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天之神
作者:山中无明
正文
正文 第一章 抢劫
    太华山,九盘岭。

    此乃洪都城通往大明府的交通要道,一队上百人的官兵,后面跟着十五辆各由四匹马拉的大车,正在九盘岭山路上缓慢向岭上行进。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快着点!”官兵之中,为首的一人,中等身材,略有发福,骑在高头大马上,回过头,扯着嗓子向那些车夫叫喊道。

    “王统领,这山路太陡,车又太重,故此慢了些,过了这山坡就能快起来。”车队最前面,一名貌似车夫头领模样的人答道。

    王统领回头看了那车夫头领一眼,瞪起眼睛,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不快些走,不想要命了?”

    王统领身边一名副将凑了过来,递上一壶酒,满脸谄笑道:“有王统领亲自押送,谅那太华山的几个小毛贼也不敢前来,怕是早知道统领大人率大队人马到此,已经作鸟兽散了。”

    王统领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抹了下嘴,得意地道:“那就算他们识相,如果真敢前来,本统领把他们一并擒了,送到大明府,也是大功一件。”

    把酒壶还给那名副将,又补充了一句道:“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副将忙不迭的点头弯腰道:“多谢统领栽培,多谢统领栽培。”

    正说话间,忽听前面一声炮响,山顶猛然出现一队骑兵,约有五六十人,个个金盔银甲,气宇轩昂。山道两侧,也忽拉拉钻出三四百人,全部身穿短打青衣,手执钢刀铁枪,把官兵团团围住,却把车队让在了后面。

    王统领面色一变,一把勒住马缰,摘下挂在马身上的长枪,高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拦截官府的车马。”

    山顶骑兵忽地左右分开,从中转出一位少年,年纪约十一二岁,生得眉清目秀,一身亮银铠甲,显得英姿勃勃。胯下一匹白马,通体无一根杂毛,唯独眉心处有一缕红毛,却是马中名品“雪里红”。

    那少年嘻嘻一笑,道:“对面来的可是王胜?”王统领道:“正是本统领,你是哪里来的娃娃,不好好在家读书识字,围住我官军车马做甚?”

    那少年道:“你这个副统领有意思,离了洪都城,自己给自己升了官。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太华山陈大寨主之子,陈文陈少寨主是也。看在洪都城王梁城主的那三分薄面上,小爷饶你不死,留下马车,滚回去吧。”

    王胜大怒,冷哼一声道:“要是你爹陈寨主来了,本统领还有几句话和他说,你这个小娃娃也敢如此猖狂,不知天高地厚,看本统领送你回家吃奶。”

    说罢一提手中长枪,便要上前。陈文忙叫道:“且慢且慢,我先问问你,后面马车上是不是王城主送给大明府主的生辰贺礼?”

    王胜道:“你既然知道,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路抢劫。”陈文道:“那就没错了。”说完从腰间抽出单刀,竟抢先一步,向王胜冲杀过来。

    王胜怒道:“找死。”抽枪便刺。哪知陈文的刀法极快,舞动如一团银光,王胜连续两枪没有刺到陈文,反被陈文将长枪磕到一旁。

    陈文顺势用刀贴着枪身向王胜左手砍去,王胜见势不好,急忙撒开左手,陈文早知他会如此,刀身一翻,用刀背狠狠砸向枪身,只听当的一声,长枪一阵剧颤,王胜仅剩右手单手持枪,震得手心发麻,不由得一松,长枪脱手而出,扎进路边的草丛里,枪身兀自摇晃不已。

    陈文双腿用力,猛地一夹马腹,雪里红通晓主人意思,后蹄发力,猛地向前一窜,与王胜二马错蹬。陈文猿臂轻舒,一把抓住王胜胸前护心镜上的绊带,将王胜擒了过去,调转马头,回到山顶人马之中。

    那百余名官兵,个个目瞪口呆,没想到带队的副统领,才两三个回合,竟然被人活捉过去,顿时无一人敢出声说话。

    陈文左手抓着王胜,一偏身下得马来,右手单刀架在王胜脖颈之上,面带微笑道:“王副统领,实在报歉,耽误您老回家吃奶了,不过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自然会放你回去。”

    说罢抬头对着那些官兵,大声喝道:“都把兵器扔下,蹲到路边沟里,饶你们不死,要是不听小爷的话,先杀了这个王大副统领,再要你们狗命。”

    他口中说的,即不是“王大统领”,也不是“王副统领”,而是“王大副统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儿。

    众官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先前恭维王胜的那名副将,咕咕咽了几下口水,壮着胆子叫道:“大……大胆毛贼,光……光天化日,竟敢……竟敢……”

    话还没说完,陈文手上用力,刀刃在王胜脖子上割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王胜脖颈流进盔甲内,王胜浑身一抖,怒骂道:“混账王八蛋,想害死老子吗,快放下兵器,滚过去蹲着。”围着众官兵的几百名青衣人,同时大吼起来:“不降者杀,不降者杀。”

    那副将被王胜一骂,再被几百名青衣人的吼声惊吓,手中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跳进路边的水沟,蹲了下去。见那副将如此,其余官兵也纷纷丢下兵器,跳进水沟里,老老实实地蹲着那里。

    陈文对身边一名三十多岁的大汉说道:“魁叔,这家伙交给你,搜搜他身上,应该有书信之类的东西。”

    那大汉名叫黄魁,口中应着,把王胜提起来,抹肩头拢二背,麻花绳拴马扣,三两下把王胜捆得如同棕子一般,然后在王胜身上摸索起来,不一会儿,从王胜胸前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来。

    陈文接过信封,打开扫了几眼,嘿嘿一笑,道:“我就猜的没错。”随手把信塞进口袋,对魁叔道:“带着这家伙回山,有了这封信,保管洪都城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说罢,翻身上马,高举手中单刀,冲那三四百青衣人挥了两下,口中嗷嗷喊了几声,带着山顶那五六十人向山坡下狂奔而去。

    那三四百青衣人无人指挥,却自动分出一半人,先拾了地上官兵留下的兵器,然后赶着那十五辆大车翻过山梁走了,另一半人依旧手持兵器,看守着水沟里的官兵。

    一个时辰之后,留守的青衣人之中,一人低声喝了一句“撤”,转眼之间,一百多青衣人冲下山坡,消失不见。

    水沟里的官兵惊魂未定,正不知该起来还是不该起来。忽又听得一阵马蹄声响,渐渐去得远了,原来留守的青衣人在山凹里早已备好了马匹。

    百余名官兵这才水淋淋地从沟里爬出来,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如何是好。那名副将此刻已是官兵中官位最高之人,垂头丧气地想了片刻,无奈地带着官兵向来时方向走去。

    陈文此时早已回到太华山大寨,吩咐将王胜关押起来,好吃好喝不许虐待。自己则一窜一跳地跑进后寨一个院落之中。

    “爹,爹,我回来啦。”一头扎进正房厅堂之中,里面却并无一人。“人呢?”陈文面色一变,暗道:“不好,莫非弟弟的病又严重了?”

    他转身冲出房门,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陈文差点被弹了个跟头,那人也腾腾腾倒退了几步,方才站稳,揉着胸口,道:“文哥,你这么急做什么?差点撞死我。”

    说话的人身高六尺有余,比陈文高了足足一头,看面目却和陈文差不多大小,脸上稚气未脱,瞪着大眼睛看着陈文。

    陈文揉着肩膀,急急问道:“大壮,我爹娘呢,是不是小武的病又重了?”大壮道:“哪有的事,你听谁说的?”陈文道:“那我爹娘去哪了?”大壮道:“在大寨正厅里呢,知道你回山就往这里跑,让我来找你的。”

    这名为大壮的少年姓冯,是太华山二寨主冯牛的儿子,比陈文小了半岁,冯牛身材极其高大,有九尺挂零,大壮也随他爹,还不到十二,就已经六尺多高了。

    说话间,院落中东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来望了望,紧跟着房门打开,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孩儿跑了出来,边跑边叫道:“哥哥,哥哥,你回来了,抢到银子了吗?”

    陈文见到那小孩儿虽然脸色发白,气色极差,却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严重,笑着迎上去几步,抱住那小孩儿,道:“抢到了,整整十五大车,发财喽。”

    那小孩儿嘻嘻笑道:“哥哥最棒了。”陈文哈哈大笑道:“那当然,哥哥以后是天下最大的强盗头子。”说着拉起那小孩儿,回头叫上大壮,一起奔大寨正厅而去。

    这小孩儿叫陈武,却并非陈文的亲弟弟,而是其父陈威,在十年前收养的。

    当年陈威得到探子禀报,说有一辆马车,由十几人护卫着,向太华山方向行来。护卫的十几人,看着也都是有功夫在身,恐怕功夫还不弱。

    陈威和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也是结拜兄弟的二寨主冯牛,三寨主罗天一合计,有好手护送的马车,不是金银,就是贵人,贵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也不会太少。于是便尽出太华山强人,在山下准备伏击。
正文 第二章 武宗
    未曾想到,太华山众人还未动手,那马车后面又追上来三十多名黑衣蒙面人,个个身手极佳,领头之人更是武功奇高,显然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片刻之间,那些黑衣蒙面人已将马车的护卫屠戮殆尽,要去夺那马车。太华山众人杀出,黑衣蒙面人头领本来就与陈威等人功力相当,被陈威与罗天二人围攻,顿落下风。

    另外三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在与马车护卫厮杀中,已经死了六七人,此时更有冯牛如猛虎入羊群,转眼间又杀死十余人。

    黑衣蒙面人头领见势不好,突然一声呼啸,剩余的黑衣蒙面人竟全然不顾太华山众人的攻击,从背后取下弓箭,齐齐向马车射去,陈威等人来不及阻挡,十几支利箭全部射入马车之中。

    太华山众人将黑衣蒙面人全部斩杀后,走近马车查看,车内却有两名女子,看衣着一主一仆,已然中箭身亡。

    那主人衣着的女子,年纪约二十五六岁模样,身中三箭,箭支力道极强,穿透了她的身体,刺在她怀中的婴儿身上。

    婴儿也就几个月大小,身上被一件护甲包裹着,护甲很是坚硬,利箭并未刺透,但却两箭抵在胸腹位置,一箭抵在头部位置,使婴儿受到重击,已经昏迷过去。

    陈威将那婴儿抱回太华山,救醒之后收养下来,当时陈文已经两岁。陈威的愿望是生四个儿子,分别起名“文武双全”,便给这婴儿起名陈武。

    本欲瞒着陈武的来历,就当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大,不料两年前陈武八岁时,山寨中一个参加了当年之战的人,酒后无意说走了嘴,让陈武知道自己并非亲生。但好在陈武心思不重,哭了几天便好了,如同忘记了此事一般。

    但陈武在马车内被那三只利箭碰撞了要害,导致他全身经脉混乱,心脉受损,魂海被创。若不是这些年陈威四处求医问药,陈武断然活不到今日。饶是如此,身材也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且伤势随时可能加重,甚至会夺去他的性命。

    陈文懂事之后,就对这弟弟关爱有加,自从知道了陈武的来历,更是听父亲和两位叔叔猜测,马车中那主人打扮的女子应该是陈武的亲生母亲,被人用箭射死,其生父的消息毫无头绪。甚至其生父也有可能先一步遇难,否则也不会丢下他母子不顾,以至被人残害。陈文便发誓要替弟弟报仇,在六岁时请求父亲要学武艺,比一般人早了足足四年,到今年十二岁,已经修炼了六年的功夫。

    陈威与冯牛、罗天来自遥远的大夏王朝境内的天星宗,距此有三十多万里之远。天星宗是天下五大宗门之一,号称“武宗”,意为以武立宗,武道一途,天下第一。

    十七年前,天星宗内乱,陈威的师父韩羽、冯牛的师父叶同,及罗天的师父李大成,一致决定让三人离开宗门避乱。三人在天星宗为弟子时便是结拜兄弟,此番也一起离开宗门,四处游荡,最终落脚于大陆东北方位,天隆帝国东阳郡大明府洪都城辖内的太华山上。三人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又性格豪爽,为人诚信,深得太华山上下的喜爱,成为太华山三大战将。

    太华山老寨主去世之后,大寨主之位便落到陈威头上,冯牛、罗天也坐了二寨主、三寨主的位置。三人将天星宗的功法拿出,精选山寨中品行端正,潜力过人之辈,悉心教导,十数年时间,太华山已在方圆千里之内极具威名,连洪都城轻易都不敢发兵围剿。陈文更是天资优异,六年之间,已将天星宗功法修炼到第五重大成,第六重也已修习一年有余。

    陈文拉着陈武,与冯大壮来到大寨正厅,见父母、冯牛夫妇、罗天夫妇及其子罗阳,山寨另外几名大头目,都在正厅就坐,个个眉开眼笑,喜上眉梢。

    走进厅中,陈文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好事情,各位叔叔婶婶这么高兴?”陈威笑得脸上开了花一般 ,道:“当然是好事情,天大的好事情。”

    原来陈威几年前曾带着陈武返回天星宗,找其师父,天星宗长老韩羽为陈武治伤。韩羽对陈武的伤势束手无策,便带去同为天下五大宗门之一的丹宗,找到丹宗的长老,好友华百草,请他出手相助。

    华百草仔细查看了陈武的伤势,发现确实棘手。像陈武这种伤势,若非本身内功极其精湛深厚,原本很难活得下来,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奇迹。而现在魂海、心脉、经络、丹田全部受损,依华百草所知,以炼制丹药闻名天下的丹宗,并没有一种丹药能解决他的问题,但华百草也承诺定会尽量想办法帮助陈武。

    几年过去,陈威对华百草本来已经不报有任何希望,却突然收到师父韩羽的来信,信上说华百草已经找到可以为陈武治伤的药方,并随草方寄来一颗丹药和几株草药。那丹药可以延缓陈武伤势,使其不再进一步恶化,那几株草药则是药方之中所需之物。

    陈文自然也是喜不自胜,忙接过药方观看,却见每株草药的后面,除了草药名称之外,还有一幅图案,及草药的习性特征等说明。便略感奇怪地道:“爹爹,药方就药方,把这些草药的样子画上来做什么?莫非药材铺里的伙计也不认得这些草药的模样?”

    陈威摸着光光的下巴,笑眯眯的道:“傻儿子,你以为这些草药哪里都买得到?那还叫什么稀世之宝。”陈文一怔,道:“稀世之宝?”

    陈威道:“你师祖的信上写得明白,这药方里一共十五味草药,都是旷世难寻的稀有之物,华长老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补骨藤、龙胆果、幻命花三味,此次随信一同送给我们,此德此恩,我们定要牢记在心,切不能忘记,知道吗?”

    陈文应道:“孩儿记下了。”又道:“那剩下的十二味要从哪里来?”陈威一怔,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慢慢找吧,连华长老都不知道哪里有。据说有几样草药,数年数十年都难得一见,他都没见过,只是从丹宗古籍之中抄画下来图样而已。”

    大厅中瞬时鸦雀无声,方才大家见到药方,只顾高兴,却没想到这些草药能够从何而来。沉默半晌,罗天干咳了两声,道:“文儿,你今天劫了洪都城给大明府的生辰纲,我查点了一下,那些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值几千万两银子,王梁绝不会善罢干休,打算怎么应付?”

    陈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从王胜身上搜出来的,王梁写给大明府主孙成的信,有这封信在我们手里,王梁绝不敢轻易对付我们。”

    罗天接过那封信,看了一遍,问陈文道:“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贺寿之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文哈哈大笑,道:“特别之处就在于,王梁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把所送贺礼都详详细细的写在信上了。”

    说罢向厅外喊道:“来人,把洪都城王副统领请到正厅相见。”外面寨兵应声去了。三位寨主夫人见要办公事,便带着陈武,一齐走到后厅暂避。

    不一会儿功夫,寨兵将王胜带到,王胜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早就止了血。陈文将王胜迎到厅里,请其坐下。

    王胜莫名其妙,不知陈文在搞什么鬼,坐下之后又站起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咬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上坐的陈威等人双手报拳,大声道:“各位寨主,小人乃是洪都城副统领,城主王梁大人是我堂叔,如果你们肯放我回去,并归还所劫财物,我可以向城主大人求情,放你太华山一马,否则城主大军来到,必将夷平太华山。”

    陈威、罗天等人均不说话,看向陈文,想知他如何处理此事。陈文大马金刀地坐在王胜对面,呵呵一笑,道:“放你是肯定要放的,我还要你帮我传话呢。至于财物嘛,小爷的口袋,是只进不出的。”

    王胜回头对他道:“你小小年纪做得了什么主。”又转脸向上座的陈威等人道:“请问哪位是陈寨主,还需快快下决定,否则城主大军到来,我也很难规劝得了。”

    陈文暴喝道:“我能去劫了你,自然就能做得了主。”冲罗天身边的罗阳一扬头,道:“三儿,把信念一遍。”

    陈威、冯牛、罗天三人是结拜兄弟,三人第一个孩子又都是儿子,便也早早的结拜成了异姓兄弟,罗阳年纪最小,排行第三,大家都习惯叫他“三儿”。

    罗阳从父亲手里拿过信件,大声读了一遍。待他读完,陈文问王胜道:“不知道王副统领懂了我的意思没有?”王胜怔住,包括陈威在内,厅内众人都不知陈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文 第三章 刀法
    陈文慢条斯理的道:“王胜,你说说如果这封信卖给赵百胜,他能给我多少银子?”一句话,厅上众人无不恍然大悟。

    赵百胜是东阳郡江川府的府主,据说东阳郡的郡守即将告老还乡,下任郡守要从东阳郡下属五个府主之中挑选。而五个现任府主,两个已经年迈,也已告老在即,一个才刚刚上任府主,资历太浅,只剩下大明府府主孙成和江川府府主赵百胜二人,是最激烈的竞争对手。

    如果这封写满了贺礼明细的书信,交到赵百胜手中,赵百胜定然要向郡里,甚至朝廷举报,到时怕不只是王梁被革职查办掉脑袋,就连孙成也极有可能坐不稳府主的位置,更不要说升任郡守了。

    王胜顿时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躬身行礼,一迭声地道:“少寨主,小英雄,小大王,小人替我们城主保证,绝对不会动太华山一草一木,还望少寨主高抬贵手,此事就此作罢,只当从没发生过。”陈文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和王梁说了?”王胜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陈文道:“那就请王副统领快点回洪都城,向王城主解释解释吧,让王城主尽管放心,只要我太华山安稳一天,这封信就在这里封存一天,绝不会有任何意外。太华山也不会用这封信来威胁王城主,反正说来说去呢,就是这么个意思,只太华山平安无事,这封信大家都当它不存在好啦。”

    陈文顿了一下,笑了笑,又道:“那个,那个王大副统领,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酒好菜,那我就不留你了?”王胜听闻,急忙又是行礼,又是道谢,向厅内众人做了一圈揖,跟着带路的寨兵下山去了。

    罗天哈哈大笑,道:“文儿啊文儿,好小子,有手段。我们老哥三个都没想到这一层,当初还有些不敢让你去动那生辰纲,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别看陈文对外人八面威风,在家中对长辈时,却依旧是一副顽童模样,嘻嘻哈哈笑了半天,便和冯大壮、罗阳跑去后山练功。

    陈文六岁开始练功,冯大壮和罗阳都是七岁开始,也比一般的习武之人早了三年。三人修炼的都是天星宗内功心法,但武功招式,冯大壮和罗阳修炼的是天星宗七十二式,而陈文却是向他父亲的一个朋友,风云宗宗主风大海学习的风云宗绝技“疾风刀法”。

    传说在千年之前,风云宗还是一个二流宗门,后来慢慢衰败下来,如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门下弟子仅有几十人而已。一次偶然的机会,陈文见到风大海使出疾风刀法,便缠着陈威,要学那套刀法,风大海对风云宗早已心灰意冷,断了发扬光大的心思,便不顾忌什么宗门绝学不得外传的祖训,也不要陈文拜师,在太华山上住了半年,亲自传了陈文刀法。随后解散了风云宗,自己四海为家,到处云游,已经数年没有音讯。

    虽说风云宗原本只是二流宗门,这套疾风刀法却着实了得,连陈威看了都赞不绝口。疾风刀法分招式和身法,招式只有九式,第一式为无风式,名为起手式,却并无任何具体动作,只要心中有了刀意,你站着也罢,躺着也好,手中或有刀或无刀,都可算做无风式,讲的是以静制动。第二式为旋风式,是九式刀法中,唯一的防御招式,可针对某一方向,或者周身四面八方,刀身舞动,管你虚招实招,一起挡了。第三至第九式,分别是偷袭为主的斜风式,强攻为主的暴风式,群战为主的狂风式,以刚克柔的寒风式,以刚制刚的罡风式和破敌元力的乱风式。

    这九式简简单单,却可千变万化,对元力要求不高,但对练习者的悟性要求却极高。悟性不高之人习之,只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意,那九式刀法用出来,简直是破绽百出,毫无章法可言,只有懂得融会贯通,能够因势利导,在临战之时自行衍变出最适合的变化,才算领悟这套刀法的真谛。也正因为如此,这套刀法在使用之时,一招一式,并无对应的招式名称,均以能杀敌制胜为目的。一刀劈出,开始也许属于暴风式,中途可能已变为狂风式,到了敌人身前,又可能再变为罡风式。甚至某一招使出,本就是几个招式混合而来,万千变化,难以言表,唯独一点核心,便是一个快字,若是速度不够,刀法的精妙便无从施展了。

    疾风刀法有专门带有一套身法,称为疾风身法。这套身法亦是将速度视为唯一目标,追求的是速度的极致,单单这套身法,已可称得上是武林绝学。但实际上,身法的作用,仅仅是为了弥补刀法大成前的速度缺陷而已,若是疾风刀法达到大成,就是没了疾风身法,依旧是无与伦比的快刀——

    演武场上一道银光闪过,却是陈文练完疾风刀法,手中单刀挽了朵刀花,旋即收刀入鞘。“呵呵,小文的这套刀法越发纯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赞叹的道,看面目,正是当时劫持生辰纲时的黄魁。

    陈文倒是有些郁闷地道:“别提了魁叔,我练了四年才刚刚小成,照这个样子,恐怕还要十年才能大成呢。”

    黄魁笑道:“你还小,功力太浅,慢慢再大些,功底深厚了,速度就快了。别说这些了,你爹让我叫你去正厅。”黄魁笑盈盈的看着陈文。

    打劫生辰纲之事已经过去两年,洪都城不但没有发兵攻打太华山,反而年节时分,都有礼物送上,太华山也都备了不薄的回礼,双方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让那些等着看太华山被攻山破寨的附近各大绿林势力大失所望。

    陈文也因此一战成名,自此以后,陈文更是频频下山,太华山每十次打劫的事情,倒有八次是他做的。如今方圆千里之内,无人不知“太华山小霸王”的威名。

    “魁叔,我爹叫我什么事情啊?”陈文一边和黄魁向正厅走去,一边问道。黄魁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小舅舅来了,也在正厅上。”

    黄魁口中的小舅舅,是陈文母亲徐小玉的堂弟,叫徐书元。徐小玉本是太华山下望山镇内一个穷秀才的女儿,自幼丧母。与父亲、叔叔三人一起生活。徐小玉十几岁的时候,其叔叔才成亲,新婶婶是隔壁镇上一位秀才家的小家碧玉。转过年,生了一子,就是徐书元。

    没过得几年,徐小玉婶婶带着徐书元从娘家回来,路过镇长家门口,却被六十多岁的老镇长出门时撞见,一眼相中,打听到是徐家的弟媳,便日夜找徐家的麻烦。直到有一天,寻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气势汹汹的带人去徐家,要把徐家兄弟两个捉拿归案。

    徐小玉父亲有功名在身,自不惧他,与镇长据理力争,镇长恼羞成怒,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心口,可怜一个老秀才,迎面倒地,登时丧命。徐小玉叔叔冲过去要与镇长搏命,又被镇长家丁按住痛打,眼看就要活活打死,刚好陈威下山,要到镇长家里借点不用还的银子,从镇长手里救下了徐小玉叔叔。

    徐小玉跪求陈威为她父亲做主,周围百姓也有胆子大的,站出来历数镇长恶行。陈威自然不会三堂五审地去求证这些事,见说的人多,倒也干脆,手起刀落,便把镇长一条老命和万贯家财都收了进来。

    徐小玉感恩,一个弱女子,单身一人上了太华山,要嫁与陈威。随后还帮冯牛和罗天讨了老婆,做了两次媒婆。因陈威兄弟三人感情极好,冯牛和罗天的夫人又都是徐小玉的闺中姐妹,自幼便熟悉了解,所以这三家六口,倒是从未生过一丝隔阂。

    陈文喜道:“小舅舅忙着读书,来山上的次数不多,好久没见他了。”急着先跑了过去。进了正厅,陈威夫妇、冯牛夫妇及罗天夫妇都在,厅里还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年纪,长得干干净净,一脸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正在与众人说着话,正是陈文堂舅徐书元。

    徐书元因生得晚,比堂姐徐小玉小十三岁,比陈文只大了六岁。从小刻苦读书,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十七岁中举,今年二十岁,不日就要进京赶考。此番上山,是向姐姐、姐夫和冯牛、罗天等人辞行。

    陈文眼睛转了转,问道:“舅舅要进京要多久才能回来?”徐书元道:“大约半年左右就能回来。”陈文嘀咕道:“要那么久啊。”

    徐书元一怔,道:“去时路上要个把月,来回就是两个多月,到京城后还要一个月才开考,等发榜也要一个月,再结识下同科的才子,见识下京城风光,至多半年也够了。”

    陈威笑道:“这小子是想和你一起进京玩玩呢。”徐书元道:“那有何不可?还算什么时间,去就是了。”

    陈威道:“我有位朋友,在东方风魔海域的风岛之中,前些日子来信,邀我去风岛做客,文儿叫着和我一起去呢。”陈文道:“风岛我想去,京城我也想去。”

    这时,听得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却是冯大壮和罗阳二人连跑带喘的进来,二人异口同声叫道:“我们也想去。”冯牛拉下脸,粗声粗气地训道:“哪里都有你们,你们文哥天星内功心法已经修炼到了第六重大成,刀法也已经达到小成,你们呢?内功刚刚才开始修行第六重,天星七十二式也没一样练得纯熟,哪也不许去。”

    冯大壮从小被爹爹训得怕了,不敢回嘴,罗阳却不惧他,犟道:“文哥年纪比我们大,练功比我们早,自然比我们厉害,哪条王法规定功夫没练好不准出门的?”罗天在一旁骂道:“你他娘的小崽子,你老子我的王法。”

    罗阳吐了下舌头,钻到徐小玉怀里,和陈武挤在一起,冲着罗天叫道:“你的王法不好用,大伯的王法才好用。”说着仰起头,看着徐小玉道:“大娘,我说的对不对?”惹得众人一通哄笑。

    罗阳比陈文小一岁,虽然身体健康,武功修炼的也不差,但体形却生得偏小,十三岁的人,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只比陈武那七八岁的模样大了一点点。

    他从小机灵,知道该如何找靠山,每当得罪了爹娘,便一头扎进陈文家里不肯回去。而且他知道陈威和他爹爹一样,管教孩子极是严厉,所以从来都是只找徐小玉,对扯虎皮拉大旗这一套极为驾轻就熟。
正文 第四章 福字
    陈威也哈哈大笑,道:“去就去吧,这帮小家伙还没出去见过世面呢,我们十岁的时候,都已经进了天星宗修炼,他们还窝在这个小地方,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冯牛和罗天似乎也深有同感,不由同时连连点头。

    陈文问道:“那我们是去风岛好呢,还是去京城好呢?”陈威道:“自然是去京城,你舅舅赶考的事可耽误不得。”陈文道:“可我们也想去风岛。”

    冯大壮和罗阳在一旁忙不迭地称是。陈威道:“风岛之行又没有大事,访友罢了,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等你们从京城回来再去不迟。”陈文三个小家伙欢呼雀跃。

    陈武在徐小玉怀里拧了拧身子,瘪着嘴道:“我也想去。”陈威道:“等你三个哥哥从京城回来,我带你去风岛。他们去京城,没爹娘跟着,照顾不好你。这段日子我刚好要出去买味草药,带你一起出去转转。”陈武听闻,也兴奋起来。

    这两年,为了陈武治病的草药,陈威几乎花光了太华山多年的积蓄。太华山以前有上千万两黄金的积蓄,对普通人来讲是巨额财富,但折算成武者使用的元金,只有千两罢了,而购买那些武者使用的灵丹妙药,都是需要使用元金的,千两元金显然不够用。

    幸而当年在发现陈武的车里,有一个首饰盒,首饰盒中有一块空间阵盘,是一种将阵法刻画在阵盘上,可以自成一片空间的宝贝,习武之人用魂力沟通阵盘,可以在那片空间中存取物品,有储物的功效。陈威当年在空间阵盘中找了五千两元金。如果没有这些元金,陈武所需要的草药,即便找到了,陈威也无钱买下。

    即便如此,两年时间,陈威也只买到了两味,最近打听到有个草药的集市,会有另一味草药出现,陈威准备去一趟看看。

    徐书元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约定好明早在山下家中等陈文三人到来,当下便告辞,回去收拾行李了。

    当天晚上,徐小玉在给陈文整理要带的衣物,陈威拿出三千两银子,让徐小玉放在包裹里,道:“穷家富路,多带些银两用度,别搞到没钱用,讨饭回来。”徐小玉笑道:“你的儿子还能讨饭回来?真没钱了,估计要一路抢回来才是。”陈威哈哈笑道:“那才是我儿子。”

    又拿出一块银色的长方形令牌,端详起来。那令牌正面上半截刻了个大大的“杜”字,下半截刻的日月星辰,背面则满是极其复杂的纹路。陈威叹了口气,道:“武儿的本来姓氏,也许就是姓杜。”再拿起当年包在陈武身上的护甲,摸着护甲上的花纹,道:“这护甲却是个宝贝,全是以骨片和软筋制成,刀枪不入。以我看,甚至不弱于天星宗的那些上等神兵神甲。武儿的来历绝不简单啊。”

    又指着护甲内壁上刻的一个小小的“福”字说道:“不知道这个福字代表什么意思,是个人的名字,还只是个祝福而已。不过这个字肯定不是制甲时便有的,而是后来刻上去的。”

    徐小玉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陈威,道:“要不让文儿带上这些东西,到京城时顺便留意一下,既然是来历不凡,也许出自京城也说不定。”

    陈威点了点头,道:“确实可以,再拿几件首饰一起,首饰上也都刻着小小的杜字,应该是武儿生母之物。不过要让文儿千万小心,不要张扬,当年那些黑衣蒙面人,可不是一般的山贼强盗,极为训练有素,背景怕也不一般。”

    徐小玉又为陈文担心起来,陈威道:“小心行事便是了,大丈夫顶天立地,打探点消息算什么,能有什么危险,不比他天天下山拦路打劫安全得多。”徐小玉一听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言。

    她虽然出身文人家庭,但自从父亲被镇长逼死之后,再没了那股柔弱之气,也认为天下虽大,讲道理的却不多,若是拳头硬了,再去和别人讲道理,也没什么不对。何况太华山对普通百姓,一般的商旅之人从不动手,遍布方圆千里的探子,早打探得清清楚楚,哪些人可劫,哪些人不劫。那些与太华山交好的,常年给太华山进贡付了买路钱的,还有普通老百姓,小门小户的商家,都在不劫之列。对此她也并不认为有何不妥。

    第二天一大早,陈威把护甲、刻有杜字的银牌,还有几件陈武生母的首饰,都交给陈文,又叮嘱他一切小心从事,才出得家门,会合冯大壮和罗阳。在大寨门口,停着一辆双马四轮的马车,车上却是光板,并没有车厢。

    上面堆了半车的酒坛子。陈威一怔,道:“这是干什么?”冯大壮抢着答道:“文哥说要照顾小舅,不能坐飞行妖兽,只能坐大车,怕路上无趣,带了些酒来喝。”

    陈威道:“路上没酒卖吗?”罗阳道:“路上的没寨里的好喝。”陈威哼了一声道:“你们又知道哪的好喝,哪的不好喝。”说罢也不去管他们,转身走了。

    从太华山到京城天隆城,有万余里远,乘坐马车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若是从洪都城坐飞行妖兽前往,只要两三天即可,但徐书元却自幼惧高,上不得天空,便只好坐马车去了。

    陈文三人第一次要出远门,个个兴奋不已,也不要车夫,自己赶着车,向山下徐书元家中飞奔而去。一个时辰后,来到徐书元家门口,徐书元早已等得不耐烦。陈文兄弟三个进去拜见了徐书元父母,又呈上徐小玉为叔叔婶婶送的礼物,徐书元便催促他们快些动身。

    徐书元路上要读书,自己备了辆单马的四轮厢车,为了轻便,车造得很是小巧,没有安装座椅,也没有门,车厢前后是通透的,只挂了帘子而已。当先上了自己的马车,让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

    冯大壮望着自己光溜溜的平板马车,挠了挠头道:“我们的车为什么没有车厢?”陈文道:“我们山寨里的四轮大车,都是给强盗坐的,又不是给老爷太太坐的,要车厢干嘛。不过不怕,有风有雨就过去和他挤挤,大太阳天我们这个光板车更好耍。”

    冯大壮道:“下个城里,把我们的车也安个车厢上来,四个人坐绝不会挤。”罗阳在一旁扬了扬下巴,指着前面车上捧着书卷还在读书的徐书元,道:“你以为小舅能让我们和他一辆车?吵都吵死他。”

    三人叽叽喳喳,窜上跳下,没一会儿老实。此刻出了望山镇已经有二十余里,徐书元在前面吼道:“你们要么快点,要么慢点,不要在我面前胡闹。”三个小家伙听他这么说,干脆停下车来,拿下酒坛子和肉干,喝了半天酒,这才醉醺醺的上路。

    一连走了七八天,已经远离了太华山两千多里,早出了洪都城范围,进入到大明府的地界。

    这一天接近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官道之上行人逐渐稀少。冯大壮迷迷糊糊地边赶车边打盹,陈文在冯大壮身边打坐修炼天星内功,罗阳躺在车上一堆干草中呼呼大睡。

    有两匹快马从后面赶上来,急驰而过向前奔去,马上各有一人,都是武者打扮,腰悬利剑,路过马车时,似乎不经意,各自转头瞥了一眼,随即远去。

    陈文抬头看看那两人,捅了捅冯大壮,道:“快一点,跟上小舅舅。”冯大壮费了好大的力气,抬起眼皮,抖了抖马缰,让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一点,又半闭上眼睛,仿佛就要睡着了一般。

    嘴里面嘟囔道:“第几拨了?”陈文道:“第三拨了。”回头打了罗阳一下,道:“三儿,别睡了,起来干活。”罗阳伸了个懒腰,翻身爬起来,皱皱着小鼻子,不屑地道:“什么鸟东西,缀了大半天,天晚了才敢来吊线吗?”陈文笑道:“这里是大明府,你当是太华山吗?”

    罗阳晃晃头,在干草中摸索半天,拽出三把单刀,摆在车头,又抓过几把草,把刀盖上,向前张望了一会,道:“文哥,一会怎么办?”陈文道:“看看再说。”

    冯大壮又加快了些速度,离前面徐书元的马车也越来越近,此时天色渐暗,徐书元也没法再看书,坐在马车厢尾喊道:“天色晚了,前面二十里有个镇子,今晚就在那里歇息了,你们快点跟上。”

    冯大壮应了一声,再次加快速度,靠近徐书元的马车,低声道:“小舅,你过这辆车上来。”徐书元一怔,道:“做什么?”冯大壮道:“有人吊线”。吊线,就是指在官道马路上,有人来来回回的从别人身旁经过,目的是查探对方身上金银财物的多少。

    徐书元虽然也是个书生,但姐夫却是强盗头子,这些简单的切口自然是懂的。当下也不多说,趁冯大壮把车赶到自己身边,两辆马车并排之时,提着包裹跳了过来。冯大壮一抖缰绳,便超了徐书元的马车,走在了前面。

    不一会,听得前面马蹄声响,罗阳又皱了皱鼻子,道:“两匹马。”罗阳的听力从小就远超常人,听马蹄声音辨别马匹数量,从来没错过。冯大壮来了精神,看向陈文,道:“莫非是飞合子?”陈文也是来了劲头,道:“看准了,是就下手,他娘的,害得小爷午觉都没睡。”
正文 第五章飞合子
    冯大壮口中的飞合子 ,是指并非左近山寨的强盗,而是四处流窜,没有固定目标,盯上哪个有钱的主,就动手抢劫的盗贼。这样的人没有援兵,又怕官府捉拿,讲的是看得准、动手快,多数时候是先杀人,后越货。

    像太华山强人拦路打劫,都是一声炮响为号,几百人冲出来,将欲劫之人团团围住,倘若老老实实的交上钱财,多半不会伤人性命。一来少造杀孽,二来就怕劫的是江湖上哪个惹不起人物的亲朋好友,以后人家找上门来时,只要归还财物,再备份厚礼道歉,事情大多就揭过了。而那些四处流窜的强盗,并无那么多顾忌,左右也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过了今日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要寻仇都无处可寻。

    对上这种人,三个兄弟也是略略放心,总比对上一个山寨几十、几百人马要好得多,并且也不需多费唇舌,直接动手就是。

    冯大壮之所以听到马蹄声,便认为是流窜的强盗,是因为做这种没本钱买卖的人,眼力都是刁钻得紧。三拨人马吊线,若还是探不出目标的深浅,这强盗也不用做了。

    所以前面过来的这两匹马,要么是普通的路人,要么是刚出道的雏儿,要么就是方才吊线的人返回来。如果是后两种,就说明不是附近山寨的人,山寨不会用雏儿来吊线。

    而吊线的探子也绝不会在目标面前出现两次,真若是出现两次,便证明确实是路过的强盗,并且就要动手了。

    转眼之间,马蹄声近。陈文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过去的两个人折返了回来。那二人临近之时,马车后面又传来马蹄声响,罗阳侧头听了听,道:“后面四个。”陈文伸手握住草丛里的刀柄,道:“动手。”

    前面来的二人临近马车时,忽地分开,一左一右,将马车夹在中间。那二人伸手向腰间就要拔剑,陈文和冯大壮一声呼哨,脚下一踏车梁,腾空而起,抢先杀了过去。

    陈文跃在半空,曲膝弯腰,双手合握单刀,当头劈下。面前马背上那人,长剑才抽出一半,只觉头皮一麻,半颗脑袋便飞了出去。

    另一边冯大壮的速度虽然慢些,力道却大得惊人,只一刀,便将对手格挡的长剑击飞,单刀一转,却割破了马脖子,伤口处鲜血喷涌而出,射出七、八尺远。那匹大马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四蹄乱踏,几个呼吸间,便倒地死了。

    原来冯大壮轻功没有陈文好,方才那一刀将对方长剑磕飞,自己却已经从半空落了下来,站在地上,他虽然比普通的十三岁、四孩子长得高大,毕竟也只有七尺不到,对方骑在马上,无法冲击到要害,只好先把马杀掉。

    马背上那人急忙想跳开了去,不料有一只脚没能从马镫中抽出来,被马镫一绊,扑通摔倒在地。冯大壮抢上前去,一刀将他砍死。

    后面四人堪堪赶到,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惊。抽出长剑,一拥而上,一名黄脸大汉和一名黑脸大汉杀向冯大壮,杀向陈文的是一名白脸汉子和一名瘦子。

    罗阳原本站在马车上,见状伸手抽出单刀,跳下马车,对着两名围攻冯大壮的其中一人攻去,七人立即厮杀成一团。

    那几人功夫原本不弱,先前二人吃亏在没有想到陈文等人会突然主动攻击,在他们眼里,无非是一个书生加三个小孩子罢了。现在剩下的四人,知道遇到强敌,自然倍加小心。

    冯大壮与罗阳毕竟年纪还小,功夫尚不到家,又是在马下迎战马上之敌,几招过后,便落入下风。陈文虽然功力强于冯罗二人,但与两名盗贼相比,也不过是仅比一个稍强,同时面对两人,还是颇为吃力。

    徐书元此刻坐在马车中间,左顾右盼,见马车两侧都不占上风,也坐不住了,从马车上抓起一个酒坛子,向陈文那边的瘦子头上砸去。

    他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从十岁起,陈威便逼着他修炼天星内功,用来强身健体。这十年下来,断断续续将天星内功修炼到了第一重大成,手上也有几十斤的力气,掷出三十斤重的酒坛子并不如何费力。

    那瘦子没有提防车上的书生会用酒坛子砸他,一个不防,正中后脑,登时头破血流,啊呀一声,眼冒金星,差点摔下马去。陈文哪肯放过这等大好机会,挥刀格开面前白脸汉子长剑,连续几个转身,转到被酒坛砸中的瘦子马前,冲着他小腹就是一刀扎过去,直没入半尺有余,几乎来了个对穿。

    白脸汉子被陈文绕过自己,本想回身追击,奈何人在马背之上,动作极不灵活,等他调转马头过来,见瘦子已经被一刀扎入小腹,急忙挥剑向陈文后心刺去。

    陈文听得身后风声,知道长剑攻来,将刀从敌人小腹中抽出,也不回身,一弯腰,从马腹下钻了过去。白脸汉子再要追杀,和陈文之间却隔了一匹马,刚准备偏身下马,迎面却飞来一个酒坛子。

    白脸汉子挥剑便挡,酒坛子应声而破,酒坛里的酒洒出来,淋了他一头一身,他下意识一眯眼,突觉小腹一凉,原来陈文又从马腹下钻了回来,给了他一刀。

    陈文连杀二人,跳过马车,先助罗阳,接住黄脸汉子的长剑,没斗上两三招,黄脸汉子的马突然向前一扑,将黄脸汉子甩了下来。却是罗阳腾出手来,连续两刀,将马的两条前腿砍断。陈文顺势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刻只余一名黑脸汉子,想跑却来不及了。被三人围住,罗阳又是故技重施,砍断马腿,陈文和冯大壮一人一刀,送他见了阎王。

    徐书元见六人全部被杀死,急忙叫道:“快上车,快点离开这里,别叫人看见了。”陈文应道:“搜了身就走。”三人把那六名盗贼身上仔细搜过,跃上马车,连挥几鞭子,狂奔而走。

    马车之上,罗阳把手里的东西丢下,道:“我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两个呢?”冯大壮道:“我这里只有几十两银子,他娘的,六个穷鬼。”陈文道:“我这里倒有个好东西。”包括徐书元在内三人急忙问道:“什么好东西?”

    陈文把手里的一样物事举起来,在三人面前晃了晃。“空间阵盘!”冯大壮和罗阳叫了起来。徐书元却不知道空间阵盘是什么,问道:“那是什么,很值钱的吗?”

    陈文道:“单单这个空间阵盘已经很值钱了,我爹说这种一丈空间的要十两元金呢。”徐书元惊呼道:“十两元金?那不是值十万两黄金?”

    罗阳接口道:“没错没错,十丈空间的值百两元金呢。”徐书元张大嘴巴,半晌才说道:“怪不得姐夫要做强盗,做书生一生一世也用不起这东西。”

    当下也顾不得是官道之上,将空间阵盘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在马车上,却是两万多两黄金,和几百两银子。四人琢磨了半天,均猜测这六个武艺平平之辈,想来是早前有些机缘,才得了这空间阵盘。否则以他们的功夫和财力,定然买不起这么贵重之物。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到达徐书元所说的小镇,找到客栈,安排吃食住宿。徐书元的马车早被落在后面,不见了踪影,幸好包裹被他提了过来,衣物书卷都在,并未遗失什么东西。

    第二天,四人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又给马车安个新车篷,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便继续赶路。过了二十几天,一行人终于到达京都天隆城。

    天隆城是天隆帝国第一大城,城中人口有两三千万之多。街道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街边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莫说是洪都城和大明府,就是路过的东阳郡府东阳城,也远远不及天隆城。

    四人一路赞叹,找了家大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徐书元当然是自己一间房,陈文小哥三个,却不愿各自独睡,非要挤在一起才行。

    安顿好后,先跟了徐书元去考试院报道,领取参考牌,再问了考试时间,还有一个月开考。然后寻到考场地址,往客栈来回走了两趟,把路记熟,天色也已见晚。吃过饭,各自歇息,第二天早上,徐书元开始温习功课,陈文三兄弟出去逛药材铺和丹药店,寻找陈武所需的草药。

    转眼一个月过去,陈文三人几乎将天隆城大大小小的药材铺、丹药店和商会商行全部走遍,也没发现所需的草药。这一天,天色微明,四人起来,洗漱完毕,吃过早点,便直奔考试院。

    三人目送徐书元进了考场,便大眼瞪小眼,不知还有何处可去。商量了一会,决定先去找地方把路上抢来的珠宝出手,向路人打听了珠宝店集中的地方,便不疾不徐地走去。
正文 第六章申千手
    罗阳小的时候调皮,看好的东西,家人不给,他便看准机会偷偷去拿,为此被罗天打了数次,却依旧不改。后来陈威说既然他愿意偷,那就让他好好学学偷东西的功夫,也让他吃吃苦。于是便从山寨里找了一位绰号“妙手空空”的老贼,大名申千手,专门练的是手指头上的绝活。

    申千手来历也不简单,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小到路人怀中的散碎银子,大到皇宫内院的奇珍异宝,没有他不敢下手的。后来得罪的人太多,被人一路追杀,却碰巧为陈威所救。

    陈威本身做的也是没本钱的买卖,自然不会瞧不起这位做贼的半个同行,看他无路可走,便带回山寨。这些年来,申千手对太华山倒也忠心耿耿。

    陈威让他教罗阳功夫,他自然不会不同意,所以说起来,也算是罗阳的半个师父。申千手虽然是三位寨主的手下,教起罗阳却一点不含糊,极其严格。几年下来,罗阳把申千手那套手指头一动,金银到手的功夫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前些日子急于给陈武找草药,罗阳也没动什么心思。今天的事既然不急,罗阳的小眼睛又开始转来转去,盯起路人的口袋,只是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很少。

    早起之人,多是忙于生计,却哪有几个口袋里装满金银的,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一个值得下手。直走到珠宝一条街附近,天已大亮,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罗阳突然小声对陈文和冯大壮道:“肥羊。”冯大壮一怔,道“什么肥羊?你不是疯了想在这里做活吧?”

    陈文也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道:“他是手指头痒了。”冯大壮也回过神来,倒是一脸的兴高采烈,道:“哪只是肥羊?”

    罗阳冲着前面一个穿绸挂缎的老者,道:“这老家伙口袋里有红货。”冯大壮奇道:“你怎么知道?”罗阳白了他一眼,道:“笨蛋,没看他胸前口袋沉沉的。”

    冯大壮道:“口袋沉沉不能是铁块吗?”罗阳道:“你没事把铁块放胸前口袋里干嘛?”又道:“你看他口袋被撑得长长的形状,这附近又都是珠宝店,定是刚买的首饰。”冯大壮嘿嘿一笑,道:“那快下手,拿来瞧瞧有什么好样式。”

    罗阳一笑,道:“好样式你还打算戴着不成?”说着迎着那老者走去。二人即将迎面撞上时,罗阳身子轻轻一晃,擦着老者臂膀走了过去。

    那老者也没留意,继续向前走着。陈冯二人连忙追上罗阳,低声问道:“什么好玩的。”罗阳手在怀中,鼓捣了两下,再伸出来,手里却攥着一根金簪,道:“都说了是首饰,还能是什么。”

    陈文接过金簪,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突然发现金簪的一头刻着一个小小圆圈,圆圈中有一个古篆体的“周”字,样式与字体与陈文带来的首饰很相似。

    陈文心念一动,在空间阵盘里陈武的首饰之中,也找出一支金簪,果然,除了“周”、“杜”二字不同以外,样式与字体完全相同,甚至刻这个字的位置都一般无二。

    陈文道:“三儿,把东西还回去,问清楚他是什么人,还有这首饰是从哪里买的。”罗阳答应。转身回去,追上那老者,问道:“老人家,请问你刚才可丢了什么东西?”

    老者一怔,道:“没丢什么啊。”伸手上下一摸,登时变了脸色,道:“坏了,刚取回来的首饰没了。”罗阳又问道:“请问是什么样的首饰,有什么记号吗?”老者急忙道:“有,有,上面有卫国王府的标记,是一个周字。”

    罗阳又问了几件首饰,分别是什么等等,然后装模作样的掏出首饰袋,道:“方才和老人家擦身而过时,发现地上有这个首饰袋,想来应该是你掉的,特地给你送回来。”

    老者一脸的感激,连连称谢,道:“真是太感谢小友了,这可是王妃在饰王首饰店定制打造的,足足等了半个月才打造好。饰王店本来是要送上门的,王妃急着要,让我天天在这里守着,一旦做好了赶紧拿回去。这下要是丢了,老朽定被狠狠责罚不可,小友可算是救了我半条命啊。”

    说着取出十两纹银,要感谢罗阳。罗阳道:“我要是贪银子,就不还你首饰了。”说罢一拱手,向陈文二人走去。

    陈文道:“问清楚了?”罗阳回道:“他是卫国王府的人,这首饰是从饰王首饰店里定制的。”三人急忙打听到饰王首饰店的所在,匆匆赶了过去。

    那饰王首饰店门面极大,造得金碧辉煌,门口上方黑色横匾上,金光闪闪写着两个大字“饰王”。门口站着两名小厮,穿着黑色长褂,站得笔挺,现在天色虽亮,却还没有客人进来,两名小厮便呆呆地站在那里。

    三人见状,不由得感叹,一个首饰店而已,也有这么大的排场。走到店铺门口,便有一名小厮过来迎接,随同小厮进入店中,更是惊讶。

    店内规模极大,有十数个柜台,每个柜台旁都有一名伙计在旁边候着。柜台里摆满了金银首饰、挂件,陈文估算了一下,单是金银的价钱,至少要上百万两银子,不由得回头和冯罗二人对视,三人不约而同的嘿嘿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带领他们进店的小厮问道:“不知三位客户是想买何类型的首饰,还是先随便看看?”陈文道:“我前几日从朋友那里得到一支金簪,说是你们店打造的,又不确定,所以特地拿来鉴定一下。”

    小厮“哦”了一声,道:“那客官请随我来。”说着引领三人到了一处柜台旁,柜台里坐着一个样貌清瘦,留着山羊胡子的六旬老者。

    小厮对那山羊胡子老者道:“王老,这三位客官是来鉴定首饰的。”山羊胡子看了看陈文,冲小厮点点头,那小厮向陈文等人施了一礼,自顾去了。

    陈文先冲山羊胡子拱了拱手,道声“有劳老先生了。”然后拿出金簪,递给山羊胡子。山羊胡子接过金簪,前后左右看了一遍,便递了回来,道:“客官,没有错了,这确是出自本店,乃是为杜王府定制。”

    陈文却并未接过,拿出十两银子,放到老者面前,道:“不知道老人家可知这支金簪为杜王府中什么人定制的?”

    山羊胡子缩回举着金簪的手,左右看了一下,见并无人注意这里,收起了银子,道:“本店所定制的首饰,都有详细记录,老朽要进后堂查阅一番才知。”陈文道:“多谢多谢,劳烦劳烦。”老者拿着金簪,起身转向后堂。

    陈文三人等约莫小半个时辰,依旧不见那山羊胡子出来,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向店中其他伙计询问,只见通往后堂的门被推开,山羊胡子老者拿着金簪出现。

    山羊胡子将金簪还给陈文,道:“客官莫怪,这金簪打造时日过久,后堂记录中并未查到。”陈文道:“那凭这金簪的打造手法,可否能得知是哪位工匠所制?”山羊胡子右手捋着胡子,左手转动着金簪,定睛瞧着,半晌不语。

    陈文见状,又取出二十两银子,贴近山羊胡子身边,塞进他怀中。老者捏了捏怀中的银子,用握着金簪的左手拇指在金簪上一处细微的刻痕图案上点了点,低声对陈文道:“这支金簪是饰王前任掌柜刘大江亲手打造。”陈文道:“刘掌柜在店里吗?”

    山羊胡子左右瞧瞧,声音愈发地小,道:“老掌柜十二年前已经回家养老,在京城东南五百里处的刘家庄。”说完向金簪向陈文手里一塞,大声道:“未能帮到客官,实在抱歉。”向陈文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坐回柜台。

    陈文心下疑惑,叫冯大壮、罗阳出了店门,对二人道:“这个老头神神秘秘的,好像怕别人听到他对我们讲的话。”罗阳道:“莫非小武真的出自这个什么杜王府?”

    陈文道:“看来是了。”冯大壮道:“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我们去那个刘家庄瞧瞧吧。”陈文道:“走,去买几匹马。”

    三人走出这条街,向一家店铺伙计询问了哪里有马匹出售,便一路向那伙计指点的地方走去。

    走出十几丈,陈文一回头,见有一个身穿黑衣,头带大号斗笠之人,正与方才那个伙计说话。便对冯罗二人说道:“怕是有人缀点子。”冯罗二人也不回头,也不答话。

    继续向前走了两条街,果然那黑衣人还跟在后面。三人突然脚下发力,在街市之中忽左忽右,兜起了圈子。

    太华山在方圆千里之内,开了无数的酒楼、茶馆、客栈,一方面经营上可获收益,另一方面打探江湖上的消息,而最重要的就是,可以了解过往客商的银钱财物多少。倘若发现可以动手的,便会派人跟踪一段路程,确定去向方位,再通知大寨派下人马拦劫。山寨中所有武艺低微之人,都派出去做这类勾当。

    缀点子,便是指跟踪目标。三兄弟参与拦路行劫之前,也都做过一段时间,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冯大壮虽然因为身材高大,去跟踪目标的次数不多,经验较少,但现在与陈文、罗阳一起,倒也没什么影响。
正文 第七章刘家庄
    两刻钟不到,那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罗阳嘿嘿一笑,道:“和小爷来这个,回家吃几年奶再说吧。”冯大壮道:“真是奇怪,我们才出了首饰店,就被人跟上了。”

    陈文疑道:“难道是首饰店里的人?”神色猛的一变,道:“不好,刘家庄。”三人急匆匆买了三匹好马,快马加鞭向天隆城外赶去。

    半日之后,到了刘家庄,已经是下午时分,打听到刘大江家门所在,三人迅速赶去。

    等到了刘宅门口,只听得里面哭天喊地,人声吵杂,乱做一团。刘家大门洞开,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不少邻居街坊前来观望。

    三人在旁一听,原来刘家老家主刘大江,午饭过后,正坐在偏厅饮茶,不知怎地,突然倒地不起,家人一看,竟然死了。

    三人心下明白,他们刚到此地,刘大江便意外身亡,恐怕并非巧合,不由得个个面露凝重之色。

    那些左邻右舍,也聚在门外,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陈文听个大概,原来刘大江十二年前回的刘家庄养老,身子骨一直很康健,没听说有什么疾病在身,如今也不过六十出头,每天里养花种草,日子颇为悠闲,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过世。

    闻听这些话,陈文更加肯定刘大江之死与首饰有关,只是他这一死,便无人认得这些首饰是为谁而制。

    陈文心下忧虑,正无计可施,听得门内有人叫喊道:“刘全,刘全,快骑上毛驴,把刘管家叫回来。”陈文向邻居打听到,刘管家名为刘诚,当年曾随同刘大江一起在天隆城饰王店里做事,刘大江回乡养老,刘诚便一同跟了回来。

    陈文眼睛一亮,盯着门口,不多时,见到一名年轻仆人,牵着头毛驴,从院内走出来。

    忙快步跟上,道:“请问可是刘全大哥?”那年轻仆人看他一眼,道:“是我。”陈文道:“刘大哥是去接刘管家吗?”刘全答道:“是呀。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家里人急着呢。”

    陈文道:“刘大哥,你骑这驴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刘管家,不如和我们一起走,我们的马快。刚好也要找刘管家有些事情。”刘全想想也是,便单独骑了一匹马,冯大壮个子大,也单独骑一匹,陈文与罗阳合乘一匹,跟着刘全,去找刘诚。

    刘诚所去的农田位置,只在刘家庄外,没一会功夫,陈文就见到前面有两个人,骑着两头毛驴,慢慢悠悠的迎面而来。刘全急忙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刘管家,不好了,老爷过世了。”

    前面那两之中,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老者,惊叫了一声,赶了过来,口中喊道:“什么?刘全,你再说一遍?怎么回事?”

    刘全又道:“老爷刚刚吃过饭,在偏厅饮茶,突然一头栽倒,就过世了。”说话间刘管家已走到身前,面色震惊,急叫身后的人快点跟上。陈文调转马头,又与他们一同赶向刘大江家。

    刘管家看了一眼刘全的马,问道:“你这马哪里来的?”又看向陈文,不待刘全回答,问陈文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刘家庄何事?”

    陈文反问道:“刘管家,你十二年前在饰王首饰店跟随刘掌柜?”刘管家一怔,道:“不错。”陈文取出金簪,递给刘管家,道:“刘管家认识这支簪子吗?”

    刘管家面带疑色,接过金簪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比听闻刘大江的死讯更为惊慌,盯着陈文问道:“这……这支金簪,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文见他表情,知道他定然认得这支金簪,追问道:“刘管家可知道这支金簪是给杜王府什么人打造的?”刘管家惊容更甚,不回答陈文的问话,又问道:“你快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支金簪,你是不是拿它去了饰王?”陈文道:“去了又怎样?”

    二人各问各的,却都不回答对方的话,刘管家听陈文这一句,神色黯然,道:“你,你害死了老爷啊。”陈文怔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管家此时反而不急着往回走,勒住身下的毛驴,道:“老爷就是因为杜王府的事,才提前辞去饰王店的掌柜,回家养老。如今你拿这金簪去饰王店,又到刘家庄来寻老爷,可不就是害了老爷的性命。”

    刘全在一旁听得糊涂,问刘管家道:“刘管家,怎么回事?”刘管家也不理他,把金簪还给陈文,道:“终于如所老爷担心的,牵扯上身了。”

    转头对刘全道:“回去告诉老夫人,刘诚年纪大了,人老怕死,不能回刘家帮忙了,请老夫人和刘家人以后尽量不要再提刘诚这个人。”又对陈文道:“我要回家带上家眷,离开刘家庄,你也不要跟着我,不要把我害了。”

    陈文道:“一支金簪而已,怎么会牵扯到刘老掌柜的性命?”刘管家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总之你拿着这支金簪来找老爷,就是逼着老爷知道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们这些不值钱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陈文隐隐明白,沉声问道:“刘管家是说,这支金簪本不该出现在饰王首饰店?”刘管家却不直接回答,只是说道:“这支金簪是十二年前,老爷亲手为镇国王妃打造的。刚交付不到一个月,镇国王府发生惊变,隔了两个月,老爷便辞了掌柜,回乡养老了。”

    陈文奇道:“镇国王府发生什么惊变?”刘管事却不肯说了,道:“这些事哪是我们首饰店的人能知道的,你也不要问我了,我要走了。”陈文追问道:“那你告诉我,这支金簪是给哪位王妃的?”刘管家道:“十二年前的镇国王府,只有一位王妃。”

    说完要走,陈文又道:“不是说杜王府吗?怎么又出来个镇国王府?”刘管家道:“十二年前叫镇国王府,现在叫杜王府。”再也不理陈文诸人,转身骑着毛驴离去,走出几丈远,又回头对陈文道:“你不要跟着我,不要害我。”说罢用力打着毛驴,飞奔离开。

    此时陈文三人,与刘全,及刘管家的同伴,个个瞠目结舌,不知刘管家为何如此。隔了半晌,还是刘全说道:“我得赶紧家回告诉老夫人去。”一行五人便又急忙赶回刘宅。

    到了大门口,刘全下了马,陈文又给了他五两银子,也未进刘家大门,与冯罗二人策马离开。

    回程路上,冯大壮问陈文道:“文哥,我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文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可以肯定,这支金簪与杜王府有极大关系,恐怕跟踪我们的人,和杀刘大江的人,也都与杜王府有关,一切都是因我们拿了金簪到饰王而起,看来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个杜王府和那个镇国王府才行。”

    等到回到客栈,已接近三更,客栈中小二早都睡了,只剩下一个管事正要关闭店门睡觉。陈文等人回来,给了他十两银子,请他出去买了卤菜卤肉,在三人的上房内摆布下来,酒却不必买,大车上还剩有二十几坛酒,都被陈文装在空间阵盘中。

    陈文坐在桌旁,看看那管事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请他也坐下同吃,管事推辞了几句,也就坐下。陈文笑嘻嘻地问道:“请问管事大哥贵姓?”

    管事回道:“免贵姓李,叫李满。”陈文又问道:“李大哥在这店里做了几年?”李满道:“这店是我姨丈的,我十四岁就在这里做跑堂,到现在做管事,已经做了十四年了。”陈文便不再说话,只顾敬酒。

    冯大壮和罗阳洗了把脸,也过来坐下吃喝。几杯酒下肚,李满的脸色已经泛红,陈文问李满道:“李大哥,今天我们哥儿几个出去闲逛,听到有人说镇国王府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说京城里面有个镇国王府呢?守国王府、护国王府和卫国王府倒是有听过。”

    李满咦了一声,低声道:“你们听哪个说出镇国王府的?京城里还有人敢提起这四个字,真是胆大包天了。”陈文三人对视一下,全然不解“镇国王府”四个字如何不能提起。

    陈文略一沉吟,道:“我们是中午在一家酒楼中喝酒,听邻桌人提起,看样子是过路的客人。”李满喝了口酒,道:“我就说呢,京城里的人哪敢说这个,犯了杜王爷忌讳的。”陈文奇道:“什么忌讳?”

    李满看了看他们三个,再次压低声音,道:“看你们三个年纪都小,又是外来的,和你们说说无妨,可不要出去乱说,更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陈文敬了他一杯酒,笑道:“我们三个小孩子就是好奇而已,哪会去乱说什么,何况京城里也不认识别人。”

    李满点点头,道:“也是。”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咱京城本来有镇国、守国、护国、卫国四大王府,十二年前,那时我也只有十六岁。一天夜里,镇国王府里火光冲天,厮杀呐喊之声不断,直到天明时火才熄了。后来听说有人行刺皇上,镇国王护驾身亡。镇国王府也遭刺客报复,一把火烧了。镇国王并无子嗣,据说是他的一位堂弟,继了镇国王的王位,但不知怎地,镇国王府就改名叫杜王府了。”
正文 第八章镇国王
    陈文再问他当晚的详细情况,李满道:“那时我只有十六,在店里做跑堂,也没跑过去看,这些事情还是客人和姨丈他们讲的。后来慢慢的没人再提镇国王这三个字,有些胆子大的,胡乱议论,莫名其妙死了几人,就有人猜测是新任的杜王老爷不高兴,再没人敢提了。现在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更没人在意。不知道今天你们遇到的客人,怎么会说起这个。”

    罗阳道:“我看他们个个四五十岁,也许有十多年没到过京城了。”李满道:“应该是这样。”

    又喝了一会,天已三更,李满次日要早起,先告辞回房睡觉去了。三人再喝了一会,便挤到一张大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清早起床,先叫小二收拾房间,三人下楼吃了早点,再回到房间,小二已经沏好了茶水离开。陈文喝了口茶,道:“十二年前,正是我爹发现小武的那年,小武娘亲身上又有杜王府王妃的首饰,难道小武的亲娘,是杜王府的王妃?”

    罗阳道:“应该是镇国王府的王王妃。”冯大壮道:“我们找人打听一下。”罗阳道:“找谁问?你没听李满说,现在连镇国王府四个字都没人敢提。”

    陈文道:“饰王首饰店的人肯定知道,我们昨天从饰王出来被人跟踪,肯定是饰王的人安排的,他们跟踪我们做什么?还有刘大江的死,看刘诚的意思,应该是我们拿那支金簪去了饰王,饰王或者背后的人,不想刘大江通过这支金簪,知道太多事情,所以把他杀了,或许都和杜王府有关系。”

    喝了口茶,又道:“明天中午,我们去首饰店转转,大家招子放亮点,别带尾巴回来。”冯大壮、罗阳都道:“小事一桩。”

    三人修炼了一会内功,到了中午,吃过午饭,慢慢悠悠的出了客栈,再次来到饰王首饰店。进到店里,见昨日那名山羊胡子还坐在柜台后面,见到陈文等人,立即面露惊讶,旋即又低下头去。

    三人在店里东瞧西看,随便买了几样东西,暗地里观察着山羊胡子。隔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山羊胡子转身进了后堂。

    陈文边看着首饰,边和招呼他的店伙计闲聊。店伙计见他们三个年纪虽小,出手却极阔绰,进店一盏茶时间,已经买了几件首饰,打赏的银子也有三四两,便对他们极是小心伺候,有问必答。

    又过了半刻钟,陈文见山羊胡子从后堂出来,时不时偷偷望向他们几眼。便向冯大壮、罗阳递了个眼神,三人走出店门。

    转了个弯,到一条小巷子里,陈文道:“这家店的后堂,分中院和后院,中院是首饰师傅做活的地方,后院是掌柜刘金在住,刘金家人不在这里,除刘金外只有两个丫环。那个山羊胡子老头,肯定不是去找首饰师傅,而是去找掌柜刘金。”

    冯大壮道:“那我们夜里去找这个刘金。”罗阳道:“店里有那么多金银首饰,怕是守卫会不少。”

    陈文道:“店伙计说,前面铺中的首饰,到晚上关门时,会全部收到中院,有护院守卫,多少人不知道。晚点我们先探中院,加点小心,如果让人发现,也就以为我们是贼,我们跑了就是。要是护院功夫一般,没发现我们,我们再去后院找刘金。”

    冯罗二人也点头称是。商议已定,三人又大模大样的从小巷子里钻出来。

    果然不出所三人所料,没走多远,便发现有人在后面暗暗跟踪,并且不只一人,交替跟来,看脚下步伐,竟然都是武功不低之人。陈文三人尽挑人多路窄的地方走,见到哪家店铺前后门通畅的,就钻进去换到另一条街上。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陈文见后面只有一人在跟,立即打了个手势,三人分向三条路散开。

    后面跟踪的那人,一见三人分开,犹豫了一下,便向冯大壮跟去。冯大壮虽然只有十三岁多,却已经长到接近七尺,远远看着,就是一个成年人。那跟踪之人,认为成年人肯定更有价值,若是跟着那两个小孩子,最后捉到了,未必能审出有用的消息。

    冯大壮见那人跟在他身后,心中多少有些慌乱,这种缀点子的事情,就数他做的少,底气自然也差些。转了几条街,冯大壮见甩不掉身后尾巴,干脆放足狂奔,后面那人见他如此,也只得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起来。

    没跑出多远,冯大壮只顾回头看跟踪之人,却没防备前面,与一人撞到一块。冯大壮急忙稳住身形,对面那人早已摔倒在地,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冯大壮赶紧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将那小女孩儿拉了起来。

    小女孩儿一身白衣,此时已经沾上不少灰尘,一边拍打着,一边不停的在抱怨冯大壮。冯大壮忙道:“小妹妹,实在对不起,我给你拿点银子,算你洗衣服的钱吧。”

    说着往怀里要掏银子。小女孩儿一把拉住他,道:“摔了一跤而已,又没摔坏,哪用赔什么银子,你走你的吧。”

    冯大壮一听,道了声谢,继续向前跑去。隔一会再看,后面跟踪之人却没了影子,他心里不安,又转了好多圈,确认无人跟踪,才一路小心回到客栈。

    进了房间,陈文和罗阳早在房中喝茶。罗阳道:“蠢大壮,才回来,尾巴甩掉了没?”冯大壮气哼哼的道:“才不是我蠢,缀点子的事我做得少,那个天杀的偏偏追着我。”罗阳道:“活该你长了个傻大个。”

    冯大壮端起罗阳面前的茶杯,一口喝了个干净,道:“还差点害得爷爷我破了财。”说着伸手向怀中掏去,脸色突然一变,大吼道:“他娘的,他姥姥的,爷爷的钱袋子没了。”双手在身上摸上摸下,摸了半天,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泼口大骂起来。

    陈文道:“行了行了,别骂了,丢了多少银子?”冯大壮道:“一共五十两金子,买了两件首饰,还剩十几两,和首饰一起在钱袋子里。”陈文不屑地道:“还以为你丢了多少。”冯大壮道:“爷爷从来都是进钱的,什么时候亏过钱。”

    罗阳道:“你的功夫白练了?有人拿你身上东西都不知道?”冯大壮道:“你还真别说,没感觉到什么人近我的身啊?”

    突然想到那个小女孩儿,道:“我跑的时候撞了个小女孩儿。”把当时经过一说,罗阳哈哈大笑道:“不记得我怎么拿卫国王府那老头儿身上的首饰了?这个小妞怕你当场掏钱袋漏了馅,才不要你赔银子的。估计人家为了让你走得远些,还帮你拦了一下尾巴呢。”

    冯大壮又是一阵气恼,罗阳安慰他道:“怕什么,这几天咱兄弟多到街上转转,认出来她,弟弟我帮你连本带利拿回来就是。”冯大壮这才安稳。

    几人收拾行装兵器,陈文出去,买了几尺黑布,用来晚上蒙面。捱到三更过后,三人悄悄跳窗出了客栈,小心翼翼来到首饰店,见店门早已关闭,绕到中院墙外,戴上黑布蒙面。

    先是陈文展动身形,飞身上了院墙,伏身向里看去,只见院中有三间大屋,两间厢房灯火全无,中间正房几盏灯光透出,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陈文跳下院墙,围着两间厢房转了一圈,便发了个信号,冯大壮与罗阳相继跳了进来。三人一个紧跟着一个,轻起轻落,潜到正房窗下,只听里面低低的声音在吆喝,原来几个护院正在偷偷的赌钱。

    听了一会,有四个人的声音,知道共有四名护院,且功夫平平,看起来饰王首饰店,并未想过会有人胆大包天,敢来这里抢劫。

    再离了中院,翻过隔墙,进到后院当中。后院是一正两厢三间房,三间房中都亮着灯。一人在墙角等了一会,正房中有一男子声音传出,道:“你们收拾完休息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

    左侧厢房传出两名女子答应的声音。又隔片刻,左厢房的灯熄了,出来两名丫环,径直走到右侧厢房,再隔一会儿,右厢房的灯也熄了。

    陈文打了个手势,罗阳先潜到右厢房窗下,听了半晌,一挥手,陈文知道那两名丫环已经睡熟,便和冯大壮一起来到正房窗下。

    听得里面方才那男子的声音,在自言自语道:“三个小孩子拿着首饰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暗中定是有人指使,这可怎么是好?”

    听得脚步声响,应该是在房里踱来踱去。陈文听他脚步虚浮,知道他不会武功,又听了听房内并无他人,便起身带着冯大壮进入房内,留罗阳守在外面把风。

    屋内男子约有五十多岁,身形略瘦,个子不高。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刚要高呼,陈文一个箭步上去,把单刀架在男子脖颈上,一手捂住他的嘴,故意沙哑着嗓音,低声喝道:“敢出声我就杀了你。”男子满眼惊恐,浑身发抖,不停的点头。

    陈文才刚刚十四岁,声音之中还带着稚嫩,哪怕故意装作沙哑,也与成年人完全不同,只是此刻那男子惊惶失措,却没顾得上分辨。
正文 第九章掌柜
    冯大壮持刀,到里面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回来,也变声道:“没有别人。”陈文慢慢放开捂着男子嘴巴的手,单刀在他脖子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想要命的话,问你什么说什么。”

    那男子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口中不停的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金子都在前面,我这里只有几十两银子,大爷想要,全部拿去,全部拿去。”

    陈文道:“不要你的银子,老实回爷爷的话。”男子道:“是,是。”陈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店里做什么的?”

    男子颤抖着答道:“小人……小人叫赵金,是……是饰王的掌柜。”陈文又问道:“昨天有人拿着镇国王府王妃的首饰来你店里,这件事你都告诉过什么人?”赵金道:“没,没告诉什么人。”

    陈文手臂用力,单刀在赵金脖子上割了一个小口,刚刚渗出血丝,赵金整个人已经瘫了下去。冯大壮踢了他一脚,道:“没用的东西。”陈文恶狠狠的道:“不说实话,切下你的脑袋。”

    赵金已经魂不附体,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人……小人告诉了杜王府。”陈文道:“为什么告诉杜王府?”赵金道:“他们……他们拿的是镇国王妃的首饰,杜……杜王下过令,见到镇国王府的东西要及时报告杜王府。”

    陈文奇道:“杜王府不就是原来的镇国王府吗?为什么杜王府要跟踪拿镇国王妃首饰的人?”赵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负责通知他们。后面的事我都不知道。”

    陈文又问道:“现在的杜王为什么不叫镇国王?”赵金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冯大壮作势刚要再踢赵金,赵金急忙说道:“爷爷,爷爷,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陈文道:“据你所知,有什么人能知道这个原因?”

    赵金张了张嘴,犹豫一下,道:“这个……这个,我确实不知。”冯大壮一把按住赵金的嘴,另一手持刀在赵金腿上割出寸深的口子,顿时鲜血四溢,流了一地,赵金疼得嘴里“呜呜”直叫,却发不出更大声音。

    隔了好一会,赵金才止住叫声,“呼哧呼哧”连喘数口粗气,满头满脸都是大汗,惊恐万分的看着冯大壮。

    冯大壮道:“看什么看,再不老实,把你砍成八大块。”赵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住说道:“别砍,别砍,老实,老实。”

    陈文冷哼一声,道:“老实你就快说。”赵金忙道:“杜王……不不,镇国王府原来的大总管福伯,就在隔壁两条街上,开了一家绸缎庄,他……他肯定知道。”

    陈文问道:“那福伯叫什么?什么样一个人?”赵金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叫福伯,镇国王府里的人也这么叫他。从小就在镇国王府里长大,经历过三任镇国王。七十多岁年纪,比我高一些,胖瘦和我差不多,一头灰发。”

    再问镇国王府里的事,赵金却答不出来多少,十二年前,他只是饰王店里的管事,和现在店中山羊胡子王老的职位一样,而饰王店的大主顾,都是非富即贵,送货上门这种事,也都是由掌柜亲自去做,所以他接触得不多,知道的事情也少。只是知道当年的镇国王名叫杜景之,而且只有一位夫人,即镇国王妃。

    杜王府的事,却也只知道杜王名叫杜景然,夫人倒是有几位,赵金也去杜府里送过几次首饰,但却极少见到杜王本人。陈文见再问不出什么,和冯大壮一起,将赵金腿上的伤简单包扎一下,再把整个人绑了起来,撕下片衣襟塞到口里,丢到床下。出来叫上罗阳,一起向福伯的绸缎庄找去。

    没过多久,便找到赵金所说的“天福绸缎庄”,比饰王首饰店要小很多,院子也只有前后两进,看来也是前面摆卖绸缎,后面住人。

    三人翻墙进去,听了片刻,打探明白,一侧厢房是库房,另一侧厢房中三四个人的呼吸声,应该是伙计在睡觉。中间正房,只有一人的声音,应该就是赵金所说的福伯。正房房门里面上了闩,陈文轻轻用单刀伸进去,挑开门闩,与冯大壮潜进房中,依旧留罗阳在外把风。

    进到房中,冯大壮点燃火筒,找到油灯,把油灯点亮。火筒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种类似火把的东西,手腕粗细,半尺多长的圆筒,筒中灌满了火油,一端封死,另一端是特殊的灯芯, 灯芯里混有几种矿石粉,修武之人,用体内元力灌输到灯芯中,矿石粉即会发热,引燃灯芯,一筒油能燃烧十几个时辰。

    灭了火筒,回身见陈文正站在床前,看向床上躺着的一人。那人一头灰发,容貌与赵金形容的一模一样,应该便是赵金口中的福伯。冯大壮见陈文不说话,便走到床尾,也看着床上的福伯,也是一声不吭。

    看了半晌,陈文突然抽出单刀,架在福伯颌下,冷冷的道:“别装了,起来吧。”陈文这次并没有用假嗓音,福伯听到陈文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陈文,又看了看冯大壮,道:“两个娃娃?”

    原来冯大壮虽然没有说话,身材也与成年人一样高大,又蒙着面,但眉眼之间,依然是一副少年模样。冯大壮也没改变声音,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刀,道:“没错,两个能要人命的娃娃。”

    福伯呵呵笑着,全然不顾喉咙上还架着一把刀,慢慢坐起身来。陈文手中单刀,随着福伯身形坐起,也一点点抬起,却并未伤到福伯分毫。

    福伯笑了几声,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娃娃,和以前来的人不一样。”陈文眉毛一挑,道:“以前来的人?什么意思?”福伯又是呵呵一笑,却并不回答。

    陈文将单刀从福伯喉咙处收了回来,问福伯道:“你是福伯?”福伯眉毛一挑,道:“没错,正是老朽。” 陈文道:“你曾经是镇国王府的大总管,一定知道,十二年前的镇国王府,发生了什么大事?”

    福伯眉头微皱,直直地看向他,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良久,长叹一声,道:“十二年前,有人入皇宫行刺皇上,继位刚满三年的镇国王杜景之入皇宫护驾,不幸半路遇袭。被追杀回镇国王府后遇难,杀手共杀死王府上下,家眷、仆人、护卫共三百八十七人,又将王府洗劫一空,最后一把火烧了王府。当年的事情就是这样。”

    福伯讲完,再不说话,陈文沉默一会,道:“你怎么没死?”福伯道:“我在刺客来袭时,负伤过重,昏迷于后院花园树林之中,侥幸捡回一条命。”陈文道:“还有多少人没死?”福伯道:“连我在内,共有十一人得脱未死。”

    陈文又道:“另外十个人在哪里?”福伯应道:“有三人隔日便离开京城,再无消息。另外七人,在杜王遣散我们之后,拿了遣散之资,也离开了京城。如果今在京城之中的,只有我一人。”

    陈文追问道:“你为什么不走?”福伯看着陈文,道:“十二年前,我便已经六十二岁,又无家眷亲朋,无处可去,便用杜王爷给的银子,在这里开了这间绸缎庄。”

    陈文盯着福伯,半晌不语,福伯迎着陈文的目光,并不退缩,也不说话。良久,陈文缓缓问道:“那镇国王妃是怎么死的?”福伯道:“被刺客在王府中杀死的。”陈文道:“为何没见到她的尸首?”

    福伯一怔,道:“如何没见?第二天一早,遇难之人的尸首便一一收殓下葬。”陈文突然低喝道:“那尸首是假的,根本不是镇国王妃。”

    福伯闻听此言,身体轻轻一震,看向陈文的双目之中,瞬间充满了惊讶,随后即刻消散。然后哈哈一笑,道:“小娃娃,你的想象很丰富,老朽也希望那是假的,也希望王妃还健在。”

    陈文自然不知道那镇国王妃是死是活,有无尸体。只是自从刻着杜字的首饰出现在饰王首饰店,其后便发生一连串奇怪的事情,让陈文不得不将陈武的身世,与当年的镇国王府联系到一起。

    依刘诚所言,那首饰是为镇国王妃所打制,可后来却出现在怀抱陈武的那女子身上,此时福伯说镇国王妃已经身亡,即是说,那名女子并非镇国王妃。

    如果她并非王妃,却又为何在镇国王府发生惊天巨变之时,身怀数件与王府有关之物,在京城万里之外,被人追杀?陈文感觉那女子的身份,必然极其重要,故此诈称王妃未死,留心观察福伯反应,果然见到他的神色之中,透出惊讶,虽然即刻便掩盖过去,却让陈文明白,被自己言中了。

    陈文又慢慢的道:“不只王妃的尸首是假的,恐怕杜景之儿子的尸首,也是假的吧?”福伯闻言,未有震惊的神色,反而面带微笑,道:“如果小王爷能活着,那当然更是可喜可贺,可惜天不遂愿,王妃和小王爷已经亡故十二年了。”
正文 第十章银牌
    陈文沉吟片刻,向冯大壮使了个眼色,冯大壮走到窗前,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哨,窗外紧跟着回应了一声。冯大壮拨开窗户上的栓锁,看向陈文,点了点头,持刀守在门口。

    陈文心念一动,从空间阵盘中取出刻有“杜”字的银牌,握在手中,道:“你认得这个东西吗?”

    说着将“杜”字那一面朝向福伯,福伯看到陈文手中的银牌,不由得面色大变,双目圆睁,浑身僵硬,嘴角不断的抽搐着,伸手就要去拿银牌。陈文迅速将手缩回,道:“你认得还是不认得?”

    福伯突然一声怒吼,道:“你,你说,你从哪里得来的?把它给我,把它给我。”突然间双手如电,抓向陈文握着银牌的那只手。

    陈文一声轻“咦”,纵身跳开,舞动单刀,斩向福伯伸来的双手。福伯左手手腕一翻,二指伸出,正夹在陈文刀背之上,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右手化掌,击向陈文胸口。

    冯大壮在门边,见发生变故,挥刀冲上,劈向福伯右臂,福伯手臂一轮,手指曲弹,当的一声,冯大壮的单刀被弹飞了出去。陈文的单刀,也同时被福伯左手二指旋动,把握不住,夺了过去。

    陈文趁福伯受冯大壮攻击,身形一缓之时,再退一步,将杜字银牌收到空间阵盘中。低声吼道:“住手,你想惊动旁人吗?”福伯闻言一怔,见陈文未再后退,便也停在当地。

    罗阳在外听得屋内动手,起身推开窗户,跃入房中。福伯见又进来了个少年,仔细感觉,却未发现再有他人。便再度看向陈文,道:“小娃娃,你说,你的银牌是从哪里来的?”

    陈文轻笑一声,道:“福伯的功夫高得很,却偏偏装作不会功夫,别人来杀你,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怕有人真的把你杀了吗?”

    福伯冷冷的道:“小娃娃,是我在问你,快说。”陈文道:“你功夫这么高,我们必然跑不掉,所以得我先问你,弄明白几个问题之后,你想问我什么,我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福伯瞪着陈文,片刻之后,沉声道:“你想问什么?”

    陈文嘿嘿一笑,从空间阵盘中取出一件首饰,扔给福伯,道:“你先看看这个。”自己走了几步,坐在房内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一只手肘搭在桌子上,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福伯接过首饰,看了几眼,道:“王妃的首饰。”陈文道:“没错,还有一件护甲,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福伯面无表情,道:“当然知道,护甲内壁上刻了个‘福’字,就是我这个福伯的福。”

    陈文奇道:“原来是你的护甲?”福伯道:“是先王赐给我的。”陈文点了点头,道:“然后你又用它把小王爷裹起来了?”

    福伯面色微变,嘴角抽搐了几下,道:“是。”陈文道:“那十几名护卫,是你的人?”福伯面色变幻不定,道:“是王爷的卫队。”

    陈文哦了一声,道:“王爷的卫队,功夫不怎么样嘛,被人家切菜一样,咔嚓咔嚓几下杀光了。”

    福伯如遭锤击,身体一个踉跄,肩膀急速抖动,大口喘气,惊怒道:“小……小子,你……你说什么?”

    陈文见福伯如此,忙道:“可不是我杀的,是一伙黑衣蒙面人,有三十多个。”见福伯没有向他出手,又道:“不过也被别人杀了。”

    福伯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只手捂着胸口平复呼吸,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再闻听陈文后一句话,急忙问道:“什么人杀了他们?”

    陈文道:“福伯别急,我还没问完你呢,等下你再问我。”福伯向后缓缓走了两步,坐在床边,道:“好,好,你问,你问。”陈文道:“我想知道,车里的那一主一仆两名女子,和那个婴儿,究竟是谁?”

    福伯沉默半晌,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我也不瞒你了,车里那名丫环,叫香儿,是镇国王妃的贴身侍女,那女主人,便是镇国王妃,那婴儿……那婴儿,就是小王爷。”

    闻听此言,虽然心里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陈文三人还是不由得一惊,相互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再次看向福伯。

    福伯却看向陈文,惊惶不定的小声问道:“王妃她?”陈文也是一阵黯然,道:“王妃和那名侍女,都中箭身亡。没想到那伙人那么狠,拼了命也要向马车里射箭,后来的人没有拦得住。”

    福伯此刻,仿佛比刚才衰老了十岁,整个人完全萎顿下来,口中只是不停的重复道:“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重复了几遍之后,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凶光,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下,声音却一点点强硬起来,道:“王爷,王妃,小王爷,老奴誓要为你们报仇雪恨。”

    陈文忙道:“别喊别喊,你小点声音。”福伯却不理他,声音越来越大,道:“老奴活着,就为了有一天能再见到王妃和小王爷,如今都死了,老奴还活着干什么。杜景然,杜景然,老夫拼死也要杀了你。”

    陈文见劝他不住,头大如斗,只好说道:“福伯,你别嚷嚷,小心让别人听见。我告诉你,你的……你的小王爷没死。”福伯一听,猛然顿住,死死看着陈文,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陈文见不说已是不行,眼看着福伯,定是陈武亲生父母的忠心之人,再让他喊下去,让外人听到,怕是极为麻烦。只好对福伯讲道:“我说,你的小王爷没死。他……他现在是我弟弟。”

    福伯怔住,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懂。”陈文只好把父亲陈威救了那婴儿之事讲了一遍,只是没提到太华山和陈威等人的名字。最后道:“这十多年,他一直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哥。”

    福伯缓了口气,道:“你父亲在何处救得小王爷?”陈文道:“离京城一万多里。”福伯又道:“有何为证?”陈文叹了口,道:“没什么为证,只有这些。”说着把杜字银牌、护甲、带来的首饰,全部拿出来放到八仙桌上。

    福伯步履蹒跚的挪动八仙桌旁,一件一件的翻看桌上的物品。冯大壮和罗阳也聚拢过来,站在一旁看着福伯。福伯一手拿着杜字银牌,一手摸着护甲,老泪纵横,微不可闻的自语道:“王爷,王爷,你听到了吗,小王爷还活着,小王爷还活着……”

    陈文长叹一声,站起来,伸手扶住福伯,想让他坐下。福伯却挣脱开他的手,擦了擦眼泪,扑通跪在陈文面前,咚咚磕起头来,口中喊道:“恩人在上,请受杜福一拜。”陈文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福伯起来,却扶不动,冯大壮和罗阳也上来帮忙,连拉带扯,终于将福伯扶了起来,按到椅子上坐下。

    陈文气喘吁吁地道:“福伯啊福伯,你可折杀我了,你这么老的老头儿,向我磕什么头,想我死的快是不是?”福伯激动地道:“救小王爷之恩,永世难报,恩人受得起此礼。”陈文摆手道:“受不起受不起,又不是我救的弟弟,是我爹和他们两个的爹爹一起救的。”

    福伯一听,又要下跪磕头,连忙让三人按住。陈文道:“还有几十个叔伯呢,都是我爹和两个叔叔的手下,救我弟弟的时候,都出过力的,你都要磕头吗?”福伯正色道:“让我见到,我就磕。”陈文道:“行了,福伯,你饶了我们吧。”

    等福伯稍微安定了之后,陈文又把陈武在太华山这些年的经历统统告诉了福伯,也告诉他陈武现在身体状况,福伯听了先是大惊,又听陈文说请动了丹宗长老给出药方,只等收集到足够的草药,便可治愈,又多少放下心来。急急忙忙取出自己的积蓄,交给陈文,用作购买草药之资。

    陈文见到福伯的积蓄,有一万多两银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这点银子,你老人家还是自己留着吧。小武的草药,就不用你操心了。”

    冯大壮和罗阳在一旁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福伯,福伯道:“多一分银子,就多一点机会,不要嫌我的银两少,关键时候,也能用得上的。”陈文叹了口气,从空间阵盘中取出抢来的两万多两黄金,道:“福伯,这些金子都派不上用场,连根草药的叶子都买不到,你的银子确实用不上。”

    福伯当年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听陈文如此一说,也只好作罢。反倒是陈文要给福伯留下些黄金,被福伯推辞了。

    又聊了许久,陈文终于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原来镇国王杜景之,本来就是三代单传,到了他这里,也只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杜承宗,即是陈武。

    十二年前,一天夜里,皇宫突然通过与镇国王府连接的传讯阵发出警讯,有人行刺皇上,杜景然身为镇国王,率百人亲兵卫队入宫护驾。不料一个时辰之后,杜景之孤身一人,满身伤痕回到王府,说半路遇袭,百人卫队为护他突围全部被杀。
正文 第十一章护送
    偷袭之人尾随而至,杜景之吩咐福伯带领家中剩余的十几名亲兵,护送王妃和小王爷离开京城。福伯送王妃到城外之后,放心不下王爷,让王妃先走,他回去救王爷。回到王府之后,杜景之已经遇难,福伯被三人围住,拼命杀死这三人后,福伯身负重伤,无奈躲在后院假山山洞中,逃过一劫。

    偷袭之人杀死杜景之,放火烧了王府。福伯在他们走后,硬撑着出来,找到一名丫环和一名仆人的孩子两具烧焦尸首,搬到杜景之卧室,谎称是王妃和小王爷。

    事后得知,皇宫里的刺客,在杜景之被围之后便已撤走。所谓的行刺,只是为了将城内高手全部引到皇宫,再半路袭杀杜景之,使其无法求援。

    杜景之一脉断绝,而镇国王之位,是由杜家世袭罔替。杜氏家族元老便从杜家旁系里面,选出血脉最为接近,武功最高的杜景然继承王位。然而,杜字银牌是杜家的族长印,也是镇国王的王印,却在杜王府被袭之中丢失了。

    此印关系重大,必有此印,才能打开杜王府密室,取出《杜王家诫》原本,准族长须持《杜王家诫》在祖宗牌位前受诫,才能正式成为杜家族长。

    更重要的是,准镇国王,须持此印,与守国王印、护国王印、卫国王印一道,入皇宫之内,连同天隆王朝玉玺,五印合一,请出天隆王朝开国先皇凌波的《凌皇祖训》,方能正式受封镇国王位。

    杜景之在遇袭之时,从杀手之中,发现大批杜景然的手下,突围回到镇国王府之后,便将镇国王印交与王妃,一道带了出来。杜景然这些年中,不断寻找镇国王印,却无丝毫头绪。因此也未能正式受封镇国王,只能改称杜王。

    杜景然遣散镇国王府尚存的家仆之后,暗地里将这些家仆全部杀死,身边之物也全部夺走,却未能从中找到镇国王印的线索。因福伯并未离开京城,又曾是镇国王府的大总管,为掩人耳目,杜景然并未对福伯下杀手。只是数次试探福伯,以图查找到镇国王印的下落。

    然而福伯一直声称在王府遇袭时负伤过重,昏迷于花园树林之中,醒来后武功尽废,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在面对杜景然派来的杀手时,哪怕负伤,也绝不还手。慢慢的,杜景然也认为福伯虽是王府大总管,也未见得能接触到镇国王印,更何况福伯身上身下,家里家外,已经不知被彻底搜查过多少次,未有一丝线索,便放松了对福伯的警惕。

    福伯本人,则出生于镇国王府,其父是杜景之祖父的心腹手下。福伯从小被赐杜姓,名为杜福。杜景之祖父过世之后,杜福成为杜景之父亲的心腹大将,后来又辅佐杜景之,人称历三代,辅两王。在王府遇袭时,福伯一家数口人,也尽数死去。

    陈文听得福伯详细讲述过往,大为震撼,深深为福伯的忠心所折服,同时,也不免为陈武担忧起来。如今他在京城之中,无意间暴露了陈武生母,镇国王妃的首饰,杜景然必然怀疑镇国王妃未死,更是会疑心到镇国王印在王妃身上。

    福伯反倒是宽慰陈文,道:“其实此事也并非那么严重,杜景然纵然是怀疑,但却并不知道你是何人,只要你们三人远离京城,他又哪里知道小王爷身在何处。”陈文道:“我是怕他会满天下的去找。”

    福伯道:“那又何妨,即便是他贴了海捕公文又如何,公文上的画像,从来都是不像的多,像的少。再者说,满天下的找,天下又能有多少人识得你,何况你们身在大寨之中,认识你们的人都是山寨中的英雄好汉,你是怕他们出首你不成?”

    冯大壮在一旁却嘿嘿笑道:“福伯,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文哥在太华山方圆千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啊。”罗阳也接口道:“文哥是赫赫有名的太华山小霸王。”

    福伯面带疑惑的看着冯大壮和罗阳,这二人却笑而不语了。陈文苦笑道:“我的志向是做天下闻名的大强盗,所以……所以我原来是经常会下山走走的。”福伯一听,便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个小娃娃,已经是一方匪首了,当下也低声笑了起来。

    陈文跟着干笑了两声,突然面色一沉,道:“坏了,首饰店的赵金,是他告诉我们福伯的消息,明天他定然会报告给杜景然,来找福伯的麻烦。”

    冯大壮和罗阳也是一惊。福伯倒是坦然,道:“知道小王爷还在,我就放心了,杜景然要来,就让他来好了。”哼了一声,又道:“他不来,我还要去找他呢。”

    陈文道:“那又何必,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过会儿我们兄弟回去时,顺道把他宰了就是。”又对福伯说道:“小武现在太华山上,福伯不如也搬去太华山,可以天天看到小武。”

    福伯道:“不可,杜景然本就会怀疑王妃还健在,我再一走,他会更加肯定,必然会疯狂的寻找王妃的下落,反而坏了事。小王爷既然在山寨中安好,我就放心了,去与不去,不差在眼前,将来有更好的机会,我再与小王爷会面不迟。”陈文道:“也好。”

    又看向桌上的东西,道:“福伯,小武娘亲的首饰,我带回去,银牌和护甲放在你这里吧。”福伯道:“你还是全部带走,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陈文想了想,道:“银牌我带走,护甲你留在这里防身。”福伯呵呵一笑,道:“我用不到它,没有它我更安全。这护甲送给你吧。”陈文看了看护甲,咧了下嘴,道:“这护甲太大,穿上臃肿难看。我下山做买卖时穿的那身盔甲才叫漂亮。”

    福伯也是一笑,神神秘秘的道:“你还不知道这护甲的好处,这护甲相传是杜家先祖,跟随凌皇打天下时,凌皇专为杜家先祖所制。由十万年修行的妖兽骨与软筋制成,更可滴血认主,认主之后,这护甲可随主人心意,或隐于体内,或浮于身外,依照身材大小,紧紧护住主人。除非主人死亡,否则无人能夺了去。”

    三人一听大惊,居然是如此宝贝,有这等神奇的能力。冯大壮嘴巴大张,半天才道:“十万年妖兽,什么人能杀得死十万年妖兽?”福伯道:“传说凌皇当年,甚至能斩杀三十万年的妖兽。”

    陈文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极其震惊地道:“难道凌皇是尊者的修为?”福伯道:“我没见过尊者,不知道尊者如何,总之传说中的凌皇深不可测,普天之下,不做第二人想。”

    福伯又道:“只是这护甲要有修为的人才能滴血认主,否则当年我就给小王爷认主了。”陈文又咂了咂舌,道:“那福伯你现在认主不是正好,反正隐到体内,杜景然也发现不了。”

    福伯道:“我年纪大了,再说杜景然对我已经没什么兴趣,确实用不到了。何况如果我想,几十年前就认主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是三十年前,我拼着重伤,救了老王爷,老王爷特意赐下来给我的。自打杜家先祖仙逝之后,还没有第二个人滴血认主过呢,一直都是当镇族之宝藏在族里的。你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用处更大。”

    陈文暗想,这护甲如果真的这么神奇,可以拿回去弟弟认主,他功力低,身子弱,有这个防身,安全多了。便问道:“这护甲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滴血认主?”福伯道:“据说入了流的高手就可以,方才交手时,我察觉到你的内力功底,足够了。”

    转头看向冯大壮,道:“大壮就还差一些。”再看罗阳,罗阳抢着说道:“大壮哥不行,我就更不行了,我比大壮哥还要差些。”

    福伯拿起护甲,摊在桌上,指着内侧后背位置的一块骨片,对陈文道:“此处有杜王家诫的篆刻本,乃是当初凌皇为杜家先祖制甲时,杜家先祖所留。杜王家诫除了族长和四大王爷更替时的象征作用,恐怕里面另有深意,从先王起,杜家便在探究其中的奥秘,却一直不得而知。你回太华山以后,让小王爷多多参详一下,再怎么说,这也是杜家老祖宗留下的遗言。”

    陈文点了点头,心道:“也不知小武以后会不会想要来当这个什么王爷。”

    福伯又道:“好了,你收起这些,也早些离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反而是你们要多加小心,我怕杜王府不会轻易放过王妃首饰之事。”

    陈文也不再多言,收了东西,向福伯拱手告辞,三人越窗而出,再翻墙离去。

    等再次来到饰王首饰店,跳进后院,却大吃一惊。原来赵金已经把嘴里的衣襟吐了出来,正在狂叫“救命”,中院的护院听到声音,分出两人来查看情况,已经进了院门。
正文 第十二章放火
    陈文叫了一声“大壮”,与冯大壮二人抽刀杀向那两名护院。罗阳明白陈文意思,自己拔出刀来,进到赵金房间,见赵金从床下滚了出来,正在地上扭来扭去地喊着救命,两名丫环也早已跑了过来,在手忙脚乱的解绑在赵金身上的绳索,却解不开。

    赵金听到门响,抬头一看是罗阳,登时怔住,没等再说出话来,被罗阳一刀刺入胸口,又怕他不死,补上一刀砍掉了脑袋。

    两名丫环见赵金被杀,“啊呀”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能动一下,被罗阳一人一刀,命丧当场。

    罗阳再度冲到院中,见陈文、冯大壮已与两名护院斗到一处。两名护院的功夫一般,勉强与冯大壮相当,陈文已经尽占上风。罗阳冲到陈文身边,向那护院抢攻了两刀,逼得那名护院回身防他,却被陈文从背后一刀切过,连腰骨都斩断了。

    二人转身杀向冯大壮的对手,那人一边呼叫中院同伴,一边倒着往中院退去,手忙脚乱之中,被冯大壮寻个空当,一刀杀死。中院内的两名护院,闻声过来,也不过一二十招,皆在三人刀下做了亡魂。

    三人来到中院,见正房中燃着灯火,入内一看,靠着门口有一桌四椅,桌椅后面,是一堵精铁墙,铁墙厚度足有三寸,铁墙正中有一扇铁门,却是半开着的。进了铁门,是一个小房间,门后放着一个磨盘大的阵盘。

    正对着铁门的一侧墙壁,另有一道铁门,却上了锁。罗阳上前,从怀中掏出数根粗细不一的铁丝,折腾了一小会儿,将锁打开。

    这道铁门后的房间却是极大,足足占了正房的大半以上。房间四壁皆是铁墙,中间摆放着一排排货架,货架之上,就是各类金银首饰,还另有数个货架,放着当作原料的一块块金锭、银锭。

    粗略估算,竟有五十余万两黄金,和六七万两银子。冯大壮登时乐得跳了起来,大叫道:“文哥文哥,快把你的空间阵盘拿来,发财啦,发财啦。”陈文和罗三也是乐不可支,手忙脚乱的开始搜刮。

    待到将货架上的金银全部收罗一空,往出走时,这才明白,倘若不是那四名护院主动出来,而只是守在房中,发现有人前来,只须躲进第一道铁门之内,落下门闩,再用那个阵盘发出求援警报,任你是什么样的高手,也无法在援兵到来之前,破门而入,抢走首饰和金银原料。

    三人不禁感谢起赵金,若非赵金呼救,此番回来,定然是杀了他便走,哪敢有打劫中院的心思。

    出了正房,再看两间厢房,都是装着多余的柜台、货架,或者打造首饰的各种工具,并无值钱物品。三人各自拿出火筒,分头去三个院落中放起火来。等到火光冲天,左邻右舍都被惊动时,陈文等人早已返回客栈。

    次日清早,罗阳率先起床,叫起陈文和冯大壮,要去首饰店看看热闹。陈文和冯大壮也是少年心性,想看杜王府有何反应,又想到今日是徐书元科考最后一天,怕回得晚了,徐书元着急,便给留书一封,让徐书元务必在客栈等他们回来,随即便兴冲冲赶往饰王首饰店。

    到了首饰店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的围在那里,数百名官兵将饰王首饰店团团围住,左右店铺也一并封门,店铺中人全部带走审问。

    直到中午时分,只见官兵捕快不停在饰王店里进进出出,也不知在做什么名堂,三人看得无趣,便要找酒家去喝酒。

    正从人群中向外挤,冯大壮身前有一小孩儿,十二三岁年纪,长得和罗阳差不多大小。冯大壮向左,他也向左,冯大壮向右,他也向右,左右几次,挡着冯大壮过不了身。

    冯大壮心头火起,伸手一把将那小孩儿推到旁边,那小孩儿抬头看向冯大壮,怒道:“你这人好无礼,好好的推我干什么?”冯大壮道:“你好好的挡我的路干什么?”

    那小孩儿道:“是你挡我的路,我要从这边过,你就也从这边过,我要从那边过,你又要从那边过,怎么就成了我挡着你?”

    罗阳从旁边挤过来,站在那小孩儿身旁,笑着对冯大壮道:“算了,算了,有什么好吵的,你从这边过来,我们喝酒去。”冯大壮瞪了那小孩儿一眼,随罗阳出去。

    那小孩儿兀自在后面叫着道:“个子大了不起吗?个子大就能欺负人吗?”冯大壮又要和他理论,却被陈文和罗阳笑着拉走。

    冯大壮牢骚满腹,被陈文和罗阳拉到无人之处,看看左右,不明就里,问道:“你们拉我到这干什么?”罗阳笑嘻嘻的拿出一样东西,道:“你瞧这是什么?”

    冯大壮一看,正是自己新买的钱袋,下意识往怀中一摸,跟着脸色一变,道:“他娘的,我又遇到贼了。”

    罗阳道:“没错,就是挡着你的那个小孩儿。”冯大壮转身就走,要去找那小孩儿。陈文拦住他,道:“三儿连本带利都给你拿回来了,你还去找他做什么。”

    冯大壮看看罗阳,罗阳又掏出一个钱袋,却是上次丢的。冯大壮道:“那利息呢?”罗阳又掏出一样东西,在他面前一晃,道:“你看这是什么?”

    冯大壮一看,登时跳起来,道:“又一个空间阵盘?”转头看陈文,陈文把自己的空间阵盘拿出来,道:“不错,我们的在这里呢。”

    罗阳从空间阵盘中七七八八掏出一堆东西,金子、银子、指甲刀、掏耳勺、发簪、头绳、手镯、几件男孩子衣服、十几件女孩子衣服、几个兽皮材质的面具,还有一个花花绿绿不知什么做的面具和几百两元金。

    冯大壮道:“这小孩儿这么有钱,还有几百两元金,什么来路?”陈文却道:“你们看里面,尽是些女孩儿用的东西。”

    冯大壮道:“莫非这小子喜欢男扮女装?”罗阳道:“我看他是喜欢女扮男装才对。”

    冯大壮这才明白,上次偷他的那个女孩儿,和这次偷他的小男孩儿,应该是同一个人,不由得火往上冒,道:“这么大的天隆城,好偷不偷,偏偏只盯上我一个人。”

    陈文和罗阳一通大笑,都道:“看你像有钱的老爷。”

    罗阳收起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唯留下那几个面具在外面,有长胡子的,有老头儿的,也有青年男女的。面具也是神奇,不论谁戴上,大小都是刚刚好,真像换了张脸一样。

    只有那个花花绿绿的面具,却如同小孩子带的鬼脸,没有任何用处。又研究一会儿,也没搞明白,用魂力去试,也没结果。

    但三人都觉得这个面具并不一般,便各戴了一个兽皮面具,要回去找那小孩儿。陈文化做四十多岁的一名中年人,只是个子矮小。冯大壮则化为一个虬须大汉,罗阳依旧是小孩子模样,只是却换了一张脸。

    回到首饰店那里,围观的人依旧很多,却不见了那小孩儿的踪影。寻到天黑也没寻到,怕徐书元回来等他们,便在无人处摘了面具,回到客栈。进房一看,并未瞧见徐书元,信还在桌上,叫来小二一问,说徐书元一直未回。眼见到了掌灯时分,陈文渐渐心急起来。

    直到天明,依旧不见徐书元回来。陈文叫过小二,给了二两银子,让他务必留意徐书元,倘若回来,叫他不要走开。三人又等一会儿,便向考场寻去。

    此时考试早已结束,考场早空无一人,大门紧闭,连看门的人都没有。三兄弟心急,翻墙进了考场,里里外外找了几遍,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再来到考试院,因大考结束,考试院中也仅剩几个守门之人,一问三不知。好不容易等出来一个小官,陈文递上五十两银子,那小官看在银子份上,倒是极其热心。找到昨日看守考场之人,描述徐书元样貌,却无一人记得。

    那小官原地转了几圈,对陈文道:“我去查查考试记录,考生们何时入考场,何时出考场,都有记录的。”

    进到院里,半个时辰后出来,却是一脸的异色。见到陈文劈头就问,道:“你等可确信没有记错名字,是徐书元三字没错?”

    陈文道:“那是我舅舅,当然不会错。”小官道:“你们亲眼见他进的考场?”陈文道:“正是。一个月前我还陪他来过考试院,领过考试牌。”

    那小官更惊讶了,道:“不可能呀,我在考场出入场的记录中,并未发现有徐书元这个名字。”略一沉吟,也不说话,转身又进到院里。等了一刻钟,小官出来,道:“考试牌的发放记录中也没有徐书元这个名字。”

    陈文三人如白日见鬼,那小官又转身进去,这次极快的又出来,道:“发放考试牌和考生出入考场的记录,一直都在考试院中,除了昨晚皇上调阅,再无其他人接近,实在是奇怪。”
正文 第十三章海捕公文
    陈文一听,问道:“皇上调阅这个做什么?”小官道:“每三年的大考,皇上都会调阅这些记录亲自瞧瞧,并抄录一份保存,这不奇怪。只是往年都在发榜前几天,今年提早了许多。”

    实在无法,三人只好打算先回客栈,刚进客栈门,店小二急匆匆过来,拦在面前,低声道:“三位爷,还敢在大摇大摆的回来,现在满城都在捉拿你们呢。”

    陈文奇道:“什么意思?谁来捉拿我们?”小二道:“现在街上都在贴海捕公文,就是你们三个的画像,说是你们放火烧了饰王首饰店。”

    冯大壮道:“我们从考试院一路回来,没看到什么海捕公文。”小二道:“我方才替掌柜出城办事,回来在城门口看见的,应该是从城门一路向城内贴过来,很快就到这里了。”

    陈文知道是那山羊胡子记得他们的样子,也不奇怪,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小二,道:“那就请小二哥费心,留意下我舅舅,等他回来,告诉他我们有事先走,让他自己回家。”小二接了银子,连说一定记得。

    这店小二确实聪明,知道能抢劫饰王店,又一把火把店铺烧了的人,肯定不一般。倘若此时出首去告他,万一捉拿不到,回过头来报复自己,那可承受不了,不如这样卖个人情,得几两赏钱实在。

    三人见东窗事发,不能在城中久留,从客栈后门走出,打算去往城中巨鹰会,乘坐巨鹰离开天隆城。巨鹰会是一家分会遍布天下每一座大城的帮会,专门饲养训练一种极大的巨型老鹰,用于载人飞行,巨鹰速度极快,从太华山到天隆城只要两天,若非徐书元惧高,当日他们四人也不会乘马车前来。

    那巨鹰也并非普通老鹰,而是妖化兽。一般的野兽,寿命到了,自然是要死亡。但有些个别野兽,机缘巧合下,吸收到天地精华,得以延长寿命。待到过了原来寿命的百年之后,便有了主动吸收天地灵气,延年益寿,增强体质的能力。这类野兽,有了化妖的倾向,便是妖化兽。过了千年之后,更是会衍化出种种超凡的能力,正式化为妖兽。

    千百万年前,妖化兽并不常见,毕竟有机缘得到天地精华的,百万中也难有一个。但随着时日迁移,得机缘者越来越多,而妖兽的后代,生下来便有妖化兽的能力,妖化兽的后代,也十有二、三会成为妖化兽,这样日积月累,天下的妖化兽和妖兽也越来越多了。

    幸而妖化兽变为妖兽,还有一个极难的阻碍,便是血脉的改变。妖化兽的血液会大量蒸发,并从中凝聚出妖兽精血。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妖化兽本身未能及时产生足量的血液补充,会因亏血而死,在凝聚出精血之后,如若妖化兽的心脏承受力不够强大,也会因精血能量过于暴烈,心脏暴碎而亡。

    即便是已成为妖兽,到达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甚至更高年限时,也要经历纯化精血过程,与初次凝聚精血的过程类似,危险极大。若不是妖兽有这些自身的限制,恐怕整个大陆,都已经是妖兽的天下了。

    从客栈后门的小巷子,正要转到大街上,陈文停住脚步,道:“怎么把面具忘了,快拿出面具来戴上。”三人刚刚取出面具,还未及戴上,就听大街上有人呼喊道:“那三个盗贼在那里,快抓住他们。”

    陈文转头一看,十数人向他们冲杀过来,兵民皆有,个个手拿兵器,口中不停的叫嚷着,却没有真正武艺高强之辈在里面。冯大壮一笑,道:“他娘的,这么卖力气,看来拿住我们的悬红不少啊。”陈文也是一笑,单刀出鞘,道:“没说的了,杀出去吧。”

    说话间那十数人已冲到面前,人数虽多,功夫却都很差,叮叮当当一阵兵器磕碰之声,倒有半数人倒在陈文的刀下。

    陈文的疾风刀法,最重一个“快”字,全力舞动起来,当真是水泼不进。两年前,他刀法尚未小成,就已经两三招内,击败洪都城副统领王胜,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兵士与百姓。

    远处有更多的官兵赶来,陈文左右看看,道:“上墙,从房顶走。”三人纵身跃上小巷的围墙,再跳到墙内房舍之上,几个起落,便把追来的官兵甩在后面。

    罗阳跟在后面,道:“文哥,往哪边走?”陈文道:“巨鹰会是去不了了,直接杀出城吧。”冯罗二人道声“好”,紧紧跟在陈文后面。

    最近的城门,离此也有五、六里路,中间隔了无数条大街小巷,遇到较宽阔的街道,无法直接纵身飞过,只能落到地面,穿过大街,再上屋顶窜逃。

    期间能飞檐走壁的高手越来越多,三人前行的速度也渐被拖慢。罗阳功力最浅,此时身上已经挂了彩。陈文见状,只得放慢脚步护住他。

    陈文刚刚杀掉一名追兵,抬眼一看,又是五人围了上来。这五人的功夫都不弱于陈文,也看见罗阳负伤,似乎极有默契,一人攻向冯大壮,一人攻向陈文,倒有三人杀向罗阳,想先把最弱的杀掉。

    攻向陈文的青衣汉子,也是用刀,却是九环鬼头大刀,刀重力猛,陈文接了两刀,便手臂发麻,侧目再看罗阳,堪堪接了两招,被一脚踢下屋顶,落在下面院子中。

    陈文一声怒吼,使出疾风刀法绝招,避实就虚,斩向青衣汉子头顶,青衣汉子举刀相迎,陈文猛地下伏,一刀又刺向小腹,青衣汉子再挥刀向下格挡,陈文却脚尖一点房脊,如一只冲向水面的鱼鹰,直奔院子中正与罗阳交手之人。

    那人手持板斧,一斧将罗阳手中单刀磕飞,反手下来,就要斩杀。忽听背后风响,正要回头,不想陈文速度极快,已到身后,只觉后心一凉,前胸一个刀尖便冒了出来。

    陈文一脚踢在他腰上,顺势将单刀抽出,又攻向第二人。围攻罗阳的二人见陈文杀了同伴,便弃了罗阳,来围攻他,房上那青衣汉子,也跳了下来,奔了过来。陈文一面与三人对战,一面喊罗阳道:“三儿,快走。”罗阳却哪里肯走,从地上捡起刀来,也加入战团。

    只是他原本有伤,刚才落到院中,又斗了数招,力气已然跟不上,没几个回合,单刀又被磕飞。那名青衣汉子见有便宜,舍了陈文,来杀罗阳。陈文顾不得旁边一剑刺来,脚步挪移,冲到青衣汉子身边,一刀从他右肋刺入,那青衣汉子的鬼头大刀,高高举起,欲劈罗阳,此时却当啷一声,掉到地下。

    罗阳就地一滚,闪到一旁。却见到陈文身子一晃,被那追来的一剑刺中右肩胛位置,直接穿透,顿时手上无力,把握不住手中单刀,青衣汉子带着陈文的单刀,扑通倒在地上。

    陈文身子猛地一转,右肩膀前后各窜出一道血花,生生从那柄剑下挣脱出来,连退几步,来到罗阳面前,二人皆是满身鲜血,气喘吁吁。

    两名敌人一刀一剑,再度上前,半空中传来一声吼叫:“休伤我兄弟。”却是冯大壮见二人危险,不顾自己,从房上跳下解围。哪知他身后那人动作也是迅速,紧跟上来,一剑刺中他小腿,冯大壮“唉呀”一声,直接摔落在地,单刀也脱手而飞。

    房上那人跟着跳下来,嘿嘿笑几声,对另外两人道:“没想到这三份花红,果真落在我们头上,两位兄台,我们一人一份可好?”那两人道:“那是自然,一人十万两金子。”

    陈文咳了两声,喘着粗气,咧着嘴对冯大壮和罗阳道:“没想到我们还这么值钱。”冯大壮坐在地上,放声大笑,道:“值了,真他娘的值了,小爷我活这么大,也没花上十万两金子,没想到这条命,还值这个价钱。”

    突然房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道:“你们的命一文不值,你们手里的东西才值。”众人抬头,见房顶不知何时,站了有十余人,除说话这人外,其他人装束打扮一模一样,个个手持长剑,看向下方。

    说话那人一身青绿锦缎,四十多岁,白皮瘦脸,双目阴沉。说完这话,当先跳落到院中,另外那十余人也纷纷落下,围住陈文三人。

    院中另外三人,全部面色变化,刺伤冯大壮那人,沉声道:“诸位是来抢花红的吗?”穿青绿锦缎之人看他一眼,哼了一声,突然抢步上前,啪啪啪三掌,一掌一个,将那三人全部击飞,直撞在墙上,口中鲜血狂喷,眼看活不成了。

    穿青绿锦缎之人道了一句“不知死活”,一挥手,向周围那十余人道:“把他们带回王府。”那十余人齐声应道:“是”。便要上前捉拿陈文三人。

    忽听半空中“啾啾”鸣响,众人抬头一看,却是三只怪鸟,外形酷似蝙蝠,有三尺多长,身上亮光闪闪,如精铁一般,在院子上空盘旋。那十余人皆是一怔,手下动作便慢了下来。
正文 第十四章总管
    穿青绿锦缎之人也看着那三只怪鸟,眉头一皱,道:“在下杜王府三总管杜才,奉杜王爷令办事,若是打扰高人,在下这厢赔罪,我们立刻就走。”

    那杜才见识不少,知道这三只怪鸟,乃是一种武器,由精铁打造,内含机括,可做各种攻击闪避动作,还能够发射暗器。其内部需要放置元金,以元金内的元气为动力,每使用一次,消耗颇大。并且制造极难,只有天下五大宗门之一的器宗能大量制造,所以售价也是极高。整个天隆城内,也没听说谁有这种珍贵之物,而且同时出现三只,杜才自然以为是有世外高人在此。

    只听得房脊上“咯咯咯”一阵轻笑,一名身着雪白裙子的女孩儿露出身形,道:“我现在还不是什么高人,等我长大了,比你高些,你再叫我高人不迟。”

    冯大壮一看到她,不由惊呼:“那,那,那个小偷。”陈文和罗阳也是一惊。那小女孩儿对冯大壮道:“什么小偷,小偷的,多难听,叫我圣手神偷。”

    又看向罗阳,道:“那个小偷,我的东西小心不要弄丢了,不然我饶不了你。”顿了一下,又道:“特别是那个花花面具。”

    杜才见出来一个小女孩儿,眉头一皱,又见小女孩儿与冯大壮和罗阳说话,似乎有过交往,忙面带微笑,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可在?”

    周围杜王府的众人一听,不禁面露异色。杜才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方才击杀那三人之事便可见一斑。平日里,除了杜王和王府另外两位总管,哪怕一些朝廷的王公贵族,也是一副阴沉沉的表情,如今对这个小女孩儿,居然有笑容展现,实在匪夷所思。

    那小女孩儿也是眉头一拧,对他道:“我在和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真没教养。”

    杜才怒道:“你……”猛地又看向空中那三只怪鸟,压下心中怒火,也不再理会那小女孩儿,对手下人道:“抓了这三个,我们走。”杜王府人刚要动手,那小女孩儿叫道:“不许抓。”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控制,空中那三只怪鸟猛冲下来,向杜王府人袭去。

    怪鸟嘴上有半尺长的尖刺,闪着寒光,极其锋利。翅膀的羽翼边缘,更是如同利刃,冲入人群之中,一个盘旋,便带起一道飘扬的血光。只转了三四圈,杜王府众人便个个带伤倒地,嚎叫不已,更有三四人被割破喉咙,直接死了。

    杜才见状,沉下面孔,道:“你是要劫持朝廷要犯吗?”那小女孩儿道:“那又如何?”杜才道:“看在你家长辈面子上,你就此离去,我不再追究,否则连你一并擒了。”那小女孩儿嘻嘻一笑,道:“我家长辈的面子,你可给不起。”说罢手势一动,那三只怪鸟又冲向杜才。

    杜才的武功,已经跻身一流高手,即便对上陈威,也不遑多让。见三只怪鸟冲来,杜才拔剑在手,兔起鹘落,乒乒乓乓地斗了起来。打到三十余招,三只怪鸟不但没有伤到杜才,反被用剑挑飞一只,摔在墙上。

    虽然怪鸟旋即又再飞起,那小女孩儿却心疼不已,大叫道:“你胆敢伤我的机括蝙蝠。”说着手势变幻,那些机括蝙蝠忽地凶猛起来,速度也快上一截,攻击与闪避的动作更为精准,偶尔从蝙蝠双目之中,还有细小的飞箭射出。

    陈文看得大奇,看了会儿蝙蝠,再看房上那小女孩儿,小脸已经憋得通红,脸上有汗水流下,显然消耗也是不轻。

    这种机括类的武器,以元金为动力来源,但操控起来,却是需要使用控制者的魂力。控制的动作越精细,对魂力的要求就越高。魂力足够强大的武者,一人可以操控数百个机括武器对敌。这三只机括蝙蝠,如果是与杜才相同的修为来操控,便是三个杜才也要落败。但这小女孩儿自身的魂力显然不高,同时对三只机括蝙蝠精细控制便极为吃力。

    陈文立即询问冯大壮和罗阳伤势,皆还可以勉强活动,三人当下起身,捡起刀剑,缓慢向院门口移去。

    杜才见三人要离开,却不理会,原来院外早被杜王府包围,否则何至于院中斗了良久,却并无他人前来。那小女孩儿出现时,杜才只当是她家长辈高人带她进来,并不知小女孩儿早就跟在陈文等人身后,杜才到时,小女孩儿已经在另一处看了多时了。

    那小女孩见陈文等人要出院门,急忙喊道:“不要出去,外面被包围了。”这一说话,对机括蝙蝠的控制减弱,又被杜才挑飞了一只,摔到墙上。

    陈文闻听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小女孩儿又喊道:“你们爬上房来。”说话间,又一只机括蝙蝠被挑飞。

    陈文扫视了一圈院子,发现墙角处横着一把木梯,三人连忙互相搀扶,走到木梯旁,将木梯立了起来,让罗阳先上。

    杜才本不欲理会三人,只想如何能在不得罪那小女孩儿长辈的情况下,将小女孩儿逼走。此时发现罗阳登上木梯,也有些急了,手下长剑陡然加了几分力道。“呯呯”两声,刚刚飞回来的两只机括蝙蝠又被挑开来去。

    小女孩儿见状,顾不上许多,操控剩下的那只,不闪不避向杜才冲了过去。杜才将体内元力,尽数灌入长剑之中,与机括蝙蝠硬碰硬对上。

    “嘭”的一声响,杜才手中长剑震碎成数十段,那只机括蝙蝠的一只翅膀也扭曲变形,斜斜地栽落到地上。杜才退后两步,从地上又捡起一把长剑。另外两只蝙蝠再次盘旋飞回,一人两蝙蝠,又斗在一处。

    罗阳忍着伤痛爬上房顶,陈文让冯大壮在前,他在后面扶着冯大壮受伤的那条腿,二人一前一后也上了房顶。

    杜才见三人上房,顾不得再顾忌那小女孩儿的长辈,向后一跃,躲开两只蝙蝠,高声喝道:“来人,把房上的人全部擒下。”那小女孩儿也没指挥两只蝙蝠再攻击杜才,而是小心控制,利用两只蝙蝠的长嘴,将另外那只损坏了的蝙蝠带上房子,收了起来。

    陈文在房顶上,见到四周布满了官兵,数十名身穿杜王府服饰之人,手提长剑,已站在四周屋顶。他们所站的这个房顶,房脊两端,也各上来四五人。

    其中两人,口中大叫“小贼,快快束手就擒。”手中长剑乱舞,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不敢靠得太近。

    杜才还在院子当中,没有上来。他本怕上房时,人在半空,那机括蝙蝠如果攻击他,无处借力,不能抵挡。此刻见小女孩儿将机括蝙蝠收了上去,刚要飞身上房,却见小女孩儿右手一摊,手心中出现一个亮晶晶的圆球,向他抛来。

    圆球带着呼呼的风响,杜才心中奇怪,见圆球飞到身前,举剑一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院子里猛然间元气肆虐,地上的砂石草木,全部被元气旋风刮起,登时间沙土暴扬,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女孩儿得意地道:“让你尝尝元气霹雳弹的滋味”跟接着小手一挥,一只两丈多高的黑色大鹰出现在房顶,小女孩儿道:“快,快上鹰背。”周围众人皆被那声爆炸惊呆,陈文人也不例外,听小女孩儿催促,回过神来,忙搀扶着罗阳和冯大壮,往那大鹰背上爬去。

    院中“啊呀”一声怒吼,一道身影从灰尘中窜出,正是杜才。满身上下被烧得漆黑,衣服碎成片片缕缕,还带着火星。手中长剑早已不见,握剑的右手血肉模糊,整条胳膊都烧得焦了。杜才惊恐万状,眼睛望着房上,浑身颤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小女孩儿见陈文三人爬上黑鹰背上,自己也一跃而起,落到黑鹰脖颈之处,嘴里打了声口哨,黑鹰振翅,直向高空飞去。

    陈文躺在黑鹰背上,大口喘了半天气,才略缓过神来,向那小女孩儿道:“小妹妹,这次多谢你了。”那小女孩儿道:“我叫程巧儿。”

    陈文拱手抱拳,道:“多谢程姑娘救命之恩。”程巧儿道:“你别谢我。”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罗阳,道:“要谢,你就谢他好了。”

    陈文奇道:“谢他?”此时冯大壮和罗阳也转脸看向这边,罗阳见程巧儿说谢自己,也是奇怪,道:“为什么要谢我?”程巧儿道:“这个等下再说,先把你们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陈文还剩一只手能动,冯大壮腿上有伤,双手却是无碍。他先把自己腿上的伤口,洒上金创药,包扎起来,再把陈文肩膀上前后两个剑洞,也敷上金创药,撕破衣服,缠了几圈。罗阳的伤最重,身上伤口也最多,冯大壮和程巧儿二人,忙了半天,终于包扎好。

    此刻黑鹰已经飞到数百丈高空,程巧儿又吹了几声口哨,哨音高高低低,黑鹰却仿佛听懂了一般,转了个方向,平平的向前飞去。罗阳看程巧儿指挥黑鹰之后,坐了下来,便又问道:“程姑娘,你刚刚说谢我,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十五章拜师
    程巧儿道:“因为你偷了我的面具。”陈文三人甚是奇怪,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程巧儿问罗阳道:“申千手是你什么人?”罗阳奇道:“你怎么知道申千手?我向他学的偷东西的功夫。”程巧儿又问道:“你向他拜师了吗?”罗阳道:“没有,只是我爹让他来教我,他就教了,没有正式拜师。”

    程巧儿点点头,道:“没拜师就对了,如果拜了师,你就做不成我师弟了。”罗阳一听愈发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师兄师弟的,你说清楚些好不?”

    程巧儿“咯咯”一笑,坐到他身边,指着陈文和冯大壮,道:“这两个是你什么人?”罗阳道:“是我结拜大哥和二哥。”指向陈文,道:“这是大哥陈文,我叫他文哥,今年十四。”又指向冯大壮,道:“这是二哥冯大壮,我叫他大壮哥,今年十三岁半。”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年十三。”

    程巧儿仰起脸,道:“是应该让他们跟你一样,叫我师姐呢,还是看在他们早生了一年半载的份上,我叫声哥哥呢?”又低下头,道:“可是我的哥哥已经太多了。”

    陈文三人莫名其妙,看着程巧儿在那里自言自语。罗阳刚要说话,程巧儿却又说道:“算了,你们比我大,反正哥哥那么多,再多两个也无妨。”

    转脸看向陈文,道:“文哥好。”又看向冯大壮,道:“大壮哥好。”陈文和冯大壮愣在当场,心道:“这个丫头脑子有毛病吗?”

    程巧儿又对罗阳说道:“你就不是哥哥啦,你是我师弟,快叫师姐。”罗阳挣扎着坐起来,道:“为什么要叫你师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鼻中哼哼两声,程巧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我讲给你听,我有个师父,号圣手天尊,手指上的功夫,天下第一。那个申千手,是我师父早年的一个徒弟,也就是我们的大师兄,在外游历时,收的一个记名弟子,还没等正式教他功夫,大师兄就有事离开他了。所以呢,申千手算是师父的记名徒孙,也是我们的记名师侄,他学到的功夫,连师父的一根寒毛都算不上。你和申千手学的东西呢,勉强可以算得师父的半根寒毛。”

    罗阳“啊”了一声,道:“你师父是谁?”程巧儿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你师父,是我们师父。”罗阳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程巧儿道:“你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昨天师父还在天隆城,你偷我的空间阵盘时,师父就在我身边,你一出手,师父就知道你是和申千手学的手法,因为申千手只向大师兄学了半截,而你的手法也只有一半是对的。师父昨晚有事先走了,让我这几天有机会把你带回去,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跟着你们了,看你们跑过来跑过去,似乎有什么急事,就没打扰你们。刚刚那帮家伙要杀你们,我就只好把你们救出来啦。”

    三人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是申千手的师祖看上罗阳了,要收他为徒。所以方才还问向没向申千手拜师,如果拜过师,这辈份就乱了。不过若按程巧儿所说,这位圣手天尊可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罗阳道:“文哥和大壮哥也能一起去拜师吗?”程巧儿摇摇头,道:“师父只要你一个。”罗阳低头想了想,道:“那我不去拜师了,我要和文哥大壮哥在一起。”程巧儿道:“那不成,师父要你去,你就得去。”

    罗阳还要再说,被陈文拦住,道:“三儿,咱们兄弟三个,你年纪最小,练功时间最短,在外面闯荡,危险也最大。现在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即使我们回了太华山,也要同家人一起出去躲避。刚才那个杜才,功夫不在我爹之下,杜王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高手呢。现在圣手天尊前辈要收你为徒,这是天大的机缘,你一定要跟着程姑娘去,将来功夫练好了,才能不怕杜王府,才能为小武亲生父母报仇。”

    罗阳默然,冯大壮在一旁道:“文哥说的没错,你跟着圣手天尊前辈好好学艺,我们兄弟将来肯定能见面的时候。”

    程巧儿道:“哎呀,我师父只是说要收他为徒,又没说把他关起来,不让你们见。”罗阳一听,面上一喜,道:“那我多久能回来见他们?”

    程巧儿道:“你用心练功,自然就快啦。你看看我,功夫还没学成,不是一样可以出来到处走,只是出来的机会少一些罢了,练功越努力,功夫越高,出来的时间就越早,机会也越多。”

    罗阳这才重重点头,对程巧儿道:“程……师姐,我跟你走。师父不收我都不行。”程巧儿嘻嘻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弟。”罗阳道:“师……师姐,我要拜师,你好像很开心啊?”

    程巧儿点点头,道:“那当然,你不知道在师父那里有多闷,只有我们两个人,师父他老人家要么闭关,要么远游。除了传功,我都很少见到他,闷都要闷死了。”罗阳也点点头,道:“那以后我陪师姐做伴。”

    罗阳和程巧儿,毕竟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哪怕是杀人放火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此刻亲近起来,却也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差别,两人坐到一块,叽叽喳喳的说起各自的事情来。

    没多一会,冯大壮也凑了过去,专门负责给程巧儿讲罗阳的糗事,逗得程巧儿一会咯咯笑几声,每当她笑起来,便定是罗阳脸红的时候。

    陈文趴在黑鹰的脖子处,向下张望着,看着下面一晃而过的房舍阡陌,心中突然泛起莫名的波动,回头喊了一声程巧儿,道:“程姑娘,我们这是往儿去?”程巧儿道:“先去都氏王朝的连横山,把你们放在那里,我再带师弟去找师父。”

    “都氏王朝?”陈文一怔,没有说话,继续向下面望着。

    都氏王朝在天隆帝国的西方,是比天隆帝国更大的国度,疆域是天隆帝国的上百倍,人口数量,武力,财力都远非天隆帝国可比。整块大陆,有数百个更小的王国,有几十个帝国,但却只有五个王朝,天下五大宗门,分别坐落于这五大王朝境内。

    天隆帝国,每年都是要向都氏王朝呈上不菲的贡品,处于半附庸的状态。而太华山,则在天隆帝国东部,离东部边境只有数千里。到达都氏王朝之后,离太华山将有近三万里的距离。

    隔了良久,陈文回到他们旁边坐下,问程巧儿道:“程姑娘……”却被程巧儿打断,道:“文哥,你别程姑娘,程姑娘的叫了,你是我师弟的大哥,你就叫我巧儿好了。”又对冯大壮说道:“大壮哥,你也叫我巧儿。”陈文和冯大壮均道:“好。”

    程巧儿这才向陈文问道:“文哥,你刚才要说什么?”陈文道:“我想问你,为什么不先把我们送回太华山?我爹爹他们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却见程巧儿晃了晃头,起身向黑鹰尾步走了几步,看向后方,道:“文哥,一来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太华山是什么地方我原来并不知道。二来,我只能带你们往都氏王朝那边走,因为后面有人追着呢。”

    陈文向后方凝望,果真发现后方遥遥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看向程巧儿道:“就是那个?”程巧儿道:“对,我这只黑羽鹰,每天可以飞八千里,而巨鹰会最快的巨鹰,每天也只能飞五千里,你看如今飞了大半日都没有甩开它,说明那是只黑羽鹰。”

    黑羽鹰是比巨鹰等级更高的大鹰,训练的难度和喂养的成本都比巨鹰高出不少,因此只有实力足够的势力,才会饲养黑羽鹰,杜王府拥有黑羽鹰并不奇怪。

    程巧儿又道:“黑羽鹰最多连续飞两天就要休息半天,或者每天休息一个时辰,可是到连横山脉却要三天时间。”说着看看陈文,又看看罗阳和冯大壮。陈文道:“那倒不怕,我们要休息,他们也一样要休息,先飞两天再说。”

    两天之后,黑羽鹰不得不落下休息,只一刻钟不到,天边便隐约出现一只巨大黑鹰,也向四人停留之处落下。程巧儿面带慌张,陈文却是一笑,道,“别慌,先等等。”

    天边那大鹰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的见到鹰背上之人,皆是身着杜王府服饰。那大鹰离四人还有三十几丈远时,陈文一声暴喝,道:“上鹰背,飞走。”

    四人跃上鹰背,程巧儿口哨连响,身下黑羽鹰振翅而起。身后杜王府的黑羽鹰背上传来一阵怒骂声,然而他们的黑羽鹰也已力竭,不得不停下休息。陈文遥看天边,又有七八个黑点出现,笑道:“还真他娘的下力气。”

    其后时间,按陈文的指挥,发现杜王府人临近,四人便起飞,待黑羽鹰力竭,便落下来休息。就这样起起落落,终于过了都氏王朝与天隆帝国的边界,进入连横山脉。
正文 第十六章树林
    再飞两个多时辰,过了一座小镇十余里处,又到了黑羽鹰休息的时间,落到一处山坡上,程巧儿对陈文道:“文哥,你和大壮哥就从此地,想办法回太华山吧,待会我和师弟,按照你的法子,将后面的人引走,你们便继续向前,两三天路程,下了山有座大城,那里有巨鹰会。我要从这里转向西南,去寻师父。”

    陈文暗想,若是继续跟着程巧儿,只会离太华山越来越远,便点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路上千万小心。”罗阳过来,想到要与二人分别,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陈文笑道:“没出息,又不是以后见不到。”心下却也伤感,想想四人一路去到天隆城,不想先丢了舅舅,现在三弟又要分离,颇不是滋味。

    倒是冯大壮过来劝道:“文哥,三儿,你们都别难过,现在不是很好么,打探到了小武的身世,三儿又能去拜高人为师。我们两个抓紧回太华山,通知家里小心防备狗娘养的杜王府。将来该重逢的重逢,该报仇的报仇,该寻舅舅的寻舅舅。”

    陈文一笑,道:“哈哈,大壮越来越会说话了。”几人依依惜别,相互之间叮咛嘱咐了不知多少句,程巧儿又取出一只机括蝙蝠,教了陈文如何使用,陈文和冯大壮便转身没入树林。

    片刻之后,见得天边出现杜王府黑羽鹰的身影,程巧儿向着陈文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带着泪眼婆娑的罗阳,向西南方飞去。

    果不其然,杜王府众人稍事休息,等后面大队人马出现,打了手势,指明方向,便向西南方追去。再过一会儿,杜王府的大队追兵也尾随而去。

    待那些黑羽鹰全部消失在天空,树林中转出两个人,正是陈文和冯大壮。

    原来二人原本准备向山下大城方向离开,却发现包裹和空间阵盘中,都没有吃食,方才全部留给了罗程二人。商议一下,决定先往回走,到刚刚路过的小镇上,补充些食物。

    走不过三四里,忽听前面树林中有人说话,二人轻手轻脚靠近观察,却见有三个人,手持刀剑,围住一名女孩儿。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人,其中有两人与那女孩儿服饰相近,却重伤未死。

    那女孩儿与地上两人,均长得十分高大,女孩儿看相貌装束,也只有十二三岁,却有六尺有余,只比冯大壮矮上一些,却比陈文还要高些。地上两名受伤的成年男子,看身长更是有九尺左右,比一般成年男子,高了近二尺。

    只见那女孩儿满面怒容,身上衣服数处破烂,有血迹渗出,两条衣袖更是被血浸透,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气愤。

    一名持剑的黑脸汉子,阴笑道:“老子姑娘玩得多,巨灵族的娘们,倒还没碰过,这个年纪小小,定然还是雏儿,今天要好好开开荤。”

    另一名络腮胡子道:“巨灵族的人,手底下确实硬得很,两大一小,就废了我们五个兄弟。刘老鬼,你要这个丫头,我没意见,他们身上的兽丹,可全归我们哥俩儿了,你看呢,老狼?”

    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旁边一名拿刀的灰衣汉子说的。灰衣汉子老狼一笑,道:“我当然赞成,兄弟进山不就是为了兽丹么。”黑脸汉子刘老鬼面色一沉,道:“王大虎,你莫要太贪心。一个小丫头,玩玩就算了,你想玩我也不拦你,凭什么兽丹就没我份了?”

    王大虎道:“你也知道巨灵族的厉害,这里离镇子太近,你动她的心思,要被人发现,我们的脑袋都得搬家。想分兽丹,就别罗嗦,把他们全杀了,兽丹平分。”刘老鬼一咬牙,道:“杀就杀。”说着上前一步,举起手中长剑。

    那女孩儿手臂抖得更甚,却抬不起来,怒道:“我哥哥一会就过来,你们谁也逃不出去。”王大虎狂笑道:“哈哈哈,放心,会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哥哥来收尸的。”

    陈文和冯大壮听了半晌,知道那女孩儿和地上的两人,是巨灵族人。而那三人则是要抢女孩儿的兽丹,却是自己的同行。

    但太华山虽然是强盗山寨,规矩却是很多,所劫之人,也都非善类。更何况名为刘老鬼的黑脸汉子,还欲对年仅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行苟且之事,不禁火往上冒。

    见刘老鬼举剑要杀那已无还手之力的女孩儿,冯大壮先忍不住,一纵身跳了出去,单刀挥舞,喝道:“住手,无耻淫贼,坏我强盗的名声。”

    刘老鬼先是一惊,回头一看,也是个少年,年纪小小,身材却高大,以为是巨灵族人,吓得回身撤剑,摆了个守势。又听他说那句“坏我强盗的名声”,知道不是巨灵族来人,冷哼道:“那来的兔崽子,多管闲事,强盗又有什么名声?”

    王大虎和老狼也先是一惊,随即回过味来。二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见冯大壮只有一人,二话不说,齐齐向冯大壮攻来。

    冯大壮功夫本不如他们,被二人夹攻,招架不住,只能向后退去。他见陈文并未随他露面,心下有了计较,脚下错步,将那二人后心留给陈文。

    陈文还躲在树后,见时机已到,猛然窜出,手中疾风刀法全力施展,在王大虎后背上留了两道交叉的伤口。王大虎一声哀嚎,扑倒在地。伤口虽不致命,却也斩断了他两根骨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老狼见状,忙缓了对冯大壮的进手招式,先护自己。那边刘老鬼见又出来一人,瞬间重创王大虎,知道事情不好,也抢上来厮杀。

    陈文和冯大壮的功力,皆不如二人深厚,但修炼的却是天下第一宗门的正宗内功心法,冯大壮修炼的天星七十二式,虽然连小成都未到,可也练得扎扎实实。

    陈文更不必讲,以速度见长的疾风刀法小成,伤敌无功,自保尚足,甚至时常替冯大壮接下几招。而二人久在太华山,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动手的经验,也并不比对手少上许多。

    四人斗做一团,转眼间百招已过。陈文和冯大壮原本有伤在身,经过三天调理,本已好了大半,此刻斗得久了,伤口慢慢撕裂开来,动作渐渐缓慢了许多。刘老鬼看出端倪,吼道:“老狼,加把力气,两个崽子打不动了。”老狼应了一声,二人刀剑攻势陡然提升。

    陈文见势不妙,想到程巧儿给的机括蝙蝠,心念一动,从空间阵盘中取出,引动魂力,指挥机括蝙蝠冲向老狼。

    老狼猛然间见到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飞过来,吓了一跳,道:“什么东西?”举刀去砍,陈文初次控制,掌握不好,机括蝙蝠被老狼一刀砍中,当的一声,歪歪地冲向旁边。

    老狼见这东西竟然是精铁所铸,又是一怔,被陈文抓住机会,一刀刺入胸口,老狼啊呀一声,倒地气绝。

    刘老鬼见老狼死了,抢攻冯大壮两剑,便要逃走,却被陈文拦住。陈文也顾不上再去控制机括蝙蝠,与冯大壮合斗刘老鬼,渐渐的占了上风。

    一旁的那女孩儿,初见到冯大壮跳出来,以为是族人,心中大喜,后来发现不是,又是失望。观看四人打斗,紧张不已。

    待到陈文杀死老狼,二人围攻刘老鬼,知道即便杀不死刘老鬼,今日之难也能解脱,心情顿放松下来。手里的剑虽然提不起来,嘴上却不肯闲着,不停的大叫:“哥哥,哥哥,你在哪儿?我是宝珠,我在这儿呢。”

    刘老鬼听她叫喊,心里愈发慌张,再过十几招,被陈文、冯大壮寻到机会,结果了性命。

    陈文肩膀上伤口裂开,冯大壮便先为他包扎一下,再去帮那女孩儿把胳膊上的伤口止住血,也包扎上,女孩儿身上的伤口却不敢去碰了,让她自己慢慢敷药。

    又把地上那名重伤的高大男子伤口处理好,回到陈文身边坐下,开始处理自己腿上也已裂开的伤口。那女孩儿边敷药,边向陈文和冯大壮致谢,向二人讲起事情缘由。

    原来这女孩儿和地上重伤的二人,都是这连横山脉里巨灵族之人。巨灵族是一个血脉特殊的民族,族人皆身材高大,力大无比。她父亲是巨灵族第十五分族的族长,名为灵莽,她名为灵宝珠,此次随哥哥灵宝山一起出去猎杀妖化兽。

    连续数日捕猎,都有些疲倦,到前面小镇上休养,刚歇息了一日,灵宝山听说附近有大量妖化兽出现,兴冲冲的又去捕杀,灵宝珠体力恢复得慢,便安排两个人在此地保护她。过了两三天后,灵宝珠体力恢复,吵着要去找哥哥,两个族人拗不过她,只好跟她出来。

    这小镇本就是给进山猎兽的狩猎人用作休养歇息的地方,镇里什么样的心狠手辣之辈,穷凶极恶之徒都有。这些人平时惧于巨灵族人的力量和实力,不敢对他们有非份之想,哪知今天遇到这八人,见他们只有三人,还包括一名少女,便动了歪心,想抢夺兽丹,杀人灭口。
正文 第十七章蝙蝠
    休息了一会儿,陈文拿回机括蝙蝠,见并未坏掉,只是他控制不好,被打飞了而已。便一边和冯大壮、灵宝珠聊天,一边尝试练习控制机括蝙蝠。不一会儿功夫,已经练得有模有样,那当作靶子的王大虎,却被机括蝙蝠割得七零八碎,早断了气。

    突然旁边树林中传来人声,有人说道:“刚刚好像听到小姐的声音在这边。”另外一人道:“我怎么没听到,你没听错吧?”

    灵宝珠听到,大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紧跟着听到对方的回应,叫道:“小姐,小姐。”

    陈文向声音处望去,转眼之间,树林中钻出四个人来,个个九尺多高,一看便知是巨灵族人。见到灵宝珠,异常激动,问了半天话,又检查了两名重伤的族人,并无性命之忧。这才向陈文和冯大壮连连施礼,表示感谢。

    二人也是客气了几句。一名巨灵族人拿出一个小小的菱形符印,“啪”地一声捏碎,旁边灵宝珠“啊呀”一声,道:“我这里也有定位符,刚才却忘记了。”

    过不了片刻,一名身高一丈挂零,身穿兽皮甲,膀大腰圆的巨灵族人,带着四、五名族人来到。

    随着他们的出现,仿佛地面都在震动。为首那人身上元力外放,气势磅礴,身上衣服无风自鼓,膨胀得像充满气的气球。陈文惊讶地望着他,感觉到此人的功力比陈威不知深厚了多少。

    见到灵宝珠无恙,那人收敛了气势,灵宝珠叫了一声“远叔。”抽噎着一头扎进他怀里,那人轻抚灵宝珠的头,道:“不哭,不哭,没事就好。”

    灵宝珠哭了几声,从他怀里钻出来,向陈文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堂叔,灵远。”陈文二人连忙见礼。灵远听得是陈文二人救了灵宝珠,也是道谢不已。

    又看像冯大壮,道:“你是哪一族里的?”冯大壮明白他所指,道:“我不是巨灵族人。”

    灵远一怔,仔细看看他,便没再纠结于此。指挥族人砍截树木藤条,做了两副担架,抬上重伤的二人,又要给灵宝珠做,她却不要。

    折腾了一会,陆陆续续又有数十名巨灵族人到此。有二十余人,在灵远的指挥下,将地上那八名死人,提着脚踝,都拖走了。

    陈文和冯大壮看得迷糊,不知道他们拖走死人做什么,又不好问。灵远看到他们疑惑,笑道:“把他们的尸首拖去镇里,挂上三五天,叫人知道,我巨灵族的人不可乱动。”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道:“还要查出哪些人与他们走得近,统统杀了挂起来,挂到快要变了味道,再远远丢出去喂野兽。”

    陈文不由得冯大壮对视了一眼,都面色讶然,心中均想:“幸好灵宝珠没什么大事,否则岂不是要把整个镇子杀光。”

    灵远看出二人惊讶,又道:“我们巨灵族人就生活在这连横山里,山中每日来来往往也不知有多少狩猎队进出。这些人中,多数是手上都沾了许多人血,犯了许多案子,或是被厉害仇家追杀,无路可去,才来做这种要命的猎兽行当。这些人如果镇不住他,我们族人出门,就危险极大了。”

    陈文奇怪,问道:“为什么危险极大?”灵远道:“我们族人擅长狩猎。”看向身边的族人,接着道:“这里面任谁单独一人,去山里转一圈,最少也有十几个兽丹拿回来,比小狩猎队一只队伍的收获都多。可是他们一只队伍,要对付我们一个落单的族人,却容易得多了。”

    兽丹可视为妖兽的丹田,从妖化兽开始逐渐生成。由于妖兽并没有修炼任何内功法门,故而不会像人类一样,将天地元气转化为元力存在丹田,妖兽的丹田中,存储的依旧是元气,只是浓缩了数倍。处在妖化兽时期的妖化兽丹,蕴含的元气数量还少,浓缩的程度也并不高,所以妖化兽的战斗力便差了很多。

    当进阶到妖兽后,丹田会膨胀很多倍,浓缩的程度也高了很多倍,妖兽丹内的元气蕴含数量,相比妖化丹,有了本质的变化,妖兽的战斗力也提高了无数倍。平时众人所说的兽丹,便是统指妖兽丹和妖化兽丹。

    一颗百年妖化兽的兽丹,都要值几百两银子,三百妖化兽的兽丹,价格已达百两黄金,若是九百年的,更是高达万两黄金。

    听了灵远的话,陈文点了点头,道:“人为财死。”灵远大笑,道:“正是。”

    这时又有七、八人急匆匆赶,为首的正是灵宝珠的哥哥灵宝山,十八九岁年纪,一样的人高马大,过来时面色焦虑,显然是丢了妹妹,心中着急。

    到了近前,看到灵宝珠受伤,闻听经过,勃然大怒,便要跟去镇上找些王大虎、刘老鬼这些人的狐朋狗友来杀一杀。被灵宝珠拉住,介绍陈文和冯大壮认识,免不了又是一通感谢。

    余下的族人,抬了担架,往族中方向走了。灵远和灵宝山定要陈文同冯大壮一起回到族里,让他们盛情款待,以表谢意。陈文和冯大壮急着去找那座程巧儿说的大城,要回太华山报信,并无心思去巨灵族做客。

    灵宝山却不依,道:“巨灵族中也喂有黑羽鹰,还去什么连横城,那里只有巨鹰,速度不如黑羽鹰的快。再急也急不过一顿酒的时间,到时候送你一只黑羽鹰就是。”

    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陈文二人只好随他们同行。走了大半日,来到巨灵十五族的住地。在来时路上,灵宝山给他们讲了巨灵族的情况,巨灵族分主族与三十个分族。主族居住在连横山脉深处,极少有人踏足之地。

    而所谓三十分族,其实就是主族派驻在外,用于售卖兽丹兽皮兽骨,以及山里草药特产的联络点,兼有了解外界消息情报,充当主族耳目的作用,也等于是主族外围的巡逻卫队。

    数千年前,巨主族派出三十名高手,分驻在主族住地周围充当前哨,天长日久,派出的这些高手后人繁衍生息,渐渐成为三十个分族。与主族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分族中的孩童,几岁时,便由家人陪伴,去主族中接受训练,待到成年,再回分族效力。

    也有人就此留居主族不回的,也有因婚嫁去到其他分族的,不一而足。灵宝山一家,祖上便是三十名高手之一,驻扎在接近连横城的位置,后按距离主族的位置排序,列为第十五分族。

    到了族中,见过灵宝山父亲灵莽,也是一名彪形大汉,族内人来人往,皆是高大,让陈文和冯大壮有如入巨人国的感觉。灵莽及众多长辈,对陈文和冯大壮再三致谢之后,又一齐对冯大壮产生了兴趣,纷纷认定他有巨灵族血统,搞得冯大壮头痛不已。说到最后,连陈文也认为确有可能,不然为何冯牛、冯大壮的身材都如此异于常人。

    但陈文却发现一个问题,在那些过来围观致谢的族人当中,也有如灵宝珠一样十二三岁年纪的女孩儿,身高却大都比冯大壮还要高上一点,都有七尺左右的样子。

    问到灵宝山,方知原来其母在怀有灵宝珠时,外出时遇妖化兽,不慎受伤,导致灵宝珠有些先天不足,虽然身体方面并无其他影响,身高却比同龄人矮了许多。

    见陈文提及些事,灵莽面露愧色,道:“当年要是我多派些人手保护珠儿她娘,也不至于影响珠儿将来的幸福。”灵宝珠见谈到她身上,便不再听,起身去找小姐妹玩耍了。

    陈文奇怪,问道:“也不过就是稍稍矮上一些,怎么会影响到将来的幸福?”灵莽道:“我们巨灵族人,不论男女,以高大健壮为美,身高是首要条件,其次才是容貌、财富、地位权势这些。表面上看,没人歧视珠儿,朋友伙伴也不少,但再过两三年,到了该结亲成婚的年纪,只怕没人会来向珠儿提亲。”

    “居然还有这样的风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陈文心里嘀咕了一句,侧脸看了下冯大壮,冯大壮却正向门外张望着,显然没在听他们讲话。

    陈文回头,再想安慰灵莽几句,突然又猛的转头,看了看冯大壮,心道:“这不一个现成的嘛。”想到此,便对着他嘿嘿一笑。

    冯大壮听到笑声,转头过来,见陈文极其丰富的表情,不由一怔,道:“你笑什么?”陈文也不理他,转头对灵莽道:“族长大叔,你看我这个兄弟怎么样?”

    灵莽也是怔住,道:“什么怎么样?”跟着陈文的目光,看向冯大壮,突然明白过来,道:“唔,不错,不错。”

    冯大壮更加糊涂,道:“什么怎么样?什么不错?你们看我做什么?”方才灵莽讲起灵宝珠时,他还仔细听了听,再讲起巨灵族的什么成婚定亲的风俗,他便没了兴趣,也没认真听灵莽说什么。现在灵莽、陈文二人看着他,如果见了宝一样,自然是莫名其妙。
正文 第十八章灵莽
    见二人也不答的话,只是一脸诡笑地看着他,冯大壮便对陈文道:“文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太华山?”听冯大壮提到回太华山,陈文暗道:“只顾闲扯,忘了正事。”回道:“越早越好。”又向灵莽道:“族长大叔,我们能不能向你借一只黑羽鹰,我和大壮要回太华山报信。”灵莽道:“报什么信?”

    当下陈文便把一行人因何从太华山出发,到达天隆城,又如何因为首饰被杜王府发现,如何烧了首饰店,又如何被追杀一事从头讲来,只是隐了福伯一节。

    灵莽一听,原来面前这两个小娃娃居然还是江洋大盗,胆大包天的角色,不禁也是暗暗惊叹。又问了太华山一些事宜,却是陈文与冯大壮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

    听完前前后后的缘由,灵莽心道:“虽然他们出身匪类,但听他们所言,这太华山有所为,有所不为,也不失好汉的行径。再从他们能够冒性命危险,从三个凶狠的狩猎人手中,救出珠儿,便可见不是为非作歹之辈。还有这个冯大壮,体内八成是有巨灵族的血统,也许是早年外出的长辈留下的后嗣,因为混了血,所以身材不如纯粹的巨灵族人高大,对珠儿又有救命之恩,留着做个女婿倒是极好的选择。”

    心中盘算已定,灵莽笑道:“两位大侄,不必着急,你们路途不熟,乘黑羽鹰飞行,一个不慎,方向略有差池,离目的地就差出十万八千里去。倒不如我请人去趟太华山,替你们报个信,岂不更好?”

    陈文道:“那可太麻烦族长大叔了。”灵莽道:“一点也不麻烦,我有个好朋友,叫顾长青,是天下商会的人,经常往来于大陆各地。他现在就在连横城内,准备去往风魔海域,刚好路过太华山。你可以写封信,叫他带过去给你家人。”

    陈文道:“那不知道他方不方便,我们两个跟他一起回去就是了。”灵莽道:“方便倒是方便,不过你们回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到时你家里人要外出暂避风头,还不是要跟着四处飘荡。倒不如在这里先把自身功夫练好了,以后回去也有作用。”听了灵莽的话,陈文与冯大壮相互对视,眼神中都露出不解,齐道:“在这里练功?”

    灵莽道:“没错。连横山脉之中,有一片原始森林,里面有无数强大的妖化兽和妖兽,族史上记载曾经发现过三十万年的妖兽。所以这片森林,又叫古兽森林。”

    “三十万年妖兽?”陈文与冯大壮齐齐惊呼起来。在他二人心目之中,三十万年妖兽与尊者一样,皆是传说,却未想到,连横山脉之中,居然有这等妖兽存在。

    “确实是三十万年妖兽,但也只是族史之中所记,年代极为古老,虽然此事定然不虚,但当今的巨灵族人,却无人亲眼见过。”

    灵莽对此倒不以为意,接着道:“这古兽森林中的妖兽很是奇怪,等级虽高,却从来不离开那片森林,我族的猎手,在深山狩猎,倒是经常将森林边缘作为歇息之地。古兽森林中的妖兽气息过于庞大,使得深山之中的其他妖兽不敢靠近,反倒最为安全。”冯大壮挠着头,道:“那和练功有什么关系?”

    灵莽道:“古兽森林中的妖兽,长得极为奇怪,与其他地方的妖兽完全不同。比如没有鼻子的大象,四条胳膊的巨猿等,即便是其他地方也有的妖兽,体型也极为巨大。那里面的妖兽,血肉骨骼,都堪称重宝,炼化到体内之后,对体力的增加,抵得上专修炼体术之人的十年功力。”

    冯大壮登时眼睛就红了起来,他的功夫,本身偏重体力,讲求以力压人。然而他毕竟年幼,满打满算,只有六年半的功底,如果一下增加十年的功力,将何等惊人。

    灵莽看着冯大壮的表情,微微笑道:“你也别想得太好,并不是你炼化骨血,就直接给你增加十年功力,那岂不是逆天。只是说,让你基础更加扎实,体质变得更加强悍。差不多等于多练了十年的基本功,对元力修为,武功招式上面,是丝毫没用的。”

    陈文道:“那也已经够逆天了。我练功八年,其中三年基本功,五年元力和招式。假如我能去一次古兽森林,岂不等于我练了十三年的基本功,和五年的元力招式?”灵莽道:“差不多是这样。其后十年,你都不必再担心根基不稳。”

    武学修炼,最初入门时,便是修炼基本功法,锤炼身体,增强体质,疏经通脉。基本功不够扎实,就去修炼元力和招式,便如一个孩童,走路尚且不稳,就要练习跑步,跌跤是必然的。但也并非是说,一个人可以练上几十年的基本功,若是那样,根基虽然扎实了,然而练功的意义却尽失,到头来,只是一个强壮些的普通人罢了,永远成不了武林高手。

    陈文和冯大壮都颇为激动,道:“我们要如何才能去到古兽森林?”灵莽道:“古兽森林随时都可以去,只是那里妖兽过于强大,即便是宗师级人物,贸然闯入,也是十死无生。但那里的妖兽,却极其厌恶一种腐妖草的味道,所以要穿上腐妖草编织成的蓑衣,才能安全进出古兽森林。”

    说着看向灵宝山,道:“你去安排一下,换下两个小子的蓑衣给这两位大侄,我们额外多做些补偿。”灵宝山道:“那倒不必,十四族前几天又送来不少腐妖草,说他那里今年人少,多出来的腐妖草给我们族。我们自己的本来也够了,我正打算叫人把腐妖草给十六族送去呢。”

    冯大壮奇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腐妖草?”灵莽笑道:“我们族里自己种的,只是极难成活,所以数量一直并不很多。”

    有这等机缘在此,陈文和冯大壮一商量,便不急着回太华山,写了封长信,讲述以往经过,让家人小心提防,并用山寨切口做了暗记,将信封好,交给灵莽。灵莽立即派人送往连横城交给顾长青。

    见陈文、冯大壮答应留在这里,灵宝山立即出去,安排族里的编织工匠,按冯大壮和陈文的身材,又编织两套蓑衣出来。这腐妖草本有一股极古怪味道,被巨灵族人用各种香料浸泡晒制,味道淡了许多,对妖兽的克制作用却丝毫不减。

    过了几天,到了预定的日子,由灵莽亲自带队,领着陈文、冯大壮、灵宝山兄妹在内,共一百二十人,乘了十二只黑羽鹰,向主族所在地进发,前去汇合便有族人,一同进入古兽森林。

    陈文和冯大壮见当日遇到灵宝珠时,见过的那些巨灵族人,却有一大半不在队伍里,那位灵远堂叔也不在。便问灵宝山,才知道这种古兽骨血,只有第一次炼化才有效果,隔一年再去,上一年炼化的骨血已与本体融合,再行炼化却没什么用了。

    除却已经炼化过古兽骨血的,族中那些年纪过小,修为太低的也不在其中。炼化机会每人只有一次,功力太浅者,体内承受不了太多的能量精华,会平白浪费了机会。

    直飞了一天半,才到达巨灵主族所在之地,却是一个山高水深,兽多林茂之处,近万巨灵族战士或组队巡逻,或乘鹰瞭望,把一座山峰守得严严实实。

    山峰中居住巨灵族有数十万人,哪怕缝衣煮饭的家妇,手上也有数百斤的力气。看得陈文和冯大壮连连惊叹,羡慕不已,都道若是太华山有这等实力,岂不是要称雄整个大明府,怕是闻名东阳郡也并非不可能。

    此刻的二人哪里知道,以巨灵族的实力,倘若全部发挥,便是整个天隆帝国,也要退避三舍,不敢直撄其锋。

    在巨灵山上停了一日,等待各分族人马聚齐,此次进古兽森林的,共有四千多人,每人皆领了一张古兽森林的地图,及一只罗盘,分别在各族长者带领下,登上鹰背,四百多只黑羽鹰,铺天盖地,向古兽森林飞去。

    又飞了半日,群鹰落下,却已到了古兽森林边缘。各族每年到此一次,如何分组编队,如何安排各组路线,早就轻车熟路。没半个时辰,四人一组的小队,便在各族长者的指挥下,一批一批进入森林之中。

    陈文、冯大壮、灵宝山、灵宝珠四人一组,在本次进入森林的四千多人之中,灵宝山的年纪几乎是最大的一个。他本在三年前就可以来此,却一直等到灵宝珠的修为达到要求,才一同跟来。

    不过这几年间,他那些进过古兽森林的朋友,倒是把森林中的情况早早就对他交待得清清楚楚了。进入森林之后,灵宝山取出罗盘和地图,辨明了方向,一行四人急速前行。

    古兽森林中的空气不仅元力浓厚,更有一种其他地方没有的轻灵之气,仅仅是在此地呼吸几次,整个人便觉得清爽许多。古兽森林中的树木,也明显比深山中的其他树木粗大,一人合抱粗的比比皆是,两三人合抱粗的也不少见。
正文 第十九章兽骨
    腐妖草编织的蓑衣,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效,因而一个月之内,必须退出古兽森林。巨灵族人每次进入森林,除却自身炼化古兽骨血,还要抽出几天时间,探索未知区域,将打探到的古兽尸骨位置绘制成图,以便明年进来之人,可以及时找到兽骨兽血炼化,剩余时间再向四周扩张。

    行进途中,陈文问道:“既然知道有这么多兽骨在哪里,为何不一次取出去,坐在家里面炼化,多么安全,又没这一个月的限制。”灵宝山道:“不知什么原因,这些兽骨兽血,出了这森林炼化,效果要差上很多,与普通妖兽的一般无二了。唯有兽丹中包含的元气,比普通妖兽多得多。”

    巨灵族在此地居住已有上万年时间,这片古兽森林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离入口处较近的地方,已极少见妖兽尸骨,要隔数年时间,才会偶尔有一只妖兽,刚巧死在这附近。

    四人各施身法,全力前行,其中数灵宝珠功力最差,速度也最慢,反而陈文施展出疾风身法,拼起脚力,竟隐隐与灵宝山不相上下。

    急速向森林深处走了三天,才到达地图上所标识的地点。这里是一片方圆百丈的空地,并无一颗树木,只有遍地一尺多高的杂草。空地中央有一只巨大的骨架,倒下来有五六尺高,若是把它立起来,怕是有三丈的身高,十余丈的身长,头颈和一条前腿却没了,也不知道是只什么妖兽。

    灵宝山道:“地图上标注,这是一只独角犀,约有三、四万年的修行,却不知死因是什么。骨架够十个族人炼化的,之前已经被炼化掉四成,还有六成,足够我们用了。可惜没有血肉,不然还可以增强元力,若有精血,好处更要大上几十上百倍。”

    陈文拿出自己的地图,却看不明白。原来地图上皆是用符号来标注,并非文字,忙翻过地图背面,查找此标注对应的文字,正是一只独角犀牛。

    灵宝山先讲明炼化的方法,即是从妖兽尸体上拆下一根骨头,将那骨头碎成小块,碎骨中含有半透明如晶体状的颗粒。把那些骨晶握于拳心,调用元力,由拳心发出吸力,即可由拳心吸收骨晶中的精华入体,待骨晶化为细灰,便是吸收干净了。

    众人都按灵宝山所言,一板一眼的闭目凝神,炼化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冯大壮、灵宝山和灵宝珠三人,相继面色潮红起来。再隔片刻,灵宝山率先起身,又去拆了一根骨头,双手用力,几下捏成碎块,取了骨晶,返回方才的位置,坐下炼化。

    紧接着是冯大壮,也换了一个骨头。再隔不久,灵宝珠也是如此。过了大半日,冯大壮和灵宝珠还在炼化第六根骨头,灵宝山则已取回第七根,正在将其捏成碎块。

    陈文盘坐在那里,看着灵宝山将那兽骨捏得啪啪作响,不由得心生烦躁。第一次捏碎的那根兽骨骨晶,在陈文手中,尚未炼化到一半。陈文暗道:“莫非是方法不对?”但是左瞧右看,又看不出自己哪里不对。

    见灵宝山回去坐下,陈文便轻轻叫了他一声,将自己的疑惑说出。灵宝山也甚是不解,此种炼化的方法,巨灵族已经用了数千年,从未出现类似陈文的情况。

    灵宝山详细询问了陈文的元力运行方式,却是丝毫没错。陈文见是如此,便让灵宝山继续炼化,自己则丢下骨晶,站起身子,围着那巨大兽骨转了起来。

    这具兽骨平躺在草地中,身下杂草有一、二尺高,随风东遥西曳,时不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兽骨呈晶莹的白色,骨架及周围,没有一点兽皮和血肉的痕迹。

    陈文心中算计道:“这具兽骨,可以供十人炼化,我们来时,已被炼化了四成。也就是说,这具兽骨最晚是去年发现,或许还更早。”

    再次衡量了骨架的大小,心中又暗道:“即便这只独角犀是十年前就死了,这么大的身身躯,怕是也腐烂不到如此干净的程度,想是有其他的妖兽,过来把血肉都吃了。”

    想到这里,陈文不禁后背上一阵冷汗,心中发虚,向四周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妖兽的踪迹,才放下心来。

    陈文围着兽骨转了几圈,忽地发现,肋骨下,靠近脊椎的地方,似乎有一样东西。忙弓身钻进骨架中,仔细一看,是一个磨盘大圆圆的肉球。

    心中大喜,脱口惊呼道:“兽丹?”再仔细端详,却发肉球上并无元气波动,又一想,血肉都早被吃光,连皮毛都不剩分毫,哪里会有兽丹留下。

    妖兽的兽丹,远比妖化兽的妖化丹,好处来得多,若是一只妖化兽,吃掉一只妖兽的兽丹,体内元气会成倍增长,将来进阶为妖兽的机会,也成倍增加。即便是人吃下,也有极大的裨益,只是兽丹中的元气斑驳不纯,须以一定时日提纯元气,化为元力存入丹田。

    武者常用的元金,其中也富含元气,可如同炼化骨晶一般,直接吸收入体。但元金之中的元气,相较于天地间自然存在的元气,则有过于凝滞,灵动不足的缺点。

    而元金中的元气,与兽丹中的元气,刚好形成互补。若在食用吸收兽丹的同时,炼化相应数量的元金,便可以最大程度将两种元气利用,抵得上数日,甚至数月的修行。眼前这只足有三、四万年的妖兽,如能辅以元金,吸收其兽丹,对陈文眼下的修为程度来讲,足以凭空增加半成的功力。

    此刻灵宝山还在思索陈文的问题,并未开始炼化兽骨,听得陈文惊呼,忙过来查看。见灵宝山过来,陈文指着那肉球问道:“宝山大哥,这是独角犀的兽丹吗?怎么没被其他妖兽吃掉?”

    灵宝山道:“这个东西,叫做丹丸,是我们族人自己给它起的名字。是妖王用来给那些低等级的后代提升修行用的。”陈文奇道:“什么是妖王?又怎么提升修行?”

    灵宝山道:“修行到了万年的妖兽,称之为妖王。妖王的后代,出生便是妖化兽级别,但能不能真正进阶成妖兽,却也是未知之数。妖王用自身的修为,凝出这个丹丸,喂给后代,能确保后代顺利进阶为妖兽。”

    陈文惊讶,道:“这么神奇?那岂不是说,妖王的后代,个个都是至少是妖兽了。”灵宝山摇摇头,道:“也不尽然,一只妖王,一生只能凝出一颗丹丸。而且并非每只妖王都能够凝出兽丹,只有那些有望进阶为十万年妖尊的妖王,才能凝出丹丸。”

    不待陈文说话,又道:“凝出丹丸,对妖王自身的消耗也是极大,只有妖王发生了意外,预感到无法进阶到妖尊,甚至即将死亡时,才会凝出丹丸来留给后代。”

    陈文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有别的妖兽来吃?”灵宝山道:“丹丸只对自己的妖化兽后代有用处,对其他妖化兽和妖兽,并无半点作用,对我们人类也是毫无用处。而且味道平淡,入口如干草,所以不论妖兽还是人,对这丹丸都没兴趣。”

    说罢又看了一眼丹丸,道:“我把手里的骨晶炼化,就生火做饭。”转身走了。

    陈文心道:“管他有用没用,也是妖王身上的东西,我且收起来再说。”把那颗丹丸收到空间阵盘中,又想到灵宝山说准备吃饭,左右自己也不打算继续炼化骨晶,便找了块空地,生起火来。取出随身水袋、生熟兽肉和盐巴,两刻钟不到,便煮了一大锅肉汤。

    冯大壮和灵宝珠刚刚炼化完第六块兽骨,早已饥肠辘辘,闻到肉香,便围了过来。陈文让二人烤几块生肉,再过一刻多钟,待灵宝山炼化完第七块骨晶,即可开饭。自己则掏出那颗丹丸研究起来。

    冯大壮一边烤着肉,一边问陈文道:“文哥,那是个什么东西?”陈文道:“是妖王的丹丸。”把灵宝山讲的话转述了一遍。

    灵宝珠也知道丹丸是什么,问陈文道:“陈大哥,你不去炼化骨晶,找来丹丸做什么?这个东西又没什么用处。”陈文苦笑道:“你们炼化第六块骨晶时,我第一块还没炼化到一半。”

    “啊?怎么会这样?”冯大壮和灵宝珠皆是吃惊的看着陈文道。陈文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不适合吧。”灵宝珠道:“从没听说过哪个族人不能炼化骨晶的,族史上也没有。”陈文笑道:“可惜我不是你们族人啊。”

    冯大壮愈加奇怪,道:“我也不是啊。”陈文同灵宝珠一齐看向他,齐声道:“也许你真的是。”冯大壮登时哑口无言,心道:“莫非祖宗里面真有巨灵族人?看来回家要好好问问爹爹才行。”

    陈文哈哈一笑,道:“无所谓的,以后我负责给你们做饭,帮你们探路,你们只要专心炼化骨晶,别的事都不用你们管。”
正文 第二十章丹丸
    说话间灵宝山手中骨晶也已炼化完成,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呵呵的走过来,道:“好浓的肉香,肚子都叫了。”陈文也笑道:“那就开吃。”

    四人围坐一团,吃着烤肉,喝着肉汤,大快朵颐。陈文看着身边的丹丸,抽出单刀,切下一块,放在火上烤起来。灵宝山道:“烤不烤都是一样的味道,这东西怪得很。”陈文奇怪,盯着火上的那块丹丸看,果然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直到吃过饭,丹丸还是那副样子,陈文忍不住,拿过来咬了一口。入口并无生肉腥臭之味,极其平淡。口感确如灵宝山所说,如嚼干草一般。咬了几口,勉强咽下,再去咬一口生的丹丸,居然也是一样口感味道。陈文心道:“原来也是个宝贝,却不怕火的。”便也没了兴趣,将丹丸收到空间阵盘中。

    次日一早,众人起来,生火热了干粮,吃完之后,灵兄妹和冯大壮开始炼化兽骨,陈文则准备出去探路。灵宝山给了陈文一枚巨灵族用来召集同伴的定位符,陈文在救灵宝珠时,在先来的几人手中见过。这东西成对使用,一方想召集另一方时,便捏碎此符,另一方的定位符上便会指示出方向。

    陈文选了一个距离此地最近,且没有被探索过的方位前进。地图上最后的标注离此有两天左右的路程,再往远处的地域,地图上已是一片空白。

    刚刚走了一个多时辰,身边的树木,比独角犀所在位置的树木,已然大了许多,棵棵皆有四五人围抱粗细,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年的树龄。树木之间,相隔甚远,至少有十几丈的距离。但树木的树冠也是奇大,遮天蔽日,宽阔的林中空地,极少有阳光投下。

    正行进间,突然发现前面林中,有一大大的圆形之物,立在一小块空地之中。陈文立即闪身躲入树后,良久之后,未听到任何动静,便慢慢探出头观望。细看之下,那圆形之物,竟是一个巨大的蜗牛,长高各近两丈。陈文心下稍安,暗道:“蜗牛应该没什么危险才对,即使有些危险,难道我还能跑不过一只蜗牛不成?”

    当下手持单刀,小心戒备,慢慢蹭了过去。越走越近,那蜗牛却是一动不动。待走到跟前,壮着胆子转了一圈,陈文这才发现,原来这蜗牛早已死了,只留下空壳在此。

    陈文仔细翻看地图,并无此蜗牛壳的标注,以为是巨灵族人当初遗漏,没能发现些处。有心想捏碎定位符召唤灵宝山,再一想他们三人此刻正在炼化骨晶,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犹豫了一会,陈文尝试搬动这空空的蜗牛壳,发现并不很重,算算刚出来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去周围斩了几十段长长的藤条,将蜗牛壳前前后后绕了十四、五圈,如黄牛拉犁一般,将蜗牛壳拖了回来。

    灵宝山听到动静,抬眼一看,见陈文满头大汗,拖着蜗牛壳回来,不禁问道:“你拖这个东西过来做什么?”陈文道:“我看地图上并无这个蜗牛的标注,想是你们族人之前忽略了。本想用定位符叫你,又怕耽搁你炼化骨晶,反正路途不远,干脆拖过来算了。”

    灵宝山当即啼笑皆非,道:“我们早知道这个蜗牛壳的,之所以地图没有标注,是因为这个蜗牛壳与其他兽骨不同,极其坚硬,刀斧之类,都砍不动它,自然也没法炼化。”陈文一听,满脸失望,这半天的力气,算是白费了。灵宝山见状,忙岔开话题,道:“你也累得不轻,坐那歇息一会儿,我先做饭,吃饱了再说。”

    陈文确实没了力气,见灵宝山过去做饭,就势在蜗牛壳边躺了下来。哪知身下土地却不平整,坑坑洼洼极不舒服,陈文一歪头,正从蜗牛壳的开口处望进去,见里面蛮大的空间,倒是平平的如打磨过一般。

    陈文手脚齐动,也不起身,曲膝移臀,倒着蹭进了蜗牛壳里。因这蜗牛壳只有一个开口,里面便略显昏暗,再深处向上弯曲的部分,更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陈文躺了进去,感觉浑身乏力,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刻钟之后,灵宝山已做好午饭,先招呼了冯大壮和灵宝珠,再去找时,却发现不见了陈文。三人呼喊半天,也不见陈文应答,又四处转了转,也没见他的身影,不由得着急起来,喊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陈文睡得正香,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目。睡眼惺忪间,忽地发现蜗牛壳顶部,似乎有无数道漩涡般的线条,从中心一点向外放散,又像是从四周飞来的无数线条,盘旋着聚于一点。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听得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陈文忙应了一句,道:“我在这里。”冯大壮听到陈文声音,却看不见人影,又喊道:“在哪里?”陈文应道:“我在蜗牛壳里。”

    待陈文从蜗牛壳里钻出来时,冯大壮三人已经急急走了过来。陈文连说抱歉,道:“在里面躺了一下,不小心睡过去了。”冯大壮看见蜗牛壳,问清来历,大笑道:“你却找了个好东西,晚上睡觉,比帐篷还要好些。”

    几人三口两口吃过饭,又忙着去炼化骨晶。陈文却又躺到蜗牛壳里,专心致致的研究起那道旋涡。一个多时辰后,陈文终于明白,只有在双眼迷离时,才能隐约见到那道旋涡,若是过于仔细的去看,便什么都看不到。

    陈文盯了一会旋涡,突然感觉旋涡中心的那一点,与空间阵盘上阵纹中心的那一点,极为相似。心中一动,引出魂力,向旋涡中心那一点靠了过去。当魂力触碰到那一点后,却并无任何的反应。没有如空间阵盘那般出现空间画面,也没有遇到反击或抵抗,只是魂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习武之人的魂力,用处并非很大,除却在炼丹、炼器、刻阵布阵、控兽之外,极少时用到。武者对战,也极少有用魂力攻击,一个不慎,发出的魂力受创,轻则变成白痴,重则魂海爆裂身亡。所以在宗师级以下,最常用到的仅仅是操控空间阵盘而已。甚至宗师级人物,也轻易不会使用魂力对敌。因此,虽然陈文拖着巨大蜗牛走了一个时辰,体力消耗颇大,魂力却没有什么耗费。

    当下见这旋涡并未对自己造成危险,陈文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不断的加大魂力输出。冯大壮饭后已经炼化完第二块骨晶,刚要去拆第三根兽骨,不经意四外看了一下,口中咦了一声,道:“文哥又把那个蜗牛壳弄到哪里去了?”

    陈文听到冯大壮说话,顺着声音方向望去,见冯大壮正看向自己,不由好笑,道:“大壮你眼睛坏了吗?这么大的蜗牛壳你都看不到。”二人说话惊动了灵宝山兄妹,两兄妹也睁开眼睛,向蜗牛壳方向看来,都道:“咦,陈文在哪里说话?”

    陈文一怔,道:“我就在蜗牛里面说话呀。”说话时一不留神,魂力波动,断了与那漩涡的联系。眼前忽然一暗,再也看不到冯大壮和灵家兄妹了。

    蜗牛壳内外,突然同时传来四声无比震撼的惊呼。陈文手忙脚乱的从蜗牛壳里爬出来,傻傻的看着同样呆若木鸡的三人,喘了几口粗气,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身边这个巨大的蜗牛壳。

    大家齐齐怔在那里,半晌之后,灵宝山缓过神来,说道:“刚才怎么回事,这个蜗牛壳怎么没了,又突然出来了?”冯大壮和灵宝珠看看灵宝山,均没有说话,又把头转向陈文,等待他的回答。

    陈文摇了摇头,道:“蜗牛壳怎么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蜗牛壳里时,看到了外面,你们三个,还有独角犀,还有草啊树啊,就像我躺在草地上一样。”冯大壮啊呀了几声,才道:“可是刚刚蜗牛壳明明不在这里,你说话之后,才突然出现,吓死爷爷我了。”

    灵宝珠在一旁也不停的点头,道:“是的,是的,陈文哥。我听大壮哥说蜗牛壳不见了,便往这边看,蜗牛壳当真不在这里。然后你又说了句‘我就在蜗牛里面说话呀。’蜗牛壳突然又出现了,也吓了我一跳。”说着还把小手在胸口拍了拍,仿佛向陈文证实,刚刚的确吓得不轻。

    陈文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我能透过蜗牛壳看到你们,你们却看不到我,连蜗牛壳都看不到,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又想到方才在用魂力沟动蜗牛壳中的旋涡,猛地大叫一声,道:“是了,定是这个原因。”灵宝珠又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和冯大壮、灵宝山一齐问道:“什么原因?”

    陈文立即兴奋起来,道:“我方才用魂力沟动蜗牛壳里的一个旋涡,就像使用空间阵盘那般,那时你们便看不到蜗牛壳。后来大壮喊我,我一没留神,魂力与漩涡断了联系,你们便又看得到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蜗牛壳
    说着又向蜗牛壳中钻去,口中喊道:“我再试一下,这次不要怕。”三两步跑进蜗牛壳,却也不需躺下,仰起头,眯着眼,待见到那旋涡出现,发出魂力,就听外面三人叫道:“蜗牛壳变得虚幻了。”

    陈文再催动魂力,源源不断的送入到旋涡中心的那一点上,外面又叫道:“不见了,蜗牛壳不见了。”陈文小心保持魂力与蜗牛壳的联系,转头看向外面三人,果然见到他们兴奋地在大呼小叫。

    “宝山哥,宝珠妹妹,大壮,你们都做些动作,我来证明我能见到你们。”陈文大声指挥道。三人闻言,各自动作起来。灵宝山双手撑地,整个人倒立起来,冯大壮练起天星七十二式,灵宝珠不知该做什么动作,呆在原地没动。

    陈文哈哈大笑道:“宝山大哥在倒立,大壮在练第十九式,宝珠妹妹站着没动。”一个得意忘形,魂力又与那旋涡断开,什么也看不到了。立即又从蜗牛壳中走出来,道:“我说得对不对?”三人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

    随后三人也各自去尝试一下,灵家兄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那旋涡,只有冯大壮可以,魂力却还嫌不足,只能把蜗牛壳变得虚幻,却不能完全透明。

    灵宝山有些沮丧,道:“这个蜗牛壳,已经发现有上千年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神奇的作用。”随后释然,哈哈一笑,道:“可惜我们巨灵族人的功法偏重体力,对魂力却不擅长,即使知道这个妙用,也不能灵活运用,倒是专门为陈文兄弟准备的。”

    陈文奇道:“怎么上千年前便探到前面树林了吗?那为何地图上只有两天路程的标注,这上千年没有再向深入探索吗?”灵宝山道:“每年进山少则三千多人,多则七、八千人,看起来不少,进到森林中就显得寥寥。每次更关注横向的探索,所以纵深方向,上千年,也只探出两天的路程而已。不过你无需在意,随你心意怎么走,有了发现,记录下来便好。否则单凭你一人,想横向探索,怕等我们离开之时,连十丈的纵深都没有探得出去。”陈文这才明白,哈哈一笑,便不再在意。

    几人分别尝试,又让陈文演练,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各自压下新奇兴奋的劲头,依旧去炼化骨晶。只有冯大壮耐不住心喜,隔一会便要向这里看上一看。陈文满心兴奋,连晚饭都没去做,还是灵宝珠生火做汤,热了干粮熟肉。陈文随便吃了几口,又钻到蜗牛壳中研究。

    次日天色微亮,繁星尚未落尽,冯大壮一翻身爬了起来,要去玩一玩蜗牛壳,却发现蜗牛壳不见了踪影。冯大壮以为陈文正在里面,便快步走过去,边走边说道:“文哥,你一夜没睡吗?”却没人回他。

    冯大壮走到蜗牛壳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前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这才纳闷起来,嘀咕道:“文哥把蜗牛壳拖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那蜗牛壳变得透明之后,眼睛虽然看不到,用手去触摸,却还是摸得到的,并非是彻彻底底的完全消失。正胡乱猜测着,忽听不远处有阵阵轻微的呼吸声传来,过去一看,却是陈文,睡得正香。

    冯大壮登时慌了,忙把陈文推醒,叫道:“文哥,快醒醒,蜗牛壳不见了。”陈文翻身坐起,笑嘻嘻地道:“没丢,没丢,我收好了,你瞧。”

    说着一伸手,手上突然出现一只拳头大的蜗牛。陈文将蜗牛壳向前一丢,那蜗牛壳见风便长,瞬间便达到原来的大小,悬在地面以上二尺多高的空中,整体虚幻,如同随时要消散一般。

    陈文一拉冯大壮的手,道:“跟我来。”轻轻一跳,便跳上蜗牛壳,拉着冯大壮一起进到里面。冯大壮还没回过味来,突然见四周变得亮了起来。天空上的星辰,远方隐约的树影,脚下随风摇曳的杂草,全部清晰可见。

    冯大壮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陈文哈哈大笑,道:“昨晚试了大半夜,原来这个蜗牛壳可以悬浮在空中,如今一试,果然还可以带人进来。只是我魂力太弱,只能浮起来二尺多高,以后魂力强了,估计能浮得更高。并且还能变成拳头大小,放到空间阵盘里。”冯大壮一阵激动,大呼小叫起来。

    灵家兄妹都被冯大壮吵醒,得知陈文又有新发现,也都惊讶连连。直到吃过早饭,冯大壮依旧是一副狂热的模样,陈文便道:“我还是探路去吧,不要害得大壮连骨晶都忘了炼化。”

    一个多时辰之后,陈文又来到发现蜗牛壳的树林,围着这里四处转了转,却再没发现其他的蜗牛壳。过了这片丛林,又是一片开阔之地,比独角犀残骨那里还要空旷数倍。

    刚进到开阔地不到五十丈,突地发现前面有几道庞大的身影,急速向自己奔来。陈文忙收住脚步,屏息凝神,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前面过来的,是四只通体金黄的母狮,离此还有一百多丈。其高约一丈,体长四、五丈之间,身形矫健,一跃便是五、六丈远,仅仅几个呼吸间,又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那狮子越来越近,间或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陈文再要躲避,身形甫动,却已晚了,两只狮子分别从两侧冲到身后,守住四角,将他团团围住。

    陈文顿感通体冰凉,冷汗直流,心慌得要跳出胸腔一般。握住刀柄的手掌颤抖不已,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单刀拔了出来。

    若非他这般胆大包天的角色,怕是早就瘫倒在地,肝胆俱裂了。饶是如此,也已经挪不开半步,如被钉在了当地。

    此刻四只狮子各距他仅有五丈左右,眼若铜铃,口如血盆,呲着长矛般的利齿,做势便要扑杀上来。陈文见狮子要扑杀上来,登时心中绝望,手中单刀更举不起来。

    哪知四只狮却突然齐齐收住架势,踏步不前,目露疑惑地看向他,口中轻轻嘶叫,如同在相互交流一般。其中一只最为高大的金黄母狮,轻轻向前踏了几步,俯下狮头,伸展脖颈,鼻子不断抽搐,嗅着他的味道,忽地一声长嘶,扭头便走。其余三只,稍稍犹豫,也尾随离去。

    陈文一身冷汗,狮子离开良久,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扑通坐在地上。这是他首次亲眼看见如此巨兽,虽然比起独角犀的身躯,明显不如,却比在太华山所见过的狮子大了数倍。

    摸摸身上的蓑衣,心道:“定然是这蓑衣起了作用,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不穿这蓑衣进到森林里,一百个自己,也要把性命丢在这里。”

    想到方才狮子那血盆大口和利齿,陈文不禁一个冷战,左顾右盼,张望半晌,才爬了起来。待心绪稍平,又继续前行。

    如此行了两天,又遇到一只黑虎,漆黑如墨,比那狮子还要大些,听得陈文动静,也向他扑来。此次心有依仗,虽还是惊得手脚发颤,却不似上次那般严重了。

    果然那黑虎一个虎扑,从十丈开外直扑身前,半空中却突然一个转向,喉咙间发出“呕呕”声响,居然一副作呕的模样。陈文哈哈大笑道:“这蓑衣果然厉害,这么大一只黑虎,都熏得差点吐出来。”

    黑虎离开之后,陈文翻看地图,已到了早先探索的边缘地带,再往深处,已无任何标注。再行了一天,始终都在巨树之间穿梭,间或有一片或大或小的空间。

    突然之间,前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陈文大喜,心道:“莫非有妖兽受伤濒死?”有蓑衣护体,也不惧怕那妖兽未死,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绕过一颗巨树,陈文不由一呆,一条腰身三丈多粗的双头巨蛇,紧紧缠着一只大鸟,两只四、五丈粗细,五、六丈长短的蛇头垂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那只大鸟,身体被巨蛇绕了数圈,紧紧盘住,两丈多长的巨喙,死死咬在蛇身之上,靠近大鸟巨喙的蛇身,早已被咬得支离破碎,连骨头都断了几处。

    大着胆子贴近,慢慢试探,发现这巨蛇与大鸟,早已死绝多时了。陈文毫不犹豫,取出定位符捏碎,通知灵宝山等人前来。在此处炼化妖兽血肉兽丹,比起仅仅炼化那犀牛的骨晶,是数倍的好处。

    绕过两只蛇头,来到大鸟的近前,见那大鸟,背部长羽为黑色,胸前及翅下为金色,巨喙之上,闪闪亮着金光。两只大爪,各有四趾,抓在巨蛇尾部,趾尖已深入蛇身,看蛇身扭曲的角度,想是早已被鸟爪抓断了。

    陈文转了几圈,估算了一下,这巨蛇的蛇身,放直后至少要有五十丈长短,如今盘绕起来,在大鸟身上缠了数圈。

    在地图上标注下此处位置后,本想再去探索附近,又怕有其他妖兽经过,吃了这一蛇一鸟。又不知道处理这两只妖兽还需要什么特别的手段,便没有乱动,留在当地,取出蜗牛壳,继续研究起来。
正文 第二十二章妖兽
    三天转眼即过,陈文已将这蜗牛壳研究得较为透彻。只需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能从空间阵盘中取出,放大变回原来大小,再闪身进入其中,将其变得透明,隐藏起来。陈文尝试了无数次,直练到得心应手。时近正午,忽地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响,正是三人急匆匆赶到此处。

    几人来到近前,看到这巨蛇与大鸟,皆是喜出望外。灵宝山见过族中典籍,知道两只妖兽分别名为“双头蛇”和“大鹏鸟”。

    果不出陈文所料,将两只妖兽分开后,挖心取血另有方法,先要围绕心脏附近开四个口子放血,用四个空水袋接了。再迅速把兽心挖出来,用一个敞口的兽皮袋包住。

    灵宝山先把大鹏鸟的心脏取出,却不管双头蛇,叫了大家过来,四人围住大鹏鸟心脏,灵宝山抽出匕首,小心在大鹏鸟心脏上交叉割了两刀,露出心室,再将心室上方的肉轻轻削了去,四汪晶莹透亮的心头精血便呈现在眼前。

    四人一人守着一个心室,每次从中取出一到数滴不等的心头精血,放在手心之中炼化。这心头精血中的能量,比普通的心血浓郁了数百倍,比血管肉身之中的血液,更强数万倍不止。同时具有改造体质,提高元气吸收效率,与增加身体强度的作用,更能直接增加丹田中的元力。与心头精血相比,骨晶便如废物一般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各自面前的精血,才堪堪炼化完成。灵宝山率先睁开眼睛,极为满意的伸展了下身体,站起身打了趟拳,口中不停地啧啧赞叹起来。

    陈文第二个炼化完成,终于能够在古兽森林中所有斩获,也不枉来此一遭。前几日不能炼化骨晶的烦恼顿时化为乌有。冯大壮和灵宝珠也相继完成,个个面带喜色,心满意足。

    灵宝山停下手,道:“趁热打铁,把双头蛇的精血也炼化了吧。”这次大家都有了经验,不论是取血,还是炼化,均比上次快了许多。太阳还未落山,便均已完成炼化。

    灵宝山看着剩余的兽心,道:“我们炼化过兽心精血,这些普通的心血,与那些血管肉身中的血液,对我们便无多大用处,暂且收起来,过几天遇到其他族人,送给他们吧。”

    陈文和冯大壮自然并无异议,灵宝珠也是唯哥哥是从。灵宝山见大家并无意见,拿出匕首,走到双头蛇身体中部靠前的位置,三下两下,取出一枚硕大的蛇胆。转身递给陈文,道:“这枚蛇胆有防臭去腥,清肝祛毒的作用,你服下去,能够增强些抵抗妖兽的能力。”

    陈文却不要,说灵宝珠修为最低,还是给她好些。灵宝山解释道:“我们族人天生对妖兽的那些邪风恶气极具抵抗能力,这种普通人族的上好宝贝,对巨灵族人用处却极小。”

    陈文笑道:“那就给大壮好了,他似乎有些巨灵族血脉,用这蛇胆补充补充,就更像了。”一句话说得冯大壮郁闷至极,闷声不语。灵宝山兄妹却哈哈大笑起来,直说陈文的想法甚好。

    推辞了半天,这枚蛇胆到底给了冯大壮炼化。陈文想得明白,一来自己修为比冯大壮要高,又是以速度见长,遇到危险之时,比冯大壮更易脱身。二来自己刚刚得了那蜗牛壳,可是千万金不换的宝贝,已然心满意足。

    心里更是有个盘算,想让冯大壮留在巨灵族,将来如有可能,与灵宝珠凑做一对儿,不但能学到巨灵族中极其适合冯大壮的炼体本事,更能解决他的终身大事。在陈文心中,二叔冯牛九尺多的大块头,与冯婶婶六尺多高的身材,着实有些不太般配。

    趁着天色尚明,几人在灵宝山带领下,将蛇皮、鹏羽都取了下来收好,准备带回族里,两颗兽丹也一并收了起来,待回到族里,准备好元金,再行炼化。杂七杂八好大一堆,幸而灵宝山是十五族少族长身份,身上带有一块空间阵盘,再加上陈文的那块空间阵盘,里还有剩有不少空间,这些最珍贵的部分,倒还放得下。

    至于两兽的肉身,便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了,带不走的,只好留在这里,期望一年之内不被其他妖兽吃掉,明年再来的族人还可以炼化。一番辛劳之后,天也黑了,便原地歇息起来。

    次日醒来,灵宝山兄妹和冯大壮,继续炼化骨晶。对于巨灵族人最偏重的体力方面,普通血肉能起到的作用,就远远不及骨晶好了。陈文却在两只妖兽的肉堆里,翻出了两个丹丸,如获至宝地收了起来。

    灵宝山倒是有些纳闷,这两只妖兽,明明都有机会进阶为妖尊,却为何皆凝出丹丸来,最后又发生大战,同归于尽。

    陈文又拿了一枚定位符,继续向森林深处前进。一路之上,遇到妖兽的次数越来越多,却无一不在腐妖草蓑衣的威慑之下落荒而逃。陈文胆子愈加的大,竟有两次,施展疾风身法,向那妖兽追去,只是妖兽的速度实在惊人,只好无功而返。

    过了三四日,陈文又找到两只妖兽的尸骨,可惜早已没了血肉,更是没有发现丹丸存在。他将最后一处妖兽尸骨位置绘制到地图上之后,盘算了一下日子,进入古兽森林已有十七、八天,差不多到了退出森林的时候,便兜了个小圈子,认准冯大壮和灵宝山兄妹的方向急行。

    刚走了一日,身上的定位符发出尖鸣之声,陈文看去,定位符朝着正前方向,红光闪烁,表明灵宝山等人就在前方。确定方向没错,便施展全力,速度再快了几分。

    回来时速度比起去时,快了许多,一路之上,也并未遇到半只妖兽。一天半之后,已经接近灵宝山三人。遥遥的,便听见灵宝珠清脆的声音在叫道:“好漂亮的小兽,哥哥,这是什么妖兽?”又听灵宝山道:“我也不知道,没在典籍中见过。”声音却不是很大,听得不甚清楚。

    陈文知道他们遇到了新奇的妖兽,也生起好奇之心,速度再快上一分,直冲向声音传来之处。越过几棵巨树,陈文刚刚看到冯大壮,灵宝山兄妹三人,突然从侧边窜出一道身影,伴着一声吼叫,直扑到陈文身上。

    感觉一股妖兽气息从右侧猛然袭来,陈文连忙身子左倾,右脚点地,斜斜地如飞矢般向左上方窜出。饶是他应变得极快,疾风身法瞬间施展,右肩头却依旧被一只利爪拍中,登时血肉模糊,整个人飞出三丈开外,在地上连续十几个翻滚,撞到一颗树上。

    那袭击陈文的,是一只三尺多高,七尺多长的小兽,似虎非虎,似熊非熊,长得圆圆滚滚,尾巴却极其短小。通体火红,耳后生了两只小角,额头上有一缕长毛,短鼻阔口,四只短小尖锐的獠牙露在外面。小兽一爪拍飞陈文,落到地上,吼了一声,又要再扑过去。

    那边三人惊呼一声,急忙赶来,灵宝山兄妹抽出刀来,横在陈文与火红小兽之间,那小兽见他二人,却甩了甩尾巴,驻足不前,只隔着二人盯向陈文。

    冯大壮则冲到陈文身边,扶起他来,查看伤势。陈文肩头蓑衣早已碎了,三道爪痕,深可见骨,鲜血染了陈文半个身子。伤势虽不致命,却是痛得厉害。

    冯大壮一面敷药包扎,一面大声叫道:“不是说穿了蓑衣,便不怕妖兽吗?怎么这妖化兽会向文哥攻击?”灵宝山眼睛盯住面前的红毛小兽,口中应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妖化兽方才没有攻击我们。”原来这只小兽还只是妖化兽,并未进阶为妖兽,否则陈文身法再快,也断然难逃这一劫。

    陈文忍痛咬牙,也道:“我前几日也遇到妖兽,全都躲开我走了。”四人皆不明白,为何刚刚那小兽会攻击陈文。待将伤口清理包扎好后,再看那小兽,左右游荡,仍在试图绕过灵宝山兄妹,想要靠近陈文,却总被阻拦,在那里低低吼叫,一副极不甘心的样子。

    忽闻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兽吼声,与红毛小兽叫声极为相像,声音却浑厚许多。红毛小兽仰头听了听那吼声,再看看陈文,犹豫片刻,亦是高吼一声回应,转过头,向着远处那声音奔去。

    待红毛小兽走得远了,灵宝山兄妹这才收起刀,聚拢在陈文身边,探讨方才之事。议论许久,也没知其所以然。灵宝山看着陈文肩头被小兽打碎的蓑衣,皱眉观察片刻,面色一变,道:“坏了。”余人忙问道:“什么坏了?”

    灵宝山道:“我大致猜出了陈文兄弟刚刚被妖化兽袭击的原因。因陈文兄弟体型小些,而编织工匠又没将蓑衣加厚,因此这件蓑衣的腐妖草叶便要比我们的少一些。今日是我们进入古兽森林的第二十一天,腐妖草的味道已经渐渐开始淡了,我们三人的蓑衣草叶较多,故而还有作用,陈文兄弟蓑衣上的草叶少,味道便不足以逼退妖兽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蓑衣味
    说着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声惊叫,道:“不对,往年蓑衣味道变淡,不会这么早,怎么今年提前了五、六天。”忙过去一一查看各人身上的蓑衣味道。

    过了片刻,将各人身上的蓑衣味道仔细辨别后,灵宝山阴沉着脸坐到地上,道:“只有陈文兄弟和大壮兄弟身上蓑衣的味道变淡了些,这次十四族给送来的腐妖草,夹杂太多新草叶子,味道要淡一些,如果我们四人一直在一起,倒也无妨,陈文兄弟方才单独一人,离那妖化兽又近,才引起妖化兽的攻击。”陈文和冯大壮闻听,不由得脸色都是一变,对望一眼,连连苦笑。

    灵宝珠忙问道:“哥哥,如今该怎么办?”灵宝山沉吟片刻,道:“没好办法,我们抓紧往回赶吧,如今陈文兄弟的蓑衣破损,又有大片草叶染了血,已经无用了。只希望回去这一路上,不要再遇到妖兽吧。”

    冯大壮看向陈文,道:“文哥的伤不碍事吧?”陈文顾不得肩头疼痛,站起身来,道:“肩膀而已,不影响走路。”几人连忙收了东西,辨明了方向,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动身,向入口去奔去。

    这一天走到半夜,才略略休息一下,陈文被三人围在中间,打了会儿瞌睡,天色稍一放亮,便又起身。行到中午,忽听前方传来一声狼嚎声,当先的灵宝山一惊,打个手势让大家停住。

    却听得身左身右,一声声狼嚎接连响起,如同回应前方的呼唤。紧接着,十几条巨狼从林中窜了出来,在众人十丈之外,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这些巨狼,都有四、五尺高,体形瘦长,前后更有一丈二、三的长短,狼毛漆黑发亮,根根直立,如一身的尖刺,巨狼的面部,却长着三只眼睛,第三只眼,就在额头上竖向生长,与另外两只一样,间或眨下眼。四人正前方,有一只比其他巨狼高了一尺的狼王,三只眼闪着精光,死死看向四人。

    灵宝山一声轻呼道:“三目妖狼,极凶恶的家伙。”向后退了一步,与身后三人依靠在一起。那狼王向前进了一步,鼻尖耸动,似是闻到腐妖草的味道,又有些不确定,再向前几步,蓦地站住,狼头低头,又闻了几下,低嚎一声,向斜里纵跃离开。群狼也跟着发出呜呜叫声,尾随而去。

    四人见群狼离去,放下心来,拨足就跑。只是这一跑动,靠在一起的四人渐渐拉开了距离,陈文身体多少有些不便,落在最后。狼群才离开有一百多丈,见几人奔逃,狼王一声长啸,竟转身追了回来,十几个呼吸,便赶到陈文身后。

    冯大壮回头,见狼王追到陈文身后,大叫一声,挥动单刀,扭头冲向狼王。灵宝山本在最前面,听得身后声音,心头一惊,也是急转身形,奔向狼王。

    狼王见冯大壮猛扑过来,身上带着一股闻之作呕的味道,虽然略淡,却也刺鼻,忙四蹄发力,硬生生将狼身扭向一边,避开冯大壮。灵宝山随后赶到近前,狼王闻得味道更浓,急忙后退。

    此时灵宝珠也已跑了过来,与冯大壮、灵宝山站在一处,陈文反而冲到了最前面, 两边早有巨狼围了上来,在左右穿梭不停,只要陈文离三人再远一些,便要扑杀上来。

    灵宝山道:“我们三人品字型前进,陈文兄弟在中间。”四人按灵宝山所说,把陈文保护起来,一齐前行。那些巨狼既不敢上前,又不肯离去,在四人左右和后方,隔了有十余丈远,缓缓的跟着。

    又往前走了两个时辰,陈文见那些巨狼依旧跟在周围,而众人为了保持阵型,又要提防巨狼异动,速度比之前慢了不止三成。跟在冯大壮方位的巨狼,业已靠近到五丈左右的距离,显是冯大壮身上的腐妖草味道更为微弱。

    且周围群狼的目光,皆死死盯住自己,特别是那只狼王,三目血红,似乎随时要不顾一切扑杀过来。于是叫众人停下脚步,道:“这样下去不行,恐怕等蓑衣味道散尽,我们还未能出去。”

    冯大壮道:“那也没别的法子,这些狼又不肯走。”陈文看了他一眼,转向灵宝山道:“宝山大哥,你也看见了,大壮身上蓑衣的味道,也淡了许多。离到出口,全力赶路,还要四天多,以现在的速度,五、六天都不止。而狼群凶性越来越强,我怕会不顾腐妖草的味道,硬冲上来。”声音不高,语气却略有沉重。

    灵宝山沉默片刻,问道:“你想怎么样?”灵宝山自然也看到冯大壮面临的危险,随时可能步陈文后尘,到时有两人失去蓑衣保护,这一行人处境定然更加艰难。再看陈文的神情言语,知道陈文应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由心下凛然。

    冯大壮也感觉有些不对,问道:“文哥,你打算怎么办?”陈文看了看身边的巨狼,从空间阵盘中取出那只蜗牛,道:“我们来时,并未见到这些狼,应该是从别处游荡过来的,狼窝未必就在左近,只要我消失不见,狼群没了目标,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离开。”冯大壮见到蜗牛,知道他想躲在蜗牛之中,避过狼群,道:“那你就躲进去,我们在这里等你。”陈文摇摇头,道:“谁知道这狼群多久才会离开。”

    灵宝珠问灵宝山道:“哥哥,这些狼这么巨大,怎么盯上陈文哥不放,即使我们四人一齐喂了这些狼,也理应不够它们果腹。”

    灵宝山道:“想来是因为我们刚刚炼化了双头蛇和大鹏鸟的精血不久,还有它们的气息外散,以我自身感觉,至少还要再过七日,精血方能完全与我们身体融合,这种气息才会消失。我们三人身上的气息,被腐妖草掩盖,狼群闻不出来,陈文兄弟的蓑衣坏了,精血气息便散发了出来。而这些巨狼的等阶,比起双头蛇和大鹏鸟来,相差太多,巨狼若能在这几日之内,将我们吃掉,便可获取双头蛇和大鹏鸟的精血之力,使得它们下次,乃至更多次的进阶,都毫无阻碍。”灵宝珠道:“七日?那岂不是接下这几日,狼群会一直跟着我们。”

    陈文接口道:“既然你们身上的精血气息,被腐妖草的味道掩盖了,狼群应该不会强行袭击你们,所以你们要快些走,特别是大壮身上蓑衣的味道已经开始变淡,如果不能及时离开森林,怕会和我现在一样,被狼群盯住。”

    冯大壮听着陈文话风不对,道:“文哥,什么叫我们要快些走,难道你不走?”陈文道:“我躲在蜗牛壳里,狼群发现不了我的。”

    冯大壮登时跳起来,大声叫道:“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要不走都不走。”陈文瞪起眼睛,喝道:“不要说了,就按我说的,你们快走。”

    灵宝山在旁边看着冯大壮和陈文争吵,心中清楚丢下陈文才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几人都可能陷在这里,无法离开。但若要将同伴活活丢在狼群之中不顾,自行逃命离去,自己却也做不到,当下沉思不定。

    灵宝珠也急忙劝陈文道:“陈文哥,你躲在蜗牛里面,即使过几天狼群离开了,你还是一样没办法走出森林去,我们穿着蓑衣时虽然很少见到妖兽,可一旦没了蓑衣,那些妖兽在极远的地方便能闻到你的气息,怕是连一千丈都走不出去,便又要被妖兽包围起来,难道你还再藏起来几日不成?像那样走法,一年也走不出去的。还不如趁着我和哥哥的蓑衣还能用,大家拼一下,不眠不休,一口气冲出去。”

    灵宝山听妹妹这样说,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心中暗骂自己:“要你自诩英雄好汉,这种要命的关头,竟然不如自己妹妹决然,还想着自顾自逃命,简单枉活这一世。”心下决断,便对陈文道:“陈文兄弟,宝珠说得没错,你也不要争执了,我们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一个也不能丢下。”

    陈文方才见他不语,虽然知道他在心中盘算,却也没想到最后会这样坚决,心头一热,道:“谢谢宝山大哥和宝珠妹妹,我们只不过相识数日,就肯与我生死与共,我心里自然是无比感激的。但是……”

    话说一半,又看向冯大壮,道:“大壮,我们三个月前从家里出来,只是为了借着舅舅科考的机会游玩,不想惹出那么多事来,舅舅莫名其妙地不见,三儿又被高人带走收徒,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是你大哥,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再有闪失。”

    冯大壮一听急了,道:“正是因为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才不会让你自己留在这里,当初磕头结拜的时候,我爹和大伯三叔就告诉我们,生要同生,死要同死。”陈文突然哈哈大笑,拍着冯大壮肩膀道:“好大壮,不愧是我的兄弟。”
正文 第二十四章狼群
    向着灵宝山走近两步,道:“宝山大哥,你也看到狼群蠢蠢欲动,我看最迟明天,那只狼王会不顾腐妖草的味道,硬冲上来,所以现在请你帮我一个忙。”灵宝山一怔,道:“帮什么忙?”陈文低声道:“把大壮拉走。”说罢将手里的蜗牛向空中一扬,在半空化做两丈多高的巨大蜗牛,陈文低喝一声,纵起二尺多高,一丈多远,直接没入蜗牛壳中,眨眼功夫,蜗牛壳在空中扭曲如水面波纹,晃了两晃,凭空不见了。

    冯大壮猛见陈文丢出蜗牛壳,心知不好,抬腿向陈文冲去,却被灵宝山一把拦住,冯大壮怒吼道:“给我让开。”一拳向灵宝山打去,他个子比灵宝山矮了接近二尺,这一拳打不到脑袋,落在胸口之上。灵宝山硬受了这一拳,捉住冯大壮双臂,拢到他身后,死死把他抱住,刚要开口劝说,只听那狼王连连怒嚎,跳跃起来,向陈文消失的位置扑去。

    就听“咚”的一声,狼王撞到变得透明的蜗牛壳上,蜗牛壳中传来低低一声闷哼,在半空中又如映在水中涟漪的倒影般显露出来,却是被狼王撞得急速向远处飞去,紧接着虚幻倒影晃了几晃,再度不见了。狼王落到地上,再欲去寻找陈文踪迹,却连陈文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冯大壮泪如泉涌,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陈文名字,人却被灵宝山拦腰抱住,动弹不得。冯大壮拼命扭动身躯,带得灵宝山脚步踉跄,却无论如何不肯放手。灵宝珠一旁早惊得呆了,“啊呀”了一声,不住地道:“哥哥,哥哥,你干什么?”

    灵宝山比冯大壮力气大得多,此刻却也极难控制住他,忙喝道:“宝珠,别发呆,快过来按住大壮。”灵宝珠反应过来,过来帮忙,只是心惊肉跳之下,手上却并无几分力气。

    隔了许久,那狼王闻着三人身上的气息,只有令其欲呕的腐妖草味道,却并无让其垂涎的高阶妖兽精血气息,迟疑片刻,率狼群盲目搜寻陈文去了。冯大壮喊得力乏,也渐渐安静,只是泪水不停流落,没一刻停歇。

    灵宝山叹了口气,慢慢放开冯大壮,道:“陈文兄弟若不离开,用不了多久,狼王就会拼着忍受腐妖草的味道,也要吃掉陈文兄弟的,那高阶妖兽精血的吸引力,会让它发狂的。”灵宝珠这才明白陈文为何一定要留下,也不住的劝慰冯大壮,只是冯大壮却依旧只是哭,并不说话。

    灵宝山拉着冯大壮坐下,怕他再度激动,一只手拉着冯大壮胳膊不放,对灵宝珠道:“今晚我们轮流看着他,哪怕他睡着了,也不要放开。我怕他兄弟情深,发起狂来,要去找陈文兄弟。”灵宝珠应了一声,坐一旁,心中沉闷,隔了一会儿,竟也掉下泪来。

    冯大壮抽抽泣泣,直到弯月西垂,才昏昏睡去,灵宝山见妹妹也睡得正香,不忍叫她起来,自己强打精神,直到东方破晓,才唤醒二人,随便吃口干粮,向森林外奔去。

    陈文当时趁冯大壮未留意,迅速躲到蜗牛壳之中,催动魂力,隐藏起来。不想被那狼王奋力一跃,撞得头晕目眩,险些暴露出来,幸好及时稳住心神,牢牢控制住蜗牛壳,保持隐匿状态。

    但蜗牛壳被撞得飞了出去,陈文却无法让其停住,翻滚之中,也不敢让其落地,只能任由它在二尺多高的空中横飞。

    也是这林中树木间隙极大,居然没有碰撞到树木,直飞出去有一百几十丈远,才缓缓减慢了速度,陈文等到蜗牛壳再转了半圈,头上脚下之时,便用魂力控制,将蜗牛壳落到地面。

    这一夜之中,陈文听着冯大壮的哭喊之声,自己也是极为难过,只盼着冯大壮一路顺利,平安离开古兽森林。而自己则怕是凶多吉少,离开无望了。直到天明,远远的听着冯大壮又大叫起“文哥”来,只是没多一会,声音就越来越小,渐渐远去。

    陈文端坐在蜗牛壳中,不敢有丝毫放松,不停的向四外探视,直到正午,没发现什么危险,魂力也消耗不小,颇感疲惫,便尝试着放松了与蜗牛壳的联系。又过了一会儿,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小心翼翼的从蜗牛壳中走了出来。听四外里风吹草动,树枝摇曳,簌簌作响,好一幅青天绿树,白云碧草的绝美画卷,心情稍稍好转了些许。

    感觉腹中饥饿,刚刚要拿出干粮,忽听到一阵“通通”之声从远处传来,转瞬之间,便已到了近前。陈文惊得骤转身形,急速冲入蜗牛壳内,魂力连通,立即隐藏起来。蜗牛壳的虚影刚刚消失,一头一丈高的巨大野猪便冲了过来,到得蜗牛壳附近,长长的拱嘴不住抽动,在陈文方才站立的地方闻了起来。

    直到一刻钟之后,那巨大野猪转了无数圈子,却一无所获,才极不甘心的慢慢离去,每走出十几丈,还要回头再看一下。

    陈文知道,是自己体内的双头蛇和大鹏鸟精血的气息,把野猪从远处吸引过来,不由一阵苦笑,心道:“宝山大哥还需要七日,精血才能完全融合,我却不知道要多少日才行。我的功力比宝山大哥差得多,恐怕十几日也是要的。”

    再也不敢出去,只好在蜗牛壳中吃了干粮。突然又想到,吃干粮还好,可这睡觉却为难了,睡觉时魂力自然收回,便没办法控制蜗牛壳隐藏了。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尝试一下,不用魂力控制隐藏,自己也躲在壳中不出,会不会再引来妖兽。当下缓缓收回魂力,静坐在蜗牛壳中,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整整一个下午过去,再没听到有妖兽的脚步声,陈文这才放心。吃过干粮,倒下睡起觉来。

    再睁开眼,魂力连通蜗牛壳,将其变得透明,看向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天光大亮了。再吃了点东西,观察周围并无异常,陈文便收回魂力,开始闭目养神,恢复起魂力。等到魂力恢复如初,再次瞭望四周后,又修炼起天星内功。

    如此这样,过了五、六日,陈文又听到有妖兽接近的声音,忙再度隐藏起来。等了一会儿,只见一只巨大的黑熊从不远处经过,却并未向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陈文心思一动,慢慢收回了魂力,耳听那黑熊的脚步突地停下,顿了片刻,向这边走来。连忙催动魂力再去看那黑熊,那黑熊面向此处,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半晌之后,向原路走去。

    陈文终于明白,原来如果控制了蜗牛壳隐藏,妖兽便不能发现自己。如果并不隐藏,只是躲在壳中,妖兽除非离得近了,否则也无法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但倘若自己走了出去,哪怕隔着上千丈,也会被妖兽发现。想到此处,陈文倒是安了心。毕竟那妖兽过来之时,脚步声响巨大,只要稍加留神,便不会有意外出现。

    过了十几日,再出到蜗牛壳外面,足足一天过去,也未见一只妖兽前来,想是双头蛇与大鹏鸟的精血已完全融合,再不会吸引到远处的妖兽,心中喜悦,收了蜗牛壳,打算慢慢走出森林,离开这个恐怖之地。

    方才走了几步,忽听远处树上啸声连连,伴有树枝剧烈摆动的声音传来,陈文忙又取出蜗牛壳隐藏,心中纳闷,不知发生什么情况。

    不多时,一道道身影在树木之上跳跃穿梭,来到眼前,却正是灵莽族长讲过的四臂巨猿。这些猿猴呼啸而至,在陈文身边的大树攀上爬下,个个手舞足蹈,兴奋异常。陈文仔细观察,不由暗自叫苦。

    原来陈文身边的数棵大树,与其他树木并不相同,这数棵树上,结满了磨盘大青色果子,与绿叶交错一起,若非细看,极难发现。

    这些果子在四臂巨猿手中,却只如普通人拿了一颗核桃般大小,那些巨猿一只爪子攀住树枝,另外三只不停的采摘果子,塞到口里。陈文无奈,只好耐心等待它们散去。

    大半天时间,这几棵树上的果子,便被吃了个干净,陈文长出口气,以为猿群即将离开,却不料这附近尽是此类果树,猿群虽然离开眼前,却并未走远,呼啸之声,清晰可闻。陈文收回魂力,却依旧不敢出到外面。

    又是几日过去,猿群不但未走,反而越聚越多,以至于陈文休息时间大大减少,只怕有淘气的猿猴突然跑了过来,发现蜗牛壳,当成玩物。幸好所有的巨猿,皆是为了果子而来,虽在附近来来往往,却无一只踏足过来。

    这一天,陈文修炼完毕,精神正好。坐在蜗牛壳中,眼望远处那不停抖动的果树,耳听不时传来的巨猿啸声,心中烦躁之气反倒渐渐平息。心中暗道:“如果这蜗牛壳可以移动,就不用傻坐在此看猴戏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幻觉
    想到此,便慢慢加大魂力,心中不断暗念“动了,动了。”片刻之后,心中生出感觉,仿佛蜗牛壳真的动了一般,仔细看去,却是出现了幻觉。

    又是几日过去,那些巨猿也终于越来越远,啸声也小了很多。陈文的干粮已近吃完,水也所剩无已,若是再不离开,不被妖兽吃掉,也要饥渴而亡了。陈文一边念叨着“动了”,一边想着何时才敢外出,忽然间又生出幻觉,仿佛蜗牛壳向前移动了数尺。

    陈文晃晃头,不再尝试移动,心道:“再这样下去,它还没动,我却疯了。”苦笑一声,探身去拿身旁的水袋。蓦地发现,身下草丛之中,有一只巨大的野猪蹄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野猪蹄印,正是之前那只野猪,感受到陈文体内的精血气息,从远处狂奔而来,在陈文站立的地方寻找时所留。陈文清楚记得,刚刚自己向前迈步时,刻意避开了野猪的蹄印。而此刻野猪的蹄印居然在自己身下,莫非这蜗牛壳真的动了不成?

    一念到此,再也顾不得干粮和水,陈文用尽魂力,继续尝试。直到天黑,魂力已尽,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压抑心中激动,运转天星内功,开始恢复魂力。

    次日天刚放亮,又尝试起来。数个时辰过去,陈文一声大吼,道:“成了,成了,居然真的成了。”

    原来在这一天当中,无数次尝试之后,陈文清楚见到,蜗牛壳明显向前移动,足有一尺多远。当下激动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又用一天时间,终于彻底找到控制方法,只是每次移动,魂力消耗甚大,连续移动一丈出头,魂海便空空荡荡,一丝魂力也不剩了。

    陈文试探着走出蜗牛壳,等了一炷香功夫,并无巨猿过来,耳听巨猿啸声,已有百丈之远,看来巨猿的注意力皆在青果之上,就是感受到他的气息,也无暇理会,便收起蜗牛壳,背向巨猿所在方位,小心谨慎地缓步而行。走了约莫二三里路,发现一处小溪,溪水甘甜可口,陈文将数个水袋灌满,收到空间阵盘中。再取出地图与罗盘,辨明方向,向森林出口走去。

    此时没有蓑衣保护,陈文并不敢施展疾风身法,只能慢慢行走,但凡听到一点异响,便立即藏身到蜗牛壳中。按此速度,至少两个月,才可能出得古兽森林,又心知一个不慎,就要将性命丢在这里,无论如何心急,也不敢加快速度。因此行路缓慢,倒是那移动蜗牛壳的本事,练习得越发纯熟。

    半月之后,陈文已经可以每次移动蜗牛壳达到一丈的距离,且移动的速度,与移动一尺并无差别。于是渐渐明悟,这蜗牛壳的移动,并非如人走路一样,走十里路,要花费走一里路十倍的时间,而是无论多远,只要魂力足够,都是一瞬即至。这般瞬移的功夫,若是用于对敌厮杀之中,岂不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比起疾风身法来,要好上千万倍。

    随着瞬移能力的增长,陈文再次发现,单纯的将蜗牛壳隐匿起来,所消耗的魂力已经微乎其微,甚至在保持隐匿之时,依旧可以运转天星内功,恢复魂力。在这古兽森林之中,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神秘的存在。

    陈文在蜗牛壳中连续十天没有离开之后,心思再次发生变化。既然妖兽已无法发现自己,又何必急着出去,倒不如继续向森林深入探索一番,能再找到几只刚死不久的妖兽,得到心头精血炼化,岂不是天大的造化。

    唯一令陈文有些郁闷的是,干粮早已吃光,空间阵盘之中,还存有带给其他巨灵族人的双头蛇与大鹏鸟的血肉,但在这森林之中,却又不敢生火,只能生食。陈文虽打劫无数,杀人亦有不少,吃生肉之事,倒从未做过。每咬一口,血腥之气冲鼻,且那两只妖兽毕竟不是新死,炼化其血肉,吸收元气倒还罢了,张口吃下肚去,味道却实在是极差。吃了两日,实在无法忍受,又无其他食物,只好吃那几个丹丸充饥。

    空间阵盘中,共有三个丹丸,独角犀的丹丸被他咬过几口,双头蛇和大鹏鸟的丹丸还未碰过。陈文各吃了一口,却发现三个丹丸的味道几乎一样,都是淡极无味,如嚼干草,却也总比那妖兽的生肉强上一些,至少不会吃到恶心作呕。

    只是这丹丸吃多了之后,陈文却渐渐感觉丹田沉重,似乎被什么包裹住了,但又无丝毫不适,元力运行也无任何影响,慢慢的便不去理会。

    渐渐地,陈文越走越远,早过了原来探索的区域,陆续又发现了两只仅剩骨架的妖兽。其中一只如同大鸟,只是身子特别小,骨翼却大得惊人,展开有十几丈宽,陈文看了很久,感觉与程巧儿送给他的机括蝙蝠样子有些接近。

    这只蝙蝠躯干骨架之下,也有一颗丹丸。丹丸已经成了陈文的两种食物之一,另外一种,便是那群四臂巨猿所喜爱的青果,是陈文路过一片青果树林时采摘。

    路上另有五颜六色的果子若干种,却害怕有毒,没敢品尝,这青果苦中微甜,略有涩感,水分却是不少。但单单吃这果子又不顶饿,只好一口果子一口丹丸,取长补短了。

    这一天,陈文来到一片巨大洼地,洼地一望无际,方圆怕不下数百里。边缘之地,便有十几丈深,向中央位置一路倾斜下去,遥遥望去,最深处估计两、三千丈不止。洼地中无一根草木,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盐霜,仿若被瞬间蒸发掉水分的大海,盐霜下的土质干裂,轻轻一碰,便化为细尘。

    陈文犹豫良久,不知该绕行过去,还是从中穿越。在洼地边上坐了半晌,最终想到,这片盐霜洼地之中,定然极难有妖兽存活,直接穿越过去,应该没什么收获,不如绕行,反正自己并无指定目的地,想罢站起身,再向洼地中望了望,便要动身。却忽然发现洼地之中,目光尽头,似有一个黑点,在盐霜之中,颇为醒目。

    陈文心暗:“莫非眼花了?”揉揉眼睛,那黑点依然存在。如此遥远距离看到的黑点,如果走近,必然是极大,也许真的是什么妖兽,跑到了洼地之中。好奇心起,再不犹豫,听听四外没有妖兽声响,展开疾风身法,向那黑点之处疾行。

    直到天晚,那黑点只变大了一点点,夜色降临,便再也看不到了。陈文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望山跑死马。”再行一段,便停下休息。待到第二天傍晚,那黑点已有拳头大小,却是个细长形状,直到第三天中午,终于走到那细长黑影近前,却是一只庞大无比的鲨鱼,足有上千丈的身躯。

    鱼皮尚存,血肉却早就干了,黑色鲨鱼皮紧紧贴在骨架之上,已经没了光泽。陈文切开鱼腹,里面兽丹还在,居然也有一颗丹丸,只是心脏却已经干瘪,切开后,一滴血也没有。

    想来这里本应该是一片汪洋,不知怎地海水在极短时间内蒸发干净,要了这海中霸主的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没别的妖兽前来吃它的血肉和兽丹。

    收了兽丹和丹丸,望着这无边的盐霜洼地,陈文心想,这么大一片海,绝不可能只有这一只妖兽,随意定个方向,兜起圈子来。

    洼地之中,没有树林阻挡视线,也不怕有妖兽突然出现,全力飞奔,一个月下来,居然找到了大大小小数百只妖兽尸体,皆是和那巨鲨一样,没有其他妖兽啃食的痕迹,只是血肉干掉而已。在这数百只妖兽尸体中,仅在一只巨型大龟的体内,发现有丹丸存在,其他的妖兽,只有兽丹。

    陈文的空间阵盘中,原本还剩了大半空间,早被被双头蛇和大鹏鸟的兽肉,以及几个兽丹、丹丸塞得满满。如果今发现如此之多的兽丹,比兽肉价值高上许多,自然就把兽肉扔了个干净,但如今也已再度塞满。

    看着空间阵盘中的十几坛酒,不禁心中凄然,也不知家里人接到自己的信没有,现在安不安全,舅舅究竟到哪去了,为什么考试院一点记录都没有,三儿在师父那里学到了什么本事,大壮有没有顺利离开森林。

    想到这一切,获得大量兽丹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默默取出一坛酒,喝了一大口,又放了回去。这些酒是他对家人和朋友的回忆与纪念,宁肯不要兽丹,也不能将酒扔掉。

    但是这些兽丹如果真的就此放弃,也实在是过于暴殄天物,反正这洼地之中,并无妖兽前来,不如就在此地炼化,能利用多少就利用多少,总比白白扔掉要好。至于元力斑驳的问题,以后慢慢提纯便是。

    陈文当即盘膝坐下,挑选元气最为磅礴的一只兽丹,一掌击碎,双手各抓一块,开始炼化。
正文 第二十六章蚂蚁
    又是两个月过去,身边的兽丹已经炼化了一半多,剩余的基本都是相对低阶的兽丹,而陈文也感觉到丹田之中的元力,膨胀到了一个临界点,元力中一股股斑驳杂乱的气息混在其中,时不时如暴动般横行冲撞,使丹田都有些隐隐作痛,知道在将现有的元力提纯之前,不能再继续炼化,否则将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这两个月中,丹丸和青果早已吃得干净,完全就是在用酒和略有变质的兽肉在支撑,幸好这里在洼地深处,可以大着胆子生火烤熟,否则即便是硬着头皮,也肯定吃不下去。陈文看着身边的一条巨鱼,这是他最后发现的一只妖兽,干瘪的鱼皮已被当做生火材料,几乎全部烧光了。

    认准深入古兽森林的方向,陈文再次上路,此刻虽然丹田内元力极度不纯,却也极度雄厚,疾风身法施展出来,比原来竟快了一倍有余,不由得心中大喜。兴奋之余,蜗牛壳也被取了出来,时而奔跑,时而瞬移,玩得不亦乐乎。

    出了洼地,一路向前,进入密林之中,妖兽越来越多,时常需要躲藏到蜗牛壳中暂避,行进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一天,正小心谨慎地走着,突然感觉东西两侧几乎同时传来两股强大的妖兽气息,急忙停下脚步,藏入蜗牛中。

    片刻之后,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两边各来了一队暗金色的蚂蚁,每只蚂蚁有一尺多高,七、八尺长,排得整整齐齐,哒哒哒地列队前行。

    从东面过来的蚂蚁,每一只头顶都举着一个肉块。而西面过来的蚂蚁,则身上空空,最前面一只,不时停下来,与东面的蚂蚁,用触角交流着什么,随即继续前进。

    陈文呆看了半晌,这蚂蚁的队伍极长,好大一会儿才过去一队,对面又来一队。对面那一队尚未走完,这边厢的下一队也已雄赳赳的路过。

    直过了半个时辰,这些蚂蚁才消失不见,这才长出了口气,心下琢磨蚂蚁在搬运什么,有心过去看看,又不敢离开蜗牛壳,用了盏茶的功夫,才瞬移出那么三、五丈,却在此时,又有大队的蚂蚁的出现。

    反复几次,他才明白过来,蚂蚁途经这里并无规律,只是凑巧有时几支队伍同时经过,有时一支队伍都没有而已。

    因不敢离开蜗牛壳,只好魂力恢复一点,就向东方瞬移一次,魂力耗尽了,便运功恢复。到第二天一早,发现蚂蚁都不见了,等到午时,还是不见踪影,便大着胆子从蜗牛壳中钻出来,慢慢向东面走去。

    只走了一百多丈,一只他无比熟悉的妖兽出现在面前,正是一只蜗牛,比起手里的这只,更加庞大十倍以上。

    这只大蜗牛壳的附近血迹斑斑,壳里依旧还有一滩滩没有凝固的鲜血,蜗牛的血肉和兽丹,已被蚂蚁搬得干干净净,让陈文惋惜不已。

    钻到蜗牛壳中,却见丹丸还在,此时见到这颗口感如枯草的东西,他如同见山珍海味般兴奋,急忙拾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又取出一坛酒,吃得急了,便喝一口酒。从洼地中出来之后,再没见过果树,也没捡到过丹丸,一直在吃提前烤好的变质兽肉,吃得每日肚子咕咕乱叫,口中也渐渐生出异味,如今见到美味的丹丸,自然值得取出美酒来庆祝一番。

    陈文刚吃了几口,正开心时,突然从蜗牛壳内深处,一团灰蒙蒙的雾气,盘旋着凝聚成一个核桃大小的蜗牛实体,直冲陈文额头而来,陈文猝不及防,被那小蜗牛顺着眉心钻入脑袋,来到魂海上方,停顿了一下,狠狠得向魂海落去。

    他只觉脑袋轰然一下,如要爆裂开来,刹时间疼痛难忍。那核桃大的蜗牛,冲入魂海之中,便要膨胀解体,化为雾状,去融合他的魂力。但他的魂力紧紧包裹住那蜗牛,使其无法膨胀开来。

    随着两者交锋,那蜗牛便如心脏一般,一下涨大,一下缩小,极有节奏的跳动起来。而每一次跳动,都带给他撕心裂肺,无与伦比的剧痛。

    普通人的灵魂、思维,皆存在于脑海之中,若是脑海受创,人便会变得痴呆。习武之人,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脑海之中的灵魂,渐渐产生了外放的力量,称之为魂力,脑海也随之被称为魂海。

    魂力之中,包含着尚未成形的元神,因此武者的魂力,比起身体要脆弱得多,绝容不得半点闪失。倘若修为达到极高境界,元神独立化形,外放的魂力中只有纯粹的攻击力量,则可以用之对敌,而威力也极其强大,不须举手抬足,便能致人于死地。

    蜗牛的跳动,持续了一刻钟之后,他已经汗流浃背,瘫软在地,几近昏迷了。那蜗牛膨胀不开,忽地自行裂出数个碎块,碎块化成一缕缕极细的气流,与魂力纠缠到一处。只是在魂力的压迫之下,不数息时间,便烟消云消了。

    而魂海中的魂力,也在碎块裂出的瞬间,如嗅到美味一般,急速向蜗牛碾压过去。那蜗牛被骤然加大的魂力挤压,顿时停止了跳动,急剧扭动着,向魂海上方逃窜。

    双方又争持许久,蜗牛牺牲无数碎块后,终于脱离魂海,但却并未在停留在魂海上方,而是被魂力拉扯着,悬停到了魂海后方。由原来核桃般大小,缩小为青枣般大小,在一股始终无法挣脱的魂力包裹下,一动不动。

    那包裹着蜗牛的魂力,因离开了魂海,压力不足,此时也是无计可施,方才剧烈震荡的魂海,突然之间平静下来。

    感受到魂海之间的变化,陈文大口喘着粗气,慢慢冷静下来。一面躺着休息,一面回想方才的经历,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那一团灰雾凝聚出来的小蜗牛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那个一团灰雾凝聚成的小蜗牛,正是眼前这只巨大蜗牛的元神,可以侵入人或兽的魂海。若人、兽的魂力强大,则蜗牛元神会被直接磨灭,如同在陈文魂海中裂出的小碎块一般。

    若人、兽的魂力弱于自身,则会将魂力冲散,自身散开,重新化为雾状,鸠占鹊巢,占领魂海,磨灭灵魂,进而或者控制人、兽的躯体,或者吞噬人、兽的魂力,以壮大自身。

    但在陈文这里,却遇到千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巧合。这只蜗牛,原本极其强大,元神早已独立成形,但在数年之前,被强大妖兽攻击死亡,元神受到重创,残存了一丝,隐藏在蜗牛壳深处。几日前暗金蚁群到来之时,因此类工蚁魂海奇特,触之即爆,蜗牛元神未敢异动。

    直至陈文来到,便要夺舍吞噬。陈文的魂力,因近期频繁磨练,已经颇为浑厚,操控得当,足以将蜗牛元神磨灭,但他自身的修为却并不强大,魂力使用,也只限于操控蜗牛壳而已,骤然被袭击,早已失控,仅仅依靠魂海的本能反应进行抵抗,才造成如今这种僵持局面。

    习武之人,只有元神独立化形之后,才能内视自己的丹田与魂海。此时的陈文,远远未到此程度,故此并不清楚魂海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感觉魂力消耗极大,且魂海之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至于如何怪异,却说不上来。

    当下惊魂初定,也顾不上再吃,收了丹丸与酒坛,盘坐起来,运转天星内功,恢复魂力。直至次日天明,才感觉体力与魂力,皆恢复如初,魂海之中的怪异感觉,也稍稍减淡了些。再次拿出丹丸要吃时,忽听外面一阵哒哒声响,与之前暗金色蚂蚁的走路声音极像。

    陈文扭头观看,却是一队纯黑色的蚂蚁,与暗金色蚂蚁差不多大小,来到近前,在领头蚂蚁的指挥下,四散开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顿时把他吓了一跳,怕蚂蚁钻进蜗牛壳里来,慌乱中心念一动,蜗牛壳瞬间移动出六、七丈远,悬停在半空之中。陈文盯着六、七丈外的黑蚂蚁,突然“啊”的一声怪叫起来,比初次见到黄金母狮的恐惧还要强烈百倍。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那只刚刚遇到的,更加巨大的蜗牛壳之中,并未与它进行魂力连通,却如何能透过它看到外面?又如何能控制着它瞬移?且瞬移的距离,居然是之前的三倍之多。

    惊叫声并未传出蜗牛壳外,那群黑蚂蚁寻觅片刻,便跟随着暗金蚂蚁的气息离开。他取出先前的那只蜗牛壳,看了半晌,心念转动,人已出现在林中草地上,另一只手中,同时出现一只指甲大小的小小蜗牛。

    盯着小蜗牛壳良久,心念再动,人又已漂浮在半空之中,却不是原来的二尺,而是一丈多高。细细品味后,终于明白,当自己越是运转魂力,去感受魂海中的怪异感觉,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魂力也有所消耗。而当不停的进行瞬移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慢慢变淡,并且在瞬移时,自己身的魂力未有丝毫的减少。
正文 第二十七章虚空蜗牛
    他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他不懂元神夺舍吞噬之说,但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那灰雾凝聚的小小蜗牛在捣鬼。直到笑得腰酸腹痛,才美滋滋地道:“叫你要害小爷,让小爷差点疼死,现在恶有恶报,做了小爷的阶下之囚,还为小爷送来的天大的造化。”

    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既然你能隐匿于虚空之中,就给你起名叫虚空蜗牛吧,怕是你活着时都没个名字,如今死了,倒借了小爷的光。”

    从此之后,便小心注意,当那怪异感觉过淡时,就用魂力去滋养一番,当那感觉过于强烈时,就瞬移几次,将那怪异感觉维持在一个适中的程度。

    此后他前进的速度愈加的快,遇到妖兽也不再惊慌,时常待得妖兽极近时,才遁入虚空蜗牛中,施展瞬移,一点一点的避开。

    又走了数日,忽然感觉天地之间的元气,越发浓郁,修炼内功时,元气吸收转化,比往常快了数倍,丹田中那些斑杂的妖兽气息,也飞快的被抽离磨灭。他喜不自胜,却也略感纳闷,不知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这一日,他采到数颗青果,却是甘甜可口,此时丹丸已经吃光,他捧着青果,一气吃下大半个,躺在草丛中,摸着肚皮,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地面轰隆,轰隆的震颤了许久,他才突然被惊醒过来,抬眼一望,一只鼻子极短的巨象,已经走到他的身旁。他登时三魂没了两魂,急忙遁入进虚空蜗牛,再一个瞬移,离开巨象一点距离。

    再看那只巨象,竟如同没见到他一般,自顾自向前走去,踩得地面颤动不已。看这巨象,应该便是灵莽所说没鼻子的大象,只是并非真的没有鼻子,而是鼻子极短而已。

    陈文极感奇怪,在后面跟了一会儿,却因频繁瞬移,将那怪异感觉消耗得极淡,魂力的滋养却远远不及消耗的速度。见巨象越走越远,他把心一横,从虚空蜗牛中脱出身来,施展疾风身法,跟在后面。

    那巨象果然并不理他,直走到一片数十丈高的荆棘林前,从一个十丈多宽的缺口处步入林中。陈文未敢冒进,在荆棘林外等了一会儿,只听得一声高亢悲壮的象鸣声长长响起,久久之后方才停歇,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半个时辰,陈文实在按捺不住,壮起胆子,进入荆棘林内,走了三十几丈,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大坑,方圆千丈有余,坑内白骨皑皑,全是短鼻大象的尸骨,方才那只大象,正卧在无数象骨之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狂喜,知道遇到了象坟,象坟之中的象骨,何止千百具,不知已累积了多少年。顿时也明白过来,为何这只短鼻大象对其视而不见,应该是这象知道自己要死,急向赶往象坟,对陌生气息的警觉能力,已有下降,何况自己实在过于渺小,若是一只黄金母狮在此,必定会被短鼻大象发觉。

    陈文一跃而下,跳入象坟之中,取出单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俯卧的短鼻象腹部侧面,割开一道豁口,已是累得全身瘫软,连单刀都变得钝了。短鼻象的躯体实在太大,又皮糙肉厚,五天之后,他才丢掉手中已经彻底坏掉的单刀,坐在一根象牙之上,望着眼前磨盘大的兽丹,水缸大的丹丸和有他身体一般高大的象心,呼呼地喘着粗气。

    此地乃是短鼻象千万年来的墓地,自然是相当隐蔽安全,只要不再有短鼻象寿命将尽,轻易不会有妖兽前来。

    陈文暗自思量,自己也绝无那么好的运气,能够接连遇到两只将死的短鼻象,便放心大胆地在此地炼化起象心精血与兽丹,又烤了些象肉,却是难吃,想去吃象鼻,刀却钝得连手指都割不破,又不想浪费时间去磨刀,无奈之下,只好还是以丹丸为食。幸好短鼻象的丹丸巨大,且这象坟之中,也还看得到有数十颗丹丸存在,倒不必担心不够。

    炼化完象心精血与兽丹,已经是半个月之后。陈文舞了一通疾风刀法,感觉无论是身体的强度,亦或是元力的浑厚程度,都比以前大为增强,就连刚刚修炼了一年的天星内功第七重,也远远超越小成,近乎达到大成程度。当下不禁喜形于色,正常来讲,这第七重最快也要五年时间才能达到大成,如今才一年时间,就有如此进步,岂能不喜。

    思虑了一会儿,心道:“元力和内功进步这么快,应该是炼化的三只妖兽心头精血,和数十个兽丹起的作用,特别是妖兽的心头精血,可真是好东西。”喃喃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象坟中无数比他身体还要高大的象牙,带着剩余的丹丸离开了象坟,继续前行。

    没走得三两日,天地元气的压力骤然增大,每迈一步,都极为费力。再过一日,那浓郁的元气,竟然将他压得直不起腰来,连虚空蜗牛都已无法瞬移。陈文惊恐地看着前方,不知那里是何去处,为何会这般模样。坚持了几天,实在无法前进,算算进到森林之中,已经有七个多月,便转向后方,要离开森林。

    回程之时,依旧沿着来路而行,路途熟悉,又不必四下探寻,速度便快了数倍。不到二十天,便已来到当初被红毛小兽击伤的地方,在他当时倒地之处,依稀可见染血的土地,变成淡淡的褐色。

    陈文抽出那把半路上磨过的单刀,看着凹凸不平的刀刃,口中哼哼道:“红毛小怪,莫让小爷再看到你,不然定然杀你报仇。”

    正在这里耀武扬威,却猛听到附近一声清脆高亢的叫声,正是那只红毛小兽的声音。连忙遁入虚空蜗牛,静静等待。一会儿之后,那只红毛小兽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短小的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在寻找刚刚闻到的陌生气息。

    待那红毛小兽走近他五、六丈之内,他先是悄悄施展瞬移,到红毛小兽身侧五尺之地,突然从虚空蜗牛中窜出,一刀劈向红毛小兽脖颈。

    哪知红毛小兽反应奇快无比,四爪发力,身躯向外一歪,斜刺里窜出一丈多远,躲开这一刀。陈文见一刀落空,转身就要遁入虚空蜗牛。那红毛小兽后爪蹬地,长身而起,一个扑跃,便到了他身后,右前爪重重地拍在他后心上。

    陈文哇地一口血喷出,借着这股力道,钻进虚空蜗牛,心念连转,隐匿起来,再连续两个瞬移,离开红毛小兽身边。红毛小兽被他激怒,吼声连连,在他消失的位置,不断地挥爪扑跳,暴怒非常。

    坐在蜗牛之中,又吐了两口血出来,陈文面如死灰,感觉整个身体如要撕裂一般。后背被爪击之处,鲜血如注,偏偏此刻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方才施展了三次瞬移,魂海之中的怪异感觉已变得很淡,他一边用魂力去滋养,一边无力地看着外面那只狂躁的红毛小兽,心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仅仅是一只妖化兽而已,就已经这么厉害,那真正的妖兽,要强大到什么地步。幸好这几个月来,没有真正对上妖兽。”

    再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先是依仗蓑衣追赶妖兽,后来又凭借虚空蜗牛,偏要等到妖兽近了,才肯隐匿,最后居然显露身形,跟在那短鼻巨象身后,不由得连伤痛都忘了,一身冷汗不住流淌,将衣服都浸透了。

    过了大半天时间,外面天色已经渐暗,陈文才恢复一点精神,取出金创药,反手向后背胡乱撒去。将空间阵盘中两瓶金创药全部撒完,趴在地上,又回想起方才的过程。

    红毛小兽的反应速度比预想中快了许多,而自己返身遁回虚空蜗牛时,所依靠的是疾风身法的速度,而非原本自以为的瞬移速度,在此环节上,出现了致命的纰漏。

    看来日后在对敌之时,并不能依靠这虚空蜗牛,只有在半路埋伏截杀,或能确保一击致命时,才敢如此。但眼前自己与虚空蜗牛联系极其密切,若能从中领悟到虚空蜗牛瞬移的道理,就能用在临阵对敌之中了。

    脑子里一下回忆方才的过程,一下又去琢磨瞬移的道理,想得累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次日近午,后背上金创药起了作用,一阵麻痒感觉传来,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向外一看,那红毛小兽居然还在那里气势汹汹地转来转去,不觉咧嘴一笑,道:“也真是佩服你,比我报仇的欲望强得多。”再次两个瞬移,又离开十三、四丈。

    养了几天伤,后背上的痛感轻了很多,却还是不敢坐起身子,稍稍一动,布满整个后背的伤口便一齐传来撕裂的疼痛。无奈之下,陈文只好继续趴在那里,想着如何从虚空蜗牛身上汲取瞬移的方法。此时离红毛小兽,已有两、三百多丈远,依旧依稀可闻它愤怒的吼叫声。

    每次瞬移时,他都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移动时的感觉。随着瞬移次数的增加,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画面,当自己心念动起,欲要瞬移之时,前方的空间,似乎一盆清水中的倒影,在晃动水盆时,那倒影变得扭曲起来,随即那扭曲的倒影,如同被卷入了一道旋涡,所有的影像,都向着旋涡的中心汇聚而去,当最后一丝影像进入漩涡中心后,晃动的水面突然静止下来,却诡异的空旷,无任何倒影存在,无论上方的蓝天白云,还是绿树飞鸟,皆如不存在一般,不在水面上留下一点痕迹。
正文 第二十八章漩涡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水盆中,原本就是空旷的水面,却泛起涟漪,那涟漪不是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而向着一方向转动着,飞快地演变成一道旋涡,从旋涡的中心点处,有一丝丝颜色飞出,组成一幅幅扭曲的画面,等到旋涡的中心不再有颜色飞出,那急速旋转的旋涡却突然停顿,水面瞬间静止,原本存在于前一个水面中的倒影,此刻完整的出现在这一个水面中。

    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切,每一次瞬移时,这些画面都会出现一次,速度却越来越快,快到几乎看不到水面的晃动与扭曲,只是一边水面的倒影突然消失,而另一边水面又突然出现了倒影。再到后来,两盆清水都不见了,变成虚空蜗牛前进方向的景象。

    只见前方的空间如第一个水面一样,变成扭曲起来,旋涡出现,眼前一切都被抽入到旋涡中,变得空无一物。紧接着旋涡再现,一丝丝抽离出来的颜色重新组成了一幅新的景象,景象的内容,却是原本六丈开外的一切。

    “旋涡,空间,空间,旋涡。”陈文口中不断念叨这两个词,却始终未能明白其中奥妙。之前的那个蜗牛,就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旋涡,用魂力去沟动,才能控制它隐藏与瞬移,这旋涡与空间之间,必须有着密切而重要的联系。但自己如何能造出这样一个旋涡来瞬移,他却始终不得其法。

    过了将近半月,他才终于能活动自如,反手摸着后背上的伤疤,暗自庆幸道:“如果这一爪是拍在脑袋上,小爷太华山的少寨主之位,就保不住了。”遁入虚空蜗牛的速度,虽在与红毛小兽对战时是累赘,但在赶路时却足以应付意外。

    五天之后,终于来到古兽森林的边缘。陈文的脸色又是一变,心道:“来的时候,从巨灵主族乘黑羽鹰飞到这里,用了整整半个白天,黑羽鹰一日能飞八千里,就是说这里离巨灵主族尚有两千里路程,如今没了黑羽鹰,翻山越岭过去,至少有五、六千里的路走。而且我只知道大概方向,万一在山中迷路,岂不糟糕。”

    当下心中七上八下,出了古兽森林,在边缘处坐下,发起呆来。隔了一会儿,觉得腹中饥饿,去空间阵盘里看时,发现兽肉和丹丸都吃光了,酒也只剩下七八坛。

    心想古兽森林外面,应该有不少低阶的妖化兽,去打一只来吃吃,这八个月里,就没吃上几口真正的兽肉。

    刚要起身,忽听对面树木中传来声响,不觉一怔,心道:“不是说这古兽森林边缘,不会有外面的妖兽进来,里面的妖兽也不会出来吗,怎么树林中会有动静?”

    心下虽然诧异,却也并不惊慌,身后古兽森林中那等强大的妖兽,都不知见了多少,前面山林中的普通妖兽,又岂会放在眼里,何况连横山脉之中,大都也只是妖化兽罢了。

    心里正想着,前面树林中又有人声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方哥,这半个月天天吃豹肉,吃得腻了,明天我们远些走,打只野猪来。”另一个浑厚些的声音道:“太远却不行,万一陈公子真的出来,瞧不见我们,自己走了,便错过了。”

    少年声音又道:“也是,离换班也没几天,再忍忍就是了。”停了一下,又道:“都八个月了,那陈公子没有蓑衣护体,哪可能抗得过来,只怕是……”后面却不说了。

    浑厚嗓音道:“话是如此,不过他是宝珠小姐的救命恩人,又是大壮的兄弟,我们不来守着,大壮就要自己来,再有四个月,又能进到古兽森林里去,到时大壮自己去寻一番,再找不见,也就死心了。”

    陈文听得对话,提到宝珠和大壮,不由激动万分,急忙高喊道:“前面树林里,是不是巨灵十五族的朋友?我是冯大壮的大哥陈文。”

    只听对面树林里先是一静,然后两声惊讶之声响起,紧接着一切树木草枝拨动之声,两道人影急匆匆的从树林中跑了出来。

    陈文一看,却是认识,一个年纪大些的,在初次遇到灵宝珠时见过,名叫灵宝方。另一个少年,却是一同来到古兽森林的一百二十人之一,名叫灵宝堂,都是灵宝山的同辈堂兄弟。

    那二人显然也是激动非常,脸庞涨红,眼睛瞪得要冒出来一样,一脸的不可置信。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陈文身前,四只手把住他,上下摸着,如同要证实一下他是否真人一般,口中只是叫着“陈公子,陈公子。”却再无其他话说。

    陈文也是浑身直颤,如见到亲人一样,不住应道:“是我,是我。”三人激动了好一阵,才算平复下心情,互相讲起各自情况。原来冯大壮被灵宝山拖出古兽森林后,不依不饶,定要来古兽森林外面守着,等陈文出来。

    后被灵莽亲自前来,将他带回到巨灵十五族,却整日不吃不喝,以泪洗面,几天下来,便瘦了一大圈。灵莽见不是办法,便和冯大壮商议,让他好好修炼巨灵族的功夫,待到明年腐妖草长成,再让他进到古兽森林里来寻陈文。

    另外派人,每月轮一次班,守在古兽森林外,接应陈文。陈文与冯大壮对灵宝珠有恩,巨灵族人心极齐,且都性格豪爽,有恩必报,虽然明知陈文不可能生还,但为了却冯大壮心愿,也都并无怨言。因此所来等候之人,倒也都是心甘情愿。

    此次来的二人,在此已有二十多天,只差几日就要换班。方才是到附近去猎杀野兽,当作午餐。只是附近只有山豹出没,山豹肉滋味并不甚好,但又不敢走远,怕真有奇迹降临。

    陈文一听有豹肉吃,也不顾二人追问他的经历,抢先过去把山豹拖了过来,那二人也过来帮忙。三人一起动手,先做了肉汤烤肉,陈文又拿出酒来,三人边吃边喝,他才慢慢讲起古兽森林中的经过。

    那二人听得陈文讲述,直听得傻了,肉也忘了吃,酒也忘了喝,只把眼睛直盯着他。直到他讲到后来,去报复红毛小兽,却被小兽所伤,二人才“啊”了声,紧接着大笑起来。

    巨灵族人本性纯良,又长年在山中捕猎妖化兽,对被妖化兽袭伤之事并不看重,只要人没死,不留隐伤,便是喜事。听得陈文主动招惹古兽森林中的妖化兽,却反被其伤,除却几个疤痕,并无未留下隐患,便开怀大笑起来。

    陈文望着他们的笑脸,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自己也跟着一起大笑,笑了半晌,端起酒坛,道:“来,喝光这坛酒。”那二人也一人一坛酒举了起来,道:“陈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文也道:“没错,没错,古兽森林我能活过八个月,天下之大,没有我闯不了的地方。”三人一齐开怀畅饮,直把三坛酒全部喝光,一个个歪歪倒倒。灵宝方唤出一只黑羽鹰,三人爬上鹰背,指示了巨灵主族的方向,都躺在鹰背上睡着了。

    半日之后,黑羽鹰在巨灵主族落下,三人还在大睡,却轰动了整个巨灵主族。连主族族长都亲自前来,守着他三人睡醒,先是一通痛骂,说他们三个也不怕从鹰背上掉下摔死。又惊叹陈文竟然能在古兽森林中,毫无保护的情况下活过八个月,安然无恙地走出。再赞冯大壮兄弟情深,执意要在古兽森林外等候,居然真接到人来。

    先骂一通,再赞两通,最后不顾陈文酒还未醒透,叫了众多族人,里外三层,将陈文围在中间,逼着他又讲了一遍这八个月来的经历。

    陈文待酒醒之后,依旧有无数巨灵族人前来问东问西,他本急着回巨灵十五族去,却被主族中人拖住不放。忽然想起自己绘制的地图,忙找到族长,将地图送了出去,却再次轰动了巨灵主族。

    特别是那一片盐霜海,和那座短鼻象的象坟,在巨灵族人眼中,是天大的宝贝,当下便商议,下次进入古兽森林时,专门派一队人马,将那两片区域中的妖兽骨,搬运一部分到离入口较近之处,未来数十年中,族人都不必远赴深处寻找兽骨。

    要知道每年腐妖草成熟之时,巨灵族也会组织几只队伍,专程寻找妖兽骨血,但却都是以横向探索为主,从未似这陈文这般,一路纵深而去,故此也从来未能发现这两处宝地。

    陈文终于脱开身,与灵宝方、灵宝堂一道,如愿返回到巨灵十五族。他的出现,在巨灵十五族中引起的轰动,比起巨灵主族还要巨大。所有族人,全部涌向灵莽家大院。

    院中站不下,便骑在墙头,墙头坐满了,便登上房顶,更多人无法靠近,只好留在大院外的广场上,或踮着脚,或站在小凳上,带着激动与崇拜的目光,看向坐在正厅中的陈文。
正文 第二十九章经历
    自恃有些身份地位的,便挤进大厅,就近围观。灵莽家里原本显得极为宽敞的大厅,此刻却人满为患,除却灵莽的主位与诸位长老长者的两排座位之间,无人敢涉足外,连门口内侧的两张小方桌上,都站满了人。

    灵莽不住地苦笑摇头,若在平时,这些族人,即便是极为亲近,对他也是尊敬有加,哪敢在他家里攀墙上屋,甚至站到桌子上。只是此刻,他感觉自己这个族长说话,也没了往日的威严,无论你说什么都好,就是没人肯退出厅去。

    幸好这些族人为了听讲陈文的经历,倒是安静,上千人或挤进厅中,或堵在院里,甚至包括外面广场上的近万人,竟无一人随意讲话,只有一片片并不整齐的呼吸声。

    陈文看着这些人,也是颇为无奈,古兽森林的经历,已经完整的讲过两次,如今却不得不再讲一次。随着他的讲述,众人一会儿呼吸急促,紧张得不行,一会儿又脸色涨红,为发现了妖兽骨血而兴奋。

    讲到盐霜海与象坟,终于压抑不住,人群之中,传出接连不断的赞叹与欢呼声。待又讲到报复红毛小兽,却反被其伤时,巨灵族人先是齐齐“啊”了一声,然后却突然安静下来,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陈文莫名其妙,先看看厅内那些长老长者古怪的表情,再看看灵宝山兄妹对他投来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又转头看见灵莽,灵莽也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更加纳闷,回头看向身边的冯大壮,却见冯大壮满脸涨得通红,浑身不停的颤抖着,眼角还挂着泪,但那表情却明显是强忍笑意。

    方才从黑羽鹰背上刚下来时,冯大壮就猛扑过来,抱住他嚎啕大哭,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不断的有泪珠儿掉下来。双手更是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怕他再丢了一样,直到此刻,依然如此。

    陈文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冯大壮实在忍不住 ,吭哧,吭哧地笑起来,边笑边道:“果然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哥。”灵宝山在一旁轻咳了一声,表情极不自然地道:“陈文兄弟,你是我们巨灵族对古兽森林有记载以来,一万多年里,第一个敢向古兽森林里的妖兽出手的人。”陈文“啊”了一声,忙道:“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灵莽清了清嗓子,接口道:“禁忌就没有,不过……不过古兽森林里的妖兽实在强大,我还记得,我进去的那年,是十六岁,修为比你现在还要高些。每次有妖兽接近时,虽然有蓑衣保护,也吓得浑身发抖,怕发生意外,只求妖兽离我远远的,从没想过要去杀它。”

    陈文尴尬地笑道:“我第一次见妖兽时,岂止浑身发抖,刀都抽不出来,后来抽出刀来,也举不起来,连步子都迈不动,比你们可差得远。”

    灵宝珠的那位堂叔灵远,此刻坐在下面座位上,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道:“小子,你就算把刀举起来又如何,还能砍死妖兽不成。还从没听说有族人在那里看见妖兽,还敢拔刀的。”言辞带着嘲讽教训,神态之中却是极为赞赏。

    等陈文讲完所有经历,已近晚饭时间。吃过饭,陈文先将从古兽森林中得来的兽丹交给灵莽,这些兽丹与古兽森林外的妖兽兽丹相比,只是元气含量更加庞大,却不像骨晶那般有妙用,拿去卖了,倒是比一般兽丹值钱得多。

    灵莽也知道陈文空间阵盘里塞得满了,便也不客气,只是又给他留了十几个,以备不时之需。陈文又拿出第一次得到的蜗牛壳,交给冯大壮,并详细指点他如何运用魂力控制。冯大壮尝试了几次,居然也能成功隐匿起来。

    冯大壮这七个多月,在灵莽的劝说下,为了再进到古兽森林里寻找陈文,拼了命的练功,不但天星内功将第六重修炼到大成,连巨灵族的一套低级力量型功法,也已修炼得接近大成。

    天星内功的第六重,即便在天星宗内的天才弟子,也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大成。冯大壮离开太华山时,只修炼了一年半,而从离开太华山至今,只才十个月的时间,比起天星宗内的亲传天才弟子,还快了大半年。

    巨灵族的那套低级力量型功法,按灵莽所说,一般族人要两年能大成,特别优异之人,也至少要一年时间。看他现在的情形,至多三个月,便可大成。

    陈文闻言,看着瘦了许多的冯大壮,眼眶也是湿湿的,道:“大壮,可真苦了你了。”冯大壮裂嘴一笑,道:“我的修为能多提高些,进到古兽森林里就能走得远些,找到你的机会就更大些。和能找到你比起来,练功算不了什么。”

    他此时伤感心绪早过,又刚得到蜗牛壳,心情正是这半年多以来最好的时候,便又加了一句,道:“过几个月我们再去那里,杀那红毛妖兽给你报仇。”

    灵宝珠在旁边却突然“啊呀”了一声,道:“不许去。”突然想到说这话不妥,红了脸跑了出去。冯大壮一脸愕然,道:“为什么不许去?”

    陈文虽然只比冯大壮大了半岁,但在太华山时便精通人情世故,又有之前撮合冯灵二人的心思,当下就明白了灵宝珠的心意。

    想是这半年多来,冯大壮天天拼命的练功,灵宝珠没少在一旁陪伴,小女孩的心里,对冯大壮暗生了情愫。便对冯大壮一脸坏笑地道:“对,宝珠妹妹说不许你去,你就不许去。”

    冯大壮对陈文又一瞪眼,道:“为什么?”陈文却不答,转头问向灵莽道:“族长大叔,那位去我们家里送信的顾大叔,不知有了回信没有?”

    灵莽道:“他早就回来了,信也早就送到你家里去了。你父亲已经把太华山大寨解散,只带上不肯离开的一百多人,一同去了风魔海域。顾长青同他们一起去的,亲眼见到他们在风魔海域的风岛上安了身,才回来复信的。”

    冯大壮在一旁也接口道:“是的,我也见到顾大叔了。他说寨里的人都到了风岛,大伯也见了司马长风伯伯,大家怕有麻烦,都改了姓,你家人改成大娘的徐,我家人也改成我娘的李,三儿家人也改了三婶的陆。”

    陈文听到这些,终于放下心来,又详细的问了家里面的一些琐碎事情。那顾长青一直陪了陈威近三个月,也没人瞒他什么,故此他对大小事情了解得都很详细,回来后讲述的又很具体。甚至连哪些人跟着一起去了风魔海域,路上走了几天,到了风岛居住在哪里,院子有多大,院里几棵树,都讲得一清二楚。陈文道:“这位顾大叔真是细心,有机会一定要当面道谢才行。”

    灵宝山道:“有机会,过几天我们去连横城出售兽丹兽骨,你就和我们一起去。顾叔叔还在连横城里,近几个月都不会离开。”陈文道:“那可太好了,顺便问下顾大叔,去风魔海域该如何走,我打算回家去看看。”冯大壮道:“文哥,大伯和我爹还有三叔他们,不让我们回去。”

    陈文一怔,道:“为什么?”冯大壮道:“顾大叔说,家里怕风岛上有杜王府的探子,怕我们回去不安全,让我们去天星宗,寻找师祖韩羽。大伯他们现在还算天星宗的外门弟子,可以送自己的孩子去天星宗,只要通过入门测试,就能做天星宗的弟子。”陈文心中一动,看了看灵莽,又看冯大壮,道:“让你也去天星宗吗?”

    冯大壮顿郁闷起来,道:“他们只让你去天星宗,让我留在这里,不过我要和你一起走。”陈文当即明白,灵莽肯定是让顾长青对二叔冯牛讲了巨灵族的情况,希望冯大壮能留在巨灵族,便问冯大壮道:“二叔是不是说你家祖上有巨灵族的血脉?”冯大壮蓦地瞪起眼睛看向陈文,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曾祖父就是巨灵族人。”

    陈文哈哈一笑,心道:“要不是你家祖上有巨灵族血脉,就算灵莽大叔想招你为婿,二叔也不可能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你留在巨灵族,修炼这里的功法,肯定比天星宗的功法要更适合。而且也算回归家族,并不是外人。”想到此,便问向灵莽道:“族长大叔,能找到大壮祖上是哪一位吗?”

    灵莽摇摇头,道:“连横山里的巨灵族,只有灵、洪两姓,散落在外的有冯、秦两姓,这些年我们一直也在寻找,不过只找到不多的数人,现在都在主族之中。那几位冯姓的,是否与大壮祖上有直系血缘,却是难以查到了。”随后笑笑,道:“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只要是我们同族,就是亲人,没什么分别。”

    他自从得知冯大壮父亲要求冯大壮留在巨灵族,便高兴得很。只是前段时间,一直没有陈文的消息,冯大壮又情绪低落,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如今陈文回来,皆大欢喜,他自然不会放冯大壮离开。而听得陈文说话的口气,应该也是想让冯大壮留在此处。
正文 第三十章连横城
    冯大壮依旧要和陈文同去天星宗,陈文不停地劝他,却不肯听。直讲到三更过后,冯大壮哭哭啼啼,还是不答应。

    陈文道:“三儿跟着高人学艺去了,我的功夫本来就比你强,你如果不留在这里,修炼适合你的功法,将来就会和我们差距越来越大,以后不论是去找小舅舅,还是替小武报仇,或者重回太华山,你都是我们的累赘。我们要去做什么大事情,也没你的份了。”

    冯大壮撅着嘴道:“你们不会丢下我的。”陈文笑道:“你要甘心让我们来保护你,就不丢下你。”

    冯大壮立即坚声道:“我不要做你们的累赘,我不用你们保护,我要保护你们。”陈文嘿嘿一笑,道:“那你就乖乖地听话,留在这里好好练功。”

    连续几日,陈文连哄带劝,不断地说明让冯大壮留在巨灵族中的好处,并与冯大壮约定,等自己离开天星宗后,一定先来找他,再一起回家,冯大壮这才不情不愿地作罢。灵莽又不失时机,送上为冯大壮精心挑选的功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冯大壮哄得开了心。

    不几日,灵宝山已将各家各户准备出售的兽丹兽骨一一收集登记完成,便收灵莽亲自带领,与陈文,冯大壮,灵宝珠及灵宝堂等几个兄弟,一同来到连横城。陈文也准备乘这里巨鹰会的巨鹰,飞往天星宗。

    连横城,是连横山脉通往都氏王朝的必经之路,也是都氏王朝东方边境第一大城。城内驻有都氏王朝边防重兵,往来之人,最多的便是形形色色的狩猎队,在这里补充装备给养,出售兽丹兽骨,其次便是前往天隆帝国做生意的商人。因此,一进到城中,便明显感觉到武者气息的浓厚,街头巷尾,讨价还价的买卖之声不断。

    陈文和冯大壮首次来到此城,均感觉两只眼睛已不够用。这城池规模,比天隆城只大一半左右,但人流密度,及与武者或妖兽有关的商品丰富程度,却远超天隆城数倍。

    众多陈文与冯大壮从未见过的兵器、装备、兽骨,甚至是活的妖化兽,让二人几乎迈不开步子,每见到一个,都是新鲜上好一会。幸而灵莽等人也不着急,任随他们磨蹭,一行人在街道之中缓缓而行。

    正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陈文不知该向哪边走,便等灵莽的指示,灵宝山却道:“我们本是往左边去的,不过试炼牌却在右边,不如我们先去那边转转。不然等卖了兽丹再想过来,却要绕个大圈子。”

    陈文不懂试炼牌为何物,灵宝山便给他解释,原来那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有一道阵法,只要有人催动元力,大力击打那块石碑,便可根据击打者的攻击力度和元力雄厚程度,判断出击打者的武功等级。等级共分十级,达到第十级,便证明离高手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连横山周围共有四个宗门,等级虽然不高,与天星宗相比,勉强可算三流,但却是连横城方圆万里之内,本地百姓习武练功的仅有之地。这四个宗门,联合在城中设了这块试炼碑,但凡想报名进入宗门的,至少在试炼碑达到三级程度,才有被收取的资格。

    陈文道:“我们又不想进那几个宗门,他们肯让我们在石碑上测试吗?”灵宝山笑道:“给银子就是。”当下也不顾再看街头商品,先奔试炼碑而来。

    那石碑高有三丈,从一丈处起,向上纵向一排,嵌有十块晶莹透亮的玉石板,下边的一丈,却是黝黑发亮的一块方石,前有台阶,只需站在台阶上,用拳击打这块方石,上面十块玉石板,便会亮起,亮到几块,便是几级。

    灵宝山点了下想要测试的人数,连陈冯二人在内,共有五人,拿出五两元银交给试炼碑看守,便排着队逐一上去测试。

    陈文低声道:“真是个好买卖,有一个人测试,便赚一百两金子。”灵宝山道:“我们不报名宗门,就得交元银,假如报了哪个宗门,测试时便不用交元银,但过了三级,也要去做人家弟子。”陈文点点头,道:“这还算合理。”

    因这测试,每人只需一拳,故而速度倒是很快,第一个测试的叫灵宝成,今年只有十五岁,准备几个月后进入古兽森林,亮起第七块玉石板。第二个是灵宝堂,亮起第八块,灵宝珠也是亮起了第八块。

    到了冯大壮,却是亮起了第十块,得意洋洋地从台阶上跳下来,对陈文道:“文哥,你轻着点,别把石碑打坏了,要赔钱的。”陈文嘿嘿一笑道:“那确实要小心了,看这石头这么神奇,我们可真赔不起。”

    上了台阶,扎马蓄势,一拳打了出去,只见那十块玉石板从下到上,依次亮起,亮到第十块时,闪烁一下,然后便十块同时亮了起来。

    陈文不解,下了台阶,问灵宝山道:“宝山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灵宝山竖起大拇指,赞道:“十块同时亮起,说明你已经步入高手行列了。”

    看守石碑的四人,分属于四个宗门。看陈文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居然能亮起十块玉石板,都是两眼放光,各自心想:“这等天才少年,若是收到宗门,将来成就定然不小。”待要去打招呼,陈文却与灵宝山等人嘻嘻哈哈地走了,再看这群巨灵族人,有灵莽这位老者带队,知道人家瞧不上自己这种小门小派,一个个心中惋惜。

    离开试炼碑,灵莽说顾长青便住在附近,原本想卖了兽丹再来拜访,现在顺路,就直接过去。走了没多远,陈文突然后背发凉,顿时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立即小心提防,暗暗向四外打探,那感觉忽地又消失了,四周人潮涌动,根本无法发现可疑之人。

    陈文心清楚,那感觉极为清晰,绝非错觉,但又无法确定对方踪迹,且见其他人并无异常,知道只是对自己而来,当下便不声张,仿佛没事人一样。

    三转两转,来到一家名为“有福”的客栈,灵莽熟门熟路,走奔后院一间独门上房,刚走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道:“我估摸你这两天该过来,一直都没出门,沏好茶等你。”

    紧接着房门打开,一位年纪四旬出头,身着青衫,长得高大健壮,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从房内走出来,向灵莽拱手施礼。灵莽呵呵一笑,道:“不要说得这样好听,我要晚来两天,好茶都被你喝光了。”

    青衫男子一边引大家入内,一边道:“我们天下商会,别的不敢说,这上好的茶叶,供莽兄还是供得起的。”

    灵莽与那青衫男子打趣几句,便把那青衫男子介绍给陈文,正是顾长青。陈文忙躬身抱拳,施以大礼,口中不断言谢。顾长青客气了几句,安排众人坐下,倒上茶水,闲聊起来。

    原来这顾长青所在的天下商会,生意遍及整个大陆,虽然在行商界中,算不得数一数二,却也小有名气。天下商会最大的特色,便是天南海北地去寻觅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出来兜售。

    例如早些年时,曾从极南之地,挖回来一块巨大暖玉,雕刻成一张暖玉床,不论冬夏,睡在上面,均温润舒爽。但这张床,却要卖三千两元金,习武之人无用,不习武的人,却哪会有人舍得三千万两黄金买一张床。

    这天下商会更怪,派了一队人马,带着这张床,周游天下,行遍各地去售卖,历时十几年,真被大夏王朝北方的一名富商买了回去。这事传遍江湖,却无人说得清,天下商会是赚是赔。

    顾长青与陈文又聊了会太华山众人的事,并对陈文讲道:“其实我本来就是要去风魔海域走一圈,正愁无缘面见风岛岛主司马长风,却不知令尊是司马岛主的朋友,我倒是借了令尊的光,才得见司马岛主一面。”

    陈文叹气道:“唉,要不是出这些事情,我们从天隆城回到太华山,此时也跟着爹爹去风岛做客了。”顾长青道:“世上之事,本就难以预料,贤侄倒不必多虑。”

    陈文取出两颗古兽森林中妖兽的兽丹,送给顾长青,顾长青一见,颇为喜欢,道:“我这个当大叔的,举手之劳做点事,就要收礼物,实在是不应该,不过这两个兽丹实在奇特,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手边却没什么给你回礼的。”

    陈文连道不敢,灵莽却道:“回礼容易,把你今天这茶叶,包上三五十斤给我带走就是。”

    再坐片刻,灵莽带众人离开,去到连横城中的买卖街上,要先把兽丹兽骨送到巨灵族开立的店铺“巨宝楼”中。

    走到巨宝楼门口,正要进去,陈文忽见门口不远处站了个老者,手捧一个锦盒,在那里叫卖道:“神奇古玉,握在手里可提神醒脑,只卖纹银五百两。”
正文 第三十一章离开
    当下心中凛然,没想到一年过去,杜王府居然还不肯放松,在这连横城内,也派了人出来。待那二人走到身后,刚刚要超到自己身前,他猛然一个转身,与二人交错而过,快步向外走去。那二人一怔,又连忙跟了出来。

    后面二人越跟越快,口中叫道:“前面那位朋友慢些走,兄弟有句话问问。”陈文也不理他,后面又叫道:“朋友留步。”陈文听他声音渐大,怕惹起旁人注意,正巧路过一间屋子,余光一扫,屋内空无一人,便闪身躲了进去。

    那二人见状,急急也跟着进来,却见迎面刀光一闪,当先的一个喉咙喷血,一头栽倒。后面那人大惊,“啊”了一声,伸手拔剑,也被陈文反手一刀杀了。

    这时听得远处有人说道:“什么人在叫,出什么事了?”陈文暗道不好,忙关了屋门,打开窗子跳了出去,再从外面把窗子关好,绕了个大圈,出了巨鹰会。

    估计用不上一时三刻,那二人的尸首便会被巨鹰会发现,那大厅之中若是有人注意过自己,到时官府盘查,又要多了许多麻烦。陈文当机立断,向人问了卖马之处,选中两匹日行千里的快马,也不还价,付了银子骑上便走。

    大都城在连横城西北方向,他却不敢直奔大都城而去,而是先向北走,准备半路之上再转向过去。一路上快马加鞭,直走到天黑,回头看看并无追兵赶来,天上也未见到有飞行妖兽盘旋,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再往前夜深路黑,马也疲倦,便停下来休息一晚。

    到了次日下午,离开连横城已经有近一千七、八百里,两匹马的速度比昨日已明显不如,陈文便放慢速度,缓缓而行,准备寻个水草丰盛的地方,让马儿歇一歇。

    不多时,来到一片树林边缘,林边有条小溪,陈文将缰绳放开,让两匹马自去饮水吃草,自己挑了块石头坐下。

    忽听林中有说话声音传来,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道:“只要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把爷爷伺候得舒服了,爷爷自然放你们一条活路。”几道淫亵的声音附和道:“对,对,这块草地平坦,大哥就在这里享用这两个小妞,让兄弟们也饱饱眼福。”

    那粗声道:“饱什么眼神,我用完了,自然给你们也用用。”那几道声音立即狂笑起来,不停地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这时,一道中年男子颤抖的声音苦苦哀求起来,道:“大王爷爷,大王爷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紧接道“唉呀”一声,又有数道声音“爹爹”“老爷”的乱叫,想是这中年男子被那“大王爷爷”伤到了。

    陈文眉头深锁,抬腿走进树林。若是普通的拦路抢劫,陈文自然不会去管,但这劫色,却犯了太华山的大忌,更何况那几人言语之间无耻至极,惹得他心头火起。

    进到林中,只见里面停了三辆马车,马车前有三十多人,围成一个大圈,圈中或蹲或跪着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地上还有十来具尸体,看装束却是士兵模样。

    十几人前面,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几人扶着,半躺在地上,口中有鲜血溢出。扶着他的人当中,有两名年轻女子,想来就是他的两个女儿。

    一个赤着上身,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肩扛一把大刀,正在那里淫笑不止,正要伸出手去,抓向其中一名女子。陈文也不说话,展开疾风身法,接连几个纵身,向那大汉冲去。

    大汉听到声响,转头看见陈文,张口喝道:“你是什么……”那个“人”字还未出口,陈文已经来到大汉面前,单足点地,一跃而起,腰间单刀顺势抽出,“咔嚓”一声,将那大汉头颅砍下。

    周围那三十多人,尚未反应过来,皆呆立在地,看着陈文。陈文身子落地,双腿一弹,向最近的一人扑杀过去,转眼间已杀掉五、六人。

    那彪形大汉的头颅正滚到两名年轻女子身前,两人齐齐一声尖叫,竟都吓得晕了过去。被这两声尖叫惊醒,剩余的强盗才堪堪反应过来,惊呼声一片,各提兵器,把陈文围在中间。

    陈文此时的武功,并不算高强,虽然在连横城中试炼牌上测试,已达到高手境界。不过这高手之中,也分一、二、三流,一流高手之上,也还有绝顶高手之说,他虽然在古兽森林中获益颇多,也依然只能算做三流高手而已,若是天星内功第七重达到大成,便能有二流高手的水平了。

    但他实战经验极其丰富,观察力与反应力也远超同阶,在古兽森林中炼化数个兽丹后,元力层次虽未进阶,但浑厚程度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在发现那空间漩涡之后,即便距离领悟尚差得极远,无形之中,身法和刀法的速度也有明显的增幅。

    那个彪形大汉修为层次,与他在伯仲之间,却连举刀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提这些小喽罗武艺平平,加上此刻怒火中烧,只过了十几息,身边这些强盗已经尸横遍地,且死状极惨。

    那些蹲跪在地上的十几人,均未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个个呆若木鸡,无一人出声。反倒是那吐血倒地的中年男子,挣扎起身,跪向陈文,不停地道谢。

    陈文扶他坐下,对其他人道:“你们快取些水来,救醒这两位姑娘。”那些人这才清醒,男人们手忙脚乱地去找水,女人之中,却又晕倒了两个。

    那中年男子张口要说话,又吐出口血来,陈文从空间阵盘中找出颗疗伤的丹药,喂他服了下去,待他咳了几声,面色好转一些后,问道:“你是怎么遇到这些强盗的?那些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男子先是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陈文如实告之。中年男子才叹了口气,答道:“陈兄弟,我名李远,本是连横城的主事,是个文官,不懂武艺,倒是精通水利。因向北距此一万五千里的白河城,有一条白河,每十年必定决堤泛滥一次,再过两年,又到泛滥之时,朝廷便调我过去提前治理。只是家中粗重之物甚多,只能选择走陆路。”

    李远抬手指了指地上十来具士兵的尸首,接着道:“那些是城主派的护卫,又拿了连横宗的江湖令,原以为不会出什么差池。哪想到这才出连横城三天,便遇到这伙强盗,既不认连横宗的江湖令,武艺又高强,把护卫全杀了,抢了金银细软不说,还要侮辱我两个女儿。”

    听他这样一说,陈文点点头,明白了为何会出现这种意外。李远本是文官,应该没什么仇家,官也不大,只因是朝廷调遣,才派了十来个士兵保护,战力水平自然不如那些劫匪。

    对于连横宗的江湖令,陈文也是清楚,这连横宗应该与周围各大山寨的关系都较为良好,各个山寨见了江湖令,便会给连横宗几分颜面,不会打劫持令之人。

    当初的太华山,也有诸多关系过得去的宗门帮派,持他们的江湖令过路太华山,不仅不劫,还会派人保护,直至出了太华山地界。

    而这伙强盗,也必然是流窜的劫匪,甚至有可能就是毫无收获的狩猎队,捕杀不到妖化兽,便来寻行人的麻烦。那十来个士兵,不论武功还是经验,都比那些狩猎队差得多,当然不是对手。

    也是这些强盗心思变态,要故意在李远家人面前羞辱他女儿,否则他这一家人,也早被杀了。

    陈文见他面色已经红润起来,再养几日,伤势便会无碍,便道:“李大人,据我判断,这是伙流寇,不会再有同伙,你大可放心。你拿好连横宗的江湖令,遇到大山大寨,还是有用。到前面遇到城镇,请一队功夫好的护卫再走,能安全些。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起身要走,李远忙道:“不知陈兄弟要去哪里?”陈文道:“去前面城里,找家巨鹰会,去大都城。”

    李远道:“找巨鹰会,何不回到连横城?”见陈文不答,知道定然另有隐情,又道:“前面有巨鹰会的大城,最近的罗河城也还有三千多里。”

    犹豫了一下,接着道:“陈兄弟若是不急,不如和我们一路走一段,可否方便?”陈文看了看他,道:“怎么,前面没有地方请到护卫吗?”

    虽然陈文年轻尚小,江湖经验却是不少,以前在太华山下专做缀点子时,整日里在客栈酒楼中混迹,各色人等见过也不知道有多少。此时见李远相邀,便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一路保护。
正文 第三十二章清官
    李远尴尬一笑,道:“不瞒陈兄弟,我虽然做了二十年的官,但位卑职微,家里老小仆佣也有十几个,所以手里并没什么积蓄,连妻女的金银首饰算起来,也不过一、二万两银子,确实请不起整队的护卫。如果小兄弟顺路,事又不急,我愿把全部家当奉上,请小兄弟一路做伴。”

    陈文心中暗想:“看李远神色表情,不像撒谎,如果他做了二十年官,只积攒下一、二万两的银子,倒也是个清官。黄魁叔曾去过洪都城的主事家中做客,那也是个文官,与李远一样。不打不骂,都乖乖地给魁叔送上一万两银子,前后去了三、四次,也没见他哭穷,更何况洪都城比连横城小了十几倍。若是李远是个贪官,也不至于这么穷了。”

    想到此,心里便动了答应他的念头,反正自己去天星宗,无论如何也不差三两个月的时间,先向北到白河城,再转去大都城,虽然绕个大弯,但也能减少遇到杜王府人的机率。

    李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答应,又道:“不然就一起走到前面罗河城也好,陈兄弟可在那里乘坐巨鹰,我再另想办法。毕竟那里离连横山脉远了一些,强人也少些。

    陈文一笑,道:“那就不用了,我就陪李大人走一趟罢。”李远立即喜形于色,忙叫家人把银子拿来送给陈文,又叫妻子和刚刚醒转过来的女儿过来见过恩公。

    李远家人团团围住陈文,不停施礼称谢,也不停地打量他,见他十四、五岁年纪,武艺非凡,那些强盗把十几名士兵都杀了,却全部死在他手中,不由个个目露崇拜之色。

    又说了几句,陈文叫众人收拾东西,把士兵身上的江湖令和个人号牌都收了,回去报个为公捐躯,家人也有些抚恤,再挖些坑,将尸首埋了。至于那些强盗,自然不去管他,用不了几天,就会喂了野兽。

    众人包裹衣物,都被强盗翻得乱了,丢到地上,这时又一一收拾整理,有几人受了轻伤,也包扎完好,扶到车上。

    正准备启程,却听李远叫道:“银子呢,我叫把银子拿过来,怎么还没拿来?”一名年轻家丁在旁边苦着脸道:“老爷,银子被强盗头子抢了去,我却在他身上找不见。”

    李远道:“你看他身上有没有半个巴掌大小,长长方方,上面画着花纹的牌子?”那家丁又去翻了一下,回来道:“有一个。”将手中的牌子递给李远。陈文在抬眼一看,却是个空间阵盘。

    李远将空间阵盘交给陈文,道:“我在城主府见过那些高手,很多人都有这个东西,好像是叫什么空间阵盘,我们不懂武艺的,却不会用。”

    陈文接过一看,里面有口箱子,箱子中大大小小的元宝,还有散碎银子,合计一万七、八两。另有散放的八千多两黄金,各式各样兽丹十几个,有几个兽丹元气澎湃,妖化兽的等阶不低。

    心道:“这伙强盗怕没这个本事猎杀这些妖化兽,也许哪支高级的狩猎队,遇到强大妖化兽,人员伤亡得厉害,又碰到这伙强盗,被他们趁火打劫了。只是抢了这么多东西,还要惦记李远的车队,劫财又劫色,却丢了性命。李远这口箱子里的银子,也确实寒碜了些。”

    心念一动,把那八千多两黄金也放到箱子里,再从空间阵盘中取出箱子,叫家丁搬到车上。李远忙道:“陈兄弟这是干什么?”

    陈文道:“既然顺路,我哪能要你的钱,跟你混个吃喝就行了,我带的干粮只有馒头酱肉,吃多了嘴里没味道。”李远刚要再说,却听那几个搬箱子的家丁在那里叫道:“真是奇怪,这箱子一会儿不见,居然重了不少。”

    李远心中纳闷,跟了过去,等家丁把箱子放好离开,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忙把箱子锁上,过来找陈文。

    陈文却道:“既然是不义之财,你就放心留着用。我见过的官儿也不少,像你这样不贪财的,倒是第一个。你放心,我把你一路送到白河城就是。”李远惶恐不安,被陈文安慰许久才作罢。

    如此走了一个月,路程已经近半,这天晚上,到了一家小镇,安顿好车马,吃罢晚饭,各自休息。陈文进到二楼房间,盘膝坐在床上,正要修炼天星内功,突然之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生了出来。

    他当即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嘭”地声撞开窗户,一翻身上了屋顶,再四下望去,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窗户破碎之声惊起店中众人过来查看,陈文谎称自己练功时不小心所致,拿了几两银子给店小二,让他明天叫人修上。

    回到床上,望着窗外,陈文暗自心惊。刚才的动作,自己已经全力施展了疾风身法,又第一时间上到高处,可那窥视自己之人,居然这么快踪影全无,即便是父亲在此,也绝对没有这么快的身法。

    苦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先是大摇大摆站在破掉的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会,然后便熄灯上床,将床边的纬帐放下,自己却未上床,而是站在窗边墙壁旁,取出虚空蜗牛,悬空三尺,隐身其中。

    隔了良久,窗外传来一声轻诧,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床边。那身影向床上望了望,又在室内看了几眼,便把目光投向陈文藏身之处,笑道:“天星宗的弟子,从何处习得这么高明的隐身之术?”

    陈文听他一说,心道:“此人功力太高,我的魂力还是太弱,控制虚空蜗牛之时,偶尔会发出细微的空间波动。但如灵远叔那等高手,在我隐匿后,都无法发觉,此人竟在数息之间找到我,若是想杀我,恐怕只是举手之力而已。”于是便不再隐藏,干咳了两声,从虚空蜗牛之中慢慢显出身形。

    还未等他拿出火筒,进来那人抬手一挥,桌上油灯便亮了起来。陈文见来人四十七、八岁年纪,中等偏高身材,略显清瘦,身着一衣蓝色长衫,样貌端正祥和,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陈文见不认识此人,便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房间?”

    那人却不回答,反而问道:“你师父是谁?”陈文眉头一皱,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人呵呵一笑,突然一掌,当胸向陈文拍来。这一掌速度极快,陈文疾风身法瞬时发动,身子闪电般向后飘去,不料那人手掌却如影随行,紧追了上来。陈文“咚”的一声,后背撞到墙壁,再无处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去,与他对了一掌。那人掌中传来的力道极为浑厚,但却一触即收,紧接着又退了一步,依旧站在床边。

    那人掌中的力道虽然沾身即退,却依旧使得陈文满脸涨红,体内元力翻滚,手臂发麻。那人又是一笑,道:“内功心法,是纯正的天星内功,第七重已近大成,这身法却不是天星宗的。”

    陈文冷眼望向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人脸上笑容更盛,自顾走到桌旁,伸手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缓缓地道:“嗯,这身法速度不错,应该是风云宗疾风刀法中的身法,又有正宗的天星内功,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姓陈的对吧?”

    陈文大惊,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姓什么?”那人哈哈大笑道:“那个叫陈武的孩子身上有伤,不能修炼,那么你应该就是陈文了。”陈文惊容更甚,口中“你,你”了两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吃惊地看向他。

    那人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我叫韩北风,十年前去过太华山,我还抱过你呢。”陈文一听他的名字,惊呼一声,抢上一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道:“文儿见过韩师伯。”

    原来这人,正是陈威的师父,陈文的师祖,天星宗长老韩羽的亲侄子韩北风。比陈威大了六、七岁,当年在天星宗内,与陈威一道跟随韩羽学艺,是陈威的师兄。天星宗内乱时,韩羽与新宗主并非一派,宗内各派争斗激烈,韩羽怕自己弟子受到牵连,但又不能全部送走,而陈威的资质、天赋强于韩北风,便选了陈威,与冯牛、罗风一共送出天星宗。
正文 第三十三章小霸王
    新宗主继任后,并未清算旧账,时隔几年,韩羽见确实并无打击报复之事,要招陈威回宗,但陈威当时已在太华山成婚生子,便未正式返回宗门。因其天宗功修炼至第八重大成,到达一流高手层次,被授予天星宗外家执事身份,只是陈威做的是强盗行当,这个身份不宜宣扬,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韩北风这些年,早已达到宗师境界,不由得感慨起来,如果当年陈威没有被送走,今时今日的成就,定然在自己之上。陈文倒不以为然,道:“要是那样,岂不是就没有我了吗?”韩北风笑道:“心胸宽广,至情至性,有乃父的风范。”陈文也笑道:“我太华山小霸王的名头,和要做天下第一大强盗的志向,也有家父的风范。”

    半个月前,在连横城中,陈文察觉到被窥视的感觉,就是韩北风在观察陈文,只是那时,还不知道陈文的身份。韩北风有事途经连横城,偶然在试练碑处,发现冯大壮是巨灵族人,但同陈文二人,击打试练碑时发出的内力,用的却都是天星功的法门,便多加留意。当时对他和冯大壮都进行了修为的探测,只是冯大壮毫无感觉罢了。

    陈文离开的当天,韩北风见陈文与冯大壮分开,决定跟随落单的陈文,找机会询问他一下师承何人。待到陈文在树林中救了李远一家,便瞧出他的身法,与数年前在太华山上见过的陈威好友,风云宗掌门风大海的身法相似。

    及至刚刚陈文后退闪避时,更加确定这是风大海的疾风身法。虽然他并不知道风大海传授陈文疾风刀法,但既有疾风身法,方才对击的那一掌中又含有正宗的天星内功,再加上那张酷似陈威的面孔,韩北风自然能确定他就是陈威之子陈文。只是他对于陈文能察觉到他的窥探,极为惊讶。

    宗师,是一个已经开始接触并领悟武道真谛的境界。宗师以下,武功强弱之分,仅在于元力的充沛和招式的精妙不同。哪怕一个资质平平之人,得到一本内功心法或刀剑拳法秘籍,苦练上三、五十年,也未必不能成为一流高手,甚至绝顶高手。

    但宗师,则不仅仅是简单的内功积累与招式的练习,只有领悟到体内的每一缕元力因何而动,又如何能动,懂得武功招式之中,一举手一投足,其意何在,是利得弊,如此种种,才算初窥武道。简单的说,宗师以下练功,是在学,而宗师练功,是在创造,一举一动皆有道理。

    例如陈文,使用魂力外放去攻击敌人时,只是简单的将魂力放出,冲向敌人魂海。至于自己的魂力会遇到什么,在敌人魂海之中如何进行破坏,则完全不知。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判断结果,如果敌人倒下,证明自己得胜,如果自己倒下,证明自己失败,仅此而已。

    探测他人的修为,也是一种魂力外放,夹带着自身的一丝元神,渗透入他人体内,观察魂力、元力的浑厚程度,从而判断修为层次。宗师以下,不能感应魂力中元神的回馈,自然也无法得知他人修为层次,甚至对于放出的魂力,究竟是在试探他人,还是攻击他人,自己都不甚了了。

    但魂力外放风险极大,倘若不小心遇到比自己更强大之人,磨灭外放的魂力,自身将受到重创。韩北风因见到陈文与冯大壮在试练碑上的成绩,又见二人年纪轻轻,才敢放出魂力探测。若是大街之中,随便拉出一位武者,他也是不敢胡乱试探的。

    宗师这一层次,其实还分三重更小的境界。能够领悟武道真谛,创造完整的功法招式,即可称为宗师。而再进一步,武道真谛领悟到小成阶段,能够借助领悟的武道,发出一种气势上的压力,便可称为大宗师,这种压力又称武道威压。一名大宗师的武道威压,可以让陈文元力与魂力被封锁,身体被禁锢,就是想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倘若更进一步,武道真谛领悟到大成,成为无上宗师,则可在魂海之中产生元神虚影,魂力外放时,即使被磨灭,自身所受伤害也会减轻许多,绝不至于难以恢复。无上宗师的武道威压,可让此时的陈文元力紊乱,魂力磨灭,血液沸腾,直至爆体而亡,是真正的一念杀人。

    而今晚对陈文的窥视,却仅仅是韩北风一时兴起,想知道陈文上次察觉到他,是偶然巧合发现,还是确实有如此的功底。陈文在察觉到窥视后破窗而出的迅速反应,占领高点扫视四方的交手经验,及回到房内后的隐匿手段,都让他极为惊讶。

    陈文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经历一切,如实告讲出,其中过程,让韩北风都讶声连连。陈文自然也不肯放弃大好时机,将修炼中的问题,特别是魂力运用中的诸多不解之处,连珠炮一样的问出。

    韩北风笑道:“你这样问过来,我有八百张嘴,也来不及答你。真想不到,十年前你还是个尿床的娃娃,现在俨然已是少年英雄,我这个做师伯的,不能没点见面礼给你。罢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三五日时间,就随你走上几天,慢慢答你这些问题。”

    李远得知陈文又来了位师伯,要与他们同行几日,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路之上,让家人小心伺候。陈文这几天之中,将一年来所有修炼上遇到的问题,全部得到详细解答,收获巨大,感觉天星功第七重大成指日可待。

    韩北风也是期待,要知道天星宗弟子,将天星功修炼到第七重大成,一般至少也要十三、四年。陈威当初用了九年时间,占用宗门无数资源,达到第七重大成,已经被称为凤毛麟角的天才。

    而陈文,既无长老级别的明师指导,又无天星宗内庞大的资源支撑,也仅仅用九年时间,便要达到这一高度,算来比其父还要更加天才上几分。

    这一天傍晚,一行车马来到一座小山谷中,寻了块有水源的空地,准备露宿歇息。原来这附近的两个小镇,相距甚远,无论怎么样安排,都无法及时赶到下一个小镇。

    李远安排出一辆大车,请韩北风和陈文进去休息,二人却均推辞,让他们自行歇了。走到离车队百丈开外,生了堆火,陈文取出机括蝙蝠,让韩北风指导他魂力的运用。

    陈文在韩北风的指导之下,对机括蝙蝠的控制精细了数倍,正飞来飞去直呼过瘾之时,忽听附近有人说道:“那个天上飞的东西,倒是与去年救走逃犯的女娃儿带的那三个有些相像。”另一人道:“过去看看,管他是与不是,正好用他的火烤东西吃。”

    接着又有数道声音传出,听其言语之间表露,却正是天隆帝国杜王府之人。

    当日陈文兄弟三人,被程巧儿救出天隆城,一路飞到连横山脉,程巧儿与罗阳两人乘了黑羽鹰,将杜王府追兵引开。不久之后,杜王府人便发现前面黑羽鹰上,少了两人。

    再分出人手回去找时,却找不见踪迹。何况这里是都氏王朝的境内,小小天隆帝国的一个王府,是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放肆的。

    最终程巧儿与罗阳的黑羽鹰,落到了强大一个宗门之中,杜王府不敢追踪下去,只好无功而返。在这连横山脉附近,暗地里派了无数探子,时近一年,也一无所获。但那杜王银牌实在重要,所以即便终始没有线索,杜王府也从未放弃。

    不料半个多月前,两名刚从天隆城过来,准备去往大都城打探消息的王府侍卫,却被杀死在巨鹰会中。这二人身上财物未失,之前从未出过天隆国,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仇家,劫杀和仇杀的可能都几近于无,使得杜王府提高了警惕,加派许多好手,装扮成狩猎队,三、五成群,偷偷潜入到连横山脉方圆万里之内查找真相。

    韩北风见过来五人,都是狩猎者的穿着打扮,直奔自己而来,便站起身,向陈文一抱拳,朗声说道:“陈小兄弟要了解的事情,老夫已知无不言,天色不早,老夫要回主事大人的车队去了,就此告辞。”

    转身往李远车队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陈小兄弟,你从天隆帝国来,不了解都氏王朝的情况,万事还须多加小心。”说罢,头也不回,自顾去了。

    陈文一头雾水,不知师伯干做什么,刚要开口,听得走过来的五个人一齐叫道:“天隆帝国来的,姓陈?”陈文当即明白过来,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向那五人道:“杜王府的狗腿子们,你陈文爷爷在此。”
正文 第三十四章疑兵之计
    来的五人,纷纷叫道:“和画像上一样,果然是他。”五人中为首的一人哈哈大笑,拔出腰间长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子,束手就擒吧。”身后四人纷纷拔出长剑,纵跃过来,将陈文团团围住。

    陈文抽出单刀,先亮了个架式,“呼呼”几声风响,舞得煞是好看。为首那人道:“怎么就这两下子花架子吗?”陈文怒道:“敢说小爷的刀法是花架式子,吃小爷一刀。”单刀高举,向为首那人砍去。

    那人在杜王府侍卫中是个小头目,现任这一小队的队长,之前从未见过陈文。他心中略感奇怪,一年前在天隆城中,那陈文虽然武功并不很高,却也杀了有数十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眼前这位,单刀耍得风声呼啸,但却没有章法。砍过来的这一刀,速度不快,身上又空门大开,明显不是什么高明招式,倒像是蠢汉莽夫胡砍乱砍。心下纳闷,手中长剑随便一迎,与陈文的单刀碰在了一起。

    陈文“啊呀”一声,手中单刀被长剑震得弹开,却并未脱手,带着他的身子向后飞去。那队长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对面“啊”地一声惨叫,一名手下被陈文连着半个肩膀,砍下一条胳膊来,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陈文接着脚尖点地,连错数步,三道刀光闪过,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却是旁边一人,被他连攻三刀,只挡住两刀,被最后一刀劈在胸口,登时丧命。

    那队长暗道一声不好,挺剑上前,陈文已连退数步,闪身到十丈之外,呼呼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功夫还差得远,杜王府派出来的人,怕是任何一个,身手都不在自己之下。这才使了个疑兵之计,故意用出华而不实的招式,并攻向实力最强的队长,借他的力突然杀向后方,后方之人并无防备,才着了他的道。

    剩余三人轻视之心尽去,齐齐追了过来。陈文施展疾风刀法,攻出一刀,闪身便逃,兜个圈子回来,找到机会,再来一刀。他功力虽不及三人,奈何疾风刀法不论出刀速度,还是身形变幻,却全在三人之上,一时之间,这三人也追不上他。

    追了几个圈子,那名队长猛地站住,返身向另一方冲去,正是陈文逃窜的必经之路,与另外二人形成前后合击之势。陈文轻笑道:“倒不是个笨蛋。”却不再逃,迎着那名队长而来。

    那队长心道:“难道你又要故技重施?”当下小心谨慎,准备陈文再一击而退时,迅速跟上袭杀。

    哪知道他这里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陈文,突然脑后传来“嗡嗡”声响,刚一回头,一只三尺多长的铁蝙蝠呼啸而至,蝙蝠嘴上一尺多长的尖刺直奔面门而来。急忙一弯腰,躲过尖刺,再起身挥剑,想斩那蝙蝠,面前银光一闪,却是陈文的刀到了。

    方才这五人过来,韩北风与陈文说话时,陈文已将机括蝙蝠落到地上。与这三人兜了半天的圈子,早已看好了方位,要引那队长走到蝙蝠附近,那队长转到他面前来拦截他,却刚好背对着机括蝙蝠,陈文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一刀将其脑袋劈成两半。

    剩余二人,更不是陈文与机括蝙蝠的对手,倒是陈文前几个月炼化了数十颗丹丸,元力大增,近日又得韩北风指点,修炼上的疑难问题都迎刃而解,正缺少陪练之人,现在只余这两个,就不急着杀了他们,反而一招一式的对抗起来。但毕竟也是两个不弱于他的对手,以一敌二,险象环生,实在危难的时候,便让机括蝙蝠来解救一下。

    斗到两三百招开外,陈文越打越顺,渐渐竟然能与二人斗了个平手。等到交手五百招以上时,陈文感觉元力渐亏,体力也有些跟不上,身形速度降了不少,但却占了上风。原来那二人越打越心惊,眼见五人死了两个,重伤一个,自己二人每要建功,那铁蝙蝠就呼啸而来,摆明了对方是在耍戏自己,哪里还有斗志。

    陈文也看出二人有要逃走的意思,便不再罗嗦,连出数刀,砍得银光乱舞,寻找一个破绽,斩杀一人。另一人转身就逃,哪里快得过陈文,转眼又命丧刀下。

    这时李远一家人早被惊醒,胆子大些的,都远远在看着。李远看得胆战心惊,见韩北风笑吟吟地看热闹,又不敢问他为何不去帮忙。

    直到陈文将四人杀了,这才放下心,刚要过去看看他有无负伤,却见他提着刀走向躺在地上的那断臂之人,吓得双腿直抖,只迈出一步,就又站在当地不动。

    陈文审了一会那断臂的伤者,得知杜王府又派了不少人出来,只不过是以打探消息为主,都是他们这般层次的,并无更厉害的高手。再问太华山的事,这人却不知道,但也从未听说有捉住过陈文的家人,这才放心,抬手一刀结果了他。

    这些人的身上并无什么贵重物品,合计只有一千多两银子。在队长身上,倒发现一个铜牌,上刻“杜王府”三个字,应该是侍卫出入王府的令牌,只是令牌背面又刻有“方亮”二字,应是这队长的名字,想来是怕有人偷了抢了这令牌,混到王府中去。

    搜过身后,陈文收起令牌,拿着银子走到李远那里,请他把这些银子给家丁们分下去,算是压惊。再请那几个年轻些的,帮忙挖个大坑,将五具尸体都埋了,也免得给李远一行人带来意外的麻烦。

    那些家丁虽然害怕,一看有银子分,又兴奋起来,每人分到的银子,抵得上数年的工钱,如何能不高兴。口袋里揣着银子,胆子也大了许多,只一小会儿,一个大坑挖好,尸首丢进去埋了,处理得极为干净利落。

    经这一场厮杀,也没一个人还能睡得着觉,众人便连夜启程,赶往白河城。

    再过几日,韩北风将陈文所有的问题,都一一解答完毕,而陈文也借机将第七重天星内功,达到大成,韩北风颇为欣慰,见前路之上也再无什么风险,像方亮所带的那种小队人马也已不足为虑,便将陈文叫到一旁,道:“我这次出来,本来是执行个宗门任务,已经耽搁了几天。你内功新近突破,需要一定时日来巩固,我就不和你一道了,你到天星宗找你师祖去吧。”陈文应下。

    韩北风又道:“都氏王朝每三年有个武道大会,夺冠之人会封侯,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具体情况我并没仔细打探,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到白河城里详细问问。”陈文道:“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当什么官儿。”

    韩北风笑道:“不是让你去当官,这武道大会,汇聚了都氏王朝中的年轻精英,我是想让你去见识一下,多接触些江湖上的朋友。”

    陈文奇道:“为何是年轻精英,不让年纪老的参加吗?”韩北风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年纪老些的,还想着去争着这些官位虚名的,多半也没什么厉害角色。”又道:“是先去天星宗,到时再过来,还是在都氏王朝先转转,参加完武道大会再去宗门,由你自己决定,我先走了。”

    看着韩北风离去,陈文也并未在意,等他过段时间到了天星宗,估计韩北风早完成任务,先一步回去了,眼前还是先陪李远一家人到了白河城再说。

    再过数日,终于抵达白河城,陈文便暂住在李远家中。他送给李远的黄金,比李远这二十年积蓄的要多出四、五倍,让李远着实也阔绰了一回,花了两万银子,买了间里外三进的大宅院,给陈文安排了一间最好的正房,丫环仆人安排了三四人,整日跟在陈文身前身后的伺候。

    陈文在白河城中,打听了一下本次武道大会的情况,得知这武道大会的比赛,分做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过三关,每一年的三关内容都不同,今年三关的内容,还无人知晓。第二阶段是擂台赛,按前一阶段的排名,分三十岁以下和三十岁以上两组,各取一百名,最终决出两组冠军,分别加封为英武侯和神武侯。

    陈文对于封侯并无兴趣,也知道三十岁以下佼佼者,至少都是二流高手的层次,爹爹陈威,二十六岁时已经天星内功第八重大成,晋级为一流高手。以自己的功力境界,想要夺冠封侯,无异于痴人说梦,对此并不关心。只是想如韩北风所言,能够参与其中,见识下同龄人中天骄才子的风采。
正文 第三十五章推荐信
    但有一个条件,却让他为难,所有参赛者,必须持有自己家乡所属大城城主的推荐信。他本身并非都氏王朝之人,哪个城主会平白给他推荐信。左思右想,没什么办法,正要放弃参加武道大会,直接去天星宗寻找师祖,却突然想起李远。

    找到李远讲了此事,李远自然是肯帮忙的,第二天便去到城主府中,向城主白恒讲述如何遇到盗匪,如何被陈文搭救,陈文又是不收分文,何等行侠仗义,直把陈文夸奖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但白恒知陈文不是都氏王朝之人,怕他别有用心,将来惹出祸端,自己要担干系,便打算赏陈文纹银万两,以谢他搭救护送朝廷命官的义举,却不打算写推荐信给他。

    不料李远的一席话,却惹恼了白恒之子,少城主白礼。白礼今年十九岁,从十二岁起,在白河城百里之外的一座深山之中,随一位隐世高人学艺。至今学艺七年,一身修为,已步入高手层次。此次下山,也正是为了参加武道大会。

    白礼得李远如此夸赞陈文,心中大为不忿,道:“那个叫陈文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怎么可能那么厉害。要么是你夸张了他的本事,要么就是拦劫你的强盗,只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小毛贼,那陈文为了在你面前显赫,才故意夸大了毛贼的本领。”

    李远听得此放话,心下不悦,暗道:“真是三脚猫的毛贼,连横城的十名士兵,难道真是吃干饭的不成。还有那五个天隆帝国什么王府的杀手,大老远的,就派几个三脚猫过来办事么?换做是你,早让人家砍成了肉泥。”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是不敢说,忙向白礼行礼道:“回少城主,下官乃是文官,不懂武艺,看不出高低,只是见到那些强盗能杀了连横城的十名兵士,陈文又能杀那些强盗,故此以为陈文较为不凡而已。”

    白礼道:“你把陈文叫过来,让我来考验一下他,如果他能在我手里十招不败,给他写推荐信也不是不行。”李远闻言,却不答话,只把眼睛看向上座的白恒。

    白恒听了李远的话,心中明白李远的意思,不由也对陈文产生一丝兴趣,便对李远道:“那你就派人叫陈文过府来吧,若他真能在礼儿手下十招不败,我便给他写推荐信。”

    李远连忙称谢,叫随身家丁回府去请陈文,只两刻钟不到,陈文便来到城主府。李远将方才之事讲与陈文知道。陈文先向白恒施了一礼,道:“小民陈文,拜见城主大人。”

    又向白礼施礼道:“陈文见过少城主。”白恒挥了挥,并未说话。白礼却道:“客气就不必,李主事方才好通夸奖你,本公子想知道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招摇撞骗之辈。”

    陈文笑道:“少城主想要指教指教我,我哪敢不从。只是如果我能够十招不败,是不是真的会给我写推荐信?”

    白礼道:“我爹爹亲口答应之事,岂有虚言。”白恒也道:“不错,正是本城主亲口应允,你大可放心。”陈文道:“这样就好,不知道在哪里比试?”白礼道:“去后院演武场。”

    一行人来到城主府中演武场,这里方圆有上百丈,周围摆满了刀剑枪棍的架子,靠近院门这一端,一排有着十几张太师椅。此刻有两名教官,正坐在椅子上,监督着场上一众侍卫练功。

    见到城主亲临,众教官侍卫纷纷聚拢起来,列队行礼。白恒自到椅子前坐下,对白礼、陈文二人道:“你们是比兵器呢,还是比拳脚呢?”白礼道:“听李主事讲,你精通刀法,我却擅使长剑,我们就比兵器。”

    陈文摇摇头,道:“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人就不好了。”白礼冷笑一声,道:“怎么,怕我伤到你吗?你大可放心,我手下有数的。”陈文道:“那倒不是,你尽管用剑,我只是怕我自己手下没数而已。”

    白礼怒道:“好狂妄的小子,瞧不起我吗?”陈文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刀从来只是杀人,很少与人切磋。”白礼正要再说话,白恒却皱起眉头,道:“礼儿,既然陈文这样说,你用剑就是。”

    陈文笑道:“这就对了。”俯身下去,双手在演武场中的黄沙地面上拍了拍,起身道:“黄沙地面好,摔倒了也没那么疼。”白礼火往上冲,道:“陈文,可惜你打错算盘了,我拳脚上面,反倒没使剑那么有数,小心打得你筋折骨断。”

    说罢吼了声“看招”,便飞身冲向陈文,一拳向其面门挥出。陈文也不说话,待他这拳到了面前,身子一缩,脚步连踏,连续两个转身,却转到了白礼身后。

    白礼反身一脚踢出,陈文向后撤了半步,左手在他脚踝上一挡,身子又是一转,却贴到了白礼身后。白礼心惊,忙收脚闪身,就听“呼”地一声风响,陈文的右拳已从后面搂头打来。

    白礼忙向前俯身,躲过这一拳,只觉眼前虚影晃动,却是陈文的左拳又迎面击来,忙又硬生生扯动身形,堪堪避开。

    二人你来我往,连斗了四、五招,却是相互连衣襟都没有沾到。周围那些教官和侍卫开始低声议论,都是在说白礼,年方十九,挥拳踢腿之间,势沉力稳,一招一式精准到位,颇有高手风范。

    白恒却是一直眉头紧锁,方才陈文让白礼用剑,自己却空手时,他心中便略感不妥。眼见陈文年纪虽小,可也不是傻子,敢如此说话,定然是有恃无恐。白礼虽然学艺七年,可是实战却极少,平日与府中侍卫过招,又有哪个侍卫胆敢真的下狠手。

    而那陈文,则是杀了三十多名强盗,可见其心狠手辣,况且李远即使看不懂强盗的武功高低,却应该不会虚报强盗的人数。不要说三十多名强盗,就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白礼也未曾杀过。

    眼下二人这几招之间发生了什么,别人未能注意得到,却逃不过白恒的眼睛。当下高声喝道:“住手。”陈文与白礼同时收招,看向白恒,白恒却向一旁的侍卫道:“给少城主拿把剑过去。”

    白礼不解其意,叫道:“爹,这是干什么?”白恒道:“不必多说,你就用剑,再打五招。”白礼极为不满,却不敢不从,接过剑来,向陈文道:“并非我想欺负你,既然我爹爹有令,我且用剑和你斗五招,却不算你输,回头我们拳脚上再斗过。”

    陈文嘿嘿一笑,道:“少城主不占我便宜,倒是个真汉子。”白礼道:“废话少说,我会注意不伤你,却不会让你,你自己小心了。”话音落下,就是一剑刺来。他的剑法确实高明,使得如行云流水,极为顺畅,剑招一招连接一招,连绵不绝,几乎毫无破绽。

    但陈文的身法,似乎比刚才又快了几分,白礼的长剑,不论招式有多精妙,却总被他在毫厘之间躲过,并不时贴向白礼的近身之处。

    刚刚第四招剑法用完,白礼抓住一个机会,大叫道“还不认输”手中长剑猛抖,化做十几道剑光,将陈文笼罩其中。陈文若是不开口认输,这十几道剑光下来,怕是不死也伤,且那剑光极快,即使想要认输,怕也已然来不及了。

    旁边李远见到这一剑,虽然不懂武艺,也知道厉害,正心惊时,却见陈文的身影,如虚幻一般,在数道剑光之中一闪而过,迎向白礼。

    与此同时,白恒大吼一声“住手”,腾身飞起,直扑向场中二人,先是一掌击飞白礼的长剑,另一只手托在陈文腰间,将其身形定住。

    白礼一惊,向后纵身一跃,面带疑惑,问:“爹爹,怎么了?我有分寸,这一剑至多轻伤他,绝无大碍。”陈文被白恒所阻,立在当地,却是笑嘻嘻地道:“白城主果然武功盖世,这一招用得真是太高明了。”

    白恒冷哼一声,道:“我若不拦着你,你就要怎样?”陈文依旧笑容不减,道:“也不能怎样,最多留几个红彤彤的巴掌印。”白恒闻言,深深看了陈文一眼,转头对白礼道:“礼儿,你输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印记
    白礼面色一变,道:“我怎么输了,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他身上早被我戳出好几个窟窿来。”白恒叹了口气,道:“你瞧瞧自己身上吧。”

    又对陈文说道:“陈文,我这就给你写推荐信,希望武道大会时……”停顿一下,接着道:“如果有机会,你能照顾下白礼一二。”陈文忙施礼道:“城主言重了,到时我和少城主,定然会互相照应。”

    那边白礼一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何事,低头看向自己衣服,只见雪白长衫的胸口处,留有三、四个灰色的指印或掌印,忙一把扯下长衫,再后背,也有四、五处印记。

    不由一脸惧色,这才明白,为何比试之前,陈文用双手去拍地,原来只是为了沾些灰土上来,以便在他衣服上留下印记。

    陈文初见到白礼,虽然不明白他的虚实,但估计他绝不会是方亮的对手。依仗自己的疾风身法,想要十招不落败,绝非难事。待到了演武场,真要动手时,他却顽皮之心大起,虽然还指望白恒给他写推荐信,不能真伤了白礼,但如果比试之时,自己真能占得优势,顺手给白礼留下点记号,也显得自己的确值了这封推荐信。

    哪知交手之后,陈文才发现,白礼的功力,照自己差着一大截,故此应付起来,更是游刃有余,几乎每一招过去,都会在白礼身上留下一道印迹,只是白礼自己不觉。

    方才白恒即是看见陈文在白礼身上留了数道掌印指印,才叫停二人,让白礼换上长剑。再斗几招,长剑在手的白礼,剑招虽然极其漂亮,身上的印迹,却又多了数道。当白礼最后的杀招一出,陈文从剑隙中抢攻向白礼,白恒怕陈文会施杀手,才出面阻拦。

    见白礼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陈文也不想他过于难堪,便道:“少城主,实不相瞒,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六岁开始练功,到现在已经学艺九年了,可能不比你少。”白礼又是一惊,瞪眼道:“那么小开始练功,怎么可能?”

    陈文便将陈武之事,真真假假的讲了出来,说是弟弟亲生父母被奸人所害,弟弟受伤难治,自己与弟弟感情甚深,自幼便发誓要为弟弟报仇云云。白礼听了这些,心情终于缓和少许。

    但白礼毕竟是以十九岁的年纪,惨败与十五岁的陈文,心中郁闷,歇了半日,便离了城主府,回山上苦练去了。

    白河城离大都城有六万余里,乘巨鹰前往,只需半月时间。陈文却觉得在白河城闲着无聊,推荐信既已到手,便想提早去大都城看看热闹。先将自己想法告诉李远,李远苦留不住,只好陪他一同去城主府,向白恒致谢并辞行,白恒少不了一番勉励,并派人带着陈文前往巨鹰会,定了飞往大都城的巨鹰。

    一只巨鹰,乘坐十名客人,另加一名控鹰人,共十一人。陈文见那控鹰人,手持一枚控兽令,每每对巨鹰下达指令时,都要聚精会神,一脸的凝重,显然其魂力并不高深,控兽的手法也略显粗糙。

    当年程巧儿如何控鹰,陈文并未过于留意,只记得她一路上或是说说笑笑,或是见到追兵临近而担忧,却从不记得她在控鹰时要如此认真,仅仅在需要发出新的指示时,吹几声口哨而已。即使是偏重体力修为的巨灵族人,从不刻意修炼魂力,控制起黑羽鹰来也比眼前的控鹰人要轻松得多。

    据灵宝山所言,巨灵族的人黑羽鹰,都是高价从万兽宗请来驯兽师所驯服的,而巨鹰会的巨鹰,则是由巨鹰会中的驯兽高人降服,再由普通的低级驯兽师来控制,无论驯鹰手法,还是控鹰手段,巨鹰会都远逊于万兽宗的绝学。看了一会儿,也索然无味,陈文干脆闭目修炼起来。

    转眼便飞了三日,陈文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闭目练功。这一天,正飞到一片山脉上空,忽听旁边一人道:“都说此处发现了一个千年前的二流宗门遗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另一人道:“前面有几只鹰,都往北面飞,或许和这个有关。”陈文抬眼一看,果然远远的有两三只鹰,正从西南过来,向北方飞去。

    巨鹰上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起这宗门遗址的事情,都说要过去看看情形。那控鹰人本不同意,却抵不住众人劝说,一一征询了乘客意见,连陈文在内,因都有些好奇,皆是同意去看,另有人付了一两元银给他,便顾不上巨鹰会禁止随意变更路线的规定,控制巨鹰,也转向北方飞去。

    方才听众人说了半晌,陈文也了解清楚这宗门遗址的由来。原来在数千年前,此处有个二流宗门,名为千灵门。不知为何,在千年之前,得罪了一流宗门金剑门,被其所灭,千灵门门人被屠戮殆尽,藏经阁、神兵阁、灵丹阁中的物品也被搜刮一空,但唯独保管最顶级武功典籍、兵器和丹药的秘宝阁,被金剑门挖地三尺,也未能找到。

    三个月前,忽然有消息传出,发现了千灵门秘宝阁的所在位置,金剑门乃是方圆万里之内唯一的一流宗门,千灵门又是在千年之前被其所灭,此番探查秘宝阁,自然也是他们当仁不让之事。故此,周边的大小宗门势力,都没有派人前来,既然分不到羹,又何苦去惹金剑门的不痛快。

    但有众多独行武者,和许多帮派、狩猎团等组织势力,却纷纷前来,或者看个热闹,或者期冀能够有机会捡些便宜。反正身后没有固定的产业,平日里也不需要看金剑门的脸色,只要不去打秘宝阁的主意,也就无所谓了。

    向北飞了两个多时辰,已有千里之远,陈文将千灵门之事听得明白,便渐渐没了兴趣,向四周东张西望起来。只见空中目力所极之处,有数只大鹰向前方一处山谷飞去,想来那山谷便是千灵门的秘宝阁所在之处。

    果然,临近山谷时,陈文所乘的巨鹰缓缓下降,盘旋了几圈之后,便向山谷落去。

    山谷底部是一块方圆百丈的空地,早已聚集了近千人,其中有三人身穿白袍,另有十余人穿着灰袍,剩余近千人皆是黑色武衫,陈文听得身边人议论,知道那些都是金剑门的弟子,正守在山谷中空地尽头的一处洞穴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文一行人降落在空地边缘的山坡,距离金剑门弟子约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如他这般来看热闹的人也有千人之多,全部分散在山坡上,无人向坡下空地迈入一步。金剑门的黑衣弟子见众人围观,也不阻拦,只是人人持剑,背心向后围成一个大圈,小心提防戒备着外面。

    过了一刻钟左右,洞穴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巨响,如闷雷一般,震得山谷嗡嗡作响。紧跟着一道灰色的身影脚步踉跄地从洞穴中窜了出来,守在外面的十余名白衣、灰衣人急忙迎了上去,将他扶坐到一块石头上。

    那名灰色身影被其他人围着,陈文这里离得还远,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片刻之后,一名白衣老者分开黑衣弟子,向四周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江湖同道,在下金剑门护法秦刚,眼前这个洞穴,便是千灵门的秘宝阁入口,只是方才机关触动,落下一道玄精铁门,将入口封闭,现想邀请几位英雄,与我们一道破了这玄精铁门。”

    秦刚话音未落,左侧山坡便有人说道:“要我等帮你破玄精铁门,又有什么好处给我们?”秦刚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好处自然是有,可惜还轮不到阁下。”

    话音之中夹带了元力,声若洪雷,山坡上那个一声闷哼,再不说话。陈文身边有人低声说道:“居然是绝顶高手。”另一人道:“金剑门是一流宗门,护法当然是绝顶级别的高手。”

    陈文暗自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天星宗是超级宗门,韩师伯身为护法,是宗师级高手,这金剑门是一流宗门,护法却只是绝顶高手,与天星宗差了一大截。”

    要知道绝顶高手只是相对于普通的武者而言,武艺超群,无人能敌,是称绝顶。而宗师则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已然是超凡脱俗,能够创造武学,自成体系。虽然听起来只相差一个境界,实则是天壤之别。

    秦刚又拱着手,向四外高声道:“我已通知本门高手急速赶来,但也总需几日时间,我们少门主方才说了,与其让诸位在这里干等数日,不如大家联手,先取了这秘宝阁,等到我门中高手到来,宝物应该也已出世,届时出手相援的朋友,可取了得应的酬劳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