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炽热的骄阳把地面烤的滚烫，只有躲在草地里的蝉发出嘶嘶的叫声。正午时分，曦玥妙曼的身材只投下短短的影子，发育良好的胸部微微隆起在校服上衬出两团柔和的阴影。从草甸里吹来一丝轻柔的凉风缓和了她些许浮躁，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她穿过两条细长的街道，在一栋二层别墅的侧门口停了下来。

    她挽起校服略微宽大的衣袖，正准备敲门，门却忽然被推开。走出的是一个样貌英俊、体格清瘦的少年，皮肤白皙，校服下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衫，细密的刘海几乎快要遮住眼睛在微风下轻轻浮动，肩上斜跨着一个单肩背包。总之除了一副慵懒落拓的样子之外，相貌还算讨女孩子喜欢。那少年先是一怔，然后顺势一把抓住曦玥那还悬在半空中肉感恰到好处的手腕，另一只手锁了门，拉着她朝巷子口走去。

    身后如约传来张曦玥的抱怨声：“嗳，夏夜，你怎么总是这么慢，说好了12点半再十字路口见的，这都几点了？非得要我来催你是吧？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

    “知道啦，我的大小姐，下次一定准时。”夏夜头也不回的搪塞道。夏夜喜欢迟到是在年级主任那挂了名的，奈何今天是真的有事耽搁了才出门晚了，可是怕曦玥担心，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她。

    “哼，你丫的就会敷衍我，从一开学你就这么说！”虽然明面上这么说也嘟起小嘴表示抗议，但曦玥其实并不生气。这俩是大小一块玩大的，说不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也算是情同兄妹了，至少夏夜是这么认为的。本来这两家住对门，后来张伯转行经商，因为经营妥善赚了不少钱。适逢房产业风头正盛，张伯又和别人合作投资了房地产，因此发家。当前几年房产泡沫爆破，房地产暴利时代成为过去的时候，张家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张伯便在离旧居不远处买了地，修了栋花园洋房。旧居便送与了夏家，而夏夜现在住的小别墅正是夏父命人将原来的两处房舍间的墙打通，在此基础上翻修扩建而成的。

    夏夜的父母均在科研所工作，他们大学是同期的毕业生，后又分配至同一项目从事研究工作因相恋。但是十年前一场科研事故，夏母不幸丧生。这起意外发生后夏父性情大变，更加痴迷于科研，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只按月往家打钱来。夏夜还有一个妹妹叫夏琉璃，今年上初一，由于她老爸工作性质特殊工作环境较为封闭，加之醉心与自己的研究，所以琉璃平日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夏夜照顾的，就连家长会也是夏夜参加的。

    今天琉璃突然有些发烧，夏夜先是背着她去附近的门诊打了退烧针，回来煲了汤喂给她喝，然后给她们班主任打了电话请了明天的假，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给了她零用钱，一切安顿好了才出门。

    夏夜读的高中是市重点，一所寄宿制学校，封闭式管理，平时严格限制学生进出。再加上周六还要补课，周天下午还要上晚自习，夏夜每周只能回家一次，而且实际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通常一次给琉璃一星期的生活费。

    走出巷子口，是一条宽敞的马路，这里是W市的南郊，所以行人和车辆都不是很多，再往前走一段路是一个十字路口，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4，车旁站着一个身材匀称、体格健壮着黑色礼服的男子，三十五岁上下，修着整齐的上唇胡。阳光明媚，汗水涔涔。看来黝黑的皮肤配上这套西服确实是块吸热的好料子。

    “小姐，您来了，请上车。”那人一只手打开后车门，另一只手作出“请”的动作。

    “谢谢。”曦玥回答道。

    “不好意思啊刘叔叔，让你久等了。”夏夜拉开另一侧的车门，歉声说道。

    “呵，不碍事。”黑衣男子回应道。一言一行，稀松平常。

    这个人名叫刘克群，为人忠厚待人友善，跟随张伯4年，深得信任，听说还是退伍军人，现在是张曦玥的司机兼保镖。夏夜只知道他驾驶技术一流还教过自己开车，至于身手究竟如何，倒还没机会见识。

    刘克群最后才上车，钥匙轻微的转动，左脚离合右手档杆，随着缓缓踩下的油门，轿车发动开来。

    夏夜的学校在东郊，离这还是蛮远的，一般都会搭张家的顺风车。今天是星期天，虽说有晚修，按理也是不用这么早去学校的，这是张曦玥提前拜托夏夜叫他提前的。

    一上车，后座上的两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说吧，这么早叫我出来，还说一定要我陪着，到底什么事？”夏夜不禁问。

    “哎呀，到了你就知道啦，你可是事先答应过我了，可不许反悔！”曦玥娇嗔道。

    “不告诉我算了，想必也没什么好事。”夏夜扭头看向窗外，随着逐渐步入城市的中心地带眼前的事物也渐渐繁华起来。幢幢大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辆穿梭，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中午，街上的行人也是往来不断。W市是人口重镇，也是该省的商业中心。穿过市中心，车子驶入了河滩高速，从那到学校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目的地。一路上两人又聊了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夏夜和曦玥说好先回寝室放包一会儿校门口见。可能是郊区地价比较便宜，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十分广阔，新旧两栋教学楼两栋宿舍楼和新装修的科技楼塑胶跑道以及一张宽敞的操场。夏夜回到宿舍，果不其然，一个人也没有，那几个学渣童鞋是不会来这么早滴。放了包喝了口水小坐片刻便去与曦玥会合。

    “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要我干什么了吧？”

    “嗯…你要陪我去见一个人，十一班的齐明泰，他爸和我爸有生意上的合作，我爸说让我们认识一下…”曦玥支支吾吾的样子，越说声音越小。

    “哈！？我说怎么非要让我先答应了呢，感情是让我去当电灯泡。约会都要拉着我，看来我这备胎当的可以啊~”夏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打趣地说道。

    “不是不是，我…一个人，有点害怕。”曦玥说着竟把头也低了下去，可以隐约看到她微微泛红的俏脸。

    夏夜转念一想，曦玥平日里家教很严，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这次虽然是出自张伯的意思，但也不好让她一个人去。夏夜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来都来了怎么也待跟过去瞅瞅。

    “好吧，我陪你去。”

    见面的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座位是提前订好的，再二楼的雅间，给人第一感觉是安静和优雅。看样子秦明泰已经等候多时，对于这个同年级的公子哥夏夜也是有所耳闻，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成绩很好，另外吉他弹得不错。一见面，齐明泰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他不起身还好，一站起来一米九的大个子令海拔只有178的夏夜显得相形见绌。入座之后，齐明泰问道：“张曦玥，不知这位是？”他看向漫不经心的夏夜，又把目光落在张曦玥身上好像在寻求解释。

    没等曦玥开口，夏夜先一步自我介绍道：“噢，我叫夏夜，是曦玥的发小。”

    “哦，你就是夏夜啊，幸会幸会，我可是听说过你，上次班赛（前不久学校组织的篮球赛，夏夜所在的文科班是一只实实在在弱旅，一共就十来个男生，会打球的不多，能上场打比赛的就跟少了，实属矮子里面挑将军。而理科班则是兵多将广，能和他们有一战之力，全靠夏夜一个人，虽然结局依旧败多胜少，可夏夜却是一战成名。）你可以是一展风采啊，全年级哪有不知道你的~”

    “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夏夜笑道。

    齐明泰虽然不会打球，但不会不代表不关注。一听不是外人，齐明泰说话也就没什么顾虑，很快便酿造出了一个一团和气的氛围。

    “别谦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来，先点点吃的吧。”说着把菜单推向两人。

    “嗯，我不太饿，来杯橙汁就好啦~”曦玥小声说。

    “拿铁，再要一份肋眼，七分熟。”夏夜倒是不客气，要不是齐明泰提醒他还真忘了，自己忙活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呢。

    话茬已经开了，自然就不像刚开始那么尴尬。曦玥一开始有些拘谨，看样子她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不过后来就好了。后半段夏夜索性当起了空气，看着他们聊，在一旁大大咧咧地吃起牛排来。他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瘦高的身材，五官端正、谈吐不凡、举止得体，还有一身耐克阿迪。夏夜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曦玥合出了自己以外的男生这样热络的聊天，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且听他们的对话，他俩成绩相当，家里的意思是让他们报考同一所大学，以后可能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过后，夏夜送曦玥到了女生宿舍门口，“你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曦玥问。

    “感觉，感觉味道不太地道。”夏夜径直向操场走去，挥了挥手示意回见。

    “不太地道？”曦玥有些诧异，反应了半天。牛排么？“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身后传来了曦玥的笑骂声。

    时间尚早，夏夜打算在球场转转，加一波，打会球再回去。还没等夏夜走近，隔着老远就有人朝他招手，喊着：“夏夜，这！”

    这些是学校校队的体招生，夏夜的球技不错，经常和他们鬼混在一起，彼此还算熟络，喊他的人名叫张超，是校队的队长。按理说这会儿校队应该在训练才对。

    “怎么，今儿没训练？”夏夜问。

    “汗，别提了，教练请假了，说是发烧。”

    “周教练？不是吧，他可不像是有点头疼脑热就请假的人，估计这次挺严重。”夏夜扫了一眼其他人“虎子呢？他不会也病了吧？”

    “谁知道呢，听人说两小时前他还在球场打球呢，过会就被送医务室去了。估计这会已经回家休息了。我觉得呀八成是天儿太热，中暑了。”虎子生的剽悍魁梧，又黑又壮，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虎子。那家伙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居然也会中暑，难以置信。

    “正好缺一个，打会呗！”张超说着把球传给了夏夜。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夏夜手中抛出，却在落点处出现了偏差，投篮崩框而出。几波打下来，夏夜投了十来个三分球却无一中的。夏夜平时远投很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不打了，今天没点子。”夏夜向众人打过了招呼便朝宿舍楼走去，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晚自习对于学霸而言是温故知新的好时机，对于学渣来说则是抄抄写写，补补作业的好机会。

    但是夏夜是个“罢学”，晚自习还是挺煎熬的。

    夏夜高二分班考文科名次年级前十，被分到重点班，后来因为成绩出现了很大下滑被调到平行班去了。他变得如此消沉，也是有原因的。究其原委，旁人没人知道，曦玥知道，可从不跟人提起。久而久之老师们也只好把原因归根于他的青春叛逆期以及特殊的家庭环境，在老师眼里他和那些“流氓小混子”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夏夜的寝室一共6人，上下铺。房间不是很大，但是朝阳，光线很好。中间支了张桌子使本来就不充裕的空间略显拥挤。床单被套是学校统一发放，印有学校丑陋的Logo。

    熬过了漫长的晚修，夏夜回到了这个可以温存入梦的地方，一觉睡到大天亮，早餐也懒得吃，起来洗漱完就去了教室。

    夏夜班级的座次是按成绩排的，这个“全班倒数”则顺理成章的坐在了倒数第二排，他前面坐着一个走读生，这个女孩很喜欢阅读，功课也很用功，可就是不见成效，大概是方法不得当吧。她每天都会买新鲜的晨报，在来学校的路上把它看完，然后放进桌兜里。

    课代表在前面组织早读，原本乱哄哄的班里变得有序起来。

    百无聊赖的夏夜像往常一样从前桌的桌洞里抽出报纸，随意地翻动着，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桥段。

    报纸还没读完，前几排出现的骚动打断了早读。好像是班花身体不太舒服，周围围了一圈人，有关心她的，也有像夏夜的舍友赵高义这样献殷勤的。班花名叫许晓雅，性格开朗长相端庄，平日里与同学相处比较融洽，所以人缘不错。

    “呀，你额头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班花的闺蜜张笑薇一边摸着她的额头一边急切地说道。

    “那赶紧的啊，送她去医务室。”一阵七嘴八舌，教室里又变得聒噪起来。

    “瞧她这样自己是走不成了，我背她过去。”姓赵的自告奋勇揽下这桩美差。

    夏夜猛然惊醒，翻回刚才在报纸上无意间撇到的一段新闻：“截至昨日起，我市已有数百疑似中暑症状的市民，温馨提示，请各位市民避免在烈日下运动、劳作，注意避暑。”夏夜仔细思虑着，琉璃、张教练、虎子，现在又是许晓雅，我真是变迟钝了！

    说着便健步一迈，先班花一步去了二楼的医务室。

    早晨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透过窗口，大喇喇地落在瓷砖地板上。门没有锁，夏夜推开房门，先是一阵晃眼的阳光，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事物更是让夏夜吃了一惊：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床位上正躺着打着吊瓶头上贴着退热贴片的学生，卫校分配来的实习护士小姐姐正在几个生病的学生之间忙碌，原本应急用的几张床位根本不够看。诊室的沙发上正坐着几个面如土色，萎靡不正的同学，校医们正在给他们测量体温。就连板凳上也坐满了人，像是在排队。再加上陪护的同学，这两间不足30平米的空间内可谓是人满为患！

    “你进来怎么不先敲门！”张校医没好气的问。上次班赛夏夜三分线外后仰顶投进球造犯规，打了一个3+1强行翻盘，但是整儿人被撞翻，右胳膊大面积擦伤，就是张校医包扎的，所以对他有些印象。医务室除了一个老校医，其余全是半桶水。

    “张校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情况还不太明了，够忙的了，没事别在这添乱。”

    “这病，传染吗？”

    张校医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个淡蓝色的医用口罩，便没闲工夫搭理夏夜，转头照顾同学们了。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中暑！

    正值六月，阳光普照大地的时节，流感病毒？也不该在夏天密集爆发啊。

    夏夜在楼道里徘徊了良久，拿起手机给琉璃拨了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家里的座机全都没人接。夏夜瞬间怔住，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被应证了。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回去。”

    “叮铃铃铃~”第一节课的正式铃已经打了，夏夜则走出教学楼，来到校园内一处非常偏僻的角落，轻松翻越了那2米多高布满铁丝网的铁栅栏，留下“禁止翻越”字样的告示牌在风中凌乱。这是一处深受同学们喜爱的翻墙点，夏夜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到了校外，顺着一条小路就可以到马路上的车站。这里是郊区，平时车就不多，而今更像是存心与夏夜作对似的，宽阔的马路上空旷无比，极目望去唯有不着边际的柏油路，连根鸟毛都没有。本来是有一路公交车专门往返市里的，大约15分钟一趟，可夏夜等了20多分钟竟没有路过一辆车，陪伴着夏夜一起矗立的只有路旁茂密的野草。

    “糟糕透了。”夏夜喃喃道。

    这时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夏夜正挥手去拦，可司机却并没有停车，拒载之后压下了“空车”牌，车从眼前驶过的一瞬间夏夜清楚的看到车上并没有人。

    “靠，果然有什么事情发生。”

    打不到车夏夜只好作罢，掏出手机给韩伟打了电话。韩伟是走读生，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里，平时都是骑自行车到学校的，应该可以借到。

    “喂，韩伟，你自行车在哪？”也顾不上客套了，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这话问的，当然是在车棚里咯~”电话那头传来了韩伟懒洋洋的声音，第一节语文课，想必那货已经趁乱眯了一觉了。印象中这货从来没有睡醒过，早读睡，上课睡，下课还睡，都有点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值夜班的保安。

    夏夜此时心急如焚，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也没空跟他打哈哈随即改口道“我是说车钥匙放哪了？”

    “噢，你要用车啊~不止你一个人找我借车，我嫌麻烦，就把钥匙放在车棚顶上了，谁用谁拿。”

    “谢了。”夏夜正要挂断电话。

    “嗳，你要去哪？对了，班主任说第一节课不上了开一个临时班会，好像有什么事通知。”

    “我回去趟，问起来就帮我请个假。”夏夜从来都懒得多说，马上挂断了电话。

    他只好折回学校，趁保安老大爷沏茶的功夫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溜走了。

    夏夜骑着车，穿过一条有着买早点的小摊和几家文具店的小巷，来到外面的马路，沿着路沿石一路骑行。从这到市里半个小时的车程，自行车的话大概要一个多小时。骑了一段时间，依旧没有见到有公交车，连其余的车辆也很少。夏夜看到前方的站台有几位乘客正在站牌下等待，神情焦虑，翘首以盼。

    “看来之前很久都没有来车了，没猜错的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来了。”夏夜心想。他可没功夫和他们解释那么多，更拼地蹬起了踏板，任由头发被风掀得散乱。

    临近市区，行人和车辆似乎恢复了正常的数量，赶着去公司打卡的上班族，背着书包的学生妹，拎着大包小包刚从早市回来的买菜大妈，这一切看起来就是那么自然，仿佛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一切就该这样。

    就在这时，前方十字路口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随后是一声闷响，“砰”的一声吸引了不少行人和司机的注意。夏夜的思绪被打断，也跟着过去一看究竟。

    撞车的是一辆奥迪和一辆五菱面包，很明显是红灯前车停了，面包车没有减速停车追尾造成的。轿车男气冲冲的拉开面包车门，一把揪住面包司机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吼道：“喂，你他娘的会不会开车？！你知不知道我要赶时间去机场接客户！”那面包司机闷不做声让轿车男更为恼火，索性将他从车里拽了出来，这时众人才察觉他有些异样。从夏夜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一脸颓靡，丝毫没有清晨的朝气。

    看到驾驶员一副萎靡不正的样子也难怪会碰车，“这是，疲劳驾驶造成的么？”夏夜心念。

    “不对！”很快又反驳了自己的观点。

    面包男登时呕吐起来，身体剧烈扭动。 轿车男生怕呕吐物弄脏自己的西装，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没了支撑，那面包司机竟直接瘫倒在地上。

    “哥们，你没事吧？！”轿车男一脸惊愕，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可都看见了啊，我可什么都没干，他自己犯病的啊。”轿车男赶紧像围观群众澄清事实，恨不得立马把自己撇清。司机仍旧没有回应，猛然抖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竟然昏厥过去，不知死活了。这可把轿车男吓傻了，人群里也开始混乱起来，一看苗头不对，有几个机警点的扭头就走，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好心人”上前搭把手的。

    “啊，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啊，这可跟我没关系，他，他本来就有病。”刚才还骂骂咧咧口吐芬芳的轿车男现在居然有些结巴。“作证”二字一出口人群登时作鸟兽散，望着四散的人群，夏夜从兜里掏出校医给他的医用口罩。

    正要上前，人群中挤了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我是医生。”将手指放在其鼻子下方，片刻后回头说道:“冷静点，他还有呼吸。”

    夏夜支好了自行车脚架，走上前去。面包司机已然不动，嘴角上还残存着些许白色的呕吐物，近看才发觉他出此之外还浑身冒汗。夏夜用有些狐疑的目光看向司机的额头，缓缓地将手伸了过去，动作有些迟疑…旋即又将手收了回来，掏出手机：

    “喂，120嘛，经川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人员受伤对，是的”夏夜打完这120便又急忙推着车子继续赶路。

    “没错，他只是阍过去了。”医生再次确认后，才又有几个人上前帮忙。

    千万不要啊夏夜心里默念着。

    夏夜一路骑行，还时不时观察周遭人的反应，确乎是发现了几个神态异常的人，这些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若不是有敏锐的洞察力，任谁也分辨不出。

    马上就快到城南的别墅了，此时夏夜的手机却响起来，还以为是琉璃回电话了，赶忙掏出手机来却是韩伟。

    “喂，夏夜，你在哪呢？”

    “怎么，查人了？我不是说让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伟中断了。

    “不是啊！班主任早上开完会回来开了班会，说是最近发现了什么新型流感病毒，现在全校停课了！有疑似患病症状的学生全部让家长接走到医院排查诊断，许晓雅已经让她爸来接走了！中午就清校了，看你今天有点奇怪，你那边还好吧？”

    “不用担心，要是真出什么事我肯定会找你帮忙的~”夏夜打哈哈道。

    可能是特殊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夏夜的性格，他有什么事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从不依赖别人。

    “对了，你的自行车”

    “嗨呀，咱俩谁跟谁啊，我家离的也近走回去就成，你抽空还给我就好。”

    “谢了~”

    穿过十字路口和一条小巷，就是夏家的宅邸了。转动钥匙打开门锁，院落里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都是琉璃照料的，而如今这“小主人”却不在家。夏夜在琉璃的房间里发现了她的手机，看来没带在身上；餐桌上还有放凉的半杯水，她可能很早就出去了；重点是，她的书包不见了……

    夏夜忙活了一通，坐在沙发上开始犯难起来。

    我的好妹妹，该不会是带着病上学去了吧？

    夏夜心中一阵无语，随即拿起一旁遥控器，打开镶在墙上的壁挂电视，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事件的报道。

    电视里果然传来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忧心忡忡的声音：“截止昨日起，我国已有多个城市和地区发现新型传染病毒的感染者，该病症状与中暑的典型症状极为类似，曾一度被误诊。另外东京、洛杉矶、伦敦、巴黎、芝加哥、多伦多、圣保罗，以及北非部分地区均发现该病毒的携带者，该病毒目前并未造成感染者死亡案例”然后是某某教授对于该病毒的讲解，这个所谓的专家对于病毒的成因含糊其辞，只说了通过但不局限于飞沫、血液和体液传播。该病毒通过什么样的宿主传染到人类身上还是未知，并有一定的潜伏期，另外可以确定的是，按照目前的病毒分布情况来看，中国、印度这两个人口稠密的发展中国家很有可能演变为该病毒的重灾区，WHO（世界卫生组织）已派遣相关专家到疫情区进行调查。

    而此时夏夜最担心的，是妹妹琉璃的安危。她的症状和新闻里所描述的如出一辙，该不会是？夏夜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也对于医学知识少有涉猎，说起来病毒的话，90后的夏夜倒是经历过一场，也就是名噪一时的SARS病毒，那时候他还在读小学对此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校长带着老师在校门口一个一个给小朋友测量体温，SARS病毒最后也是利用隔离、戒严，消毒等手段拖到夏天不攻自破的。如今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实在让人忐忑，尽管新闻里说没有造成患者死亡，但很可能也只是暂时。

    “咦？哥，你怎么回来了？”就在夏夜替她捏了把冷汗的时候，琉璃倒是一脸不在乎推门进来了。她回来了，因为同样接到了停课通知。

    夏夜把手轻轻放在琉璃的额头，手心里传来一阵轻微柔和热量。

    “不是让你你病好了再去学校的吗?”夏夜责怪道。

    “嗳呀只是有些低烧啦，已经不碍事了~”毕竟是女孩子，被哥哥这样摸着头有些害羞，红着脸挣脱道。

    “总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小病也不能忽视啊。”夏夜“随手”关了电视。

    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唔，那好吧。”琉璃对于哥哥的决定一向不反驳。

    这两个人准备了一番，打算去离家最近的W市第一人民医院。

    夏夜从医疗箱找来口罩给琉璃带上，带她下楼。按照琉璃的说法，有很多公交车在她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停运了，所以他们决定骑车过去。

    夏夜骑车载着妹妹沿着马路牙子一路骑行，夏天的风难得这样干脆，吹在人身上凉爽而舒适，可街上的人却不这般坦率了。大街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人们的眼光中传来异样的光芒，平时熙熙攘攘的地段现在人与人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像是故意留开的。自从中午新闻里报道了这件事之后有不少人出门都戴上了口罩，人流密集的地方譬如车站、商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路旁的小贩也草草收摊，不做生意了，也偏有那不知从哪弄来医用口罩的家伙，在路旁叫卖，价格自然不菲。

    “哥，发生了什么事了啊？”琉璃不解的问。“老师说有什么流行性病毒？叫我们停课回家了，是这样嘛？”

    “可能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处理好的。”夏夜偏过头对琉璃说道，“你只要享受周遭吹来的风就好了~抓紧喽，前面是下坡~”琉璃点点头，两只手搂紧夏夜的腰，把头埋在他背后，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清凉，微风涟起她褶皱的裙摆。

    “上一次这样驮着你是在几年前了吧。”

    “还不是因为哥哥你太懒。”

    “哈哈。”

    下坡的尽头是一个缓缓的弯道，再往前不远就是医院了。

    推开医院的旋转门，大厅内一片嘈杂，人满为患。夏夜找到咨询台问道：“你好，请问做新型病毒的检验在哪？”

    回应的是冷冰冰的声音：“上二楼直走右拐排队，拿着这个单子。”护士给了夏夜一张表，上面有病人的基本信息和出现的症状等内容。

    “谢谢。”

    “走吧~”夏夜拉着琉璃上了二楼，只不过还没右拐就不得不停下来了——男女老幼挤满了过道，像挪威深海里的沙丁鱼群，队差点就要排到楼梯口了。

    夏夜下意识的拉紧了口罩。

    此时走过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声音低沉而有力：“来，刚来的人先填表，填完了到前面的窗口排队验血。”

    夏夜接过他递过来的笔，伏在墙上和琉璃填起表来。

    “除了发烧外有什么额外的症状吗？比如恶心、盗汗、呕吐什么的？”

    “唔，没有。”

    “那这些天有没有接触过特别的人或者东西？”

    “让我想想”

    填完了一系列诸如此类的问题，队伍只往前挪动了一小段距离。琉璃和夏夜排队等候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纤细的导管插入琉璃的静脉，殷红的血液在压力的作用下缓缓流入玻璃器皿。

    “人数太多了，检验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们回去等着吧。我们会通知你，注意保持电话畅通。”护士一边说手底下一边忙碌。“下一个~”

    夏夜取来棉签压在琉璃的胳膊上，领着她从旁边的窗口开了药。看见琉璃眉头紧蹙，便上前安慰道：“安心吧，你一定会没问题的。”

    “嗯”琉璃微笑的点点头，即使她已经将自己的状况和这次的病毒联系在一起了。

    夏夜刚从门口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班花许晓雅，而她身旁的父亲更是一脸凝重。

    “你，还好吗？”夏夜还是决定上前打声招呼。

    “感觉头好晕，浑身没有力气。”许晓雅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你不入院治疗吗？”她的情况好像比早上更加糟糕。

    “别提了，医生说没床位了，床位优先给重症患者，我们还要赶着联系下一家医院，就不久留了。”许晓雅父亲声音中带着震怒，扶着许晓雅上了车便匆匆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围的交通情况演变的更加糟糕，公交车停运，出租车拒载，有些司机因为身体不适出现了车祸，某个行人在街边扶着电线杆呕吐不止周围的人立马避开，争吵、恐惧和不信任在人群之间蔓延。虽然目前没有直接死亡的案例公布，但是因为病毒感染所造成的间接死亡肯定是有的。不知道这种病毒在人体内潜伏了多久，但它在半天内集中爆发所造成的影响确是恐怖的。

    这时夏夜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曦苒：“你到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问了你同桌才知道你早就没在学校，我还打算让刘叔叔一起接我们回去呢！”又是一连串灵魂质问。

    “我已经到家了，琉璃发烧了，所以我提前赶回来了。”

    “啊，她怎么样？”曦苒急切的问道。

    “刚做完检查，医院让等结果。”

    “我马上到家了，等我收拾一下马上找你。”

    “好，一会儿见。”

    夏夜忙活了半天，这才发现腹中空空如也。他虽然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可是太懒，老爹打的钱也足够他天天下馆子，所以平时大多会叫外卖。不过眼下即使有餐馆开门也不敢去吃了，还是去超市买些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夏夜推着购物车，车上满载着各种物资：方便面、火腿、面包、面粉、大米、食用油、牛肉卷、鸡腿、卫生纸等等，琉璃则乖巧地跟在一旁。

    “如果我有什么，你会不管我吗？”琉璃忽然停下来问道。

    “我的傻妹妹，我怎么会不管你？”夏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好像得到了她满意的答案，她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欢快的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夏夜。

    超市的货架很快被人群哄抢而空，要不是夏夜下手的早，怕不是连瓶豆瓣酱也不剩下了。

    厨房传来“铛铛铛”的切菜声，辣椒在夏夜的刀下变成丝状，每条丝宽窄均匀且不粘连，芹菜则被截成段装。热锅冷油，“滋啦”一声，以用淀粉浆过的肉块在锅中舒展开来，待到蒜末爆香、肉炒变色，加入芹菜和辅料一起翻滚搅拌。

    香味飘到了客厅，琉璃早就迫不及待。“嘻嘻，不愧是我哥，做菜真是好次呢~”

    围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样子的夏夜一脸不屑。琉璃虽然功课不错，但对于做菜好像没有什么天赋，夏夜对琉璃的“黑暗料理”实在是心有余悸，索性也不让她在厨房打下手了。

    下午3点零5分，夏夜终于吃上了早饭，边吃边打开电视看新闻。

    “此种病毒已被正式命名为ERS（Earth Respiratory Syndrome 全球呼吸道综合征）病毒，其传染性之强，传播手段之广史无前例，目前尚未发现该病毒以何种载体传染至人类。请各位市民务必做好防范措施，减少外出，尽量避免人流密集的场所，避免与患者有过多的接触。家人、朋友有疑似症状的，请自觉去医院接受化验诊疗。”

    “目前还没有发现能够有效灭活此种病毒的方式，疫苗的研发工作正在进行中。”

    “请大家不要无谓的恐慌，该种病毒目前为止没有对人造成生命危险。”

    “全球多点，同时爆发，难以置信，简直就像是有人预谋的一样。”

    一连换了几个台，全都是关于这个病毒的报道，看来这次事件已经成为了媒体、舆论的焦点，一天前夏夜心中不祥的预感现在已被证实，而且似乎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饭后，琉璃照惯例去写日记，这是她从三年级以来养成的习惯。夏夜就没这么好的雅兴了，惶惶不可终日，更像是一个混子。就在琉璃回屋写作的时候，夏夜给父亲打了通电话。老爷子是研究院的骨干，也许知道点什么内幕也说不定，还有现在琉璃的情况也有必要给他说一声。

    夏夜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好，本来就是单亲家庭，而且还是个对家里事物漠不关心的爸爸，总会让人心里多多少少变得扭曲。

    “爸，这次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你和琉璃怎么样？”

    “我还好，但是琉璃这两天一直发烧，昨天带她去打了退烧针，到现在一直发低烧。刚才领她去医院化验了结果还没出来，我有些担心。”

    “夜儿，我们研究所也接到了研究ERS病毒疫苗的指示，但我原有的项目就要接近尾声了，我不能”

    “研究？又是研究？你在乎的只有你研究？成千上万人的死活你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夏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是不会停止他的研究转而去研发什么疫苗的，而真正让夏夜恼怒的是他对琉璃的生死也熟视无睹。

    “我当然在乎！”夏夜的父亲像是被这句话激到了，一向冷静的性格居然也跟着咆哮起来。

    电话里，良久的沉默。

    “你懂什么,他们已经没救了！”父亲的语调渐渐平和下来。“这种结构还是首次被发现，我们对于这种病毒可以说还一无所知刚才接到消息，S市那个第一例发现携有该病毒的患者，已经不治身亡。”

    “总之，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要替我照顾好琉璃。”父亲显得语重心长。

    “我不希望同时失去你们俩，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我会让助手给你打过去，我一会儿还有个实验，就到这里吧。”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声音，夏夜冷笑着，将手机甩到一旁。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这就是身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回答吗？夏夜一脸狰狞。

    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琉璃。

    第二天清晨，新闻里继续报道着“不会死人”的病毒。而夏夜已经并不是对媒体所言无所不信，他正坐在客厅的躺椅上若有所思：第一例感染者死亡的消息被封锁，尸体想必也被处理掉了吧。叮铃铃忽然想起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通常会打他家的座机的，只有曦玥了。

    “夏夜，你怎么样?”

    “目前还好，你呢？”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妈她发了很严重高烧，我刚才给明泰打电话没人接，我爸爸还在公司，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轻微抽噎，那是曦玥的哭泣声。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就过去。”

    医院发放的药物只是一些普通的退烧药，是药三分毒，而大多数退烧药更是有很强的副作用。既然无法治病，夏夜索性没有让琉璃吃药，而是让她闷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现在琉璃还在酣睡，夏夜推门确认之后又将房门轻轻掩住，戴上口罩披上外套出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感染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许这才是它的可怕之处吧，夏夜心想。

    曦玥家离这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区，走着过去就可以。

    空旷的早晨静谧而诡异，没有看到晨练的老大爷，早起买包子豆浆的商贩也不知去哪了，不少店面都没有开门，马路上车很少，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两个居民。

    这里是郊区，确实本来人就不多，可这也少的太可怜了吧。

    走过一条细长的街道，可以发现建筑类型和风格发生明显的变化，这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各种别墅、自建宅造价不菲，而让其他建筑显得相形见绌的就是曦玥家的花园洋房了——主楼是左右对称的巴洛克式建筑，富丽奢华。中间是庭院，甚至还附带一座喷泉，左右两端则是花坛。厅内墙壁上以镀金钿木作装饰，还悬挂着油画和精致的挂毯，家具一并是复古的镀金雕刻家具，还陈设着金光闪烁的座钟和大吊灯。

    女仆人打开庭院的铁门引夏夜进来，映像中曦玥家是有3个还是4个佣人的，可直到夏夜进入房间也只见到这一个。

    柔软的席梦思躺着一位形容枯槁、面如白土的中年妇女，曦玥则守在一旁，窗边还站着他们家的司机兼保镖刘克群。

    “其他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苏珊和刘叔叔了呜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曦玥含着泪呜咽道。这个叫苏珊的人就是刚才带着夏夜进来的人，夏夜也有所耳闻，她本就无家可归，是夫人收留了她。至于刘克群，此时的他虽然神情与往日无异但仔细看能发现他早已心神不宁，其实比曦玥还要担心夫人的安危。只不过一个溢于言表，一个隐于内在。

    “发生这种情况，谁能保证自己家中平安无事？离开是当然的吧，不是还有我么。”夏夜出言安慰道。

    “伯母，我来看您了。”夏夜挨着床边坐下。

    “咳、咳”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近处看时，发现她大量排汗并伴有轻微的抽搐，和昨天那个货车男的症状如出一辙。

    “昨天晚上还不是这样，今天早晨病情就突然加重了。”曦玥低声说着，擦拭着眼角上的泪水，但仍有新鲜的涌出来。

    看来这种病毒不仅让人丧失行动能力，连精神也变得恍惚了。

    这时曦玥正想伸出手去擦母亲额头上的汗水。

    “曦玥！”夏夜一把抓住曦玥的手腕，从旁边拿了一块方巾，隔着方巾轻轻擦拭着伯母的额头。

    不知道汗液中会不会存在这种病毒，但是曦玥哭红了的双眼中布着血丝，一会再用沾过汗液的手揉眼睛，这可就难说了。夏夜生怕曦玥将病毒以这种方式感染了去，所以赶忙制止。

    曦玥发觉他的举动有点奇怪，正欲开口却被夏夜便岔开话题：“张伯伯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去哪了？”

    “我爸爸说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他已经托人联系医院了叫我们等消息。”

    发生这样的事情床位紧张无可厚非，可让夏夜惊讶的是连曦玥家这样的家境和人脉都买不到床位，那家底不够殷实的人怎么办？

    “嘀铃铃铃”

    打来电话的正是曦玥的父亲。

    “是吗，太好了!”曦玥挂断电话，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爸爸说找到床位了，叫我们马上过去。”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克群此时也松了口气，与夏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二人便合力将曦玥的妈妈缓缓抬入车中，送往XX医院。

    夏夜还有琉璃要照顾，就没有跟去，曦玥也没有强求。

    “伯母一定会康复的。”

    “嗯，夏夜，谢谢你~”曦玥的脸上露出的短暂的微笑。

    但愿吧。夏夜心想。

    送走了曦玥、刘克群、苏珊一行人，夏夜便折返家中。

    夏夜再回去的路上正琢磨早餐吃什么，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某某于9时50分向您尾号为XXXX的账户转入****元。”原来是银行发来的汇款短信，想必是老爸打过来的。夏夜摸摸干瘪的腰包忽然想起来昨天把现金都花的差不多了，正好附近有一家农行，夏夜决定先去取钱。

    在农行所在的街口，大老远就听到一阵喧嚣。银行门口挤满了人，还有人不时砸着玻璃外墙，谩骂着，有几个保安和全副武装的特警正在驱散着造势的群众。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像是大堂经理的人物挥动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向人群解释道：“你们的存款，一定会一分不少的交到你们手上的。请大家耐心等待，后续的资金马上就到。”那人早已是焦头烂额，却还时不时低头看看手表。

    “听说你们行长卷款跑了？”

    “真的假的？”

    “少在这忽悠我们，今天你非得给我们个交代不可。”

    人群却不给他解释的时间，各种质疑声此起彼伏，大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夏夜绕过人群，去旁边的自动取款机，几台机器上都显示着“暂停服务”，想必是钱早已经被取空了。

    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夏夜在心里暗骂道。

    有钱取不出，这才是最蛋疼的。

    就在这时，从远处街口拐进来一辆运钞车，西服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后，那抹微笑僵硬在了脸上

    “砰”的一声，就在运钞车转过路口后，车左前轮忽然发生爆炸，如马失前蹄，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倒翻在地，只有剩下的三个轮胎还在空转。紧接着从街道两边的大楼内窜出两拨蒙面劫匪来，那几个押车的保安将将从车内爬出来，便早有数颗子弹招呼过去。这5个押运员中有一人是司机，配有霰弹枪的只有两人，哪里是这十数名持枪歹徒的对手，顷刻之间便被打成筛子。那几名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特警也在第一时间加入了战圈，那劫匪哪管三七二十一，便朝人群之中回击。

    “铛铛哒哒哒”枪声此起彼伏，有不少人应声倒地。

    “啊抢劫啦快跑啊”人群登时大乱，尖叫声、哭喊声混作一团。“这里是**街区**支行，遭到劫匪袭击，请求增援，请求增援！”有名特警正在用对讲机联络增援，其余则忙于疏散群众和应敌。

    好在夏夜不是好事的性格，倘若刚才挤上前围观，这会进退两难不被乱枪打死也得被人流踩死。当下与人群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被伤到，便掩于一旁的电线杆之后。

    特警的火力比起比押运公司要强劲不少，奈何寡不敌众，这伙劫匪却也并不恋战，一伙人掩护，另几个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撬开车门，麻溜地将布袋子搬运至来接应的面包车上，便扬长而去。

    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剩下斑斑血迹一地尸体和不绝于耳的哭喊声。

    “这些人疯了吗？！运钞车都敢抢！”夏夜瘫坐在电线杆后面，大口的喘着气。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而且是如此凄惨的死状。

    “快确认伤员，叫救护车！”

    “哎呦我的腿”

    “这里，这个人还活着！”

    “呜呜，妈妈”

    “这可是我家的救命钱呐，这些个挨天刀的”

    各种声音充斥着夏夜的耳膜，他拖着瘫软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朝远处走去

    “现在可不是蜷缩在这里发抖的时候。”这个声音发自夏夜的内心。

    他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可能会取到钱，那是一处偏僻的ATM机，专门为旁边的新落成的小区设置的，后来户主投诉房子出现质量问题导致大部分房子卖不出去，入住率不到10%，那个取款机也就鲜有人光顾了。

    “这就是，人心吗？”

    马路上，前些天因为司机突然发病引发交通事故的汽车残骸还没有完全被清理掉干净。

    街头警报迭起，抱着发一笔“国难财”的想法趁火打劫的人不在少数。

    新闻头条也再也不是什么某某明星的八卦绯闻。

    夏夜从ATM机里取完了卡里所有钱，接着去了昨天那家还在营业的超市。超市只留有1楼开放，售卖各种食品，其余买奢侈品的楼层全部都关闭了。

    玛雅预言说2012年12月21日地球将走向毁，当时有不少人都为此储备了干粮。夏夜当时还对此不以为然，没成想时隔半年，自己还得沦落到这步田地。

    他昨天买的那点吃的明显不够看，照目前的局势很可能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为此夏夜专门向邻街的老爷爷借了辆三轮车，本来挺帅气的一个小伙推着辆三轮实在太煞风景，不过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也没谁有闲情对你评头论足了。

    “什么？一袋大米要150块？抢钱呢吧？！”一个男子正指着10kg包装的普通大米与店家讨价还价。

    “这些，还有那些我都要了~”夏夜倒是毫不吝啬，满载了一车大包小包的，有泡面、大米、面粉、罐头、八宝粥，压缩饼干等。

    有些东西价格比平时飙升了数倍不止，可夏夜不这么想，这些生活必需品只会越买越贵，说不定一天一个价，到时候只怕连15块钱一公斤的大米都吃不上喽。

    数着手里一沓子红票子，店家脸上浮现出贪婪的笑容。

    回到家中夏夜一边做早饭一边打开电视关注病毒的最新动态。清汤挂面，其中一碗还加了一个荷包蛋，那自然是给琉璃的。

    “琉璃，起来吃饭了~”

    “啊~~哦~~”睡眼惺忪的琉璃打着哈欠起身洗漱。

    “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严厉打击不法商家恶意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等行为。”

    “叙利亚自由军借政府对自此病毒事件处理不当为由再生事端，与政府军展开武装冲突。”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别的国家再也无暇干涉他国内政了。

    还有就是一些犯罪分子的新闻，抢银行的、劫珠宝店的、越狱的，有的被就地正法，有的被警方逮捕，有的则依然逍遥法外。

    “政府已在主要城市市设置数个食品贩售点，以稳定市场价格。”夏夜大概看了一下他所在的W市，最近的一个贩卖点离这也有5站路。

    “国务院颁布‘病媒生物综合防治计划\'法案，斥资XX亿用于对相关疫苗和解毒药品的研究、生产和运输以及患者的安置工作。”

    “金融风暴自华尔街席卷全球，上证股市和深圳股市在连续跌停触发了数次熔断机制之后，累计跌幅已逾20%。”

    股市，崩盘了……

    股市崩盘，相当于货币蒸发，会导致钱荒，短期可能使物价大跌，而现实却恰恰相反。说明真正影响物价的是供求关系，现在灾疫横行，兵荒马乱的谁人不想多屯点粮，钱在卡里只是一串数字，拿到手里说不定也只是一沓废纸，只有正真换成粮食才能安稳人心。夏夜这般推理了一番，早晨的际遇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12时20分许，美国宣布在洛杉矶发现的第一名ARS病毒患者David不治身亡。”夏夜一下提起了兴趣，这才是重头戏。像是一枚重磅炸弹，仿佛一连串噩耗的开端，继美国之后，在数个小时之内英、法、俄、中、日等国家也宣布RAS病毒致人死亡。根据夏夜父亲的透露，那个在中国上海发现的感染者早就死了。如果说这些政客们一直打着“不会死人”的幌子安抚群众的话，现在可就没法收场了。

    不过在夏夜开来，政府是否会开足马力印钱是他们的事，国家库存的“2亿”吨存粮不是粮食，只是个由阿拉伯人传播演变而来数字，正真能吃到嘴边的才是粮食，比如这碗汤挂面。他没有电影里主角一人“拯救世界”的雄心和际运，他所能顾及到的只有他的小家，而经过两次采购，存粮已经足够夏夜和琉璃吃一个多月了。

    提起琉璃，夏夜偏过头去问道：“觉得怎么样？现在。”

    “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琉璃懒洋洋的回答道，伸手去捧那碗热乎乎的面条。

    “是嘛。”夏夜仍有些不太放心。夏夜见过患病的伯母，倘若将二者进行比对，还有有明显的差异的。琉璃只是有低烧症状，没有明显盗汗、咳嗽。

    另外老爸说的“没救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种病真的治不好吗？

    夏夜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父亲研究所的专线，结果却没人应答。想必还在进行所谓的实验吧。

    然后索性把通讯录里的名单挨个打了个遍，确认亲戚朋友们的情况。

    “喂，杨叔叔。”这是夏夜的一房远亲戚，算起来应该是夏夜的表叔，现居北京。

    “叔叔没事，你呢？没出什么状况吧？哎呀，现在外面可是乱了套了，你最好是别出去啊，实在不得已出门可千万记着要带上口罩啊”

    夏夜只得和他扯了些有的没的互相客套了一番

    “梁伟啊，你那边怎么样？”吕梁伟，夏夜的学渣舍友之一，家境还不错，仗着有个财大气粗的爹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基本是在网吧上学，偶尔到学校也是惹是生非。不过资质其实还不错，要么怎么能考到重点高中。

    “嗳，别提了，我爸病了，我现在医院照顾我爸呢。你可是不知道啊，这两天下来住院费都得好几十万，还是加的床位，好多人没点关系想住都住不上呢。哎，不说了，我正准备去打开水呢，得空再联系吧。”夏夜也不打算打扰他继续尽那点难得的孝心，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犹豫片刻之后通讯录里有一个人被夏夜略过去了。那是他近一年没有拨过的号码。但很快夏夜的踟蹰被熟悉的声音所掩盖

    “胖子，你在干嘛？”这胖子就住在夏夜旁边的街道，夏夜买东西时还见到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啊，不，是个货真价实的黑客。这货病毒肆虐之前就一个星期才出去一次，采买下个星期的吃的用的，因为面试屡次碰壁所以索性就就窝在家里，开发软件研究代码什么的。好像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你知道吗，XX机关宣称已经研究出了这种病毒的疫苗。”紧接着胖子发来一张看似官方网页的截图。夏夜对于胖子是如何潜入政府的信息网络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仔细端详着截图上的文字图片，陡然提起了兴趣。和夏夜父亲的推断相反，这种疫苗真的被开发出来了，而且正在被秘密打包装箱，分批运往各大都市。只是碍于此种疫苗生产繁琐，造价高昂，国内具备生产条件的科研单位少之又少，暂时还无法批量生产，所以这第一批疫苗格外珍贵。这种疫苗的价格被炒到了1500万/支，而且有一批会在今天下午运至W市。

    “那么，你知道这些疫苗是怎么来的吗？”胖子接着说道：“是向美国买的，代价是抵消美国所欠的1.2万亿美元国债。”

    “你说什么？！”胖子不理会夏夜的惊讶，又紧接着说：“这个很快就要公诸于世而接下来我要说的恐怕永远不为人知。这批疫苗，大部分被政府内部的达官权贵所‘预定’，真正能流入到社会上的可以说所剩无几。”

    有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疫苗总数不变，其中有一部分被政府内部人员用低价“内购”，剩下的亏空当然由通过抬高流入市面的这部分价格的方式所弥补。这种道理不用胖子细说，夏夜也是心知肚明。

    “我打算揭露这丑陋恶劣的行径！”胖子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的一席话不禁让夏夜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人，许达鲁，一个其貌不扬的宅男。

    的确，灾难来时，有的人变得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当然也会有人被激发出满腔热血，舍己为人，不过这种人活不长就是了。

    “你真的认为将行为公布于众是一件好事吗？一般人买不起疫苗，而他们一旦得知了疫苗的存在，会怎样你有想过吗？就眼下这种情形来看，无异于增加民众的恐慌和对于政府的不满情绪。”

    反言之，对于这些人肮脏的行径不管不顾就正确吗？

    “不过，我赞同你的想法！”

    “啊？”

    “我说，放手去做把达鲁，我认同你的想法！”

    “嗯！”听到夏夜终于表态，达鲁也好像鼓足了勇气。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挂断电话，夏夜想了想自己前后矛盾的一番话，不禁喃喃道

    就在这时，电视里果然传来了“美国向外贩售疫苗”的新闻，中国政府签署协定，同意以抵消美国所欠的1.2万亿外债为条件购买ARS病毒的疫苗，研究资料、制造设备，疫苗样本等“核心产品”已经由军方空运至中国。另外，其他国家也与美国签了类似的“霸王条款”，有割地的、有拿原油换的，还有一些小国，即使给了你制造方法你也没有能力生产的，出于人道主义美国给你几只疫苗，至于怎么用？给谁用？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再剩下的只能自生自灭了。

    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论坛、报道纷纷在讨论这条消息。

    花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这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看似没人逼你，实际上已经有无数只隐形手把你推倒风口浪尖，买不买已经由不得你了。这是在与时间争分，与死神夺秒，就在你看完这段文字的功夫，又有不少人暴病而亡。

    也有专家推测这是美国“自产自销”的一种手段，说不定这种病毒就是美国投放的。但很快这种猜测就被美国官方矢口否认了，反驳有力证据是美国本土也因为这种病毒丧生了数万人，由于疫苗没有普及，还有更多的人生死未卜

    那么迄今为止中国到底有多少人感染了ARS呢？1亿6000万。这是官方给出的数字，实际上，只多不少。

    如燎原之火，ARS病毒疯狂在人群中蔓延，肆虐。由于不确定这种病毒的传播手段，应对方法只有两个字——隔离。

    在灾难爆发的这几天内，夏夜通关电视报道新闻网络等途径密切关注着这种被命名为ARS病毒的消息，但知道的真相越多，反而却越绝望。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妹妹也染上这种疾病，以他的家境，恐怕连医院都住不上吧。

    ARS特制疫苗，初步定价为，1500万元。

    胖子在各大网站论坛发布的图文并茂的帖子在数分钟内点击量便破万，他用惯用的手法隐藏了自己的ip，所以别人根本无从找到他。但走漏消息的不仅是胖子，也有政府官员，有的是出于良心而告发，有的则是抱着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想法才出面检举的，1500万，就算是打了八折也1000多万，虽然现在钱贬值的厉害，可这依旧不是个小数字。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能看眼睁睁看着家人日渐憔悴，生命力一点一点被折磨殆尽，无异于猎人残忍地剥下穿山甲的皮。更有所谓的民间大神爆料，解析了这种“特效药”的成分，实际上是换了包装的退烧药。迫于舆论压力，政府终于将整个事件的真相搬上了荧屏

    被感染人口基数庞大，医院床位已经千金难求，相对于那些富豪商贾，普通人家病患更多则是在家中“疗养”，领着政府发放的免费药物，这种没有任何药效“特效药”与其说是疗伤治病，不如说是用来安抚民心。先是打着该种病毒“不会致死”的幌子拖延时间，接着又隐瞒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数量，现在又爆出了疫苗的“内购丑闻”，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

    越来越多的人对这种无异于混吃等死的命运不满，而由胖子公开的内幕像导火索一般点燃了群众的愤怒，他们聚集起来，走上街头，开始抗议现有的医疗保健制度，反对政府的肮脏行径，斥责政府的无能。游行，开始了。

    各个城镇大大小小的游行活动此起彼伏，而偏远地区就更加难治理，疆独藏独分子利用此次事件煽风点火，暴乱岑出不穷

    “会发生这种情况也是逼不得已啊，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夏夜如是说。他起身，往达鲁的住所走。

    门没有锁，两间不大的套房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余，房间里满是凌乱，杂物、书籍、几星期前吃剩下外卖的包装袋，就这么混在一起。里屋的电脑桌上趴着的正是达鲁，身上的赘肉因为许久不运动，又或许是吃了太多的垃圾食品，正在引力的作用下摇摇欲坠。房间里因为没有空调而显得闷热，汗水浸透了他的品味超差的黄色短袖，打湿的后背一起一伏地抽搐着，他正在，哭泣吗？

    旁边的电脑里影像还在不停的闪烁着，那是W市游行人群的实况报道。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样的声音在达鲁嘴里不断重复着。

    是啊，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有动摇的时候，何况是眼前这个对于黄片都没有多少自制力的宅男。

    “不对！错的是他们！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夏夜抓着达鲁的双臂，费力地把他摊在桌子上的身体端正，“我承认我之前待你有偏见，但是，你所做的这一切让我重新认识了你这个人，所以，振作起来啊达鲁！睁开眼去面对，看看这个世界的变革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达鲁恍惚地睁开双眼，忖度片刻，“变革，吗？”

    “我决定了。”达鲁起身，擦干了眼镜片上的泪痕，又重新戴上。“我要跟着他们去游行。”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毅和顽强。

    “这就对了，我来就是打算跟你一”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夏夜的话，打来电话正是曦玥。

    “曦玥？”

    “夏夜，我妈妈被医院送往了城北的疾控中心，那里只让留一个家属，苏珊已经在照顾她了，刘叔叔刚把我送回来了。”

    “是啊，这两天辛苦你了。”

    “因为佣人们都走了，家里的存粮那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采买些”这个不会做饭的大小姐虽然和夏夜关系不错，但几次三番地麻烦人家，总有些不好意思，话语也变得墨迹了起来。

    “可是”夏夜刚要开口回绝，达鲁的话让他把这个“可是”吞了回去。

    “谢谢你，夏夜，没有你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达鲁将手放在夏夜的肩膀上。政府虽然表明上对于这些游行示威的群众的态度尚不明确，但黑洞洞的枪口的指向却很明确的，用屁股想也知道这种时候参与这种游行活动有多危险。“已经足够了。就这样拒绝她可太没绅士风度了~现在外面可不太平啊，你可要保护好她啊。”

    “是吗。”

    “好吧。那么还是老地方，我们路口见。”

    W市成了沸腾的海洋，连续几条主要干道，街头巷尾，都被浩浩汤汤的游行队伍所填满了。数十万人的游行队伍，男女老幼，各色人等：有怀抱婴儿的妇女；有年逾古稀的老人；有患了ARS没钱看病的；有家人卧病在床得不到有效治疗的；有父母死于ARS的孩童；有妻子是护士因为防范措施不当染上ARS而死的；有受正义感驱使的，当然也有纯粹为了看热闹的。此刻他们手举横幅，高声呐喊。他们年龄、职业不尽相同，而目的却只有一个

    “这些人如果不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又有谁会铤而走险呢？”

    “那是我们的错吗？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如果不那么做，这个社会造就混乱不堪了！”

    “那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交代？怎么交代？把你交代出去？就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你能见光还是我能见光？！”

    “检察院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完蛋！”

    “你们几个都不要吵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

    市政府大楼办公厅内，光线有些昏暗，几只臭鱼烂虾如履刨冰，正商讨下一步怎么走

    达鲁因为出门晚些，所以只得跟在队伍末尾，在后面只能看到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队伍前面的动态根本就看不真切。游行的路线是早就制定好的，当然也早被政府所知晓，在沿途布满了公安、武警，真枪实弹，武装待命。地方政府是无权调动军队的，所以这次出动的只有公安和武警。由于游行规模浩大，几乎动用了W市所有警力，上千辆警车、装甲车、救护车，以及临时征用的公交车把持并封锁了每一条通至市政府大楼的路口。街道上空还盘旋着武装直升机。

    “李局长，我们的人已经布置下去了。”。

    “原地待命。”中年男子言语中透露着老练沉稳。

    按说举行游行需提前五日向所涉县级公安机关递交申请，载明人数、口号、车辆数、所用音响设备种类、起止时间、地点、路线和负责人等，得到批准后方可进行。但如今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些人显然已经构成了非法集会、游行、示威罪，但又能怎么办呢，把这几十万人都抓起来吗？且不说是政府理亏在先，这几十万人后面又有多少双眼睛再看？W市300多万的人口啊，所以这些人动不得。

    上头明确下令，此次行动只是负责监视，维护治安，如非必要尽量不要与人群发生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妥协，非常情况下还是要用一些非常手段的

    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夏夜正陪着曦玥采买食物，因为政府设置的最近的贩卖点离这也有5站路，所以夏夜还是带着曦玥去那家“黑心平价超市”。

    楼层中高档化妆品、金银首饰等奢侈品的柜台全部封闭了，只留有一层开放售卖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曦玥漫不经心地拿起几包膨化饼干和薯片装进购物车。

    “那个不顶饱的~”夏夜这么说着，但也不制止。

    “我爸爸把公司抵押出去了，为了给妈妈买那种疫苗。”曦玥忽然说道。

    夏夜一怔，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片刻后又继续将巧克力、压缩饼干等高热量或更耐饿的食品从货架上取出。

    “稍微等我下，我去买点别的。”曦玥说着转身去了生活用品区。

    是幸运还是不幸，该安慰还是鼓励。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也没有说。

    等了蛮久，见曦玥还没过来，夏夜便起身去找她。却在拐角处撞到了手捧着一推东西的曦玥，猝不及防。曦玥手里东西散落了一地，两人同时下意识地蹲身去捡，鼻尖就这么触碰在一起。夏夜除了小时候这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曦玥，俏脸绯红。夏夜这才意识到这掉了一地的XX巾，奈何手已经伸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帮曦玥一起去捡，有些尴尬

    “反对政府专政愚民！进行医疗体制改革！”人群中的达鲁也不禁跟着高举右拳呐喊起来。这个平时缺乏锻炼的胖子忽然走了这么多路显得有些疲倦，他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忽然缓慢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前方的人群中传来隐隐躁动

    刚才站在李局身旁汇报的王警官此时忽然发难，抽身向前，一口咬住了李局的左臂。

    “小王，你干什么？！”对于这个自己亲信的举动李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好气地吼道。见小王仍不松口，李局右手肘猛然击出，将其震退开去。李局手劲很大，这一击直接将那人打翻在地，旁边两名警官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挟住“小王”的胳膊，将其制住。

    “你疯了吧？！”李局有些震怒，朝小王斥责道。

    “小王”却并不理会，回应他的只有深沉的低吼声，还不甘心的用“爪子”抓着地面。

    “李局长，你看！”

    顺着另一个警官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向沉稳的李局不禁大惊失色：人群中也涌现了无数类似的“疯子”。

    数不胜数的“疯子”掺杂在人群中，他们疯狂啃噬着邻近的人们，也不分部位，逮到哪咬哪，人群中传来阵阵惨叫，还有的人正抱着头颅一副痛苦的表情，似乎正在被这些“疯子”所同化。

    “怪物，怪物啊，谁来”这男的话还没说完，只觉腹中传来一阵剧痛，肠子已被他口中的“怪物”扯出去数米远。

    “啊！！！”女人的尖叫声尖锐刺耳，这女人本来有几分姿色，可现在只剩下半张脸，由于没有了皮肤的保护肌肉组织就这么裸露在外面，血液就顺着肌肉间的间隙慢慢渗透出来。

    母亲俯身保护年幼的孩子，三两只“疯子”正扯下她后背的肉塞进嘴里，鲜血顺着母亲的腰身滑落在那孩子的脸颊上。

    一个“疯子”伸手抓向前方正欲转身逃跑的少女，闪躲之下，只抓到头发。在那“疯子”蛮力和惯性的双重作用之下，“滋啦”一声，整张头皮就像扯碎布料一般拉扯开来

    这样的惨剧无时不刻不在人群里发生着，这些刚才还团结一气的人群顿时四分五裂开来，俗话说人头过万，无边无岸，身陷这数十万的队伍之中想要脱身，哪那么容易？人挨人，人挤人，只顾着各自亡命，哪管别人的死活，被活活踩死者，被咬死者不计其数。伏尸数万，血染长街。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达鲁在心里一阵暗骂，脚下却不敢怠慢。

    如果说这些怪物与ARS有关的话，那么数十万人聚集在一起无异于加重病毒的传播。

    “不要自乱阵脚，传我命令，开火！”李局恍然回过神来，冲着对讲机怒吼道。

    这些本只负责维护现场治安、适时驱散群众的警察想不到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真的要开枪吗？！他们，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喂，快停下啊，否则我要呃啊。”就这在这个警官纠结之时，一个“老百姓”略地而来，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扯开他的皮肉，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鲜血就溅在旁边警车玻璃上。车内驾驶座上的警察大惊，继而面色苍白，哆嗦着发动着了警车，“怪物，怪物啊！”如此叫着慌忙的挂着倒档。

    “可恶！”另个警察暗骂一声，却也没工夫职责他的同伴临阵脱逃了，他倒是毫不犹豫拔枪射击，“砰！砰！”几枪下去那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老百姓”应声倒地，数秒之后却又扭着更加狰狞的面目站了起来，“什么？！我明明打中了他的！”

    W市的主干道继而演化为了这些怪物的餐场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头打他们头部！”对讲机里传来诸如此类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快枪声、哭喊声、尖叫声、怪物的咆哮声叠加在一起，久不消弭。地狱，差不多也就这般摸样了。

    武装到牙齿的武警官兵们的境遇相对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仍有不少同胞加入了这些“疯子”的阵营，奇怪的是他们在此之前都生理状况良好，并无异常。在“肃清内敌”之后他们也加入了战斗。他们的枪械与民警相比火力更强，可这些“疯子”和正常人掺杂在一起，场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要分辨开来谈何容易？总不能对着人群一通乱射吧，只得从外围一点一点渗透，无非是杯水车薪

    不久后这些死了的家伙们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但脸上已经失去了生机，可以说“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了。很快他们就又聚集在一起，继续着他们身前所做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涌动着

    夏夜和曦玥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从超市里出来，在超市门口旁有一个自动贩售机。

    “口渴吗？”夏夜问道。说起来这两个人逛了蛮久的。

    “嗯。”曦玥点点头。

    就在夏夜俯身取出2罐饮料的时候，本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超了过去。

    “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说游行队伍里里出现了丧尸一样的东西，让我马上回家。”其中一个男孩说道。

    “丧尸？骗人的吧？”另一个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就是啊，那种电影里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话音刚落，从右边小巷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一口咬断了那男孩的颈椎骨，血液喷涌而出，飙在他同伴的脸上，惨白的小脸上染上了一层殷红，仍就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时超市里传来一阵“叮呤哐啷”打翻东西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三两个人惊恐着尖叫着从超市里跑出来，然后玻璃橱窗上多了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和一张扭曲的脸，上下张动着嘴唇仿佛在喃喃着什么，但是隔着玻璃听不太真切，又或许是他没力气喊了。看口型可以知道他好像在说：“救救我！”

    随后他就被什么东西拽回去了，只留下两只血手印。

    “噗！”夏夜拉开拉环正准备一饮而尽，刚入口的可乐又喷了出来。

    夏夜一把抓住曦玥的手腕。

    “快走！”

    惊魂未定的曦玥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夏夜拽着跑出去好几米了，她想尖叫，喉咙里却惊恐的发不出声音，刚才的画面还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重复。

    前面这条路眼瞅着是走不成了，夏夜拉着她朝反方向跑去，这样的话想要回去就得绕一个大圈子。此刻周围已有不少类似的家伙发出着深沉的低吼声，追逐着老鼠般仓皇逃窜的人们。还有的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抽搐着，看上去像是某种可怖的东西在体内作祟。恐怕结果早已经注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真碍事！”这三个字从夏夜口中脱出。

    “啊。”曦玥脑海中一片惘然：这种时候，我果然还是，累赘吗？曦玥心想，只是身体还被拖着机械式的向前跑。

    “你还抱着那些东西干什么？！”

    原来夏夜说的是刚从超市买来的食物。

    虽然可惜，但那种东西夏夜从一开始就扔掉了。不是她舍不得丢掉，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但那一瞬间，她真的好怕夏夜会开放手。

    “这边！”夏夜拉着曦玥为了避开一只迎面走来的丧尸，拐进了另一个巷子。好在这个家伙身前就已经老态龙钟，变成丧尸之后行动仍较为迟缓。奈何越追距离越远，最后只有竹篙般枯瘦的前肢在张牙舞爪。

    这一带是前些年城市扩建才并进城区的，基本都是自建的出租房，楼层不高，大多只有4层的样子，人口也较为密集。要穿过好几条街才是夏夜居住的街区，再往前走两条街才是曦玥所在的豪宅凌立的土豪世界。

    要完全规避这些丧尸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急之下东拐西拐得，对于曦玥这个路痴来说已经完全不知道跑到什么地界了。此时她小腹隐隐作痛，真想停下来喘口气呢，可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这里这是小巷错综复杂的“贫民区”，是城市外围，穷人住的地方。对她而言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毫无归属感的地方。

    夏夜刚冲进一条巷子，却又退回巷口，靠在墙边上只探头出去。

    “糟了，前面也有！”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听得见他大口喘息的声音。

    怎么办？要躲进楼里面吗？楼层里就安全吗？不见得，尸乱之前医院爆满，后来不得不设置了城北疾控中心收容患者，而这些巷子里的租客大多比较穷，搁在平时都得精打细算过日子，哪有钱住院买什么疫苗，染了ARS大多是自己在家扛着，现在恐怕

    再后头望去，身后不远处一道人影被夕阳拉的曳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欣喜的朝这边走来。远处的街角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上漫步，和老旧的街道一同沐浴在这冷艳的时光里。天空中浮动着大块大块的云朵，被夕阳烤出了野火一般的嫣红。

    如果他们还是人的话那么这幅场景还不错。

    夕阳的余晖就洒在他们脸上，令人作呕的狞恶的丑陋的脸。

    “看样子，现在应该6点多了吧~”夏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曦玥什么也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夜。

    只怕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夕阳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呯呤”一声玻璃碎落的声音，一个女人蜷着身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从3楼跳了下来，窗子里还印着一个狰狞男人的影。看样子是由于丈夫异变她慌乱之中打破玻璃逃了出来，这也印证了夏夜之前的猜测。但这确实不能说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巷子里游荡的丧尸很快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踉跄着朝她聚拢而来。她的腿瘸了，能感觉得到大腿骨碎裂的声音和钻心的疼。

    等下，说不定夏夜的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抓住了曦玥朝巷中跑去。

    是的，他想利用这个女人逃出去。

    跑到近处，才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她这样苦苦哀求道。

    夏夜怔住，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选择那样的姿势跳下。

    “夏夜！”曦玥停下脚步，一声将夏夜拉回现实，声音中还透露着这样几个字：不能见死不救！

    夏夜犹豫片刻，蹲身接过婴儿，挽于怀中。

    “咹啊”像是察觉到抱着他的不是母亲，这个小家伙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又仿佛在向母亲作最后的道别。

    女人脸上透露着惨淡的笑容。

    丧尸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肮脏的口水。但此刻注意力却并不在夏夜这，是啊，没有什么比这唾手可得的美味更诱惑他们的了。

    巷子不是很宽，夏夜和曦玥贴向另一侧墙壁跑了过去。其中有一只丧尸好像并不满足与眼前的食物，又或是被婴儿的哭声所吸引，偏头转向夏夜他们，却被一条手臂死死抱住了一条腿，动弹不得。

    女人的眼中闪着泪花，恐惧、后悔、绝望，正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夏夜偏过头去，不再回头看那可怜女人的脸。

    两人就这样一口气跑出了巷子，沿途碰到的丧尸不多，不难摆脱。就像夏夜所预料的那样，离“富人区”越近人口密度越小丧尸的数量也越少。

    很快两人找到了一处空阔的街道，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可恶！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如果这一切都与ARS有关的话。

    “琉璃！”

    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夜又径直向家中跑去。

    夏夜一路狂奔，到了家门口却停顿下来。

    一个这样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如果琉璃真的染上了ARS变成那些行尸走肉一般该怎么办?

    “不对，不可能，琉璃不可能变成和那些怪物一样的！”

    “不会，我的妹妹绝对不会！”

    “是啊，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始终是‘我的妹妹’啊！”

    此刻有无数的声音在夏夜的脑海中回响，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狰狞。曦玥对于夏夜的异常并不知情，只道他是担心妹妹的安慰才会如此，正右手扶着墙大口的唤气。

    钥匙孔轻微的转动，夏夜一把拉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却让夏夜哭笑不得：只见琉璃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艰难地剥着柚子的皮。

    “哥哥，你回来了啊~”显然她对于哥哥这几天把她一个人丢在房子里有些不满，但终于看见哥哥回来，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  

    “啊？”夏夜却很是失态的啊了一声。“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不发烧了吗?”随即开口问道。

    “已经退烧了呦~”琉璃拖着很萌的声线笑着说。

    “你确定？不是回光返照？”他伸手去抚弄琉璃的额头，掌心里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凉。

    难道？只是普通的发烧？夏夜又惊又喜，手底下忍不禁多揉了几下，明明进门之前还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回你个头啊，哥哥你也坏掉了吗？”声音又变回了那个腹黑的小萝莉。

    “也？”

    夏夜偏头顺着琉璃的目光看向一旁闪着白光发出“刺刺拉拉”声音的电视机。

    准确的说不是坏掉了，是停播了吧。

    “看来电视台那帮家伙的日子也不好过。”夏夜喃喃道。

    这时曦玥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蹲身捂着小腹，紧张气氛散去这股疼痛感便又自然而然涌现了出来。也难怪，先是受了惊吓，然后又经过一路颠簸

    “这个，拿去用吧。”夏夜竟从口袋掏出一包XX巾来，“为防万一，刚才没有全部丢完”

    曦玥红着脸接过夏夜递与她的XXX，缓慢的向卫生间走去。

    她所认识的夏夜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又很暖人心的人，就是有点，有点尴尬。

    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她也就没必要非和齐明泰结婚不可了吧，也许和夏夜在一起会很不错，也许，还是不行呢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心里一阵失落

    “嗳？这是谁？”琉璃将目光撇向夏夜怀抱的婴儿。

    “捡来的。”夏夜只说了这三个字。像是还挣扎在之前小巷之中。

    “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快就‘修成正果’了呢~”琉璃装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坏笑道。

    “修你妹。”夏夜敲了一下琉璃的额头。

    “我没妹！”琉璃捂着额头很是懊恼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长在这么顺手的位置。

    “现在有了~” 夏夜将这个小家伙放在沙发上。

    琉璃也跟着凑过来打量着这个小家伙，她浑身被小被子包住，只露出一个红扑扑的脸蛋。弯眉大眼，小巧的鼻子肉嘟嘟的小嘴，甚至嘴巴下面还有一个圆鼓鼓的双下巴，精雕细琢一般很是惹人喜爱。

    “呀儿~~~”她像是发现了有人再看她，顿时活络了起来，呀呀的叫着。

    她真小啊，看样子还没满周岁吧~没满周岁？擦！我滴个乖乖啊，还没断奶？上哪给她弄奶去？

    夏夜忽然反应过来，奶粉应该也成，可是现在外面

    “说起来，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吧？”琉璃不禁把这个“弃婴”和刚才听到的诡异的叫声联系在一起。

    “嗯，现在外面已经不是人类的世界了，最好别出去。”夏夜淡淡地道。

    夏夜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已经在策划着怎么弄奶粉了。

    在某个集装箱内的角落里，一个胖子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周围弥散着可怖的气息，这些怪物所发出“额啊~”的特殊的低吼声，似乎这声音与他仅有一壁之隔，突然集装箱的门被缓缓拉动，可以清楚地看到门边缘露出四只白皙的手指

    话分两头，夏夜找来体温表让琉璃重新量了体温，37.5°C，确实不烧了。这才放心地去用电壶烧了壶水。

    曦玥一手扶墙一手捂着下腹，颤颤巍巍的从洗手间里出来。

    “给你泡了杯红糖水，你先坐沙发上休息一下吧。”对于痛X，夏夜实在没什么过多的经验，毕竟这不是他能亲身体验到的，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啦。

    “谢谢你。”曦玥缓身坐下，摘下口罩，吹凉杯中的糖水。

    “不客气。”夏夜则拿起遥控器上下翻动着，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没有节目。就在夏夜打算关了电视的时候，闪着白光的电视机里忽然有了画面：看样子这是一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的行动有些迟缓，喘着粗气好像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衣领和前胸处还沾着大片血迹。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控制室里更加昏暗，也有没开灯，只是摄影机附带着一点微弱的灯光。画面环顾室内一周，可以看到房内一片狼藉的景象，隐约可以看见几处尸骸和斑斑血迹。后面的电路好像被什么东西所破坏，时不时还闪出一阵电火花。这个男人一个人控制电台设备和摄影机显然有点吃力，他费劲的摆好摄影机，使得镜头对准自己，然后找来一张滑轮椅，四仰八叉的坐在上面。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说着从衬衣口袋掏出烟来，看包装应该是廉价的软红河，只剩下一根了，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打出火来，在火苗的照耀下他的轮廓显得更加清晰：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留着一圈粗犷的连鬓胡，脸上还有许多细密的伤痕，显然是与那些怪物搏斗留下的。他美美的唑了一口香烟，神情也逐渐缓和下来，又开口说道：“不知道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只有打碎他们的头才能制止他们。”

    此时，像是有什么动静从他身后传来，由于声音十分微弱，并没有被摄影机捕捉到，但那男人已经有所察觉。他传动座椅，被他遮挡住的半个人影在此刻才显现出来。没错，是半个。一个只剩半截身体的女人被这里的异动所吸引，从暗处爬了过来。黯淡的皮肤，枯槁的形容，脊椎骨就裸露在外面，上面还粘连着些许肉块，像尾巴一样拖在后面。那人一惊，从桌上抄起什么就用什么，统统向那女人丢去。先是拿起一沓手稿，砸在身上不痛不痒只是减缓了一下她行径速度，随后他又抄起了一部固定电话，狠狠地朝那女人的头部砸去

    琉璃再也看不下去了，将头埋在夏夜的怀中。

    “嗒！嗒！”一下，两下每砸一声那女人的反抗就小一分，电话的塑料外壳也随之碎裂的七零八落，直到脑壳被炸得稀烂，才终于停止了挣扎。男人丢掉了电话，又瘫坐在椅子上，烟头在慌乱之中掉了下去，被某种液体所打灭。没烟抽了，男人双手掩面，低着头。“只剩下半个身子也可以在地上爬来爬去，这是人类可以做到吗？！”沉寂之后开口反问道。

    “李秋，抱歉，你已经死了”像是刚才那女人的名字，他们是同事。

    片刻之后，男人猛然抬起头，从他张大的嘴巴里吐出一滩血来，身体的痛苦使他面部变得扭曲，他强忍着痛楚伸手来关闭摄像机镜头，好像是不想让自己这副丑态被太多人看到。

    很快电视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刺刺拉拉”地闪着白光，失去了信号。

    刚才的画面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夏夜关了电视机，安抚着琉璃的后背。

    曦玥回过神来，连忙给父母亲拨了电话，想确认他们的安危，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嘟嘟”的声音，电话无人接听。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睑中滑落出来，她实在不愿相信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突如其来简直像梦，夜半惊醒时令人尖叫的噩梦。

    “只是没人接听，并不代表已经没希望了。”夏夜见状出言安慰道。他则豁达的多，他家那个不靠谱的老头子就算了吧。也许等什么时候他的实验做完了自己就会联系夏夜，说不定那时候夏夜已经去见曾祖父了，想着便拿起手机给吕梁伟拨了电话

    XX医院，病房内一片凌乱，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高高的储物柜台上坐着一个少年，“不是我的错，是你逼我的！”那少年这般说着，双眉紧锁，一脸肃杀，手里还攥着一个沾满血血迹的医用手术刀。他已经拼杀许久，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没剩多少气力了。柜台之下仍有七八双手在张牙舞爪，极力伸向被围困的少年。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那几只丧尸像是听到了声音的所在，更加拼命地向前涌，险些叠罗汉似的爬上来，这一举动被少年看在眼里。

    “我靠，夏夜，不带你这么坑队友的吧？！”少年看着来电显示，有些欲哭无泪。

    等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挂断电话，从歌单里找了一首最high的音乐，将公放声音开至最大，把这部刚买了没几天的iPhone 4S狠狠地朝室内的另一角扔去。

    那几个家伙果真寻迹而去，但很快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他们所要找的东西，围着手机嘶吼起来，趁着丧尸犹豫的空当，那少年翻身下柜，拼命朝门口跑去！

    “哼，夏夜，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嗯？竟然被挂断了？这说明他还活着！只是碍于什么不方面接电话么？夏夜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又想起达鲁，根据日前那两个小孩所说游行队伍里出现了丧尸，那么达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夏夜带着狐疑的态度拨通了号码，果不其然

    可恶！我若跟着他去游行或许他就不会如此！

    达鲁也是，那两个男孩也是，巷子里的女人也是，好像他之所以还活着都是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的，这让他心浮气躁起来。

    此时小家伙又传来一阵哇哇的哭声

    “说起来，她母亲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孩子的名字呢。”曦玥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愧疚和自责。

    “那我们给她取一个不就好啦~”琉璃不以为然的道。

    “说的对，我们给她取一个。”总这么小家伙小家伙的叫不太方便，新的名字代表着新的开始，也为了让曦玥更快的忘掉不愉快的过去，因此夏夜附和说道。

    “那叫什么好呢？”夏夜对于起名实在没什么想法。

    “不如，就叫糖稀吧~”琉璃道。

    “唐熙？”

    “不是唐熙，是糖稀。”

    “啊？”

    似乎只是因为琉璃喜欢吃糖。

    夏夜望望曦玥，曦玥微笑的点头表示并不反对。

    “好吧，那就叫糖稀吧~”

    “小家伙，从今天起你就叫糖稀咯~”

    “喜当爹”的夏夜高举着糖稀在屋里打转逗她开心，忽觉掌心一片湿润，咦？这大夏天的裤子怎么潮潮的？我擦！

    要说夏夜、大小姐、还有琉璃这三个人都没有过照顾小孩的经历，曦玥剪碎了旧布制成“尿不湿”，三人一阵手忙脚乱的换起尿布来

    糖稀的一泡尿让紧张的氛围变得稍稍缓和起来。

    晚饭时分，厨房里只有夏夜一个人忙碌的身影，那两个人自然是指望不上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算是夏夜另一个优点吧。

    很快两道小菜就出锅了，夏夜还特意熬了小米粥，自然是给糖稀准备的。

    俗话说的好，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夏夜意识到继续在这待在这无疑是坐吃山空，需要想个法子才行，再说也总不能让糖稀天天喝小米粥吧。

    饭后夏夜领着曦玥到她的房间，夏家的别墅本来就是夏张两家打通了墙扩建而来的，原本曦玥的卧室，现在还是卧室。夏家除去那个不着家的老头子也就俩人，根本用不着这么多屋子，所以连屋子里的摆设也分毫未动。看到房间熟悉的陈设，曦玥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安心。毕竟睡在曾经睡过的床上会更踏实。两人相视一笑后，夏夜便掩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奔波了一整天身体实在疲倦，夏夜将身体嵌在柔软的席梦思里，两眼望着天花板，不多会眼皮就重重的合上了。

    夜半，手机在床头“嗡嗡”地震动起来，夏夜陡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那是他定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