录音?”
“他居然认定是我们俩利用电脑合成!”
孟响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倒将之前弥漫在书房里的惊栗气氛,冲淡不少。
“你没问他,我们图什么?”我也皱起眉头。
“我问了啊!可是他说如果不是我们捣鬼,那就是世上真的有……,所以他让我去抓一个回来,作为证据!”
我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位武断的科长。
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能怪他,因为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我也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人家故弄玄虚。
包括之前包罗跟李子分别讲出同样的怪梦,我都曾经想过,是不是他们两人串通好的。
我想跟我抱有同样心思之人,肯定不在少数。
“那包罗的自杀,你们科长怎么看?”我问孟响。
“能有什么看法?包罗的爸妈自己都承认包罗这段时间神经衰弱疑神疑鬼,加上确定是自杀无疑,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到我们刑侦科这里。”
“可包罗也去过张大爷的旅馆,住过袁望楚菲菲住的那间房!”
“我跟科长提过呀,可是科长说那纯是巧合!况且袁望一直到现在仍旧昏睡不醒,包罗却只是做了个怪梦,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科长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是啊!为什么袁望跟楚菲菲一死一睡,而包罗、李子、再加上我只是做了个怪梦而已?
我心中一动,有个很狂妄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你觉得……会不会楚菲菲就是被袁望掐死的?”我沉思着一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孟响被我大胆的推测吓了一跳。
“因为,你也看见我被那个怪梦吓成什么样子了,或许是在睡梦之中,袁望被极度的恐惧笼罩,无意识地掐住了在他身边睡着的楚菲菲的脖子!”
孟响瞪大眼睛看着我,好一会儿,终于愣愣地点一点头。
“你推测得……很有道理!只是怪梦之说,难以成为呈堂证据,倘若真如你所言,袁望是在梦中无意识杀了楚菲菲,等他醒来,恐怕还是要承担杀人的罪名!”
我不由得叹一口气,很为袁望的命运担心。
幸好我跟他只是一面之缘,我有担心,却无揪心。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问孟响。
“什么准备怎么办?”孟响反问。
“我是说……既然你提供的报告你们科长完全不信,那袁望跟楚菲菲的案子,你准备从何入手?”
“用不着我入手了,科长已经把我从这件案子抽调出来了!”孟响苦笑摇头,不过很快又振作精神,“或许对我是件好事,毕竟……这件案子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想想,都觉得害怕!”
她嘴里这么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是有些沮丧之意。
当然了,她作为一名警官,被从一个重大案子中抽离,本身就说明,若非她犯了错误,就是她能力不行。
而她身为女警,一定很想证明自己,但如此一来,其他人看她的眼光,只怕更要多添几分轻视。
可她说得不错,这件案子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早点抽身,对她或许是件好事。
只不过她能抽身,我能吗?
我恐怕已经泥足深陷,想抽身也抽身不了了。
“对了!”我又想到一个问题,“那间病房,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走廊里有,病房里没有。为了保护病人**,一般医院,都不会在病房里安装摄像头。”
“那我觉得你们警方应该加装一个摄像头。”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我感觉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跟我们科长提一提吧,但我估计,他不会听我的。”
孟响脸上现出落寞之态,起身告辞。
随后的两三天,并没有意外发生,但是我的“疑神疑鬼”,却越来越严重。
那个衣帽架被我移去了书房,可是每晚躺在床上,我仍然会感觉有人站在床前注视着我。
打亮电灯观看,不过是衣柜上的花纹,又或者是窗帘上的褶皱。
而且渐渐地,大白天我也开始产生幻象。
屋子里的每一样家具,都会在我猛然抬头之间,当成是个人影静静站在那儿。
而当出门的时候,一道太阳照射下的阴影,又或者直立着的一支路标、一根树桩,都会将我吓一大跳。
爸妈很快看出我精神不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否认,只说没睡好的缘故。
爸妈一向给我绝对自由。况且包罗刚死,爸妈很清楚我跟他交情有多好,所以只是安慰我几句,并没有细加追问。
而我,明知发展下去,很可能会走上包罗的老路,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首先想到了李子。
既然李子跟我有同样的境遇,我应该跟他一同商量着来面对。
两个人的力量,总比我一个人要大一些。
所以我打了电话给李子。
李子有气没力的声音,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恐怕也时日无多。
而当我告诉李子,我也去过一线岭,做过那个怪梦之后,李子“啊”的一声叫出来。
“你你你……有没有看见那些东西?”他开口就问,声音凄厉得令我身上汗毛竖起。
“是,我也开始产生幻象,总觉得,每天都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谨慎回答。
“不不不,那不是幻象,那不是幻象!”他喃喃着,嘀嘀咕咕仿佛并不是说给我听,“你现在以为……是幻象,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那不是幻象,绝对不是!那都是真实的,绝对是真实的!”
这话更令我浑身发寒,忙开口打断他的嘀嘀咕咕。
“包罗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啊?”他在那边微显惊诧,看来他是不知道。
不过他们这些驴友,也只有在结伴出游的时候才联络。更加上近段时间包罗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我估计李子也同样,所以李子不知道包罗跳楼的消息,并不奇怪。
“死了也好,或许只有死,才能解脱!”李子在那边苦苦发笑。
“不不不,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我赶忙接口,“你听我说,咱们见个面,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够挽救我们自己!”
“还能怎么挽救?那些东西,你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抗争!”他的嗓音透着呜咽,不过很快的,他就强作镇定,“你要来我这儿,那就来吧!正好,拜托你帮我报一下警!”
“报警?报什么警?”
“你来了就知道了!”他很镇定地回答,并且报上他家详细地址。
(请看第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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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的家住在郊外一个农村里。
李子的父母前两年相继去世,他又没有兄弟姊妹,如今就是他一个人住了一栋两层小楼房。
我下了出租车,站在路口看着李子家的小二楼,竟有些不敢往大门跟前走。
因为李子家的楼房,居然跟梦中所见的那栋老旧楼房,是完全相同的样式。
同样是左边两层,右边一层。楼顶平整,就好像是三块四方积木,垒成了两摞一样。
只不过李子家的楼房大门,是很气派的左右双开,而不是像梦中那样的单扇独门。
我壮壮胆定定心,走上前去敲响房门。
没人应声。
不过那房门很是松动,明显没有从里边上闩。
所以我一边叫着李子,一边推开房门。
刚一推开,我就吓一跳。
因为我看见李子直挺挺地站在墙角,脸上身上鲜血淋淋。
而眼珠,居然挂在他的脸颊上,眼眶成了两个血洞。
我吓得尖叫一声,但很快就明白,我又看到了幻象。
所以我立刻闭嘴,并且鼓足勇气很坚定地看向李子。
果然,李子的形象消失,那不过是墙角处的一片阴影而已。
我定一定心,一边走进房门,一边大声喊着“李子”。
仍然没有应声。
我看见左手有扇房门,伸手推开,首先看见贴墙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脸色都阴冷灰败,就好像死人一样。
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明知随时都会看到幻象,所以这次我没有尖叫,而是注目细看。
那不过是并列挂在墙上的两个大相框而已。相框中的照片并非彩照,而是烟白。
一男一女,很显然是李子父母的遗像。
而这间房,自然是李子父母的卧室。
所以我关上房门,隐约听见楼上好像有些响声,所以我顾不得打量客厅中的摆设,一边继续叫着“李子”,一边找到楼梯,上去二楼。
推开二楼的房门,我看见一间跟下边李子父母的卧室同样大的卧室。
靠着左墙摆放着一张大床。而靠右墙,是一张别致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一台大彩电。
电视开着,我在下边听见的,便是电视的声音。
我再叫一声“李子”,仍旧无人答应。所以我干脆走进屋里,推开浴室的玻璃门。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幻象,仍旧令我再一次尖叫出口。
我看见李子躺卧在浴缸里,一手拿了把刀子。他的颈部鲜血涌流,在地上形成一大滩鲜红。
而他的两颗眼珠,就像我刚才看到的那样,挂在他的脸颊上,眼眶只剩下两个血洞。
“李子!”我叫了一声。
不过我很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过是幻象而已。
同时我瞪大眼睛,直直盯视着那脸上身上鲜血淋淋的李子。
之前每一次出现幻象,只要我定下神来,幻象就会立刻消失。但是这一次,无论我的眼睛瞪得有多大,眼前的恐怖景象,依然存在。
那就让我明白,我看到的是实景,不是幻象。
很明显,李子用刀子割断了他自个儿颈项中的大动脉,很可能在片刻之间,他便丢掉了性命。
至于挂在他脸颊上的眼珠,很可能是在临死之际,再次看到了什么可怖景象,所以他一狠心,用手指抠掉了自己的眼珠。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我还跟他通过电话,为什么他要赶在我到来之前,做出如此可怕之事?
我既茫然又恐惧,慢慢从李子身上转开眼光。
很快的,我被对面镜子上写的两行字吸引。
红艳艳的,很可能是用鲜血写成。
第一行:高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我不等你来了。
第二行:请帮我报警,免使我的尸体腐烂在屋里。
我突然感觉想吐,所以我立刻出门,推开阳台玻璃门,就在阳台上一阵干呕。
他很可能早就想死!
只是他一人独居,他怕在他死后,很长时间不会有人登门,以至于他的尸体,腐烂在屋里。
正好我打来电话要求见面,并且提到包罗的死讯。
包罗的死讯,令他更加相信,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而我的拜访,同时解决了他“独居”的难题。
所以他赶在我到达之前,结束了生命。
并且故意开着电视,将我引到楼上。
他好残忍!
他明知我已经跟他一样,受到诡异的幻象困扰,他居然让我看到如此恐怖的情形。
可我能够怎么样?
我既不能骂他,更不能打他,只能如他所愿,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警察很快就到了。
我作为报案人,向警员简单讲述了发现尸体的过程,就坐出租车回去家里。
一到家,我就蒙着脑袋倒在床上。
当晚自然满脑子都是李子死亡的惨景,每一次从梦中惊醒,我都能看到李子血淋淋地站在我的房间里。
那种折磨真的是很煎熬,我觉得再要如此下去,我恐怕很快也会步上包罗跟李子的后尘。
偏偏到了第二天,刚刚吃过中午饭,我又接到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电话。
无非是我作为第一个赶到命案现场的人,警方希望我接受问询,协助调查。
所以我赶到刑侦大队,见到了那位专司负责袁望楚菲菲案的周科长。
周科长态度不善,直接将我请进问询室,摆出一副审问我的架势。
“听说这个李玉刚,也曾到过一线岭,做过一个怪梦,对吧?”一开口他就问。
而他所谓的“听说”,自然是从孟响的报告中看到。
“是!”我坦然点头,“不仅李玉刚,前两天才跳楼的包罗,再加上我,都做过相同的怪梦。”
“而且是在楚菲菲命案发生的那间房里做的,对吧?”他再问一句。
我见他脸含讥笑,心中很不舒坦,所以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可以不信,但事实如此!”
他冷笑点头:“怎么牵扯到一线岭的几件案子,都跟你有关呢?”
“那是因为……”我稍一思忖,便实话实说,“我从包罗跟李玉刚那儿,听说他们做过同样的怪梦,自然心里产生了好奇,所以……”
“所以你就开始搜集素材,想要写一部很精彩的出来,对吧?”他抢着替我把话说完。
“是!”我点头。
“那也就是说,你起码是有作案动机的,对吧?”
我“啊”的一声,跳起身来。
(请看第9章《凶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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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比震惊地看着周科长,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周科长是什么意思?莫非周科长怀疑,楚菲菲是我杀的?”良久,我问。
“在找到真凶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只不过你的嫌疑大些而已!”他慢条斯理。
我脑瓜急转,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言辞反驳。
周科长淡淡一笑,伸出手来,要求看看我的手机。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却知道若不配合,只能加重我的嫌疑。
所以我重新坐下,老老实实掏出手机递过去。
周科长打开我的手机翻看一下,再递回到我的面前。
“说说看吧!这几条信息,你是怎么弄到手机上的?”他问。
我低头看着他刚刚翻出来的几条信息。
那正是那天在袁望的病房、显示由袁望的手机号发给我的几条莫名其妙、却又触目惊心的信息。
每一条都只有相同的两字:救命!
我看着那几条信息,本来因震惊而混乱的脑瓜,反而找到了一条反驳的理由。
“既然周科长认为我有嫌疑,那么,只要查出我是以什么方法,将这几条信息以袁望的手机号发送给我自己,那案子就破了一大半了,根本用不着审问我了!”
我同样语带嘲讽,周科长猛一下子眯起眼睛盯住了我。
我迎着他的眼光,毫不退缩。
良久,他点一点头。
“行,那你告诉我,八月二十六那天,你在干什么?”
我立刻明白,八月二十六,应该是楚菲菲被害的日子。
所以我细想一想,只能摇头。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不过这段时间我没出过远门,八月二十六,我肯定是在家里。这一点,我爸妈可以作证。”
“你爸妈的证词,恐怕可信度不会很高。不过我会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你得先在警局呆两天。”
我差点又要跳起身来。
“周科长是要拘留我么?可是凭什么?”
“就凭你妨碍警方查案!”周科长提高音量,压住我的声音,“何况我有权对重大嫌犯,实行四十八小时禁锢。”
“重大嫌犯?”我禁不住冷笑一声,“楚菲菲是在一线岭出的事,那个地方并非一两个小时就能来回,你只要调出我家附近的路况监视,自然知道八月二十四号我有没有离开过襄阳,怎么我就成了重大嫌犯?”
“我说的不是楚菲菲的案子,你的重大嫌疑,是指李玉刚之死!”周科长回答。
相较于我的激动,可能是因为夺回主动,周科长重新显出慢条斯理。
我愣了一愣,忍无可忍叫出来。
“他是自杀!李玉刚是自杀!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可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人作证?”周科长冷笑追问。
我脑瓜急转,很快找出两个理由。
第一,李玉刚在镜子上留有遗言,那并不是我的字迹;
第二,载我过去的出租车司机可以证明我到达李家的时间,而我在进入李家十分钟之内就打了报警电话,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施谋杀,并且将我自己身上清理干净。
周科长听着我的辩解,居然冲着我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收起笑容,也给我讲了以下几点:
第一,李玉刚留在镜子上的字迹需要进一步核对,是不是我伪造难下定论,况且我完全可以先诱骗李玉刚写下那些字,然后再将他杀害;
第二,假设我所言属实,在我进入李家的十分钟之内就打了报警电话,但警方赶到现场,也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我将谋杀现场布置成自杀模样;
第三,就算李玉刚要自杀,为什么他要抠出自己的眼珠?这个世上很多人有勇气自杀,但到目前为止,全世界都没有听说有人狠得下心在自杀之前,先将自己的眼珠抠出来;
第四,即便李玉刚是自杀,而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在跟我通完电话之后立刻选择自杀,并且留下让我报警的遗言,本身已经表明,他的自杀跟我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是我拿到了李玉刚的什么把柄,教唆、甚至是胁迫他选择自杀。
我感觉身上阵阵发凉。
即便我知道我是完全清白的,我却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推翻周科长的假设。
尤其那第四点,我甚至觉得,李子会在昨天自杀,确确实实跟我打的那个电话有关系。
虽然李子早就存了必死之心,但如果找不到人替他报警,他很可能还会坚持几天。
因为他怕尸体腐烂在屋里,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报警。
何况我在电话里提到包罗之死,虽然那绝不会是李子选择自杀的根本原因,但肯定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所以面对周科长的逐条分析,我哑口无言难再申辩。
周科长满脸都是胜利的表情,转头叫进来两名警官,吩咐他们:“请这位高先生去拘留室住两天,他是小孟的同学,别太难为他!”
两个警察答应一声,便来“请”我。
眼瞅我仍想反抗,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说道:“我看你就老实点吧,周科长已经对你格外宽待了!真要把事情闹大,逼得科长不得不申请一张正式的拘捕令下来,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况且咱这儿的拘留室不仅干净,而且伙食也不算太差,你就当是住几天旅馆吧!”
我见周科长已经走出去了,想想这个警察说得其实有理,真要我在警局大闹一场,吃亏的终究还是我自己。
所以我只能问警察:“小孟呢?叫她来见我!”
“小孟已经被周科长放假了,不过你放心,周科长也说了你是小孟的同学,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那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免得几天见不到我,我爸妈再跑到警局来报警,也是你们的麻烦。”我说。
两个警察相互一望,终于点一点头。
手机被周科长拿走,我只能用警局的座机电话打给我妈,说我要出门几天,叫他们别担心。
我妈正忙着,也没多问。
之后我便被两个警察带进刑侦科后院最偏僻的一个屋子,屋子上装了一扇铁门。
警察打开铁门,等我进去。
我向着门里一望,首先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蹲在地上阴恻恻地冲着我笑。
(请看第2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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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的笑容极其诡异而阴沉,更加上死灰般的脸色,任谁见了,都会惊叫出来。
我也差点儿要惊叫出来,但在动念之间,我很快就明白,那不过是幻象而已。
所以我盯紧那个白衣人不肯转眼。
幻象随即消失,只是墙角的一个白色坐式马桶。
坐式马桶在中国并不流行,不过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用坐式马桶,可以避免屋子里太过难闻。
“能不能帮我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我问警察,略显恳求。
两个警察瞅着我,其中一个苦笑着摇一摇头。
“你的事还真多!不过,谁让你是小孟的同学呢,我去给你找找就是!”
他等我进了拘留室,将铁门从外边锁上。
我转脸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正对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上安装了铁栅栏。
窗户右下方就是那坐式马桶,马桶旁边,搁着一卷手纸。
靠着左侧墙壁,有一张分上下两层的铁床,铁床上的被褥烟乎乎的。
我一向爱干净,但今天无可奈何,只能在下层床铺坐下。
更加上马桶就在旁边,屋子里的味道依旧不太好闻。
但我只能尽量不去注意,呆呆地看着那扇小窗户,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警察很快拿了几本书回来,从铁门上开的一个小窗户递进来给我。
我隔门谢了一声,拿在手里看看,是几本封面挺旧的杂志。
有《知音》、《读者》、《故事汇》等。
稍晚一点,有人打开铁门,端了一碗饭给我。
就是一碗白米饭,加几根白菜心,和两三片肥肉。
我虽不饿,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而随着天色渐暗,我开始感觉恐惧,只怕在这陌生的地方,会有更多的幻象产生。
幸好正在惶恐之时,铁门再次打开,另有一个年轻人被推搡进来。
一个警察探头说了一声:“今晚你们俩做个伴儿吧!别闹事啊,否则明天就把你们关到下边的派出所去!”
年轻人嘻嘻笑着连声答应。
紧接着“哐当”一声,铁门重新从外边锁上。
我打量着那人,看来跟我年纪差不多。
他头发剃得极短,五官也还端正,下身穿一条很贴身的运动裤,勾勒出他强壮的大腿曲线。
上身一件宽松的运动背心,裸露出两条结实的臂膀。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叫高凌凯,凌云的凌,凯旋的凯,不知您贵姓……?”
好嘛,居然是个本家!
我忙起身,跟他伸出的手紧紧一握。
“真巧,我也姓高,叫高力!”
“当真这么巧?看来咱们兄弟俩有缘啊!”
他“呵呵呵”地笑起来,居然立刻开始跟我称兄道弟。
“你犯了什么事啊被关到这里来?不过能被关到这里的,若非什么杀人凶嫌,那就是有些情面的,我看你这文绉绉的样子,不会是杀人凶嫌吧?”
“你又是犯了什么事?”我含笑反问。
“我犯的那就不叫事!就是在市区玩跑酷,偏偏撞上这儿的一辆车子,把他们的车子蹭掉了一块漆。我好说歹说,愿意承担修理费用,可是我身上既没带证件,也没带现金,又赶上天晚了,他们懒得将我往下边派出所送,所以就把我拉到这儿来关一两天,算是小作惩戒吧!”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看起来这么强壮,而且九月份了还光着膀子穿件背心,居然是个跑酷玩家。
“我也不是什么杀人凶嫌!”我苦笑解释,“只因一时好奇,跟警局里的一个朋友调查了一件案子,结果他们科长说我妨碍警方查案,硬要把我关上两天。”
“那你那个警官朋友,就任凭他们科长把你关起来?”高凌凯立刻露出不平之色。
“她也做不了他们科长的主啊!况且她已经被停职,根本不知道他们科长为难我!”
“原来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案子,会让你如此好奇?”
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如此好奇,随即想到,这恐怕也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既然两个人被关在一起,相互找些话题,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所以我考虑一下,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当然不会提到怪梦的事情,我只说袁望跟楚菲菲去一线岭探险,结果楚菲菲被人活活掐死,而袁望到如今昏睡不醒。
最关键的是,命案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等我说完了,他对“命案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未作表态,只是两眼看着我,很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说……一线岭?这案子,是在一线岭发生的?”
“是啊!”我被他的表情一下子勾起兴致,“你不会也去过一线岭吧?”
“我本来想去的,不过还没来得及!”他抓一抓头,“我表哥去过,他说那个地方风景非常奇特。”
“啊?”我又惊又喜,这可是个意外收获,“那你表哥……有没有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没有啊!”他随口回答,又反问一句,“你说的……异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一想,干脆全都跟他说出来,“这样说吧,我知道的四个去过一线岭的人,一个被人掐死,一个昏睡不醒,还有两个,就在这几天相继自杀!”
他一下子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啊”地一声叫出来。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放松地立刻追问。
“你表哥什么时候去的一线岭?到现在有没有出现精神很差的症状?”
“没有!”他立刻摇头,“他们一同去了好几个,到现在全都好好的。”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作伪,略一转念,又问他:“他们什么时间去的?有没有在一家姓张的老年人开的旅馆住过?”
“他们是五月份去的,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打电话问问。”
他向我扬眉一笑,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小巧的老式按键手机。
“他们只收走了我常用的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我平时关机,就是留着特殊时候用的。”
他得意地嘿嘿一笑,拨了几个号码,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请看第2章《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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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电话通了。
我听见高凌凯问了他表哥几句话,而他表哥确实是在张大爷的旅馆住过。
所以我立刻加一个问题:“问问你表哥,他们一行几人,有没有住过2号房?”
高凌凯张口又问,然后回头告诉我:“我表哥说,正好他就住在2号房!”
我心思急转,索性冲高凌凯做个手势,将手机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您好,我是高凌凯的朋友!我能不能问问你,在张大爷的旅馆里,你确定是住在2号房的吗?”
“当然确定!不就是靠着后边的那间房嘛,有问题?”他很干脆地反问我。
“那……那一晚,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噩梦之类?”
“噩梦?我就很少做梦!你这问题好奇怪,你究竟想干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去张大爷的那间旅馆住过,见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我停一停,才慢慢说出来,“张大爷自己雕的一个没长眼睛的观音像,还有2号房床头靠板上,一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什么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而且我也没看见有什么观音像!”
电话那头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起来,话一说完,直接从那边挂上了。
我愣了片刻,才苦笑着将手机递还给高凌凯。
“我表哥的脾气不是很好!”高凌凯抱歉地冲我一笑,“不过你说的话,我也没怎么听明白。”
我没法跟他解释,因为涉及到怪梦之说,他很可能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况且他表哥已经去过都没事,他更不可能相信我说的是事实。
不过这通电话并不是全无收获,起码我知道了,在五月份、亦即是高凌凯表哥入住那间2号房之前的时间,还没有任何怪异之事发生。
直到包罗跟李子分别于八月份再去一线岭的时候,噩梦开始降临。
至于这噩梦是不是当真跟那块浮雕有关,现在还没有定论。
毕竟高凌凯的表哥很有可能上床就睡,起床就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高凌凯甚是健谈,跟我东扯西拉直到十点自动熄了灯,他才爬到上层床铺去睡。
我躺在下层床铺上,闻着被褥上一股异味,尽量忽略掉时刻都会有的被人盯视的感觉,闭上眼睛竭力安睡。
很难免地半夜醒来,还是会看到马桶的方向,有一个古古怪怪的白衣人蹲在那里冲着我笑。
明明知道那是马桶,还是会令我心中发怵,身上发冷。
而最可怕的是,听着上层床铺高凌凯微微的鼾声,我有那么一阵儿时间,心中居然涌出一个强烈的冲动,想要爬到上铺,用我的双手,将高凌凯活活掐死。
之前我虽然会时刻受到幻象侵扰,但像这种残忍而邪恶的念头,从未有过。
幸好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善恶观念,我竭力对抗着那种冲动,直到恍恍惚惚,再次入睡。
到了第二天将近中午,周科长阴沉沉地再次找我问话,我才隐约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产生那种邪恶到可怕的念头。
“袁望的老爸,昨天晚上死在了病房里。”周科长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
“哪个病房?不会是袁望的病房吧?”我脱口而出。
“就是袁望的病房!”周科长说,紧紧盯视着我的反应,“自袁望昏睡以来,白天他妈妈在病房照看,到了晚上,会换他爸爸在那儿。”
“那他……袁望的老爸,是怎么死的?”我又问。
“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跟楚菲菲是同样的死法!”
我一下子跳起身来,感觉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有一种出不来气的窒息感。
难怪昨天夜里我会有一种想要伸手掐死高凌凯的冲动,莫非在我与昏睡着的袁望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那那……袁望呢?他怎么样?”我结结巴巴问出来。
“他仍然昏睡着,而据医生检查,他并没有任何苏醒过的迹象。”
“那警察呢?门口不是有警察守着的吗?难道就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没有!凶手出手很重,几乎掐断了袁望老爸的喉管。我估计袁望老爸一瞬之间就死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脑瓜中一团混乱,好一会儿,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来。
“摄像头呢?医院走廊,不是装有摄像头吗?难道看不到有谁进过病房?”
“医院走廊的确是安装有摄像头,但病房里没有。而从走廊摄像来看,除了袁望爸妈,没有其他人进过病房。”
我再仔细想一想:“你的意思……凶手是从后边窗户进去的?我记得那间病房,后边有一个大窗户!”
“不可能!窗户是从里边紧闩着的,更何况,你别忘了那是十三楼!”
我看着周科长冷冷冰冰盯着我的眼睛,禁不住气往上冲。
“周科长的意思,还是怀疑我了?别忘了,昨晚我是被关在拘留室里的!所以真要说嫌疑,我倒觉得,门口那位警察的嫌疑最大。”
“你说的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周科长冷冷接口,“但根据法医初步断定,袁望老爸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点左右。而从十点以后,走廊监控显示,警员小张就没再进去过病房。一直到三点半左右,小张上完厕所回来,推开病房门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袁望老爸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一阵阴冷蚀骨,就好像从地狱里边,吹上来了一阵阴风。
这件事情从那个怪梦开始,就好像一个无底深洞,越往里走越凶险,但却漆烟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楚。
事实上我曾经跟孟响讨论过,楚菲菲很可能是被袁望掐死。
并不是袁望故意杀人,而是在极度恐怖的梦境之中,袁望不知不觉掐住了躺在他身边楚菲菲的脖子。
但,假设楚菲菲真是袁望无意中掐死,袁老爸的死又作何解释?
首先病房是在十三楼,而走廊监控显示,从十点以后,就没有人进过病房。
换句话说,在凶案发生的那个时间段,病房里只有袁望跟袁望老爸两个人。
唯一的凶嫌,只能是袁望。
但据医生检查,袁望一直在昏睡之中,并没有任何苏醒过的迹象。
——难道袁望仍在噩梦中苦苦挣扎,以至不知不觉间掐住了他老爸的脖子?
可问题是,袁望已经昏睡多日,体力有限,他又怎么可能有力气在一瞬之间,悄无声息掐死一个大男人?
(请看第22章《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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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科长今日找我问话的原因是什么?”良久,我问。
到目前为止,基本上都是我在问,周科长在答。
而从周科长冰冷的态度可以看出,即便我不可能在凶案发生的时间点出现在现场,他对我依旧怀疑不减。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对这件凶案的发生,好像早有预感!”他盯着我,突然一问。
“啊?”我愣一下,“我什么时候有预感了?”
“你曾经向孟响建议,说你预感到还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应该在病房里加装一个摄像头,这不假吧?”
我想一想,只能点头:“是,我是这样说过!”
“那你从何来的这种预感?”
我吸口气,直视着他的眼光。
“我说了你能相信吗?”
“你说说看!”
“我曾经跟你说过,包罗跟李玉刚做过同样的一个怪梦,那之后他们两人的精神都非常不好。而包罗是我最好的朋友,更加上……我想搜集素材写一部,所以我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浓厚兴趣。但结果,在跟孟响一起去了那家旅馆之后,我也做了相同的怪梦。”
说到这里,我看见周科长依旧满脸不屑,禁不住扬起下巴,也用嘲讽的眼光挑战地看着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在这儿审问我根本无用,最起码昨晚的凶杀案千真万确不是我做的!所以,我倒觉得,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一线岭做怪梦的那间2号房住上一晚呢?那样你就能够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去,因为,那很可怕!说不定,你也会走上自杀之路!”
我的话当然很不客气,周科长两眼看着我,再次显出恼怒之色。
“你是在激我么?”他冷笑。
“我用不着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唯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之后,才有资格下结论!”
这是我的实话,我确实没有“激”他的意思,只不过他纠缠着我不放,也让我有些恼羞成怒而已。
他持续盯紧我,很久,终于点一点头。
“行,我就到一线岭去一趟!如果我不曾做那个怪梦,回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拘捕你!”
他站起身来,我也跟着起身。
“你真的要去吗?我说过,那很可怕!而且,包罗跟李子已经死了,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我说得十分诚恳。
我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说出让他去一线岭的话,因为那很可能,将他推入险恶之境。
而如果他当真出了事,我就成了间接的凶手。
可惜我的诚恳,在他眼中,成了心虚的表现。
所以他冷笑一声:“别吓唬我,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所以,一线岭,我还去定了!”
我暗暗叹气,转口问他:“那么,可不可以带上我一块儿去?”
“你去干吗?是收集素材,还是想继续制造神鬼假象?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家里待着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上孟响,我要让你们自打嘴巴!”
他满脸嘲笑。我哑口无言。
其实我想跟着他,首先是因为不断地幻象,已经令我不堪其扰,我想回到原地,找出原因,拯救我自己。
其次,我还想看看,2号房床头的那个浮雕,有没有变化。
毕竟当时在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浮雕上的女人,是没有眼睛的。
可是在我醒来时,那女人却长出了眼睛。
换句话说,很可能在我陷入噩梦中的时候,有人悄悄换掉了浮雕。
而在周科长去的时候,假若浮雕是有眼睛的,那就很可能周科长安睡一夜,不会做任何怪梦。
但是这些话我不能跟周科长说,他只会认为我巧言舌辩。
他本来说要关我四十八小时,没想到今日谈话并不愉快,他不仅没有变本加厉,反而提前放我,让我“乖乖回家里待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善心,不过我聪明地闭紧了嘴巴。
走出刑侦大队的院门,我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猛一回头,旁边一棵矮树拉长的阴影,又把我吓了一跳。
现在我真的能够体会包罗为什么老大的太阳,他却要坐在阳台上。
我现在也很希望满天阳光,那样我就可以少一点惊吓。
“吱”的一声响,一辆摩托车停在我身边。倒将我刚刚恢复平静的一颗心,再次吓得怦然一跳。
“上车来,我送你回去!”
摩托车手向我招一招手,听那声音,原来是孟响。
“我身上好臭的,别把你身上沾上了!”我满脸含笑,说的是实话。
“周科长这次太过分了,如果他今天不肯放你,我真会闹到局长面前去!”孟响说,虽然隔着头盔,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愤。
那就令我颇有感激。
难怪周科长会这么容易放了我,原来不是他突发善心,而是孟响跟他大闹了一场。
他最后那句“让你们自打嘴巴”的话,看来更多的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孟响。
我坐上孟响的摩托车,心中有一种温柔之情,令我向前紧搂着孟响的纤腰。
孟响不知道能否感受到我的温情,总之在到达我家住的小区门口时,她取下头盔,我看见她漂亮的脸蛋,颇显红晕。
“对了,你们科长说要带你去一线岭张大爷家的旅馆,你千万记住,决不能够住2号房!”分手之时,我忍不住叮嘱。
“他要带我去一线岭?为什么?”孟响惊问。
“因为他要证明我说的是假话,不可能所有人会做同样的怪梦!”我苦笑回答。
孟响沉默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我其实很担心你!”
“啊?”我愣愣地看她。
她脸一红,低下脸。
“你也说了,包罗跟李玉刚都做过……你也做过的那个怪梦,可现在,他们俩都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我心中感动,向她展脸一笑。
“放心吧,我不是包罗,更不是李玉刚,我比他们坚强多了,绝不会干自杀这种傻事情!”
她被我的自信满满逗得“卟哧”一笑,重新戴上头盔。
“记住,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住2号房!”我再次叮嘱,又加一句,“你最好能够确定一下,在你住的房间里,没有没长眼睛的雕像花纹之类。”
“我知道啦!就算周科长让我住,我也不会住。那天你醒来时的样子那么可怕,我可不想经历!”
她向我扬一扬手,启动摩托车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想着刚刚跟她说的话。
我真的比包罗李玉刚坚强,不会走上自杀之路吗?
老实说,我没有信心。
毕竟以我对包罗的了解,他也并非脆弱之人。
(请看第23章《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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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两天,我依旧在不断地幻象折磨中度过。
爸妈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异常,这天我妈不去商铺,而是逼着我跟她一同到医院检查。
自然查不到任何生理上的明显病症,医生只说我神经衰弱,是晚上没睡好引起的。
所以拿了点药,就跟我妈一同回家。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孟响打来的电话,将我从噩梦中惊醒。
“高力,有鬼,真的有鬼!”一开口她就说,带着哭腔。
我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周科长叫不醒啦!小王也死啦!高力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自然明白,“小王”肯定是跟着他们一同去的另一个警员。
所以我赶紧问她:“张大爷呢?张大爷在不在?”
“不在,他好像从来没有回来过!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办,高力我该怎么办?”
我回想那天一早醒来,我跟她两人在那儿,尚且毛骨悚然赶紧离开。
如今剩了她一个,而且守着一个死人、和一个叫不醒的活人,她肯定快要被吓疯了。
只可恨我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只能不断安慰她,帮她拿主意。
“你现在别慌,赶紧打电话到警局,要求警局抽调直升机过去!给警局打完电话之后,马上再打给我,我就在电话里边陪着你。”
她在那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但明知我说得有理,她还是挂了电话。
稍微过了一会儿,她又打电话过来,比之前已经安静了很多。
但我不敢详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会增添她的恐惧与紧张。
我跟她聊起那天在小拘留室里遇到高凌凯的事,告诉她高凌凯的表哥曾经去过一线岭,但是现在安安全全什么事情也没有。
而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孟响的注意力终于从那恐怖的氛围当中略有移转。
因为还要等警方那边的电话,况且怕手机电量不足,所以她主动挂了电话。
为了不让她感觉孤独,我不停地给她发信息,跟她说一些高中同学的趣事。
一直到将近中午,孟响终于发信息告诉我,警方抽调的直升机赶过去了,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后半晌孟响打来电话,我赶到医院跟她见面。
周科长自然已经被安置在了医院里,而且他的病房,就在袁望的病房对面。
袁望的病房之前已经安装了摄像头,如今在周科长的病房里,同样加装了监控装置。
而在袁望老爸莫名其妙被杀之后,袁望的妈妈已经不被允许留在病房。
如今周科长的病房,同样不允许家属长时间停留。
只有两个民警,一左一右同时看护着两间病房。
我跟孟响去周科长的病房看了一眼。
周科长看起来完全就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
然后再去对面看袁望,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袁望愈发显得苍白而虚弱。
之后就坐在医院长椅上,孟响哽哽咽咽,跟我诉说这一次去一线岭的可怕经历。
※※※
那天孟响听说周科长将我禁锢起来,当时就气得跟周科长大吵一架。
周科长不愿意闹到局长那儿去,只好再次审问我之后,便放我回家。
但周科长心里本来窝着有火,加上我恼怒之下说出让他去一线岭查证的话,周科长当时就打定主意,要亲自去一趟一线岭,用亲身经历揭穿我的谎话。
当天准备了一下,到第二天一早,周科长就带上孟响跟另外一个警员小王,一同出发赶去一线岭。
照例是在保康县公安局换了摩托车,只不过这次三个人,所以需要两辆摩托车。
小王带着周科长,孟响自己骑了一辆。
在路上他们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干枯消瘦的烟衣老太婆!
仗着有两个大男人跟着,孟响上前喝问那个老太婆是谁,为什么老在路上转悠。
可是老太婆完全像聋子一样,根本对孟响的话不理不睬。
反而周科长见孟响对一个老人家如此严厉,开口将孟响教训了两句。
孟响难以分辨,只希望老太婆再次出现的时候,能让周科长哑口无言。
偏偏这一次老太婆没再连续出现,不过那对孟响来说,反而从心理上安定了很多,因为那很可能表明,老太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到达张大爷的旅馆时,天色还早。
而张大爷的大门上,依旧虚挂着一把铁锁,就好像张大爷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
因为周科长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楚菲菲被杀之时他并没有亲到现场查勘,所以他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得非常仔细。
孟响则拉着小王,首先去检查了2号房间。
“我记得你跟我说,在你躺下休息的时候,看见床头那块浮雕上的女人是没长眼睛的,所以我特意仔细检查过那块浮雕,但是浮雕上的女人跟小孩儿,确确实实长有眼睛。”孟响这样跟我说。
那就令我倍感疑惑。
因为我已经基本认定,之所以会有这一连串的怪事发生,很可能跟那块与现场环境格格不入的浮雕有关系。
但如果浮雕上的女人确实有眼睛——换句话说,当时只是我眼花了而已,那么我的猜测,很可能并不准确。
“那你们有没有再次录到那种噪音?”我问。
“没有!”孟响立刻回答,“最让我窝火的就是这个,我们三个人的手机都没有噪音出现,就算放到床上也没有!你不知道周科长当时的脸色有多气人,摆明了看我们俩怎么跟他交代的那种表情!”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想着既然浮雕上的女人是有眼睛的,而且没有那种诡异的噪音出现,似乎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那又为什么,终究还是发生了恐怖之事?
“一直到……晚上休息,我仍然在号房,正要上床躺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放在门外的摩托车,突然响了起来!”
孟响说到这里,本来红润的脸色突然发白,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然后呢?”我忍不住问。
“摩托车一边叫,一边闪着亮光,我向窗外瞥了一眼,一下子吓得尖叫起来!”
她本来压低了声音,但说到这儿的时候,却稍稍有些嗓音尖利。仿佛当时的恐怖情形,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
我想插一句口,但心中发毛,居然没敢出声,只是听她战战兢兢续往下说。
“我清楚看见,在我的窗玻璃上,紧贴着一张人脸!真的,很苍白的一张人脸!”
她颤抖着,用手蒙住了脸。
——那张人脸,我也见过!
不过我没敢说出这句话,只是伸出手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
(请看第24章《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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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烟狗呢?有没有再出现?”我问孟响。
“有,小王还被它咬了一口!”孟响回答。
原来在孟响尖叫出来之后,住在她对面3号房的小王立刻冲了过来。
因为孟响闩着房门,小王只能不停敲打她的房门。
孟响赶忙扑到门前,打开房门,看见周科长跟小王都在门外站着。
“有人!窗户外边有人!”孟响满脸惊恐用手指着窗户。
周科长立刻奔向窗户。
小王则抢到门口,打开房门。
“嗷”的一声叫,没等小王反应过来,一条烟影已经扑到了小王身上。
孟响吓得又是一声尖叫。
幸好小王身强力壮,一边仓皇后退,一边双手用力扑打烟影。
那烟影一扭身,重新蹿出房门,很快消失在烟暗之中。
“什么?是狼吗?”小王惊问,同样被惊得满脸发白。
“不是,是一条狗,上次我来的时候看见过。”孟响赶忙回答。
“你不是说这附近没有人住吗?”周科长一边从孟响房间里走出来,一边问。
“是没有啊!凶案发生的时候,小王是跟我一起来做的勘查,不信你问小王!”孟响说。
“的确没有人住!最近的一家,我跟孟响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小王说。
周科长胆子却大,居然走出房门,小王忙也跟上。
孟响站在门口,看着他两人来来回回察看一遍,又走回来。
“这就奇怪了,孟响说刚看见人了,外边摩托车也确实有报警,如果这附近没人住,难道是见鬼了?”
周科长这话自然是有嘲讽之意。
孟响很想告诉他,这屋子确实有很多古怪,明知说出来只会令周科长更添讥笑,只能闭口不言。
之后闩上房门,各自进房歇息。
孟响依旧住号房。小王则住3号房。
事实上楚菲菲命案发生之时,孟响跟小王来做现场勘查,因为2号房是凶杀现场,所以两人当时就空出了2号房,分别住了号房跟3号房。
但今天多了一个周科长,他原本就是专门来戳破“怪梦”谎言的,自然他选择了住进2号房。
因为刚刚看见的那张人脸,孟响心中更加害怕,干脆拿了件衣服挂在窗户上,挡住往外看的视线。
又将房门插销牢牢插死,甚至将床铺稍微挪了一下,用床尾顶住了房门开合处。
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但也只能求个心理安慰。
不想好不容易有些昏睡之意,一惊清醒,她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力推动她的房门。
她最开始以为是她自个儿疑神疑鬼,直到她听见房门真的在“吱吱”作响,整个木床都在晃动,感觉如果不是她用床尾顶住了房门,插销早就不顶用了。
——孟响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再次发出颤栗之音,我赶忙伸出手去,握住她手,给她一点胆量与安抚。
孟响稍微镇定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讲述。
“我吓得再次尖叫,然后我听见小王问了一声:‘周科长,你在干吗?’我心想原来是周科长在外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将床铺挪开,悄悄拔掉插销,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孟响停住口,又一次用手蒙在了脸上。
我知道接下来肯定另有恐怖事情发生,所以我干脆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所以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因为周科长之前推门的力气太大,孟响心怀恐惧,没敢马上打开房门,只是将房门偷偷拉开了一条细缝。
她看见小王的房门打开,屋里的灯光也亮着,小王就站在房门口。
只是周科长已经走到了小王对面,孟响看不见小王的脸色如何,只听见小王颇显惊诧问了一声:“周科长你怎么啦?”
孟响到这个时候才算是完全镇定下来,正准备将房门全部拉开,偏偏周科长回过脸来,冲着孟响的方向瞟了一眼。
“我看见周科长……明明那是周科长,可是……堂屋里没有开灯,他又背对着小王的房间,所以他整张脸都在暗影里,但偏偏……我清楚看见,他两只眼睛……根本不像人的眼睛,而是……发着绿光,很吓人的绿光!”
孟响已经有些坐不住,半靠在我怀里,微微地抽泣起来。
我自然不敢催她,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
孟响被周科长眼中的绿光惊吓,赶忙又关上了房门,并且仍旧用床尾,抵住了门口。
之后躺在床上,孟响很难免注意着对面小王房间里的动静。
那房门原是自制,手工粗糙,并不隔音,但孟响只是隐约听见小王好像“啊”地叫了一声。
声音很小,更加上小王高大强壮,比较起来,周科长在小王面前是个弱者。
所以孟响也没有多想,她听见脚步沉重,好像是孟科长回他自己的2号房间去了。
所以孟响继续安睡。
很难睡着,却不能不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孟响起身穿好衣服。
她先把挡在窗户上的衣服取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至少也有七八点钟。
所以孟响将床铺移回原位,大着胆子打开房门。
3号房间的门开着,看来小王已经起床。
孟响松了一口气,看看前后门都还闩着,小王应该还在3号房里。
所以她叫着“小王”,走了过去。
方一走近3号房门口,她便吓得第三次尖叫出来。
“我看见小王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伸出,脸色发紫,就跟……就跟楚菲菲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孟响按捺不住呜咽出声,赶忙用手将嘴蒙住。
我可以体会,她当时惊吓到何等程度。
楚菲菲被杀的时候,她曾经作为办案民警到现场勘查。
当时她以为只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而且现场并不只有她一个办案民警,自然不会有太多惊怕。
可如今,在经历过这么多怪异离奇的事情之后,一大清早猛然看到同事小王横尸就地,只怕用“肝胆俱裂”来形容她,也不过分。
(请看第25章《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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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恐惧,使孟响根本没敢进去房间,查探一下小王还有没有气息。
而她的尖叫,居然没有将2号房的周科长吵醒。
事实上周科长昨晚的怪异,已经令孟响产生惧怕,但此时除了周科长,她根本没有其他依靠。
所以孟响还是一边叫着“周科长”,一边流着眼泪跑去了2号房。
还好周科长的房门并未从里边闩上,孟响一推就开。
她看见周科长仍在床上躺着,微微的鼾声显示,他仍在熟睡。
“周科长!周科长!”孟响使劲喊,使劲叫,一边用力推搡周科长的身体。
可是无论她怎么叫怎么推,周科长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甚至连他低微的鼾声,都没有因为孟响的推搡,有半点停顿与杂乱。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知道,这屋子真的有鬼,肯定有鬼!我想赶紧逃跑,却又不敢打开大门,况且我也不能将小王跟周科长扔下。所以……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给你打电话!”
孟响哭倒在我的怀里,以至于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奇怪的目光。
她一向英姿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但如今,在遭受一次又一次诡异又恐怖的事情之后,她也不过是一个胆小软弱的女孩子。
我轻轻搂抱着她,心里却在急速转动,竭力想要从她的讲述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一直到她情绪稳定,含羞从我怀里坐正身体,我才问她:“你觉得……小王会不会是周科长杀的?”
“我真的不知道!”孟响茫然摇头,“前后门都关得好好的,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何况在半夜,我亲眼看见,周科长曾经到过小王的房间。但小王又高大又强壮,周科长根本就不是小王的对手!况且那房门并不隔音,我不可能听不见小王跟周科长打斗的声音。所以,我觉得,就算小王……真是周科长杀的,杀小王的人,也不会是周科长本人!”
最后这句话很是矛盾,不过我却能够明白孟响的意思。
她是说就算确实是周科长杀的小王,但很可能,周科长的意识已经被什么东西操控,甚至于,他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被什么东西上的了身”的话,连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轻易讲出口来,更何况身为民警、更身为女孩儿的孟响。
“你确定,你看到的那块浮雕上的女人,是有眼睛的?”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我当然确定!我本来想拍两张照片带回来给你看,但屋里的光线不够明亮,拍出来总是模模糊糊。”孟响说,一边翻看她的手机。
很快的,她将手机递到我手里。
我仔细观看那两张照片,确确实实非常模糊。
只能大概看出浮雕的轮廓,却连女人小孩儿的体型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有没有长眼睛。
我顺手用手机拍照功能,对着自己的双腿拍了一下,之后拿起来。
很清楚!连我裤子上的布料纹理,都清晰可辨。
而在我的印象中,张大爷旅馆的2号房间有一个并不太小的玻璃窗,屋子里的光线,不会比我跟孟响现在坐的这个角落更昏暗。
那就令我再次确信,所有这些诡异的事情,很可能都跟这块浮雕有关系。
孟响看着我的奇怪举动,尚未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跟她解释,只是笑了一笑,将手机递还给她。
但在我心里,却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再去一趟一线岭。
不是为了揭开真相,而是为了拯救我自己。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幻象产生得越来越频繁,几乎就是如影随形。
我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走上包罗跟李子的老路。
“你说……为什么包罗、李玉刚、再加上你,你们三个在那间房里休息,都只是做了怪梦,为什么……周科长跟袁望,不仅昏睡不醒,而且……都伴随着凶案发生?”孟响问我,小心翼翼,好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
事实上这个问题,我同样感觉难以理解。
不过我心中,却有一种猜测:或许是周科长跟袁望,推开了梦中那扇我跟包罗李子都不敢推开的木门。
因为推开了木门,走进了那无眼女人牵着小孩儿走进去的屋子,于是周科长跟袁望的灵魂,也被禁锢在了梦里。
——当然所谓“灵魂禁锢在梦里”的想法,连我自己都感觉十分虚妄,自然不能说给孟响知道。
而要找到最终答案,只能是再去一趟一线岭。
但是这个念头,我同样不能告诉孟响,不止是怕她为我担心,更怕她要跟着我去。
在那个无比诡异的地方,倘若能够有一个人陪着我去,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
尤其我现在被幻象缠身,更加需要有个人为我壮胆。
但,楚菲菲被杀的最大凶嫌,是袁望。
而小王被杀的最大凶嫌,是周科长。
我不怕我再次做噩梦,我却怕万一我跟袁望、或者周科长一样沉睡不醒,在那同一时间,孟响、或者其他跟我去的人,很可能要面临死亡。
所以,无论我要面对怎样的恐惧,都只能孤身前往。
我跟孟响一同找地方吃了晚餐,之后先将她送回家,我才坐出租车回去自己家里。
或许是我心怀决绝破釜沉舟,那一晚,我居然没有像之前一样,一晚上数次被噩梦惊醒。
只是在早上猛然惊醒的时候,我依旧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站在房中,静悄悄地盯着我看。
我跟爸妈说想出门散散心。这段时间我精神不好,我爸妈巴不得我走出门去。
所以两个人都没阻拦我,我妈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多加小心。
之后我骑了自己的一辆还算不错的摩托车,直接赶去保康县。
因怕突然产生的幻象,令自己车毁人亡,所以我骑得很慢,到中午才赶到南漳县。
在南漳县吃过中饭,继续往保康行进,至晚方到保康县城。
在保康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抖擞精神,出发赶去一线岭。
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行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我忽然看见前边有一个老太婆,走得晃晃悠悠慢慢吞吞。
我心中怦的一跳,立刻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太婆明明走得十分缓慢,而且离我并不甚远,可是我追了良久,她仍然在我前方百米之处。
等到我豁然醒觉又是幻象之时,抬头看着四周陌生的景物,我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请看第26章《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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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调转摩托车头往回走。
我明明没有跟着那幻象中的老太婆走出太远,可是当眼前出现一条岔路,我拐上岔路继续前行,却发现那仍不是我来时的道路。
当然也不像是通往一线岭的那条路。
我停下摩托车,不敢再往前走,只怕越走越远,等摩托车没了汽油,我可就要迷失在这大山里了。
我索性把摩托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自己就近爬上一座山头,想要往四周找一找,看有没有人家可以问路。
或许我真的很有运气,当我气喘吁吁爬上山头,站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上向下瞭望,居然当真在绿树掩映之中,发现了一角房屋。
我先认准摩托车停放的位子,并且一再确定方向方位,这才下山寻找那角房屋。
在山上看那房屋好像很近,但真的下山寻找,却很不容易。
更加上我必须时刻对照方向,以免找不到摩托车停放的位子,结果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找到那间房屋。
可惜一眼瞟过,我就大失所望。
从房屋虚掩着的破门、以及破败不堪的房顶来看,这间房屋,恐怕已经很久不曾住人。
可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房屋,自然很不死心,还是一边叫着:“有人吗?”一边推开那扇破门走进去。
一抬头,我看见屋子一角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人扶着女人,两个人均身穿烟衣,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我心中猛吓一跳,张口想叫,随即明白那只是幻象。
所以我如素常一样,硬着头皮直直盯着那两人,果然只是一片阴影。
然而在那阴影投射下的地面上,却有两根白骨。
纵然已经屡受惊吓,我一颗心仍旧扑嗵乱跳,只能安慰自己说,那或许只是野兽的尸骨。
但地上不止只有那两根白骨。
这座房子跟张大爷家的房屋一样,中间这一间是堂屋,两边则是几间卧室。
而我很快发现,就在靠左手的这一间卧室的房门下边,也有一根白骨,正好卡在门缝里。
我更是浑身发寒,僵硬不动!
但我这次来,本来就准备好了迎接恐惧、甚至是面对死亡。
如果仅仅因为几根白骨,我就吓得落荒而逃,等到了张大爷的旅馆,一件又一件诡异之事,岂不是更要将我当场吓疯?
所以我只当这是事前演练,很快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不仅没有逃出房屋,反而伸手,推开了卡着白骨的那扇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紧靠里墙摆放着的一张木床上,静静躺着一对男女。
其中睡在床外边的男人正好歪脸向着我,我看见他眼珠突出,脸色发紫,舌头还伸出一截。
那模样,就像是早已被人活活掐死。
但也就是一瞬之间,幻象消失。屋子里的地面上,居然散满白骨。
而刚刚我看见幻象的那张木床上,亦有半副残缺的人类骨骸。
我并非学医之人,但我还是能够看出来,无论地上、还是床上散落的,都是人类骨骸。
而且,不止是一个人的骨头。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满地都是人类骨骸,我甚至不敢去设想和猜测,因为那肯定会促使我立刻转身逃出房门。
但是我不能马上逃走,我必须淬炼我的胆量,提升我的勇气,否则到了晚上,我根本无处可逃。
所以我竭力镇定关上房门,强撑着走向对面另一间卧室的房门。
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有人在对着我后颈吹气。
但我强作镇定拒绝逃跑,人说鬼怕恶人,倘若这个世上当真有鬼,那么我,就只能做个恶人。
我几乎是半麻木地推开了对面那扇房门。
房门关得很紧,我要稍稍用力,才能推开。
毫无意外的,我再次看到幻象。
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男子,眼睛闭着,仿佛在酣睡。
仔细看,幻象消失,床上躺着的,又是一具骸骨。
只不过这具骸骨,保持得非常完整,甚至在骸骨上面,还盖着一床已经腐朽的薄被。
只有头骨和肩骨,裸露在被子外边。
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走进屋里去,只能重新用力将门关严,之后向着堂屋里扫视一圈。
我看见里边还有一间卧房,不过我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两只脚根本没办法再往前走,反而不由自主,退出了房屋大门。
我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看,猛一回头,当然没有任何人,那不过是这段时间一直有的幻觉而已。
我看看天上的太阳,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再看看那依旧虚掩的房门,我甚至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当真走进过房屋,是不是当真看到过那些骇人的白骨。
然后我想起李子自杀之前跟我说过的一段话:“你现在以为是幻象,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那不是幻象,绝对不是!那都是真实的,绝对是真实的!”
是啊!随着时间推移,我看到的幻象越来越鲜活,越来越真实。
而且每次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人物与场景。
就比如今天,虽然我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一家几口,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但是我却开始相信,我看到的那两个中年一个少年,或许就是那几具骸骨活着时候的真实模样。
就好像李子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上楼,就已经看见他眼珠垂挂的死亡惨景。
既然这屋子曾经死过这么多人,我想我必须报警,顺便我也可以请警方根据我的手机信号,确定一下我的方位。
所以我掏出手机。
可是手机没信号,一丁点都没有。
那就令我有些奇怪,因为张大爷的房子还在更深的山中,为什么他那儿的手机信号会那么强?
或许是因为张大爷的房子前边比较空旷,没有大山阻挡的缘故吧!——我只能这么解释。
我看看四周的群山,记住这间屋子的方位。
既然无法报警,我就只能继续瞎闯,等有了手机信号的时候再报警。
我循着来时的路径,绕过一座大山,很顺利地找到了我的摩托车。
首先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看看太阳已经开始偏西,而腹中的饥饿,提醒我早就已经过了午时。
所以我从摩托车储物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干粮饮料,简单吃了几口。
之后我骑上摩托车,顺着山路续往前行。
我本来抱定了有死无生决绝之念,但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半个小时以后,当曲曲弯弯攀上一座山梁,我却惊喜地发现,那正是我跟孟响曾经被大烟狗惊吓跌倒的地方。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信号很弱,但起码已经有了信号。
所以我重新启动摩托车,赶往张大爷的那间房子。
(请看第27章《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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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爷房屋四周的手机信号依旧很强,但我却没有马上拨打报警电话。
首先时间已晚。其次,我还是想先将张大爷房子里的秘密查清楚再说。
反正那些骸骨看起来死亡时间至少有十几二十年,并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而在张大爷的这座房子里,由于连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警方已经用警示隔离带,将整座房子圈了起来。
不过在此深山之中,不可能有民警常来查勘,所以我放心大胆解开了隔离带,推着摩托车进入篱笆围成的小院。
孟响曾经告诉我说,在她跟小王周科长来的时候,张大爷并不在家。如今我却看见,门上的铁锁,仍旧没有当真锁死。
不知道是张大爷曾经回来过,还是孟响等人在临走之前,按照原样将铁锁虚挂在了锁扣里。
我打开铁锁,将房门推开。
我首先看见一个**上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男人,站在2号房门口。
他两只眼睛狠瞪着我,眼中居然冒出绿幽幽的光芒。
而更可怕的是,他头上居然劈着一把利斧,斧头深深切入他头骨之内。
鲜血顺着伤处流出,将他半边脸颊全部染红。
虽然早就料到在张大爷屋里肯定会有更加可怖的幻象产生,但这番情景,仍旧令我骇然惊呼。
幸好一呼过后,幻象消失。
屋子里光线阴暗,两边的四扇房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
后门也跟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被插销牢牢闩紧。
我站在大门外,盘算着我刚刚看到的幻象。
如果我看到的当真如李子所言,并不完全是幻象,那么,或许在张大爷的这间屋子里,早就有过凶案发生。
——或许这才是那个怪梦、以及楚菲菲小王被人掐死、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等等一连串诡异现象发生的真正原因。我之前以为的罪魁祸首,或许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木制浮雕。
但,这个男子是谁?为什么他会被人用利斧劈死?
孟响曾经在附近的山民那儿打听到,张大爷家里在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是否那件很不好的事情,就是指的这件凶杀案?
我吸口气,定定神,比之前反而胆子大了一些。
因为如果我当真找到了所有事情的症结所在,那么,我就有了更大的几率,来解开这个症结,来挽救我自己的生命。
我将摩托车储物箱里的东西全都搬进屋里。
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要在此地多住几天,而我又不太会烧饭烧菜,所以我准备得十分充分。
各种罐头蔬菜、以及包装好的肉类,再加上几斤水果、和十来包快餐面,足够我吃个三五天了。
另外还有一罐狗粮,是为那只神出鬼没的大烟狗准备的。
我将这些物品存放在号房间。
还好在号房间,我没有看到任何幻象。
但是当我大着胆子,推开2号房门之时,我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有一双大手,正死死掐着那女人的脖子。
我看不见那双大手的主人,但是那女人挣扎扭曲,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并不像是楚菲菲的模样。
而当幻象消失,我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所以我立刻转身,去到对面张大爷自己住的屋子。
房门上同样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虚挂着一只铁锁,我取下铁锁,推开房门。
屋里很暗,一个老太婆靠坐在床头,正在向我呆呆凝望。
我一愣之后,老太婆便消失无影,那仍旧是我的幻象。
如果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连续看到这么多骇人幻象,肯定会被活活吓死。
但如今我意志坚定,纵然汗毛直竖,我还是走进屋子,拉亮电灯。
之后我打开那扇柜门,寻找之前曾经看到过的那个相框。
因为我怀疑,我刚刚看到的那个被一双大手活活掐死的女人、和那个头上劈着一把斧头的男子,正便是张大爷的女儿跟女婿。
至于刚刚坐在屋子里的这位老太婆,八成就是张大爷死去的老伴。
可是我踮起脚来仔细搜看,我甚至把衣柜隔板上的零碎物品全都拿了下来,也没能找到那个镶嵌着张大爷一家几口合照的相框。
或许张大爷曾经回来过,已经将相框拿走。而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就没有了根据。
我重新回到2号房,仔细打量床头板上的那块浮雕。
而这一次,在我靠近床头的时候,我的手机并未像上一次那样,响起“吱吱”噪音。
浮雕是真的很精美,虽然床头板也被打磨得光洁平整,可这块浮雕镶嵌其上,仍旧不是十分和谐。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很普通的铁质物品之上,镶嵌了一块美玉。
而浮雕上的女人和男孩儿,女人依旧是身披轻纱,体态曼妙;
男孩儿依旧是穿着睡衣,纤细娇弱。
但是女人有头发,也有眼睛。
正因为有了头发和眼睛,女人看起来娇美异常,跟她那曼妙的体态,正好相配。
难道那天晚上临睡之时,我看到的没长眼睛的女人,当真是我看错了?
想起孟响拍的那两张模糊照片,我也拿出手机拍了两下。
打开察看,就跟孟响拍的那两张照片一样,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我看一看明亮的窗户,侧过身拍了一下床尾部分。
很清楚!就连床尾阴影下的地面灰尘,都清晰可辨。
我再次回身向着那块浮雕拍了一下,打开看,依旧模模糊糊。
换句话说,这块浮雕确实有些问题,我之前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我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一时却又抓摸不住。
眼瞅天色不早,我起身出门,先打开厨房大门,看看水缸里已经没剩下多少存水,所以我挑起担子,出门去右边山坡下挑水。
上一次出来挑水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隐在树林之中向我窥看。
而这一次,因为我本来就被幻象缠身,更是后颈发凉,身上发毛。
跌跌撞撞挑了两半桶水回去,估摸着一两天肯定够用了。
反正这两天我只是烧些水泡快餐面用,既不用洗菜做饭,也不准备睡前洗澡。
不是因为我邋遢,事实上我很爱干净。
但是,当你一个人孤身独处,而周围的环境又令你心惊胆颤的时候,你一定会缩手缩脚不愿动弹。
这一点,我相信所有人,都有体会。
(请看第2章《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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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烧好开水,泡上一碗方便面。
另外拿一只碗倒上大半碗狗粮,加一点水,再放几片酱肉片,之后端出去,仍旧放到前边的屋檐下。
今天到目前为止,一直也没有看见那只大烟狗,不过我相信,它肯定就在这房子附近。
闩好房门进屋,我将堂屋跟2号房里的电灯打开,就在2号房里吃了面,再加一袋酱肉和一个苹果。
之后就将饭碗放到堂屋供桌上,等明天天亮了再洗。
看看外边天已烟定,我进到2号房里,准备坐在床头,看看书然后睡觉。
但在瞥眼之间,我却发现有些异样。
我赶忙侧过身体仔细观看,清清楚楚,我看见床头靠板上那块精美浮雕上的女人,没了头发,更没了眼睛。
——真的有鬼!
我想起孟响曾经说过的这四个字,纵然已经破釜沉舟,仍禁不住浑身上下冷汗淋淋。
仔细再看,确确实实,那个身披轻纱体态曼妙的女人,头顶光秃,没长眼睛。
在该长眼睛的地方,是平的。
我定定心,前前后后仔细想想。
之前我曾经离开房屋到山坡下挑水,但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再次对这块浮雕进行过观察研究。
我甚至试图将浮雕从床头靠板上抠下来。
只是浮雕跟靠板之间结合太紧,我怕太过用力万一掰破了,说不定还会有更难理解的事情发生,所以只能作罢。
而在那个时候,浮雕上的女人,还是有眼睛的。
后来我到厨房烧水,前门是闩着的,后门就在我眼前,不可能有人进屋,而我却看不见。
换句话说,要么当真有鬼,是鬼魂之类悄悄换掉了浮雕。
要么,就是这块浮雕确确实实有问题。
我想到的答案是:这块浮雕很可能会发出某种信号,足以干扰到人类的脑电波,使人类白天看它,跟晚上看它,是不一样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用手机拍它,总是模糊不清。
甚至于我跟包罗李子会做同样的怪梦、以及袁望周科长沉睡不信,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事实如何,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不过这种猜测,却令我心中略觉安慰。
即便我无法解释何以一块浮雕,竟能够影响到人类的脑部活动,最起码,摆脱了“鬼魂”之说。
而鬼魂之说,是比怪物异形更可怕的一种存在。
毕竟怪物异形看得见摸得着,而鬼魂,想害你的时候,你根本无法防备。
只可惜,那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很快地,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隔着窗户盯着我看。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让我相信,那绝不可能是我大脑之中又一次产生的幻象幻觉。
强烈的恐惧,令我几乎不敢向着窗户玻璃看上一眼。
然而畏惧不看,那种感觉就会一直存在。
所以最终,我还是鼓足勇气,向着窗户,很迅速地抬眼一瞟——
窗户玻璃上,很清楚地贴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或许是贴得太紧,以至于我看到的那张脸,是略显扭曲的。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见过这张脸。但是那一次,在我方一抬眼,那张脸立刻后退消失,以至于我差点以为是我眼花看错。
可今天,或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抬脸,那张脸居然在窗户玻璃上停留片刻。
直到我终于控制不住叫了出来,那张脸才后退消失。
我用手按压住狂跳的胸口,陡然之间勃发的怒火,令我跳起身来,一步蹿到窗户跟前,拔下插销,推开窗户,冲着无尽烟暗,大喊大叫。
“你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为什么要这般吓人?如果是鬼,那你告诉我,究竟你受过什么冤屈?你告诉我,我替你伸冤报仇!”
烟夜茫茫,在我眼中,看不见任何人影。
然而我的叫声,却打破了暗夜的静寂,被山风一吹,更显得空旷而凄厉。
我不敢跳出窗户,只是在稍等片刻,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重新关好窗户,插上插销。
谁知道窗户才刚关好,“呜呜”的低叫声,又把我吓了一跳。
仔细听,那叫声是从房门外边传进来的。
所以我壮起胆子,拉开了2号房门。
这一下听得更加清楚,那声音是从张大爷住的那间房里传出。
我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了。
张大爷房门紧闭,门上还挂着铁锁,而我之前进张大爷房里找寻那张旧照片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活物。
无论那门里现在关着的是什么,它是怎么进去的?
良久良久,我呆立不动。直到“嗷嗷”两声叫,我听得清清楚楚,那是狗的叫声。
我这才鼓足勇气,摘下张大爷房门上的铁锁,再往里推开房门。
我是侧着身体推开的房门,因为我怕那只烟狗向我袭击。
我看见烟影一闪,有东西从屋里钻了出来。
因为堂屋里的电灯我一直没关,所以我一眼看清,那确确实实是从前一再见过的那条烟狗。
很大的一条烟狗,竖起的耳尖,几乎达到我的腰部。
幸好,它没有向我攻击,虽然它两眼盯着我,但是它的尾巴,在向我摇动。
那是犬类示好的一种表现。
所以我尝试地弯下腰,向烟狗伸出手去。
烟狗没有龇牙,反而伸出舌头,在我的手心舔舐了一下。
那更是令我喜出望外!
我虽然抱定一种有死无生的心态来到此地,但心中的恐惧,其实并未消减,只不过我一直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面对而已。
如今多了一条大狗陪伴,我甚至觉得,比起人类,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狗的作用可能更大。
因为狗对人忠诚,在遇到危险之时,狗往往会冲在前边,替主人消灾挡祸。
而像这么大的一只狗,就算狼来了,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我心中勇气倍增,先拿出一袋酱肉撕开,亲手拿着喂给烟狗吃。
之后我借狗壮胆,先打开房屋前门后门,再带着烟狗,从后门出去,绕到前边。
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不过我看见,屋檐下我装满狗粮的那只碗里,已经干干净净。
这大概就是这只烟狗会对我如此温顺的原因吧!
天底下的狗全都一样,你对它好,它就会跟着你,对你好。
我领着烟狗进屋,先关好前门后门,之后想领着烟狗进2号房。
但是烟狗走到门口,就“呜呜”低鸣着,不肯再往里走。
那就令我愈发确定,这间屋子百分之百有问题。
而狗的感应能力,远远超过人类,烟狗正是察觉到了问题,所以不肯进屋。
但我不能不进屋,否则这一趟我就白来了。
所以我让烟狗就卧在门口,将房门拉开,自己进屋躺在床上。
临睡之前,我隔着蚊帐瞥了一眼那块浮雕,那个身披薄纱的女人,仍然没有眼睛。
开着灯很难入睡,但或许那块浮雕本身,还具有一种催眠的功能,我仍旧是在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熟。
(请看第29章《迷陷》)
,!
我站在一条破损的马路边,昏黄的路灯映照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在我的前方,亦即是马路的尽头,有一栋农村常见的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起来很古老,外墙上斑斑驳驳全是干枯的苔藓。
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背对着我,站在楼房大门前。
大门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那女人跟那小孩儿身上。
那小孩身上,穿着丝绸睡衣。可那女人身上,却只披着一块薄纱。
半透明的纱料,隐隐约约暴露出女子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
我的眼光,自然而然,被那女子无比性感而诱人的背影,紧紧吸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恐惧,恐惧到让我想转身逃走,但脚下却挪动不了。
直到那女人推开楼房大门,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牵着小孩儿并肩挤进了门洞里。
之后她回过身来准备关门,我才突然明白,我怕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女人没长眼睛!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那女人转回来的脸蛋上,确确实实,她没长眼睛。
在该长眼睛的地方,连个眼窝都没有。
我张开嘴,却叫不出声,只能感觉浑身颤抖,同时我的牙齿,也在上下打战。
我看着那女人关上房门,不由自主,走到了那扇房门跟前。
那是一扇木门,看起来非常老旧。
我伸出手,想推开房门,可是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使我浑身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在我的潜意识里,好像知道一旦推开了这扇房门,我就再也走不出来。
然而,另外还有一种意识,却在催促着我推开房门。
并不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强逼着我,虽然那种力量确实存在,我之所以会走近房门,并且抬起我的手,就是被那种力量所控制。
但,在我自己的潜意识里,跟强烈的恐惧同时存在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一直在提醒我,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推开房门进去看看。
所以我挣扎了很久,最终,必须进去的念头占了上风,我的手开始发力,慢慢慢慢,那扇房门被我推开。
门里烟乎乎的,没有开灯。
我看着眼前一条狭长的通道,有一种想要重新关上房门,赶紧转身逃跑的冲动。
可是我已经无法逃跑,那种难以抗拒的无形力量,推着我迈步向前,走进了通道。
房门在我身后无声无息悄然合拢,四周陷入一片烟暗。
我摸摸索索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不!不能说眼前一亮,我只能说眼前的烟暗,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很像浓稠的大雾。
然而再浓的大雾,起码可以看到自己身周数尺,但如今,那白茫茫的颜色,一直抵近到我的眼睫。
甚至于我抬起手来,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点影子。
回头看,同样是白乎乎的一片,之前那个烟乎乎的通道,早已经没有了影踪。
我心里好慌,也好怕,情不自禁,我叫了出来。
“有人吗?我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我,周围死寂得令人发毛。
我更慌了,更怕了,只能在那白茫茫之中,摸摸索索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反正四顾都是白茫茫的。
我想哭,随即告诉我自己,我是男人,不该哭。
可我根本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只能蹲下身来,用手抱住头,并且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还是悄悄悄悄,溢出了我的眼眶。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并且坐起身来,掀被下床。
房间里的灯本来就没关,我一眼看见烟狗蜷卧在门口,好像也已睡着。
我走向烟狗,脚下悄无生息。
但是烟狗还是被惊醒过来,一跳起身,忽然冲着我,开始“汪汪汪汪”使劲叫唤。
很没来由的,我心中生出一股邪恶之念,我想伸手掐死这条烟狗。
我当真伸出手去,扑向那条烟狗。
我甚至龇牙咧嘴,只要烟狗敢扑上来咬我,我一定会先咬死它。
烟狗好像被我吓怕了,一边“汪汪”叫,一边左躲右闪。
堂屋里的灯也没关,我感觉冷风拂面,一回头,看见后门莫名其妙从外向里被人推开。
烟狗“呜”地一叫,从后门蹿了出去。
我怒气勃发,也从后门追出。
我心中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将打开房门的这个人活活掐死。
然而眼前一片烟暗,烟狗早就没了影踪。
我返身进屋,大步走到号房门口。
我用手很大力地推开房门,直扑到床铺跟前,双手成虎爪之形,随时准备掐断人的脖子。
可惜床上没人。
所以我返身出门,又进了3号房门,同样伸着手扑到床铺跟前。
床上同样没人。
我又转身冲向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门,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掐断一个人的脖子。
张大爷的房门上虚挂着铁锁,我烦躁地伸手一拉。
我感觉自己好大的力气,这一拉,居然将锁扣都拉得有些扭曲变形。
我将拉下来的铁锁随手往地上一丢,推开房门闯进去。
同样的,床上没人。
我在张大爷的房间站了一会儿,静静等着满腹的怒火消散。
之后我从张大爷房间里退出来,重新关上房门,并且找到铁锁挂上。
再走过去将号房门3号房门关好,之后回到2号房,上床躺下,盖上被子,并且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几乎在那同一时间,我从地上跳起身来。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依旧被困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然后我听见有一种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中隐隐传出,好像是在诱惑我,赶紧去到某一个地方。
可是我不敢去。
我好像很明白,一旦我去了那个地方,我就当真身堕地狱,万劫不复了。
我挣扎着,对抗着那种诱惑。
强烈的恐惧,令我声嘶力竭叫出口来:“救命!放我出去!”
(请看第3章《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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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叫了有几声,叫了有多久。
我感觉自己的嗓门嘶哑,眼泪也在不自不觉间,挂了满脸。
直到终于,我听见有一声很清晰、也很清脆的声音:“高力,高力,快过来!”
我猛然回头,第一眼,我以为我看见了仙女。
在我的身后,开了一道缝隙。
真的是一道缝隙。
没有墙,也没看见有门,只是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很突兀地开了那么一道一人多高的缝隙。
一个女孩儿从那缝隙里探头进来,正满脸焦急,冲着我喊:“高力,高力,快过来!”
她两眼不断左看右看,好像是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白茫茫之中蹿出来,将她从缝隙里拉出,也困在这白茫茫之中一样。
而她的那张脸,起码在身陷绝境的我眼中看来,当真就是美若天仙。
所以我毫不犹豫,立刻向她奔了过去。
眼瞅着靠近缝隙,我却感觉有一种无形力量从我身后拖住了我。
以至于我明明在拼命地迈动脚步,却始终离那个缝隙有一尺之遥。
那女孩儿脸上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怕。
我看见她猛一咬牙,就好像豁出去了一样,她一只纤纤玉手伸进缝隙,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力气好大,我感觉自己被她猛力一拖!
我的身体终于摆脱了身后那股无形力量的牵引,被她硬生生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里拖了出去。
隐隐约约,我听见她清脆的嗓音叫了一声:“高力,你说要为我伸冤报仇!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我猛一下坐起身来——
我醒了!
这一次是真醒了!
窗外天色微明,尚未大亮。
我感觉自己浑身虚脱,脸上也是**的。
那当然是在噩梦之中滚落的泪水。
我摸到手机,想要看看几点了,可是手机居然打不开,好像完全没电了。
我有点奇怪,因为我在保康县住的那一晚,明明将电完全充满。
加上一整天没有打过电话,所以到晚上睡觉之前,我看到四格电池,还剩有三格,管到明天晚上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我没有充电。
可是仅仅一晚上的时间,看看外边的天色,顶多就是七八个小时而已,为什么电池就会完全耗尽?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在张大爷的这间旅馆里,专门接了一个多插孔移动插座,想来是专门为来住店的客人准备的。
不过那个插座是在堂屋里,而堂屋里的电灯我昨晚也没关。
所以我起身找到充电器,大着胆子走进堂屋,找到插座,连接上手机。
一回头,我看见房间后门敞开着,而我昨晚明明将后门闩得很牢。
另外那条烟狗,在我睡觉之前,是在我的房门口守着的。
但是现在烟狗无影无踪,自然是从后门蹿出去了。
我开始感觉毛骨悚然!
难道昨晚的一切,不完全是噩梦,我是真的曾经爬起身来,恶狠狠地想要掐断人的脖子?
我慌忙将后门关上闩牢,并且鼓足勇气,去张大爷的房门。
张大爷房门上依旧虚挂着一把铁锁,然而锁扣,的的确确有些扭曲变形。
我颤抖着手,抓住铁锁扭了一扭。
没有任何动静,那锁扣如此坚固,单凭我手指上的气力,不可能将其扭曲。
然而昨晚,如果我当真曾经爬起身来,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这锁扣扭曲?
那个人,真的还是我吗?
我不敢多想,赶忙退回2号房。
既然烟狗已经跑走,我自然不敢再敞开房门,而是将房门紧紧闩上。
一回头,我看见窗户玻璃上好像影子一晃。
我吓得张口欲呼,随即看清,那不过是一片树叶从窗外飘飘落下。
此时天色渐明,隐约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
我发现窗玻璃上好像有些异样,壮着胆子靠近一些,定神细看。
果然在那光洁透明的窗玻璃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大大的字体——
冤!
那是用水汽写成。
就好像是在窗玻璃上哈一口气,然后写下了这个字一样。
所以很快地,当水汽蒸发,那个“冤”字也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再次感觉浑身虚脱,没有力气。
世上有鬼,真的!
而且是个女鬼,很漂亮的女鬼,几乎就是貌若天仙。
幸好她没有害我,反而将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出来。
我相信如果不是她,我很可能会跟袁望与周科长一样,从此昏睡在床,再难苏醒。
因为我的灵魂,会迷失在那白茫茫的一片当中,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喊着“放我出去”。
但不会有人听见我呼救,更不会有人放我出去。
除了那个女鬼!
当然她救我,不是没有条件,她要让我为她伸冤报仇。
刚刚窗玻璃上那一个大大的“冤”字,必定是在提醒我,别忘记承诺。
可是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冤屈?
我又该如何才能找到她的仇人,替她伸冤报仇?
我脑瓜里边一团混乱,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回过头,去看床头靠板上的那块浮雕。
昨晚睡觉前,我明明看到这块浮雕上的女人没有头发跟眼睛。
但是现在,浮雕上的女人,起码在我眼中看来,不仅有了眼睛,而且秀发飘逸,美貌非凡。
美貌非凡,却并不是进入我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要比浮雕上的女人年轻很多,这一点我能够分辨得很清楚。
之前我以为,所有问题的产生,都是因为这块浮雕。
我甚至以为,这块浮雕会放射出某种讯号,干扰到人类脑电波。
以至于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而我跟李子和包罗,做了同样的一个怪梦。
但是现在我发现,问题的根源,或许不是这块浮雕,而应该归结于“冤魂作祟”。
冤魂作祟!
那是恐怖里最常有的桥段,换着以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容我再有怀疑。
(请看第3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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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重新躺下睡觉,而是呆呆地一直坐在床沿上。
脑袋里边纷纷乱乱,始终抓不到半点头绪。
直到天色大亮,我才起身走出2号房门。
始终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就好像不吃不喝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
我先去手机,发现电池已经充满。
那代表着,我整整呆坐了三四个小时。
所以我打开手机。
一连串的信息提示,令我不得不挨个翻看。
首先我发现,有我爸妈打给我的两个未接电话。
两外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孟响打给我的。
孟响甚至发了一条信息给我:高力,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有些疑惑。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我爸妈跟孟响那么晚急着找我干什么?
我先不管我爸妈,而是拨通了孟响的手机。
“高力,你这几天搞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孟响的怒吼声,令我不得不将手机离得耳朵远一点。
“什么这几天啊?你要打电话白天打,晚上打过来我已经睡觉了,根本就没听见电话响!”
“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孟响听起来愈发火大,“我昨天前天都是白天打的,可是你不接,我才在昨晚九点多钟又打了一次,结果你的手机居然关机了!我好像没得罪你吧?你就算不想跟我做朋友,也没必要这样吧?”
这话让我莫名其妙。
“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呀,除非……”
我嘴里分辨,脑瓜中好像突然想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所以我下意识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到眼前看看。
但是正在通话,手机上只能看到时间,看不到日期。
而我刚才打开手机的时候,没太注意日期显示。
所以我突然一问。
“孟响,今天是几号?”
“啊?”孟响微微一愕,“你什么意思呀?不会是……你的生日,我没有祝贺,所以你生我气了?可是我记得,你的生日明明是二月份啊!”
她前边一句话还十分响亮,但是后边声音却越来越轻,大概是在思量着,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日子。
“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的生日!”
我笑起来,是真的蛮开心,
但是我感觉自己好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细声慢气跟她说话。
“孟响,我的生日的确是在二月份,但是,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昏睡了几天?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不接你的电话?”
“昏睡了几天?什么意思?”孟响追问。
“我昨天……准确点说,我是在九月十一号那天,来了一线岭,重新住进了张大爷的这家旅馆……”
我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孟响再次叫了出来。
“你又去了一线岭?你不要命啦?”
“我正是想要保住我的命,所以我才来!”我实在是有气无力,只能一带而过,“孟响,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今天是几号!”
“十四号啊!你不会是告诉我说,你从十一号的晚上,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吧?”
“我的天!”我苦笑轻叹,“我居然昏睡了两天三夜,难怪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孟响,我得先去弄点水喝,弄点饭吃,要不然,我真的快晕了!”
“那那那……你快去吧!我听你说话的声音,确实像要晕了一样,等你吃饱喝足了,我再打电话给你!”孟响识趣地很快挂了电话。
或许是早就已经饿过了,我并没有感觉很饥饿。
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知道那是饥渴导致的脱水现象。
所以我开了后门,再打开厨房。
十一号刚来的时候挑的那两半桶水还在那儿放着,我顾不得喝生水会不会拉肚子,赶忙用碗舀了一碗,咕咕嘟嘟灌进肚子。
人类第一需要的,当然是空气。
而第二需要的,绝对不是食物,而是水。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发现,水是如此好喝,当真甘甜清冽,难以形容。
而随着一碗水下肚,我身上力气渐渐恢复,但肚子里,却开始感觉饥饿起来。
我顾不得烧水泡面,而是先进号房,找到我的背包,从里边拿出牛奶,饼干,酱肉,罐头。
当真是如风卷残云。
本来准备要吃三五天的食物,被我一下子消灭了一半。
之后我赶忙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以免他们为我挂心。
我妈难免唠叨我几句,说我出了门不知道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竟然打电话给我我也不接。
我只能连赔不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我妈这才挂了电话。
趁着孟响还没打电话过来,我起身出门,去房屋右侧上了一下厕所。
想起那条烟狗,我又装了半碗狗粮,并且照例加上几片酱肉,仍旧将碗端到前边屋檐下边放着。
烟狗尚未出现,我却突然意识到,从昨晚睡醒一直到现在,我没再看到任何幻像。
甚至于那种时刻都有的、好像有人隐身暗处盯着我看的感觉,也消失无影。
——是因为那个含冤受屈的女鬼,需要我替她伸冤报仇,所以暂时放过我了么?
我想应该是这样。
一条蹿跃而出的烟影,拉回了我的思绪。
定神看,那条烟狗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就站在离我一米开外,充满警惕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昨晚、或者说前晚大前晚吓到它了,所以我赶忙蹲下身体,温和的“呜呜”唤着它。
好一会儿,烟狗终于放松下来,先冲我摇了摇尾巴,便走到一边去吃我为它准备好的狗粮。
我走到它跟前,尝试着轻抚它身上的烟毛。
烟狗一边继续吃食,一边歪过头来,蹭了一蹭我的手臂。
我松了一口气。
想着幻象消失,这条烟狗也对我如此亲昵,我感觉心里很是愉快。
但是这种愉快没能维持太久,很快我的心,就再次变得沉甸甸的。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这是那个女孩儿在梦中对我发出的警告,我相信她必定能够说到做到。
我抬起头来,看一看连绵不断地山峰、和幽深阴暗的树林,很难想象自己身上,究竟是担负了怎样的一副重担。
而最要命的是,这副重担,我根本不能推卸。
(请看第32章《杀妻》)
,!
手机铃声响起,我打开看,是孟响打来的。
“吃过东西了吧?”她开口就问,“你刚才说话的声音,确实感觉有气没力挺吓人的!”
我谢过她的关心,告诉她我已经恢复了体力。
她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又问我:“你刚说……你去一线岭,正是想要保住性命,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跟她实话实说。
“孟响你有没有想过,包罗跟李玉刚为什么会自杀?”我问。
“我当然想过呀!因为这个,我还挺担心你!”她说,停一停,才接出下一句,“那个梦当真有那么可怕吗?需要……以自杀来解脱?”
“并不止是那个梦很可怕,而是……从做了那个怪梦开始,会时常看到一些很恐怖的幻象。比如说……晚上从梦中突然惊醒,会看到床前有个烟影看着我;再比如说,包罗死的那天,我看到他血淋淋地从棺材里边坐了起来,我被吓得尖声大叫,把其他人全都吓到了……”
不止是把其他人全都吓到了,我听见孟响一声惊呼,很明显仅仅从电话交谈中,她已经被吓得不轻。
“所以,如果我不赶紧查明原委,我怕我也会步上包罗跟李子的后尘。”我直接说出最后一句话。
孟响在那边缓了一下,才结巴一问:“那那那……你查清原委了吗?”
“还没有,但我好像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从今天早上一觉睡醒,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觉自己好像重生了一样!”
我笑了起来,是真正舒心的笑声。
那一刻,我忽然就对那个救我的女孩儿,充满感激。
不管她是人是鬼,也不管她救我的目的如何,能让我摆脱那些恐怖的幻象困扰,已经是恩同再造。
“你这话说得……好瘆人!”孟响老半天才回了我一句话。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实话!对了,昨天我来的时候,因为一时迷路,闯进了一间很久很久没人住的屋子。那屋子里边好吓人,地上散满了人的骨头,好像一家子都被人谋害了一样,你要不要来调查一下?”
“真的?”孟响惊诧一问,随即叹一口气,“怎么那大山里边还有这么多案子发生?不过那儿是保康地界,死的又是保康人,不像袁望周科长他们都是襄阳人,所以要先跟保康公安局报案。……这样吧,你在山里等着,我来替你报案。我想我还是跟着保康公安一起进山,看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我稍稍一想,便答应她:“那你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先去附近山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山民打听打听!”
“你小心些!”孟响说,挂上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背上我带过来的一个背包,在背包里装了些水和干粮,之后将前后门关好,带着烟狗,往山里去寻找其他山民。
我不知道救我的那女孩儿——我还是愿意称呼她女孩儿,而不想称呼、或者说不敢称呼她女鬼——究竟是有怎样的遭遇,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出生于那个年代。
但是有一点,既然她的冤魂在这附近萦绕不去,那么,即便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也肯定是在这个地方含冤受屈。
而我,也只能由此入手,去做调查。
我在家里的时候,曾经翻查过地图,知道保康县城以西、亦即是我此刻身处的地方,跟神农架原始森林接壤。
因为交通极不方便,附近的住户本来就不多,更加上近些年国内经济迅猛发展,从前靠山吃山的山民,很多都已经搬了出去,落户在靠近公路的地方。
好像张大爷这样始终扎根在这深山里的,已经非常稀少。
我知道这山里还有野狼野猪存在,幸好我一直也没碰到。
而有烟狗傍身,一般的小野兽,也不敢跑出来侵扰。
沿着山梁走了一个多时辰,又爬上一座大山四处瞭望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樵户,已经是将近午时。
那家樵户儿子儿媳出门劳作去了,只剩一个老爷子、跟两个小孙子在家。
我见俩小孩儿衣着破旧,身上还打着几个大补丁,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忙拿出些饼干分给俩小孩儿。
山里人本来就淳朴,看见我这衣着时髦的山外贵客降临,把那老爷子恭敬得什么似的,再见我对他俩孙子好,老爷子更是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
我趁机坐到老爷子跟前,跟他打听起张大爷家里的事情,老爷子立刻摇头。
“他们家的事情,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忙问。
老爷子只是摇头。
我不得不再问一句:“听说他们家很久以前出过不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老爷子能告诉我吗?”
“不能说,不吉利!”老爷子依旧摇头。
我无可奈何,突然想起十一号晚上刚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的几副幻象。
其中有一副,是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被一双大手,紧紧掐住了脖子。
而那个女人,此时回想,会不会就是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
虽然救我的那个女孩儿感觉实在是太过年轻,基本上还不能称之为“女人”,但她纵然不是“羽化为仙”,起码已经脱掉人形,自然会显得年轻美貌些。
所以我斟酌着,慢慢问出一句:“是不是……张大爷的女儿,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啊?”老爷子脸色大变,脱口一问,“你怎么知道?”
我忽然就感觉好开心,因为老爷子的反应,足以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漫无头绪,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
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就了解到了“冤情”所在。
换句话说,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我只要找到掐死她的那个凶手,自然能够为她伸冤报仇。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只是那人说得不是很清楚,好像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我说,当然是在想办法套出老爷子的真话。
老爷子依旧不住摇头,忽而四下瞅瞅,终于按捺不住凑到我的跟前,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
“不是别人掐死的,是她男人掐死的!”
我“啊”的一声,被惊得跳起身来。
(请看第33章《惧祸》)
(上午更新时间,由九点之前,改为十点之前。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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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这位老爷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张大爷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己的男人,活活掐死。
难怪她怨气冲天,冤魂不灭!
更难怪楚菲菲跟小王的死因,全是被人活活掐死。
那当然是张大爷女儿的冤魂在泄愤,在伸冤报仇之前,她要让其他无辜之人,尝一尝她所经历过的痛苦折磨。
她曾经救过我一命——或许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她曾经放过我一命!
我本来对她颇有感激,但是现在,我不能不偷偷认定,她实在是太过偏激。
“为什么……她男人要掐死她?”老半天,我又问一句。
“不能说,真的不吉利!”老爷子再次摇头,不住叹气,“那个女婿本来就来得不明不白,一手好木匠手艺,怎么会入赘到深山里呢?所以……唉,这都是命!张老哥也可怜,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可谁让他招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婿上门呢?这都是命!”
老爷子唠唠叨叨。
不过从他的唠叨之中,我隐约听出,他对这个女婿,就算不是很讨厌,也是非常的不认同。
“那张大爷的这个女婿,后来怎么样了?是逃跑了,还是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我又问。
照我的猜测,应该是逃跑了,要不然张大爷的女儿,不会满含怨愤。
怨愤到先是害了几个无辜之人,现在又要让我替她“伸冤报仇”。
——在我的心目中,基本上已经确定,我梦中的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可是那老爷子偏过头来看着我,好像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样。
我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老爷子依旧摇头。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我可不想……害得我们家,落到他们家的下场!”
我有一些明白过来。
那个女婿肯定是逃跑了,虽然已经逃了十几二十年,但这些山里人胆子小,生怕说得太多,会引得那个女婿回来报复。
所以我只好又问起另外一家人的状况。
我不知道那家人姓甚名谁,只能向着大致的方向指了一指。
“老爷子知道那个方向住的一户人家么?”我这样问。
“那个方向?有人住吗?”老爷子皱起了眉头,想了又想,摇一摇头。
“应该是有十几二十年前吧?那个方向,是不是有户人家?”我再问。
老爷子依旧摇头,但忽然之间,好像想了起来。
“你问的,不会是……姓郑的那家人吧?”
“是是是!”我赶忙点头。
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那天看见的那户只剩白骨的人家,是否就是“姓郑的”。
还好老爷子再次压低了声音,悄声跟我说道:“那家人,早就已经死绝了!”
我当然知道早就已经死绝了,所以我没有吃惊,而是紧跟一问:“怎么死的?”
“这个怎么能知道?”老爷子摇一摇头,“我最后一次从他们家门前过,还是十几年前吧?我本来想到他家里要口水喝,谁知推开门,才发现一家三口,郑家夫妻俩,跟他们家的独生子,全都死了。我本来想在他们家里找些能用的东西拿回来,谁知我去得晚,他们家有用的东西,早就被其他人拿走了。”
这话令我心中暗暗发寒!
我以为这些山民性情淳朴,却没想到做出事来如此凉薄。
“既然看到他们全家都死了,为什么,你们都不报警?”我忍不住问,略有责备。
但老爷子却不以为然。
“这山里边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真要报了警,说不定惹祸上身!再说了,从我们这儿走出去,至少得花一整天的工夫,谁有那个时间?再要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更不得了!”
又是惹祸上身!
之前他不肯多说张大爷女婿的情况,我已经猜到他是怕惹祸上身,现在终于从他自己嘴里,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也难怪,这些大山里的人,一辈子没跟公安民警、或者其他公职人员打过交道,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这大山深处连摩托车都行走困难,以他们的经济条件,恐怕也买不起山地摩托,倘若用步走的,出趟山确实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所以就算明知道该报警,也没有人肯跋山涉水去担这个责任。
“你们这山里边,就没有村长吗?就算你们不报警,为什么不找村长说说?”我又问。
“村长早二十年前就搬到山外边去了!在这大山里边,就只剩下这么几户人家,就连我们家,我儿子媳妇也在考虑要搬出去呢,谁管那个闲事干吗!”
我终于无话可说,感觉也问不出更多东西,所以我起身告辞。
因怕孟响打电话给我,而除了张大爷家附近,这山里就算有信号,也非常微弱。
所以我带着烟狗循原路回到张大爷的屋子,恰好接到孟响的电话,说她一个小时之内可以赶到。
我烧些开水泡了碗面吃,当然少不了要喂饱烟狗。
至三点半钟,听见摩托车响,走出去看,孟响正走进篱笆围成的院子。
两个男警跟在她身后,各自推着一辆摩托车。
据孟响介绍,这两人都是保康县公安局的。
看见我身边的烟狗,孟响又惊又喜,忙问我:“你怎么把这只凶狗驯服了的?”
“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一同来的时候,我盛了半碗饭放到门外给这只狗吃?”我得意反问,“这一次我还专门带了狗粮进来,狗是最记得好处的,我对它好,它自然也就对我好了。”
孟响瞥我一眼,也试着去逗烟狗。
烟狗对她还算温和,但是对另外那两个民警,就很不客气。
两个民警稍微离它近一点,它就立刻竖起毛发,充满威胁地“呜呜”低鸣。
因为时间还早,我先带着孟响跟两个民警赶往那间满地白骨的房屋。
烟狗好像不太愿意跟着两个民警走,我只好抱住它亲热了一会儿。
不管它懂不懂得人类语言,我还是正正经经告诉它,我晚上会回来,叫它不要跑得太远。
之后我骑上摩托车,驮着孟响。
另外两个民警各自一辆摩托车,跟在我跟孟响后边。
(请看第34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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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天我就准备好了要报警,所以将沿路景物记得十分清楚。
约莫一个多小时,我们就赶到了那间房屋。
一推开房门,孟响等人就被地上的白骨吓了一跳。
而我看到的,也是白骨,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幻象。
事实上快一整天了,我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幻象。
那就令我很欣慰的确信,我是真的摆脱魔咒——准确点说,是暂时摆脱魔咒,我没有忘记那女孩儿“天涯海角也会重新找到你”的警告。
但我相信,既然我已经明白冤情所在,替那女孩儿“伸冤报仇”,只是时间问题。
我看着孟响跟两个民警仔细检查白骨,勘察现场。
两个民警十分专业,很快就确定,那散落地上的白骨,应该是一男一女。
之所以会散落满地,是在他们死后,有野兽蹿了进来,啃食他们的尸身所致。
这种说法令人不安。
想象一下野兽啃食尸身的情景,我想没有人会感觉舒服。
至于另外那间房里保留整齐的骨架,想来是因为房门关得比较紧,这才避免了死后被野兽啃食。
我看天色不早,提议先赶回张大爷家,等明天再来继续勘察。
两个民警无甚异议,于是一行四人,沿原路返回。
到的时候天已烟定,那两个民警主动结伴到山坡下去挑了两担水。
我跟孟响,则留在厨房做饭。
烟狗一直没有出现,直到饭做好了,我盛了一碗端出去,“呜呜呜”的唤了几声。
烟狗才突然从房屋一侧的烟暗之中跳了出来,对我摇头摆尾十分亲热。
孟响可能是被吓怕了,一直没敢问我为什么会昏睡了好几天。等到烟狗出现,她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烟狗身上,逗得烟狗很快也对她亲热起来。
吃完饭分房居住,孟响仍睡号房,两个民警合住3号房,我则仍住2号房。
孟响忍不住担心,悄悄跟我说:“那间房那么邪门,我看你还不如在外间打地铺!”
事实上我也有些心虚胆怯,只是屋子里并没有木板之类,我就算要打地铺,也得将2号房里的床板搬出来。
所以孟响就大着胆子,跟我一同进入2号房,帮我去搬床板跟被褥。
烟狗紧跟在我俩身后。
昨晚烟狗也跟着我,但是到了2号房门口,它就再也不肯进门。
可今天,烟狗却没有半点迟疑,不断进了2号房门,并且在屋里嗅来嗅去。
我开始并没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我撩起蚊帐,准备去看床上有没有加装活动床板的时候,瞥眼之间,我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浮雕没有了!
在曾经镶嵌浮雕的那块靠板上,只剩下一个凹槽。
我生怕是我眼花,忙伸手摸摸,确确实实,那里是一个凹槽。
“怎么啦?”孟响发现了我的呆愣,有点惊怕地问了一声。
“你看!”我指指床头靠板。
孟响一眼瞟过,也“咦”了一声。
“那块浮雕,不见了?”她转眼瞅着我,不是很确信地问我一句,“是不见了,对吗?”
我点一点头,忽然想起某一部恐怖电影上说,有些东西人眼看不见,但是拍照的时候可以看到。
所以我立刻摸出手机,对着那个凹槽拍了两下。
之前拍那个浮雕,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但现在,那个凹槽却被我的手机,拍得纤毫毕现。
换句话说,并非是有什么因素影响到我跟孟响,使我们俩看不见浮雕,而是那块浮雕确确实实没有了。
为什么?
是谁取走了那块浮雕?
难道是因为,我已经承诺“伸冤报仇”,所以张大爷的女儿不准备继续害人——或者准确点说,她是不准备再害我,所以拿走了那块浮雕?
又或者更准确点说,那浮雕就是她的冤魂凝聚,我既然答应她“伸冤报仇”,所以她的冤魂、亦即是那块浮雕,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之前猜测的,那块浮雕是所有诡异事件的起源,并非完完全全没有道理?
那块浮雕,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心中涌出无数念头,眼瞅烟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一下子放松下来。
犬类的感应能力远比人强,烟狗既然肯进屋,说明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看我不用再到堂屋里打地铺了,这间屋子里,已经不会发生恐怖事情了!”我说,很笃定。
孟响没问“为什么”,只是两眼看着我,等着我进一步的解释。
我稍一考虑,便将从十一号晚上到达此地,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跟她简略一说。
包括我曾经推开窗户,冲着烟夜说的那番话;
也包括我陷入白茫茫的梦境,有个女孩儿将我从一道缝隙中拉了出来。
但是我没敢说在梦境之中,我曾经感觉自己恶狠狠地想要掐断人的脖子,我怕那会令孟响对我产生畏惧。
但尽管我有所省略,孟响还是有些瑟缩之意。
直到我讲完了,她才鼓足勇气开口发问。
“你也觉得……真的有鬼?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那张脸,还有你梦中的……那个女孩儿,都是同一个……”
最后一个“鬼”字,她实在没勇气说出口来,而是下意识地向着窗户一望。
我也向着窗户一望。
窗户外边只有烟暗,并没有我曾经看到的那张略显扭曲的白惨惨的脸。
“我不敢确定这世上一定有鬼!”我很坦然地说出口来,“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确确实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而且我确确实实,看到过窗户上写的那个‘冤’字。所以,我想,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如果其中确有冤屈,那我就该伸张正义!否则,不仅我很可能再次陷入危险境地,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遭受牵连。”
孟响稍微沉思一下,终于点一点头。
“你说得对,虽然……”她忽然脸现苦笑,“跟你说句老实话,我已经被完完全全吓怕了,本来已经……想辞职不干警察这一行了。不过,自小王被杀,周科长也陷入沉睡,居然惊动到市局雷局长亲自过问。我已经把我搜集到的所有材料交上去了,现在就等着看雷局长的态度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那些材料,雷局长很有兴趣,而不像你们周科长一样,说你纯是胡说八道?”我问。
“是!”孟响点一点头,“当时雷局长找我问话,我豁出去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雷局长,包括你做的那个怪梦,也包括你收到的那条信息、和我们录下来的那段噪音。我本来等着雷局长发火骂我,没想到雷局长……”
她忽然住嘴,笑了一笑。
引得我赶忙问她:“局长怎样?”
“他让我将所有材料全都交给他,他要自己好好研究一下。而且他有意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我负责,不过我说我要考虑一下。”
我没想到这位雷局长居然有如此肚量。
不像周科长,没有亲自做一下调查,只根据“正常”情理,就全盘否定别人的所见所闻。
“那你现在考虑得怎样了?”我笑问孟响。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要我接手这个案子也不是不行,除非……”她忽而俏皮地一笑,冲着我做个鬼脸,“你跟我一起查!”
“啊?”我愣一下。
(请看第35章《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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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响一向有男儿之风,没想到她做起鬼脸来会这般可爱。
不过我这一愣,固然有情心大动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可是平民百姓,你让我插手你的案子,不怕再被上司责骂?”我问。
之前就因为我跟她一同来了一次一线岭,结果周科长不仅将她调离了这个案子,还找借口关了我一天。
“以前有周科长压着我,但现在局长说了,想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我处理,自然我要怎么查,都是我的事情了!何况你已经答应……要替人家伸冤报仇,咱们俩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孟响说得绝非无理。
可我明白,既然这件案子涉及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后的调查,恐怕更是危机重重。
而她终究是个女孩儿,像这样惊悚可怕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经历。
所以我一时间沉吟无语。
孟响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抢先开口做了决断。
“就这么决定了!你别想撇下我私自调查,否则我会跟周科长一样,以妨碍警方查案的理由拘捕你!”
她再次俏皮地笑起来。
我不由得轻声一叹,正正经经看着她。
“你该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越往后查,涉及到的诡异恐怖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之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查明,纯是因为……我已经答应要帮人伸冤报仇,如果我言而无信,我怕我会……遭受报复!”
“遭受报复”四个字一出口,我自己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这句话好像再一次,在我耳边森然回旋。
“你别说得这么瘆人!”孟响脸上微微变色,却冲我勉强一笑,“是,这件案子的确很诡异也很可怕,但我毕竟是警察,不可能任由你这平民百姓去冒险,我只等着坐享其成。所以,就算你不肯跟我联手,我自己也会深入调查。就当是锻炼我自己的胆量吧!我想过了,一旦这个案子办成了,以后不管遇到任何案子,都不可能再吓到我,再难倒我了!”
这话说的也不错。我两眼看着她的坚定,终于点一点头。
“那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咱们就联手吧!其实如果我一个人私下做调查,会遭遇很多条条款款的限制,别人也未必就肯配合我。但是有警方出面,那就容易多了!”说到这里,我也冲她扬眉一笑,“不过呢,你知道我是无业游民,既然要配合警方查案,警方是不是要给我一些补助呢?”
我当然是跟孟响开玩笑,没想到孟响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我会跟雷局长争取一下!我想,从我递交的资料上,雷局长应该会明白,你是此案破解的关键人物!”
“怎么我就成了关键人物?”我反问。
“你当然是关键人物!别忘了,你曾经做过那个怪梦,也是你收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到如今,同样是你,跟那……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发生了联系,而这点联系,很可能是破案的唯一突破口!”
原来如此!
我忍不住笑笑地看着孟响。
“原来你早就已经算清楚了我的利用价值,之前我还美滋滋地以为你想跟我联手,纯是因为关心我,不想让我单独冒险呢!”
“我是算清楚了你的利用价值,但是,不想让你单独冒险,也并非没有。”
孟响把脸一撇,白腻的面颊,现出一抹红晕。
我心中一跳,不敢继续逗趣,只向她伸出手去。
“那好,那咱们就……歃血为盟吧!”
孟响“卟哧”一笑,迟疑了一下,才伸手跟我一握。
柔若无骨!
这并不是我跟她第一次握手,却是第一次有这种触动。
真没想到她看起来英姿飒爽,一双小手却如此柔软而滑嫩。
“对了,你这几天,还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孟响好像有些不自在,所以很快转移话题。
我想了一想,随即压低了声音。
“我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情况,据说……张大爷的女儿,是被张大爷的女婿活活掐死的!”
“啊”的一声,孟响跳起老高。
“当真?可是为什么?”
“是不是当真,我也不敢确定,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不过,如果这个案子当真是有……冤魂作祟,那么,查清楚张大爷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张大爷的女婿现在何处,是我们首先该做的事情!”
“冤魂作祟”四个字,我说得十分谨慎。
但孟响听在耳中,脸上还是略有发白。
“你的意思,那个……让你伸冤报仇的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她小心一问。
“很有可能!”
“那我们……要先找到张大爷?”
“是!”我点一点头,“我们要从张大爷口中,确认他女儿是否真是他女婿所杀,之后还要加紧搜捕他女婿。”
孟响偏头想想,忽而眉梢一蹙,低叫出来。
“不对呀!张大爷的女儿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了,如果真是有……你说的冤魂存在,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才发作?为什么当时……她不找杀她的……那个男人直接报仇?”
这个问题很尖锐,不过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一,并非所有鬼魂都能跟人类发生接触,否则这世上早就已经被鬼魂占据了,所以我的想法是,这个冤魂直到最近几个月,才找到跟人类发生联系的方法,比如通过那块浮雕;第二,或许这个冤魂被什么东西封闭了十几二十年,直到最近被哪位冒失的住客解开了封印,将冤魂放了出来。”
这番话若是从前,别说我自己说出口,就算听见别人说,也会引起我滑稽之感。
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那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而且我更加倾向于第一个揣测。
毕竟那块浮雕确确实实挺邪门,并且在我答应“伸冤报仇”之后,那块浮雕莫名其妙失去了踪影。
孟响两眼看着我,良久才一翘嘴唇:“我看你是恐怖片看多了吧?”
“我知道!”我点一点头,“我的解释确实很像是从恐怖片里看来的,但是,你能找到其他解释吗?而且,你能否定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诡异之事吗?”
她不语,愣愣地好一阵,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她忽然问我。
而我,难以回答。
(请看第36章《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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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孟响睡得安心,我让烟狗跟去了她的房间。
我自个儿在临睡之前,不放心地再一次检查了我的床头。
床头那块靠板上,确确实实多了一个凹坑,少了那块浮雕。
之后我躺在床上,踏踏实实一整夜,既没有梦见那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更没再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倒是恍恍惚惚,好像梦见了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儿。
但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是日有所思引起的反应罢了。
到了第二天,两个民警先去了昨天去过的那间房子继续做现场勘查。
我跟孟响正准备出发再到周围转上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山民,多打听一些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孟响的手机,却于此时响了起来。
居然是襄阳市公安总局雷局长亲自打来的。
说有一个小护士,在一早进病房给周科长挂吊瓶的时候,被杀死在了周科长的病房里。
因为警方也才刚刚接到报案,死因暂时还不确定,雷局长让孟响赶紧回去,接手调查。
周科长的案子,跟我现在要调查的事情分割不开。更加上今天一早,两个民警把他们昨天骑来的两辆摩托车都骑走了,孟响要出山,必须骑我的摩托车。
所以我只能先跟孟响一同回去。
我本来想将烟狗带出去,烟狗好像也愿意跟在我们摩托车后边跑。
可是仅仅跑了不到千米,孟响突然叫了一声:“停住!”
我赶忙刹车,并且伸脚站在地上。
回过头来,我透过头盔,看见孟响脸上现出惊疑不定之色。
“怎么啦?”我问。
“烟狗,烟狗跑回去了!”孟响说。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以后我们肯定还要来。”我不怎么在意。
“可是……刚刚有个声音唤了一声,烟狗是听见那个声音才回去的,你难道……没有听见?”
我确实没有听见。
因为我在骑摩托车,所以我头上戴的,是那种罩住整个脑袋的摩托车专用头盔。
而孟响头上,则是露着耳朵的简易头盔。
“是什么样的声音?”我问。
事实上我是想确定孟响没有听错。
“我也说不上来,细细的,有点儿像……女人的声音!”
这话让人浑身发毛。
我现在已经很相信“冤魂”的存在,而且那个“冤魂”,是个女人。
但现在大天白日,那个“冤魂”也敢现身?
“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又问。
“还是……不要了吧?”孟响略显迟疑,“局长一再让我快点回去!再说了,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要出现早该出现了,我们现在回去找,只怕未必找得到!”
这话说得有理,但我知道孟响其实还是有些畏惧。所以我冲她一笑。
“那就别多想了!”我说,启动摩托车驶了出去。
已经来了几趟了,所以对沿路地形颇为熟悉,我一路加快速度,不到十一点,就到了保康县城。
我跟孟响还是找地方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将我的摩托车寄存到保康县公安局,开了孟响的警车,赶回襄阳市。
两点半赶回襄阳,正好是下午刚上班的时间,孟响带我直接去了襄阳市公安局雷局长的办公室。
我自然不会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等候。
约莫半个小时,孟响走了出来,说她已经跟雷局长说好,聘我为特别顾问协助查案。
并且雷局长已经升了她做刑侦科长,由她全权处理楚菲菲小王被杀、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的案子。
之后孟响带我去到市局刑侦大队,立刻召集相关警员,询问周科长病房内护士被杀一案。
我见她言辞果决,雷厉风行,恢复了“不让须眉”的那种气度。与之前在一线岭受惊时的惶恐脆弱,判若两人。
众警员本该对她这样一位年轻姑娘,突然被提拔成为科长感觉到不适应才对。但奇怪的是,众警员一个个面色惶惑,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般。
有一个姓李的副科长,已经将近四十岁的人了,突然孟响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他了。
但他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抵触,反而首先开口,说道:“孟科长还是先看一看周科长病房里的监控视频吧!”
他一说,立刻有人将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显得十分昏暗。
另有人打亮投影仪,将视频投射到对面的一张白屏之上。
画面显示出一间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面。
周科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皮合拢,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一个护士走进来,将手中拿着的吊瓶挂在床尾的吊瓶挂杆上。
另一个身着警服的男子跟随而入,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出去。
剩下护士抬起周科长的手腕,将针头刺进周科长的静脉。
很突兀地,周科长无声无息坐起身来。
小护士猛一回头,周科长陡然伸手,紧紧掐住了小护士的脖子。
他掐得异常猛烈,以至于小护士张开嘴来,舌头伸出,浑身稍微一扭,便没了动静。
连她手边的药盘,都没有因她的挣扎而打翻。
周科长一只手依旧抓着小护士的脖子,向着床边丢下。
然后他忽然转过眼光,向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重新躺倒,并且用手将被子盖好在身上。
病房内一切归于平静,周科长双目合拢,就好像从来没有醒过来一样。
唯有床下躺着的护士尸体,证明病房里曾经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视频依旧再继续播放,但是画面再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完全凝固了一样。
其他警员想必在我跟孟响赶回襄阳之前,已经看到过这段视频。可此时再看,众警员依旧面带惶惑,沉寂无声。
就连我,纵然屋子里坐满了警员,依旧感觉身上寒毛直竖。
孟响曾经告诉我说,那次她跟小王周科长一同去张大爷的旅馆,睡到半夜周科长曾企图推开她的房门,力气得异乎寻常。
她没有夸张,就凭周科长刚刚一只手卡住小护士的脖子,小护士不过略一挣扎便不再动弹,已可知周科长那只手使出的力气,必定像铁钳一般。
——那就跟我之前曾经在梦中,轻易将锁扣扭曲变形一个样。我会感觉毛发直竖,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我在想,如果那晚还有其他人住在号房3号房,我必然像视频上的周科长一样,伸手掐断别人的脖子,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孟响曾说她半夜看到的那个周科长,好像已经不再是周科长。
她说得没错!
以我的感觉,刚刚视频中的这位周科长,何止是不像周科长,他简直就不再像是一个人类。
——回想那一晚我充满邪恶,只想杀人,又何尝像是一个人类?
我甚至清楚看见,周科长在重新躺下的时候,嘴角带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他看向镜头的眼光中,更是有一抹绿幽幽的光芒闪动。
不像人类,像恶魔。
(请看第37章《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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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
直到视频显示警员推门进入,发现了护士的尸体,才终于有人起身关掉投影仪,并且拉开了窗帘。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孟响。
我看见李副科长嘴巴动了一动,却什么话也没说,估计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所以不肯开口替孟响解围。
孟响脸上同样有着惊疑不定之色,不过很快地,她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案子本身。
“医生怎么说?”孟响问。
我不由得暗暗赞妙。
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小护士千真万确是周科长所杀,现在唯一的疑问,是周科长为什么要杀小护士?
但孟响不问周科长怎么样,更不说要提审周科长,而是直接问出医生怎么说。
那就表明,她已经推断出,事情远没有亲眼看到的那么简单。
李副科长脸上略显佩服之色,神情一下子恭谨了很多。
“医生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周科长曾经苏醒过!”他回答。
紧接着一个嗓门挺响亮的警员愤愤开口。
“我说他们诊断错了他们不肯认,要不是李科长说这段视频不能给其他人看,我真想用这段视频让他们自打嘴巴!”
孟响点一点头:“李哥说的很对,这段视频,决不能泄露给其他人看!”
“会不会……是周科长在梦游之中杀了人?”一个比孟响还要嫩一些的女警员细声细气开了口,“之前孟姐说,这件案子十分古怪,我们都跟周科长一样,感觉孟姐……是破不了案找借口。可是现在,看了这段视频,我们都感觉……好吓人的!”
孟响轻轻一叹,回头去问李副科长。
“李哥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我还是不太相信,世上有什么鬼怪之类,最多就是……如小何所言,周科长是在梦游而已。所以……唉!我办过这么多年的案子,还真是没有一件案子有这件案子这么难办!”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不能不佩服,这位李副科长十分滑头。
很明显,他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孟科长既然请了高同志作为特别顾问帮忙破案,能不能请高同志发表一下高见?”有人将矛头对准了我。
“我实在也没什么意见!”我实话实说,“毕竟各位都是专业人员,我却是个门外汉。只不过经历了几样古怪事情,所以孟科长才要求我来协助而已。”
“总该有点什么看法吧?”李副科长说。
“看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可能各位听起来比较荒谬!”我微微一笑,依旧平静而坦然,“我也不信世上真有鬼神,但我认为,我们不能也不该将我们所不理解的事情,全盘否定。”
众人沉默一阵,有一人开口发问:“那这件案子,我们该从何入手?”
我没有回答,毕竟我只是来协助办案的平民百姓。
所以我将眼光,投向真正的主事人:孟响。
其他人也都看向孟响,孟响略一思忖,便开口作答。
“不管鬼神是否存在,都是我们捉摸不到的,所以,还是按照正常的办案程序来走。首先请医学方面的专家,再对周科长做一下详细检查;其次还是要确认,杀死楚菲菲跟小王的凶手到底是谁;第三……”
她条理明晰,指挥从容。不仅我暗生佩服,其他警员也从起初的漫不经心,显出有些敬畏之状。
之后警员们各自散开忙碌,我看见孟响吁了一口气,禁不住向她翘了一翘大拇指。
“你们局长果然是慧眼识真金,你这架势,当真像位神探了!”
“你别夸我了,我都快紧张死了!”孟响说,在我面前很自然地嘟了一嘟嘴,“我还想问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让警员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咱们俩恐怕是要突破常规了。”我回答。
“如何突破常规法?”她追问。
“我想咱们俩的注意力,不能放在眼前的这两桩案子上,而是要尽快查清楚,十几二十年前,到底在张大爷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明白!”孟响点一点头,“可是这件事,除非找到张大爷,否则也很难找到突破口。”
“咱们可以先查一查保康县户籍档案,看看在二十年前,张大爷家周边还有没有其他住户。”
“看我笨的,还是你聪明!”孟响一拍前额,“我现在就打电话,请保康县的同事协助一下。”
她立刻开始打电话。
我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什么事,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等孟响打完电话,我跟她还是先去了医院。
因为连续出了两条人命,袁望跟周科长本来正对门的两间病房外边,虽然依旧只有两位警员看护,但是在病房里边,却分别加了一位警员。
我跟孟响先后察看了周科长跟袁望的情况。
周科长昏睡将近一个星期,从前红润的脸色,已经显出消瘦苍白。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有那么大力气,单手将护士掐死。
而袁望,已经昏睡二十来天,更是有“奄奄一息”的那种感觉。
等走出病房,孟响忽然想到一事。
因为袁望跟周科长分别占住了走廊尽头相对的两间病房,为避免再有意外发生,危及到其他病人,孟响要求在走廊上加一道铁栅门,将周科长跟袁望的病房,跟其他病房隔离开。
之后我先回家一趟,也免得我爸妈担心。
爸妈见我精神大好,本来悬吊着的一颗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随后两天,案子没有任何进展。
我跟孟响都很着急。
孟响着急,是因为刚当上科长,急需一点突破,来证明她的能力。
而我着急,是怕耽搁下去,万一那个女孩儿的“冤魂”不耐烦起来,不仅很可能再对其他人下手,更有可能天涯海角,她也会重新找到我。
幸好就在我跟孟响一筹莫展,不得不准备再次进山,去张大爷的屋子周围找线索的时候,保康公安局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张大爷的一个表亲。
(请看第3章《杀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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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跟孟响开了警车,赶去保康县城。
因为我们起得早,七点钟已经从襄阳出发,所以在到达保康县城的时候,才不过十点稍过。
保康县公安局先跟地方村委联络了一下,之后由之前曾经去过一线岭的一个姓黄的警员,开车带着我跟孟响,前往地方村委会。
沿着公路开了二十分钟车,拐上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
又颠颠簸簸十来分钟,爬上了一道山梁。
山梁上一座院子,院墙里边红砖烟瓦几间房子。
院门口挂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xx村委会”。
听见汽车声,村委会主任亲自迎接出来。
黄警员将车子开进村委会的院子,村委会主任殷勤地迎接着我们,将我们让到屋子里。
屋子里一张开会时候用的长方形大会桌、实际上就是三张八仙桌拼接而成。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扶着一个瘦瘦小小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局促不安地站在桌子旁边。
看见我们进来,两人脸上愈发显出紧张而畏惧。
据介绍,老人是张大爷的表弟,中年人则是老人的儿子。
“大爷不用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大爷照实说就行了。”孟响一开口先安抚老人的情绪。
老人抖抖索索点一点头,仍由他儿子扶着,不敢落座。
直到村委会主任开口发话,父子俩才大着胆子坐了下来。
我们一行三人在父子俩对面坐下,村委主任则坐在了老爷子旁边。
“不知老人家在哪儿住?离张大爷家远不远?”孟响开门见山,不过声音很温和。
老人瞅瞅村委主任,没敢开口接话。
老人的儿子小心翼翼作了回答。
“以前不远!但后来我们搬出来了,就离我表叔他们很远了。加上我表叔性情孤僻,我们家跟他也有十好几年不曾来往了。”
老人儿子的话,实际上有撇清的意思。
那句“十好几年不曾来往”的话,很明显是怕张大爷犯了什么事,牵连到了他们身上。
“正好我要问的,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孟响回答,往前凑了一凑,尽量显出亲切平和,“大爷您记不记得,张大爷家庭以前的状况?我听说他以前有个女儿,还招赘了个女婿,是这样吗?”
“这个不用我爹说,我都知道!”又是老人的儿子接话,“那时候我才**岁,不过我记得我表姐招赘的时候,我还跟我爹去他们家吃过酒席。而且我记得,我表姐夫好像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结婚时候的家具,全都是他亲手做的。”
“那后来呢?”孟响追问。
“后来,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老人儿子抓抓头皮,尽量回想,“好像他们家出了很不好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大人们都不肯说,只是不准我们再往他们家走了。后来又过了两三年,我们家就搬出来靠着公路边住了,就跟他们家没来往了。”
孟响立刻将眼光,投向了老人。
“大爷您记不记得,张大爷家到底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那老人嘴唇抖抖索索,欲言又止。看看孟响,又看看村委主任。
“你看你老看我干吗?”村委主任忍不住地笑起来,“两位警察同志就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你只要有话实说就行!……算了,我还是出去吧!”
村委主任无奈摇头,跟孟响小黄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先走出去了。
那老人两眼巴巴地看着村委主任的背影,再回过脸来看看孟响跟小黄,嘴唇抖抖,还是不敢开口。
“爹,你到底在怕什么吗?在家我问你你不说,现在公安找你问话了,你可不能再隐瞒了!”大爷的儿子小声催促。
“那都是……二十来年的事了,我实在是……记不清楚了!”老人终于出了声,但却低低细细几不可闻。
“那您记得多少说多少吧!”孟响说,依旧保持满脸温和。
老人低下头来,躲闪着孟响的眼光,老半天也没敢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我干脆直接问他:“张大爷的女儿,是被张大爷的女婿活活掐死的,对吧?”
“啊?”老人惊吓得猛然抬头,“你你你……怎么知道?”
孟响向我一望,立刻追问老人:“我们现在就是想知道,张大爷的女婿,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妻子?”
“这个……他中了邪呀!他本来就来历不明,我们家……哪里还敢再往他们家走呀?”老人一副惊怕惶恐的模样,说出话来语无伦次。
我知道他既怕此事牵连到他身上,更怕那所谓的“中邪”。
所以我尽量轻声问他:“那您知不知道这个女婿后来怎么样了?他去哪了?”
“去去……去哪儿了?”
老人结结巴巴重复着我的话,抬起头来看我一眼,那眼神很像我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一样。
“是啊!这个女婿,他去哪儿了?”我又问一句。
老人再次低头,半天又不吭声。
小黄有些不耐烦起来,轻轻一拍桌子,说道:“你要再这么磨磨唧唧,我只好把你带回警局慢慢问了!”
老人吓得浑身一抖。
我想着像这种胆小的老人家,或许吓唬一下更加有用,忙给孟响使个眼色,叫她不要拦阻小黄。
“爹,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呀,你不要害得连我都要被抓起来了!”老人的儿子见小黄发怒,首先心焦起来。
这些山里人法律意识单薄,我想他是真的很怕小王发起火来,会将他父子俩全都抓起来。
“我没干坏事呀!我真的没干坏事啊!”老爷子连连分辨,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老人家,没人说你做了坏事,但是你再隐瞒不说,那就等于是妨碍我们办案了!”孟响也跟着吓唬。
老人再次低头,不过这一次很快地,他又抬起头来。
“那个女婿,他好像……好像被……被我表哥张大一,用斧头砍死啦!”
“啊”的一声,我跳了起来。
不仅是万万料不到老人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更是因为,在老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想起来我在张大爷的屋子里,曾经看到的一个幻象。
我看到一个男人,满脸鲜血站在2号房门口。
他头上砍着一把利斧,斧头深切入他头骨之内。
李子曾经说,我们看到的幻象并不完全是幻象,很多都是真实的。
看来李子说的是对的。
我不仅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儿被人活活掐死,我还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婿死亡时的惨景。
反过来说,这位老人虽然用了“好像”二字,但事实上他说的话,都是实情。
而他口里的“张大一”,自然是张大爷的名字。
(请看第39章《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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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被我突然一跳吓住了,惊慌地看着我,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孟响同样没料到老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见我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回脸看着我。
我吸口气,镇定一点。
耳听老人的儿子连连追问:“爹你没记错吧?你可不要乱说!”
我赶忙说道:“我相信老人家说的是实话,确确实实……我知道张大爷的女婿,是被人用斧头砍死的……”
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孟响奇怪地看着我,好像要插口问我为什么说得这般肯定。
我跟她做个手势,表示待会儿再跟她解释,只是两眼看着老人,将我的话继续说完。
“但我不知道张大爷为什么要砍死自个儿的女婿,是因为他杀了张大爷的女儿么?”
“我说过啦!那个男人,他中了邪啦!”
老人期期艾艾,不过因为我相信他的话,他看着我的眼光,有几分感激之意。
“究竟中了什么邪?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还做过其他什么事吗?”孟响问。
“他不仅杀了……我表侄女,还杀死了……我表嫂,我表哥……如果不砍死他,恐怕他……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我跟孟响面面相觑。
小黄忍不住插口一问:“你确定……张大爷的女儿跟妻子,也就是你表侄女跟你表嫂,真是张大爷的女婿杀死的?”
“这个怎么确定啊?我又没亲眼看见!”老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反正……我表侄女先死了,死的时候,就躺在……那个木匠身边。那个木匠来历不明,我们一开始都说,他不会是个好人,果然他不是好人!”
老人唠唠叨叨不着边际,我不得不再问一句:“那你表嫂,是什么时候被他害死的?”
“我记得是我表侄女刚刚下葬没两天,我表哥突然满身是血跑到我们家。那时候我爹还活着,我表哥进门就给我爹跪下了,说他亲眼看见他女婿从床上起来,伸手掐住了我表嫂的脖子,他实在是没办法,拿斧头砍在了他女婿头上。”
我一时哑口无言,有一种沮丧的感觉,在我心里充溢弥漫。
孟响明白我的心思,同样不知道还能问老人什么话。
小黄瞅瞅我们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既然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们当时没有报警?”
“那个时候,哪里知道要报警啊?而且,那个时候的路,哪有现在这么好走,出趟山,一整天都回不去!而且,那个女婿,他是中邪啦,谁管他们家的事情,不怕倒霉呀!”
孟响赶忙使个眼色给小黄,叫他不要再责备老人,之后和颜悦色继续追问:“除了这些,老人家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什么事?”
“什么事啊?想不起来啦!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敢往他们家走啊!过了一两年,我们家就搬出来了,就再也没见过我表哥张大一啦!”
我愈发感觉垂头丧气,索性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外,看着远处的山岚,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会儿孟响出来,站在我的身边。
“小黄呢?”我问,是没话找话。
“他还想问问那对父子,知不知道那一家三口的事情。”孟响回答。
我想问“哪一家三口”,随即明白,就是我首先发现的、满地白骨的那一家。
我一时无话。
孟响偏脸看着我,安抚地用肩膀撞我一下。
“别这么丧气!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冤魂作祟,我觉得,反而是好事!”
我苦笑摇头,无话可说。
我仍然坚信是“冤魂作祟”,毕竟我亲眼看见过玻璃窗上那个大大的“冤”字。
更重要的是,我确确实实曾被幻象百般折磨。但如今,却实实在在摆脱了幻象困扰。
是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儿救了我,对此我坚信不疑!
可是她究竟是谁?
究竟她有着怎样的冤情要伸?
之前我以为,那个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因为被自己的男人活活掐死,而难免心怀怨愤。
但听刚刚这位老人所言,我的揣测恐怕不能成立。
因为张大爷的女儿固然是莫名其妙被自己的男人杀死,但张大爷的女婿已经被张大爷用斧头砍死。
换句话说,就算有冤,也已经报了。
而且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即便张大爷的女儿余愤未消,她也不该让我替她“伸冤报仇”。
我是活人,怎么能去找一个死人报仇?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刚刚这位老爷子并没有亲眼看见张大爷砍死他女婿,或许张大爷只是砍伤了女婿,而在张大爷跑出门去报讯的时候,这个女婿已经带伤逃走。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婿没死,我又怎么会看见他头带利斧的幻象?
起码我认为,我所看到的幻象,如果能有真实的成分,那也应该是死人,而不会是活人。
所以我沮丧!
我现在又成了无头苍蝇,没有头绪,也失去了方向。
“你说……你知道张大爷的女婿确确实实是被张大爷用斧头砍死的,为什么?”孟响问出她积压在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曾经看到过这个女婿的幻象!”我照实回答,“就在十一号晚上,我刚刚到达张大爷的屋子,曾经看见一个男人,站在2号房门口,他头上带着一把斧子,脸上满是鲜血。当时我以为仅仅是幻象,但是现在……”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孟响已经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你之前看到的幻象,并非虚幻,全是……真实的?”她轻叫出来。
“不敢说全部真实,但有一部分,肯定真实!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不仅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婿头上带着一把斧头,我还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儿,被一双大手活活掐死!”
孟响张大了嘴,却出不了声。
直到我轻声一叹,她才压着嗓门惊呼出口。
“我的天,你说的……又一次把我吓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认为,这件案子绝非正常,而是……冤魂作祟?”
最后四个字一出口,我心中再次感到无比沮丧。
而孟响,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请看第4章《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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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无语。
孟响缓了一缓,才又开口。
“我也知道,这件案子绝非正常,可是,真要是你说的冤魂作祟,那这个冤魂到底是谁?毕竟……张大爷的女婿已经被张大爷砍死了,就算他女儿有冤,也已经报了,她又怎么还会……冤魂不散,要你为她伸冤报仇?”
她说的正是我沮丧的原因,我本来难以作答,但是在她话音方落,我却突然之间,有了一点看法。
“你说……会不会这个冤魂,早在张大爷家出事之前就已经存在?”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孟响反问。
“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张大爷的女婿是中了邪,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他会先杀死妻子,再杀死岳母?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张大爷的女婿已经受到了冤魂的影响?”
孟响看着我,又低下头来想一想,看来是不太赞成我的推测。
不过她还是问我一句:“那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查?连张大爷女儿女婿的事情到现在都不敢说有定论,更别说还在那之前的事了!”
我知道她说得有理,不由得长声一叹。
正好小黄走了出来,我们跟村委主任告了别,顺原路返回保康县城。
孟响坐在副驾驶位,随口问小黄:“你那件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一团乱麻!”小黄摇一摇头,“年代隔得太久远,而且这些山民一个个胆小怕事,一听说死了人,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分明认识的,都说不认识了。到现在我只确定,那是一家三口,姓郑。”
“有没有查明死亡时间?死亡原因?”孟响又问。
“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年左右,那散满地上的白骨,是夫妻两个。他们本来有三个孩子,但其中两个都没养大。只剩一个儿子,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那一对夫妻喉管破裂,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活活掐死,但是那个儿子,却死得有些蹊跷。”
又是一个“活活掐死”!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感觉这个案子,或许跟我们正在查的案子,其实都有联系。
孟响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头向我一望,又问小黄:“死得怎么蹊跷了?也是被人掐死的?”
“不!”小黄立刻否定,“这个十**岁的儿子,据法医鉴定,他很可能是躺在床上活活饿死的!”
“啊?”孟响惊诧一声,“你的意思……这个人是个瘫子,下不了床?”
“起码就我们检验来看,这个人骨骼粗壮,并不像是有瘫痪、或者其他残疾的样子。而且根据调查,也没有人说这个儿子有残疾。我们张法医甚至开玩笑说,这人骨骼保持得如此完整,连一点挣扎的迹象也没有,所以他要么就是个植物人,要么就是在睡梦之中饿死的!”
后边这句话本来半带玩笑,但我听在耳里,却感觉心中一阵惊栗。
因为我联想到了袁望跟周科长,也联想到了我自己。
以袁望跟周科长现在的情形,倘若没有人照料他们,只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两人就会在睡梦之中活活饿死。
而我,也曾昏睡了两天三夜,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浑身疲软,有气没力。
倘若没有那个女孩儿将我从白茫茫的梦境之中拖出来,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等到有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必定也成了一具保存完整的森森白骨。
“我也办了好几年案子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邪门、而且找不到任何可疑线索的案子!”小黄感慨一句。
孟响忍不住面露苦笑。
“我们何尝不是一样?我甚至觉得,我们现在正在办的这件案子,很可能跟你们办的这件案子,是一件案子!”
“为什么这样说?”小黄一边注意开车,一边问。
“因为我们这个案子里的几个死者,差不多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而且,有两个很多天了,一直昏睡不醒!如果不是在医院住着,恐怕早就饿死在床上了!”
“吱”的一声,小黄方向盘扭了一下。
吓得孟响忙叫一声:“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小黄吸口气,抱歉地笑了一下。
“活活饿死在床上,这句话,让人有点瘆得慌!”
是啊!
不仅小黄瘆得慌,任何人想象那种情形:一个人躺在床上沉沉昏睡,一直到死,恐怕都会瘆得慌。
回到保康县城已经是正午,县公安局刑侦科曹科长请我们一同出去吃饭。
其间小黄提起这件案子很是邪门,曹科长忍了一忍,还是笑道:“其实也不算是邪门,我曾经遇到过的一件案子,那才真叫邪门!”
这话令我们三个人六道眼光,一起投向曹科长。
曹科长咳嗽一声,清清喉咙,这才开始从头讲述。
“我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对了!你们雷鸣局长,当时还在我们这里当科长,我是他手下一个刚刚入职的小警员。那一年我们县连续出了好几桩凶杀案,死者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简直就是彪形大汉!可是,查到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小黄跟孟响几乎是异口同声。
“杀人凶手,居然是一个卧床多年的植物人!”
“啊?”
我们三人同声惊呼,面面相觑。
“那个人出过一场车祸,因为家庭条件还算好,所以一直在医院住着。可是两三年躺下来,身上肌肉骨骼皆已萎缩,用医生的说法,就算他能够苏醒过来,没有几个月调养,也不可能下得了床,更别说动手杀人了。可……不仅我亲眼看到他杀人,雷鸣局长也同样看到了。要不然,连我自己都觉得,肯定是出于我的幻觉。”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件案子能够惊动雷鸣局长,又为什么雷局长在接到孟响的报告之后,不仅没有像周科长那样斥责孟响“胡说八道”,反而格外提拔孟响做了科长。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雷鸣局长也曾遇到过匪夷所思的案子。
植物人起身杀人!想一想,都能让人心中发毛。
(请看第4章《极恶》)
曹科长没有详细讲诉那件“植物人杀人”的案子。
想必那件案子同样诡异而恐怖,虽然时隔多年,回想起来还是会令曹科长很不舒坦。
我们也没再追着问。
毕竟我们自己的这件案子尚且茫无头绪,顾不到这件二十年前的旧案子。
不过,植物人杀人?想想都是一件很好的创作素材。
等手上的案子办清,我一定会请孟响帮我翻一翻这件案子的存档。
吃完饭我跟孟响便告别小黄跟曹科长,轮流开车返回襄阳市区。
路上孟响问我:“你对小黄手上的这件案子怎么看?”
“我感觉或许这件案子真跟我们手上的案子有关联!”我回答,转目看着孟响,“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孟响不答,默默地往前开了一段路,她才幽幽开口。
“你觉得那个儿子,是不是也跟袁望周科长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沉入昏睡之中,然后,他不仅杀了自个儿的父母,因为没人照料,他自己也在昏睡之中,活活饿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孟响稍稍瑟缩了一下。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轻叹,“我甚至觉得,张大爷的女婿,之所以会杀死自己的妻子跟岳母,同样是因为,他也陷入了昏睡之中!”
“那也就是说,所有事情,并不是从张大爷家开始,起码这一家姓郑的,出事是在张大爷家之前?”
“是,我是这样想的!而且,张大爷家,跟这家姓郑的,离得并不是特别远。”
孟响没再接话,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之前我以为是“冤魂作祟”,因为这个“冤魂”曾经救我一命,我甚至对她充满感激。
到如今,我依旧认为是“冤魂作祟”,毕竟这“冤魂”,曾经不止一次跟我有过联系。
可是我,已经不再对她心存感激,甚至也不再对她抱有同情。
因为她如此可怕,比古今中外所有传奇故事中的“作祟冤魂”,都可怕百倍!
其他“冤魂”可能会滥杀无辜,可能会残害良民,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个“冤魂”,会令人在睡梦之中,杀尽身边的所有人。
包括自己的爱人,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
多可怕!
杀人已经很可怕,更遑论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要杀。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去查?”孟响又问,不仅一筹莫展,而且略有抖颤。
之前她刚刚升任科长的时候,曾经踌躇满志,但现在,面对越来越不可思议、越来越诡异恐怖的案情,她再次显出脆弱之状。
“先回去吧,我现在同样摸不到头绪。”我回答。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念头,只是不想说给孟响听。
孟响瞥了我一眼,突然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累啦?那我来开吧!”我说。
想要推开车门下去,跟她调换座位,孟响却开口将我叫住。
“你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啦?”
我重新坐好,看着孟响秀眉紧蹙瞪着我。
“你是不是想改天再偷偷一个人去趟一线岭?”她问,很严肃。
那确实是我心中的想法,但我没想到孟响居然一眼看穿。
“我说过的,有事咱们一起承担,我不允许你再一个人去冒险!”
她用了“不允许”这三个强制性的字眼,然而在此刻,却令我心中倍觉温暖。
“是,我的确是想再去一趟一线岭!”我点头承认,“毕竟所有事情,都是从哪个地方开始。如今我们漫无头绪,我想,或许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解开所有谜题。”
“那我跟你一起去!”孟响立刻说,毫不犹豫。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也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如果你怕伤害到我,大不了咱们都不要住2号房!”
“怕伤害到你只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我是希望那个冤魂能够再次跟我发生接触,告诉我到底她的仇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如果你跟我一块儿去,我怕她不会出现!”
“你就这么肯定,是冤魂作祟?”孟响问。
说到后边四个字,她忍不住向车窗外看了一眼。
“是!”我点头,“毕竟我很清楚我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是她将我从梦中救出,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已经睡死在了床上”
我忽然住口,嘴还没合拢,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怎么啦?”孟响被我突然的发愣吓了一跳。
我伸出一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自己在脑海里竭力想要抓住那个模糊的念头。
“你不会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吧?”好一会儿,孟响忍不住又问。
这话问得十分奇怪,因为如果我能听见什么声音,她不可能完全听不见。
可是在经历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像这样的问话,其实一点也不出奇。
所以在孟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紧张,东瞅西瞅。
而我,也终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正经经看着孟响。
“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出发点搞错了!”
“你的意思并不是冤魂作祟?”孟响试探着问。
“不,我依旧相信有冤魂存在!”我摇头,很肯定,“只是这个冤魂,或许并不是害我跟包罗李子做怪梦,害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并且在梦中杀人的那个元凶!”
“啊?”孟响满脸纠结看着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那个冤魂是存在的,但她并不是邪恶的!或许,还有另外一样远比冤魂作祟更加可怕的东西存在!正是这个更加可怕的东西,制造了这一连串的凶杀,和自杀!”
我说到后来,声音不由自主越来越小。
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我内心深处冒了出来,令我浑身上下,阴冷如冰!
“冤魂作祟”已经很恐怖,但是这个东西,我坚信,如果它当真存在,绝对比“冤魂作祟”,恐怖千倍!
请看第042章源头
孟响被我吓到了,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言不发,启动了车子。
我知道她并不是完全不信我的话,毕竟她也曾经经历过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会忙着开车,正是因为她心怀恐惧。
那就像所有人在受到惊吓之时,都会赶紧逃跑是一个道理。
我也没再说话,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一直到了南漳县城,才在我的提议之下,孟响停下车子,跟我交换了座位。
我开着车默默向前。
孟响坐在副驾驶位,两眼直视着前方,好像是不敢往两边的深山密林细看一样。
不过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开口追问。
“你刚说……有更可怕的东西,根据何在?”
我一边开车,一边梳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反问她一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在我昏睡的那两天,曾梦见自己陷身在白茫茫的一片当中,是有个女孩儿开了一道门缝,将我从白茫茫中拉了出来,并且要我为她伸冤报仇?”
“当然记得!”孟响点头,“你会坚信……冤魂作祟,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是!”我苦笑,略显自嘲,“只是……终究只是梦,我虽然坚信是她救了我,并且清楚记得她说让我为她伸冤报仇的话,但我却从来没有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实在是因为梦中那白茫茫的一片,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即便是梦醒了,偶然想起来,还是会令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自然我就不会、也不敢去仔细回味。
“……更加上那天一苏醒,我就从一个老山民嘴里得知,张大爷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个儿的男人掐死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梦中救我、并且求我伸冤报仇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反应,所以孟响没有插话,只是点一点头,听着我续往下说。
“可是随着这些天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远在张大爷的女儿被他男人杀死之前,邪恶的事情已经在发生,如果真是冤魂作祟,很可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去。而曾经救过我的这个冤魂,居然会如此邪恶,我本来对她心存感激,可是现在,我却对她的所作所为非常愤怒!”
“所以你想一个人去一线岭,不仅是想追问她究竟受了怎样的冤屈,其实也想跟她做个了断,叫她以后别再害人?”孟响插口问了我一句。
“是,我确实有这样豁出去的想法!”我点头承认,“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回想起,她在梦里救我的情形。我清楚记得,她满脸惊恐,好像跟我一样,面对那白茫茫的一片,她同样非常惧怕!如果这一切邪恶的源头当真是她,她又为什么要惧怕?”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孟响忍不住再次插话。
“你只是在做梦而已!你可以记住自己的恐惧,怎么可能记得别人脸上的表情?”
这话绝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所有做过梦的人都知道,在你醒来之后,你可能会记得梦中有个人非常邪恶,你甚至会觉得,他的狞笑让你肝胆俱裂!
但,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你绝对无法清晰描绘,那个邪恶人的面部表情。
可是我记得那个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并且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微微摇头,轻声一叹。
“你没有做过这些梦,你可能很难理解!比方那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我是清清楚楚看见的,而并非是我潜意识的想象。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我完完全全的以为,一切都是在真实发生。”
孟响侧头想想,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只好做个手势,让我继续往下说。
“我确信是那个女孩儿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我,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为什么会救我?她顶多只是放了我才对!可我清楚记得,在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奔向她开出来的一道门缝之时,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拖着我不准我靠近那道门缝。是那个女孩儿鼓足勇气伸手进了门缝,抓住我手,将我从那道门缝里硬拖了出去!”
说到此处,我再次对那个女孩儿充满感激。
之前以为她是所有邪恶的源头,我本来对她颇有厌恶。
但此时,在经过一条一条细致分析之后,我越来越感觉,我是真的误会她了。
冤魂,肯定存在,但她并非邪恶。
反而,连这个含冤屈死的冤魂,也对那个不断制造凶杀自杀的东西,充满恐惧。
可是她纵然恐惧,还是伸手将我从门缝之中拖了出去。我甚至清楚记得,她咬着牙鼓足勇气的那种表情。
我是一边在开车,一边在叙述,感觉孟响一直瞅着我在看。
我回脸瞟她一眼,看见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你不信我的话?”我随口问她。
“不是不信你!”她苦笑摇头,“我是觉得,你把梦说得这么真实,好像当真发生过一样,听着让人身上发毛。”
“只要你别当我是说梦话的神经病就好!”我开玩笑。
“我是很想当你是神经病啊!”她轻声一叹,“可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到现在周科长跟袁望仍在医院躺着,用尽办法也不能令他们苏醒,所以,就算你说的事情再怎么不可思议,我也只能相信你。”
她忽然展脸一笑,尽量显得轻松起来。
“但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你说的那个……冤魂,跟这些凶杀自杀案并无直接关系,那么你调查的案子,跟我调查的案子,岂不是要分成两个案子了?”
“也不用分成两个案子!”我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咱们现在基本能确定,周科长跟袁望的案子,跟十几二十年前张大爷女婿杀害妻子岳母、以及姓郑的一家三口灭门惨案应该是同一个元凶。但二十年前的事情太难查了,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这个……无比邪恶的东西,突然又出来害人?我有一种直觉,很可能其中缘由,跟那个女孩儿所受的冤屈有关。”
“那我们还是得先查出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孟响说,瞥我一眼,“如果这个女孩当真存在的话。”
我笑了一笑,没有反驳。
但是我心里坚信,这个女孩儿一定曾经存在过。
“查找这个女孩儿的真实身份不太容易,不过咱们可以追查一下,这些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从哪一天重新开始的。”孟响说。
我非常赞同她的话,所以我点一点头。
(请看第043章《孙女》)
回到襄阳已经将近五点。
不过我还是跟着孟响赶到警局,先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孟响不愧是雷鸣局长钦点的刑侦科长,很快地,她就有了决断。
“你说包罗是在八月份去的一线岭对吧?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往前查,看看在包罗之前有没有人去过一线岭,做过同样的怪梦?如果在包罗之前没有人做过怪梦,那咱们就等于找到了时间点。”
“你说的不错!”我立刻点头赞成,“如果包罗是第一个做怪梦的人,那么在他之前去一线岭的人,很可能就是引发这些邪恶之事重新发生的关键人物。”
“那我现在就开始联络那些驴友。”孟响得我赞许,看来颇为高兴。
在楚菲菲被杀之后,她曾经联络过部分驴友,但当时只是调查楚菲菲跟袁望的情况,没想到要查问以前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而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高凌凯!
之前我已经知道高凌凯的表哥去过一线岭,并且他就是住在2号房间。
但我以为这位表哥能提供的线索有限,毕竟他到现在仍旧活得好好的,那就表明,在他去张大爷旅馆住宿的时候,一切怪异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发生。
可是在经过这段时间跟着孟响查案以后,我已经有了一个概念:任何一条最细微的线索,都不应该放过!
所以我觉得,应该跟这位表哥见个面聊一聊。
只可惜电话打过去,高凌凯却告诉我说,这两天他表哥出差去了,没有在家。
孟响联络了李子的好友姓鲁的,不过当天时间已晚,只能跟姓鲁的约定第二天上午见面。
或许是包罗跟李子的连续自杀,令姓鲁的受惊不他看起来精神很差,而且一见面就告诉我们,他以后再也不参加徒步探险活动了。
问起姓鲁的知不知道在李子之前还有谁去过一线岭,姓鲁的提到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包罗,另外一个是网上认识的驴友,网名叫着“千里独行”。
孟响立刻让警局技术部根据qq号码,查找一下这位“千里独行”的真实姓名。
到下午技术部回信过来,“千里独行”名叫朱思丰,枣阳人。
孟响又联系了枣阳公安局,很快查到朱思丰的电话号码。
孟响打了电话过去,先表明身份,然后问朱思丰什么时间去的一线岭。
朱思丰却说他确实想去一线岭,但因为一直没得空,到现在也没去成。
孟响毫不气馁,又打电话查问了另外几个驴友,可惜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直到我再次联络高凌凯,高凌凯告诉我说,他表哥已经回来。
所以我跟孟响立刻去了高凌凯表哥供职的一家公司。
负责人一见公安人员上门查案,很热情地亲自出来招呼,又专门空出一间办公室,让我们询问高凌凯的表哥。
高凌凯的表哥姓秦,挺壮实的一个男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去一线岭的准确时间?”孟响开门见山。
姓秦的脾气虽然不好,当着警察还是有问必答。
“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去的,其他时间要上班,不得闲。”姓秦的说。
“那你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你们在张大爷开的那家旅馆里住了几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现象?比如有没有做过什么怪梦之类?”孟响问。
“没有!”姓秦的忍不住瞥了我一眼,“之前这位高先生,就曾经在电话里问过我这些问题,可我真的从小到大,就很少会做梦!”他说到这里,瞅瞅我,又瞅瞅孟响,忍不住开口发问,“我听我表弟说,去过一线岭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是真的吗?”
这话问得颇显胆怯,大概他也很怕自己会有灾难降临。
孟响没有回答他,而是向我看过来。
我忙向姓秦的安抚一笑:“你放心,你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事,不会再有什么危险降临到你身上。”
姓秦的吁口气,点点头。
我心思转动,很快问他一个我始终认为很重要的问题。
“我曾经在电话里边问过你,有没有在2号房床头靠板上,看到过一块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还记得这个问题吧?”
“记得!可是,我真没注意到有什么浮雕,我当时倒在床上就睡了,连床头有没有靠板,我都没注意。”
这话令我大失所望,感觉在他身上,同样得不到任何线索。
孟响却不死心,想了一想,继续盘问。
“你们当时去了几个人?”
“一共去了四个。”姓秦的回答,“因为他们总共只有四间房,所以小许哥俩还一同挤了3号房。小杨住了1号房,我住的是2号房。”
“那你们去的时候,张大爷在不在?”孟响又问。
“当然在呀!不过那天晚上有三间房都被我们占住了,张大爷只能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他孙女住,他自己好像在厨房”
我猛然呆了一下!
孟响更是满脸惊诧,没等姓秦的一句话说完,她已经脱口发问:“孙女?张大爷有孙女吗?”
“没有吗?”姓秦的被孟响一问,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可我听见那女孩儿叫张大爷爷爷,张大爷也对那女孩儿非常宠爱。”
“这个女孩儿,长什么样?”我神情紧张,立刻追问。
“很漂亮,非常漂亮!”姓秦的张口就答,毫不迟疑,“大概有十七八岁吧,我估计2号房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孩儿在住,所以我还闻见房间里好像有一股香气。”
我立刻回脸看向孟响。
孟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向我提出疑问:“张大爷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儿应该叫张大爷外公才对呀?”
“不,应该叫爷爷!”我立刻回答,“你没听那些山民说吗?张大爷的这个女婿,是被招赘进门的。”
孟响这才了然地点一点头。
姓秦的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望望我,又望望孟响,却没敢开口发问。
而我,有些欢喜,但也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十七八岁,正值清纯花季,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香消玉殒,却冤魂不散,不得不找我替她“伸冤报仇”?
请看第044章线索
我认定张大爷的孙女,肯定已经含冤屈死。
而且她屈死的时间,不会很长久。
不是因为我跟孟响连续几次去,都没再看见这个孙女,而是直觉告诉我,要我帮忙“伸冤报仇”的那个女孩儿,就是这个孙女。
不过我们没有即刻跟姓秦的告辞,既然找到这么一条重要线索,当然更要详加追问。
所以我问姓秦的:“这个女孩儿性情如何?你有没有跟她说过话?”
“当然有啊!”姓秦的实话实说,“她叫小云,很活泼,也很热情!我总觉得她很想走出大山,到外边的大城市里去。只可惜……我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我跟我女朋友感情很好,要不然我真愿意带她出来。”
我听他这话,应该是这位“小云”姑娘,曾经对他颇显殷勤。那就令我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
“小云”如果当真如我所想,是要我帮忙“伸冤报仇”的那一个,那么她所受“冤屈”,很可能跟男女之情有关。
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当着姓秦的去说,只听孟响又问姓秦的:“你知不知道在你前后,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在我前边,有徐猛去过,我正是听徐猛说一线岭的风景非常奇特,这才约了几个驴友一同去的,在我后边……”
他低下头来想了半天。
我跟孟响紧张地两眼盯着他,很希望他能够说出一个有用的人名来。
只可惜他说出来的,却令我们大失所望。
“对了!在驴友群里,有一个叫‘千里独行’的,好像对一线岭很有兴趣,但他有没有去过,我就不敢确定。”
又是“千里独行”!
看来这个“千里独行”,我们还是应该去跟他碰碰面才行。
我心里这样想,看见孟响脸上亦有失望之意,又仔细询问了姓秦的几个问题,并且要到了徐猛的联络方式,便起身告辞。
从姓秦的任职的公司走出来,孟响没有马上启动车子回警局,而是坐在车子里,跟我讨论一下此行收获。
“你认为那个女孩儿,确实是张大爷女儿的孩子?”她开门见山。
“就算不是张大爷女儿的孩子,最起码,也是张大爷收养的孙女。”我回答。
“所以你认为,这个女孩儿已经死了,想让你伸冤报仇的,就是她?”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我点头承认。
孟响稍稍一想,立刻打给电话给姓鲁的,向姓鲁的确认在他跟李子去一线岭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张大爷的孙女。
“没有,我们就只看见张大爷一个人!”姓鲁的说,因为孟响按了免提,所以我也能够听见。
“那你记不记得当时张大爷心情如何?”孟响追问。
“好像很不高兴!明明我们是客人,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跟我们说……不对,说过一句话!我们是三个人一同去的,但小陈胆子小,总觉得那地方阴森森地,所以他硬要跟我一起挤在1号房。李子最初本来是要睡3号房的,但张大爷说3号房床架不结实,让李子住进了2号房。”
我跟孟响面面相觑。
孟响随口跟电话那头儿打声招呼,收起手机看着我。
“你觉得……张大爷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知道2号房有问题,或者干脆说,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冤魂没散,所以,故意引人住进2号房,好让她孙女的冤魂出气?”
我脑瓜中一团乱麻,只能一边理顺,一边慢慢回答。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些凶杀自杀案的根源,还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去,所以,就算这个女孩儿已经含冤屈死,她也不是造成这一连串灾难的元凶!”
“那我就不明白了,简直就是越来越糊涂!”孟响叹息,“当时袁望跟楚菲菲出事,还是张大爷用袁望的手机打了110,如果他孙女真的含冤屈死,为什么他既没有及时报警,更从来不跟警方提及?”
我何尝不是越来越糊涂,好像哪一种推测,都有难以解释的漏洞。
“我们还是先查一查,到底张大爷的这个孙女,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我说。
“也只能这样了!”孟响表示同意。
姓秦的提供的那个叫徐猛的也是襄阳人,姓秦的跟他结伴探过险,所以留有他的手机号。
恰好徐猛上班的地方,离警局不是太远,我们立刻跟他约时间见了一面。
但徐猛是去年十一去的一线岭,而且去了一大队人,周边各个地区的都有。
也因为人数较多,大伙儿都带有帐篷,并没有在张大爷的旅馆留宿。
不过当我刻意提到“千里独行”的时候,徐猛说道:“千里独行在驴友群里算是挺活跃的了,他对一线岭好像是蛮有兴趣。只不过我们去的时候,他另外有事,而且他不太喜欢一大群人一起走。至于后来有没有去,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让我颇有失望。
回去跟孟响一商量,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而枣阳又不是特别远,加上见面交谈所能获取的信息,远不是电话沟通所能相比。
所以到了第二天,我跟孟响坐上动车,赶去枣阳跟“千里独行”朱思丰见面。
我们没有惊动当地公安,而是直接坐出租车去了朱思丰自己开的一家小超市。
朱思丰没在超市里,我们先跟超市店员打听了一下朱思丰的为人,都说他待人热情,对手下员工也很宽容大方。
问起店员朱思丰最近几个月有没有出门旅游过,店员回答说:“应该有吧!我们老板最爱的就是旅游探险,全中国很多地方他都去过。”
“那他最近有没有去过保康县一线岭?”我追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板去哪儿,怎么会告诉我们?”店员说,忽然回脸向着门口一望,“老板老板娘来了,你们有话去问他们吧!”
我跟孟响回过头来,看见超市门口,正走进来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年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美貌。
此刻女的正挽着男人的胳膊,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很是恩爱。
“朱老板你好,我是孟响,之前跟你通过电话!”孟响抢先开口。
(请看第045章《艳遇》)
朱思丰一听孟响自报姓名,立刻就皱起眉头。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我没去过一线岭,只是想去而已!你们到底想查什么,值得从襄阳赶过来?”
“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些问题,还是当面问比较好些!”孟响说,满脸抱歉。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朱思丰的妻子问。
可能是见孟响身穿警服,朱思丰妻子脸上难免有些惊疑不定。
“没事!你也听见了,他们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朱思丰赶忙哄着妻子。
朱思丰妻子不太乐意地瞅了我跟孟响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先进超市里去了。
“咱们要谈,也找个地方坐下来谈,站在这里不太好看。”朱思丰说。
孟响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道出门,就到对面的一间咖啡厅坐下,三人各自要了咖啡。
“你们想问什么,问吧!”朱思丰说。
毕竟是做生意的,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调整心态,露出满脸笑容。
那就令孟响对他颇有好感。
我对他的观感也算不错,感觉他至少会是一个迁就女人宠爱老婆的男人。
“因为在一线岭连续发生了几桩命案,可是那地方太过偏远,人烟稀少,我们只能对所有去过一线岭的人进行逐个调查。”孟响说。
“命案?你们不会怀疑我杀了人了吧?”朱思丰脸上现出好笑之意。
“不不不,这个倒没有!”孟响否认,两眼直视着朱思丰,“只是……有个叫张小云的女孩儿,不知朱先生认不认识?”
“张小云?”朱思丰面露思考之状,“你们说的命案,是这个张小云杀了人了吗?”
“不不不!”孟响摇头,“我说的命案,跟她没有关系!”
“那你们干吗追着问张小云?我记得有个初中同学就叫张小云,你们问的不会是她吧?”
“当然不是!我问的张小云,是一线岭的张小云。事实上她是死是活,我们也还在调查之中。”
“哦!”朱思丰点一点头,“那你们接着问吧!”
“我听好几个驴友都说朱先生一直想去一线岭,为什么一直都没去呢?”孟响又问。
“也不是完全没去!”朱思丰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我是很爱探险,可那天我小舅子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我们都走到保康县城了,看看天色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小舅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走。我又不能撂下他不管,只好去附近两处景点转了一转,之后就开车回来了。这话说出去会让其他驴友笑话,所以我干脆就说工作忙,一直也没去成。”
朱思丰“嘿嘿嘿”地笑起来。
我瞅着他的脸色,琢磨着他这话是真是假。
事实上我之所以想来见他,除了见面交流能够得到更多线索以外,另有一个侥幸的想法,如果朱思丰明明去过一线岭,但却矢口否认,正说明他肯定就是做贼心虚。
可如今看他表情自然,实在是一点破绽也没有,我心里难免再次感觉很失望。
“你小舅子也在附近住么?”孟响装作随口一问。
“整个枣阳市也没多大,我打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儿?”
朱思丰大概也明白孟响的意思,立刻当着我们面儿,拨通了他小舅子的电话。
我听着他跟电话那头儿说了几句话,随即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不好意思,我小舅子去了上海,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如果你们要找他谈,那就得下次再来了。”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孟响又问他知不知道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朱思丰思考了一下,忽然神神秘秘笑了起来。
“我还真知道有几个人去过一线岭,而且他们好像还有过艳遇!”
“哦?”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道朱先生能不能提供这几个人的联络方式?”
“我只知道有两个是南漳人,有一个曾经跟我结伴旅游过,所以我知道他叫郭小武,也留有他的手机号。另外一个好像姓齐,网名是叫南漳游民,电话号码我就不知道了!”
他从手机里翻出郭小武的手机号、以及“南漳游民”的qq号交给我们。
我感觉这又是一个意外收获,忙谢过朱思丰,跟孟响一同起身告辞。
坐上出租车赶往火车站的路上,孟响就问我:“你觉得朱思丰说的是真话假话?”
“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他的演技实在是太高超了!”我回答。
“是啊!”孟响微微一叹,“现在只希望朱思丰口中的艳遇,能够真正关联到张小云的身上。”
我跟她的想法一般无二。
所以一回到襄阳警局,孟响立刻拨通了郭小武的电话。
在表明自己的警员身份之后,孟响请郭小武回答几个有关张大爷旅馆的问题。
郭小武自然有问必答。
以下便是两人的通话记录:
“我想了解一下,你是什么时间去的一线岭,是几个人一起去的?有没有在张大爷的旅馆住过?”孟响问。
“就是今年三月底去的呀,是我跟齐卓丁运旺三个人一同去的!要去一线岭,必须要在张大爷的旅馆住一晚,要不然晚上出不来。”
“齐卓跟丁运旺是谁?都是南漳县的吗?”
“丁运旺是宜城的,还是他挑头约我跟齐卓一起去的。”
“那你们在张大爷旅馆里,分别住的几号房?”
“本来就只有两间空房啊!齐卓比较有钱,所以他住了1号房,我跟丁运旺一同住了3号房。”
“怎么会只有两间空房?还有一间2号房呢?”
“2号房是……张大爷的孙女在住,张大爷自己住了没房号的那间房!……你们到底在查什么呀?”
孟响问得十分技巧,故意没有主动提起张大爷的孙女。
结果在说到“张大爷的孙女”这几个字的时候,郭小武好像略有迟疑。
孟响立刻紧追不放,问他:“这个孙女长相如何?性情怎样?”
“长得……很漂亮,性情……也很热情,还主动陪我们去了一线岭!”
“哦?那你对她……一定很动心吧?”
“我动心有什么用啊?丁运旺也很动心!可我们没有齐卓长得帅,也没有齐卓家庭条件好!……请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呀?如果是……张小云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去问齐卓吧,他比我跟丁运旺要清楚得多!”
“那你把齐卓跟丁运旺的手机号给我!”孟响说。
在孟响跟郭小武通话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而且孟响用了免提,所以我立刻递了一支笔给孟响,并且将桌上的一个记事便签挪到孟响面前。
孟响挂上电话,拨通齐卓的电话号码。
连续打了几个,都不通。
前两个是正在通话,后来就索性关机。
“看来这个郭小武,挂了我的电话,就跟姓齐的通风报信了!”孟响说。
“应该是!”我点一点头,“看来这个齐卓,很有问题。”
(请看第046章《薄幸》)
孟响还是跟丁运旺联络了一下。
从丁运旺嘴里知道的情况,跟郭小武所言相差无几。
而既然打不通齐卓的电话,我们只能跟南漳县公安局联络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依旧开着警车出发前往南漳县。
南漳县正好处于襄阳市跟保康县之间,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便赶到了南漳县公安局。
之后有一位民警陪着我们,去齐卓家里登门拜访。
齐卓的家庭环境确实不差,是在南漳县最高档的一座花园小区住。
齐卓本人大学毕业之后一直还没找工作,成天都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
他长相其实算不上很帅,只是皮肤白皙,有几分文人气质。
我也有几分文人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齐卓,就对他观感不好。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果然看见两位穿警服的人上门,齐卓显得很是紧张。
我们还没有开口问呢,他居然畏畏缩缩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想查什么呢?我跟张小云谈恋爱,不犯法吧?”
“你跟张小云谈过恋爱吗?”孟响抓住话头立刻追问。
“这个其实也算不上谈恋爱!”齐卓直抓头皮,“是她偏要对我好,还领着我跟郭小武丁运旺一同去了一线岭。可是我自己也才刚毕业,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我要是再找个大山里的女孩儿,我爸妈肯定会骂死我!”
我有点明白过来,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息,对这个姓齐的愈发鄙视。
孟响回脸向我一瞅,又问姓齐的:“那你跟张小云,有没有超出朋友的关系?”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因为那涉及到对张小云的伤害有多深。
齐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满脸涨红,吞吞吐吐良久,先冒出一句:“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了,对吧?”
我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因为一旦张小云满了十八岁,他的行为就不算犯法。
“这个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你先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孟响说,态度比之前严肃很多。
看得出来,孟响对这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同样是越来越厌恶。
“也没有什么情况啊!”齐卓更是抓耳挠腮,“就是她对我那么热情,她本身又那么漂亮,我自然招架不住!所以所以第一晚我跟她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她追着我们去了一线岭,回来的时候,我们又到她家留宿,我才去了她的房间。她可以不开房门的,当时张大爷就在对门住,她不开房门,我不可能闯进去。所以她应该为她自己的事情负责,不能够全都怪在我身上!”
他结结巴巴说了一长篇,基本上都是在为他自己开脱。
若非孟响跟另一个民警在跟前,我真想起身捶他一顿。
“她的确是应该为她自己的事情负责,可是你心虚什么呢?”孟响冷冷发问,“你是不是承诺她,一定会娶她,并且将她从大山里边带出来?”
“这个”姓齐的头皮都快抓破了,“我是想带她出来呀,可是我又没有经济能力!她她她到底怎么啦?你们为什么要查问她的事情?”
“她怎么了,我们还在查,但是很有可能,她已经死了!”孟响保持冰冷。
“死了?”姓齐的跳起身来,“不会是自杀的吧?我可没有害死她!而且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了,而且我跟她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谁知道她还有没有过其他男人?”
“那你慌什么呢?”孟响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你好自为之吧!等我们确定她的死因之后,再来找你!”
她看起来已经不想再跟姓齐的多说一句话,连盘问都懒得再盘问了,直接站起身来。
我跟南漳县的那个民警也跟着起身。
那民警看来心里亦不舒坦,冲着齐卓狠狠一瞪。
吓得齐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站在电梯里,我看着孟响气呼呼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最后那句话,已经吓得他够呛了,你就别这么生气了!”我说。
“这种人渣,我真恨不得直接把他抓起来!可他说得不错,如果张小云是出于自愿,就算张小云自杀死了,也跟他没关系。我除了吓唬他一下,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她说得自然有理,事实上那也是我暗暗叹息的原因。
我的想法是,这个人渣齐卓,为了能上张小云的床,必定给了张小云很多虚假的承诺。
而据高凌凯的表哥所言,张小云非常希望离开大山走进城市。
可她一个山里姑娘,父母双亡,爷爷又老,她想走出大山,唯一的办法,是找个山外的好男人嫁。
所以她才会对进山来的这些驴友十分热情,甚至是十分殷勤。
而齐卓投其所好,最终哄得张小云对他委身相就。
却不想齐卓一走,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张小云久等他不来,说不定还有些“大了肚子”之类的情节,被张大爷察觉,难免要责骂孙女几句。
张小云一时想不开,以致走上绝路。
站在张小云的立场来讲,她自然是“含冤受屈”。
但就法律的角度,齐卓并不承担任何责任,顶多就是遭受道德与良心的谴责而已。
可仅仅遭受道德与良心的谴责,绝对不能令张小云满意。
要不然她不会专门在窗户玻璃上写下一个“冤”字,提醒我替她伸冤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揣测,有个前提是,张小云的的确确已经死了,那个在窗户之上写下“冤”字的,就是她的魂灵。
可如果我揣测不错,如果张小云当真已经因为齐卓的负心薄幸而自杀,我该如何为她“伸冤报仇”?
现在已经不是走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时代,所有事情,都必须在法律框架里进行。无论谁敢法外施刑,都必将遭受法律的严惩。
但如果我慑于法律什么事情都不做,张小云的冤魂,又该怎样对付我?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言犹在耳,我没敢忘记。
请看第047章盯视
返回襄阳的路上,我一直默默开车。
孟响看出我的脸色黯淡,鼓励我说:“别这么灰心!如果张小云真是你说的……那个冤魂,起码我们……很可能找到了她死亡的原因!”
“我倒希望她不是因为这个没骨头的男人而死!”我说。
孟响大概也知道我的意思,轻轻一叹,问我:“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我想我还是要再去一趟一线岭!”我说,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啊?”孟响立刻回脸看着我。
我只能一条一条跟她分析。
“首先,我得弄清楚张小云是不是当真死了,如果是,是不是因为齐卓;其次,周科长跟袁望的案子,跟张小云肯定还是有关联,毕竟这些事情发生的时机,跟她要伸冤报仇的时间太过巧合。但我坚持认为,周科长跟袁望沉睡不醒,不是她干的。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相信都在张大爷的旅馆里。”
孟响低头一想,脸上同样现出坚定之色。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也要跟着去!”
我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能轻声一叹:“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要带上手枪!如果我半夜真的跑去推你的房门,你要毫不犹疑开枪打我!”
孟响一下子张大眼睛瞪着我,老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说的是实话!”我很正经,也很严肃,“如果你不带上手枪,我决不能让你跟我一同去。”
孟响两眼瞅着我,嘴唇动了一动,却没再争辩。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车赶去保康县城。
走之前我再次确认孟响有没有带上手枪,孟响说有,我才跟她一同出发。
路上孟响忽然想起一事,问我:“你说……如果张小云真是因为齐卓而自杀,她身为冤魂,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齐卓报复,为什么还要你为她伸冤报仇?”
这个问题事实上也是我想不通的。
因为南漳紧挨着保康县,距离并不是特别远。
而在我们的印象中,鬼魂应该是没有空间、甚至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她应该不会因为这点距离,就屈居深山,麻烦我这个世俗凡人替她伸冤报仇。
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想法,只是暂时不宜说给孟响听而已。
我的摩托车一直还在保康县公安局里寄存着,所以在到达保康县城以后,我跟孟响依旧先找地方吃了饭,之后仍将警车寄存到县公安局,领出我的摩托车,由我带着孟响,赶往张大爷的旅馆。
到达的时间还不到四点,老远听见“汪汪”几声,那条黑狗跑了出来迎接。
我跟孟响隔着篱笆院墙往里一看,张大爷的房门居然敞开着。
“张大爷今天在家?”
孟响回脸向我一望,脸上颇有惊喜之色。
我也感觉很是惊喜。
因为如果张大爷在,那我们百般调查解不开的疑问,马上就能得到准确答案。
可惜孟响叫了好几声“张大爷”,也没听见有人回复。
我们只好先将摩托车推进篱笆院内,依旧停放在屋檐下面。
黑狗围着我跟孟响连连撒欢,孟响十分高兴,低下头来连连抚弄黑狗的皮毛。
我们进去房里,看见后门也开着。
前后门形成穿堂风,让人感觉凉嗖嗖的。
“张大爷肯定回来过,说不定是听见我们的声音,刚刚躲开了。”孟响说,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你这样认为?”我问。
“你看地面这么干净,很明显前后门打开的时间并不长。”
我不得不佩服她敏锐的观察力,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因为前后门就算当真打开不久,那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张大爷打开的。
毕竟这间屋子本身就充满诡异,之前就曾经遇到过房门莫名其妙打开关上的情形。
不过我没有跟孟响争辩,看着孟响先走到房后张开喉咙叫了两声:“张大爷!张大爷!”
山中隐隐有回响传来,但却没见张大爷出现。
厨房门居然也开着,孟响进去一看,水缸里还有半缸清水。
这一下连我都开始相信,或许张大爷真是回来过。
要不然其他的什么东西,没必要挑水。
但是张大爷既然不肯出现,我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孟响还是坚持让我去右边坡下挑两桶水回来烧水做饭用,缸里的水,只用作洗脸洗脚。
我知道她是为防万一,事实上我也不太敢喝缸里的水。
所以我挑着担子,到右边山坡下去挑水。
秋季干旱,那潭泉水比之前来的时候浅了很多,没办法直接用水桶去舀。
所以我将水桶放在泉水边,走回张大爷家去拿只木瓢来舀水。
可是等我转头回来,明明放在泉水边的两只木桶,却不见了踪影。
若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我必定吓得魂飞魄散。
但现在早就认定是有“冤魂”存在,而这个冤魂,未必就会害我。
所以我吸口气,定定神,索性面对着莽莽树林,大声喊叫。
“张小云,是你吗?如果是,请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你?”
没有人回应我。
一阵山风吹过,倒使我打了个寒颤。
我只好回去。
孟响见我空着手回来,很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苦笑。
“木桶不见了!”我说。
孟响远没有我看到遇到的诡异事情多,所以她还是惊吓地立刻左瞅右瞅。
“没关系,我先拿木盆下去端一盆水上来用吧!”
我尽量显得轻松些,也不去解释木桶为什么会不见。
但孟响还是显得颇有惊惧。
事实上我心里也不敢说一点发怵都没有。
本想唤上黑狗壮胆,可是见孟响的脸色,最终我还是拿着木盆独自走去了那潭泉水边。
木桶好好地摆在泉水边,就跟我之前摆的位置一个样。
我再次看向苍茫的树林,和连绵的群山,想象着在这密林中,大山里,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这种想象绝不会令我舒坦,反而,很快地,有一种感觉弥漫我的全身,令我浑身上下,开始发冷发寒。
——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直直地盯视着我!
之前我曾经遭受幻象折磨,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感觉有什么东西藏身暗处盯着我。
但是现在,我很清楚,那不是幻象。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密林之中,死死地盯着我看。
(请看第048章《蛇虫》)
我鼓足勇气,面对着那盯视的感觉投射来的方向,再次张口,喊了出来。
“张小云,如果是你,请你现身出来,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谈一谈!”
这话令我自己都感觉很诡异,也很滑稽。
因为我已经认定张小云含冤屈死,我要求现身与我交谈的,不是人类,是鬼魂。
如果那鬼魂当真飘飘渺渺在我面前出现,我真的就能镇定如恒与她展开交谈吗?
说实话,我没有那样的信心。
所以当四周依旧只有山岚与树林,只有阳光与清风,我反而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不再要求跟鬼魂相见,就在那被人“死盯着看”的感觉中,用木瓢舀了两半桶泉水。之后挑在肩上,上坡回去。
事实上我来一线岭,有两个目的。
其一,当然是希望能够与张小云的鬼魂再次发生联系。
其二,如果张小云当真已死,这附近肯定会有她的坟墓,找到她的坟墓,那就能够证明我的大部分揣测,都没出错。
但今天时间已晚,趁着孟响开始动手做晚饭,我先走进几间屋子察看察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检查2号房。
幸好在2号房的床头靠板上,依旧只有一个凹坑,而没有那块精美浮雕。
那就令我很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相信,只要没有这块浮雕,今晚我跟孟响就会是安全的。
跟孟响一同做饭,其实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何况我跟孟响,互相心仪。
我对孟响当然有心仪,但我能感觉得到,孟响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
依旧是我在灶下烧火,孟响执掌炒勺,那种感觉,很有意境。
等到饭菜做好,天色已暗。
两个人,加一条狗,一同吃了晚餐。
之后就在厨房里,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各自洗脸洗脚。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洗脸洗脚,也是一件很舒服、但也挺暧昧的事情。
以孟响的性格,若非这屋子里出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绝不可能当着我面来洗脚。
我当然老实不客气,不住偷觑她那一双雪白而线条优美的小脚。
孟响知道我有偷觑,不过她没有呵斥我,反而一张小脸略显红晕,在灯光映照下,倒更显得妩媚娇俏。
洗完脚,天已黑定,我们将前后门紧紧关上。
自然将黑狗,也关在了屋里。
孟响让我住3号房,不过我坚持住2号房。
“你放心,我已经检查过,那块浮雕不在,所以我不会有事。”我安慰孟响。
“可是你不是说……”
孟响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不愿在这间屋子说出“冤魂”二字,而我心中事实上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推理,只是在找到证据之前,我还不想跟孟响明言。
所以我只能含糊其辞。
“你相信我,只要这块浮雕不在,就表示着,她并不想害我。”
我说的这个“她”是谁,孟响自然明白。
所以孟响没再多说,只叫我先陪她到1号房里待一会儿。
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怕怕,所以我干脆在1号房里翻翻找找老半天,让她确信屋里什么都没有。
之后又陪她东扯西拉说了会儿闲话,这才退了出来。
自然将黑狗留在了她屋里,并且替她将房门关上。
为了给各自壮胆,堂屋里的电灯还是让它亮着。
我推开虚掩着的2号房门,一眼瞥过,屋子里没有任何异样之状。
床上的蚊帐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了下来。
之前我只顾注意床头板上的那块浮雕,实在是不记得蚊帐有没有放下来。
但如今将近十月,山里蚊虫虽多,却也比城市里气温要低,到了夜晚更觉寒凉,所以蚊虫之类,基本无影。
我伸出手来,想要将蚊帐挂起来,但就在我刚刚掀起蚊帐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浑身发僵。
床上平铺着被褥,被褥上盘着一条蛇。
并不是很大,可是看那三角的头型,我知道,这是一条毒蛇。
那毒蛇两只眼睛紧盯着我,蛇头晃来晃去,嘴里更是吞吐着细小却猩红的蛇信。
我知道只要我一动,它立刻就会向我攻击。
可是我右手抓着蚊帐,单凭左手,不可能准确无误,抓住蛇身。
我心中念头急转。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孟响高声尖叫。
同时黑狗,也在狂吠不停。
我立刻后退,同时将右手中的蚊帐向着身前一扯。
毒蛇急扑上来,撞在了软软的蚊帐上面。
孟响的尖叫仍在继续,只不过变成了:“高力,高力你快来!”
我顾不得去管那条毒蛇,立刻转身打开房门,冲向孟响住的1号房。
房门紧闩着,我用手推之不开。
孟响的叫喊已经带着哭音,黑狗的狂吠却停止下来,好像受到巨大惊吓,只是发出呜呜低鸣。
我无可奈何,不得不奋力向着门上一撞。
那门并不结实,虽然没有被我一撞而破,但是安装插销的位置,却裂开了一条大缝。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我向着门里一望,也不由得浑身发麻。
地上有两条大蜈蚣!
毛茸茸的大蜈蚣,每一只,都足足有一尺多长。
而且两只大蜈蚣,正在地上盘旋游走,不知道是在故意吓人,还是一时找不到方向。
我听见黑狗呜呜鸣叫,却看不到它的身影,想必连它也被吓得缩进了床下。
孟响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拥着身体,猛然看见我撞开房门,她眼中瞬间泪光涌现。
我忽然感觉怒气勃发,索性转过身来,抽掉前门门闩,将房门整个打开。
然后我站到门外,冲着黑漆漆的夜色放声怒吼。
“张小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并没有食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究竟你受了怎样的冤屈,我会回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而已!我说过要替你伸冤报仇,我一定会说到做到!可是你总要给我时间,如果你真是这么心急,那你现在给我出来,告诉我,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黑夜沉沉,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请看第049章《活窗》)
我怒气难消,还想多喊几声,却听见孟响在屋里再发惊呼:“高力,你看,你快看!”
我立刻回身进门,正看见那两条毛茸茸的大蜈蚣,从敞开着的1号房门爬了出来。
我赶紧让开位置,眼睁睁看着两条蜈蚣从我脚边爬过,并且爬过门槛,爬出了门外。
我没有马上关门,而是向孟响安抚地喊了一声:“没事了,我去看看我的房间,马上回来。”
我嘴里喊着,已经奔向了2号房。
冲进房门,掀开蚊帐,那条毒蛇,已经无影。
我这才回来,先将两扇大门紧紧关上。
回脸看,黑狗已从床下钻出,但孟响,依旧蜷缩在床铺上。
我心中一阵怜惜,立刻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没事了,这次真的没事了!”
我情不自禁,伸手将她连着被子拥在怀里。
孟响哽咽了两下,却没有当真哭出来。
而且很快地,她坐正身体,离开我的怀抱。
“你那边屋里,也有什么东西吗?”她问,喉咙中仍旧有些含混不清。
“是一条毒蛇,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回答,温柔地看着她。
孟响低低眼,又吸了一吸鼻子。
“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真是张小云!”
她打了个寒颤,我微微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得她脸上再现红晕,不得不娇嗔地看我一眼。
“行啦,你赶紧过去休息吧!”
“你不怕啦?”我扬眉反问。
“你都跟……她那么说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她说。
“你的手枪呢?”我忽然想起来。
“在包里呢!”
“为什么不放在枕下?”
我立刻找到她的包,拿起来搁到床上,让她自己找。
“我根本没装子弹。”她说,将手枪从包里拿了出来。
“为什么不装子弹?”我大皱眉头。
她不语。
不过我明白,她之所以不装子弹,是因为就算我半夜来推她的房门,她也下不了手向我开枪。
所以我轻轻一叹,诚诚恳恳看着她。
“把子弹装上吧!虽然我相信,起码在今天晚上,不会再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你装上子弹,连我都会安心些。”
她还是不说话,不过她重新将手伸进包里,掏了一盒子弹出来。
“这才对了!”
我笑起来,几乎想伸手轻抚一下她光滑的脸蛋。
当然只能想想,我没敢当真伸手。
我只是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看着被我撞开的木门。
“门闩被我撞坏了,我看你得将床移过来抵上!”
“我才不!”她立刻将脸一撇,“万一再有什么事,你来不及冲进来了怎么办?”
“那也得把门关上才行!”我说。
虽然还有一间3号房,但我知道孟响住惯了1号房,况且小王就是被掐死在3号房,让孟响转去住3号房,她肯定会更加害怕。
所以我得将1号房的插销替她修理一下。
我记得在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里,曾经看到过起子和铁钳。
所以我跟孟响说了一声,便走去张大爷的那间房屋。
然后我发现张大爷的房门上总是会虚挂着的那把锁头,没有了。
就连锁扣,都没有扣上。
睡觉前我没有检查,但是下午刚来的时候,我清楚记得,那把锁确实虚挂在张大爷的房门上。
我本来就觉得张大爷的这间房屋很是阴森,现在更是满怀不安,生怕我推开房门,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不过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房门推开。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一眼瞟过,我还是被房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并不是房间里有什么怪物异形,而是我看见那扇窗户,有些异样。
我吸口气,鼓足勇气走进去察看。
那扇窗户本来只有半边玻璃,另外半边,只是用一块薄木板隔着。
就好像是玻璃破了,没舍得用钱再买,只能用薄木板挡住破口。
现在我才发现,这块薄木板,实际上代替了整半扇窗户。
表面看,窗户下边被插销插死的时候,整扇窗户都打不开。但实际上,这块薄木板,却可以向外拉开,露出足可以让一个人钻进钻出的半边洞口。
只不过窗户那边就是厨房,黑乎乎的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
换句话说,之前黑狗被莫名其妙关在这间屋子里、加上我的手机莫名其妙放进了这间屋子的柜子里,或许这扇窗户,就是答案。
只不过知道了这一点,并不能让我推翻之前有关“冤魂”的假设,更不能令我稍觉轻松。
毕竟刚刚那两条大蜈蚣、以及那条毒蛇的怪异表现,绝不是正常情理可以解释。
反而,因为在“冤魂”之外,还另有人为,更加令我心中惊怕。
我相信张小云的冤魂不会再将我怎样,但是这个“钻进钻出”故意做出这些诡异之事的人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会不会对我跟孟响痛下杀手?
这些我都不敢肯定。
我看看那半扇用整块活动木板代替的窗户,实在是没办法将它简单钉死,只好不再理会它,而是打开柜门,找到锤子跟起子。
又在墙角找到一小盒钉子,我这才走回1号房。
我没跟孟响说起那扇窗户的事,怕她会吓得更难入睡。
但我坚持检查了一下她的手枪,证明确实装好了子弹。
之后我替她重新将门上插销装上。
虽然门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只要插上插销,想从外边开门,仍然需要大力碰撞。
之后我交代孟响将手枪放在枕下,并且察看了一下她的床下。
之后仍让黑狗留在屋里,我自己退出房门。
等孟响将房门关上,我先走去张大爷的房间。
想一想,我干脆不再推门进屋,而是直接将锁扣扣上。
没有锁头,我就将起子直接插在锁扣里。
之后我握着那把铁锤先进3号房,包括床下我都检查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
然后出来,再次确定张大爷的房门好好关着,起子依旧插在锁扣里,我这才走进2号房。
照样将床底也检查一遍,然后才将房门关上。
我没将房门插销插死,虽然我确定,现在除非张小云的“冤魂”能够亲自出现开门关门,否则绝对不可能再有人进进出出装神弄鬼。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仍然预防着万一孟响那边有事,我可以尽快赶过去。
(请看第050章《禽兽》)
我掀开蚊帐检查床铺,确定床上再没有任何问题。
我又检查一下床头靠板。靠板上依旧只有一个凹坑,而没有那块浮雕。
我这才放心上床。
因为穿着长裤睡觉不舒服,所以我脱了长裤,仍穿着t恤,躺倒在床上安睡。
电灯开着,一为壮胆,二来我会时不时地瞥向窗户玻璃。
我希望我曾经看到过的那张脸,能够重新贴上窗户。
最起码,她可以在窗户上留下一两个字体,告诉我谁是害死她的真凶。
但是窗户上既没有出现那张脸,也没有任何其他异样。
迷迷糊糊的,我陷入梦乡。
我感觉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之间。
但是那种白茫茫,并非之前在梦中看到的那一种。
之前梦中的那一种,阴森森暗沉沉,让我感觉莫名恐惧。
但是今天的这种白茫茫,就像阳光下的云雾一般。
所以我不怕,反而,我在欣赏着眼前缥缈的意境。
更奇特的是,上一次做梦,我不知道是在做梦,我以为是在真实发生。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是在梦里。
我想很多人都曾有过这种经历,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如果是美梦,你会希望长久一点;而如果是噩梦,你会拼命喘息,希望自己尽快清醒。
我甚至知道,我会到这个梦里来,是要等着跟一个人见面。
那是一个美女,一个曾经救过我的美女。
幸好她没有让我等太久。
我看见从那云雾缥缈之中,一个美丽的少女,好像是被轻风吹送的一样,衣袂飘飘到了我面前。
很美丽,也很年轻,正是曾经将我从那可怕的白茫茫之中拖出来的那个女孩儿。
“你是张小云吗?”我开口发问。
“是的,我是!”她回答,声音很清脆,也很好听。
“我查到一个叫齐卓的,我不知道……你的仇人是不是他?”
我问得有些迟疑,纵然是在梦里,我也希望她的仇人,不会是这个没骨头的男人。
“齐卓?”她稍微沉思了一下,这才惨然一笑,“你认为,我会为那样的一个男人,恨到冤魂不散吗?”
这样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感觉轻松很多。
“我也认为,你不是那么心胸狭隘之人!”我言出肺腑。
她轻声一叹:“可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她再次现出苦涩的笑意。
她的笑容很美丽,纵然苦涩,依旧给她增添了很多风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好像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她,也不该怪她。
所以我直接问出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究竟经历过些什么事情,你的仇人究竟是谁?”
她低下头,一会儿抬起来,一张美丽的脸蛋,已经布满仇恨、甚至是怨毒。
“我说不出口,你自己看吧!”
她忽然飘然后退,很快隐没在云雾之间。
我想叫住她,但却不由自主,低头下望。
我就像居高临下观看世间万事万物的神人一样,有一幕人间惨剧,就在我眼前上演。
我看见有三个男人,背着背包走到了张大爷的旅馆跟前。
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迎了出来,热情地请三人进屋。
那女孩儿对其中一位高大英俊的美男子格外留意,那美男子面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自然也是眉目传情。
很快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美男子住了2号房,女孩儿住了张大爷的那间房。
而张大爷,好像不在家里。
但是那美男子很快就从门里溜出,伸手轻敲女孩儿的房门。
女孩儿开了门,美男子立刻将女孩儿抱住。
女孩儿奋力挣扎,美男子不住说着好话。
渐渐地,女孩儿有所放松,但还是不肯就范。
直到那美男子举起手来,赌咒发誓,女孩儿这才点一点头。
然后美男子抱着女孩儿进了2号房,很快将房门关上。
1号跟3号房门打开,3号房的男子满脸讥笑撺掇几句。1号房的男人则恶狠狠地回了两句话。
3号房的男人满脸欢喜翘了一翘大拇指,之后两人一起走向2号房门。
但随着“呜”的一声,一条大黑狗从张大爷的房间里蹿了出来,虎视眈眈瞪着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同时弯腰哄着黑狗。
但是黑狗一步不让,反而浑身黑毛竖直,随时准备向两人扑咬上去。
那两人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商量几句,悻悻地瞅了两眼2号房门,各自回去自己房间。
很快天亮了。
女孩儿春风满脸伺候着那高大俊美的男人。
那男人却很明显地有些心虚,不住偷看着1号房男人的脸色。
1号房男人将美男子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美男子满脸讨饶,不住向着1号房男人打躬作揖。
1号房男人不依不饶,最终美男子点头答应。
然后美男子去跟那女孩儿小声说话,女孩儿满脸欢喜点一点头。
很快三个男人带着女孩儿一同出门,女孩儿爱惜地摸摸黑狗,好像是叫它看守好门户。
之后三个男人背着背包,女孩儿欢天喜地紧随着那美男子,一同向着山里进发。
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山坳里,1号房的男人跟3号房的男人互相使个眼色,两个男人突然同时扑向那女孩儿。
女孩儿奋力挣扎,一边向着那身材高大的美男子求救。
但是美男子一脸冷漠,站在一边不动。
——后边的情形,我不忍目睹。
那女孩儿一直在竭力挣扎,始终没有屈服。
一直到了最后,那禽兽不如的美男子也上前相助两个禽兽实施暴行。
女孩儿筋疲力尽,愤怒之下,她居然咬断舌头,满口的鲜血,喷向几个禽兽。
几个禽兽恼羞成怒,到此时居然仍不肯放过女孩儿,反而将女孩翻过身来,从背后侵犯女孩儿。
就连那个禽兽不如的美男子,在另两个禽兽从女孩儿身上起来之后,也光裸着下身,再次压在了女孩儿后背上。
等到兽行结束,女孩儿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男人这才有些紧张,低着声音争论了几句,将女孩儿拖进了一片荆棘丛里。
三个男人背上背包离开,女孩儿**的身体,被荆棘刺得满是伤痕。
她一双眼睛始终大睁着。在她的嘴边,淌满了鲜血。
那是她不屈的证明,她宁愿咬断舌头,也不肯乖乖屈从兽类。
(请看第051章《血债》)
我是男人,人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为三个禽兽的人性泯灭而悲哀,更为女孩儿的宁死不屈而撼动!
她是有些虚荣心,为了能够离开大山嫁到城市,她不惜一次次向陌生男人奉献一切。
然而,在遇到此类兽行之时,她却表现得比天下所有女人都顽强,比天下所有女人都贞烈。
三个禽兽,死有余辜!
“你见到这几个人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儿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
她脸上异常冷漠,就好像我刚刚看到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是的,我见过了,起码我见过了那个元凶!”我回答。
我很快地抹一抹脸,不愿在女孩儿面前,显得我这个男人太过多愁善感。
“他的真名是叫什么?”她脸上再次现出惨然笑意,“我知道,他当时告诉我的,是假名!”
“他叫朱思丰,那个逼着他……要把你怎么样的,应该是他的小舅子。”我回答。
虽然刚刚我只是看到影像,没听见几个人说话,但是我已经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女孩儿点一点头,“既然已经找到元凶,你准备怎样替我伸冤报仇?”
“这个恐怕要先找到你的……身体。”我回答,不愿当着她说出“尸体”二字。
“找到我的身体干吗?”她问。
“因为在你的身体里,能找到那几个禽兽的dna,这样,就可以请法院定罪!”
“恐怕不行了!”她摇头,“我的身体在野外放了两天,已经被野兽啃食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找到我的衣服,连我爷爷都不敢确定那是我的尸骨。”
我愈发愤怒,感觉那三个禽兽,就算被炮烙油煎,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抵消他们犯下的兽行。
可是我愤怒,却无奈。
“这样就难办了!这个姓朱的非常奸滑,他承认他到过保康县城,却不承认他到过一线岭,如果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很难因为他到过保康县,就认定他是凶手。”
女孩儿阴沉着脸不语。
我略一沉思,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你为什么不托梦给你爷爷,让你爷爷亲自指证?只要有你爷爷出面,无论他说的真话假话,警方都会更加相信一个老人家的证词。”
“你是让我爷爷跟警察撒谎?恐怕我爷爷很难做到。况且那天我爷爷出山买日用品去了,晚上不可能赶回来,这一点同样很容易查出来。更何况我爷爷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禽兽,就算我托梦给他,他也不可能看清楚这几个禽兽的面目。”
我忽然意识到,刚刚我确实只能看清朱思丰的相貌。
朱思丰的小舅子,跟另外那个禽兽,因为我没跟他们见过面,确确实实看不清他们长相如何。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我也没见过,为什么我能够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能看清楚我,是因为我已经是鬼魂!”她居然看透了我的心思,立刻开口为我解释,“我可以直接面对你的灵魂,但是其他人其他事,只不过是我在讲述给你听而已。除非你亲眼见过,否则就像做梦一样,梦醒了,你不会记得梦中某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但又不是特别明白。
尤其那句“直接面对你的灵魂”的话,她所谓的“灵魂”,会不会是指人类的大脑活动产生的能量、又或者通俗点讲是指人类的脑电波?
我没法反问她,毕竟她久居深山,即便做了鬼魂,有些东西,她也未必能够解释清楚。
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想让我为她伸冤报仇,却既没有告诉我仇人的名字,也没有让我梦见仇人的长相。
因为朱思丰当时告诉她的是假名,而朱思丰的容貌,我没见过,她就无法让我看清楚。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诚恳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明白我的难处,“我很想亲手杀了那几个禽兽,我觉得他们死有余辜!但现在是法治社会,除非我能找到证据,否则,我如果私下用刑,我自己也要承受法律的严惩。”
她不语,良久良久,才冷冷一笑。
“就算你能找到证据,也顶多判他们一个枪毙吧?可是我觉得,枪毙对他们来说,太便宜了些!”
事实上我也觉得单是枪毙,对三个禽兽来说太便宜了,更何况未必会全判枪毙。
所以她咬牙切齿,并没让我感觉心寒,反而,我很有同感地点一点头。
“既然你如此恨他们,为什么你没有亲自报仇?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几个的真实姓名,所以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么?”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不全是如此!”她摇一摇头,“我不能去到那么远。”
“为什么?”我再发一问,心中涌出早就有的一个念头,所以我小心翼翼加以试探,“你能够冤魂不灭,是因为……那块浮雕么?”
她身上微微一震,我清楚看见她脸上现出恐惧之色。
但那丝恐惧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地,她脸上便恢复之前的一派淡漠。
“我该走了!明天,你去后山找到我的坟墓,既然你不能替我报仇,那就让我自己来吧!”她说。
我心中一急,赶忙问她:“你想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她不再理我,而是很快飘身后退,隐没在了白茫茫的云雾之间。
一惊睁眼,我发现晨光满窗,天已经亮了。
我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静静回想着梦中的情形。
我知道那并不完全是梦,事实上我一直感觉非常清醒。
我甚至感觉我是真的跟张小云面对面的交谈过,真的亲眼目睹了那几个禽兽的极恶暴行。
她说她要亲自报仇,我不知道她准备怎样报仇,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她要报仇,必须得到我的帮助。
而我,无论她的复仇是有多么的酷烈而残忍,我都会全力帮她。
不是怕她对我不利,也不是因为她曾经救我,而是那三个禽兽,根本就是罪当凌迟。
(请看第052章《新坟》)
我一直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帐顶。
直到敲门声响,孟响在外边叫我:“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不等我开口回应,她已经推开了房门。
一眼见我正从床上坐起来,她脸上微微一红。
“我还以为……”
她没有说完,而是准备重新关上房门。
我知道她是怕我跟袁望周科长一样沉睡不醒,所以才那么鲁莽推开我这个男生的房门。
那就令我一颗心柔软而温暖,忍不住张口叫她:“别走,我穿着衣服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好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
她娇嗔地瞪我一眼,还是准备关门退出,却在瞥眼之间,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你哭过,为什么?”
我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或许是我在梦中哭得太惨,让我的脸上仍然有残留的泪痕。
所以我抹一抹脸,不好意思地向她笑了一笑。
她终于走了进来,在床沿上坐下。
“到底怎么啦?你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她柔声相询,充满关怀。
我一阵心动,忽然伸手揽抱住了她。
她略一挣扎,就让我抱着。
不过我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所以只是稍稍一抱,就将她放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她脸红红地问我。
“我见到张小云了!”
“啊?”她惊诧地立刻瞪着我。
“在梦中!”我赶忙接一句,“不过我知道,那确确实实是她,她还给我看了,她所经历的惨痛折磨!”
一句话,再次令我眼眶发潮。
孟响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等着我续往下说。
我不得不吸吸鼻子,开始跟她从头讲起。
我告诉她那三个禽兽残酷暴行,告诉她张小云的宁死不屈,也告诉她三个禽兽没等张小云完全断气,就将张小云抛弃荒野。
孟响一开始是震惊,紧接着是愤怒。
直到我说到张小云的尸首晾在野外,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孟响更是用手蒙住了嘴巴,哽咽着,情难自控。
我同样情难自控,但我是男人,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儿面前,总还是要有所保留。
所以我强忍着愤怒与悲悯,伸出手,再次将孟响揽在了怀里。
好一会儿,孟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从我怀里挣脱出来,用手抹干眼泪。
“你准备,怎么办?”她问我,喉咙中仍有喑哑。
“当然要帮她复仇!”我脱口而出。
“可是你要怎么帮?”她低叫,“那三个禽兽的的确确死有余辜,我也很想将他们千刀万剐!但问题是,如果张小云的尸首真的已经……那我们很难找到证据,来指证这三个禽兽的罪行!你总不能……拿你的梦境做依据,更不可能……她要你亲自动手杀了他们吧?”
我见她满脸担心,赶忙安抚。
“你别怕,我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可能允诺她帮她杀人,而且她也没有要求我这样帮她。她只是说,我帮不了她,那她会亲自动手。”
“她要亲自动手?那她之前,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孟响满脸疑惑。
“之前她不知道这几个人的真实姓名,自然也就查不到他们的行踪。”我说。是实话,但也可以说是撒谎。
孟响将信将疑,很快地又问我一个问题。
“既然她要亲自动手,又需要你帮她什么?”
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敏捷,抓人破绽的功夫实在是我难以相比。
但我暂时不能跟她实情相告。
毕竟她是警方人员,很多事情,她都不能违背原则。告诉她,不过是让她为难。
所以我只能继续编造说辞。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需要我帮她,我会全力帮忙。”
孟响看来仍旧不太相信,不过她没再追问,只是说了一句:“算了,这是你跟她的事情,但我只能提醒你一点,别做违法的事情,否则,我一样会抓你!”
我含笑点头。
她脸上忽又一红,站起身来。
“你起床吧!既然你已经跟她达成协议,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先出去洗脸去。”
她走出房门,估计还是有些发怵,所以她没有替我将房门关上。
我穿上裤子出去,先洗了脸。
之后跟孟响各自吃了些带过来的牛奶饼干等物,我便要出发往后山寻找张小云的坟墓。
本来想我一个人去,但一来孟响未必肯答应,二来一早起来,黑狗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地方曾经发生过那么多诡异之事,留孟响一个,只怕她会害怕。
所以我还是跟她商量了一下,遂关好张大爷的房门,一同爬上房屋后边的那座大山。
站在房屋后边往上看,整个山上全是树林,但是当我跟孟响在树林中往上爬了两百多米,眼前却豁然开朗。
光秃的山顶部位没有树木,只有一片茸茸的草坡。
山中气温较低,坡上长草已经衰黄。
四座坟头依次排开,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三座是老坟,坟上长满衰草。
靠着最右边的一座,却是新坟,坟上黄土依旧。
四座坟前都立有木牌,但三座老坟前的木牌上写的有字,唯独那座新坟前的木牌,却空空如也。
一个老汉坐在新坟之右,手上拿着一根烟袋锅,一边抽着烟,一边侧脸看着坟头发呆。
从他嘴里喷出袅袅烟雾,伴着四座坟头,显得分外孤寂而凄凉。
那条黑狗半蹲在老汉身侧,好像卫士一样警惕地四面打量。
说真话,猛然看到山坡上坐着这么一个老人,我跟孟响本来都吃一惊。但见黑狗“汪汪汪”地向我们奔下来,我心中立刻明白,这个老汉就是张大爷。
“张大爷,你怎么在这儿?”
孟响曾经见过张大爷,所以她先叫一声,奔上坡去。
我逗弄了一下黑狗,这才加快步子紧跟在孟响身后。
黑狗则摇头摆尾跑在我的身边。
张大爷回过脸,先将烟袋锅在地上磕了一磕,这才站起身来。
看他满脸皱纹,头发几近全白,没有八十,也该有七十岁了。
不过他的身体还算扎实,行动之间丝毫看不出龙钟之态。
“孟警官来了?”张大爷说,神情阴郁,颇显冷淡。
(请看第053章《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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