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人北
他在这漫无边际的荒野中已经走了数不清的年月。
他甚至遗忘了那些怪物们为什么要追杀他。
今天,他又在身后留下了浓浓的血腥味。
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今天来的那些怪物有些在最后跪在了地上向他乞命,并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
他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忽然就产生了极致的心痛,等他清醒时那些向他乞命的怪物都被他撕成了碎片。
抬头仰望黑云密布的天空,这里比较多雨,天很少有晴朗的时候。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他显然并没有遗忘过去的记忆,他只是把那些记忆都沉入到意识的最底层,如今不过是有人……原来那些不是怪物而是人,有人稍稍提醒了下,他就全部想了起来。
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荡也许该结束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荒野的一头骤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男人看向黑洞,他的脸上竟满是伤疤,就好像被谁用利刃乱划了一通般!
只用一块破烂黑布围住下半身,明明肌肉虬结满身疤痕却完全没有粗野之感的修长男人带着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寂,就这么走向黑洞,一脚跨了进去。
黑洞消失。
埋伏在周围的本地人妖魔全都吐出一口大气,总算把这位杀神送走了!
说起来,这位杀神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这片荒野大陆上,然后就是不停有外界修者进来追杀他,他们以为这人必死无疑,哪想到外界来的修士等级越高,这人杀怪的速度也跟着加快。
很快这位杀神的行为就惊动了本土的大能,有几位大能过来观察情况,有人还试探地对他动了手,其结果……
总之后面就没有任何本土修者会想不开地和这人动手,大家不约而同在外界修者进来追杀这位时选择了围观。
而只要他们不主动攻击,就算他们离杀神很近,那位也不会理睬他们。最奇妙的是,这位杀神杀了那么多人身上却没有什么杀气,只是气息越发寂寥,似乎有点杀到无聊的感觉?
久而久之,跟在这位杀神身后捡漏的修者越来越多——呃,这位杀神大爷特别慷慨大方,杀人总不夺物,那些死掉修者身上的东西,他也从来不取,任由那些法器法宝和储物袋留在原地。
为此,本土修者对这位杀神的感情相当复杂,他们既希望这位杀神能在本土留的久一点,这样他们也可以多捡一些好东西——如今跟在这位杀神后面捡漏的顺序和人数分配都被本土大能们立了规矩,全都分派好了,再也不像多少年前那样大家一窝蜂地上去抢。
想想看也挺囧的,他们这些跟在杀神屁股后面捡漏的竟然都捡出了规矩。
可是他们同时又非常害怕这位能力不知超越他们多少的超级大杀神等杀够了那些外界修者,或者那些外界修者学聪明了不再来挨刀后,会否在他们本土大开杀戒。
可怜这些本土修者就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思,跟着这位杀神捡漏了一年又一年>_<
仙鹤山下有一座鹤城,据说古早叫做贺家镇,后来有一代贺家家主成了修士,就把镇发展成了城。
一开始这座城就叫贺城,但当时的城主也就是贺家第一位修士在题写城名时却写成了“鹤城”,别人问他缘故,他只笑而不语。
后人猜测,那位家主有可能觉得贺城这一说法比较有局限性,而且容易引起其他地方豪强的注意和不满,还不如取名鹤城,既符合地名又有谐音之意,且不会让人有贺家势大欺人之感。
如今鹤城已经有近五百年的历史,一直韬光养晦、暗地里却特别注重培养修士的贺家在当地理所当然发展成了一个无法被任何地方豪强轻易撼动的庞然大物。这时哪怕他们把鹤城改成贺城相信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满,也不需有任何顾忌,但贺家现在却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力量。
对于这样的修真世家,大郑国主一般不会轻捋虎须,只要他们肯按时上交赋税并在国家需要时出人出力,就默认他们在其领地的绝对自主权,也算是变相的诸侯分封制。
有着这样的背景,不用说,贺城城主在当地不是皇帝胜似皇帝,鹤城及其附近方圆两千里内的老百姓自然也是只知贺家不知朝廷。
*
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到了他们该起床的时间。
贺十一抠了抠肚脐眼,这段时间他的肚脐一直发痒,任他怎么清洗抓挠都没用,尤其早上这段时间,痒得他都睡不着觉reads;。
不过今天他是被饿醒的。
昨晚他爹又找了个借口惩罚他不给他晚饭吃,当然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半夜趁大家熟睡溜进厨房,结果连半粒米都没找到,所有食物全被他爹锁到了地窖里。
他不是不能撬开门锁,但他现在情况特殊,想要把锁撬开还不惊动他人,难度不亚于登一次天。
无奈,他只能灌了几瓢冷水就去睡觉了。
掀被起床,当即被冻了个哆嗦。
入冬后,一天比一天冷,今天窗外没有风声,想来还不至于冻得人骨头发寒。但近零下的温度,也让贺十一冷得不住跺脚。
他想快点穿上衣服,但手脚不协调,让他的动作极慢还不正确,穿了有一刻钟才把衣服穿好。
这时候其他屋子也有了响动,他的兄姐也起床了。
不一会儿他五哥来敲门,不等他开门就在门外小声说:“十一,快点,你得在早饭前把菜地浇了,我把水给你打好放到菜地边。今天冷,你多穿一点。”
“哦。”贺十一慢腾腾地打开门,想跟他五哥说早。
外面年约十一岁左右的小男孩见贺十一出来,怕他没听懂又低声吩咐他一遍,还伸手帮他拉了拉没有穿好的衣服。
这个很有小哥哥样的就是他五哥,他这辈子的娘生养了七个孩子,最后却只活下四个。
接连不断的频繁生育导致他娘不能把每个孩子都养好,也是他娘生完他就不能再生育的最大原因。
他大伯只生了一个独子,二伯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加上他们家一共有十一个孩子,彼此年龄都相差不大,有几个不过相差数月,因为是一辈的堂兄弟,就按照大排行叫名,轮到他就是贺十一。
贺五看父亲还没起来,悄悄帮十一把水打好,拎到菜地边。如果让十一自己打水,只是打水就能花上一刻钟。
贺孙氏也起来了,正忙活着早饭。这位虽然小家碧玉出身,但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没了奴仆,要她自己做饭可把她为难坏了,她忙得都顾不上几个孩子。
还好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包括最小的傻儿子都能自己穿衣整理。
贺孙氏和几个孩子都各有事情忙碌,但他们没一个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因为这家的家主贺秀杰还在睡觉,这位向来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
正屋所对的院子很大,原本是一个很漂亮的花园,可是里面名贵的植物早就被贺秀杰卖了个尽光,而为了减少家用,他就让奴仆在园中开了菜地,还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只是修的不是他的身,养的也不是他的性。忙活这个菜园子的原来是奴仆,现在则是几个孩子。
贺十一浇水的动作很不稳定,水瓢老是伸到水桶外面,就算伸进水桶里面,也会打在桶壁上,好不容易舀出一瓢水,再慢慢地取出,途中泼泼洒洒,等浇到菜地里时已经没有多少剩水。整个过程慢得让人抓心挠肺。
贺十一目测了一下剩余的菜地面积,他还有三分之二没浇水,按照他的速度,等浇完,早饭早就没了。
可是如果他不把这片菜地浇完,他一样没有早饭,甚至连晚饭也会消失。
“咕噜噜。”贺十一抬手,慢慢地摸向自己的肚皮。
肚子饿得难受,早上起来就心慌手颤,这让他做事更慢reads;。如果今天还吃不上,他就要生啃菜园里的生菜了——因为他经常到厨房偷吃东西,他那个爹防他防得严得不得了,还严厉警告其他人不准给他留吃的,否则一经发现就一起挨饿,他也不想连累别人,就连这个家里对他最好的大堂哥,他都很少去主动找他。
可如果被发现他偷吃生菜,又是惩罚,整一个恶性循环。且自从上次他那父亲被家主说过,他就不敢再在明面上狠打他,每次惩罚都是让他饿肚子,可比起饿肚子,他宁愿挨打。
还是把水浇完吧,就当训练身体和意识的契合度好了。
“哐当。”
冰冷的井水流淌开来,部分渗透入土壤,还有一些则溅到了他的棉鞋和棉裤上。
贺十一想要躲闪,反而左脚踩右脚,一屁股坐到地上,把棉裤给彻底弄脏弄湿。
贺十一呆呆地看看脚边横躺的水桶,再看看自己已经湿了大半的棉裤,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阎王爷的投生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在经过虫洞时他以为必死无疑肯定不能完成国家交给的任务了,结果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又被生了出来。
生就生了,多活一回他也开心,有着前世记忆更是让他觉得占了莫大便宜——大概是地球老妈和全世界人民也不希望他死吧?
但不知是他的灵魂和身体不合,还是他的庞大记忆冲击了还没发育完全的婴儿大脑,导致他出生后身体与意识完全不协调,就像那种做事说话会慢一拍的人,不过他不是慢一拍,而是要慢上一百来拍!
慢也就罢了,可因为手脚不协调,想要迈出二十公分,能迈出二十八;想要舀水,水瓢能舀到水桶外面;想要提起水桶,竟然能先出脚把桶踢翻。
明明他智商正常,身体健康,可是两者合在一起就成了傻子。
是的,他是贺家有名的贺大傻子。生出来就比普通婴儿大,比普通婴儿能吃,可到了两岁还不会走路只会爬,到了五岁才勉强发出爹娘的声音,到了七岁的现在仍旧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其实他不是不会说,而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根本听不懂这里的人在说什么!
他跟一个真正的婴儿一样不得不从头学习这里的语言,可是婴儿大脑是空白的,想学什么都很容易,而他思维早就固定,学习这里的语言跟学习外语一样,再加上他身体和灵魂不协调,反应极为迟钝,他的大脑告诉嘴巴要说一句话,传达过去就要很久,等他的嘴巴接受到,操纵喉部肌肉和舌头说出话语的发音又需要一段时间,这样一来,自然就显得他说话迟、不会说话等愚钝模样。
想想自己的凄惨现状,贺十一就忍不住想给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他这简直比卧底贩毒黑帮还艰险,尤其这家还有一个视他为仇敌和耻辱的爹。
也亏他抗揍才能活到现在,要是个真正的傻孩子恐怕不给打死也给各种或有意或无意的疏忽给疏忽死了。
贺十一慨叹着慢慢爬起身。水桶里的水被他踢翻,他只有重新去打水。幸亏院子里就有一口井,他不需要跑很远。但打水对他也是一件难事,好吧,对于现在手脚不协调的他来说,做什么都是难事。
“咿呀。”正屋门被谁从里面拉开,一名大约九岁左右的虎头虎脑男孩提着一个书袋埋着头走过院子。
贺十一抬起手掌,想要叫他帮忙,这是他八哥,贺八。
贺八却似完全没有留意到菜地边的另一人,就这么顺着院中的青石板路走出院子大门。
“八郎reads;!你今天怎么能那样和娘说话,娘给你气坏了。”贺五拎着书袋冲过院子,追着前面的男孩小声喊。
贺五大概忙着追赶贺八,也没有注意到边角的贺十一。
“五郎八郎,你们声音都小一点,小心吵到爹!到时爹发怒,惩罚你们,我看你们怎么办。”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年约十一二岁,柳眉杏眼,十分俊俏。
这女孩小小年纪就面带忧愁,嘴中小声呵斥着兄弟,同样步伐匆匆地走出院子。
贺十一提着水桶望天:院子太大,我这个位置又太偏,兄姐们注意不到他也不奇怪。
顾不得整理潮湿的裤子——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等他拎着水桶走到水井边,经历反复失败才从水井里费力地打出一桶水,再泼泼洒洒拎到菜地边,上午已经过去一半。
贺家不吃午饭,只有早晚两顿,中午饿了只能吃点点心垫肚。对于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孩子来说,点心要多少有多少,但对于老三家……
三爷家的几个孩子都是贺家人口中命不好的倒霉鬼可怜虫,说他们命到底还是差了一点点,虽有幸投到贺家,偏成了贺秀杰的孩子。
想到贺秀杰这个人,贺十一就有种想要把对方填粪坑的冲动,虽然这人从血缘上说是他的亲爹,但他从没把这人当父亲看过,就像这人也从没把他当儿子看过。
他三个兄姐从贺秀杰那里得到的打骂惩罚虽然不如他多,但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不是贺家学堂给孩子们提供一顿中午点心,他们家的几个孩子都要饿到傍晚。
贺十一很想帮帮这些小不点,可如今他自身都难保,只能看着这些小鬼跟他一起受罪。
到了中午,他娘从屋里出来,大概想要弄点新鲜蔬菜,初冬也有些耐寒的菜,比如他现在正浇着的冬青菜。
他娘今年虚岁才三十,可看着像是四十出头,原本艳丽的脸孔满是愁苦之色。
贺孙氏看到菜园子还没浇到一半,又看到贺十一的棉裤全部是脏泥,不由看着骨架很大却异常瘦削的幼子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发现自己生下了一个傻儿子,而且生完这个孩子就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后,她对这孩子也恨过怨过,加上她孩子多,孩子又都很幼小,对这孩子就一直疏于照顾,甚至都没给他喂过奶。
可是她精心照顾的孩子死了三个,这个被奴仆随意照料、更被丈夫虐待的傻儿子却健健康康活到了现在,也算是他命大?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傻子就好了,如果她还能生……
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贺孙氏回头看看正屋,看没什么动静,这才转头对幼子小声道:“你快点回屋把衣服换了,免得让你爹看见又惩罚你。”
“啊……”贺十一想说菜园子还没有浇完。
贺孙氏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剩下的我来,你赶紧回屋把衣服换了,记得动作轻一点,你爹差不多也该起来了。”
“哦。”贺十一接受了母亲的好意。这个女人以前虽然不管他,在贺秀杰打他时也只会哭不知道拦阻,但她的心并不坏,哪个女人有那么多年龄相近的孩子,又连续死了三个孩子,还有那样的丈夫,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一个“傻儿子”。
可是他刚刚迈步,贺孙氏也刚刚接过水桶,就听正屋大门咿呀一声再次打开。
母子两人同时身体一僵,贺秀杰起来了。
贺秀杰不但起来,还出来透气了,嘴里叫着贺孙氏的闺名,问她饭做好了没有——他无论什么时候起来都是要吃饭的,才不管是不是中午。
贺孙氏忙放下水桶,转身匆匆回复丈夫:“就好了,马上就好。”
“你在干吗?”贺秀杰看到了贺孙氏的动作,再看到旁边站着的傻儿子一身脏湿,顿时勃然大怒。
“你又帮他干活!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任何人帮他!你们都当我在放屁吗!你这个臭女人,不给你些教训,我看你根本就记不住!”贺秀杰对着为自己生育了七个孩子的妻子,上前朝她肚子就是一脚。
贺孙氏被踹得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贺秀杰踹倒贺孙氏还不够,竟然还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打她的脸,边打还边骂:
“都是你这个蠢妇!竟然给我生出一个傻子!我贺秀杰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说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
死了你就能再续娶了是不是!贺孙氏心中苦恨。
贺家家规规定贺家不论主支分支都不准纳妾,非妻所生孩子就算资质再好也不能继承家主之位。贺秀杰想要再找一个老婆给他生孩子,必须先熬死贺孙氏。
偏生贺孙氏出生于小门户,当年因为美貌和母亲多子才被贺秀杰看中,这样的娘家人不但不能为她撑腰,还在她每次回去哭诉时警告她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久而久之她连娘家都不回了。
当初听闻贺家娶媳嫁女并不讲究门当户对,她还为此庆幸过,现在……
贺孙氏心里把丈夫恨出了一个窟窿,可她根本不敢抵抗丈夫,甚至连大声哭嚎都不敢。
贺秀杰打妻子越打越重,口中还不停谩骂。
突然!一道身影猛地冲向贺秀杰,一头把贺秀杰给撞了个趔趄,也让他放开了贺孙氏。
贺秀杰一看那傻儿子竟然敢以下犯上,气得什么都顾不得了,抓起地上的木桶就往才七岁的儿子身上砸。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敢对父亲动手!我今天就是打死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贺十一哪会站着让他打,可他手脚不灵活,想要做什么总是不到位,想跑也跑不远,索性冲上去抱住贺秀杰,握起拳头蒙头蒙脑地就往下砸。
贺秀杰打他多少下,他就打贺秀杰多少下,打不动,他还上口咬。
贺秀杰被这浑孩子气得发疯,好歹他也是一个壮年人,还学过武,虽然没有修真天赋,后来又把武功给丢下,但基础怎么都还在,怎么可能被一个七岁的手脚不灵活的孩子一直按着打?
不到一会儿,贺秀杰就控制了主动权,把傻儿子按到了地上。他大概气得已经失去理智,或者他就是想要趁机杀死这个耻辱,贺秀杰抓起了菜园子边用来做边界的石头。
“不——!”贺孙氏发出了尖叫。
贺秀杰的石头砸了下去。
贺十一用尽全身力气躲闪,左脑侧还是被划出了一条大口子。
贺秀杰再次举起石头reads;。
贺孙氏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她想去救傻儿子,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爹!不要啊——!”
“住手!”一声属于少年的暴喝响起。
声音来自院墙上。
贺秀杰手中的石块也同时被什么东西打飞,连带着他的人也被那力道带的滚到一边。
贺十一感到压制在身上的力道松懈,慢慢放下护住头脸的双手,抬头看向院墙。
一名年约十二三的小少年就那么站在墙顶上,风吹过他的衣摆,看上去如同仙童一般。小少年有着一张比仙童还好看的脸,面白如玉,发如鸦羽,眉如淡墨,眼中有神,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有点薄,抿起时就如一道笔直的线。
小少年从墙上利落地跳下,伸出手,把十一拉了起来。
贺十一张口想要叫他大哥,却只喊出了“啊”这个音。
小少年看他满脸血迹,身上也是乱七八糟,眉头顿时皱起,怒意也浮上脸孔。
“三叔,你越来越过分了。您忘了上次爷爷是怎么说的吗!”少年声音阴森。
浑身剧痛的贺秀杰一摸头左侧,摸到一手血,心中又怕又惊,从地上爬起,满脸怒容地指着小少年质问:“贺一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管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关你什么事情!你说我忘了家主的吩咐,那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事?”
小少年眉毛一挑,没有回答他,只是掏出手帕给贺十一擦拭额头上的鲜血。
贺十一也看到了贺秀杰头部的伤口,眼眸微微收缩。
贺秀杰看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因此变得尖锐:“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叫我一声三叔!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我要去问问父亲,他老人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贺十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少年正好擦在他的伤口上了。
贺一慈手顿住,改为从腰带挂的药囊里掏止血药粉,“走,我带你去我那里,你这身伤必须处理。”
贺十一也觉得自己伤得不轻,除了头部伤口,他身上的骨头也疼得要命。贺秀杰大概是真想打死他,用的力道很大,他觉得上次被踹断的肋骨这次可能又断了。
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家,现在更坚定了想法。可前面他考虑到自己手脚不协调,说话也不行,走出贺家恐怕也活不了几天,待在这里,心想好歹他这辈的父母至少能容他再待上几年。
可是贺秀杰显然比他想的还要恨他,这次他还敢出手反抗,对于那么好面子的贺秀杰来说这简直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如果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他大概等不到身体和意识完全协调的那一天了,他得赶紧离开。
贺十一感到有点遗憾。别人不知,但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他的情况已经比刚出生时好了许多,而且这种好转速度还再加快,只要再给他一两年的时间……可惜!
看到贺一慈要带傻儿子离开,贺秀杰哪能愿意。他今天必须把这个胆敢犯上的小畜生处理掉,如果让贺一慈带走,事情拖久了必然又是不了了之。
“站住!你要带他去哪里?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父亲,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要你这个小子多什么事!如果你一定要带走十一,就让家主来与我说reads;!”贺秀杰挡住两人去路,还伸手去拉扯十一。
看,这就是他不愿意去找他大堂哥的原因。因为他爹每次都会以此为理由闹到家主那里。哪怕他大堂哥只是给他点吃的,贺秀杰都能说是对方在教唆儿子不听父亲教训。
贺秀杰心中也恨。他这个傻儿子生来就是他的仇敌,这个未来家主的大侄子也总是跟他过不去。
小少年一巴掌打开他三叔的手,没理睬他,只顾给小十一抹止血药。
被大侄子忽视和轻慢的贺秀杰差点气晕,捂住受伤的头侧,不住咒骂。
天知道他此时身体有多疼痛,他这个傻儿子的皮肉骨头也不知怎么长的,用多大的力道打他,反震回来的力道也不轻。别看傻儿子现在很凄惨,他这个表面无事的父亲其实伤势也轻不到哪里去。
尤其他头部左侧的伤口,他很确定刚才跌倒时并没有碰到那里,可是他的头还是破了,伤口位置和那个傻儿子的一模一样!
他前面有一次踢断傻儿子肋骨的时候就发现不对,现在只不过又一次证明了他的猜想——这个傻儿子身上有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
他想杀了他,可他又不敢,刚才那一击已经是他的全部勇气,后来他再次举起石块,其实就算贺一慈不出现阻止,他也不一定能砸下去,他害怕、害怕……
被遗忘的贺孙氏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被贺秀杰迁怒,转头又大骂她:“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回屋里去!等会儿我再好好教训你!”
贺孙氏吓得歪歪倒倒地站起,看看自己傻儿子的惨样,再看看丈夫怒意横生的脸和大侄子冷漠的表情,当时就捂着脸羞愧地小跑入正屋。被傻儿子救得及时,她只落了些皮肉痛,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傻儿子差点被丈夫杀死!
贺十一看着贺孙氏的背影,心中不忍。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在不能“弑父”的情况下,他越是反抗贺秀杰,除了他自己,贺孙氏和其他孩子也都会跟着被牵连。
他只能走,只能离开这个家。希望他这个“耻辱”消失后,贺秀杰能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好一点,最好能再争气一点,不至于把堂堂贺家主支子弟的日子过得比小户人家还不如。
头侧被抹了止血药粉,总算不再流血,但头部仍旧铮铮得疼。
贺一慈一边整理他被扯乱的衣服,一边检查他衣服下的伤口,待看到小孩瘦削的身体上遍布一道道乌紫青黑的伤痕时,小少年眼中闪过厉色。
“我已经警告过三叔,他竟然还敢这样对你!”
贺十一捂着脑袋,伸手去戳大堂哥的小脸蛋:小朋友,就是因为你这个小辈竟胆敢警告他这个长辈,贺秀杰那样好面子的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可是这话贺十一无法说出口,就算能清楚表达他也不想说,他不想让少年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进而对他产生更多的负疚感。
小少年捉住他的手,心疼地问:“很痛吗?你再忍忍。”
贺十一可怜兮兮地点头——这种讨小朋友同情的事,他做出来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反正他现在也是小朋友嘛。
“看来撤销奴仆的惩罚还不够!”少年语气森森,小小年纪就有了“官威”。
别!求别再撤销奴仆,那惩罚的是我们,不是贺秀杰。你应该让家主爷爷把他直接关家牢里。贺十一想说。
小少年还想说什么,被忽视到现在的贺秀杰再也受不了地大喊:“贺一慈!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贺一慈倏地转头,面目冷厉地看向贺秀杰,“我警告过你要对十一好一点,你是怎么在爷爷面前答应我的?我说过如果你不想教养十一,那就把十一交给我,我贺家还不至于少了他一口吃的。”
贺秀杰身体颤抖,头部左侧伤口的血流了半张脸:“你休想!他是我儿子,我还没死,你休想……”
“我休想什么?”少年怒:“三叔你也要点脸好不好?我说要把十一带走,你竟然跑到爷爷那儿打滚哭嚎,说我要抢你儿子做奴仆。简直胡说八道!十一是我堂弟,我要他过去是想让他过得好一点。”
贺十一:小朋友,你这样做才是真的撕掉贺秀杰的脸皮。只从情理上说,我父母兄姐都在,我这个堂弟被堂兄养育算什么?被人知道,贺秀杰的脊梁骨都能被人戳断,我娘和我兄姐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果然还是小孩子,想事情还无法全面。不过这个想法非常棒,你还是把我要过去吧,那样我就可以真的狐假虎威,不但能让自己过好一点,还能照顾贺孙氏和另外三个兄姐。你放心,等我好了,我一定报答你!
十一苦于说不出心里话,只能费了老大劲抓住小少年的手,抓到嘴边啃了一口——其实他只是想亲一下。
少年低头,看着与自己亲昵的憨乎乎幼弟,露出浅浅的微笑,抬手摸摸他的头,搂着他道:“走,去我那儿,其他等你伤势好了再说。”
贺十一也慢慢对少年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你!你!好好,我去找家主评理,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父亲教训以下犯上的小畜生还教训错了不成!”贺秀杰甚至不敢对贺一慈放狠话,这位可是内定的必定的下一代家主,他也只能去自家老爹也是当代家主面前去哭诉,而不敢真的对上贺一慈。
哪怕来者是贺一慈的父亲贺秀英,他也不至于这样,偏偏是这贺一慈,被家主和所有老祖宗都极为重视和偏爱的修真天才!
急着想要去疗伤止痛的贺秀杰最终拂袖而去。
没有仆人可以使唤,贺秀杰只能自己去找大夫,让妻子去找的话他怕耽误自己的伤情。
走在路上,贺秀杰怎么都想不明白,被贺家当代家主和老祖宗们视为下代振兴之主的贺家大房嫡子,怎么会就这么看重他们家的傻儿子,还为了他惩罚他这个三叔。
如果是一般人,在看到自家傻儿子被未来家主看入眼后怎么也会对他好一点,也好在将来利用这层关系,得到更多利益。
可贺秀杰不是“一般人”,他如果是普通人思维也不至于把好好的皇子日子过得比平民百姓还不如。
对于贺一慈对傻儿子的青睐,他不但没有感到荣幸和庆幸,反而觉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觉得贺一慈屡次侵犯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威严,因此也更加看幼子不顺眼。
另外还有件事他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也是他反感和恐惧那个傻儿子的最大原因reads;。
没错,是恐惧!
别人都说他儿子傻,他也这么认为。可是他觉得他儿子身体里住了不止一个灵魂,那个灵魂可不傻。
他还深深记得当那个孩子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眼神,那明明不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该有的纯真懵懂眼神,那明明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神!
而他每次打骂这个傻儿子,他都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仇恨、愤怒和轻蔑。
他懂的,他都记得的。他懂得他这个父亲对他的厌恶,也记得他对他所有的虐待行为。
而且那个恶魔还有那么可怕诡异的力量,他现在还小,等他长大了,他的手段是不是会更厉害?
这样一个养不熟、身体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恶魔的儿子,他早就不想要了。当然他不想要是一回事,把这个傻儿子活着送给别人,让别人来打自己的脸,那也绝对不行。
偏偏他不能把这个秘密跟任何人说,作为贺家家主的第三子生出一个傻儿子就已经够丢脸,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儿子还被一个邪魔歪道侵占了身体,他贺秀杰的家主梦也永远别想了。
虽然他的家主梦早在这孩子出生不久就已经破碎,但那时他没能说出口,现在再来说,别人只会以为他在找杀掉傻儿子的理由而已。
他是那么想要杀死他,可前几年只要一想到那人的身体是他亲生子,他又有点下不了手。等这两年他想通了,却发现了对方身上那诡异的能力。
就是这种犹豫心理让他拖到了现在,贺秀杰觉得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他不能让那个邪魔继续成长,甚而诱惑未来家主,他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他!
如果他这个傻儿子诱惑家主能为他所用也就罢了,可对方显然是想借贺一慈的权力来对付他,这绝对不成。
*
小少年把贺十一带去了他的院落。
未来家主所住地方的豪华和美丽自不用多言,贺十一不是第一次来,自然也不会再一次看傻眼。
小少年让人送了糕点过来。
贺十一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大大叫了两声。
“吃吧,我知道你吃得多,平时肯定吃不饱。”少年把糕点推给他,又让人去叫驻府大夫。
他哪是吃不饱,他是根本没得吃!贺十一顾不上告状,一把抢过糕点就往嘴里塞,他可饿坏了!但这个抢的动作也没做到位,还差点把糕点给抓掉。
“小心点,别噎着。”小少年心疼坏啦,又赶紧推了茶盏过去,看他抓茶盏几次没抓准,索性自己端起茶盏喂他。
贺十一就着小少年的手仰头喝完一杯热茶,继续大口吞咽着糕点。
“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要过来,你等着。”少年许诺一样地郑重道。
贺十一抬起手,想要抚摸小少年的脑袋,结果着落地错误,摸到了人家的小脸蛋,手上还粘着点心渣。
贺一慈不嫌弃他,他对傻傻的小十一,总是有着无尽耐心和包容。
他甚至对十一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还包住他的手,宠溺地说:“你太瘦了,得多吃点,等下我让人给你熬点肉粥。”
贺十一点头又摇头reads;。他不要喝粥,他要吃肉吃荤腥,他要每顿都吃得撑得走不动路!
看着小十一的傻样,小少年莞尔。抱起他,去他专用的客房等大夫。
贺十一:小朋友,我有腿,自己能走。
但小少年固执地要抱着他,他也没办法。
算啦,就当享受兄弟爱吧。有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还是很不错哒。
大夫很快就来到,让贺十一把衣服都脱了。
贺十一脱衣服慢,小少年上前代劳,也不让仆人帮忙。
贺一慈这里暖和多了,脱光也不冷。
贺十一如今才七岁,露出小雀雀也没什么好害羞的,直接脱了个尽光。
在大夫给他看诊时,他也没忘记啊啊跟他大堂哥要吃的。
贺一慈拿他没办法,只得让小厨房现做了他喜欢的肉饼给他送来。
十一一手抓肉饼大口咀嚼着,一边让大夫给他检查。
大夫想让他等会儿再吃,他也不理。
贺一慈由着他,还跟大夫说他大概饿坏了。
大夫想说越是饿坏越是不能这样猛吃,但看到小孩身上的青青紫紫,叹口气没再多说。算了,他等下再开点易消化的药吧。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十一少疗伤,上次这孩子也差点给他父亲打死,如果不是大少爷去的及时,连治伤都会被耽误。
没想到没隔多久,三爷竟又对十一少下手!
大夫气啊。这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再说这孩子傻归傻,但能听话,教养好了和正常人也不会有太大差别。何苦如此对他?
看看!这次连头都砸破了。再看身上伤痕,这是真正朝死里打啊!幸亏这次又是大少爷赶得及时把人救了回来。
说来也巧,大少爷两次都赶得很及时呢。大夫脑中闪过这个想法,觉着有点奇怪。后转念一想,也许是大少爷心慈,让人盯着三爷家的动静也说不定。
大夫正想着事,忽觉手上一沉,十一少闭着眼睛咕咚倒在了他怀里,手中肉饼还攥得死紧。
贺一慈脸色一变,一个箭步跨到两人身边:“周大夫,十一怎么了?”
周大夫把小孩抱上床榻,“莫急,老夫来看看。”
*
贺十一莫名其妙昏迷过去。
周大夫判断其昏迷原因很可能是脑侧挨的那一下。
贺一慈找来了府里其他两名大夫与周大夫一起会诊,三位大夫的意见都差不多,但也都对十一少的昏迷无可奈何。
眼看十一躺了三天还没醒来,贺一慈焦急之下就同意了周大夫的治疗方案——对头部用针刺之法,去除瘀血刺激十一苏醒。
周大夫每隔两日会对十一施针一次,眼看大半个月过去,十一还是没有醒来,贺一慈再也忍不住,决定偷偷给十一喂服仙药,但是他也不确定十一能不能用仙药,就先请教了周大夫。
周大夫一听大少要给十一少用仙药,表情都不对了。
“这仙药只能仙人和修士使用,平常人使用不但没有益处,反而会让身体承受不住。”周大夫温言提醒大少爷。
贺一慈点头,“我明白,我也没打算整颗给十一服用,我就是想刮点粉末下来用水调和喂给他。这丹药叫养元丹,药性最是温和不过。”
周大夫小心接过药丸嗅闻,又少少刮了一点尝了尝,“唔,好药!果然不愧是仙家炼出的仙药。”
贺一慈:“能用吗?”
周大夫站在一个医者的立场上思考再三,“便用您的方法,先刮擦半分,用温水调和喂十一少服下,老夫再看看情况。”
昏迷中的十一无法自主吞咽,贺一慈用了专门喂药的长扁嘴壶。这半个月仆人都是用这种壶给十一喂粥。
转眼一个月过去,一枚养元丹已经全部喂完——周大夫万分惊奇十一少身体对仙药的消化能力,这么一颗仙药服下去,虽说是分许多次服用,竟一点事没有,这也很不可思议了。
贺一慈总觉得十一就要醒来,周大夫也说十一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他就是不肯醒来。
贺一慈为了便于照顾十一,把十一搬到了自己房里,让自己最信任的仆人照顾十一日常生活。
期间贺五瞒着贺秀杰偷偷来探望过幼弟,看弟弟昏迷未醒愁得不得了。
贺一慈顺口问他贺秀杰有没有迁怒打他们。
贺五低头没回答。
贺一慈冷笑。他三叔那人也只能在自己妻儿身上逞威风了。而三叔的四个孩子,除了十一,没一个有血性。他一个外人总不能教自己堂兄弟如何反抗自己的亲生父亲吧?而且他凭什么要帮这些堂兄弟?
贺五在贺一慈这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他比较怕这位未来的家主,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欢迎。
贺五走后没两天,贺秀杰跑去家主也就是他爷爷那里闹了一场。家主爷爷把他叫过去对质。
听说十一昏迷不醒,贺秀杰不肯承认是他用石头把亲儿子的脑袋砸坏,反而诬赖贺一慈害了他儿子,理由是十一离开百和院时人还能走能说话,并要求贺一慈把儿子还给他。
贺一慈怎么可能把十一还给贺秀杰,昏迷不醒的十一如果送回百和院,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咽气。贺秀杰连理由都不用找,毕竟连他贺一慈都救不醒十一,普通人的贺秀杰自然更没有办法。
贺秀杰对着家主胡搅蛮缠,非要要回自己儿子。他认为这是杀死十一的最好机会,认为自己在保护贺家、保护贺一慈,可惜他不能把他的好意说出口,因为没人会相信他。
家主瞅瞅长孙,对三子给出了处理意见:“你不是说要让一慈赔你一个健康的儿子吗,正好一慈也愿意负这个责任。那就等十一养好伤,醒来后再回去。”
“父亲!”
“好了,事情就这样决定,你回去吧。一慈,你留下,我和老祖宗们有话和你说。”
贺秀杰对处理结果不太满意,但听说老祖宗要见贺一慈,也不敢继续留下纠缠,只能退走。
说话的地点换了,贺一慈被叫进内堂。
在那里,家主和老祖宗们都在,大家的神情严肃又欢喜。
家主带着激动的语调告诉他:“一慈,家里刚刚得到消息,苍云宗今年将要收取新弟子,而我们家一位老祖有幸曾帮助过苍云宗一位大修,得到对方一个承诺reads;。对方承诺如果我贺家有合适其宗门的修真人才,在宗门收取新弟子时,只要你能过关,就可以收你为真传弟子!”
贺一慈蓦地抬起头。
“一慈,你可知道真传弟子是什么意思吗?那可是比内门弟子还要尊贵的身份,你如果真的能够成为那位大修的真传弟子,以后你再不用愁修炼资源,你的修炼速度也会比一般弟子快得多。”
另一名老祖也激动道:“苍云宗传说是我苍云大陆最厉害的修真门派,而那位大修在苍云宗位高权重,执掌一峰,你能成为他的真传弟子,我贺家、我贺家……”
这位老祖竟激动得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旁边相貌比他年轻些许的老祖拍拍他的肩膀,严肃地对贺一慈道:“再过三天,苍云宗就会派人来鹤城选拔弟子,为表示公平,你会跟着他们一起测试。”
贺一慈的计划就此打乱,他以前也听过收徒之事,但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如此之快。他走了,十一怎么办?
*
贺十一昏迷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不断下沉。
就好像从九重天上往下落,看不到地面,只不停地下落又下落。
途中有雨水滴到他身上,他张口接了,雨水的味道甘甜温暖。他大口大口地喝着,一滴都没有浪费。
大约雨水喝多了,他的身体变得沉重,下坠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噗。”终于落到底了,他落入了一个很柔软的物体中,还弹起了几下。
这是什么?
贺十一看到了一大团闪烁着奇异纹路的丝?
那一大团丝里面似乎有很多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在流动,非常奇妙。
贺十一把脸在丝团上蹭了蹭,光滑、柔软、刚碰触时有点冰凉,但时间久了就能感觉到温暖。
好舒服。
贺十一在丝团上打了个滚,滚到一半停住。
咦?他的身体……
贺十一低头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小孩的手指也动了。
这不是他!
对了,他也不叫贺十一,他明明叫做贺椿。
他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是什么任务来着?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肚脐很痒,他忍不住抠了抠。
上辈子他肚脐眼也总是很痒,有时还能扯出一点像蚕丝的东西,这是他上辈子最大的秘密,他没跟任何人说过,甚至为此都没有交过女友。
等等,为什么说是上辈子?他已经死了吗?
黑色的漩涡,虫洞通道,任务……
轰!宛如一道大门被撞开,大量记忆涌入他的识海,贺椿顿时感觉自己整个都炸开了reads;。
他的身体再次下沉,这次他没有继续下落,而是彻底沉入那丝团中。
带着奇异光泽和符纹的丝缠住了他全身,进而钻入他的身体,最终和他融为一体。
*
侍候的仆人看到昏迷了一个月之久的十一少终于动弹了,立刻跑去告诉大少这个好消息。
贺一慈回来时,就看到他的小十一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抠着自己的肚脐眼。
“十一,十一!”
贺十一还没醒,他还在做最后的融合。
当然,贺一慈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喊来了周大夫。
周大夫给十一把过脉后,笑道:“快了,十一少就快醒了,应该就这两天的事。”
贺一慈冷厉的面目顿时柔和下来。
晚上,贺一慈的父亲贺秀英把儿子叫去,询问他关于苍云宗选拔弟子的事。
贺一慈把能说的都说了。
贺秀英听完没多说什么,该叮嘱的,家主和老祖宗们自会叮嘱一慈,他这个普通人就算想要给儿子做些准备,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贺一慈正为十一的事心烦,担心自己走了以后没人照顾十一,就对父亲有了托付之意。
贺秀英听闻儿子竟然想在进入苍云宗后设法把十一也弄过去,再也忍不住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老三家那个傻小子?他娘、他自家兄姐都不管他。”
贺一慈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比同年龄孩子要成熟许多地说道:“就因为没人管他。我不管他,他还有谁来照顾?”
贺秀英摇头,“我们贺家值得人同情、无父无母的子弟不少,我怎么也没见你找别人?这十一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你这么惦念?”
贺一慈想了想,认真回复:“因为他傻?”
看父亲瞪他,贺一慈只好换了个理由:“好吧,您和娘又没有给我生其他兄弟姐妹,我想找个弟弟疼爱,想有个忠心帮手,十一最符合条件。他其实不傻,只是反应慢点,别人怎么对他,他都记在心里呢。您看,现在别人对他都不好,包括他爹娘兄姐在内,只有我对他好,那么将来他也会只对我忠心。”
贺秀英闻言并没有斥责儿子居心不良,反而提醒他:“你对他这么有信心?你就不怕他是真傻?”
贺一慈不在意地道:“就算他是真傻,我也会把他调|教到只认我一个人。”
“你是想……”
“爹,您知道我的功法特殊,必须有一个心甘情愿并忠心于我的人做辅修。”
“你选定十一了?”
“嗯。”
贺秀英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上次顺手推舟让他爹把他留下教养其实虐待的原因?你知道如果你坚持,你爷爷才不在意别人背后怎么说你三叔,他一定会同意让你把十一带到身边。”
贺一慈皱眉,他不想回答他爹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卑鄙,但仔细想想,他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吗?如果没有,他又何必派人监视他三叔家,每当十一遇到危险时才及时为他出头?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reads;。他贺一慈收服人还不需要这样的手段!他更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待十一。
贺秀英看儿子皱眉,起身拍拍儿子还稚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是未来的家主,你受的教育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爷爷和老祖宗们想把你教成什么样,但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而不是一味听信你爷爷和老祖宗们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不要犹豫,继续执行下去。做家主的最忌讳朝令夕改、迟疑不绝,不管你面对的对象是谁。”
贺一慈想说如果他一旦进入苍云宗,将来可能不会再继承家主之位,除非他跟家里的老祖宗一样最多只能修到筑基期。
不过当代家主的寿命还有百年之久,期间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他暂时还不需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爹。
于是贺一慈只回答道:“我知道,父亲。”
不管他将来变成什么样的人,他都会对十一好的,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贺一慈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了那一幕幕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在刚出生不久就被测出有极佳的修真天赋,只是家中没有适合的功法,只能让他先炼体。
他那时还小,完全不懂得家人对他的期望有多大,他只知道他每天过得很幸苦很痛苦,他……逃跑过。
当然,他没有跑掉。
他还因为穿得太好、说话太气人,被分家的孩子包围狠揍了一顿,且被抢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那时那些孩子并不知道他就是主支的贺一慈。
而负责照顾和保护他的人受到家主命令,说要让他吃些苦头,就只看着没有动手救他。
那时贺十一和他两个哥哥正好路过,贺五和贺八都选择了无视,只有十一小老虎一样冲了过来。
可十一笨拙,打架打不过别人,只能把他压在身体下面紧紧护着他。那时十一才五岁,虽然身高看起来像八|九岁。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伤心和愤怒。
事后,他没有处罚那些护卫,因为他们是听令行事,但他也不再信任他们,并决定培养只忠于自己的人手。
他也开始不排斥痛苦至极的炼体,甚至自动在合理范围内加量加练。半年后,他去把当初欺负过他和十一的孩子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们看到他就忍不住尿裤子。
他有时会带着十一一起,小小的十一从来不害怕,有几次还帮他一起揍比他们大得多的孩子。
他们还一起去偷过二叔家养的白玉兔,十一还干过往自家老爹茶壶里撒尿的坏事。
少年的脸上露出比冬天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他和他的小十一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呢。
嗯,不知道苍云宗让不让带普通人上去?如果不让……不,他一定会想办法,只要他成为那位大修的真传弟子,只要他表现得足够优异,那么他就一定能把十一养在自己身边。
这期间只能让父亲帮他好好照顾十一了。对了,他还得找人暗中保护十一,免得他回家后又被他那父亲虐待。
*
三天后,贺一慈去参加苍云宗的弟子选拔。
同一天下午,贺十一也因为肚脐眼痒得实在受不了,而终于睁开了眼睛。
贺十一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完蛋!他想不起来这个身体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他看周围人事物,只觉得都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详细。这感觉就像没有好好复习就去考试一样,看着考试题觉得都认识,但正确答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贺十一意识和身体融合还没有完全结束,他目前身体蕴含的能量不够他把这件伟大的事情进行下去——但贺十一他不知道啊。
所有侍候十一少的仆人都觉得十一少这次醒来后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但一时又说不出他哪里不一样。
周大夫闻讯赶到。
贺十一瞅着这半老中年人也觉得眼熟,看到他的药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猜想他可能是一名大夫,还是一名和这家人比较熟悉且比较有地位的大夫——那些仆人对他都很恭敬。
对了,这家的主人呢?为什么只有仆人和大夫出现,类似老爷夫人都没有出现?
十一胡思乱想之际,周大夫已经给他把完脉,又让仆人扶着他走上了一小段。
周大夫抚着胡须观察十一少,突然问他:“十一少现在是不是脑中清明,已经知晓事情?”
贺十一心中一惊,他原来是个什么样?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他“恢复”的最好机会,便慢慢点了点头。
周大夫抚须大笑,“好!果然如此!我就看十一少行动比以前顺畅许多,眉眼间也比以前灵动,脉象也强健有力顺畅通达无有不适之处,推测十一少您很可能因祸得福,果然不出我所料!好!太好了!”
仆人们闻言也喜不自胜,不住恭喜十一。
更有大丫鬟说大少爷知道了这事还不知会怎么高兴云云。
大少爷是谁?他的兄长?为他的病情痊愈而高兴,那应该很关心他了?贺十一心想自己幸亏没有隐瞒之意,这些大夫的眼睛真尖。
大夫眼睛当然尖,岐黄术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周大夫又经常接触十一少,再说愚钝之人的表现和正常人的表现哪能一样,贺十一没有提防掩饰之下,自然一眼就被周大夫看出与之前的不同。
喜讯传到了上面。贺一慈去参加弟子选拔不在,大家无法通知他这个喜讯reads;。一慈的父亲、十一的大伯贺秀英听到消息过来探看,见十一虽然没有多话,神色间确实与以前不同,也不由感到欣慰。
“这是个好消息,如果一慈能被选入宗门,那就是双喜临门。”贺秀英虽说用了如果一词,但心中基本已经肯定自己儿子肯定会被选入苍云宗。
“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怎么也应该告诉你父母一声。十一,你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吗?”贺秀英看小十一看他的眼神虽然没有陌生之感,但刚见他时却不知要叫他什么,就随口问了句。
贺十一趁机摇头。
“真不记得了?”贺秀英诧异地看向周大夫,他并没有听说这件事。
周大夫也愣了下,他当时光注意检查十一少的恢复情况,问他头还疼不疼之类,竟一时没留意十一少是否还记得过去的事情,主要是十一少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像是看陌生人,这才让他疏忽。
周大夫赶紧上前再次查看十一少,并询问他一些简单问题,“十一少您是都忘了,还是仍旧记得一些事情?我,您记得吗?您大伯记得吗?”
贺十一决定实话实说,“我、我看看看……”
妈哒!他怎么不会说话了?
谁知他大伯和周大夫听他开口竟然都是一副欣慰的表情。
他大伯还夸奖他:“不错,能说话了,虽然还结巴,但能说就是好事。”
周大夫也跟着道:“是啊,我就说十一少并不是真傻,他以前也都心里清楚只是说不出来。”
见十一少说话仍旧吃力,周大夫就采取问询的方式,花了点时间才知道十一少想说什么——就这成绩也比以前进步多了。
周大夫总结:“按照十一少所说,他看我们都感到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详细。过去的事也都是模模糊糊。”
贺十一点头。
周大夫沉吟,过了片刻微笑道:“这应该还是病情的影响。十一少这种情况就像是过去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虽然有所记忆,但想要想起详细却不容易。”
周大夫说到这里用了大段十一听不懂的医学原理去解释他这种变化。
贺秀英像是都听懂了,还不时点头,“原来如此,那么只要提醒到位,十一以后会把过去的事情都慢慢想起来是不是?”
“应是如此。过去的记忆仍旧在十一少的脑袋里。”周大夫乐观地道。
贺秀英笑,“就是想不起来也没什么,索性十一还小,以前还没接触过什么人,不过以后一慈回来知道他的小十一忘了他,可不知要怎么伤心了,哈哈哈。”
贺十一记下了他大堂哥的名字,贺一慈。
“我我我爹爹爹娘……?”这是贺十一觉得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他病愈后,他大伯都来看他了,他爹娘都还没来?
他初以为自己的爹娘都过世了,可听仆人和大伯的口气,他们明明都还在。
一听十一问起他爹,贺秀英咳嗽一声,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爹他……他过去对你稍微有点严厉,他也是失望太大才会……唉。”
贺秀英想给三弟说些好话,结果想了半天都不知该用什么词,“不过那都是过去了,我想如果你爹知道你不傻了,一定会很高兴。”
贺十一虽然没有过去记忆,但听了这句话莫名就觉得他爹不会太开心reads;。
“另外,我已经让百和院的仆人都回去做事,一慈那孩子想事情还是不周全,他以为这样做可以惩罚和警告他三叔,却没想到没了仆佣最苦的还是他三婶和你们这些堂弟妹。”
贺秀英说到这里摇摇头,哂笑道:“十一,你是继续留在一慈那儿,还是回去百和院?”
百和院大概就是他原本的住居了?贺十一看不出他大伯对他寄居的事有什么想法,也不想轻率地决定回去百和院,只能学着孩童的样,犹豫又不安地说:“我我我先……”
“你想说你先去百和院看看再说吗?”贺秀英也没那个耐心等待小侄子说完,截断他的话问。
十一点头。他现在点头摇头最利索!
“嗯,这样也好。一慈既然说让你留下,那你在他那儿留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我让周大夫和两名仆人一起送你回百和院,先把你痊愈的好消息告诉你爹娘他们,然后你再做决定如何?”
贺十一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用力点头。
*
早在半个时辰前,报喜讯的仆人就已经把十一少不再傻的好消息告诉了贺三爷。
可是贺秀杰他不信!
不过他那时已经醉得差不多,不但没有给报喜讯的仆人赏钱,还把人给骂走了。
骂走老大家的仆人,贺秀杰继续持着酒壶对着冷月哀声长叹。
苍云宗来鹤城选徒的事并没有对民众做隐瞒,鹤城和贺府的人自然都知道了这件好事。
别说鹤城普通人家,就是贺家也跟着沸腾了。
这次选拔,贺家除了贺一慈,庞大的分支里也出了两个具有修真天赋的孩子。别看人数比主支多,那可是从两百多个二十岁以下的孩童中挑选出来的。
贺秀杰喝醉,加上心中郁闷,一拍椅子扶手,把妻儿全部叫出,又开始对妻儿发酒疯。
“为什么我没有修真天赋?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明明都是一样的种,为什么他贺秀英能生出有修真天赋的孩子,我贺秀杰却只能生出一个傻子!我不甘!我不甘啊!”
三个孩子垂着头,被冷风吹着也不敢说要回房。
仆人们也不敢接近。
贺孙氏大着胆子想把孩子们都叫走,结果当场被贺秀杰斥责辱骂。
贺秀杰令妻儿全部跪在自己面前,他则坐在椅子上数落妻儿们的罪名,每说一个罪名,就令妻儿自打耳光承认自己的错误。
仆人们看着听着,没一个人敢过来阻止。
贺孙氏和孩子们心中恨极,却都不敢违抗贺秀杰,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把自己的脸给打肿。
他们倒是想轻点打,但贺秀杰手中抓着戒尺,如果看谁敢偷工减料,那戒尺就会直接打到谁脸上。
喝醉的贺秀杰没了理智,根本不管戒尺把孩子的脸给打坏的后果。
贺十一就是在这时候,在周大夫以及两名仆人的护送下,回到了百和院。
贺十一走在路上时已经向周大夫打听了他过去的事情,其实从仆人口中他已经猜出七八,现在不过是确认而已reads;。
他过去竟然是个傻子!
他还想询问自己父母对自己的看法,可周大夫对此却不肯多说,但只从他和仆人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爹娘尤其是他爹恐怕对他这个傻儿子并没有多少好感。否则他为什么会在大堂哥那里养伤而不是在自己家里?
原本,十一还想着回家后先观察观察情况,其他以后再说,哪想到一回去就看到了让他气炸心肺的一幕!
他明明不记得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孩子,可看到他们受欺负,无名怒火顿时从脚跟底生起,竟是连考虑都不考虑,甩开仆人就大步走进花园,路过水井时看到一个水桶,顺手就拎了起来。
贺孙氏和三个孩子都低着头,没一个看到贺十一回来。
仆人们倒是看到了,但他们心中厌恶贺秀杰,对贺孙氏和三名少爷小姐充满同情,看着傻少爷的行动竟然没一个人出声提醒。
还有仆人想到:反正有大少爷护着傻少爷,就算傻少爷做了什么,也自有大少爷为傻少爷出头。
有那以前侍候十一的仆人觉得哪里不对,十一少怎么变得这么……灵活了?
周大夫心生不妙之感,但他心中只把十一少当七岁孩童看,哪能想到他要做什么,一时就没来得及出声阻止。
周大夫不开口,跟着来的贺一慈的两名仆人更不会开口。
贺八抽泣着,他觉得自己的脸蛋太疼了,扇自己耳光的劲道越来越轻。
谁知他稍微轻了一点就被父亲看出。
贺秀杰大骂一声,戒尺兜头就打了下来。
贺八吓坏了,紧闭双眼等待戒尺落到脸上。
“咚!”很响的一声。
“哎呀!”周大夫发出惊叫。
贺八等了半天没等到戒尺落在自己脸上,不由偷偷睁开眼睛向父亲看去,他在心中祈祷父亲已经喝醉睡着了。
此时,贺孙氏和贺三贺五也一起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贺秀杰捂着肩膀亦慢慢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看起来有十岁孩子的身高,其实才七岁的贺十一正站在他背后,手里提着一个水桶。
这傻子什么时候竟绕到了他身后?贺秀杰想要站起来教训幼子,可按住扶手几次都没能站起,他喝太多了。
“十一?”贺五叫了声。
贺十一在心中啧了一声,可能才醒来没多久,手脚还是有点不麻利,竟然砸偏,只砸到肩膀,那就再来一下吧。
贺十一再次双手高举起水桶。
“十一少!别!”周大夫大喊。
“十一!住手!”不少人同时喊道。
“你这个逆子!”贺秀杰最后一字刚刚吐出。
“咚”一声,这次水桶不偏不倚正正砸在贺秀杰的后脑勺上。
原本就喝醉没有多少行动力的贺秀杰脑袋一垂,就此昏死在太师椅上,手中戒尺也吧嗒掉到地上。
周大夫伸出的手收不回来了。
仆人们脸上闪过惊慌之色。
贺孙氏张大嘴巴。
贺五“啊”的一声大叫。
贺三姑娘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贺十一撇撇嘴,原来这凌虐妻儿的混蛋就是他爹,能退货吗?
贺八跳起来叫:“十一,你把父亲砸死了吗!”
这孩子的声音绝对不是责怪,而是兴奋。
“胡说八道!”贺三娘拉下贺八,呵斥他闭嘴,又赶紧起身去看他们那个爹。
霎时,院子里凝固的人全部重新动起来。
周大夫也连忙和两名仆人走了过去。
贺孙氏吓得身体颤抖,指着十一不住念叨:“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
贺五很想问问十一什么时候苏醒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和弟弟叙话的时候,他也忙爬起来过去检查父亲情况,见父亲只是昏迷,生命并无碍,又得周大夫肯定之语,立刻长出一口气。
“娘,周大夫说爹没事。”贺五安慰贺孙氏。
贺孙氏流下眼泪,“今晚没事,明天呢?等你爹明天醒来,他必然会去请家法狠狠教训十一。”
这就是他这辈子的娘?十一瞧着贺孙氏,一看她就像是那种传统的夫为纲的小妇人,不过他娘担心的是他而不是丈夫贺秀杰,这让十一心里有点暖。
贺八抓抓脑袋,忽然对贺十一道:“傻十一,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贺三娘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脑门上,“五郎你给我闭嘴!尽出馊主意!十一这样,你让他跑到哪里去?他在外面怎么活?”还有那么多仆人看着呢,周大夫也在。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异常懂事。
贺孙氏还在哭泣,“傻儿啊,你做事怎么就不想想,竟然敢拿水桶砸你爹的脑袋,要让人知道了,你爹就是打死你,你也没处说理啊reads;!呜呜。”
贺八哼,“十一本来就是傻子,他能想到什么后果。”
贺五一声怒斥,“不准叫十一傻子!他才不傻,他要不是为了我们,怎么会拿水桶去砸爹!”
贺八不说话了,贺三也表情复杂。
这就是他的兄姐?感觉都不坏啊。贺十一心中庆幸,还好不是一家子极品,而且他这小哥哥还会维护他,不错。
贺孙氏哭声变大,“都怨我,都怨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我前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会……”
“好了,娘,别哭了。周大夫,您看爹真的不要紧吗?”贺三娘扶起母亲,侧身问周大夫。
周大夫摸摸胡须,再次给贺秀杰把了把脉,保守地道:“如果三爷第二天天亮前能醒来,那就没什么大事。”
周大夫也不忍心斥责十一少,刚才的情形,只要有点兄弟爱、有点血性的孩子都会忍不住阻止其父亲的凶残行为吧?
三爷也真是!唉!
贺八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亲爹,眼中闪过凶光。
贺五看到,心惊。
贺十一用力一推,把贺八推到了贺五怀里。
“十一!你干什么!”贺八叫。
贺十一挥手,先对周围围观的仆人喝道:“你你你们,来!”
仆人们惊。
贺八眨了眨眼睛,他的傻弟弟怎么好像不傻了?
贺五和贺三互看,都有点不可置信。
“过过过来!”贺十一又是一声低喝。
仆人们连忙靠拢过来。
贺十一捡起地上戒尺,指向众仆,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不不不准准准乱……说!谁、谁说说说……就就就……”
妈哒,急死人了,一段话都说不完整,哑巴和结巴真苦!
还好他那位三姐反应快,立刻就似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今晚有仆人以下犯上,竟然用水桶砸昏我爹,不过看在他是为主家着想的份上,我们都无意惩罚他。但如果有谁出去乱说,那么……”
贺八一听,也懂了,连忙也叫道:“对对,我也看到了!谁敢乱说就是谁!”
贺孙氏捂着嘴,呆呆地看着傻儿子。
贺五咬住嘴唇,也跟着点头。
贺家的仆人们全都训练有素,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求饶或反驳,全都低着头听凭主人们的吩咐。反正只要他们不把今晚在这个院中发生的事说出去,他们就都没事。
而十一少的变化……这个就交给主子们去烦心吧。
名义上是贺家大爷、实际上是贺一慈派来的两名仆人更是默不作声,他们都是大少爷的心腹,大少爷派他们来照顾十一少,以后他们就是十一少的人,十一少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贺十一又看向周大夫reads;。
周大夫苦笑,谁会想到十一少刚刚清醒就会摊上这么大一件事。这事说轻了是阻止父亲行凶,说重了,那可是犯上甚至是弑父的大恶罪行。
“如果三爷不提,这事只是他的房内事。”周大夫含糊地道。
贺十一见暂时震慑住仆人、周大夫也表明了立场,立刻对贺三娘指指他们的娘又指指几个丫环。
贺三娘看明白,当即叫出几个丫环的名字吩咐:“如竹,如锦,你们俩去侍候夫人,让她好生安歇。”
“是。”两名原本就侍候贺孙氏的丫鬟上前扶住贺孙氏。
贺孙氏不肯走,她还在震惊傻儿子的变化。
贺十一只好转身对贺孙氏道:“娘,儿儿儿子的的的……”
贺十一闭嘴,转而看周大夫。
周大夫了解,他跟来就是来跟三爷夫妇解释十一少的病情,当下上前一步先对贺孙氏施礼,继而才开始解说十一的病情,大致内容和他告诉大爷贺秀英的差不多,重点说明十一少在他的妙手回春下不再是傻子了,而且以后情况会越来越好。
贺孙氏捂住嘴,眼泪涌出眼眶。
丫鬟们不住向她恭喜。
贺三和贺五性子较为稳妥,听后只觉庆幸和惊讶。贺八则忍不住跳到贺十一身边,不住问他:“你的傻病真治好了?傻子也能治好?十一,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还认识我吗?”
“废话!”贺五把八弟拉开,上下打量不一样的幼弟,迟疑地问:“你……”
十一指指自己脑侧还没完全脱痂的伤口,想说自己挨了这一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周大夫误会,在旁边代为解释道:“刚才老夫也说了,十一少脑中有处紧要地方在出生时被堵住,才显得做事缓慢愚钝,其实随着时间过去,十一少这种情况是可以痊愈的。而这次十一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三爷那一下,咳,砸得比较巧,可能正好把十一少堵塞的地方给砸通了。”
“周大夫,您的意思是说十一他原本就不是傻,他只是表达不出来,但心里都清楚是不是?”贺三娘问。
周大夫颔首。
几个孩子一起张大嘴,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太神奇。
仆人们也都听得入神。
贺八突然一声惨叫,指着十一道:“你、你都清楚?那么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你都记得?”
贺十一翻了个白眼,别说他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他跟个八|九岁的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
周大夫再次补充:“但也因为十一少挨的那一下,过去的事情他现在暂时想不起来,不过这以后按理也应该能恢复。”
“啊,你失忆了?太好……嗷!”贺八挨了他五哥一巴掌,但仍旧庆幸得嘎嘎笑。十一个头和力气原本就比一般同龄孩子大,傻的时候都能把人揍得哇哇哭,他不傻了,谁还敢惹他?
贺五暗中瞪了眼八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十一!
贺孙氏嘴巴张了又张,不知是不是刺激过头,只反复念叨:“我儿子不傻了,我儿子不傻了……天哪!我儿子不傻了!”
贺孙氏嚎啕大哭。
贺三姑娘也湿了眼眶,小手直抹眼泪reads;。
贺十一再次令两个丫鬟把贺孙氏送回去休息。
贺孙氏哭哭啼啼地离开,贺十一又让三个兄姐回去睡觉。
贺三他们哪里肯就这样离开。
惊奇过后,几个孩子总算想起他们的亲爹还晕着。
贺五围着椅子团团转,“怎么办?爹醒过来肯定会闹腾,到时候十一和我们都得倒霉。爹说不定还会去请家法。”
一听说会去请家法,几个孩子都打了个冷颤。贺家家规之严厉,只看贺秀杰只敢在家里闹腾而不敢出去祸害他人就知道。
贺五招呼仆人,“如福、如林,你们两个过来把三爷扶回房里。”
贺秀杰早已经和妻子分房睡,只不过房间就在贺孙氏隔壁。
“放放放心,你们……回、回去!我我我干干干干的,我来来来……”贺十一拍胸脯,表示这件事他会负责处理,挥手撵三小回去睡觉。
三小一点都不放心,虽说傻十一不过月把没见就突然变聪明了,但就算聪明了也才七岁,能懂什么?
贺五安慰姐弟们:“爹喝了那么多酒,十一那一下又砸在他脑袋上,说不定他明天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八拍掌:“对哦。”
贺三娘在心中叹息。其实他们都知道父亲记不起这件事的可能很低,但人都有侥幸心理,三小害怕父亲惩罚,自然巴不得他醒来真什么都不记得才好。
贺十一向周大夫使眼色。
周大夫也头疼这事的后果,但看三个孩子担心成这样也有点不忍心,便向三小保证他会帮助十一少跟三爷解释,三小这才揣着担心回房。
贺十一又结结巴巴地吩咐厨房赶紧做晚饭,他快饿死了!
他下午临近傍晚醒来,醒来就与周大夫和大伯说话,晚饭就喝了半碗粥。
不是他大伯舍不得款待他一顿晚饭,而是他大伯听信周大夫的话,说他昏迷刚醒不能吃硬食只能喝粥,还不让他多喝。
十一可就等着回来好好吃上一顿——他不记得他爹以前都用饿他一两顿来惩罚他,还经常把食物锁起来不让他偷吃,这让他在百和院吃饱的机会并不多。
厨佣们当着周大夫的面也不敢说没有三爷的命令就不能给十一少吃喝,互相看了看,就按照吩咐去做饭了——十一少不傻了,他们要想不被十一少报复,那就还是老实执行他的命令吧。至于以后三爷怎么说,那就以后再说呗。
周大夫见此情景,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十一摸着小肚皮对他憨憨一笑,“我我我饿。”
周大夫笑出声,很慈爱地摸了摸十一的脑袋瓜儿,“不让你多吃是怕你胃受不了,你要实在腹饥,等会儿就允许你再喝一碗肉粥,最多再加两块点心,可不能再多了。”
同时周大夫在心中下定决心,如果家主和大爷不问,他就不主动禀告今晚的事。另外,他再想办法和三爷好好说道说道,看能不能化解他们父子今晚此事。
到此时,周大夫想得都很美好:三爷只是不知道幼子已经不再痴傻愚钝,如果知道定然不会与十一少生气,说不定大喜之下也不会再责怪幼子的犯上行为。
贺十一邀请周大夫一起用晚饭,周大夫讲究养生之道,婉拒后特别监督仆人把荤菜都撤了下去。
十一胃疼。
贺孙氏和三小都已经吃过,就没出来凑热闹。
贺秀杰在十一吃完饭大约半个时辰后才捂着脑袋呻|吟着苏醒。
贺十一坐在床头幽幽看着他爹,他已经做好离开这个家的准备。这个爹是很混蛋,但在华夏,无论古今,就算做父母的再不对,做儿女敢于动手反抗那就是不孝,何况这还是在父为子纲的古代。
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如果这人不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爹,他都想把这人从床上拽下来再暴揍一顿然后填猪圈里。刚才周大夫去看过他娘和他的三个兄姐,虽说都是皮肉伤,可也伤得不轻。而且听他三个兄姐的意思,他们这个爹打骂他们简直是家常便饭,尤其是他贺十一吃的亏最多!
但在离开前,他想再看看这父亲对他是不是再无一丝感情——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这么早离开这个看起来还算安稳的家,他现在才几岁?出去打零工都没人要好吧。
再说,他还有任务在身,这刚听说修真门派存在,且自家就有修真人士,他如果就这么离开不是舍近逐远?
“啊!”贺秀杰醒来一看到十一的脸先吓了一跳,接着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从他口中喷出,让你都想象不到这样一张文雅的文士脸竟然能说出这样肮脏的骂言。
贺十一:“……”这就是我爹?真没弄错?刚才为什么没一下把他砸死算了?
周大夫听得恨不得捂上耳朵,并极为愤怒,大声提醒贺秀杰他的存在:“三爷,老夫送十一少回来,有喜事禀告!”
仆人们听到声音,在外面小心地问要不要进来侍候。
贺十一头也不回地对门外喊:“不不不用!”
“你敢!你想干什么?”贺秀杰大声怒吼。可能吼声太大,震得他再次呻|吟着捂住后脑勺reads;。
“不、不干干……”妈哒!这样说话太没气势了。十一怒拍床。
贺秀杰一看他傻儿子竟然敢跟他发火,也跟着用更大的力道怒拍床边,完全无视了周大夫,“大胆!你这个逆子,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贺秀杰话没说完,骤然变色,“你、你是谁?”他那个傻儿子什么时候能及时接话了?哪怕说的很结巴。
贺十一做出伤心的表情,“我我我是是……您您您……”我是您儿子啊,爹,您不认识我了吗?
哪想到贺秀杰见他如此,竟吓得身体不住往床里缩,口中不住大叫:“来人!来人啊!”
仆人们在外面面面相觑,要不要进去?
周大夫见到贺秀杰的模样狠狠皱起眉头,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醒酒丸,“三爷,这是醒酒用的,你先服下,然后我们再说其他。”
贺秀杰一巴掌打飞周大夫手中药丸,叫得更大声。
周大夫生气又无奈,只得出去吩咐仆人准备醒酒汤。
贺秀杰趁机叫进两名仆人,就是平日侍候他的如福如林。
屋内。
贺秀杰缩在床里面,让两名仆人挡住他,他从缝隙里偷偷观察他的傻儿子。
换人了,肯定换人了!
不,应该说那邪魔终于完全侵占了他儿子的身体。啊啊啊!那邪魔正在对他狞笑!
贺秀杰想暴吼。前面几次揍这小子他就感觉不对头,尤其是砸破这小子的脑袋后,他头部相同位置竟然也出现了同样的伤口!更不用说上次他的肋骨也隐隐作痛了好久。
贺秀杰回想他虐打傻儿子的过程:一两岁时他忽略他,仆人也不怎么把十一往他面前带,他就没怎么打过这孩子。后来这孩子稍微大了些,他看到他的愚钝样一次就会发一次火,那时候这孩子还不会反抗,他打着手掌也不怎么疼。
等这孩子长到四岁多,可以自己走、跑、跳,他再打傻儿子就会感觉到手掌震得疼,但那时他还没有察觉不对。
等到这孩子五岁多,他打这孩子越厉害,他自己身上就也疼得越厉害,这让他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再随便对这孩子动手。
直到近期,那天他想睡一个丫鬟,那丫鬟竟敢反抗,他一时太生气就抓着那丫鬟的脑袋往桌上撞,那丫鬟还敢大声尖叫,其他仆人和他妻子听到声音都不敢进来,哪知这傻儿子竟然拎着一个竹竿就闯了进来,还敢用竹竿抽他!
他狂怒之下就狠踹了那孩子几脚,后来听大夫说那孩子的肋骨被他踹断了两根。那丫鬟趁机跑了,而似乎一直派人盯着他家的贺一慈得到消息,也十分无礼地闯进他屋里抢走了那孩子。
之后贺一慈那小混账向家主告状,家主就以他行为不端为由惩罚了他,那贺一慈更是狐假虎威趁机撤了百和院所有仆人。
这些零碎的屈辱暂且不说,那次是他感受傻儿子身上诡异能力最明显的一次,他的肋骨也疼了好久。
加上这次,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傻儿子身上的诡异力量越来越强大,之前他肋骨至少没断,可这次他脑侧的伤口却几乎和傻儿子头上的没有二样!
而且那小子现在头部伤口都痊愈了,他还没好全,且又被这混账砸了一下!
贺秀杰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reads;。
傻儿子傻的时候都这么厉害了,他现在不傻了,那不就是更能控制那股力量?
十一开口想要对贺秀杰说什么。
“你、你不要过来!”贺秀杰抓起瓷枕就砸向十一。
十一头一偏,闪过。“爹!”
看此子动作如此灵活,贺秀杰越发认定此人不是他那个傻儿子。
“好你个邪修!竟然敢夺舍吾子!我、我必然告诉家主,贺家绝不会放过你!”
周大夫脸色大变,两名仆人不懂,但莫名感到了害怕。
贺十一一脸孩童的懵然,“邪邪……修?”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我那可怜的孩子出生起就附在他身上,他会生来就是傻子,说不得就是你谋害的!”贺秀杰叫得很大声。
周大夫听三爷越说越不像话,当即忍不住大声道:“三爷,您在说什么呢!”
不等贺秀杰嚷嚷,周大夫就把自己对十一少的诊断再次复述了一遍,还说的特别详细。
但贺秀杰不相信,他觉得周大夫也被恶魔给迷惑甚至收买了,口中直嚷嚷说要禀告家主,让老祖宗们来收拾夺舍附身他儿子的恶魔。
“三爷,请慎言!”周大夫看看两名仆人,不得不再次提醒贺秀杰,“您真的想把这事闹到家主和老祖宗们面前吗?您别忘了,现在可是苍云宗在鹤城选拔弟子的重要时机,如果让人知道我贺府出了您口中夺舍他人的邪修,不说大少会因此受到影响,就是我贺府恐怕也逃不了一个被牵连的下场!”
贺秀杰心中一紧,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他不在乎贺一慈能不能进入苍云宗,但如果让家主和老祖宗们知道是他影响了贺一慈,进而影响了整个贺家,那他就真的别想再在贺府立足。
但他还是嘴硬地说:“我们可以把十一交出去!”
周大夫长叹,三爷这是喝了多少酒?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想法?可怜十一少这孩子了。
周大夫娶的就是分支的贺氏女子,可不想这位三爷败了整个贺家,当即只能磨碎了跟他分析:“三爷,我们说只有一个邪修,那些外人就相信了吗?贺家在鹤城屹立五百年,树立的仇人并不少。您仔细想想,如果那苍云宗或者皇族或者其他什么人以此为理由想要搜索我贺府,甚至缉拿我府的人拷问,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虐打?只要有一人招出我贺府和邪修有关,那么我们整个贺家……必将烟消云散!三爷,慎言啊!”
如福如林听了这话腿都抖了,他们不会被杀掉灭口吧?
贺十一想给周大夫鼓掌,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爹认定他是夺舍的邪修,但只要他不想再死一次,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情。好吧,他有点小心虚,没有小十一过去的记忆,让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抢了人家小孩的身体。
周大夫说到这里,又严令两名仆人:“今晚不管你们听到什么,如果敢传出一字,你们知道贺府的规矩!”
两名仆人噗通跪地。
贺秀杰彻底清醒,也有点后悔不该当着仆人的面就嚷嚷出这个秘密。但这并不表示他就相信面前的男孩就是他的那个傻儿子。
“让他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他!”虽然周大夫跟他分析了厉害,但这事只要不传出去不就没事?他等会儿就让人把如福如林看守起来,并塞上他们的嘴。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去见家主reads;。以前他没证据,但现在他有了。何况刚才周大夫还说这小子没了过去的记忆,这不是夺舍是什么?
在这里,贺秀杰自动忽略了他已经怀疑十一被夺舍很久的事,而如果那邪魔一直在十一身体里面看着,又怎么会没有十一过去的记忆?
贺十一看他爹模样,不认为这件事到此就能结束,但现在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只能像个真正的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揉揉眼睛,眼眶红红地低头出去了。
周大夫叹气,再次劝慰贺秀杰,暗指他不该那样虐待妻儿,又说十一当时只是冲动,并不是有意冒犯他云云。
贺秀杰听烦了,挥手让周大夫也离开。
周大夫尽责地留下一张药方,嘱咐如福明日去府里的药房拿药,也没多留。
走时,他还特意去看了看十一,见小孩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叹息两声,安慰了他一番才离开。
后来还是贺一慈派来的两名仆人上来劝慰十一,十一才顺势起身回屋睡觉了,当然他没忘记装出一个被父亲厌恶的伤心孩子该有的模样。
周大夫离开没多久,贺秀杰就让人把如福如林看管起来,并塞住了他们的嘴。
如福如林吓死。
仆人们也不知道三爷房内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个心惊胆颤地等待第二天早上到来。
*
次日,贺孙氏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一大早就来确定傻儿子是不是真的不傻了,当看到幼子说话清晰、做事稳当、对答得体,不由再次放声大哭。
奇异的是,往常听到妻子哭泣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吼叫的贺秀杰今天却很安静。
贺八对小十一的变化还没有稀罕够,不想去学堂,被哥哥姐姐给硬拖走。
贺五临走前跟十一说,以后他也能去学堂上课,不用老是待在家中。
学堂吗?贺十一心中一动,特意跟贺五要了本类似千字文的基础书翻了翻。
果然,这些字看着就很不亲切。想来他这具身体以前既然被认为是傻子,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教他读书认字。
这个世界的字体也是象形字,但形状更扭曲复杂,就好像甲骨文和小篆的结合物,他对古代字体没研究,就是繁体字都没认全,更别说这些变形扭曲的字体,书本一翻开就傻眼了。
如果想要在这个世界混下去并完成任务,不识字肯定不行,这样一来他恐怕就更不能立刻离开贺家。——和华夏类似的古代背景,就算有所不同,但他刚问过几个仆人,并无几人识字,想必这里的文字和知识一样掌握在上层手里。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贺家,以后恐怕连识字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更何况留在贺家说不定他更有机会接近修真者。
就是不知道他这具身体能不能修真?
不过听贺秀杰昨晚自怨自艾的话语来看,他和他的兄姐们似乎都无修真天赋。
这并没有什么,他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修真天赋,有最好,没有拉倒,他不修真也一样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但他的任务却与修真人士有关。
是的,他是一个身怀使命的人╮╭
他来到这个世上,必须要勾搭金木水火土五名属性不同的单属性修真大能。
这就是个坑爹的任务!
只有傻瓜才会去执行。
当时全世界从志愿者中一共选出一百零八个傻蛋,他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说人不能冲动啊。
这个任务说白了就是一次试验性拯救计划,起源自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连环杀人凶手的发现,后来被卧底者捅出,才被人发现那凶手的抛尸地竟然是一个连通其他世界的虫洞。
科学家们经再三确认,发现被那个虫洞抛出来的物品中有高科技物品,也有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神奇之物。
国家召集各方人士再次研究,终于有人半猜测地怀疑那些物品有些可能来自传说中的修真文明。
修真文明,比高科技外星人更不靠谱的说法,当时所有人都把这个猜测当笑话听。
但当时,地球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没有多少路可走——只是普通老百姓还不知道而已,所以他们必须把每个可能都尝试一遍,哪怕机会渺茫。
于是……那个被认为是送死的任务就这么被发布并被执行了。
他在那批先驱者中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吧?
在进入虫洞不久,他亲眼看到在他前面和后面进入的志愿者——他们身上的装备不比他差,国家实力不同,有的还比他好,但那些人全都在无数光线中化作粉尘,连惨叫都没有留下。
他在虫洞中意识清醒地坚持了较长一段时间。
他怀疑他能坚持那么长时间,最后还能有幸带着完整意识投胎到这个世界上,很可能与他的好友假道士送给他的那张据说有数千年历史、据说还带有伤害反弹特效的混元一体护身符有关。
这符不但名字听着假,功效听着就不对劲,就跟假道士的名字和为人一样。
假道士姓贾,痴迷道学和各种修仙小说,自学符箓还找了道观出家,最后学的佛不佛、道不道,他却说佛道本就一家reads;。这样的假道士画出来的符箓也就只能在网上卖卖骗骗寻求心理安慰的小姑娘和大妈大婶,反正他的朋友没一个相信。
在他出发的那一天,假道士来找他,郑重其事地递给他一张鬼画符,说是他祖上遗留下来的宝物。
他当时还蛮感动,觉得就算是鬼画符也是好友的一片心意,就当着他的面塞进了紧身背心内。
结果那混球竟然敢伸手跟他要钱,还振振有词地说:贫道给你算过一卦,断定你去了以后基本就不可能回来了,既然如此你那些存款留着也没用,还不如都给我,就算你买我祖传宝符的钱好了。
十一记得自己喷了他一脸,跟他说钱和车都分给他父母弟妹了,就剩一套单身公寓可以借给他住。——他留着这套公寓无非就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回来。
假道士片刻犹豫都没有,就从身后拖出了一个行李箱,推开他,走进了公寓,还把他的钥匙抢了。
十一揉揉脸不再回忆他的朋友,他害怕回忆太多次就会像使用过度的影碟一样,以后会再也记不得那些亲朋的音容笑貌。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这具小孩身体过去记忆的原因,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很深的归属感,他还是希望能回去,虽然那个虫洞在他们进入后就会因为能量不稳而关闭——他们一百零八人是第一批先驱者,也是唯一的一批。今后他们想要从各个世界回去……如果他们还活着,如果他们还能回去,就必须另寻其他通道。
传说中那些修真大能修到极致能撕破虚空,如果他能按照任务要求找到五行属性各一的五位大能,那么他们应该能带他回去地球吧?
当然,如果他来到的世界不是能修真的世界,他的任务内容也会跟着不同,比如高科技世界的话,那就是尽量自学、偷学和寻找能帮助地球的有能力的外星人士。
嘛,寻找五个大能还太遥远,他还是先从接触修真界开始吧。
十一懒懒伸了个腰,对自己的未来重新做了一番规划,随后决定先把他待在贺家安稳学习基础知识的最大障碍贺秀杰搞定。
但这件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第一个麻烦转眼既至。
家主传唤他了。
*
十一一听家主要见他,速度先去见了他娘,直接问家主是什么样的人。
他娘等了会儿终于弄明白儿子的意思,满脸担忧地说道:“我见家主的机会不多,印象中那是一位很威严的人,你爹……很怕他。”
十一继续等待,可他娘对他亲爷爷的介绍就这一句,后面就没了。
贺孙氏,“十一啊,你去见家主时可千万不能失礼,你爹大早上就不在房里,如福如林也让他叫仆人给押走了,我怀疑、怀疑他可能向你家主爷爷告了你一状,想用家法制裁你。你……”
贺孙氏差点说出和八郎一样的话,让小儿子赶紧逃。
贺十一点头,表示知道。逃跑是不可能的,家主派来的仆人就在外面等着他,如果不是他说要先跟自家娘打个招呼,对方当场就要带走他。
眼看在他娘这里问不出什么消息,也不想她多担心,十一很潇洒地摆摆手,昂着头走出门。
来的仆人还算客气,一路无话把他带到主屋小客厅。
贺十一倒是想跟仆人打听一些事情,但他现在说话费劲,想想还是算了reads;。
贺家很大,本着越有出息的子女占地越大的原则,他们爹贺秀杰住的百和院是最小的,可那也是有着两进的大院落,更不用说家主所住的主屋。
贺十一原先觉着贺一慈住的地方就够好了,可看到家主住的地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不动声色的奢华。
稳重、庄严、大气。任何人看了贺家主屋大概都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十一少,您自己进去,就在里面等着,不要乱跑。”带路的仆人叮嘱他。
“嗯。”贺十一瞅瞅敞开的大门,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客厅里面。
客厅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屋内顿时微微一暗。
但屋顶一盏琉璃灯笼瞬间亮起,亮度还挺高,像个小月亮挂在屋顶正中|央。这是法器?
客厅内没有其他人,摆设也不算多。
正前方有一略高出地面的席榻,席上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这客厅里就再也没有坐的地方。
席榻上方挂着大幅的山水画,两边还有对联。
客厅两边的墙上也挂着小幅的图画,博古架上放着精致合适的摆件。
十一并没有凑过去看,他就站在席榻前等待,不时还低头抠抠手指,偶尔转头四看,露出一副七八岁小孩应有的紧张姿态。
出于上辈子的职业敏感,他有种被人暗中窥视之感。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途中他甚至感到一股能量波动扫过全身。
虽然这股能量无形又看不见,但他就是感觉到了。
等了大约有五六分钟,小孩站不住了,转身走到门口用力去拉门栓,想要把大门拉开。
可大门跟铁铸的一样沉重无比,小孩拉了半晌没拉开。
无奈,小孩放弃拉开大门,开始敲击门扉对外面叫人:“有有有……人人吗?来!来!”
外面的仆人像是走了,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叫喊声打开大门。
叫了一会儿,小孩抓抓脑袋,露出了一点害怕的神情,他绕到了窗户那里,想从窗户那里爬出去。
可窗户也打不开!
小孩急了,更加大声的叫人,然后开始到处找出路。
等小孩发现客厅后方似乎连通某处,准备走进去时,咳嗽声传来。
一道威严的身影从客厅后方走出。
“十一,你在做什么?”
贺十一心想,你终于肯出来了,老子的表演你们还满意吗?
但贺十一只是愣愣地抬起头,傻傻地看着家主爷爷,似乎被吓到了。
来人走到榻上,穿着家用软底鞋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一名老仆适时进入,很亲切地把小孩重新带到客厅中间,又准备了一个垫子,让他对家主下跪行礼。
贺十一没怎么犹豫,老老实实的在垫子上跪下reads;。
老仆提醒他:“十一少,您该给家主磕头请安。”
贺十一:“哦!”
磕就磕呗,就当为这具身体尽孝,十一咕咚咕咚就磕了三个响头。
家主等十一磕完头才抬抬手,“起来吧。”
十一从垫子上爬起来。
老仆上前收了垫子,无声退下。
客厅里只剩下家主和十一两人。
家主是个面容很慈和的半老之人,其实他真实年龄已过百岁,在他确定自己无法在仙途更进一步后就选择了成家并接手了家主之位。
对于这个傻孩子,贺志道原本并不太喜欢他,尤其他最为看重的长孙还那么喜欢这个傻孩子,几次三番为了他出头顶撞长辈,前些日子更偷偷把家里老祖省给他的养元丹给这傻子用。
别人都说这傻孩子变聪明了是因为他爹那一石头砸得巧,他不否认有这个可能,但他觉得养元丹起到的作用也不小。那可是真正的上品灵丹,就是他和老祖宗们都舍不得吃,那小小一枚可就要三百灵币!
当时听说长孙把那么珍贵的上品养元丹用在了傻十一身上,他很生气,好在没多久就传来苍云宗要选徒的消息,他也不忍心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为这点小事斥责长孙。
哪想到一慈刚刚离开,家里这傻小子就沾了一慈的福,竟也从愚钝的痴傻者变成了正常人。
当时他听到消息时还想,一枚养元丹可以治好他贺家主支一个傻子,也是件美事。
可好心情没维持多长时间,这孩子的亲爹,他的第三子就押着两名仆人上门,向他禀告说怀疑他的幼子贺十一被邪魔歪道夺了舍。
贺志道并没有一听消息就让人去抓捕贺十一,因为他并不是很相信三子所言,虽然他言之凿凿,又言十一屡次犯上,昨晚更试图弑父,再三说明此子绝不可留。
在叫十一之前,他把周大夫和长子贺秀英全部叫来询问了详细,周大夫不敢隐瞒,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都道出。
家主又把三房的仆人如福如林叫来质问,和周大夫说的大致不差。
到此,贺志道心中已经有论断,但为了让三子心服口服,同时也是以防万一,他特地叫来小十一,并暗中观察他之举动。
没有问题,这是贺志道对幺孙的最终判断。
且不说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小十一能痊愈八成还是靠了那上品养元丹,而且为了慎重起见,他还请老祖宗出手,使用了一种可以测试魂魄是否与*相合的法器。
这种法器来源于巫修,他们有时会接一些帮助别人驱赶邪魔的活计,就炼制出了这样的法器。这种法器的最大功效就是可以把侵占他人身体的魂魄从不是他身体的*中赶出。
就算是再厉害的邪魔,遇到这种法器就算不被震出全魂,也会出现重影现象。
而这些,十一身上都不见有。
就在贺志道准备开口对十一安慰加敲打一番之际,耳中突然传来老祖宗的吩咐:“等会儿给这孩子测试一下资质。”
贺志道一愣,贺家的孩子无论主支分支,在出生不久就会接受一次修真天赋测试,据他所知这孩子并没有相关天赋。而贺家的老祖宗们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才对……
贺志道按捺下这个疑问,心想可能老祖在这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吧,毕竟他的修为和神识都不如老祖宗们甚多。
想到当初他的长孙一慈虽然测出资质极佳,可因为他们缺少更精细的法器,竟无从得知一慈的灵根到底是什么,以至于耽误了他好几年。
这次傻十一说不定也是因为家中测试资质的法器力有不逮……
他出生时不是脑子某处堵塞了嘛,现在通畅了,说不定灵根就出现了!
贺志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想到家中将再出现一名具有修真天赋的孩子,这位当代贺家家主的心脏竟然微微跳快了一点。
“你不傻了这是好事。不过我怎么听说你昨晚回去就对你父亲不敬了?”贺志道本来就不打算对这孩子做什么,如今开口更见慈和,那语气跟慈祥的祖父和调皮心爱的小孙子说话一模一样。
“他……!”贺十一做出惭愧又愤怒的小模样,捏着小拳头很不服气地低下头。
“他是你父亲,就算他做得再不对,你也不能对他不敬。”贺志道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贺家的孩子可以无能,但不能无种。他的三子让他十分失望,但三子所生的孩子倒颇有贺家风骨。
贺十一听家主爷爷两次提到不敬这个词,忽然有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方似乎不打算以此为由狠狠教训他?否则就不会是用不敬这个词,而会是用犯上或动手等更激烈却也更明确的词语。
果然他的家主爷爷接着就说道:“你以前没有上过家学,也没人教你礼仪廉耻,你曾经做过什么也只是‘父之过’。但过去是过去,你现在既然已经不再愚钝,那自明日起就去府中家学好好读书,不要再做出触犯家规的事情,你可明白?”
贺十一大大吐出一口气,又赶紧憋住,抬头偷看了眼家主爷爷,又迅速低下头,口中结结巴巴地道:“明明明白,谢谢……家家家主爷爷。”
听到十一说话如此结巴,贺志道心中微感可惜,这孩子还是没恢复利索,不过他已经听周大夫说过这孩子的详细病情,知道他这种情况将来会慢慢好转,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孩子,你跟我来。”贺志道从蒲团上站起,示意小十一跟着他。
十一心想家主爷爷如果真想杀他也不至于费这么多工夫,大大咧咧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走路时还不时东张西望。
家主虽然没有回头,但对后面小十一的言行一清二楚,他以为那孩子只是在瞧稀奇,却不知十一是在记路和寻找最好的逃跑路线reads;。
没办法,职业习惯。
他上辈子干的都是卧底,到哪儿都缺乏安全感,不管进入哪里都会先给自己找好退路和安全通道。
而这点谨慎也不知救了他多少次,这个优良习惯从此就长在他身上了。
“看什么呢?进来。”贺志道停住脚步。
十一迅速弹飞爬到他手背上的小蜘蛛,快步跑上走廊。
贺志道推开面前小楼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贺十一站在门口往内探看了一会儿,这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入里面。
屋中什么多余摆设都没有,只最中间有一个奇怪的水池。
水池不大,水质清澈,似由一整块的脸盆大石头挖掘而成,石盆上方立了一根两尺长拳头粗的柱子,柱子又圆又直,没有任何花纹。
贺十一绕着水池走了一圈,还抬头看了看家主爷爷,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啥?
贺志道好笑,亲自抓过小孙子的两只小爪子往水池里按去。
贺十一抬着头,傻乎乎地问:“要要要洗洗……洗手?”
“对,好好洗,不洗干净不准拿出来。”贺志道的手并没有接触池水,只抓着幺孙的手腕把他的手按进水池里就放开。
贺十一莫名所以,乖乖低头洗手。其实他的手很干净,但家主说要洗那就洗吧,也许这只是焚香沐浴的简化版?家主要带他去见某位更加重要的人物或者去见某个重要物品?
贺志道在十一洗手的时候,紧紧盯住立在水盆上方的那根圆柱。
圆柱什么反应都没有。
贺志道等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死心,这孩子仍旧还是没有任何修真天赋。
“好了,你可以把手拿出……等等!”贺志道眼睛瞪大,死死盯住水盆。
只见刚才还平静的水纹此时突然就如沸腾一般冒起大量气泡。
贺十一也吓了一跳,赶紧就要把手拿出来。
贺志道想都不想伸手就把两只小胳膊牢牢按住,不让他的手离开水盆。
“爷……”
“等等,乖孩子,再等等!”
水泡咕嘟嘟冒个不停,而且有越来越沸腾之势。
贺志道盯着圆柱看,可圆柱仍旧没有反应。
“咦?”
贺十一身边突然出现一名看起来比家主还年轻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满脸兴味地盯着水盆。
贺志道看到中年文士,忙对他行礼:“见过允祖。”
贺十一转头好奇地看向中年文士。
贺志道想要提醒十一给老祖行礼,允祖抬手,示意不急reads;。
又等了约两分钟,十一有点不耐烦了,他的手还要洗多久?当然,这时他已经知道这不是洗手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什么测试,而现在他身上出现了某种家主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异象。
“志道,你怎么看?”允祖示意十一可以把手拿出来了。
十一呼口气,提出双手用劲甩了甩,又赶紧对允祖磕头行礼问好。
允祖受了他的礼,单手把十一浮浮托起。
十一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贺志道看着他的小孙子,摇头,“禀告允祖,这种情况我乃第一次所见。”
“不说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你过来。”允祖没等十一自己移动脚步,就已经把他抓到自己面前。
允祖的手在小十一身上快速摸过一遍,沉吟,“这孩子倒是习武的材料。”
是吗?贺十一有点高兴。是不是骨骼非常清奇根骨极佳?
“你把手再放入水盆中。”允祖示意。
十一乖乖把小爪子又重新放入水盆。
这次水盆里的水表现得更加激烈,竟是十一刚把双手放入水盆,那水激荡得都要荡出水盆。
“有意思!”十一身边又多了一人。
贺志道口称“容祖”。
“表示修真天赋的圆柱没有任何显示,可这盆里的水却反应如此激烈,奇妙!太奇妙了。”容祖连声感叹。
“这事在我们家修真族谱里可有记载?”允祖问。
负责管理修真族谱的容祖摇头,“从未看过这样的事情。”
两位老祖想不通,把小十一抓过来,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贺十一:救命!骨头被捏得好痛!
“文柏善视,等他回来让他再看看这孩子。”
“只能如此了。”
两位老祖终于肯放过十一,允祖还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从怀里掏了两枚扁扁圆圆像是小如意扣的玉石送给他,说是给他的见面礼。
允祖都掏了东西,容祖也不好什么都不出,在身上摸了半天,颇为肉痛地拿出一张纸符,“给,这是神行千里符,用时贴肉贴到腿脚上,能让你日行千里。”
十一笑眯了眼,接过纸符和如意扣,向两位老祖结结巴巴地道谢行礼。
两位老祖送完礼物就像来时一样突然不见,十一张大嘴。
贺志道拍拍小家伙,笑:“你运气不错,竟然能让两位老祖宗一见你就送了你见面礼,除了一慈,其他孩子可没你这个运气。”
真哒?十一憨憨傻笑,把两样礼物小心翼翼地放怀里揣好。
“你知道允祖送你的是什么吗?”
“不……”
“那是灵币,一枚就可换百两黄金。”
这次,十一的嘴巴是真正张大了reads;。亲娘哎,发财了!
贺志道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弹弹他的脑门,“你那枚神行千里符,虽然只能行千里,超过千里路程就没用了,但这样一张符,用灵币买也要两枚。”
那不就是四百两黄金?十一用力捂紧了胸口,极致的幸福感快要让他晕倒了!
他明天就找人把这些见面礼都卖啰!不不不,不能卖,四百两黄金太打眼,就算卖了,他那个爹如果让他上交,他也没办法一点不交。还是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保命。
不晓得孙子差点打算把老祖送的见面礼都给卖掉的贺志道也送了些东西给十一,不过他送的就比较实在,全是十一去学堂能用到的文房四宝和习武护膝护腕类。
贺志道在目送小十一离去后,立刻开口:“诸位老祖,您们看出什么了吗?”
之前的话音传入他耳中,“这孩子以凡人之躯竟能承受一枚上品养元丹,虽说养元丹本身就药性温和,又分成十数次给他服下,但其中蕴含灵气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刚才用震魂器测试他,我感到有一股能量从他身体里反射回来,我的灵魂也似被迫接受了一次震魂,这大概就是秀杰所说的诡异能力了。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我以为此子……可惜。”
“可惜什么?你看那水盆里的水沸腾成那样,那孩子身上没鬼才怪。”容祖的声音。
贺志道凝眸,“这么说这孩子还是有问题?可他身无灵根,那些能保住灵魂进行夺舍的大能又怎么会看得上一具凡躯?”这也是他不怀疑这孩子被夺舍的最大原因。
允祖说话了:“就是这个道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孩子不是被夺舍,只是身体有某些特异之处,不一定与灵根有关,可惜我们家虽持续五百年,与真正的修真世家相比仍旧见识太少。你不是让他去学堂了吗,今后且让人注意他一点。”
贺志道:“是。”
之后,正在等待好消息的贺秀杰被他的家主父亲大大斥责了一通。
贺志道怒斥他所谓十一被夺舍之说完全是他的臆测,并警告他绝对不准把此事在外面乱说一字。
而不管贺秀杰怎么辩驳,他的家主父亲就是不相信他。
他的家主父亲甚至劝告他,让他对十一好一点,也别再做给家里丢丑的事情,更隐隐警告他别再拿孩子的月例钱。
这种劝慰和警告让贺秀杰没脸至极,也让他对幼子的恨生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那小子明明就是夺舍而来,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他的家主父亲甚至还说出就算十一真是夺舍邪魔,只要他没有不利于贺家的行为,那么让他在贺家待到成年也没什么。相反如果他是一个正常小孩,天天被亲生父亲这样排斥并冤枉,那好孩子也会变成仇家。
听听!这是家主应该说的话吗?敢情对贺家没有不利就是邪魔也能收留?可那邪魔明明已经对他这个贺家三爷不利!难道老祖宗和家主们都没看到吗?
贺秀杰总觉得贺十一会杀了自己——他和贺十一已经势不两立,而他又在背后偷偷告了其一状,以那邪魔的性子,事后必定会报复回来。
贺秀杰还不想死,眼看在家主这里无法,那么他只有另想办法,总之一定要抢在那邪魔之前动手。
就是不知雇佣他人杀死那邪魔,会不会让伤害反弹到他这个雇主身上?
贺秀杰思虑再三,打算先试一试。
贺三爷的小儿子不傻啦!他的傻病被他爹一砖头给砸好啦!
不傻的贺十一被家主召见,家主还亲赐了他进学的物品啦。
很快,这样的消息就传遍了贺府。
贺孙氏和贺三娘他们看到小十一带着家主赐物回来,得知家主亲口说了以前的事不算,让他以后到学堂好好用功,全都喜不自胜,只当这件事已经过去。
当晚,夜半三更,十一在床上睡得呼哈呼哈,小嘴半张,四肢摊开。
守夜的小丫鬟坐在床前脚踏上单手支额打着盹,贺一慈送给他的两个仆人听竹听涛就睡在隔壁的套间里。
房顶,一根细细的蛛丝垂下。
吧嗒。一只足有小儿巴掌大的灰黑色大蜘蛛掉到十一的床帐上。
灰黑色蜘蛛嗖嗖嗖爬进床帐,爬到十一的被子上,它似乎极为兴奋,在锦被上爬了一圈又一圈,留下一条又一条灰色蛛丝。
看十一没有动静,灰黑色蜘蛛觉得有希望,更加勤快地给它心目中的新娘编织嫁衣。
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灰黑色大蜘蛛终于把整张锦被都留下了它的蛛丝,大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灰黑色大蜘蛛开始向十一的脸部攀爬,打算跳一支求偶舞给他看。
就在灰黑色大蜘蛛的一只长腿刚刚搭到十一的脸上reads;。
床帐顶端突然射出一只小小的米粒大的白色蜘蛛,尾后带着一根丝,直扑灰黑色大蜘蛛。
灰黑色大蜘蛛不动了,没一会儿它的身体就变得干瘪。
米粒大的白色小蜘蛛长腿轻轻一挑,那灰黑色大蜘蛛的尸体立刻化作飞灰。
吃饱的小蜘蛛像巡守自己的领地一般,围着小十一爬了一圈,又回到了床帐顶端隐藏起来。
早上,小丫鬟的一声尖叫叫醒了还想赖床的十一。
十一睁眼,就看到小丫鬟指着他的锦被捂着嘴满脸惊骇。
听竹听涛闻声都冲了进来。
十一低头看被子,看到了好多好多蛛丝。
……昨晚他去了盘丝洞吗?
听竹迅速卷起锦被,还好下面没蛛丝也没蜘蛛。
“少爷,您没事吧?”听涛紧张,上前想要抱起十一。
十一拒绝,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也没让丫鬟侍候,自己拿了衣服去屏风后面更换。他的肚脐眼痒死了,他得偷偷把里面的丝给抽出来!
“打、打扫房房间。”十一也不知道被子上的蛛丝哪里来的——那不是他的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他怀疑这蛛丝很可能和他能吐丝有关系。
这种事不好仔细查,十一只能含糊以对。
听竹把锦被抱了出去,这被子是不能留了。
十一少的房间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包括床帐铺盖全部更换。
贺孙氏被惊动,得知儿子晚上被蛛丝缠身也吓了一大跳。
但她儿子身上的事已经够多,贺孙氏不想这事传出去再惹出新的是非,就严令知晓的仆人不得外传。
去烧被子的听竹带着一脸古怪的神色回来找十一,低声对他说了句话。
正在吃早饭的十一起身,“走,看看!”
贺八好奇,也想跟着去。被贺孙氏叫住。
贺五也斥了弟弟一句,贺八超级无奈,弟弟不傻了,他就成这个家里最没地位的了。
听竹把十一带到百和院一个僻静的角落,指指放在地上准备焚烧的被子说:“少爷,您看。”
摊开的被子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
同跟过来的听涛:“啊!”
宝贝啊!十一双眼跟着闪闪发亮。
随后,十一找了根树枝,弯身从被子上挑起一小团蛛丝。
果然,发出五彩光芒的是蛛丝,而不是锦被。
“少爷?”听竹听涛一起看向小少爷。
“不不不烧烧了,收收收起来!”十一挥手。
“是。”听竹伸手把蛛丝一点点团起。
“没毒?不粘手?”听涛问reads;。
听竹摇头,“很滑,比最上乘的蚕丝还要轻柔滑润。”
听涛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吓!还扯不断?真的假的?”
听竹:“真的。我已经试过了,以我的手劲都扯不断。”
好物啊!十一乐滋滋地把听竹交给他的蛛丝收到了一个小布袋里。
听涛迟疑,“少爷,您看这件事要不要和家主禀报一声?”
听竹则摇头道:“少爷,这事最好别说出去,您现在情况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涛反驳:“如果那吐丝的蜘蛛有害人之意怎么办?或者那是什么宝贝,不更应该让家主知晓?”
听竹看向十一,“少爷,您的意思?”
十一不用多想,这事已经被多人得知,他现在又处在“考察期”,恐怕他房里刚发现大量蛛丝没多久,家主就已知晓此事。
“听听涛,你你去去去告家家家主……”
“是。”
十一心想这事一旦禀告上去,他的蛛丝八成就要上交了,泪!
没多久,就有主屋的仆人跟着听涛回来,说要带那蛛丝去给家主看看。
我说吧!十一肉疼无比地掏出了那个小布袋。
半个时辰后。
一小袋蛛丝难倒了一堆年龄至少超过百岁的修真人士。
贺家六位老祖团团围着蛛丝,互相说出自己的猜测,但都觉着不太像。
最后还是贺志道说:“城中不是有广寒宫的飞雪惊涛楼吗,我们可以把蛛丝送去让他们鉴定一番。”
“可是这蛛丝刀切不断、火燎不断,要是整团拿去……”
“怕什么?他广寒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在乎这一点蛛丝?”
“就怕这不是普通蛛丝,你想连我们这些老鬼都看不出来历……”
“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这蛛丝会出现在小十一的被子上?更在意的是,这蛛丝是只会出现这一次,还是会再次出现?”
贺志道明了:“我这就派人去贴身照顾十一生活。”
“这蛛丝我们也不能白拿。”一直没开口的允祖突然道。
贺志道笑,表示自己绝不会亏待小十一。
*
变聪明的贺十一在学堂被人围观了好一阵子。
贺家学堂管得严,并没有人敢当面嘲笑十一以前的痴傻。
而私底下,十一因为前面两年跟着贺一慈到处打人,早就凶名在外,他又有三个兄姐也在学堂,四个人互为助力,别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进入贺家学堂十一才发现,这学堂竟不止是教文,还教武。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学,而是会根据学生意愿和本身资质,由教谕因材施教。
贺十一理所当然报名参加了武学班。
等刚放学回家,家主就送来了给小十一的回馈,美其名曰:祝贺小十一身体痊愈、智慧始开reads;。
家主给的赏赐一向很实在,这次给的是银子,满满一箱雪花银,两个仆人才抬进来。
用一团看似不凡的五彩蛛丝换千两白银,十一也不知道这买卖划算不划算,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贺孙氏及三个孩子看到这么多银子都喜坏了。
贺八抱起一绽银子就喊:“我要弓箭!我要一把定制的小弓箭!堂哥表哥他们都有自己的弓箭,就我还是用学堂那些。我还要新的护腕和指套。”
贺十一豪气挥手:“买买买!”
贺三娘笑噗,“小十一啊,那你给姐姐也做身新衣吧。”
贺十一继续壕:“做做做!”
贺五也凑热闹:“弟啊,哥这个月和人有诗会,可惜囊中羞涩本不想参加,如果你能支援一二,五哥必将感激不尽。”
贺十一壕得飞起来,抓起好几个银绽就往他五哥怀里塞,“给!不不不够再、再拿!”
贺孙氏满心辛酸,眼中带泪地笑:“十一郎,可莫要乱花钱,这些银子够咱家嚼头好久了。”
十一也知道以他七岁稚龄想要独拿这千两银,基本不可能。他也做好了打算,拿出一半交给贺孙氏做家用,还有一半,分一些给三个兄姐,剩下的他就收起来,看能不能找人做点小营生,家里总不能一直都这么入不敷出下去。他爹不靠谱,那就只能靠他啦。
可十一这边刚结结巴巴说完他的打算,他爹就带着几个仆人进来了,一进来就令人把银子全部抬他房间。
小十一:“……”你娘哦!
看到小少爷黑着脸正在挽袖子,还转头四处找什么的样子,听竹反应快,一个飞扑死死抱住他家小少爷。
“我的十一少爷,您可不能够!”
小十一:“放、放开!”
听竹死活不放。
听涛也看出味道来了,赶紧把十一少周围能当武器的东西全部挪到一边。
贺秀杰抬起脖子,冷笑:“怎么,你还想为这一箱银子再次弑父不成?不孝逆子!你命都是我的,更何况你的钱。”
贺秀杰看十一被仆人死死抱住,心中难得快慰,很快就离开了堂屋——其实他也怕十一真的扑上来。
夺人银钱如杀人父母!你给我等着!小十一的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贺孙氏在丈夫进来后就没敢说一句话,贺三娘和贺五他们更是不敢“仗义执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爹把他们的“新衣美食文房四宝小弓箭零花钱”给搬走了。
这件事自然没能瞒过盯着百和院的家主,只是他知道后,只是轻轻一叹,并没有为此叱责三子。父亲掌管未成年子女的财产本就天经地义,他就是祖父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他们父子俩以后能慢慢磨合吧。
包括贺孙氏在内,百和院里的大人小孩都不认为十一少能忍下此事,这可是敢拿水桶砸自己亲爹的人。
偏偏,十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表现得非常安静,什么行动都没有,每天都高高兴兴地跟他兄姐去上课,傍晚再累得小狗一样被他兄姐搀扶回来。
十一会等很久吗?
如果是对付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不介意花几月几年乃至更长时间来布局,他耐性向来很好。
可对于贺秀杰……不是他轻视他,而是这渣爹自己爱作死哇。
得了意外之财的贺秀杰这两天很得意,除了出门“小赌”,每日还都让仆人沽了好酒回来享用。
这天,贺秀杰可能喝得太多,跑到院子里散热,竟滑入几个孩子才挖出没多久的小池塘中。
事后,被及时救上来的贺秀杰总是嚷嚷说贺十一和几个孩子想要杀了他,甚至还跑到家主那里哭诉,三十出头的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几个孩子无法,只好把那个刚挖好的池塘又填上。
但那次过后,贺秀杰看几个孩子的眼神都跟看仇人似的,尤其是每当他看到十一时,他的牙齿都能咬得咯嘣响reads;。
而十一每次看到自己父亲,当着人前总是一副委屈样,一没人看他,他就对贺秀杰做出抹脖子的手势。
贺秀杰对他又恨又怕,更加急去催黑掮客。
十一则继续给他爹挖坑……
不久,送去飞雪听涛楼的蛛丝鉴定有了结果。
“竟是五彩云丝!”容祖失色。
其他老祖的表情也都有点异常。
五彩云丝,来源自沙漠妖狼蛛,出者皆有筑基期修为。
这种妖狼蛛生活在沙漠深处,极难捕捉,而且只有筑基期以上者才会从深深的洞穴里跑出捕食猎物。
偏偏这种妖狼蛛所吐的五彩云丝作用非常,因为其丝质可以防腐保鲜,是炼制储物袋的极佳原料。传说驻颜丹等保持容颜的丹方中也需要这种五彩云丝。
有着这样极大作用的五彩云丝在修者市场上价格一向很高,加上妖狼蛛不易寻找和捕捉,这价格几乎年年都在攀升。
如今五彩云丝的市场价,一分重就可以卖到一千灵币,而这个布袋里的五彩云丝足足有六钱重!那可是六万灵币!
他们贺家连购买一枚养元丹花费三百灵币都肉疼无比,这六万灵币对他们绝对是一笔巨款。
而且这五彩云丝不止能给他们带来财富上的实惠,如果能以此结识一两位能炼制储物袋的炼器大师,或者是能炼制三级丹药的丹师,他们贺家的底蕴就可以再加深一些。
他们家的文柏老祖也是丹师,可那位如今也不过堪堪能炼制二级丹药而已。
如果能利用好这五彩云丝……
“秀杰真是糊涂!”允祖拍桌。
“是啊,那可是他亲儿子,他怎么就迷瘴到那种程度?”容祖也跟着摇头叹息。
允祖道:“就算那孩子的灵魂真是某位夺舍重修的大能,他用了我们贺家子孙的身体,就欠了我们贺家一份情谊,只要不是那灭绝人性的魔头,为平了这份因果,那大能有成之日,也必将回报我贺家一二。可贺秀杰这么一搞,人家不视贺家为仇敌才怪!志道,你怎么就没和你儿子说清楚这些?”
贺志道苦笑,“我跟他说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并一心认为十一那孩子会害死他。”
“我看十一那孩子并不像是那等灭绝人性的魔头。”另一位老祖开口。
“是,他对其母亲贺孙氏和他的兄姐都很尊重,之前对秀杰不敬也多是为了他们。”
“好孩子!”允祖赞赏。
一位叫云栖的老祖忽然开口:“你们看那孩子是否真的被人夺舍?”
众老祖宗们沉默了一会儿。
允祖:“看不出来。震魂器都没能震出来,应该不是吧。”
容祖:“就算是也没什么。志道,好好对那个孩子,他既然看重他母亲和兄姐,那就是一个重情谊的,我们贺家好好对他,想来他将来也不会对我们贺家不利。”
“是。”贺志道躬身。
“不过那孩子身上类似伤害反弹的能力倒颇有些意思reads;。”
“可惜他到底没有修真天赋。”
“没有修真天赋也没什么。按照秀杰种种所言,那孩子确实有些古怪,你们说……那孩子是不是某位大能转世重修?或者身体里藏有某个法宝或法宝碎片之类?”云栖老祖这两句问话霎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贺志道也握紧了双手。
久久,允祖才开口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且不说转世重修的话,十一郎没有修炼天赋,不能修炼的情况下,那位大能大概也无法恢复前世的记忆。至于身怀法宝碎片……,传闻广寒宫第一代宫主就是身怀法宝碎片降世,后才能开创广寒宫,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我苍云大陆十大修真世家之首。”
另一位老祖宗忍不住道:“可就算法宝择主,也只会选择那种天资非凡的绝世之才吧?比如我们一慈?”
“是啊,如果真是法宝择主,怎么会选择一个毫无灵根的孩子呢?”
这是所有贺家老祖最想不通的问题。
“算了,无论是法宝择主还是夺舍或是大能转世重修,在他们没有主动现世之前,现在任我们怎么想都没有用。”
允祖提醒:“秀杰那里,看好他,别让他出去乱说,皇室如今与飞虹宗沆瀣一气,正是强势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一慈入了苍云宗青眼,也许他们会首先拿我们开刀。查找邪修简直是送上门的最好理由!”
容祖怒:“皇室凭什么拿我们开刀?当初鹤城人口几何?如今鹤城人口多少?当初鹤城方圆两千里大部分都是沙漠,送人都没人要。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死了多少贺家子弟才在沙漠中开拓出商道?他皇室这就想来摘果子了?”容祖愤怒道。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我们贺家还是太弱了……”允祖苦涩地道。
众人再次沉默。
众老祖在为贺家未来担忧,贺志道不仅得考虑整个家族,还得为他的小家头疼。
贺秀杰和十一郎,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嘴上说得再狠,还不是舍不得下狠手。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我贺家不但有人进入天下第一宗门,现今家里的娃儿也给家里带来极好运道,送来了这五彩云丝,分量还这么多,我们家可操作的余地就很多了。”云栖老祖感叹。
“可惜十一那孩子没有半点修真天赋,否则我就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教导了。”允祖真心遗憾地说道。
“那五彩蛛丝虽然来历不明,但总归和小十一有关,听说你送了他千两白银,却给他爹全拿走了?”容祖问。
贺志道苦笑,“这事我会安排妥当,必不叫小十一对我贺家心冷。”
如今知道蛛丝是何宝物,千两纹银就想买断肯定不行,谁知道那孩子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缘?
但如果再补银子过去也只会给老三拿走,实惠落不到小十一身上。送小十一太贵重的东西也太过打眼,对这孩子安全不利。
贺志道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送人。
不过原本他只是想送一个有监视作用的普通奴仆过去,这次他却得好好想一想送给十一的人选了。
*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天上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降下鹅毛大雪,太阳半露不露,冬风轻轻地刮着,总而言之没有任何异象出现reads;。
硬要说这天有什么特殊,那就是这天正好是学堂的休沐日。
就在这天,家主把最小的孙子叫去,介绍给他一名护卫。
“阿蒙,这是我最小的孙子十一郎,你看他如何?”贺志道笑问立在柱前的高大男子。
男子转头,目光下垂,很快扫过十一,“可。”
贺志道明白对方这是同意的意思,大为高兴,立刻对小十一说道:“十一郎,你过来,这是阿蒙,以后他就是你的贴身护卫,将会保护你十年,你当好好尊重于他,有什么不明白不懂的无法解决的事你都可以请教他。知道了吗?”
“是。谢、谢谢……爷爷。”十一努力不让自己结巴。
贺志道又对男子说:“阿蒙,以后我这孙子就交给你了。”
阿蒙:“嗯。”
贺志道又叮嘱了十一几句,便让十一带着阿蒙离开。
*
在回去百和院的路上,十一仰头打量家主送给他的这名护卫。
只保护他十年,而且听他家主爷爷和这位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像是主人和奴仆,倒更像是雇主和高级雇工。
男子很高,带着许多疤痕的脸看起来很吓人,头发跟要出家或刚还俗的和尚一样很短且削得乱七八糟。天那么冷,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衣,露出了同样有着许多疤痕却极为结实的胸膛。脚上也只穿了一双最普通的布鞋。
他的家主爷爷给他派一个貌相如此可怕的人就不怕吓坏小孩?还是他的家主爷爷就是想找一个面向怕人的好吓到他听话?
“大、大哥,你、你叫叫……阿阿阿蒙?”
“你叫小结巴?”有点像看破尘世的老和尚的声音,低沉、平稳,古井不波。
十一鼓了鼓嘴巴,不跟这大块头说话了,他得像个小孩子嘛。
阿蒙跟在他身后,眼睛放空,似乎丝毫没察觉自己刚才那句话已经得罪了他的小雇主。
对于这位被家主派来的护卫,听竹听涛不敢有丝毫不敬,尤其他们听说这位并没有和贺府签订任何雇佣契约,似乎是家主在沙漠中偶尔遇见带回,就是不知家主为什么会把这样一名毫无约束的游民派给十一少。
阿蒙取代了守夜的小丫鬟,晚上进来,就守在小十一床头。
十一以为被这个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可怕丑汉盯着,一定会睡不着觉,哪想到小孩子的身体经不住熬,脑袋一沾枕头,他就睡得跟小猪似的。
原本躲在床帐顶端的米粒大白色小蜘蛛忽然感到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盯住了自己,连探查都不敢,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了。
阿蒙等了几天,没等到贺志道跟他说的蛛丝。不过他另外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答应保护十年的小家伙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身体,不管是洗澡还是换衣服,都不喜有人靠近他,尤其是早上刚起床那段时间。
阿蒙觉得应该查一查,于是他在小孩晚上洗澡的时候一指头把他戳晕,把小孩从浴桶里拎出来,擦干,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连小雀雀都没放过。
很快,阿蒙就发现了小孩想要隐藏的秘密。
家主贺志道面色怪异:“你说那孩子只有一个□□?”
阿蒙,“嗯。”
贺志道想笑,忍住:“怪不得他不让侍候的人近身。一个□□也没什么,这事不算少见,过后我让周大夫给他看看能不能治疗,怕是隐在体内了。不过小孩子羞涩,可能进了学堂接触的男孩子多了,发现了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以前被人笑做痴傻,如今又发现自己另一个缺陷,自然就不想让人知道。”
贺志道听闻侍候十一郎的仆人说十一少自醒来后就不喜旁人近身,很多近身事也不让仆人侍候,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很不可思议,也是贺志道最为怀疑十一的地方。
如今听到阿蒙所言,贺志道彻底打消了小十一被夺舍的怀疑。只把对方的其他特异之处归到大能转世或者体藏法宝上,而这两点,无论哪一个对贺家都有极大好处。
阿蒙又道:“没有蛛丝。”有一只蜘蛛,不过跑了。
贺志道点头:“能有一次收获就算得天之幸,也是我贪心了。阿蒙,十一是个好孩子,他身上可能有些古怪,你帮我多看着他一点。”
“嗯。”
贺志道带着一点点期冀地试探道:“那孩子虽然没有修真天赋,但根骨还不错,我们允祖也说他是一块习武的材料,你看,你要是愿意收他为弟……”
“有人来了。”阿蒙突然出言打断贺志道。
贺志道心惊抬头,他练气八重的修为都没有听出有人接近,他以为只是顶级武者的阿蒙却听见了,这代表什么?
对于这位阿蒙的实力,他总是摸不透,每次以为了解他一点了,对方又会给他更多惊讶。
当初他以为是他把这位从沙漠中带出来,算是有三分恩情,所以才敢跟对方提请保护贺家主支子弟十年,而对方也答应了。
现在想来,人家在沙漠里走得好好的,根本不像是有困难的样子,答应保护贺家子弟十年,也许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十年时间?不是说有些大能会入世修行或游戏人间嘛。
不过还好他因为摸不透这位的实力,一直对此人尊敬有加,从不敢把他当下属看,说是带回来做护卫,也一直没对他做安排,直到小十一跳出来。
可如果这位真的不止是武者,而是修者,他把他安排给小十一,对方会不会觉得怠慢?
贺志道凝神细看阿蒙,还是怎么都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他家修为最高筑基三重的老祖也没看出。
而他会把这位安排给小十一,也是经过仔细考虑。
不管阿蒙是修者还是顶级武者,保护十一郎绰绰有余,同样如果十一郎有什么古怪,想来这位也应该能对付得了。
而且阿蒙完全不知贺家事务,就算小十一真的是夺舍邪魔,也别想从阿蒙身上知道什么reads;。
十年的保护期也足够他们找出十一郎的异常之处,如果实在找不出,十一郎对家中又没什么助益的话,将来远远打发了就是。
而古怪的小十一也可以探探神秘的阿蒙的底细,能把这位彻底拉拢到贺家更好。
总之,他想用小十一试试这位,也想用这位试试小十一。至少从目前看来进展还不错?
“喜事!喜事!大喜事!”人未至,声先到。
贺志道直到此时才听到真的有人来了,再看阿蒙,人已经打开门走没影了。
这位总是这么自由,完全没有在给人打工的自觉……
贺志道摇摇头,释然一笑,闻声主动迎了出去。
当初护送重重孙贺一慈去参加苍云宗选拔的老祖回来了。
这位老祖一回来就无法抑制地向其他老祖和家主贺志道报喜。
贺家更上代的老祖宗们顾不得斥责这位后辈不稳重,只让他赶紧把选拔结果说出来——他们早知一慈肯定能选拔上,只是不知道最终结果总是不安,而能让护送的人如此欢喜,那肯定不止选上这么简单。
随后,贺家出了一个轰动整个鹤城的大新闻。
贺府大爷家的独子、未来家主的贺一慈顺利通过苍云宗弟子选拔,并被苍云宗视为奇才。几个苍云宗大修据说为了争抢贺一慈当自己弟子都打了起来,最后苍云宗宗主都被惊动,竟亲自收了贺一慈为亲传弟子。
除贺一慈外,另外两名贺家分支的孩子也进入了苍云宗,不过他们只被选入外门,听说还是看在贺一慈的面子上。
因为这件事,贺府和鹤城连续庆祝了三天。
连学堂都受到影响,就是平时喜欢板着脸的诸位先生这几天脸上都带着喜色。
这段时间,十一一直在拼命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
有着成年人思维的十一虽说不如真正的天才儿童学得快接受得多,但怎么也比一般儿童强,很快就从初级班升到中级班,相当于从幼儿园进入了小学高年级。
有先生把十一的特异之处报上去,家主并没太在意,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转世重修的大能或者有法宝随身的幸运儿,就算没有修真天赋,又怎么可能跟一般孩子相同?
十一没有装愚钝,也是看学堂中不少孩子聪明得吓人。五六岁的孩子就能把一本厚厚的书从头背到尾,还一字不错,六七岁的孩子拿着刀都能跟大人对砍,他这样进步稍微快一点的真不算什么。
感谢这段时间的拼命学习,他总算大致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背景,并对贺家有了更细致的了解。
这个世界叫苍云大陆,据说占地极为辽阔,大多数地方都是渺无人烟的荒野高山森林峡谷和沙漠。大陆以海洋为边界,海那边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就是修者也不知道。也许苍云宗那样的大宗派可能知道一些什么,但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苍云大陆上有许多国家,他们贺家所在的大郑国只是其中之一。
大郑国原先国力薄弱,后和修真家族合作,才能一跃成为苍云大陆排名第二的强大国家。
但任何一个坐稳了皇位的皇帝都无法忍受有人分享他的权力,大郑国皇室自从和苍云大陆第二大的修真门派飞虹宗搭上关系后,就想驱虎吞狼,和各修真家族的关系日益冰寒reads;。
鹤城之前毫不起眼,默默地在沙漠边缘地带发展了五百年。可是当外界传出鹤城贺家掌握了出入沙漠前往其他国家的商道后,大郑国主就看贺家红眼兼不顺眼起来。
所以贺家才那么急切,急着想要有一个资质能被大宗门看中的子孙。贺秀杰大约也是受到了这种情绪影响才会这么偏执?
“先生,为什么大郑国主那么在意我们家掌握的沙漠商道?他们既然有修者帮忙,那些修者不是可以高来高去吗?飞跃一个沙漠还不简单?”班上有学生向先生提出了问题。
这也正是十一想知道的,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先生先赞扬了那个学生善于思考,然后才回答道:“这事在贺家乃至鹤城已经不是秘密,今天便跟你们说个清楚,也让你们知道我贺家先祖们是有多么伟大,包括你们现在的父祖辈。”
先生微微一顿,环视班上十岁以下的小萝卜头们,继续说道:“我贺家之所以能在鹤城安然发展近五百年,就是因为沙漠凶险。至于它如何凶险,详细以后再与你们说,你们现在只要知道一点,那就是非筑基期以下修者进沙漠几乎必死。”
班上的小萝卜头们发出喧哗,大家都很清楚贺家最厉害的老祖就是筑基期。在这些小鬼心中,他们以为筑基期就是修者最高境界,可今天听先生的意思,似乎筑基期并不是修者顶点?
“其实不止我们鹤城附近的大沙漠,苍云大陆很多地方都如这沙漠一般,普通人根本无法在内生存,修者修为不高也不敢轻入其中。这也是我苍云大陆各国各修真世家之间很少开战的最大原因。”
“所以你们可以想到,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掌握了一条可以进出多个国家的安全通道会有多么重要。而掌握这个商道不久,我贺家就几乎垄断了琉璃国的琉璃制品,如今又获得百草国的特产,种种可见利益下,大郑国主怎能不对我们垂涎眼红?
可是!这条商道是我们贺家祖祖辈辈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探明,这条路就是用我们贺家人的生命铺就!你们说,这条商道我们应该把它让给别人吗?”
小萝卜头们一起喊:“不——!”
“夺取我贺家商道就是在逼死我贺家,而贺家没有了这条商道,迟早也会和其他势力一样湮灭在这万里沙漠中。你们想要过每天吃黄沙的苦日子吗?”
“不想——!”
“很好,你们都是有胆有识的好孩子,既然不想吃苦受罪,不想贺家被人欺凌,那么你们就要更加努力学习,将来好成为贺家最强健的臂助。说不定将来,就在你们中会有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又开辟出新的商道来,让我贺家真正从修真家族成为可抵一国之力的修真世家!”
十一用力鼓掌。这位先生太会挑动他人情绪了,看看班上这些小萝卜头都激动成什么样了。——小萝卜头们:我们都是在学你。
就在先生准备再接再厉,继续鼓动孩子们好好学习时,有人敲响门扉。
先生示意孩子们安静,走出门外问是何事。
过了一会儿,先生进来,对十一说家主有事叫他。
一听竟然是家主要见十一,班上所有小萝卜头一起唰地看向才八岁就比他们都高的十一少。
十一也觉得奇怪,家主怎么会突然说要见他?走到教室门外一看,来传话的是听竹。
听竹走近十一,脸上不掩喜色,弯腰悄声跟他说:“小少爷,大少爷来信了,他还托人来看望您。”
贺一慈不仅托人来看望他,还托对方单独送了他两件礼物。
那苍云宗修者在给他礼物时避开了其他人,还叮嘱他不要把礼物的事告诉别人——修者的东西在普通人中一向被视为宝物,更何况是从苍云宗宗主真传弟子手中流出的法器。
十一低头看礼物,一样是一双穿上就可以跑得很快的鞋子,一样是护身玉符,都是非常实用的保命好物。
十一心情复杂,他对这位据说对他很好的大堂哥至今没有多少记忆,就这么拿了他的东西,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有意思,我听一慈跟我说你……”自称贺一慈师兄的宣姓年轻男子面对不傻的贺十一微微一笑。
贺十一收起心中复杂情绪,喜滋滋地收好礼物,憨憨地回道:“我我……以前……傻,不不过……好、好了。”
“哦?傻病还能治好?那说明你不是真傻。”宣师兄眼中透露出三分兴味,更加仔细地打量起贺十一。
“你多大了?”
“八八八八……”十一报了个虚岁。
宣师兄噗哧笑出来,“看个头倒像是十岁出头,你力气是不是很大?”
贺十一故意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又赶忙问道:“我我大大大哥……好吗?他他他……”
宣师兄摸了摸十一的脑瓜儿,“你大哥很好,他年纪小,长得又好,师父和众师兄弟们都很疼爱他。可惜你没有一点修真天赋,否则带你回去做个外门弟子也是可以的。
不过你大堂哥让我问问你,你想不想去找他,如果实在想,可以先住到宗派山下的小镇里reads;。据说师父答应他,只要他能在十八岁以前筑基,就允许他把你带上山。
你想去见你师兄吗?虽说他能下山的次数不多,但一年也能见你几面,比你现在住在鹤城方便,鹤城离苍云宗稍微远了点。”
十一很想答应,可他现在没有过去记忆,就算去了,见到贺一慈他应该说什么?再说他的学业怎么办?他现在学文尤其习武刚开了个头,去了苍云宗山下的小镇,他能做什么?还能继续习武吗?贺一慈肯定还以为他是傻子,大概也就是派几个人照顾他。
就为了一年和个小孩子见两面就跑到某小镇里浪费时间?这个买卖不太划算哪。
“能……学学学法……术吗?”
宣师兄故意逗他:“你想学法术?”
十一用力点头。
“可是你没灵根学不起来啊。”
十一苦瓜脸。
宣师兄哈哈大笑,捏捏他的脸蛋,“小鬼,别做梦了。宗门能同意让你住在山下就已经是天大恩赐,你以为谁都能住到苍云宗山下的苍云小镇里?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去见你堂哥?”
十一鼓了鼓小脸蛋,忽然问道:“我我哥……是是是什么……灵灵根?”
家里只传出贺一慈资质佳,可从没传出他是什么灵根,也许是为了保护他?
“你不知道?你哥的灵根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就是我们苍云宗也极少见到资质这么上佳的修真天赋,更何况还是单灵根。”提到贺一慈的灵根和资质,宣师兄也不由露出几分羡慕和感叹。
单灵根!十一心跳加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他大堂哥就是他要找的人之一。
虽然对方现在可能还在练气一级徘徊,但勾搭亲人还是小朋友,总比去找一个真正的修真大能要容易得多吧?
“是是是什什么么……”因为太激动,十一口齿更加不清。
宣师兄噗哧噗哧笑,他就喜欢逗小结巴,“他是是是金属性变异的磁灵根,资质达到满级。这种灵根和资质,啧,也难怪我那些师伯师叔为争抢他做弟子都打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我师父赢了。”
呃,金属性变异的磁灵根?听起来很厉害,但对他的任务有用吗?十一苦恼,当时上面发布任务时只说要寻找金木水火土五种单灵根,没说变异的也可以哇。
“怎么,你不高兴你大哥的资质?”宣师兄眉毛一挑。
十一噗噜噜摇头,憋出两句话:“我我哥太太太牛。我我我没没……修真……天天天赋,不想去给给给……我哥……丢丢脸。”
宣师兄笑倒,同时心软了一丢丢。他还以为这孩子不想去苍云小镇,原来是在担心给他哥丢脸吗?
十一在心中盘算,到底要不要接近那位大堂哥呢?可磁灵根对他的任务到底有没有用?
宣师兄不知是不是看出小孩的抉择困难,再次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师兄让你去他身边,大概也有照顾之意,我听他说过一些你的事情,据说你不被你父亲喜爱,可那都是你还是傻子时候的话。如今你不傻了,这安排也不能跟以前一样。
这样,正好我这次出来要先去一趟广寒宫,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仔细考虑,我也会把你不傻的事传回给一慈知道,等我回来鹤城,一慈差不多也应该有回复,到那时我们再决定你的去处,如何?”
十一被他捏得有点痛,揉揉脸蛋勉强点头reads;。不过广寒宫?是他想的那一个吗?
十一心里好奇,直接就问出口:“广广……是什什……”
“你想问广寒宫?”
十一点头。
宣师兄看小孩揉脸蛋,莫名感到自己脸颊也有点疼,“你没听说过广寒宫?你家人没告诉过你?”
我听过广寒宫,但肯定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十一摇头。
宣师兄解说道:“广寒宫是苍云大陆十大修真世家之首。像你们贺家虽然也有人修炼,但却称不上是修真世家。真正的修真世家必须要有一位假金丹期老祖坐镇,家中还必须要有二十名以上筑基修者。”
十一嘴巴张成圆形。
“想去?”这话就是用来逗小娃娃的。
十一一愣,随即猛点头。
宣师兄又是哈哈大笑,心想怪不得小师弟对这个傻弟弟心心念念,这小孩是很有意思,表情特丰富,看着就特别逗。——宣师兄现在还不知道,他家小师弟一点不喜欢表情丰富的,他只喜欢傻十一之前那呆呆傻傻的憨态。
十一不想这个宣师兄继续拿他口吃打趣,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宣大哥,您去广寒宫是有什么要事吗?’
十一真心心动,苍云宗肯定是要去逛逛的,但能先去这个与月亮同名的修真世家看看也好啊,说不定就能勾搭一个单属性的未来大能呢?
如果是一般人打探他的目的,宣师兄不一定会说,但对这个孩子,宣师兄却觉得没什么好提防的,很自然地说道:“广寒宫宫主成就金丹,不日即将前往上界,而每位前往上界的金丹大修都会召开金丹大典。我想你们贺家这次应该也会收到请柬。”
最后一句话很微妙。十一心想:贺家这次能收到,那以前是从来没收到过了。而这次能收到修真世家请柬的原因大概还是要落在他的那位大堂哥贺一慈身上。
至于宣师兄口中提到的上界,他也很好奇,但看这位宣师兄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再仔细解说。
‘可是就算我家能收到请柬,家主爷爷也不会带我去啊。’十一在桌上继续用茶水写道。
“我倒是想带你去见见世面,广寒宫距离鹤城也不算遥远,可惜那广寒宫附近三百里之内气候极为恶劣,非修者不可生活,像你这样普通的小娃娃到了那里就会变成一尊小冰人了。”宣师兄哈哈笑,又拿扇子敲了他两下。
小娃娃贺十一一听那里非修者不可生活,也只得放下对广寒宫的好奇。
这时候他终于开始觉得自己没有修真天赋确实有些麻烦,虽说民间也有修者出没,贺家也本身就有修者,但那些修者都是少人数,想要在这些人中找出五个不同属性的单灵根不说不可能,但显然希望渺茫。
可如果他能够去那些修者们专门聚集的地方,比如门派、比如世家、比如修真的城市等等,大基数下,找到任务目标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吧?
如果他这些地方都不能去,那完成任务的事基本也不用指望了。
这就跟他前辈子某个普通人想要带五个实权总统回家做帮工一样,不但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如果那个普通人本身就是一个实权统治者,可以和其他五位大佬平起平坐,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那么请他们帮忙的可能性就大多了reads;。
修真啊……
贺十一摸摸肚脐眼,每天早上起来都能从肚脐里面抽出两钱丝,算不算某种修真天赋?
贺十一很想问问看上去就见多识广的宣师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会不暴露自己的秘密。
宣师兄看小孩低头,以为他在为不能见到自家大堂哥也不能前去广寒宫见识而伤心,想了想,安慰他道:“其实普通人也不是不能修真。”
贺十一唰地抬起头,那小眼神亮的!
宣师兄乐,“你听过体修吗?”
‘体修?炼体者?’这个武课上有说过,十一并不陌生。
“对。比如佛修和巫修,他们就并不是特别重视灵根,佛修还讲究个悟性,巫修则完完全全以炼体为主,他们的身体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和巫器。”
‘要炼体必须要去出家当和尚,或者去做巫者吗?’十一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要选哪一个呢?
看十一真的在认真思考选择哪一个,宣师兄不由大笑,“并不是只有佛修和巫修才能炼体,也不是炼体就是佛修和巫修。在武修中本来就有炼体修炼者这一分支,这些炼体者大多灵根混杂低下甚至没有灵根。”
‘那他们是怎么修炼的?’十一问。
宣师兄没有立刻给予答案,而是说道:“这是古早一位魔修大能传下来的修炼之术,那位大能善于炼器,是修者界至今为止最有名也是最厉害的一位炼器宗师。如今流传的很多炼器之法都是传源于他。”
贺十一心中有了猜测,‘宣大哥,你说的炼体术不会是把人像炼器一样炼制吧?’
宣师兄用扇子一敲手心,“倒是小看你了。你怎么想到的?”
贺十一老实写道:‘因为我们习武也需要经常泡在药水里,有的还直接上鼎里蒸煮,不就跟炼器很像吗?’
宣师兄心想大概贺家有教过贺家子弟一些修真界常识,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炼体之术就是要把人体像法宝一样炼制,把凡体炼制成灵物。只不过有的人能吃得下这个苦头,有的人就算能吃下苦头却因炼制不得法最后也只能落个魂消魄散的下场。”
“哇!”贺十一惊叹完,抿了抿嘴唇,十分孩子气地问:‘宣大哥,那大能是苍云宗的老祖吗?他叫什么名字?’
“哈哈,如果我苍云宗有那样一位早就成就魔神的炼器宗师做老祖,那我苍云宗又岂会在这区区第九……”宣师兄突然收口,转而介绍那位炼器宗师,“那位魔神炼器大宗师据传姓罗,俗家名字已经无人知道,现修者界皆尊称他为混沌魔尊大帝。”
“他他他是魔修?先先生们都都都说魔魔……”贺十一疑惑。
宣师兄摇头,“魔修也分正魔修和邪魔修,就跟我们仙修也有好有坏一样,只不过魔修比仙修更加任性妄为,也更凭自己喜好行事,所以世人大多都以为魔修就是恶,其实并不是如此。以后等你入了修真界……,小鬼,你真的打算走炼体这条路?会很辛苦很辛苦哦。”
“我我不不不怕……辛苦!”贺十一挺直背脊。
宣师兄只犹豫了两秒钟,当场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玉珏,“你我也算有缘,正想着要送什么给你做见面礼,既然你对炼体有兴趣,那么我有一样东西也许很适合你。”
贺十一激动了,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福利?
“这是我偶尔得到的一篇炼体术,该炼体术的最大特点就是无灵根者也可修炼。”
“谢谢宣宣……大大哥。”小爪子伸出。
“等等。”宣师兄手一缩,“我可不想一慈将来怨我,有些事情我必须事先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修习这炼体术。”
“您、您说。”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还没得到好处呢,问题就先来了。幸亏他对修真之心并不执着。
“这篇炼体术有两种修炼方式,一种为富炼,一种为穷炼。”
“哈?”功法还可以这样分?
宣师兄解释:“富炼,就是使用各种资源分阶段重新锻炼塑造自身,把凡体变成灵体。这种修炼方法,你也可以理解为你需要很多很多灵币,因为你需要大量灵币去购买你炼体所需的资源,灵药、灵兽、灵矿……你越往上走需要的炼体资源就越多越难找。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物资和财富支持,我建议你还是别选择富炼这条路。”
唔,他身上有允祖送的两枚灵币,够吗?
妈哒!肯定不够啊!
今天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算小富,现在被宣师兄这么一说,他忽然能理解先生口中没有师门和家族支持的散修是有多痛苦了。
“那、那穷穷……”
“穷炼啊……”宣师兄拖长了语调,“这穷炼呢,顾名思义就是不需要你花费大量资源,不过既然都是炼体,为什么穷炼就不需要花费大量资源了呢?因为它的功法和富炼的功法就截然不同,用来打熬锻炼身体的途径也不一样。简言之,穷炼走魔修之路,富炼走正修之路。”
十一觉得这不是问题,功法是功法,最终要怎么做还不是看个人?
宣师兄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正色道:“不要小瞧魔道功法的威力,你以为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邪魔歪道?除了这些人本身品行问题外,功法也占了很大因素reads;。就像有些功法会让人七情摒绝一样,有些功法则能让人各种恶念横生。魔道功法最容易影响修者心境,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你自己都无法察觉,还觉得是自己的意志。现在这样,你还想要修习这篇功法吗?”
‘穷练法,练了一定会变成邪魔吗?’十一写道。
宣师兄:“不知道,我没练过。”
真是超级不负责任的答案。
十一沉默,不管是选择富炼还是穷炼,这都是他能通往修真的路。至少他要把这个机会抓到手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更多主动权。
十一决定好,再次伸出小爪子。
宣师兄却按住玉珏,又道:“刚才说的只是第一件必须注意的事,还有第二件。如果你真的决定要修习这炼体术,不管是哪一种,炼体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否则必将遭到功法反噬,尤其是穷炼。”
贺十一自觉自己不是那种特别有毅力和恒心的人,可如果他想完成任务、想回去地球、想去勾搭修真界的顶级大能们,一旦开始修炼他就只能坚持下去。
“会死的哦,死得很惨很痛苦那种。”宣师兄恐吓小朋友。
十一很想问他,你这到底是给后辈送见面礼,还是给仇家送炸弹呢?
“还有第三件事。”宣师兄看着小朋友愤怒质疑的眼神,吃吃笑:“这第三件必须注意的事情也是修者修炼的最重要条件,它虚无缥缈,却至关重要,那就是机缘,通俗说也叫运道。你的运道如果足够好,那么只要你坚持就一定能够有收获,也许你只是在路边走走就能发现你炼体需要的重要材料。可如果你的运道不是那么好,那么你会发现世上到处都是难事,很可能你走路都能摔死,喝口水都能噎死,遇到这种情况,你想修真那还是等下辈子吧。”
他可不确定他的下辈子是否还能保有现在的意识,所以无论要做什么,他都必须在这辈子中完成。
宣师兄说到这里忽然露出谜之微笑,“不过我觉得你的运道应该很好。你看,你本来是一个傻子,现在竟然不傻了,这一点就很神奇。其次,你有一个特别在意和重视你的堂哥,而你这个堂哥偏偏还是苍云宗掌宗的真传弟子,你又出身贺家,至少你的修真起/点就比别人都高出许多。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能让我看入眼,而我偏巧在前来鹤城的路上得到了这篇与我无用的炼体术。这炼体术我大致看过,内容不算多高深,就算没有人指点也能练下去,我原本打算送去拍卖行,没想到却遇到了你这个小娃娃。”
贺十一听了这话高兴吗?不,他一点也不高兴,他嗅到了今后将要被命运玩弄的危险臭味。他甚至可以发誓这位宣师兄送他这份见面礼绝不是出自什么好心,更多的大约还是想看看他今天种下的种子将来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试验性质的!到此,之前听说有见面礼的兴奋全部消失。
“那么你决定收下这份见面礼了吗?”宣师兄笑眯眯地问,就像钓鱼的姜太公。
好想拒收。可十一却露出大大的笑脸,用力点头:“嗯。”
“好,记住这是你自己愿意的。我礼已经送出,将来如果你因此吃亏,可不要跟一慈说是我害了你。”
十一:“……”有种人送礼也能送得别人仇视他,大概指的就是宣师兄这样的人。
宣师兄最终还是把那枚玉珏送给了他,甚至引导他读取了开篇内容和富炼穷炼分别第一层的修炼之法,这样他就不用请家主或老祖宗们帮忙。
对于这篇炼体术,宣师兄并不看重,表明他可以随意处置,包括交给贺家其他人都行reads;。
“不过介于世人对魔修的偏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这篇炼体术交出去的好,也最好不要告诉他人你修炼的炼体术之名。”宣师兄用扇子敲敲小孩的头,非常不负责任地跑了——去向贺家家主辞行。
贺十一的大脑此时已经被第一层炼体之法的文字和图形塞满,他光是维持意识清醒就已经很不容易。为此他虽然听到宣师兄最后和他说的话,却并没有去理解,如果他现在能反应过来,他肯定不会让宣师兄跑得这么容易——怎么着也得对他的背影吠上一吠!
*
贺十一在贵宾客厅里和宣师兄说话时,他爹贺秀杰已经在门外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贺秀杰没想到那位尊贵的苍云宗来客竟然在见完家主和老祖宗们后竟还单独面见了他恨之欲其死的十一子。
贺一慈!
那小子去了苍云宗竟然还惦念着他那个傻儿子。可如果他知道他惦念的那个傻小子内芯已经换了,换成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邪魔歪道,他会怎样做?
贺秀杰摸摸怀中信件,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他这也算是两手准备。
他只是作为一个不安的父亲向未来的家主说说儿子“醒来”后古怪的地方而已,至于未来的家主会怎么对十一,那就是他的事了。如果那两人能斗个两败俱伤……
宣师兄就是在这时候从贵宾客厅里出来,也遇见了早就等在门外的贺秀杰。
听说是一慈的亲三叔给他的私人信件,宣师兄很随意地收起,答应一定会转交给一慈。反正他也要发信回去询问他家师弟对那个不傻弟弟的新安排,这封信正好可以跟着一起回去。
站在房顶上的阿蒙把下方两个人的举动全部看在眼中,他还看到了不远处听竹隐在暗中偷听偷看的身影。
宣师兄也发现了听竹,但他以为这是贺家的隐卫,就没放在心上。从始至终,他就没发现屋顶还另外有个人。
*
贺十一完全不知道他老爹在背后给他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修习那炼体术。
这炼体术中的富炼法果然不愧是最耗费灵币的修炼功法,不过是个最初级的煅体药方,竟然就用到了数种珍贵药材,而且还不是只用一次,而是第一层整个炼体过程中都要伴随着药浴,每药浴一次都要换新药。
这还只是第一层的最初级炼体药方,也许考虑到炼体的人很可能连灵根都没有,用的药材都是在凡俗间可以找到的。
可就这样已经足够让贺十一为难,他那点家底大概也就够买十几副药。
十几次药浴后他要到哪里去弄银子再买药?
去找家主申请吗?比如贡献上这个炼体术?
可是那个管杀不管埋的坑爹宣师兄临走前留下的话让他十分确信,他如果敢把这个炼体术交上去,别说得到家族支援,恐怕以后家主会直接禁制他继续修炼这个炼体术。
因为这炼体术的富炼法,只是前面第一层就能让一个家有万两黄金的富裕之家变得赤贫。
哪怕贺家有修真资源支持,不用像普通人一样需要什么材料只能花钱去买,但只为了培养一人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中间还不能停止,任哪个家族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不顾后果的决定reads;。
何况贺家本身就有修真者,如今更有天资卓绝的贺一慈在苍云宗,贺家根本不需要举全族之力去培养一个没有灵根且不知道能否培养出来的人。
这个富炼法对于贺家就是一个鸡肋,不,也许连鸡肋都不如,收到也只会束之高阁,绝不会拿它当宝。
而穷炼法……
穷炼法开篇第一段话,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的:
吸秽反哺,成就魔神之路。功成魔神者,古今只一人。秽染心境,逃无可逃,炼者必成邪魔并丧失自我。如尔未到绝望之境,勿学此术。
瞧瞧,看完这段话,你还敢练吗?
贺十一犹豫再三还是准备试一试。
根据富炼法第一层的说法,前期的炼体只是打熬现在的*,相当于后天之境。只有突破后天之境后的炼体才会无法停止,哪怕没有寸进,也需要每天锻炼并经常浸泡药澡。
他觉得他可以先把后天境界的内容练起来,先天不先天的先不考虑,能把自己的身体打熬得更强健一点总是好的。
但在家族无法支持他的现况下,他想炼体就只能靠自己赚银子买药材。
他也不指望这事能瞒住家里,只要他修炼开始一段时间,只要他还住在贺府,这事是怎么都瞒不住的。他那个护卫阿蒙肯定会跟家主打小报告。
跟着十一回到百和院,换了一个房顶看风景的阿蒙看着屋顶上蓦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蜘蛛大军,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这是被包围了吗?
米粒大的白色小蜘蛛躲在后方,指挥:上!干掉这个敢跟本王抢媳妇的!
十一在赌。
他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至少证明这炼体术真的可行,那么等家主和老祖宗们发现,他再借口这是贺一慈师兄送给他的礼物,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只听说能修炼就练了。
对此,家主和老祖们可能会有两个反应,要么把他赶出家门送到苍云小镇——杀他应该不会,毕竟这可是苍云宗宗主弟子送他的修炼术;要么就是默认此事,甚至提供金钱和资源帮助他修炼到后天之境顶峰。
而他先去找个能赚钱的路子,表示出自己并不打算全靠家里的意思——那些老古董最吃这一套,想来这样的行为也会再为他多添一点分数。
“咕咚。”
屋顶似乎传来什么声音,十一正要出去看看。
恰巧听竹敲门进来,十一以为是听竹弄出的声音,就停住了出门查看的脚步。
听竹贴近十一耳边,如此这般一说。
十一听说他爹交给了苍云宗宣师兄一封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想从贺一慈那里下手对付他呢!
贺十一在心中狞笑一声,转头就去找他娘。
阿蒙站在屋顶上目送小家伙走进他母亲房间。
屋顶的蜘蛛全部消失。
阿蒙懒得动手,把那些小蜘蛛扫飞后就不管它们了。只那只白色小蜘蛛竟然在被扫飞时用蛛丝缠了块瓦片向他砸过来,当然没砸中。
‘娘,我听仆人说我每月都有月例钱可拿?’贺十一把写好的纸条递给他母亲看。
听竹告诉他,贺家为了让子弟都能安心进学,不受各小家影响,无论主支分支,凡是未及弱冠且未成家--在这里就是未及二十的未婚男女都有可领取月例的规矩。只不过据血缘远近,拿的银钱不一而已。
贺孙氏听小儿子提起月例钱,脸上浮出一丝难堪之色,当下支支吾吾道:“是有这么回事,但你们还小,月例钱以前都是我收着,而你们爹……家中没有进项,你们的月例钱就没存下来,也都是我不会过日子reads;。”
贺十一按住她的手。不用解释了,他明白。
他也无意硬和他娘要他每月十两的月例钱,他娘给他了就无法过他爹那一关,他并不想为了点银钱让贺孙氏受贺秀杰搓磨。
他特地问出来不过是表个态,告诉别人他知道了这件事,顺便把贺三爷无能到要使用子女的月例钱过日子的事再曝曝光。
他身边的阿蒙护卫不是家主的人嘛,他就不信这事阿蒙会不跟家主说。对了,阿蒙人呢?
一转身,就看到阿蒙正立在他身后。
十一吓得一咧嘴:武功太高,得罪不起。
听竹眼眸收缩:高手!
贺秀杰使用子女月例钱的事时来已久,家主不可能不知,但贺秀杰的妻儿都不说,家主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跟民不举官不究一样。
但现在贺老三的孩子都长大了,连最小的十一郎都知道父亲花了自己的月例钱,哪怕只是为了家族面子,贺志道也不能不管此事。
尤其我们的十一郎还当着大家的面,很小大人地说:“娘,我我我来养养家,明明天我就出出去找找活做。”
这话说的,能把贺府一干大人羞愧死!
贺家为什么要给未成年子女月例钱,还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心读书习武,收拢他们的心,好将来能为家族所用?
贺志道再怎么也不可能让才七岁的小孙子出去干活赚家用,这事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偌大的贺府就要垮台了呢。尤其这个孙子才刚刚给家里立了莫大功劳。
十一少的话没能在贺府传开,但贺秀杰就在百和院,自然听到了音讯,当即气得吐血三升,恨不得当场用锤子锤死那给他丢了大脸的幼子。
没有任何意外的,贺秀杰又被家主叫去呵斥了一通。
这次贺志道对这个儿子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恐吓他,只用很平淡的语气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再截用子女们的月例钱,再针对十一郎,就把尔送去沙漠为家族开拓新商道,商道不成尔不归。
贺秀杰一听他的家主父亲要把他送去沙漠吃苦送死,当场就怂了,赌咒发誓说再也不会使用儿女们的月例钱,并答应会在府里找个事做。
贺志道也曾经给这个三子找过一些他能做的职位,可他这个三子根本看不上他提的那些管事权力,嫌地位不高权力不大,认为他这个家主三子如果去做这种小管事未免太丢面子。
敢情你拿未成年儿女的月例钱花用就不丢脸了是不是?贺志道简直想吼他。最后实在不想多看这个眼高手低的儿子,挥挥手让他滚了。
贺府大管家看家主头疼的样子,还劝慰他:“三爷到底没在外面弄出什么事情来。”
“那是没给他那个权力!我如果不是担心那混账在外面弄出无法收拾的事情,又怎么会把他一直拘在家中。他倒好,不知道反省修身养性踏踏实实做些事情成为家里助力,反而成天在家搓磨妻儿,如今更和自己的小儿子对上了,你说他怎么就……”贺志道说不下去了。
大管家也叹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也许三爷自有他的造化。”
“屁的造化!你看吧,他迟早一天众叛亲离,老了病了都没人在床前侍候!”
贺志道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而且很快就见到了现实。
*
贺秀杰揣着一肚子窝火回去百和院reads;。
他多想请家法打死那个不孝顺又忤逆的小畜生,可是那小畜生也不知用的什么邪魔手段,竟哄得家主站在了他那一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好,他联系的那个黑掮客终于给他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完全符合他的四个要求:没人性,外地过路客,便宜且不懂鹤城的情况。
现在就是等待机会,只是那小王八蛋平时不是家就是学堂,很少在外闲逛。
你说你一个夺舍邪魔这么用功干什么?
贺秀杰恨不得亲自上前把这小子撵到街上去,最好是荒郊野外。
“三爷,十一少似乎正在等您?”仆人提醒他。
贺秀杰抬头就看到小儿子正堵在他房门口,下意识就要转身。
十一想找贺秀杰谈谈,他想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认定他是夺舍的邪魔,修真的家主和老祖宗都没看出来,他一个普通人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他以前附身在这具身体上时做过什么事?
十一示意听涛。
听涛忙出声:“三爷,请留步。十一少有重要事情和您商谈。”
贺秀杰回身,皱着眉头低喝:“什么事?”
听涛躬身:“三爷,请屋里说话。”
十一目光与贺秀杰相接,贺秀杰厌恶又痛恨地冷哼一声。
十一没把他当父亲,自然也不会为他的态度伤心,只做样子低下头。
他这个父亲身为当代贺家家主第三个儿子,只要稍微争气点,不说家主之位,想在鹤城捞个大掌事的职位绝对没什么问题。
可惜贺秀杰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成为下代家主,竟看不上管事的职位和权力。
十一通过零零碎碎打听到的事情,给这位父亲总结了下他的前半生和心理路程,大约就是:
家主是我爹,两个哥哥和我一样都没修真天赋,咱们谁也不说谁,就看老婆肚皮。
然后眼瞅着老婆连续生了七个娃,死了三个,算上死掉的不但没一个有修真天赋,最后一个还是傻子。
偏偏老大家的独子却被测出了极佳的修真天赋。
打击哇!打击得不能再打击啦!
但我没错,错的都是我老婆的肚皮和她生的娃,尤其那个该死的傻子!
于是这货就受不了打击崩溃了,还把自己不能当上家主以及在家中不得志的所有怨怼都发泄到了妻儿身上。
其实在贺家没有修真天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贺家几百年延续下来,真正具有修真天赋的人才并不多,不算分支,主支这边每一代里面能出一个具有修真天赋的那都算是天大幸事。
但人贺三爷不这么想啊,他只觉得他的人生都被别人拖累了,而为了不让那些拖累他的人好过,他自然不会拿钱去养拖累他的人。
那么分到的这么多家财怎么办?
当然是出去吃喝嫖赌啰reads;!然后就被亲爹越来越看不上眼。
而贺秀杰越是被家主呵斥,越是会在外面找面子,很快就跟很多败家子一样迷上了赌博。
在这里千万别指望贺家会为贺秀杰的赌博买单,贺家的孩子不管主支分支,只要成年就会在账上单过,就算还住在城主府里,除了奴仆的薪酬和未成年少爷小姐的月例钱,包括吃穿用度在内,全是自家负担自家的收支。
等到新城主继位,原老城主一系的亲戚不管是谁都得全搬出城主府,而且还分不到多少家产。
这也是贺秀杰那么想要成为家主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家主的要因,谁能舍得那样一大笔家财?
十赌九输,贺秀杰又不是什么专业赌客,不到两年就把小家分到的财产快要败尽。
后来还是贺家家主插手,让城中赌馆不准贺秀杰进入,情况才稍微好一点。但赌徒总是能找到赌博的地方,贺家家主再怎么禁止,还是没能完全管住这个幼子。
十几年自暴自弃下来,就算贺秀杰原本还有些才华,那些才华也在酒水、脂粉和无尽怨怼中磨尽,最终堕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心比天高认不清现实又受不起打击,只会家里横,明明里子都烂了还不准别人说。
*
贺秀杰看儿子低下头,为他的装模作样气得发抖。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儿子说话,可又不想让仆人看出他连和自己儿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便令跟着自己的仆人一并走进书房。
贺十一让听竹听涛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贺秀杰摆出一家之主的姿态,坐到椅子上不去看自己儿子。
有仆人送茶水进来,跟进来的还有阿蒙。
贺秀杰呵斥阿蒙出去,阿蒙跟没听见一样,只往十一郎身后一站。
十一也不觉得自己能命令得动这位,反正他要问的家主应该都知道,也就没多嘴让阿蒙出去。
贺秀杰愤愤地骂了阿蒙两句,后来大概终于想起这位护卫是他的家主爹亲自派来保护十一的,就稍稍收敛了一家之主的气焰,也不敢再说让阿蒙滚出去之类的话。
十一等他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上前,把准备好的纸条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贺秀杰摆架子,手指一弹纸条。
十一迸出一个字:“看。”
贺秀杰也想看看这邪魔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便把纸条拿起
字很丑,但形体健全。只见纸条上写着:您为什么认定我是夺舍的邪修?
贺秀杰嗤笑,心想:装!我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有家主警告,他已经不敢当着仆人的面乱说,先把侍候自己的仆人赶出去——他没敢驱赶阿蒙,有阿蒙在也不怕那邪魔儿子敢对他不利,这才对十一说道:“你要证据,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原因?哼!”
贺秀杰故意看了眼阿蒙,才说道:“你的眼神!没有哪个婴儿会有那样的眼神。如果你连续看过六个婴孩的眼睛,那么你一眼就能看出婴孩和大人眼神的区别。我只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儿子,至少灵魂不是我儿子!”
说完,他又看向阿蒙。
可惜阿蒙眉毛都没动一下。
贺秀杰在心中暗骂:这个丑鬼长这么丑肯定跟他邪魔儿子是一家的!
十一点头。好吧,他算弄明白了一个谜题。
至于贺孙氏为什么没能看出他的眼神与普通婴儿不同,大概就是这个社会男女眼界的问题,还有就是贺孙氏连续六年生育了七个孩子,中间又养死了三个,她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心去观察最后一个傻儿子。
而他因为被误认为痴傻,基本也接触不到什么人,接触最多的就是家中三个兄姐和贺一慈,以及侍候他们的仆人。
仆人不会盯着主人的眼睛看,哪怕那是个傻少爷。
而贺三和贺一慈他们都是小孩子,就算贺一慈比普通小孩都要更成熟精明一些,也无法从眼神上察觉他和其他小孩的不同。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瞒过家主和诸位老祖宗,但我知道你就是夺舍的邪修,你别想骗过我!”贺秀杰色厉内荏地低吼。
十一做出了难过的表情,“眼眼神……”
你怎么能只凭眼神就断定我是夺舍邪修?
贺秀杰猜出他在质问什么,冷笑:“还有些事情,比如你小时候没人照顾你,你竟然能自己爬到外面找吃的,而且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就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这确实是一个破绽,小孩子向来捡起什么都往嘴里塞,但他如果在这具身体出生时就已附身,那么他确实不会让小孩乱吃东西害自己。
这么说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就附在这具身体上了?从这孩子出生开始?胎穿?那他这还算是夺舍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失去前面七年的记忆?
十一摸了摸脑侧已经脱痂的伤口,会和这个有关吗?
看来以后他行事要更小心一点,如果他还想再在贺家待下去,那么他就必须得像一个真正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行。糟糕的是他已经忘了真正的小孩该是什么样,一天两天就算了,时间一长,他真的能瞒过身边这位护卫大人吗?
十一打定主意,不管他爹说什么,他都不承认,只露出委屈的小表情reads;。
贺秀杰见他那样,气死,怒拍桌子:“还有你身上那诡异的能力!”
我身上有诡异的能力?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是什么能力?是不是和那水盆里的水那么激动有关?十一眼睛亮了。
“种种破绽,你怎么可能不是那夺舍的邪修?为什么家主和老祖宗们就是不肯信我?为什么!”后面一句话贺秀杰显然是在故意叫给阿蒙听。其实这些证据他都和家主提过,但他的家主父亲听后只说他想太多。
十一很想知道自己身上诡异的能力是什么,总不成是他肚脐眼里冒出的那些丝吧?可他爹就说了那一句就不说了,憋死人。
贺秀杰为平复心情,端起茶盏沾了沾唇,“说吧,你要在我家待多久?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离开?”
十一做伤心委屈赌气状,张开五根手指。
“五年?你还想在我家待五年?不行,你必须立刻离开!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邪魔歪道留在家里祸害整个贺家。”贺秀杰把茶盏拍得叮当响,一副自己多为家族考虑的正义模样。
十一忍住竖中指的冲动,就你这谈判腔调,如果真有那夺舍的邪修降临到你家,本来不打算祸害贺家的,被你这一说也会很想做些什么了。
“五、万、两。”提到银子,十一发现自己竟然不结巴了,真是可喜可贺。
“五万两银子!?”贺秀杰腾地站起,大喝:“你做梦!”
十一还打算说是金子不是银子呢,怕太刺激他,没提。
贺秀杰张口还想大骂,忽然皱眉捂着肚子就跑。
但迟了!
“噗呲。”一股恶臭在屋中迅速散开。
十一吃惊地望向他爹。
“噗呲噗呲。”开了的闸门哪能那么容易关上。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贺秀杰的声音都叫劈了,举起袖子捂住脸,自觉再也无脸见人。
十一也不想在满是恶臭的屋子里继续看他爹站着拉稀。
出去时还不忘慌慌张张地喊:“娘,娘,爹拉拉拉肚子,拉拉拉到裤裤子上了哇!”
院中仆人:“……”
守在屋外等候的两名仆人连忙进去侍候他们三爷。
屋里传来贺秀杰羞愤至极的叫骂,两名仆人被赶了出来。他们也不敢看十一少,一人忙着去取衣服,一人忙着去弄浴桶。
等贺孙氏听到儿子的叫喊声跑出来看情况,百和院的主仆们已经都知道他们贺三爷拉稀拉到裤子上的事。
小孩子声音清脆,十一又没控制音调,连隔壁都听到了一点。
贺秀杰听着外面儿子焦急又响亮的叫声,生生被气出了一口血!
十一偷瞧阿蒙。
贺秀杰为什么会突然拉肚子?甚至连控制都无法控制?
他发誓他没下药也没动手脚reads;。那么……
十一忍不住阴谋论了,刚才贺秀杰可是很不客气地呵斥阿蒙滚出去,身为武功高手的阿蒙真的会不生气吗?
“那是秽神,就算他不生气,你爹敢主动辱骂秽神,也会遭到秽气侵蚀,只是拉肚子简直小菜得不能再小菜。你知道为了消灭这位,从他出现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修者吗?”
谁?谁在和我说话?
“我是那炼体术的原主人。小鬼,别到处乱看,我可不想引起秽神注意。我说你们家胆子真大,竟然敢把秽神请回家,还用来保护自己的子孙,你确定你爷爷跟你没有深仇大恨?”
你是炼体术的原主人?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小鬼,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但我察觉不到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能猜出来。不用找了,我就在那枚玉珏里面。”
十一:当当当!传说中的随身老爷爷出现了~~
“娃娃,有什么问题,等你避开那秽神,我们再交谈。坏了!他看过来了,小鬼,把我放到你装丝的袋子里,快!”
十一假装低头找东西,把挂在腰间的锦囊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珏,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他装丝的袋子里。
他并不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随身老爷爷,但现在显然不是审问对方的时候。
十一把袋子口重新拉好,抬头看向身边的高大男子。
秽神?是外号,还是真的神?
大约十一的眼神太闪耀,阿蒙抬起手指把小孩贴过来的脑袋摁回去,“你爹想杀你。”
十一立马揉了揉眼睛,做伤心状。
阿蒙:“要我杀了他吗?”
“……”十一挣扎得好痛苦,多想说一声好啊!
但他不会上当的!这肯定是钓鱼执法,这丑鬼瞅着就蔫坏。
之后,十一一心想甩开阿蒙,好与那随身老爷爷对话。可是一向神出鬼没的阿蒙今天却像吃错了药,竟然一直跟着他。
十一忍不住心想:该不会是那随身老爷爷暴露了吧?
阿蒙:奇怪,我之前明明感觉到小孩身上有一股精神波动,怎么没一会就不见了?
晚上,十一洗澡,快洗完的时候,阿蒙进来又一指头把他戳晕。
把小孩拎到床上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没从小孩身上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阿蒙回忆小孩白天的举动,目光转向他的衣物。
装有丝和玉珏的袋子被打开。
阿蒙倒出里面的东西,看到那一团团丝线,他似乎一点没觉得惊讶。
把丝线重新放回袋子里,阿蒙捏起那枚玉珏。
玉珏里的精神体快要吓疯了,这位也太敏感了吧!他在玉珏里躲了那么多年,期间被经手多少大能,可是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存在。
今天,他一时忍不住向那古怪的小孩昭示了自己的的存在,因为他察觉那小孩肚脐吐出的丝竟然能屏蔽神识,他以为只要速度够快,就一定不会引起这秽神注意reads;。
可是这秽神果然不愧是连那位都无可奈何的超级大能,一丝破绽都没放过。
“随身老爷爷”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毁灭,可是没过一会儿,那位竟然把玉珏又放入了袋子里,什么都没做。
那位没有察觉他?可能吗?可能吗!
十一坐在床上,用力瞪阿蒙。
这是他第二次发现自己在洗澡途中失去意识被转移到床上。
坐在桌边看书的阿蒙抬起头,“你洗睡着,我把你抱了回来。”
兄弟,作为护卫的忠贞和诚实给你藏哪儿了?十一用眼神控诉阿蒙说谎。
阿蒙目光重新挪回话本上,竟是什么解释都没了。
十一看这人油盐不进,放弃用眼神攻坚他,探身把放在床头的袋子扯过来,从里面摸出玉珏,晃了晃,“说、说话!”
玉珏里面的精神体懵逼:……
十一看玉珏没反应,用手指弹了弹:“喂,听、听到吗?说……话。”
精神体:这是传说中的熊孩子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熊孩子吧!我能不能出来揍他?
阿蒙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点,但等你看过去时,会发现那还是石头一样的酷男脸。
十一见随身老爷爷死活不肯出来,便对阿蒙很认真地说:“请请……你……出出去。你你在,他他他不……敢敢出来。”
精神体:这可恶的令人丧失人类信任的世界!打死我也不出来!
阿蒙站起。
精神体发出别人听不见的尖叫。
阿蒙出去了。
精神体:……老了,忽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
十一敲敲玉珏:“出、来。”
精神体:如果不是看中这熊孩子的身体想要夺舍,而且这身体一定要对方自愿让出,我一定不会理睬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的存在?”精神体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小孩。
十一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他是我……的护护卫。”
“找秽神当护卫?!你们脑子都坏掉了吗!”精神体简直在尖叫。
“秽秽……神是是是什么?”十一反问。
精神体突然又变得极为安静,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位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为了不得罪他,关于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你你你怕他?”
精神体冷笑,“谁不怕他。也只有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才敢……哼,一群蠢货!”
十一忽然跳下床,“蠢蠢蠢货你……骂骂我,我我让阿阿蒙打打打你!”说完,竟真的跑出去找阿蒙了。
精神体再度懵逼,半晌后反应过来,大叫:“滚回来!熊孩子你给我滚回来!啊啊啊——!这残忍的世道!你这是在逼着我疯啊!”
贺十一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阿蒙,只好带着玉珏又回去房里。
精神体已经给气得奄奄一息,不住念叨:“仇恨是双方的,世上从来没有单方面的恨,你爹这么恨你,不是没有理由的……。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早掐死了。”
贺十一任他碎碎念,随手把玉珏扔到一边,坐到床上开始盘点自己的私人财产。
修炼功法:炼体术。附带随身老爷爷一只。
法器类:
一双普通人也能穿的神行靴,大小自如,里面有更换灵币的地方,大约这就是它的动力源?
设想非常周到的逃命利器,对他太有必要了。十一决定从今晚开始以后每天都穿着它。
护身玉符一枚,据宣师兄说可以抵挡筑基期以下修者的攻击,直到碎裂。
十一看阿蒙不在,从贴身的小袋子里抽出一缕丝,这些丝很听他的话,随便揉揉就能揉成一条线,他想让它断开,它就会乖乖断开。他用丝线穿了玉佩上的小孔,把玉佩贴身挂在脖子上,拍了拍,很好,很结实。
一张神行千里的纸符,功效和神行靴类同,不过只能行千里路。速度有可能比神行靴慢,他猜的。
这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可以卖掉。
灵币:两枚。
银钱:一百六十二个铜钱。就这还是他娘偷偷省下来给他的零花钱。
不明物:他吐的丝,共约二两左右。
精神体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兀那小鬼,你知不知道你是撞了多大的运气才能遇到我?想要问道长生吗?想要永生不死吗?”
十一的小指头在灵币上戳了戳,决定明天就去看能不能换掉一枚。
不管是修炼炼体术还是做生意,他都需要一笔启动资金reads;。
精神体看小孩没反应,暗骂自己,他跟个小鬼讲什么长生不死,他懂屁!于是精神体换了诱惑词:“娃娃,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吗?想要你爹以后看到你就颤抖吗?想要成为这个家的家主吗?孩子,只要你……”
十一清点完财产,把灵币、神行符,连同玉珏全部塞进神行靴里,然后穿上袜子套上神行靴,盖上被子,睡了。
精神体颤抖:这熊孩子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把他踩在他的臭脚丫子下面!
一个真正的小孩会这样做吗?
小孩子不该都是好奇又莽撞的吗?
他怎么就能忍住不和他说话?
贺秀杰说的话,精神体也听到了,但他并不相信小孩已经被夺舍。因为这个业务他再熟练不过,这具身体有没有被夺舍,他一眼就能看出。
虽然这具身体和小孩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契合——这是他想要夺舍这具身体的原因之一,但确实都是原装货,会出现两者没有契合的原因很多,精神体随便想想就能想出一大堆。
至于小孩较同龄孩子更为成熟的表现,以及他爹提到的眼神和生而知之的举动等,也只能证明这孩子很可能多少带有前世的记忆,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本来精神体并不打算夺舍这么一具有着前世记忆并且还没有绝佳修真天赋的身体,可是他发现了小孩另一个不同常人的古怪之处,就是他从肚脐里吐出来的丝。
他在无意间发现这些丝竟然有阻挡和屏蔽神识的作用,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任何物品,只要具有阻挡和屏蔽神识的作用,其珍贵性就会超过大多数同阶宝贝。更何况这孩子吐出的丝不是一次性,而是可以不断再生,想想看,只这些丝就能给小孩带来多大的财富?于是精神体就有了想要夺取这具身体的理由二。
而理由三,则是精神体发现小孩的护卫竟然是那位连名字都无人敢直接说出的秽神大人,重点在后面——这个小孩竟然不受秽神大人的秽气影响!
那可是靠近就会倒霉、就会生病、就会产生心魔、就会渡劫失败的秽神大人啊!
秽神大人也很清楚自己的特点,你看他就从来不亲近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极力收敛身上秽气,也极少会和一个人长期待在一个空间里。
可是秽神大人竟然亲手摸了那个小孩,还是两次!且两次都摸遍全身,而那小孩竟然屁事没有!
这简直就是可以震动人妖魔佛灵鬼仙所有修者界的奇迹好吗!
这才是最最让精神体心动的好处。
一具天生绝缘秽气的身体,就算它没有修真天赋那又怎样?灵根什么的完全可以后天添加,对于他这种把身体当法宝炼制的修者来说,有灵根的身体最好,没有灵根也不过多费点事而已。
别人不知道这样一具绝缘秽气的身体有着怎样的意义,但他知道啊!
如果他能夺得这具身体……
精神体想到他以后可以得到的无尽好处,决定今后不管这小孩的行为有多恶劣,他都会忍耐下去,直到他达成目的。
只要秽神不插手。
不行,他得想办法把这小孩和秽神分开,否则让秽神注意到小孩的神奇之处,说不定会舍不得离开这孩子,也许他现在已经有所察觉?
坐在屋顶上的阿蒙感觉屋里的气息平静下来,抓起他刚从酒窖里顺来的酒坛,随手拍开,仰头就喝了大半reads;。
一二三四五……七只巴掌大的灰黑色大蜘蛛在他面前一字排开,每只都显得那么气势汹汹。
七只修炼到筑基期顶峰的妖狼蛛,大概是那片沙漠底下妖狼蛛家的最强兵力。
“要喝酒吗?”阿蒙递出酒坛。
这可是秽神大人亲自请喝的酒,喝了绝不好受,不喝……
七只妖狼蛛当然不会喝阿蒙的酒,其中一只还射出蛛丝网把酒壶给网切了。
酒壶碎裂,醇厚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散开,微黄的酒液顺着瓦片流向那七只妖狼蛛。
躲在妖狼蛛后面的白色小蜘蛛忽然腿毛倒竖,一股极致的危险感向它传来,几乎在感受到这股危险的同时,它就用尽全身修为向后方弹射,只求最快脱离此地。
十一本来是想装睡,但没一会儿他就真睡着了。
睡着前他想了很多,比如怎么挖出那随身老爷爷的底细,怎么探明对方的打算,怎么查探自己吐丝的秘密,怎么和阿蒙接触,怎么收服阿蒙站到他这边……
被周公拖走打麻将前,他觉着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口水下意识地分泌而出,他不是酒徒,但他好美酒,有好酒喝的机会他绝不会拒绝。
于是半夜阿蒙进来查房,就闻到了一股口水味,那熊孩子把半个木棉枕头用口水淹了。
阿蒙在床前站了一小会儿,忽然俯身,轻轻抱了小孩一下,很快就放开。
很轻,很软,还有点奶臭味的幼崽身体。
非常非常容易死掉。
过了没两天,贺家果然接到了来自广寒宫的请柬。
当然,这种大事,贺十一还不够资格知道,自然也不晓得家主和两位修为最高的老祖在什么时候带了重礼前往广寒宫观礼,又会什么时候回来。
贺家一切一如既往。
在前往广寒宫路上的宣师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想了半天才想到他似乎忘记交代那孩子两件法器的用法。
不过应该没什么吧?那么简单的法器,也不用灵力催动,那可是一慈专门为他的傻弟弟挑的,完全被动型。
再说那孩子已经不傻了,应该更没问题才对,真不懂怎么用,也可以问他家的修真者嘛。
想到这里,宣师兄放心了,迅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十一这两天过得稍微有点痛苦,任谁脑子里时不时冒出一个声音跟你反复打广告,谁都会受不了。
直到十一尝试性地再次把那枚玉珏放进了他装丝的袋子里,他的脑子才终于得到清静。
看来他的丝不但能屏蔽外界神识探查,也能隔绝里面的精神波外泄。
很好,他算是有了第二个对付这随身老爷爷的方法,第一个当然是他们家的阿蒙护卫啦。
那随身老爷爷怕阿蒙怕得要死,他昨天试着把玉珏放到阿蒙手里,结果这玉珏竟然自己强行飞了出去。
后来随身老爷爷告诉他,只这一下就费了他多少多少年的修为,让他发誓再也不能这样对他,否则……
“否否则怎怎样?”十一捏着玉珏问reads;。
里面的精神体:“……你还想不想学真正的炼体术?”
“不不花钱?不……入入魔?”
“想得美!什么代价都不付,有这么好的炼体术你给我找来,多少灵币我都要!”
“没、没钱!”
精神体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忙道:“我恰好知道这附近的沙漠里有一个金丹大能留下来的大墓,里面适合你用的资源无数,足够你修炼到筑基期。”
“哦?”
“不过你得离开那位,那可是秽神,我现在可以帮你抵抗他的秽气,但时间久了,就算你是天道之子也会受到影响,何况你还只是一个普通小孩。你想将来变成一个运气极为糟糕甚至被天道厌弃的倒霉蛋吗?”
“可可是,我我我感觉……你才像、像坏蛋。”
精神体反复告诉自己:这是秽气绝缘体,我绝不能冲动毁了它!没事,他现在听不进去没关系,只要我没事就提醒他,把任何他遇到的倒霉和不顺心的事都栽到秽神身上,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逃离那位。这是人的天性,再理智的人也无法违抗。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确实是希望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但绝对是出于你自己愿意的情况下。孩子,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等你将来活得再长久一点,你就知道了。”
十一笑呵呵,毒贩售毒换钱,买的人也大多心甘情愿。“你……是是是不是……知知道……很多?”
“当然!本尊活着时可是被修者界尊称为……咳!总之,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不过问题也不是白问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穷,这样,前十个问题我看在我们还算有缘的份上,可以给你免费。但十个问题过后,再有新问题那就要付出相应报酬。”精神体语重心长道:“孩子,不是我自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利用这十个问题。”
“哪哪里……可以……换换灵币?”
“哈?”
“不不知?”
精神体沉默三秒,用“你这个死孩子简直罪不可赦”的口吻给出答案:“飞雪惊涛楼。”
十一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把玉珏重新塞回装丝的袋子里。
精神体:说起来是为了躲避秽神,但为什么我总是有一种自己被变相囚禁的悲催感?
次日,十一放学后不再给自己延时加练,而是让人传信回家,说是要在外面逛一逛。
家人都以为十一郎紧张学习这么多日想要放松一下,他娘还特地又让听涛带了些碎银子给他——这个月他们爹没敢占用他们的月银,但家中没有进项,几个孩子都把月银交给了贺孙氏当家用。
贺五和贺八还从没有带不傻的弟弟出门玩过,这天也都跟了出来。贺三娘为了出行方便,特地换了男装。
四小也没带太多仆人,只听竹听涛跟着他们。
贺秀杰接到仆人传信时,大喜!他等待多日的时机终于来了!尤其那个家主派给十一的护卫阿蒙今天竟然没跟着一起出去,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四小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异常。
十一边和兄姐们说话,边观察鹤城的商业街,看什么是这世界上已经有的,什么是这世界上还没有、而他又能提供的reads;。
在想营生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肥皂制造,这玩意最简单,也最容易推出去。最妙的是他就算“发明”这东西也不算惹眼,完全可以说是巧合,比如到厨房弄吃的,不小心把熬好的凝结油脂掉进了草木灰里,他想捡出来,后来洗手发现洗的很干净,进而开始联想和试验……
可惜大郑国已经有一种叫做皂豆的清洁用品,据说是天然富含油脂的树木果实,易栽培易生长还长期结果,由这种皂豆为原料制成的各种香型的香皂也都齐全--传闻香皂的制作方法是一位精通炼丹的仙人首先所创,这里的人甚还做出了奶皂。
肥皂赚钱路走不通,他又想到了玻璃。贺家就有琉璃铺,他的同学中恰好就有一个玩得不错的,其父亲就在琉璃铺做管事,他可以找个借口去那同学家里玩,然后……
可是在他实际去到那同学家里,并参观了琉璃铺后,才知道大郑国隔壁的琉璃国就是以盛产琉璃而出名,透明晶莹的琉璃制品虽然还属于高档货,但城中也有店铺在售卖。其实他家里就有透明琉璃的摆设,但他先入为主以为那是水晶的,汗。
十一又想到了镜子的制作方法。但这东西就不好解释他是怎么知道做法的了,包括眼镜、放大镜、望远镜等。
剩下的他记得做法、在这个时代出现也不突兀的“发明”,同样也都会涉及到解释的问题,比如:弹簧、齿轮、菜谱、游戏用品、蒸馏烧酒、酒精、水泥、黑火药及其系列产品、枪支及其系列产品……
如果他不是贺家人,如果不是他爹怀疑他是夺舍邪魔,他也不至于这么愁。
这些“发明”拿出来,家主和老祖宗们就算原本不怀疑他是夺舍的,也要怀疑了。
这也算是生在大家族且是有修真者家族的弊端?
十一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石子。有钱不能赚,偏偏自己还急缺钱什么的,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之一!
不远处,一名年纪颇大的乞丐缩了缩身体。他们这些年纪大的乞丐最怕的就是这些玩性重的小崽子,这些小崽子没轻没重,经常会用石头烂泥砸一些乞丐和疯子,他们觉得自己是在玩耍,却不知道给别人带来多大痛苦。
十一看到那名老乞丐,尴尬地笑了笑,摸摸钱袋,掏出一文钱放到他用来乞食的碗里。
老乞丐也没嫌少,向十一说了声谢谢,念叨了一句心善必有善报的套路话。
十一忽然一拍脑袋,有了!他有办法可以把“发明”拿出来也不惹人怀疑了。他完全可以买个奴隶,把发明权冠到对方头上,比如烧水泥是对方的祖传技艺之类。
十一露出笑脸。
贺八笑话他:“小十一,你好好地打自己脑袋干什么?”
贺三娘也掩嘴笑,“是啊,打完又傻笑,想到什么了?”
十一正要开口询问他们贺府少爷小姐能否自己买奴仆。
就是在这时候!
一把刀骤然抹向小孩的脖子。
还好十一作为卧底警察的警觉性并没有消失,在感到杀气的瞬间,他第一时间把身边的贺八和贺三推开。
刺客感觉自己刺到了小孩,可被一股奇怪的力道震开了。
“跑!”十一对着兄姐大叫。
听竹反应最快,反手就劈向那刺客reads;。
听涛接住被推过来的三娘和八少,一手一个,拉着就往旁边跑。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刺客再次攻击,匕首直插十一背心。
又是那股力,再次把他的匕首弹开。
“十一!”贺五大叫,他双腿颤抖得厉害,可他仍旧冲向了那刺客。
贺三和贺八回头。
“别!”十一发现对方目标只是自己,立刻脚尖用劲,猛地就往前面冲去。
唰!一阵风过,十一不见了。
刺客眼看目标消失--见鬼,那小孩的速度怎么那么快?!不进反退,当即用最快速度撤离。
听竹悔恨莫急,痛恨自己的大意,拔腿就去追那个跑掉的刺客。是他建议他们和阿蒙分工,一管白天一管黑夜,阿蒙现在只晚上守着少爷。如果阿蒙在,少爷恐怕就不会受伤了吧?
“十一!十一!”贺三娘看到最小的弟弟不见了,吓得立刻哭叫出来。
贺五急得团团转。贺八推开听涛就要也去追凶手。
听涛忙死死抱住八少,同时大喊:“有人刺杀贺府少爷!不要让凶手逃掉!”
这一句喊声顿时惊动了整个商业街的人。
什么?竟是贺府的少爷被刺杀?就是这几个孩子?
市集中的人围过来,很多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维持治安的队伍来到,一听有人刺杀贺府少爷小姐,而且有位小少爷还失踪了,带头的人当即脸色大变,一边让人去寻找十一少,一边迅速向周围人打听那刺客的模样,并派人向对方逃离的方向追去。
刺客听到了听涛的叫喊声,后悔死!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刺杀的竟然是贺府十一少,雇主明明说那就是一个普通富户家的讨厌小孩。
屁的普通小孩!而且那小孩的轻功简直怕人好嘛!他还没眨眼,那小孩就跑不见了。
最最可怕也最不可思议的是,当他刺向那小少爷的同时,他清楚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道,他的匕首像是捅进了水里又像是被什么裹住,随后滑开。
且小孩明面上带着的那名长随,身手也不像是普通人。
刺客两次刺杀都被震开,更加疑神疑鬼,传说贺府有修仙者,难不成那小孩就是?!
竟然骗他刺杀修仙者!刺客决定回去找雇主算账,敢阴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掮客只负责为他们联系,并不管他们之间的交易。
躲在暗处阴笑着观看全部经过的贺三爷,看着看着傻眼了!
不是说这个杀手很厉害的吗?
他花了足足八百两银子就买来这么一个结果?竟然刺了两次都没把那邪魔儿子削掉一块皮?
他那邪魔儿子呢?为什么不见了?
最可恨的是贺一慈送给十一的仆人竟然会功夫?为什么他不知道?
看到杀手逃跑,而且正向他这边跑过来,贺三爷没逃跑反而迎上去,他要去质问那个杀手,还要他把收到的定金吐出来reads;!
“喂,一个小孩子你都杀不死,你还算什么……”
“噗!”
贺秀杰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插/进自己胸口的匕首,想要质问对方,张嘴,一股血涌出。
出了一口恶气的杀手拔/出匕首,狂奔。
捂着胸口倒下的贺秀杰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
……为什么他雇佣的杀手要杀他啊啊啊——!这他娘的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转瞬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肯定是他那邪魔儿子诱惑了那杀手,他要告诉家主,他要……
“救……命!”贺秀杰趴在地上,拼命向巷道前面爬去。
他不想死,他家里有修真者,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回去,他爹一定能救他,一定!
贺秀杰后悔无比。他就不应该帮助杀手亲自指认目标,当初就给他张画像多好!
可他担心杀手弄错目标,也想亲眼看到那邪魔血溅三尺的惨样,才会冒险亲自出来指认,还留下观看全部过程。
没想到……没想到!
治安队追到此巷,就看接近巷尾的地方趴着一个人,在他后方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像是一路爬行到这里。
治安队员把此人翻过来,见是一名须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头。
“这老头胸口被人捅了一刀,快不行了。”队员跟队长交代。
队长似乎察觉什么,凑过去仔细看,忽然抬手往那老头脸上一抹,“这人化过妆,给他止血,尽量让他开口,他肯定知道什么!”
贺三爷伤得太重没能开口,但他被听涛认了出来,很快就被抬回贺府。
刺客也没能逃掉。
刺杀贺府十一少,这样的罪名谁敢收留?治安队又在全城搜捕他。
等刺客停下来想喘口气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包围。
那黑掮客听到消息知道自己被人坑了--他也不知道雇主想杀的竟是贺府少爷,一息不敢耽误,收拾包袱就要跑路,可是包袱还没收拾完,贺府管事带着贺府护卫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黑掮客哭死,立刻把贺三爷卖了个干净。当然这位黑掮客也不知道自己的主顾是贺三爷,只是把他知道的都说了,比如那主顾要求多架子大偏偏舍不得花钱等等特征,他还记住了那人穿的鞋。
因为那位主顾来见他都会乔装打扮,可无论他怎么换衣服,他的鞋子样式都差不多,且质量和材质都非常好,不像一般人可以穿得起的。
贺府人只把贺三爷化妆后的画像拿出来给黑掮客认了认。
黑掮客指着画像咬牙切齿地喊:“就是此人!”
*
“蠢货!”贺志道一掌把地上方砖拍裂了十数块。
大管家在下方低着头。
“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什么蠢事!敢买凶杀人,却到处留下破绽,这找的又是什么不上路子的掮客和刺客?就这样的做事水准他还想做家主?”
以三爷的生活圈子,能找到那样的掮客和刺客就算不错了reads;。当然大管家还不至于傻到这么跟家主说。家主大人显然被气糊涂了,平时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死了没有?”
“还没。”大管家过来就是想问要不要继续施救,贺秀杰伤得很重,如果不是周大夫医术高明,贺秀杰现在已经死了,但如今也就拖着一口气。
贺志道很想发狠说让他就这么死了算了,但那是他亲儿子,就算再不争气再混蛋,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贺秀杰最小,出生后母亲就没了,他怕这孩子也跟着夭折,亲自把其带到两岁,后来因为太忙,只能把人交给仆人照顾。
不像老大老二,一直到进学堂,都在母亲身边长大。
他对这个三子一直自感有所亏欠,导致他对这孩子就不像对老大老二那么严厉,结果不知什么时候,这孩子就长歪了,他想扳正都扳不过来。
脑中浮现出贺秀杰小时候听话可爱的模样,贺志道几次想要下决心,终究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去死。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扔给大管家,“拿去给周云。”
此药虽灵,且是极少数的仙凡皆可用的灵药,但该药的特性却是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来挽回性命,而且还炼制不易代价奇高。该药缺点种种,但只能救命这一条就足够成为宝物。贺府只有修真者、高层管事和被重点培养者身上才有此药,且每人只有一个份额。
贺秀杰当然不够资格得到此药,贺志道想要救他就只能用自己的份。
大管家并不是很意外地握住药瓶,躬身:“是。”
贺志道又问:“十一回来了吗?”
大管家回答:“还没有。”
“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贺志道盘膝跌坐在蒲团上,按住额头。
父杀子,子弑父,都是天大丑闻。
贺府丢不起这个脸,对外把这次刺杀定性为其他势力对贺府的报复,同时还不忘对鹤城百姓宣传这其他势力是如何胆小如鼠卑鄙无耻,只敢对贺府一个才七岁的娃娃动手。
至于这其他势力到底是哪个势力,贺府没说明,众人也都理解,只在私底下做各种猜测。
因为贺府一开始就锁定主谋和相关者,并用最快速度把这些人都抓进了贺府,真正知道这件事始末的只有少数人。
外面的事好解决,可家里呢?
一对彼此都恨不得杀死对方的亲生父子,而且还都付诸了行动。
只要他们还留在贺府,这件事就无法真正平息。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这对父子甚至极有可能会被外敌利用,进而对贺府造成不利。
贺志道苦笑,他舍不得让三子去死,也不愿小十一怨恨家里,更不愿他们两人的关系成为家里将来的破绽,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把两人分开,且一定要分得很开,最好以后父子俩再也不相见才好。
正好,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只是不知道小十一愿不愿意离开家前往外地,尤其在前途难测安危不明的情况下。
时间拉回到前面。
十一在确定那个杀手的目标就是他后,一为了引开那个杀手,二为了逃脱,想都不想就用全身力气想前跑去。
那双神行靴立刻发挥了作用。
小小的十一跑成了一道风!
哈哈哈!谁都赶不上我!这神行靴太棒了!
呃,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
完!速度太快,我要窒息了!
等等!为什么停不下来?刹车呢?刹车在哪儿?
快停!障碍物出现,拐弯拐弯快拐弯!救命啊!
“咚!”
十一一头撞在街道尽头左边的石狮子上,又被玉佩保护的力道向后弹回。
阿蒙手一伸,接住了被反震回来的小孩。
十一满头星星,眼睛转着蚊香,缓缓竖起两根中指。
坑!巨坑!只有动力源却没有操控系统的神行靴谁发明的,简直丧人性!
十一头一歪,晕死。
阿蒙瞅着小孩昏过去还竖着的两根小手指,无语。
修真者有灵气,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自然不受神行靴控制。而普通人没有灵气控制该靴,想要使用就必须先多多练习,直到学会怎么用合适的力道操纵其,否则只会反受其害。
他看小孩毫无顾忌地就把靴子套到脚上,还以为他对此常识也生而知之,谁想这就是一个样子货。
阿蒙心情微愉快地捏了捏小孩的小鼻头,在行人反应过来之前,抱着小孩闪身不见。
十一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肚脐痒死。
看房间里没人,他立刻掀起衣服从肚脐里抽丝。
一根手指绕啊绕,两根手指绕啊绕。
一只白色的小蜘蛛哆嗦着慢慢从床脚爬上来。它冒死前来,是想带自己看中的未来媳妇一起逃跑。
十一不怕蜘蛛,但也不想被蜘蛛爬上床,曲指一弹,把快爬到他腿边的小蜘蛛弹飞。
“你爹没死。”
“吓!”十一怪叫一声,瞬间放下衣服盖上被子。
阿蒙从他经常待的书桌和窗户的夹角位置走出来,走到小孩面前。
“我、我爹?是他?”
很模糊的问句,但阿蒙听懂了:“嗯,已经确定,你爹要杀你,反而被杀手捅了一刀reads;。”
十一一点不奇怪他爹要杀他,他现在脑中想的都是:这人刚才一直在房里?为什么这么大一个人他一点都没有发现?那他是否……?
“你、你看到到了?”
“看到什么?你只有一个蛋蛋?”阿蒙的脸恰好背光,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十一闻言愣住,转而暴跳而起,高吼:“你你你才一个蛋!老子明明有两个!两个!”
“一个,我捏过。”
“你你你竟然敢敢敢捏老子的蛋!”十一扑上去就咬。
阿蒙任小孩在他胳膊上磨牙,纹丝不动。
十一咬了半天,牙都咬酸了,口水沾了人家半条胳膊,结果连根汗毛都没咬下来。这人的皮肉简直超乎想象的结实。
一抹嘴,吧嗒,一颗门牙掉下来。
十一低头。
阿蒙跟着低头。
牙掉了?竟然就这么把门牙给咬掉了?
是他到了换牙期,还是该说这人不愧是秽神?
阿蒙抬起小孩的下巴,抓起桌上的茶壶,“漱口。”
“啊?”十一再次抹嘴,好嘛,这次抹到了一手背血。
在十一漱口期间,阿蒙问他:“老子是谁?”
十一啪地放下茶壶,气哼哼地道:“老老老子就是我!别、别想把话题扯扯开。说,你你你什么时候看过,还……还摸过我?你你你这个变态,我要要要告你猥猥/亵儿儿童!你你等着把把把牢底坐穿穿吧!”
“你很自卑?”
“你才自卑!你全家都自卑!”竟然一个字都没结巴,鼓掌。“老、老子天天生这样,等成年就就就能长……好!”完了,他现在不止结巴,说话还透风!
“你怎么知道?”阿蒙看着小孩上牙床的小小牙洞,很想摸一摸。
“我就就就知道!”他上辈子就这样,小时候还被他妈带去医院看过,医生说他有一个没发育完全,太小看不出来,等长大自然就好了。
“你生而知之。”注意,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你还被人说是秽神呢!十一眨眨眼睛,站在床边先把衣服全都穿上,在神行靴和普通鞋子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套上了普通鞋子,把神行靴拎到手上。
阿蒙低头看小孩,“你打算逃跑?”
十一昂起头,“谁……说的?”
“我说你生而知之,没说你夺舍而来,你不用怕被挂在沙漠里风干。”
我靠!这里的夺舍者会被挂在沙漠里风干?
大概十一的眼睛太会传达表情,阿蒙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他的想法,点头道:“就我所见,这里的习俗是这样。”
威胁我!十一觉得仰着头和阿蒙说话太累,穿着鞋子爬到床上站起,这样他就可以与阿蒙平视,“喂。”
阿蒙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手指上缠绕的丝reads;。
被抓住小爪子的十一:……速度好快!好吧,这是很大的失误,他刚才太紧张,光顾着遮掩肚脐,却忘记隐藏缠绕在手指上的丝。
“兄弟,说、说吧,我……的秘密,你你你都知知道了,你你想……怎怎样?”十一用力抽回手。
阿蒙放开,“不怎样。”
十一冷不防,身体往后一倒,被阿蒙伸臂抱住。
十一小爪子抵住男人的脸,推开他:没有要求的才是要求最高的。
不过这个人他必须笼络,如果他不想被那个随身老爷爷给害死的话。
很奇怪,他竟然宁愿相信这个被家主派来监视他、被玉珏鬼魂称为秽神的丑男,也不愿相信那个貌似坦诚且许给他许多好处的玉珏鬼魂,虽然他也没在这位秽神身上感觉到多少善意。
想了想,十一忍痛从神行靴的鞋垫下方掏出那两枚灵币,摸了半天,非常不舍地把其中一枚递出。
阿蒙:?
十一直接探身抓过阿蒙的大手,把那一小枚灵币非常慎重地放到他手心里,说:“我、我可以让让你做……合合伙人,这只只只是定金,以后,我我一定能……赚赚大……钱。肯、肯定比比家主能……给你你的多!”
阿蒙:“哦。”手掌一握,收起了那枚灵币。
十一:“你你你知道……我在在在收……买你吧?”
“嗯。”阿蒙摊开手掌。
十一瞪眼,很不甘愿地再次抠起鞋垫,从下面摸出那张神行千里符,慢慢、慢慢地放到阿蒙手里。
阿蒙勾勾手指,表示那些丝也要来一些。
十一沉默地把绕在手指上的两钱丝交出去。
阿蒙把千里符随手一扔,把那团丝塞进怀里,道:“你爷爷找你。”大约贿赂起作用了,他又加了一句:“不是坏事。”
十一跟阿蒙去见家主爷爷,出门时没忘把阿蒙扔掉的那张神行符又捡了回来——他是勤俭持家的好孩子,顺便把装在丝袋里的玉珏挪到了他三姐刚给他绣的荷包里。
随身老爷爷大概也受到了教训,被转移了地方后只嘀咕了一句就没再唠叨。
贺志道看到十一时,并没有因为他是孩子就忽悠他,而是跟他把事情全部摆明了讲。
“我无法为了你把你爹置于死地,最多就是惩处他,让他再也不能害你。至于道理,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想你多少也明白。”
他当然明白。
听说贺秀杰没死成,十一说实在话,真心松了口气。先不谈家主爷爷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和他本人对贺秀杰的感观,只这人的身份就让他没办法直接置其于死地,间接也不行,哪怕家里几个孩子都恨不得贺秀杰消失才好。
如果贺秀杰真的死了,还是死在与他有关的事情上,他自己作死也算,也许表面上没人责怪他,但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孩子,以后在这个家里将会很难立足。
只一条“其父因其而死”就能让他背负上一生骂名,到时就算有人说贺秀杰不是东西,但会有更多人说“人死不言其过”,很多“聪明人”还会想:父亲恨儿子到要雇佣杀手杀他的地步,那儿子肯定也有问题,否则他为什么不杀其他儿女呢?
说到底,他可以不考虑自己,因为他将来肯定要离开这个家,对这个家也没有多少归属感,可是他走了,贺孙氏和贺三娘他们怎么办?
尤其是贺孙氏和贺三娘,眼看他三姐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这种事传出去对她绝对是最大的伤害,就是他那个世界那个年代结婚还要看双方家庭和父母情况,更何况现在?一个想要杀儿子结果被杀死的爹?谁家敢娶这样人家的女儿?
虽说贺家把此事隐瞒得很好,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reads;。
这也是他几次和贺秀杰做对但没有想要暗地里弄死他的原因,否则哪还会等到贺秀杰买杀手杀他。
十一知道经过此事,家中对他和贺秀杰肯定会做出处理,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分开。像这种大家族能用的手段也无非就那几种,要么把他过继出去或送到外地求学;要么就是把贺秀杰送到外地。
贺志道说的话也没出他意料。
这位家主脸上带着对他的歉意,叹息道:“本来我应该把你爹关进家牢或者把他远远送走,但这次他伤得很重,别说现在无法起身,就算以后痊愈,也将是个病秧子,家牢那样的环境和长途跋涉跟要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所以……”
“家家里……希望……我我离开?”十一做出伤心委屈的表情。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家里都会答应。十一,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算送你出去,也不会不考虑你的将来。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你过继,我已经看好一户人家,那家已经绝户,你过去就可以当家作主,而且对方虽然是我贺家很远的旁支,但家中也算小有财产,田地和铺子都有,只不过都不在鹤城。”
十一揉揉眼睛,低声问:“另、另一个?”
贺志道看小孩不愿过继,心想这孩子大概是舍不得他母亲和兄姐,心中不由更软了三分,“另一个选择,利益有多大,危险就有多大。往年我贺家也曾派人前往那里,不过有的人去了就没回来,有的成为家中支柱,有的则泯然于众人。”
十一抬起头,眼中不掩好奇。
贺志道略一沉吟,看向靠在柱子上的阿蒙。呃,这位竟然在看书?
阿蒙翻过一页,头也没抬。
贺志道也不指望让这位出去就能瞒过这位的耳目,他看他,只不过在想这位以后的安排。
“十一,你想修仙吗?”贺志道看不出那位在想什么,就先问十一道。
十一一愣,点头:“想。可可是……”
贺志道抬起手掌,“我知道你想说你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不过我既然提出此事,自然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出在我说的那个地方。”
贺志道说到这里还特地看向阿蒙,但这位已经自成世界,哪怕他说出了一个苍云大陆中上层世界的秘密,对方也毫无反应。
十一用眼睛提问:那里是哪里?万分之一的可能又是指什么?
贺志道看出小孩的期盼,笑着给小孩解说:“那里叫灵种学院,而能让无灵根者也能踏上脱凡之路的方法就是种灵根。种灵根,顾名思义就是用天材地宝和秘法给没有灵根的人弄出伪灵根,让其可以踏上修真之路。只不过不是你去了灵种学院就能得到灵根。灵种学院每三十年招收一批学生,每次学生数目最少都不下万人,可是最后能得到种灵根机缘的只有寥寥三人,所以我才说这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而今年恰恰就是灵种学院招生之年!”
精神体发出嗤笑,“什么灵种学院,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
也许是在丝袋中憋坏了,精神体一看小孩没有禁制他发言的意思,立刻开始发挥他的博学,叽里呱啦就是一通介绍。
“灵根不是你想种就能种。你们家主提到的那个灵种学院使用的种灵根之法,据我所知是最最差的那一种,不但种起来有一定危险,得到的伪灵根也非常差,不过就算这样,也有很多凡人抢破了头就为了这点脱凡的可能。
大约在千年前吧,苍云大陆有个小修真宗门飞虹宗,他们在一次密境寻宝中发现了一株传说中的五灵树,而飞虹宗据说恰好就有利用五灵树果实给没有灵根者种灵根的秘法……切!其实是他们用大笔资源跟他们的上家求来了五灵树果实的使用方法而已。如果不是这五灵树年份不高、果实效用不强、培育起来也麻烦,飞虹宗恐怕还留不下这株五灵树。
不过不管如何,因为这个秘法和五灵树,飞虹宗在短短两百年内一跃成为苍云大陆第二大修真宗门。但是呢,飞虹宗得到五灵树的消息很快就泄漏啦,飞虹宗不想得罪苍云大陆其他修真门派和世家,也为了得到更多修炼资源,就与苍云大陆各国约定,答应每三十年五灵树成熟结果之时就会招收一批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学生,从中选出三人接受秘法种下灵根。以上,这就是那灵种学院的来历。”
精神体略略一顿,抢在贺志道开口询问前又道:“虽说咱们已经有了不需要灵根的炼体术,但炼体术的前半就是为了让身体得到可以修炼的效果,如果你能获得伪灵根那最好,那就相当于节省了前面十分之一的炼体过程,不用怕得到的灵根差,我们可以以后再慢慢提纯提高品质,重点是你有了灵根后,后面修炼就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我建议你不如去那灵种学院碰碰运气。”顺便摆脱秽神。
十一小脸蛋皱成了包子。
贺志道摇头笑,正要跟他详细解说其中利弊,就见这小毛头嗖地转身,几步跑到阿蒙那里,扯了扯他的衣角。
阿蒙低头reads;。
十一掂起脚,示意阿蒙俯身。
阿蒙竟然真的弯腰。
十一当着他的家主爷爷的面,两手抱住阿蒙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你、你是我我的人,你……帮帮帮我选……。”
精神体急:“小鬼你疯啦,你怎么能让秽神帮你……你高兴!你随意!”
精神体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刚才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想起秽神是可以随便评论的吗?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
阿蒙按住小孩头顶,低头看他。
十一用眼色努力示意他:别忘了我们是一伙哒!也别忘了刚才路上我跟你说了什么。
阿蒙把书本收进怀里,牵着小孩的小爪子走到贺志道面前。
贺志道对阿蒙点头示意,并取出一个蒲团。
阿蒙没看那蒲团,直接站着说道:“以后我跟他走,十年。”
贺志道已经料到,点头:“好。”
“我的酬劳,十一付。”
这就表示他阿蒙以后就和贺府没有关系,他护卫的对象只会是十一郎。
贺志道看向十一,十一点头。
贺志道也没指望能把这位爷留下,再说阿蒙保护的人怎么都是他们贺家子孙,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阿蒙和贺府分离干净,开始为他的雇主代言:“十一会去灵种学院,同时把他过继出去,附带贺孙氏和他的兄姐。”
“这……”贺志道迟疑,“让十一过继可以,但他母亲和兄姐跟他一起过去却不太适合吧?”
“不是让贺孙氏改嫁,十一将来要去灵种学院,总要有人给他看家和打理家产。”阿蒙道。这是在来时路上,十一就想好的,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十一在旁边用力点头,结结巴巴地说这样最好。作为小孩子,他不可能想得这么周到,就借用阿蒙的嘴巴说出。反正阿蒙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且收了他的贿赂,他也不再在他面前装小孩,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志道也以为是阿蒙的主意,见阿蒙一心为十一郎打算,心里也为十一郎高兴。以后十一郎就要离开家里,身边有个可信的人总是好的。
贺志道考虑了一会儿,只要情理上能说得过去,他并不是那种死板的一定要把人留在贺府的家主。而且他刚才也答应让十一提一个要求,目前这个要求并不算不合理。
“如果他们愿意,家里会给他们安排。另外就算他们跟十一郎一起走,他三个兄姐的月例仍旧会有人给他们送过去,他们也依然可以在府中进学。”
贺志道松口,但他让十一郎先别忙着为贺孙氏他们做主,让他回去问过他们的意见再说。
十一回去的路上就跟阿蒙说,让他一定要说服贺孙氏和他的兄姐。
“你你跟他们说,不不要担……心我我爹,我……有有有办法。”十一并不想把贺秀杰这个包袱留给其他兄弟,既然要带走贺孙氏他们,自然也要帮他们把这个沉重包袱给彻底解决,而且他可不希望他新得到的家产将来全部填进贺秀杰那个无底洞里。
听说能离开贺秀杰,而且到了外地也不愁生活,贺八第一个喊好reads;。
贺五和贺三娘互看,最后一起看向他们娘。
贺孙氏是最犹豫的人,她心里既想离开丈夫又不敢。可是看着儿女们期盼的目光,再询问过继那家的条件后,她默认了。
她原本就已经不指望依靠丈夫过后半辈子,如今她的小儿子提前给她挣来一分家产,还愿意给她养老,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取得家人同意,十一再次去求见家主爷爷,表达了家人的愿望,同时恳求他,不要让贺秀杰打扰贺孙氏等人生活。而作为交换,他承诺将来会为家族做三件力所能及且不违背良心的事情。
贺志道认定这是阿蒙和贺孙氏的提议,他心中对小十一感到亏欠,对这样的交换要求也没生气,甚至索性消除了十一所有后顾之忧:“你爹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做下这样的事情总要承担责任,以后我会把他留在贺府,不会让他去找你和贺孙氏及三娘他们的麻烦,贺府不差多养这么一个人。三娘、五郎和八郎的亲事也不会让他插手。至于你这边,将来如果你能学有所成,家里有什么事,你愿意帮忙最好,如果不愿意,也随你。”
十一郎表示出了自己固执的一面,死活说只要他娘和三个兄姐过得好,他就一定会为家里做三件事。
贺志道失笑,他知道这小东西心里仍旧担心他娘和兄姐,怕他离家后,他们过得不好,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无非是希望家里能多照顾一点他娘和兄姐。
所以他也没有坚持,笑着同意:“好,就这么说定,阿蒙为证。”
十一当场立誓。
贺志道此时完全没有料到他打算放飞的小十一郎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而这个承诺又给贺家带来多大的利益和帮助。在他想来,有了进入苍云宗的一慈,将来家里就算有什么难事,也用不到其他儿孙。
不过贺志道多少还是存了笼络十一郎的心——说不定他将来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成为修者了呢,在他们全家搬迁时,他让大管家另外送来了一百灵币、三千安家银票、四名奴仆和他们的身契,以及两辆配有马夫的贺府大马车。
一百灵币相当于是送给十一今后在灵种学院的花费。
十一看到这么多灵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这可是万两黄金啊!都快赶上银行库存有没有?
精神体在旁边开嘲讽:“有什么好高兴的?黄金在修者界不值钱,一百灵币连二品以上丹药都买不起。”
“嗯,我我去学院看……看看,不不行,就就就不上了。”他带着万两黄金过地主老财的日子去!
至于任务?什么任务?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只大手伸来,直接从他怀里把装有一百灵币的袋子摸走。
十一发狠,一把抓住那只贼手:“你你干嘛!”
阿蒙很轻易地抖开抓住他手腕的小爪子,收起灵币:“雇佣金。一年份。”
“……你、你被解雇了!”小孩扑上去想要抢回他的财产,可是无论他是上牙咬,还是上爪子挠,对方都纹丝不动。
闹得太厉害,他娘还从车子里呵斥他,让他不准对蒙护卫不敬。
贺五和贺八从车子里出来,把非要坐在阿蒙怀里看风景的小十一(其实这娃是骑在马上,阿蒙坐在他后面)从马上抱下来,强行抱进马车里。
十一郎在马车里打滚哀嚎,他的万两黄金啊reads;!他刚刚都已经决定不修练不管任务,这辈子就好好享受了,结果他家蒙护卫就把他的美好未来给抢走了!
贺府二管家听到马车里传来的笑闹声,脸上浮起微笑。
他作为贺府二管家专门负责贺府各种家事,像这种过继搬迁安顿都归他负责,不过以往并不用他亲自出马,这次则受家主嘱托将全程跟随安排,包括送十一少去灵种学院。
有这位二管家出面,后面无论过继还是安顿自然顺顺利利,贺孙氏他们几乎都没费什么心,到了新地方后很快就安顿下来。
十一被过继的贺家旁支,与贺秀杰一个辈分,名贺秀年,与主支已经出了五服。如今贺家传承五百年,除了主支,还有五大分支,每个分支都有自己的祠堂和墓地,但家谱仍旧随主支。
该分支位于鹤城附近的一个叫平顶镇的地方,当地环境不错,依山傍水,土质和气候都很好,算是鹤城的粮食种植基地。
十一过来,继承了一个占地不大但包含了一座小山的庄园,另有两百亩良田和两个临街铺面。
小山里主要种植果物,主要供应对象就是贺府和鹤城。
像这种家中有一定资产的人家过继时总是会闹腾一番,但这次有主支的家主出面,当地旁支就算心有不满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按照家族规矩,像这种没有了后代的贺氏资产都会由主支收回,只不过以前家主亲自插手的极少,一般都是下面报上来说怎么处理,他见着没有问题就会同意。
对于贺孙氏和贺三娘他们的入住,主家解释说是为了求学的十一郎看守家业,当地贺家也只能认了。
平顶镇离鹤城不算太远,三个孩子依旧会到贺府家学上学,每逢休沐才会回来。
不几日,当地贺家开了祠堂,把十一郎正式过继到贺秀年名下,原来排行不能再使用,按照这一代取名取心字底,由家主亲自赐名“释意”。
十一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跟阿蒙嘀咕:“怎怎么给我……取了个和和尚的名字?”
阿蒙把家主让人送来的小纸条递给十一看。
十一已经看过内容。
信纸上写着:取名释意,望尔今后能豁达先生,大度兼容,自在随心。
翻译过来,就是希望十一郎能把父子仇恨忘却,放开胸怀,让一切过去。
十一挥挥手,表示只要贺秀杰以后不再来找他们麻烦,他一定会把这人给彻底忘记。
贺三娘他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比起在贺府的日子,他们显然更喜欢这里当家作主的自由感。
尤其十一把家主送给他的三千两银子分作四份,平分给贺孙氏和三位兄姐——先由贺孙氏代为保管,又请他们代为管理家中一切财产,他们手上有钱,生活如意,这活着也就更开心了。
当贺孙氏和贺三他们得知,小十一甚至连贺秀杰今后可能带给他们的麻烦都帮他们解决了后,四人庆幸之余,也对他更加感激。
听说十一郎要去很远的地方求学,贺孙氏他们都十分担心。
十一也没把其中凶险跟他们多说,做出一副高高兴兴万分期待的样子,在家中待到大年初五就和二管家出发了。
十一从马车车窗里伸出头,他娘和三个兄姐的身影已经快看不见。
再见,谢谢,望你们一切都好。
阿蒙从书本上抬起眼睛,看着趴在车窗上的小孩,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精神体在十一的脑海中小声哭泣:“嘤嘤嘤,想当年我也是少小离家,一路受尽各种苦难,等我终于学有所成,回到家却只看到枯坟一座reads;。子欲养,亲不待,修仙坑十代。孩子,你说得对,我们换了黄金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嘤嘤嘤……”
十一缩回头,揉揉眼睛,转身爬向阿蒙,一头扎进他怀里,哇的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在他身上乱拱乱摸。
阿蒙任他摸,巍然不动,还把书本又重新捧了起来。
十一把阿蒙全身摸了个遍,就差裤裆了,也没摸到他的钱袋,不由大为愤慨,坐在阿蒙的腿上,抓着他的衣襟吼:“我我我的钱呢!”
精神体哭声变大:“嘤嘤嘤,就说不要带上他,你非带。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以后你还有的苦头吃!”
十一终于把他罪恶的小爪子摸进了不该摸的地方,随后就倒吸一口凉气。
阿蒙默默地提出他的小爪子,扔掉。
十一面无表情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转头又去脱阿蒙的鞋子。
大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位于大陆腹地中心的灵种学院,可十一仍旧没找到他的钱袋。
这让他怨念非常,看什么都挑剔得要死。
山很高,仰头都看不到顶,因为藏在了云层中。
差评!那么高的山想爬死人吗?山顶氧气够用吗?
山体很庞大,占地广阔,一望无尽,如原始森林。
超级差评!这么原始生态的地方搞学校,肯定蚊虫老鼠贼多,危险也多,还交通不方便购物不方便各种不方便!
而灵种学院就建在这座山上,向阳面的山脚下自然形成了一座非常繁华的小城,山坡往上可以看到藏在万里苍翠中一重重或庄严厚重或精致美丽的亭台楼阁。
在这种地方建造这么大的学院肯定很花钱,还不知道要收学生多少学费,生活费肯定也很高,超超级差评!
贺府二管家没注意到自家小少爷的怨念表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灵种学院,但这次看到她仍旧为她的美丽庄严而震动。
“小少爷,到了。我们将先住进山下的登仙城,入学院的一切手续都在这里办,办好后,等到二月初八,您才能和其他学生一起上山。”二管家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表情说道。
十一抬头看向前方城楼上大大的“登仙城”三字,挑了挑眉。二管家一路上跟他介绍了灵种学院不少事,其中自然少不了这座登仙城。
灵种学院占据的那座高山原名大青山,但自从有了灵种学院后就改成了登仙山,而位于山下的这座城自然而然就成了登仙城。
登仙城就像后世的大学城,因为灵种学院而存在,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灵种学院的学生服务。但后来时间发展长了,来这里的人目的越来越复杂,也造成这里的人口成份不再像当初那么单纯。
如今据说各国皇族和各大修真世家在这座城里都有自己的固定办事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登仙城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像他们贺家在这里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个小商铺。
二管家提起此事还满脸骄傲,说能在登仙城里占有一席之地的都已经算是一方豪强。
而这里也算是凡俗界少数几个能买到真修者物品的地方。
这里繁华的一大原因就是为此。
像他们贺家以前没能和苍云宗搭上关系,想要买到修者用的丹药、法器、修炼功法、灵石等,就要到类似这样的地方购买reads;。
大约到了入学高峰期,城门口排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像他们这样乘坐马车前来,但也有少数人竟像是一路步行到此。
只看排队人的衣着和家仆车辆等,就能很明显地看出贫富差距。
二管家站在十一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跟他介绍马车上有家徽的人家,这些人来自苍云大陆各国,其中不乏皇族豪门,可他们跟平民一样都在排队,而且没有一个人因为等待闹事。
十一以为会在等待中发生一些事,但一直轮到他们都没发生什么特殊事情,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轮到他们时才过去一刻钟不到。
城卫主要询问他们前来登仙城的目的,如果是来入学的学生,会给他们发一张地图,上面详尽地介绍了城中/功能分布,也不用入城费就让他们进去了。
十一低头看地图,登仙城是典型的四方城,城中分商业区、住宅区和行政区。
行政区在最中间,各办事衙门都在那里,包括办理入学手续的招生处。
商业区东西各一,周围就都是住宅区。
整座城背靠登仙山,坐北朝南,他们进来的城门就是南城门,北城门通往山上学院,东西城门在入学期间暂时不开。
十一还在地图上看到了“文斗台、武斗台”等特殊地点。
十一看阿蒙还在闭着眼睛睡觉,卷起地图戳他。
阿蒙一指头弹在他脑门上,闭着眼睛继续睡。
十一捂着额头,憋气。
二管家闷笑,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遍后笑道:“我三十年前来过这里一趟,没想到三十年过去,连地图都还是原来的。”
“哦。”
“我们贺家的店铺在城西,之后一段时间我们就住在那里,以后少爷有什么事也可以找那里的掌柜,详细等你们见了面以后,那里的掌柜会仔细跟您说。”从二管家的表情来看,那位掌柜在贺家的地位应该不低。
十一想问当初来这里的贺家人是谁,如果按照时间来计算,应该是他父亲那一辈的人。
二管家不用他问就主动说明了,“如今的商铺掌柜是六十年前来这里主持商铺的贺家子弟,论辈分,他和您是同一代人。我们贺家因为有人修真的缘故,比如家主就是过了百岁寿辰才成家,为此我们贺家一些人辈份相同,年龄差距却很大。虽然那位掌柜论辈分只是您的堂兄,但小少爷见了他,记得一定要以礼相待,不可有丝毫怠慢,以后您要麻烦和请教他的地方多的是。”
“嗯。”十一认真点头,二管家一路对他还算不错,该说的都说了,当然这也跟他一路对他很尊重也有关系,像这种职位的管事,有时候对方少说一句就能坑死他。
“至于三十年前的那位,论辈分他还比您小了一辈,可是如果您想在学院前期顺顺利利,那么最好把他当兄长前辈看。”
“他、他现在……还在?”
“在。他现在还在学院中,能活到现在就是他的本事,六十年前入学的那位进入学院一年不到人就没了,这位可是整整熬了三十年下来。”
等等!十一猛地抬起头,满眼诧异。前面那位在学院待了三十年?如今还没毕业?
二管家大概通过十一少的表情看出他在惊奇什么,笑道:“小少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您以为进来待几年就可以离开?家主没跟您说灵种学院是三十年一期,而且一期结束还能继续下一期?”
“啊?”十一张大嘴reads;。有人上学要上个三十年吗?而且不能毕业还得继续上?
二管家也很吃惊,“我还以为家主已经跟您说了这些事。好吧,看样子,您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十一郁闷,他听过随身老爷爷跟他介绍灵种学院的背景,就下意识地用上辈子的经验来理解,导致他也没仔细问。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这些事在您进入学院当天都会有说明。这里我先跟您解说一下,让您事先有个数。”
“请、请说。”
二管家先把灵种学院的背景介绍了一遍,然后说到重点:“因为五灵树三十年一结果,结果数量又极少,飞虹宗秘法炼制出来的灵种每次最多只能得三枚,所以每三十年只有最多三名学生能得到种灵根的机会。而怎么从上万名学生中挑选出这三人,就看学生这三十年的努力。”
所以不是入学就能得到灵种,而是要经过至少三十年的拼搏才可能有这个万一的机会?
二管家又道:“万人争抢三个名额,您可以想到其中波澜,我贺家每三十年都有人入学参加灵种争夺,可真正得到机会的至今没有一人。”
十一张开的嘴巴合不拢了。
“而能把整个学期三十年坚持下来的人也极少,最长的人在灵种学院待了四十多年,后来还是下山归家了,不过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财富。传说也有坚持了六十年继而得到灵种的人,不过这样的人真的极少极少,因为一般人如果不能修仙,六十年后已是垂暮老人,能坚持六十年的人都是突破了武学巅峰,距离先天境界只有一线之差。”
二管家后面又说了许多,但十一已经听不进去。
三十年,就为抢一个万一的可能,他还不如回去平顶镇当他的小地主去。是,他是背负任务来到这里,但任务也分可能完成和不可能完成。
完全不可能的任务,他非要去完成,他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当初脑子发热才会报名参加所谓的救世行动,但那样的发傻,人生有一次就够了。好吧,其实是他第一次的卧底身份不小心暴露,曾经被他逼得不得不逃亡国外的某老大查明他的底细后,扬言一定要抓住他把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他无奈下只得向上级求助,以参加百分百送死的救世行动来恳求国家更好地保护他的家人,同时也希望借由此事让那位老大知道他必死无疑,好不再牵连他的家人。
精神体在这时候冒出来,“你这样就放弃了吗?三十年在修者界算什么?不过弹指一刹那而已。不要觉得三十年时间长,你完全可以留在灵种学院一边修习炼体术打熬身体,一边争取这个机会。”
十一没理他,等到了落脚地,二管家去找那位掌柜说话的时候,滚到阿蒙身边。
“不、不上学了。”
阿蒙眼睛半睁,“不上学你想干什么?”
“做、生、意!”十一眼睛闪闪发亮,这是他这段时间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事,如果他不能修真,那么他何必非要去争那条不可能的路,想要接触修真大能,也不一定非要自己能修真,如果他能做一个修凡两界的超级大商人,说不定他有更多机会接触到这类人。
可是事情真的会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展吗?
很快,十一小朋友就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
阿蒙对此无可无不可,这位似乎万事不上心,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就如过客。
十一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只要这位走的时候把灵币还给他就好。
在马车中等了一会儿,不见二管家过来唤他下车,又听外面似乎极为安静,十一待不住,自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外面两排身穿整齐服饰的护卫把贺家店铺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包括十一这位关系者。
门口不见二管家人影,大概已经在里面?
这些护卫声势不小,惹得路过的人不时驻足看向这边。
有认出护卫衣饰的,抽气的同时忙对身边同伴低声说着什么。
更多惊奇的目光看向这边。
十一仗着自己小孩的身份,凑到最边上的护卫边,探头朝店内看。
护卫手一挡,“小孩,走开。”
里面快步走出一人,正是二管家。
“这位壮士,那是我们家小少爷,不是闲杂人等。”二管家打招呼的同时低头看十一,用眼睛问他有没有伤到。
十一摇头,护卫并没有对他动手。
二管家吁出一口气,低声对十一道:“我们绕行后门,现在店里面有贵客,不易打搅。”
“是、谁?”这派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二管家用更低的声音道:“是广寒宫少宫主。”
广寒宫?是宣师兄提到那个十大世家之首的广寒宫吗?他们老祖的金丹大典是否已经结束?为什么他们的少宫主会来这儿?
十一有很多疑问,但苦于自己结巴,就不愿问出口。
二管家刚要把十一抱上马车,那边广寒宫的护卫就有了动静。
十一趴在二管家的肩头向后看,就见贺家店铺内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就骄傲得不得了的小豆丁。
小豆丁衣饰异常华贵,小小年纪束了个高高的金冠,身上也穿着广袖宽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脚上蹬着一双翘头宝靴,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异彩reads;。
整个人看起来就三个字:亮闪闪。
这样的衣饰打扮,讲真,一般人压不住。可这小豆丁这么一套穿起来却只让人觉得他尊贵非凡,气势足得让人第一眼看的都是他本人,其次才是他的衣着饰品。
“啧!这小鬼才多大,竟然已经达到练气六七重的修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我为什么就一直不能遇到这样的天才呢?”精神体感叹。
十一下意识回:“因、因为……你太太太烂。”
“唰!”一道凌厉的目光看过来。
十一和小豆丁目光对上。
十一对小朋友友好地笑了下。
小豆丁突然扬手,一道掌风啪地打到十一脸上。随着掌风而至的还有一道傲气又不屑的稚嫩童声:“你说谁太烂?”
十一被这一掌打蒙,幸好他有贺一慈给他的护身玉符,这一掌并没有让他受到伤害,但那响亮的耳光声很多人都听到了。
“咦?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竟又是一掌劈来。
二管家听到小孩声音就在心中大喊不妙,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解释,攻击已至。
这次掌风直接把二管家给打飞出去,连带被抱在他怀里的十一也跌到地上。
二管家口吐鲜血,但他甚至来不及去查看自家十一少伤得怎么样,而是立刻爬起来对那小豆丁躬身赔礼道:“少宫主见谅,我们小少爷是在骂小的办事不利,绝对不是在指您。”
十一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才止住势头。
结果附近看热闹的人看到一个小孩滚成这样,不但没有伸手搀扶他,还一起躲开,就怕被他碰到似的,还有人甚至发出了笑声。
二管家不住赔礼道歉,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但他根本不敢责怪对方,其实他也奇怪十一少怎么会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话,而那句话又不知怎么戳到了那位尊贵小宫主。
二管家已经这么低姿态了,可小豆丁一点也不饶人地对二管家骂:“满嘴谎话的贱奴!本少宫主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这小结巴明明就是看着我说出了那几个字!你们是鹤城的贺家是吧,本少宫主记住了。”
二管家脸色丕变,让这位少宫主用这种口气说记住了能是好事吗?他们贺家现在和广寒宫相比,那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精神体幸灾乐祸地哈哈笑,“敢说我太烂?遭报应了吧?看看,这就是你和秽神同行的利害,没事都能惹来三分祸,这还只是开始,等以后,呵呵!”
十一爬起来,转身跑回,生气地指着小豆丁说:“你你你怎么随便打打人?”
小豆丁大概没想到他还敢反抗,傲然道:“我想打就打。”
说完,他似乎很惊讶十一一点事没有,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你这个小结巴怎么没事?”
他身后一名中年文士上前,对他低语了什么。
小豆丁恍然大悟,“原来是护身法器,我说怎么打不死。”
十一气,这小家伙好残忍,竟然张口就说要打死人,他们家大人都不管的吗?
“看来贺家还有点好东西reads;。可你们这破店铺里面竟然连点上台面的东西都没有,既然没有货物,摆这么一个店铺出来干什么?占地方吗?飞泉,玉碟,把这店铺平了,本少宫主看着碍眼。”
“不要!”二管家和走出来的掌柜同时惊叫。
“喂!”这是来不及说话的十一。
小豆丁话音刚落,就有两道人影飞起。
“里面的人不想死就都滚出来!我数到三,一、二……”
店铺里的人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三!”
两名护卫抽刀下劈。
两声巨响后,整个店铺泛起灰层,被夷为平地。
“啊!”
贺家店铺的人叫声充满悲痛和不可置信,围观者则是惊讶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说广寒宫少宫主脾气太暴躁,竟是说拆楼就拆楼,完全没把贺家放在眼中。
又有人问贺家是哪里的势力,知道的人就如此这般一说。
听完的人都摇头:贺家这个亏吃定了,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向广寒宫赔礼。
周围议论声变大。
十一看到倒塌的店铺,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从小豆丁挥手让人毁了店铺,到店铺真的被毁,全部过程极快。
再看那小豆丁,竟瞅着倒塌的店铺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贺家人不但没有丝毫歉意,还转头对二管家等人鄙视地撇撇嘴。
十一心头怒火燃起,顿时不管对面小孩才多大——反正他这具身体也才七岁,当下脚尖用力一点,低头猛地就向小豆丁撞去。
这大半个月在路上他可不是白浪费的,这双神行靴的用法已经给他彻底掌握,还开发出了种种其他用途。
比如他现在用的这一招!
小豆丁也没防备十一会攻击他,因为他能看出那小结巴并没有修真。
而广寒宫其他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修炼的小娃娃竟然敢头撞他们少宫主。
于是!
“砰!”
“咕咚!”
毫无防备的小宫主被撞倒。
中年文士挑眉。
十一余势未尽,撞倒小豆丁后没能立即爬起来。
小豆丁反应过来,大怒,挥拳就砸向十一脑袋,“好你个大胆小结巴!竟然敢偷袭本少宫主!我打死你!”
十一闪了一下,发现没事,胆子变大,反手就是一个脑崩敲在小豆丁脑袋上,“小恶恶霸!让……让你横!”
这一下对于有练气七重修为的小豆丁来说一点都不重,但问题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就算是他第一大竞争对手的堂兄也不敢对他不敬。
可今天他堂堂广寒宫的少宫主竟然被一个从偏僻乡下来的小修真家族的不能修炼的废物点心给打了,这还得了?reads;!对方还敢骂他恶霸?
广寒宫护卫想救驾,被小豆丁喝退,他要亲自教训这个大胆犯上的口吃儿!
小豆丁瞬间进入狂怒模式,翻身骑到十一身上,抽出飞剑就往他身上捅。
我操!这家大人怎么教的孩子?十一一看小孩竟然连凶器都拿出来了,立刻去抢夺他的飞剑。
小豆丁看十一不但不怕他,而且还有力反击,知道关键在他身上的护身法器上,立刻就开始寻找他身上灵气波动最厉害的地方,很快就知道了被十一藏在衣服里面的护身玉符,上手就去扒扯。
十一看小孩想抢他的护身玉符,当然要护着。
护卫们被喝令不准动手,二管家和贺掌柜想要去救自家小孩,可被广寒宫护卫挡住。
贺掌柜不住向那中年文士乞求,反复说自家小孩不懂事,恳请对方放过。
中年文士在这时竟然笑了出来,不急不忙地回复贺掌柜:“小孩子打闹而已,等我们少宫主玩够了,自然会收手。”
贺掌柜想骂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家十一郎根本就是普通人,而广寒宫少宫主呢?如果不是十一郎身上有护身法器,这时已经被少宫主给打死了吧。
贺家人都很憋屈,自家店铺被拆了,自家少爷也被人按着打,瞧瞧,衣服都快被扯烂了。
十一真打出了火气。
这死小孩扯着他的玉佩不放手,如果不是他的丝线比较结实,任小孩怎么扯都扯不断,恐怕玉佩早就给他抢了去,可是丝线扯不断的后果,就是勒得他脖子疼。这护身玉佩虽然可以抵得住筑基期以下修者的攻击,但在一个练气七重的修者的连番攻击下,也不可能把攻击力全部挡得干干净净。等到里面的灵气耗尽,他就死定了!
“嗷嗷!脖子要断了!你身上还有什么鬼东西!”叫出来的是广寒宫少宫主,这小豆丁捂着自己的脖子跳了起来。
十一趁机从地上跃起,凭借神行靴的冲力,再次把小孩撞倒。
这次变成他骑在小豆丁身上,一手插他鼻孔,一手去拧他耳朵。边拧还边结结巴巴地骂:“让你熊!让你欺负人!”
小豆丁哇哇大叫,索性扔了佩剑,去抓扯十一头发,他发现这样打更有效果。果然,那小结巴被他扯得痛叫起来。
十一反击也去抓他头发,把人金冠都给扯掉。
两个小孩大叫着滚做一堆,你压我,我压你,你扯我头发,我□□鼻子,发展到最后连牙齿都用上了。
两小孩不但互相揍,还互相大骂。
小豆丁见十一口吃骂不过他,大为得意,骂得更加大声和快速。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广寒宫人眼睛珠子掉一地。护卫们有意无意组成/人墙,不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看见他们高贵的少宫主和乡下小孩打架。
中年文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哎呀,小宫主出来一趟果然变得活泼许多,很好,非常好!”
二管家和贺掌柜哭了:少宫主求放过!你要活泼找别人啊,欺负我们不能修炼的十一郎算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夫身边的阿蒙靠在车门上,静静地把书页又翻过一张。
这场架结束于双方都见了血。
中年文士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小宫主流出鼻血,当即就把两人分了开来。
小豆丁看着手背上的鼻血,眼睛瞪得贼大,他以前也受过伤,可流鼻血?这么丢脸的伤害怎么能出现在他身上?!
小豆丁擦掉鼻血,还掏出一面镜子仔细照了照,等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丝凌乱、金冠歪斜、脸上还沾了泥灰、身上衣服更是被扯得乱七八糟后,整张小脸蛋都气得爆红reads;。
“抓住他!把他带回去!”
趴在地上的十一立刻被两名护卫拎起来。
十一吐出一口牙血,护身玉符中的灵气终于耗尽,在最后一次拼搏中,他的牙齿又掉了一颗,鼻子也有血流出,头发也被扯掉好几根。
不过那小豆丁也不比他好到哪里。
大概那小豆丁发现在他身上占不了便宜,才会被那中年文士抱起时没有怎么反抗。
十一原本想叫阿蒙,可看到阿蒙坐在车上一副漠然的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怨气,加上他也不确定阿蒙是否能干得过这么多人,阿蒙的阿字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二管家和贺掌柜又开始向小豆丁求情。
小豆丁理都不理。
精神体还在十一脑海里放嘲讽:“惨,真惨!被打了一顿不够,这是要带回去继续揍啊。有些小孩相当残忍,这个小天才尤其,你说不定会被他玩残。小和尚,你为什么不叫秽神救你?现在也只有他能救你了。不过我看他根本不像你在意他那么在意你,唉,所托非人啊。”
十一很想叫他闭嘴。还有他只是名字像和尚,不是真和尚!
一辆罩着云纱的宫车从天上降下。
“哇!快看!”
凡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的人,无不为此仙家手段感到震惊和羡慕。
十一虽然没有特别震惊,但也有点看傻眼。他们贺家虽然也有人修真,但并没有这样的出行法器,据说老祖宗们有骑兽,但家里谁也没有看到过。
小豆丁在一众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中登上宫车,又命护卫把十一丢进来。
护卫扬手,忽觉手中一轻,刚被他们抓住的小孩不见了。
中年文士察觉护卫的异样,转身。
小豆丁在车中等不到小结巴,在里面又命令了一遍。
中年文士从车上飘下,看着把小孩抱在怀里检查的阿蒙,目露异色道:“您是?”
他丝毫看不出此人修为,之前他以为这人和登仙城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凡人,可现在他可不敢这么认为了。
让他看不出修为的非凡俗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
听到中年文士对阿蒙使用敬语,态度还特别尊重,二管家惊讶的同时狂喜。
贺掌柜不明阿蒙底细,悄悄看向二管家。
二管家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人一起看向阿蒙。
等不到小结巴的小豆丁从宫车里探出头,问:“人呢?”
阿蒙把小孩摸过一遍,确定对方只是皮肉伤,拍拍他的小屁屁,把人往肩头一扛。
十一勾住阿蒙的脖子,坐在他胳膊上,转头对小豆丁龇牙。
小豆丁突然合上门帘,过了一会儿再跳出来,身上的衣冠饰物已经全部整理好。
中年文士轻声咳嗽,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递给阿蒙,同时道:“这是我广寒宫用水炼法炼制的一品丹药上清丹,药性最是温和,刮取少量,用蜜水调服,非修士也可服用reads;。”
小豆丁踱着矜持的小方步走到中年文士身边,他先仰头瞧瞧高大的阿蒙,大约没看出究竟,再看中年文士神色,很聪明地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阿蒙没动,十一的小爪子已经伸到中年文士面前。
中年文士笑,把小玉瓶放到了小孩手上。
小豆丁发出冷哼。
十一对小豆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当着他的面迅速收起这个玉瓶,非常厚脸皮地对中年文士再次伸出手。
中年文士莞尔,但他没有再做冤大头的意思。刚才那玉瓶里装有三粒上清丹,虽然只是一品丹药,但因为都是上品,在外面卖的价格并不低,一粒都要三百灵币。
二管家和贺掌柜深觉自家小孩有点丢脸,但看阿蒙什么也没说,他们也都憋住没说。
贺掌柜想得比二管家还要深,那广寒宫少宫主别看打得凶,但他并没有真的杀死或重伤十一郎,虽说这和十一郎身上的护身法器也有关系,但后来十一郎身上的护身法器显然已经失效,可那位少宫主并没有趁机下狠手,最后让护卫把十一郎抓起,也是口气凶悍但并无杀意。
贺掌柜想,如果注定只能做凡人的十一郎能就此搭上这位少宫主,只要不死,别说做玩伴,哪怕只是做个小厮,那对贺家、对十一郎自己都是天大幸事。
“穷鬼!贪婪的小结巴!”小豆丁傲然骂。
十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打伤陈叔,赔!”
二管家心情复杂,十一少爷能想到他,他感激,但也要看场合,对上广寒宫还这么强势,这对贺家不仅不利,还有生祸之象。
所以他连忙对小豆丁和中年文士躬身道:“不用不用,小伤而已,今日之事纯属误会,如今既然已经解开,那就让它过去吧。”
根本就没有什么误会,也没有解开,但大家都知道陈二管家这样说只是给大家一个台阶,好让这事迅速了结掉。
可那小豆丁想了想,竟然真的又掏出一个小玉瓶扔向十一,说的话还特别欠揍:“赏你的!不用谢。”
十一毫不客气地接过,再送给二管家。
二管家苦笑,只能接过玉瓶,并向那位少宫主道谢。
十一第三次伸出手,这次不止广寒宫的人觉得不爽,周围看热闹的人,包括贺家人都觉得这小孩有点过于贪婪。
十一指了指贺家店铺废墟,就说了一个字:“赔!”
众人恍然,不由佩服起小孩的勇气。不少人说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着广寒宫人的面也敢让人家赔偿。
但某些有眼色的人已经看出中年文士对那名短发高大疤脸男的不同,这些人也因此重新估量起贺家的隐藏力量——连广寒宫大名鼎鼎的寒殿主都对此人如此敬重,其修为可想而知。
小豆丁闻言要翻脸。
十一也跟着捋袖子:来啊,有种咱们互捅!
贺掌柜抢在所有人之前喊道:“不用了!少宫主,寒修士,这孩子刚从老家出来,很多事不懂,以后在下会好好教导他,今天这事就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记住以后不可以乱说话。两位尽管离开,这里的事在下来处理就好。”
哪知这讨好的话在小豆丁那里起了反作用,他当场又掏出一个钱袋砸向贺掌柜,非常不屑地说道:“一个破店铺,赔你就是reads;!”
十一本来听了贺掌柜的话觉得不爽,这时看小孩态度,噗哧一下笑出来。
小豆丁也学他翻白眼,还趁机嘲笑他:“豁牙巴!”
十一故意掀起嘴唇,还特意用漏风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将来也会。”
还不到六岁的小豆丁惊骇,这怎么可能!他才不要变豁牙巴!
贺掌柜尴尬,他哪里敢收这笔赔偿,捧着就要还回去。
小豆丁不要。
贺掌柜又看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却始终看着阿蒙。
十一对贺掌柜招了招手,道:“阿、伯,给、我。”
贺掌柜以为十一想要亲自把这袋灵币还给广寒宫少宫主,当即便把钱袋双手奉上。
十一抓过钱袋,打开大致数了数,数完,他很不屑地对小豆丁一字一字道:“才一百?”
小豆丁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勃然大怒,“什么才一百!说你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鬼你还不承认!那是一枚一百的最大额灵币,那一袋一共一万灵币,足够赔你家这个破店十个!”
十个不至于,贺家店铺再不起眼,里面总也有些撑场子的灵药和修者用原材料,把杂七杂八的全部算上,毁掉的贺家店铺大约价值在五千灵币左右。
贺掌柜说了实话,想要把灵币退回去。
但小豆丁表示给出的钱就不会收回,一脸不把区区一万灵币放在眼中的暴壕样。
十一更是不可能把到手的巨财吐出,听说小豆丁赔了两倍,他再看小豆丁竟觉得他长得很漂亮,那傲气逼人的熊孩子样也不再是那么不能让人忍受。
“咳,如此,那就此告辞。”中年文士看阿蒙始终没有开口,在无法估算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招惹这么一个难测的敌人,既然对方都不介意自家小孩被欺负,那么他最好也顺着台阶下。
中年文士对阿蒙拱了拱手,还对小十一笑了笑,完全无视了其他贺家人,转身护送自家小宫主进了宫车。
很快,宫车升空,在众目睽睽中飘然而去。
十一仰头看宫车飘远,忽然低头咔叽一口咬住阿蒙耳朵。
阿蒙:“……”
精神体:“我的娘哎!”
十一在口感不错的耳朵上磨了磨牙,揪住蒙大护卫的耳朵,很霸气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别人揍我?到最后才出手?
阿蒙比他还言简意洁:“没事。”
十一怒叫:“那那叫没事?我我我差点给人打死!”
阿蒙救出自己被拧成圈的耳朵,特淡定地道:“没死,就没事。”
十一脱力:“你……狠。”就这样你还敢收我那么多酬劳,差评!
精神体:讨厌的双贱合璧!
十一心中打着小算盘,阿蒙肯定是修真者无疑,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
有这样厉害的修者在身边,他何必舍近求远?
而且聘用护卫要给钱,可如果阿蒙成为他自己人了呢?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也不能只让他待十年啊,那么怎么才能让阿蒙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还不收他保护费?
“师师父!”十一抱住阿蒙脖子,特荡气回肠地叫。
阿蒙:“……”
精神体崩溃大叫:“你叫他什么!你疯了吗reads;!”
十一笑得可甜可甜,声音要有多软就有多软,摸着阿蒙满是疤痕的脸,“师……父,你收、收我。”
阿蒙:“不收。”
十一用力捏住阿蒙的脸,阴森森地吐字道:“你、说、什、么!”
阿蒙:“烦。”
十一鼓起嘴巴,第一次拜师失败,不过他不会就这么放弃哒!
阿蒙眼中闪过一点点笑意和一点莫名的情绪,他收了收胳膊,坐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轻得就像没有重量,可小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贴着他的心口,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小小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这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己胸膛里也有一颗心脏在跳动的错觉。
精神体已经错乱:“你竟然想要拜秽神为师?你不想着离开他,你还想拜他为师!?你是嫌自己活得太开心太顺畅了吗?你要死不要带着我的身体一起啊啊啊!”
十一抓起玉珏塞进丝袋里。
阿蒙看到他的动作,也知道那玉珏里藏着一个精神体,但他万事不上心,看到就跟没看到一样。
看热闹的人群散开,贺家店铺伙计忙着去收拾废墟,看能不能从里面再找出有用的没有损毁的物品。
二管家为十一和阿蒙引见大掌柜。
大掌柜名贺秀贞,他先跟阿蒙行礼,态度摆得很低。
贺掌柜身为登仙城里一家店铺的负责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最会看人脸色,他心中对这叫阿蒙的男子有顾忌,就算对方名义上是贺家雇佣的护卫,但他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拿乔,没见人家广寒宫寒殿主见了这位后,不但给了赔偿,连一句威胁的话都没留就那么走了?
阿蒙只对他点点头,没说话。
十一从阿蒙怀里下来,向贺掌柜行礼,口称伯伯。
贺掌柜深深皱起眉头,张口就质问小孩:“你怎么会得罪了广寒宫少宫主?家主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他难道就没跟你说,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吗?”
十一正要送出钱袋的手又缩了回去,转头抱住阿蒙大腿,表示出自己一副很伤心很委屈的模样。
阿蒙揉揉他的脑袋。
贺掌柜气笑。
二管家连忙打圆场,说十一少一路赶来已经很累,有什么事不妨等明天再说。
贺掌柜怒瞪他:“因为他,店铺都毁了,现在临时还能到哪里休息?这个时候城里所有客栈就是马棚都没得住!”
贺掌柜作为长辈,这些话说得并没错,毕竟从表面看,怎么看都是不懂事的孩子给家族惹来大祸,长辈这时出言教训那叫理所当然。
十一揉眼睛。
“你还委屈了?你自己说,当时你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广寒宫少宫主会突然找你麻烦?”贺掌柜板着脸继续斥责十一郎。
二管家已经与十一少处出一定感情,舍不得看他被骂,在旁边不住说:“今天这事也是我们倒霉,可能那位少宫主今天心情不好,咱们正好撞了上去。”
二管家只字未提十一郎说的那句引发祸端的话。
十一心中也憋屈,他当时只是随意调戏随身老爷爷,哪想到那小豆丁耳朵那么尖,还直接代入到自己身上reads;。
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小豆丁肯定是被人用同样的语言骂过,或者认为别人会这么想他。
虽然很生气贺掌柜指责他,但事情确实因他而起,让他连反驳都无从反驳起。
贺掌柜又骂了两句,见小孩低着头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语气最终还是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以后等你进了灵种学院,你会接触到更多嚣张跋扈的同窗,到那时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治不住自己的脾气,就算你有再多的护身法器,也坚持不了多久。我贺家在灵种学院死的孩子还少吗?”
十一抬起头,“那……不去。”
贺掌柜闻言火气又上来了,“不去?你莽撞,你惹事,我还觉得你至少有骨气。可你如今不过碰到一个小小的挫折,就连挑战自己人生的勇气都丧失了吗?你你!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别人为了这个机会不惜打破头,你却说放弃就放弃?你可知道为了这一个入学名额,我贺家付了多少代价?”
贺掌柜不等十一开口,立刻转头看向二管家,“这就是今年送来的孩子?不但是一个结巴,还临阵退缩?这次家里到底是怎么选的人?”
二管家轻咳,他当然清楚这次入学人选并没有经过竞争,而是作为补偿被家主给了十一少。
大概是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任何人都会无比珍稀这个可以成仙的机会,竟然没有人向十一少陈明厉害。也许家主以为他会告诉十一少,而他又以为家主肯定会事先交代十一少。
结果就是谁都没跟十一少说明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
“现在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如果不是我店里没有二十岁以下的贺家人,我一定会把你换下来!”贺掌柜看起来非常生气,还有失望。
他拂袖转身,竟是连话都不想跟十一郎说了。
二管家苦笑,对十一少使眼色,让他去跟贺掌柜赔礼说软话。
十一感念贺掌柜在争执中为他求情,也不介意装小孩哄哄这老头,当即小跑着转到贺掌柜身边,双手高高举起一个钱袋。
贺掌柜忍了忍,还是把钱袋抓了过来,店铺恢复肯定要钱,这一万灵币对贺家也不算小钱了。
大约是摸着感觉手中份量不对,贺掌柜打开了钱袋,大致一扫,再次气笑,“里面怎么只剩下五千灵币?还有五千呢?”
十一眨眼,“我的,辛苦费。”
“你还辛苦费!你……”贺掌柜看小孩对他腆脸笑,终究还是没能骂下去,这熊孩子脸皮太厚了!
二管家适时插上来,“真没住的地方了?”
贺掌柜没好气地道:“没看后院还在!”
贺掌柜很想让十一郎把剩下的五千灵币上交,但那混孩子就像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样,抓着蒙护卫的手带头朝废墟后面走,还嚷嚷自己很饿很饿。
好吧,就这粗神经和厚脸皮,他要收回前面的话,这小子进了灵种学院说不定会混得如鱼得水,活得比往年任何一个贺家人都更快活。就是贺家可能要跟在这小子后面给他不停擦屁股!
贺掌柜摇头低骂,忍不住询问二管家,“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爱财?”
不爱财也做不出面对强敌还敢伸手要赔礼,且是三次reads;!更敢当着长辈的面就把赔礼中的一半给克扣下来的行为。
想想看,这孩子才七岁啊,这得多大胆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二管家笑,“您别看十一少年纪小,可是他已经为他娘挣来了一份家业,虽然不多,但足够给他娘养老,他还说将来要给他姐姐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还要给两个哥哥准备继续习武和独立的养家银子。”
二管家这话偏向很明显,这是在告诉贺掌柜,十一少爱财是因为他需要。
贺掌柜真心惊奇,“他爹呢?”
二管家叹息,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贺掌柜是自己人,以后还指望他能多照顾点十一少,于是就低声把贺秀杰的情况说了。
贺掌柜至今未婚,那是因为他年轻时伤了身体,不想连累好人家的女儿就耽搁了下来,可这并不表示他不想成家,尤其到了他这个年龄,心中对孩子尤其渴望。听说贺秀杰身为家主三子,竟然这么糟蹋自己和自己家人,再听说十一郎以前竟然是一个傻子,被亲生父亲厌弃到要杀死的地步,哪怕好了也没换来贺秀杰的喜爱,不由大恨贺秀杰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想看,十一郎虽然顽劣,让家族遭祸,但人家有本事闯祸,也有本事讨回损失,不但损失讨回来了,还大赚了一笔有没有?
啊?这是因为人家顾忌蒙护卫?可蒙护卫就是十一郎的人,这不就跟是十一郎的功劳一样嘛!
再说,哪家小孩有他们家十一郎这么牛气,上来逮住广寒宫少宫主就揍,那可是十大世家之首的广寒宫啊!
之后,十一突然发现原本对他很凶的贺掌柜对他忽然柔声细语起来,而且看他的目光特别慈祥。
十一属于打蛇随棍上的性子,一看贺掌柜对他软化,立刻就伯伯前伯伯后,一会儿给他揉揉肩膀,一会儿给他端茶倒水,殷勤得跟对待上辈子的老上司似的。
在贺掌柜送了他比较厚重的见面礼后,这娃还很郑重地送给贺掌柜一张神行符作为不懂事赔罪的回礼。
年过七十的贺掌柜,这颗寂寞了多年的老心肝哪能抵得住小家伙这样撒娇卖乖的糖衣炮弹——以前很多贺家孩子看到他就怕,成年人也一样。
可怜从没有感受过被小孩孝顺依赖的超严肃严厉贺掌柜抓着神行符,转眼间所有严厉全都融化成了一滩水,嘴中虽然还不时训训小家伙,可行动上却把他的真实想法全给暴露。
好吃的,珍贵的,没吃过的,上上上!全部上桌!
原本用来下马威的小屋子换换换,换到他老人家的隔壁,里面的铺设全部用最好的!
收集到的灵种学院的信息全部拿出来,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小孩听,就怕他少听到一点以后吃亏。
精神体捂额,不忍目睹地碎碎念:“那可是秽神摸过还不要的东西,你竟然把他送人!那人还那么高兴,那少掉的五千灵币他忘记了吗?”
阿蒙把这些全部看在了眼里。
隔日早上,喝到十一郎亲手端来的早茶的贺掌柜甚至跟二管家抱怨,说家主给小十一找过继人家怎么也不问问他,他也没后代呀!而且他怎么也比那小山窝窝里的小地主有钱得多吧!
二管家:“……”
十一这头搞定贺掌柜——以后他就就要在这地界长时间混,和地头蛇的贺掌柜搞好关系很重要。
随之,他又把目标对准了阿蒙。
拜师第一招,缠。
阿蒙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对,应该说他到哪里就会拖着阿蒙一起。
路上他偶遇小豆丁两次,两次都仗着身边有阿蒙,骂战不行就实行上手揍,虽然占不了多大便宜,但在双方大人都不出手,还有意无意限定了打架时间的情况下,他和小豆丁也算战了个势均力敌。
然后两次战斗他都抢了小豆丁身上一样饰物当战利品。
小豆丁大概被大人指点过,第二次也想从他身上夺到什么,但这几天他出门除了护身玉符和神行靴,身上一个多余的荷包都没带。
小豆丁气死,第二次战斗抢了他的腰带,还想剥他的衣服,还好在最后关头,阿蒙出手把他救了回来。
十一决定再也不和小豆丁战斗第三次,他总觉得再有一次肯定会给小豆丁扒光,那家伙学他的无赖招术贼快,如果不是嫌弃他鞋子臭,可能早把他的神行靴给抢了去。
“师父!”瞧,他这两个字叫得多顺溜,都没结巴。
“别乱叫。”被他抓着手的阿蒙扭过他的脑袋,让他看路前方。
十一再接再厉,祭出拜师第二大招:甜言蜜语。
晚上,十一按照往日作息在书桌前练习了一个小时的大字,写完,他拉着阿蒙过来看。
阿蒙低头,只见桌上摆放的白纸上用比较丑陋的毛笔字写着这么一句话:师父,收下我,我会成为你的贴心小棉袄!
阿蒙转身,拎起小孩,扒掉他的小棉袄把人光溜溜地塞进被子里,“不要闹,睡觉。”
第二天,十一走在街上时,塞给阿蒙一张小纸条。
阿蒙不是很想打开,但十一用非常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他只好打开了。
纸条上写着:师父,你是我永远的师父,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会永远孝顺你,收下我吧!
数分钟后,消失了一会儿的阿蒙手上出现一笼老鼠,他当着小孩的面,把一笼子叽叽叫的老鼠脑袋给挨个扯掉了……
十一呆:“师父,你你你好、好凶残。”
第三天,小孩用好贵的宣纸折叠了一只好漂亮的纸鹤,羞羞答答地把纸鹤塞在了阿蒙的枕头底下。
晚上,十一回来看到被丢在垃圾桶里就没打开过的纸鹤,再也忍不住地爬到阿蒙身上就是一通乱咬。
阿蒙一指头把人戳得不能动,抱着两眼骨碌碌转的熊孩子呆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从垃圾桶里捡出了那只纸鹤,打开:
混蛋阿蒙,你不收我当徒弟,那是你人生最大的损失!告诉你,你以后肯定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徒弟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收还是不收?
威胁信下方是一张简笔的很凶恶的小孩脸。
阿蒙……好残忍好残忍地把小孩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十一落地,发现自己能动了。他回身,看着关闭的窗户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大招对阿蒙竟然都没有用处。
这怎么可能?!想当年那位被称为最难攻坚、最不好说话、最不容易相信别人的黑道老大就是被他用这些招数一点点攻打下来,最后把他当作了心腹带在身边。为什么同样的招数对阿蒙一点用没有?
听到十一嘀咕的精神体:“……撩哥的弟弟都是渣!活该你被人追杀!求放过秽神大人!你想被诅咒十辈子吗?要么你把我扔了吧,我很认真地跟你说!”
“你、闭、嘴!”十一不甘心地扑到窗口,用劲拉开窗户,伸头对里面喊:“为为为什么!”
坐在窗前书本不离手的阿蒙头也不抬地道:“你以为我是贺掌柜?”
十一呆愣片刻,大悟捶窗:“你、在、吃、醋!”
正要表决心,阿蒙手一挥合上窗户。
“师父!嫑嫑嫑恼羞成怒嘛!”等十一好不容易撬窗爬进去,阿蒙已经不在屋内。
十一握拳,好吧,既然你也吃二十四孝那一套,那我就那样对你呗。
于是十一献殷勤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可是他家阿蒙护卫郎心似铁,完全不为他的糖衣炮弹所动,甚至他越殷勤,对他就越冷淡。
这份冷淡别人看不出来,但十一却能直观体会,最明显的就是以前他在阿蒙身上爬上爬下,阿蒙也不管他,可现在别说爬到他身上,他平日都找不到那人了!
就在十一对阿蒙的围剿坚持不懈下,二月初八来临,灵种学院开学了。
十一没有拒绝去上学,反而多了一丝期待,主要原因有两点。
第一,通过与某小豆丁的接触,让他深刻认识到在这世上光有钱还不行,你还得有强大的武力支持,否则你随时都会丧失一切,包括你的性命,就如被两刀就夷为平地还不敢找人要赔偿的贺家店铺。
第二,普通人赚再多的钱,就算一年能赚万两黄金吧,那也就是一百灵币而已。而在修者界,在灵种学院,你只要参加学院活动,随便找到几株药草、挖几块矿石,你就能得到一百灵币甚至更多。
有进入灵种学院的机会不去,反而在凡俗界辛苦赚钱,那是连白痴都不会干的事情。贺掌柜原话。
能在灵种学院熬上几年活着退出,回到凡俗界随随便便就能生活得比皇室也不差。当然,能进入灵种学院的极少会半途退出,而退出的人除非有大家族保护,否则一般都会被当作肥羊打劫。
打算实在不行就混个几年再跑的十一:好坑!
“……所以学院的学生为了自保,大多数都会被各国皇室、修真世家和修真家族,甚至一些小的修真门派雇佣,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你说是不是?”贺掌柜摸摸小孩的头。
十一回他一个抽搐的笑:这个世界为什么也这么难混!
其实他知道答案,因为他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不想成为那数量巨大的只能随波逐流的底层百姓中的一员。
而向下跳和待在原地都不是难事,难的是你向上爬的时候。
“前面就是了,我们得在这里就下车,再往前就不让车子进去了。”贺掌柜敲敲门板,马车很快就找地方停顿下来。
出来时,十一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大块青砖铺地,场上非常整齐地停放着一辆辆马车和坐骑,一眼望过去数都数不清。
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
路上还有人不断赶来。
二管家和贺掌柜亲自送他前来,还有四名伙计跟着他们,贺掌柜回头催促他。
十一转头四看,没看到他家阿蒙护卫。
贺掌柜已经告诉他,进入灵种学院的学生一律不准带仆从,再小都不允许。
十一把这件事跟阿蒙说了,阿蒙只说让他不要担心。
十一很担心,他已经两天没看见阿蒙,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今天入学日,他以为阿蒙会出现,结果让他很失望。
不就是拜个师嘛,有必要这么躲着我吗?
难道我就真的这么差劲,差到你连客气一下收个记名弟子都不愿意的地步?
十一磨牙,发誓自己一定要把阿蒙师父搞到手!
然后再残忍地抛弃掉!
顺着巨大的停车场往前走,前面还有更大一块被整理出来的平地,那里也是大块青砖铺地,面积比停车场还大得多。
这片地就在登仙山脚下,抬头就能看到进入灵种学院的登天梯。
广场上人很多,但不算噪杂,仔细看,可以看出这里的人被分成了三大块。
贺掌柜拉住他,指着前面的队伍道:“我已经跟你说过,灵种学院内部没有平等可言,而不平等就从这里开始。”
十一直接问:“区别?”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贺掌柜也习惯了十一的说话方式。大概知道自己进入学院后如果继续结巴会被那些熊孩子嘲笑甚至欺负,十一郎一直在努力练习不结巴的说话方式,而他目前想到并且能做到的方法就是把想说的话尽量简短地说出,且需要一字一顿。
这种说话方式听起来也很奇怪,但总比口吃好。
贺掌柜为他解释道:“这三排人身份地位不同,交的束脩也不同,等会儿来带队的先生和上山的路都不一样,包括今后的住处等等。”
“我们?”
“我们会排在中间那条队伍,左边和中间都是已经交割完束脩的,只要拿出证明就可以不用等待直接上山。只不过左边那条队伍的学生身份家世更高贵,而右边那排则是需要当场交束脩、验证资格等的学生。”
十一懂了,也就是左边是豪华舱,中间是商务舱,右边则是经济舱。
中间通道果然就如贺掌柜所说,行进的速度很快,十一特别注意了下,他们从最后一个(约五十多人)排到最前面,右边那排队伍才只动了四五个人。
贺掌柜拿出一个玉牌交给坐在桌后的男子。
男子把玉牌放入一个法器中,确认无误后,只冷冷问了一句:“规矩都知道了?”
“是。”贺掌柜极为恭谨地道。
男子取出玉牌,示意十一:“在上面滴一滴你的血,然后带上你的行礼到后面等着。”
贺掌柜取出准备好的银针,抓过十一的小手,在他食指指尖一戳,挤出一滴血滴到玉牌上,后轻轻一推十一,道:“去吧。”
十一:怪不得这么快。
他顾不得去仔细观察左右两边,后面排着的人已经在等待贺掌柜和二管家离开。
贺掌柜不敢占位多留,该说的他都已经交代给十一郎,之前的那位也答应会关照这位辈分比他大的师弟,总之说一千道一万,以后还是只能看十一郎自己。
贺掌柜对十一挥挥手,在心中默默为这孩子祝福。
二管家对十一遥遥行礼,之后他们可能就再无相见机会。
十一深深回礼,对这位二管家一路的照顾他还是很感激的,今天清晨,他还特地去找其,用两枚灵币贿赂他,请其代为多多照顾贺孙氏和兄姐。
二管家收了礼,答应了。
等贺掌柜和二管家离开,十一才转过身。
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不少新生,年龄从五六岁到二十岁左右都有,大的还好,小的大多都很不安,有几个眼睛还红通通的。
一名像是领队的中年男子对十一和他身后的孩子招手,“……九十九,一百。好了,你们跟着我一起上山。不要掉队,掉了可没人去找你们。”
十一看众人一片茫然,也没立刻动。
直到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主动牵起一名小孩的手,其他少年儿童才动起来。
很多大孩子都学那少年,主动带上一个年纪小的。还好十二岁以上的少年占了大部分,看起来七岁以下的孩子也就十来个。
领队看着他们举动,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十一看起来块头比较大,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最后他被分配给一名大约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上山的学生每个人只能带一个包裹,包裹多大不管,只要你能背上去。
不过能排在中间的孩子基本上都有人给了内/幕消息,没有人带很大的包裹,有些人甚至是空手来的。
十一摸摸被他穿在特制腰带上的三个荷包,这三个荷包里装了他全部身家。一个里面装己丝——自己吐的丝,简称己丝;一个里面装了五千灵币;还有一个则装了玉珏、上清丹等杂物。
他背后的包裹里则只装了食物和水及几件亵衣——来自贺掌柜的建议。
领队咳嗽一声,“很好,看来你们都有准备,那么我就不多废话了,走吧。”
领队说走就走,多余的说明一句也无。
十一和带着他的少年走在中间段,少年低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十一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名字,回答:“椿,贺椿。”
少年被十一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惊奇了下,“我叫庄永年,来自月国。你家里有人在学院里吗?”
“有。”
“我想也是。你们这些年龄小的,如果没有人在学院里,你们家人也不会放心让你们进来。”庄永年小大人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要过关。”
“你也知道?”庄永年只是随口一问,他们这些家中有前人在学院上过学的,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学院秘密。
“别担心,据我所知,第一关应该不算很难,绝大多数人只要运气不太糟糕都能通过。如果你害怕,你就紧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十一抬起头,这个小少年的眼睛和表情都很真诚,不像在说谎,那么他是运气不错,碰到了一个比较有同情心的善良小孩?
不,应该说,现在入学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善良的,用贺掌柜的话说就是大家都在安全期,邪恶和暴力因子还没有露头。
但是等第一个背叛者、诈欺者、欺凌者……出现,学生们之间的气氛就会越来越紧张。
登山的阶梯很长,在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领队带着他们走入了一条岔路。
岔路不是修好的路,而是在林子间用脚踩出的一条小道,地上树根和落叶较多,大人走起来都要十分注意,更不用说才几岁的小不点们。
因为领队一直没发话,只闷头往前走,少年们为了解除紧张感,也为了快点适应,就彼此说起话来。
走了一段距离后,好几个大一点的少年都把最小的几个背上了背。
就这样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时体力不行的孩子都开始喘粗气,不少孩子都是一个拖一个,并且越走越慢。
没有人敢掉队,都在拼命跟随。
因为大家都知道第一关考验已经开始。
最大的几个少年已经开始自动分配工作,把所有孩子重新组合,再分出带头的和押队的,以及中间串联的。
途中,领队只看着他们行动,偶尔会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
终于领队在再次停下脚步时,指着前方的山谷,说出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第四天太阳升起之前,能走出山谷看到第二位师兄的人,就算正式进入灵种学院。”
十一这才知道原来这名中年领队竟是上届的老生。
那位中年师兄交代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一百个孩子。
并不是所有小孩都能记得家人的叮嘱,其中就有人焦急地问:“如果超过四天才走出的人就不能进学了吗?如果走不出来呢?里面有什么危险?”
在山下第一个行动的少年开口回答:“看来有人仍旧不清楚这关的规矩,那么我就跟大家说一遍,所有人听好,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孩子们一起看向他,包括年龄最大的几个。
那少年清晰地说道:“无法通过此关的人就无法进入灵种学院,超过三天不行,走不出来也不行。对于走不出来的人,没有人会去救你们出来,要么你们自己找到下山的路,要么就死在山里。同样,超过规定时间的人,也必须下山,不过这些人会被送到登天梯那里。”
好多孩子脸都吓白了。
“不过……”少年微微一顿,接着道:“如果各位的家族能出得起代价,就可以请学院的师兄师姐们在三天后到山谷里解救困在里面的人。记住,这里各家族付出的代价不是给那些救人的师兄师姐,而是上交给学院,由学院发布任务给各学生,学生们完成任务后可以得到相应的学分。至于学分的用处,我想各位应该都很了解。下面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我们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补点水,然后就进入山谷。”
大家对少年最后的安排都没意见,很多年龄小的早早就瘫坐在地上。
有人上前,对少年抱拳行礼:“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在下孔鸽。”
少年回礼,“鄙人林鸢。”
接着几个大的少年互相见礼彼此介绍。
十一只记下了林鸢的名字,和庄永年一起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并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肉饼分给庄永年。
庄永年笑,“看来我们俩家人想到一起去了,我带的是烧饼夹牛肉,可香了,你尝尝。”
一百个少年自然而然分成了十几个小圈子。
庄永年似乎无意扩展交际圈,十一也懒得动,两人就单独成了一小伙。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里只会有他们这一批人时,树叶踩踏声传来,又一队人出现了。
这队人一来就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十一更是吃惊,因为他认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豆丁!
广寒宫的少宫主怎么也会来灵种学院?
正走得无聊的小豆丁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小豆丁的眼睛唰地亮了,踩着特别傲娇的步伐,三两步就走到十一面前,抬着下巴说道:“小结巴,不想死的话,赶快跪地求饶!”
“你,领队?”十一偏头问。し
小豆丁更加骄傲,鼻子都要翘上天空,“对,想过关,就好好讨好我,明白?”
“好,给。”十一抓起一个肉饼递给他。心想难道领队并不全是上届师兄师姐?还是说豪华舱领队更为特殊?
小豆丁不知怎么又生气了,一巴掌把他的肉饼打掉,指了指他,凶巴巴地放话:“你等着!”
十一不明所以,也有点生气,这孩子真的被惯坏了,别人送的东西不说谢谢,还敢打掉。
十一不再理睬小豆丁,捡起地上的肉饼吹了吹,自己张大嘴巴咬了一口。
小豆丁本来要走,结果正好看到十一咬肉饼这一幕,他愣了下。原来这是给人吃的?
不过事情已经做下来,小豆丁是绝不会回头道歉的,他闷闷地转过身,板着漂亮的小脸蛋对带过来的二十人小队说:“跟上!三天未出者,淘汰!”
那二十个人似乎都已有准备,在小豆丁要求他们进入下方山谷,没有一个人要求休息,也没有人犹豫,很快就分成四支小队。
十一看到小豆丁亲自带着那些人后面跳入山谷。
他看向身边的庄永年。
庄永年也露出奇怪的神色,“没听说过领队也会一同进入试练地,奇怪。”
一道声音接上:“那支队伍和我们进入的地方不一样,虽然看起来都是同一个山谷,但有修者同入的情况下,据说会打开另外一个入口。小家伙,你认识那位小领队?”
说话的人是林鸢。
十一点头。
林鸢显然在等着十一介绍那小豆丁的身份,可十一点完头就拉倒,竟一字未说。
林鸢还以为他太小比较木楞,正要追问,旁边有一个胖胖的男孩抢先说道:“我也认识他,我还在路上看到过他,那人是广寒宫少宫主,不但是修者,据说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七重境,我爷爷说他在修者界都是少有的天才!”
林鸢讶然,大概也没想到广寒宫的少宫主会来灵种学院。虽说修真世家的人也会派人过来争取灵种,但十大世家的人跟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不一样,一向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和他们接触,这还是没有灵根的人,像少宫主那样的修真天才一向都会被这些世家留在家中全力培养,怎么会放到外面来?
其他好奇心重的孩子则争相询问林鸢,为什么进入的山谷一样,入口会不一样,又问他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鸢摇头:“我只知道大家的试练不尽相同,但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
庄永年低声道:“那支小队的人好几个都是各国皇族继承人,还有几个出自十大修真世家,看他们的衣服就知道。”
不少有见识或认识那些人的孩子纷纷说出那支队伍里都有谁谁谁。
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
休息期间,林鸢大约受前面那支队伍的启发,建议大家也分成五人一支的小队,正好每四名十岁以上的带一名十岁以下的。
但一百个人分成二十支小队实在不好分,除了来之前就认识的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面。
最后还是林鸢把年龄最小的二十个孩子拎出,把他们从一到二十编上号。再准备好二十个号签,让其他孩子每二十人抽一轮签,抽到哪个号码就加入哪支小队。
如果有特别想在一起的,就放弃抽签,直接在二十个号码中选一个。
比如庄永年就选择了十一号的贺十一。
四轮抽签过后,二十支小队终于全部分好。
林鸢选择了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一号队,他站在山谷边对大家又叮咛了一遍:“我们不知道山谷中是什么情况,根据我们前辈们传回的消息,每次试练的内容都不一样,虽说第一次试练最简单,但也不是没有伤亡,大家一定要跟紧,一个小队跟着一个小队。有什么事就找你们的队长,队长无法解决就让队长来找我。记住,我说休息的时候,大家才准休息。我说走的时候,大家必须跟上!途中不准随便脱队,也不准打架闹事,如果有人不见了,就大声喊叫。现在,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好,出发!”
同一时间,登仙山的最高峰的最高建筑中,一群服装各异,但人人都称得上仙风道骨的男女正三三两两坐在一个庞大的大殿中,品着美酒,吃着灵果,看着大殿最前方的蜃影壁说说笑笑。
“听说今年的入学试练有些变化?”一名看不出年龄,坐在最前排的鹤发童颜的道人对身边一名头发高高束起的女子笑道。
“嗯。”女子面容很严厉,嘴角边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头发雪白,同样看不出年龄,又像是三四十左右,又像是七八十。
“不止是入学试练,今后的试练内容都会有所更改。”女子补充道。
“哦?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上面?”另一名衣着十分豪放的男子手指往上指了指。
“往年都是这些内容,大概是上面看腻了吧。”女子明显不太愉快地说道。因为上面亲自下达命令,弄得掌门以为她做事不到位,还把她叫去说了一顿。
而掌门之所以如此重视此事,就因为每年他们飞虹宗只是向位于中世界的四海境的上级宗门同步上贡这些小鬼的试练影像,就能为飞虹宗换来大笔资源,更因此保下了那株五灵树。
“难道试练内容也是上面亲自要求?”衣着豪放男吃惊。
“是。”女子略一迟疑,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随手布了个小结界,低声对两人道:“据我所知,上面提供了数个小密境。”
“怪不得!”衣着豪放男一拍大腿,“我就说今年那些大世家,甚至连包括苍云门在内的几个修真宗门都找到我们,要求放人进来,原来……”
道士心动,直接问:“那些小密境里是不是有我们苍云大陆没有的天材地宝?”
女子知道他的意思,脸色更加难看地说道:“有年龄和修为限制,超过二十岁且超过筑基期的都不能进入。”
衣着豪放男则想到了另一点:“宝贝多,那是不是代表危险也多?那些小孩子别说修炼,有些才刚刚学会走路吧,他们能活着出来?”
女子冷笑,“反正是上面的要求,就算这一批孩子全部死光了,对上面又会有什么损失?”
“可是我们要怎么和那些皇族和修真家族交代?”
“总会有人活下来,只要有人能活到最后,能获得灵根,那就没问题。”
女子看道士还在那里思索什么,半是劝慰半是警告地对他说道:“别想糊涂心思,这些密境中的影像会被同步阵法全部传送到上面,任何人都别想在里面做手脚。”
道士叹息,满脸可惜地低喃:“富在险中求,这届虽然比往届都危险许多,但机缘也多,这批的小娃娃也不知该说他们是好运,还是倒霉。”
女子冷冷道:“能活下来的就是好运,活不下来的就是倒霉啰。”
位于中世界的四海境有一家天狼斗场。
这家天狼斗场是四海境十二大比斗场之一,但天狼斗场最有名的却不是它的设施有多坚固、座位比别家多或者灵气比别家更充足之类,而是它拥有一个用最高品质的蜃影石炼制出来的法宝。
而只要是修者都知道蜃影石有多珍贵,这玩意品质分上中下三档,用最高档次的蜃影石炼制出来的投影法宝,可以让影像中的一切就如真实发生在你眼前,声音、颜色、天气变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楚明了。
“听说为了招揽更多顾客,天狼斗场再出奇招,这次据说不用再等三十年就能看到小灵种争夺的结果。”几个修者走在路上闲聊道,说话的人一脸好笑。
“哦?我怎么听说这次不止是争夺小灵种,那天狼门对外宣传说这次参加试练的凡俗子弟将会有几个幸运儿得到进入四海境的机会。”
“真的假的?”
“真的!我也听说了。而且这次试练不止是天狼门一家参与,我们四海境四大修真门派将会一起插手此事,且这次试练也不止天狼门下的那个小世界,其他三大门派下的小世界的试练子弟也都会进入几个相同密境,共同争取进入四海境的名额。”
“哇!这是为什么?我们四海境也有那么多凡人,怎么四大门派非要从下面的小世界弄几个人上来?”
“能在好几个小世界几万孩童中活到最后并得到进入我们四海境名额的孩子,就算他没有灵根那也不能算凡种了。再说没有灵根又怎样,不一样修炼?只不过更辛苦一些而已。”
“也是,比起灵根,意志力、运道和性格等更重要吧。”
“走,反正这阵子没事,我们不如一起去天狼斗场看看?”
“好啊,听说这次赌局开得很大。”
不止这几个修士,这座城市中的修者许多都在向位于城市中心的天狼斗场集中。
还没走到斗场附近就听到里面扬声法器传出了极为热情澎湃的广告声:
“当当当!又逢三十年灵种争夺期,小世界万名凡俗子弟竞相争夺仅仅三颗灵种,谁是最后的胜家?谁能得到天道青睐?三十年将缩短为三次试练,最快三月,最慢三年内出结果,小灵种争夺赌局,现在开始啦!”
“诸位仙友们,还在等什么?最高品质的蜃影石法宝将为您带来非同一般的视听享受,您将可以亲自从十万凡俗子弟中选出您所看中的那一个!”
“越早下注,所获越多!每个小阶段都另有赌局,保证每位进来的仙友都不会失望!更不会浪费您的时间!一百灵币看一天!一千灵币看全程!第一场试练已经开始啦!”
十一走在路上看着前方走路都还不太稳当的小毛头,心想这些小孩子真的明白他们进入学院的意义吗?他们是否又真的懂得他们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在所有孩童进入灵种学院的当日,报名处的教谕都会告诉这些孩童:“如果你选择在入学身份玉佩上滴下你的鲜血,那么你就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不要怀有侥幸心,能活着脱凡的万中无一。”
十一没有听到这句话,是因为贺掌柜已经把这话跟他说了很多遍,所以报名时那位教谕才会问他规矩是不是都知道了,他点头,那么就相当于他了解并同意接受今后将会遇到种种危险,包括死亡。而当他在玉佩上滴下自己的鲜血时,就相当于签下了生死状。
不过只要不是真正狠心的家人,也不会舍得送自己的孩子来送死。也许就像庄永年说的,这些孩子的家人以为学院有前辈在,可以照顾他们,所以才会放心送这么小的孩子过来吧。
再说这只是学前测试,所有人都说这是通过率非常高、危险非常小的关卡。
只要度过这一关,后面如果真的不想再待在灵种学院也可以退学,没人会阻拦你。
可是!十一在进入山谷不久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悸感。
这种感觉很像他每次去做卧底任务时,因为知道危险,因为身边危险无处不在,因为随时随地都可能暴露身份,因为总感觉被人怀疑和监视,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极度不安和警惕一样。
十一跟其他孩子一起,转头四处打量周围景色,不过那些孩子大半都是在真看风景,而他则是在寻找隐藏在景色中的危险。
庄永年别看年纪不大,行事却很老道,下到山谷前特地掰了五根小臂粗细的树枝,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削成简易手杖,给同队的队友一人发了一根。
自称年龄最大,今年刚满二十周岁的孔鸽自我嘲笑:“白长了那么多岁数,不如林弟也就算了,竟然还没有庄小弟想得周到。”
庄永年笑笑,很自然地把十一拉到自己身边,握住他的小爪子。
孔鸽见他主动牵起本队最小的一个,就挑了另外一个较小的孩子,那孩子就是之前叫出小豆丁身份的小胖墩。
小胖墩自我介绍叫金麒麟,今年十岁。当孔鸽向他伸出手时,这小胖子挺起胸膛摆摆手表示不需要,还得意地斜睨“需要被人牵着走的”小十一。
小队另一个成员长得像个小姑娘,动作姿态也有点像,说话轻声慢语,走路绵软。这孩子姓贾,名潇湘,年十二岁。
小胖子张口就给人起了外号,叫他“贾千金”。
贾千金也不生气,还摸了摸小胖子的头。
小胖子嘎嘎笑,手摸上了贾千金的屁股。
贾千金默默无语三秒,握了握手杖,转身走到小队最后面。
小胖子调戏了贾千金,又伸手去扯前面的十一头发,“喂,贺蠢,为什么那位少宫主要叫你小结巴?你说话结巴吗?说来听听啊。”
十一转身,一个脑崩儿砸在小胖子脑门上。
小胖子捂着额头,被砸傻了,“你!你打我?”
广寒宫少宫主我都随便打,更何况你!敢再叫我贺蠢试试。十一给了小胖子一个凶恶的眼神,继续转身朝前走。
小胖子捂着红了一块的额头恶向胆边生,举起手杖就捅向十一后背。
“啊呀!”小胖子忽然大叫一声,身体向后,砰地倒在地上。
好多人一起回头看他。
十一也再次转过身,对着满脸惊异的小胖子,冷笑三声。小胖子肯定用了很大的力气,否则不会被反震跌倒。
这是除了小豆丁之外,他遇到的第二个熊孩子,一样欠揍!
前面人问他们有没有事,要不要传话给前面让队伍停下来,
孔鸽抢在庄永年之前一把抓起小胖子,问他怎么回事。他刚才也看到小胖子用手杖去捅前面的贺椿,只当作小孩子打闹并没放在心上,可小胖子刚把手杖捅到贺椿后背,就莫名其妙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就好像刚才有人用力推了他一下。
小胖子摇头,大声说:“我没事!”
庄永年看小胖子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就回复前面表示不用停。
走在最前面的林鸢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皱眉,这才进入山谷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小孩开始闹腾,之前领队在的时候,一个个都乖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进入关卡了,他们反倒解禁似的活泼起来。
林鸢没有呵斥那些调皮鬼,他很清楚在这时如果自己过多地把自己摆在老大的位置上,只会引来队友对他的排斥。
他只下意识微微加快了脚步,他们没有地图,也不知道这座山谷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出口。
不过还好家里给他收集了很多这方面的情报,据他所知,这座山谷中应该有某些特殊标识,只要找到那些标识,他们就能找到出口方向,然后只要顺着标识走出去就可以。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抢在其他知道这件事的队友前面,找到第一个标识,然后彻底确立他在这个队伍中的领导地位。
林鸢是个很理智的人,他虽然希望借此获得其他队友的称赞和敬慕,但他也很冷静地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限制,如果在一个时辰内他没有找到标识,那么他就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来寻找。
这边,小胖子耍着手杖,超级好奇地围着十一转:“你为什么能把我震倒?你身上有什么?啊!我知道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传说中的护身法器?哇,你家人对你真好,我家人就舍不得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喂,小结巴,贺蠢蠢,把你的护身法器拿给我看看吧。”
庄永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叫贺椿,不叫贺蠢蠢。”
小胖子挥手,“我知道呀,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蠢蠢,把你的护身法器给我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呢!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打你!”
小胖子的声音很大,前后不少人都听到护身法器几个字。
十一明显感觉到好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队伍里年龄最大的孔鸽更是在反复打量他。
啧,他本来想做一个沉默的美男子,可老天爷就是不如他的意,天知道他一点都不想和精神年龄不知比他小了多少的熊孩子们打架。
可是有时候,也许真的只有拳头才能解决问题,哪怕对手只是个才十岁的小朋友。
十一对小胖子微微一笑,在小胖子愣神之际,抓住小胖子就是一个过肩摔,没等小胖子爬起来就骑到了他的腰上,压着他不让他翻身,随之——上挠痒痒大/法!
小胖子用力挣扎,可是说自己才七岁的贺椿力气竟然比他还大,坐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大秤砣,压得他死死的。
“哇哈哈哈!救命啊!啊啊啊,不要啊!哈哈哈!要命,要死了!不要……哈哈啊……”小胖子被挠得死去活来,整个身体都软成了面条,到后来笑声都成了哭声。
庄永年大约也觉得小胖子需要一些教训,就没阻止十一的行为。
孔鸽笑呵呵,站在一边也没动。
贾千金过来,用柔柔的声音软软地说:“小胖笑声好奇怪哦。”
然后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小胖子的腋下和小排骨上一阵熟练地弹挑拨按滑。
小胖子笑岔了气,不对,是笑得已经只有进气快没出气了。
十一拍他屁股,“服,不服?”
小胖子:“呜呜呜!”
十一:“不服,扒裤裤!”
小胖子手掌拍地:“啊呀呀呀……服!服!”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度过这关再说!
十一借着贾千金的手站起,顺便把小胖墩也拉了起来。
小胖墩的衣服已经给蹂/躏得一塌糊涂,他身下一片刚冒出一点点嫩芽的青草都给他磨平了,下方的土地也被他在滚动挣扎时蹭掉了一层浮土。
十一低头望向地面。
小胖子刚站起来就再次扑向十一,他要报仇。
庄永年和孔鸽一起抓住他。
孔鸽劝慰他:“别闹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小胖子不甘心的哇呀呀大叫。
贾千金解下自己最外围的腰带,用他那特别有辨识度的柔软腔调说:“没办法啦,把小胖绑起来拖着走吧。”
十一抬头:“好!”
小胖怒吼:“不好!你们都欺负我一个!我不要跟你们了,我要换队伍!”
十一挥手:“债!见!”
小胖嗷嗷叫,用力挣扎着要扑过来咬死贺蠢蠢。
庄永年接过腰带,“绑吧。”
孔鸽惊讶,“真绑?”
小胖墩气得小脸蛋血红血红,不住尖叫:“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有人要杀同窗啊!林师兄救救我啊!”
庄永年头疼:“闭嘴!不要吵!”
小胖墩才不要闭嘴,他叫得更大声。
贾千金叹息一声,又开始解第二根腰带,提议:“把他嘴巴也堵了吧。”
小胖墩怒瞪贾千金,吼:“你到底缠了多少条腰带?有病啊!”
十一两手抓住小胖墩的腰带,作势要扒他裤子。
小胖墩迅速安静。
庄永年把暂时老实的小胖墩交给孔鸽,示意大家赶紧追上前面的队伍。
大队伍其实已经停下来在等他们。
“看。”十一招手,示意大家过来看地面。
庄永年第一个过来,顺着十一的手指,低头往下看,“咦?这是?”
贾千金和拖着小胖子的孔鸽也过来了,大家看着看着,干脆一起蹲下/身,动手把表面的浮土全部清除。
小胖墩先没仔细看,后看大家都看得认真,他才稍微上点心,这认真一看就不得了,小家伙立刻叫起来:“是我发现的!这是我发现的!哈哈哈,小爷我的运气就是好!”
孔鸽眼睛发亮,丢开小胖墩,站起身,抬脚就跑:“我去通知大家,你们等着!”
天狼斗场的中心擂台上出现了上千浮在空中的影像。
这些影像都在进行中,如果是普通人来看,只会看得眼花缭乱,但对于动态视力都十分良好且可以分心数用的修者们来说,想要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看的并不是难事,甚至这对他们的视力捕捉还是一种锻炼。
如果有某个影像被超过一半的观看者注意,那么这个影像就会自动变大,压在其他影像上面成为中心擂台的观看中心。
对啦,除了娱乐性,四海境的修者们如此喜欢天狼斗场推出的同步直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传说不少修者在看到这些实际发生的影像后竟然对心境产生影响,有的当场顿悟,有的甚至直接突破了。
所以这种又能娱乐、又能赚钱、又能锻炼自己心境和眼力的新娱乐方式,才会受到修者们如此热捧。
当然,也有不少修者对影像中参加试练的孩子们产生同情心,看到他们受伤、死亡时也会叹息和难过。
但是对修者们来说,修炼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当你想要挣脱凡俗体获得长生获得非凡能力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天道视为敌人。
天道不可能让人人都来修炼,让人人都能获得和自己抗争的能力,如此,产生激烈的竞争和淘汰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直播的修者通常会对那些孩子产生三种心态。
第一种心态,那就是完完全全地视那些凡俗孩子为刍狗,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平等的同类看,几乎就是看斗狗斗鸡一样的心情。
第二种心态,同情这些孩子,甚而把自己代入其中,为这些孩子或欢呼或伤心。
第三种心态,视其为道友和未来的竞争者,对比自己。这种人也是最容易触景生情产生顿悟的人。
而无论哪种心态,没有一个人去责怪搞出这些直播的天狼斗场和其身后的天狼门。因为就算他们不搞直播,这些竞争也依然存在,天狼门只是更加利用其为自己牟利而已。
用修者们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害怕受伤和死亡,那就不要走这条路。
也许那些直播中的孩子们知道这件事会愤怒会觉得不平会无法忍受,但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而十一他们的表现目前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上千影像,他们只占其一,大多数修者都在关注有修者带着进入的试练场。
就算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顶多也只会觉得:哦,这个小胖子的运气不错,可以稍微注意一下。
但也有奇葩修者,他们并没有对这些影像中的试练者一个个进行比较,从而选出种子选手,而是一开始就以类似掷骰子的方式选定其中一个影像,然后就一直看下去,直到大屏幕出现。
比如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他就像乡下常见的老农,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粗布衫,脚上穿着草鞋,身旁还摆放着一个草篓,草篓里可以看到一个小锄头。
这位老人在上千影像中随意地点点点,口中念叨着什么,最后停下来时正好指着有十一他们的影像,他就一直盯着看了。
从十一他们进入山谷时,他就开始看起,看着看着他就哈哈笑起来。
哎呀,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逗的熊娃们,果然出来走走看看还是好的。
林鸢他们跟着孔鸽飞速跑了过来。
林鸢蹲地观察那从浮土中显露出来的石板,眼中露出喜色,但他并没有明说,而是询问大家:“你们看这幅图像不像指出出口的指向标识。”
几个少年互看,一起/点头。
孔鸽笑着道:“应该就是了。左边这个小花朵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右边那个像榛子一样的果实状图案应该就是指的灵种学院的灵种,再加上中间躺倒的箭头,显然指的就是出去的方向。”
“很好。”林鸢虽感可惜不是自己第一个发现标识,但有了方向总是好的,拍拍孔鸽的肩膀表示赞赏,站起来,招呼大家重新组队,按照箭头指示的方向行进。
孔鸽看看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掌,垂下眼睑。
小胖子眯眼。妈哒,明明是小爷发现的,怎么大家都去表扬乳鸽兄了?
之后,随着大家慢慢深入山谷,路变得越来越不好走。
明明刚过完年没多久,外面还冷得要命,可这里已经长出绿草,而越往里走,野草就长得越高,并没有因为季节就变得一片枯萎。倒是去年留下的已经枯黄的野草将死未死,草叶因为干燥变得更加坚韧,不小心就能拌倒人,稍微锋利一点的叶片能把这些嫩孩子的娇嫩皮肤给划出一道道血痕。
不少孩子叫起苦来,尤其是少数几个女孩子。
就连有着大人灵魂的十一在连续走了三个小时后也感到吃不消,更别说那些更小的孩子。
虽说能被送过来的孩子要么是被家族期待的,要么就是受过训练的,最起码也是被嘱咐了又嘱咐,年龄稍大的都经过不少训练。
在大家族,三四岁以上的孩子,基本都会进家学习文学武,像十一所在的贺家,教谕们还会教导他们一些野外知识和沙漠里的常识。
小胖子自觉那块被埋在土中的石板能被发现都是他的功劳,走路都癫了起来,跑前跑后,一会儿都不安宁。孔鸽喊他,他听都不听。
跑没一会儿他就饿了,从身后背的包裹里取出一块用荷叶包裹的卤牛肉,就这么用手抓着,边走边吃。
卤牛肉的香味顺着风飘向后方,惹得不少孩子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于是拿东西出来吃喝的小孩越来越多。
林鸢有意阻止,但真正听他话的孩子并不多。
小胖子更是我行我素,他还跑去不断和孔鸽要水喝、要休息。
十一站定脚步,转头向周围看了看。
庄永年回头,低声问他:“怎么了?”
十一不确定地摇头,刚才他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腥味,但当他想要仔细寻找腥味来源时,正好一阵过谷风吹来,把那股腥味给吹散了。
林鸢抬头看看天色,再次皱眉,他们进入山谷已经超过一个半时辰,可感觉中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倒是那些年龄不大的小毛孩们都出现了疲态,有几个已经爬上了大孩子的背。
怎么办,是停下来休息还是继续前行?
但这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休息地,周围草很深,地面也有点潮湿,林鸢更希望能找到一个开阔干燥或者比较隐蔽安全的地方,如果能靠近水源就更好。
就在这时被小胖子烦得受不了的孔鸽在队伍中间喊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看大家都累得很了。”
林鸢回喊:“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这里不太适合。”
十一也觉得这里并不适合落脚,春天还没真正来到,不用太担心蛇虫,但谁知道有没有其他危险。
而且这里草太深,又没有高地,坐下来可能连人都看不见。
小胖子直喘粗气,他把一大块卤牛肉都啃光了,因为味道重,他就忍不住喝水,现在连水葫芦里的水都已经给他喝完。
“我要尿尿。”小胖子憋不住了。
而他这一喊,不少孩子也都做出了忸怩神情,有女孩子更是红着脸期盼地看向林鸢。
林鸢一看他们这样,只好说:“原地休息半刻时,大家不要分散开,方便的人最好两个一起,不要单独一个人,不要走太远。”
一听能够休息,孩子们立刻发出欢呼,只一眨眼,整个队伍都散了。
庄永年对十一眨眼,说:“幸好我们这一队里没有女孩子,否则……”
正说着,贾千金扭扭捏捏地过来,扯了扯十一的袖子,“你跟我来。”
十一眼睛打出问号。
贾千金脸红红,特别不好意思,“来嘛。”
十一懂了,跟在他后面往草丛深处走。
庄永年喊了声:“别走太远!”
十一:“哦!”
贾千金走了几步回头看还能听到人声,就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
十一见地上的泥土越来越湿润,忙拉住他,对他摇头。
贾千金再听声音已经不是很明显,这才对十一小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乖,背过身去,不准偷看。”
十一:你有的我都有,看你有什么意思?
十一当场撩起衣摆,掏出小雀雀,咻……
贾千金低头盯着他的小雀雀看了好一会儿,评价:“好小。”
十一:“快尿!”
贾千金大概从十一身上获得了信心?也没避着他,很快也解衣方便。
十一觉得古人的衣服就是这点不方便,不过他们还是小孩子,大多衬裤都还是无裆裤,可贾千金明明不大却已经穿了完裆裤,方便时就必须把裤子腰带解开,在这之前还得撩起外衣摆。
十一尿完,习惯性地抖了抖。
“啊啊啊!”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小孩子们的尖叫声。
十一猛地回头。
贾千金也用最快速度拉起裤子整理外衣。
纷乱的奔跑声、尖叫声不断响起,还夹杂着林鸢等大孩子的喊叫声。
“快跑啊!有大蛇!”这是小胖墩的稚嫩吼声。
靠!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大蛇?
十一刚想过去看个究竟,眼睛蓦地瞪大。
就在他们过来的方向,半人高的草丛向两边分开,一条庞然大物正以可怕的速度向他们这边游滑过来。
十一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反应极快无比,一把抓住贾千金,大喝:“跑!”
神行靴发力,带着两个小孩以最快的速度向草丛深处冲去。
天狼斗场的老人瞅着那大蛇,觉得有点眼熟。
就在他回忆在哪儿看过类似的大蛇时,看台中也有其他人发出了惊疑。
“杨兄,你看那大蛇像不像是金线蟒?”
被称为杨兄的修者顺着朋友的手指看向那幕影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错,真的是金线蟒!这是那个小世界本身就有的吗?还是这次四大宗门特意投放的妖兽?”
“如果是前者,天狼门就不怕大家看到一窝蜂全跑去那小世界?大概是他们特意放的妖兽吧。”
“啧,就为了选出几个小世界的凡俗孩子,竟然用上了金线蟒,这四大宗门也真是财大气粗。”杨姓修者满脸羡慕妒忌恨地说。
“四大宗门中不是有个御兽门嘛。”
周围有听到他们说话,但不知道金线蟒有什么特殊的修者,特别向他们请教。
一开始说话的修者看向杨姓修者。
杨姓修者也没拿架子,很爽快地说道:“不才也是走御兽之道,对妖兽还算有些了解。这金线蟒在妖兽榜中只排到二品,别看它只有二品,但金线蟒有个特异之处,就是如果它能突破金丹期就会唤醒体内远古的一丝龙血,有近乎一半的机率可以晋阶为八品妖兽金线蛟。”
“八品妖兽!”询问的修者低声惊呼。再看向那影像,眼中顿时充满无尽渴望。
杨姓修者笑:“虽说如此,但金线蟒能突破金丹期修为的极为少见,可以说万中无一。”
“但怎么也是一个希望。”
“是啊,如果不计代价地培养其,也不是不能硬塞出一条八品妖兽。”杨姓修者也十分心动,但那影像所在的小世界,天狼门肯定不会说出在哪里,他们就算看到,没有名字、没有通道也无法过去。
“可惜那小世界的凡俗子弟,恐怕没有那见识能认出这金线蟒,否则想办法收了它,那可是了不得的臂助。”
“是啊。”几个修者附和。
因为金线蟒出现,引得不少修者纷纷把注意力投向了那幕影像。
再说登仙山的山谷内。
十一不敢跑太快,他有护身法器是没错,但护身法器不提供氧气,再看身边贾千金,脸色已经开始转为紫色,张嘴拼命吸气。
十一回头,看到大蛇还跟在他们身后,那速度并不比他们慢多少。
见鬼!为什么这大蛇盯着他们不放?
十一一边跑还要一边注意途中障碍物,跑没一会儿也开始受不了。
精神体在这时又冒了出来:“这就是你跟秽神亲近的结果。”
其实是这大蛇已经进入练气器,相当于已经修成小妖,会本能追逐具有灵气的东西。而在那些孩子中,身配护身法器和神行靴,又带有五千灵币的十一简直就是一个大灵气团,大蛇不追他追谁?
十一观察周围地形,想要找到一个有利于他们的躲避处。
脚下土地变得特别湿软,一脚踩进去需要用点力才能拔/出来,连带着神行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样的地形并不适合人类逃命,倒是那大蛇滑行得更加顺畅。
十一见过这种地形,再往前跑很可能就是大片的沼泽地,在野草覆盖下,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如果再跑下去,不用大蛇,那些沼泽就会吞了他们。
往两边看,倒是有茂密的树林,但距离他们都很远,十一也不确定两边土地中就没有沼泽。
怎么办?
就在这时,贾千金开口:“慢……”
张口就吃进一嘴冷风。
十一慢下来,回头,看到大蛇距离他们已经不足百米。
贾千金手伸进怀里,回身扬手就往后面扔。
一个黑黝黝的圆形小东西砸到蟒蛇的脑袋。
“轰!”黑黝黝的小东西炸开。
大蛇发出嘶叫,身体一阵翻滚。
炸弹?!十一眼睛亮了。
“快跑!”贾千金喊。
不!不能跑。十一看到翻滚的大蛇,脑中迅速做出一个决定,他干脆停下脚步问贾千金:“还有吗?”
贾千金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点点头,“还有两个,用完就没有。可是这东西不一定能炸死那大蛇,你看它脑袋还在。”
十一指向前方,又指指两边:“沼泽。”
贾千金脸色一变。
“炸弹,给我,一个。”
“炸弹?你是说这个?”贾千金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枚黑珠子,塞给十一,“这不是炸弹,这是雷震子。”
东西一样就行。十一指向大蛇:“我去,炸它。”
贾千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利用你的护身法器接近它,趁机炸伤它?”
“嗯。”把炸弹想办法塞到大蛇嘴里。
“我去!”贾千金伸手,“你把护身法器借我,我去,我比你大。”
十一摇头,拔/出匕首,又指了指自己的靴子,“我,快。”
“那你把鞋子也借给我。”
十一咧嘴,小朋友不错,很有勇气。但是他作为警察叔叔怎么能让小朋友冒险呢?
“信我。”
贾千金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不是他不信,而是对方实在太小啦,他宁愿自己去冒险。可是小不点不肯把法器借给他,他总不能去抢吧?
“等一下!这个也给你!”贾千金眼看无法阻止十一,当下把最后那枚黑珠子也一起塞给他,并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他用法,“炸之前,记得一定要先把这个圆形的小片给掀掉。记住了?”
记住,不就是手榴弹嘛。
“你,躲好。”十一想了想把匕首收起来,一手握一枚黑珠子,脚尖用力一点,主动冲向大蛇。
贾千金没有找地方躲避,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结果。
如果十一这样做还无法弄死大蛇,他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多远。
在贾千金紧张至极的目光注视下,十一冲到了大蛇身边。
被炸伤的大蛇正在暴怒中,一看炸伤它的猎物主动过来,当下就昂起头张大嘴向十一的脑袋吞去。
十一站在那儿没动,眼看大蛇的血盆大口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他已经闻到了腥臭味,但他还是没动,直到大蛇的嘴巴已经贴近他脑袋,他这才把抠掉保险片的黑珠子甩进大蛇嘴巴,自己则就地一滚,爬起来就跑。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护身玉佩能经得起炸弹炸。
“轰!”
大蛇的头颅高高甩起。直接在嘴中炸开的雷震子让才进入练气期一重的大蛇受到了近乎致命的伤害。
“好!”老人击掌。
这一连串的行动说起来简单,但对于一个才七岁的孩子来说,外人看去想不到他里面有成/人的灵魂,只觉得这个孩子特别大胆、勇敢且有担当。
最让老人看中的是,这孩子心态特别稳,如果是一般小孩子,就算有护身法器,看到那么一条大蛇向自己的脑袋吞来,怎么也会吓得躲一躲动一动,差一点的行动失败也不奇怪。可这个小孩竟然能稳稳地站住,直到最佳时机才甩出手中雷震子。
只这个心境,就比很多刚入门的小弟子强多啦。
十一跑出一段距离,停下,回头。
大蛇还在翻滚,刚才那一下看样子炸了个狠的。
不过还没死透。
十一跑回去想要再给大蛇补一下。
贾千金也跑过来了。
精神体在挣扎:要不要告诉那小子,让他收了那金线蟒?可是如果他收了金线蟒,以后就多了一个臂助。他如果想要夺舍这具身体,也会多一个障碍。那些妖兽可敏感得很,主人灵魂如果改变,它们比主人的双修对象都会更早察觉!
“贺椿,再给它一下!它还没死透!”贾千金对十一喊。
十一点头,示意他别靠近。
大蛇怒极,长长的蛇尾突然一扫。
贾千金不提防,整个人都被蛇尾给扫飞了起来。
“啊!”十一赶紧去救贾千金。
贾千金落地,正好摔在了大蛇脑袋上。
大蛇张大嘴,眼看贾千金就要顺着那血淋淋的脑袋滑进它嘴里。
十一大吼一声,就向大蛇一头撞了过去。
贾千金听到吼声,被摔得七晕八素的脑袋总算恢复了一点知觉。大概感到自己在下滑,他下意识就用劲去抓手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抓住了什么,大蛇发出了更大的嘶吼声。
贾千金的手掌被大蛇翘起的坚硬鳞片划破,血顺着他的手掌流进大蛇破开的脑袋中。
十一砰地撞在大蛇两度受伤的脑袋上。
大蛇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十一掏出匕首,想要捅大蛇的七寸。
“别!等等!我好像……”趴在大蛇脑袋上的贾千金发出微弱的叫声。
十一手顿住。
精神体啊呀一声大叫:“这运气!这小鬼竟然让金线蟒认主了!”
十一:“啊?”
精神体不住咂嘴:“啧啧,看看人家这运气,再看看你,费心费力地都是你,结果呢,轮到摘桃子的时候就不是你了。你看看,这就是你跟秽神混的下场,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再好好想想吧!”
十一无所谓,不就一条大蛇嘛。好吧,听精神体不住唠叨这条蛇将来会怎样怎样厉害,他确实有点小心酸,不过能够搞定这条大蛇,贾千金的雷震子起了大半作用,人家就算收了这条大蛇,那也是应当。
在贾千金的示意下,十一退到一边等待,半个时辰后,贾千金从大蛇脑袋上滑下来。
他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掏出两颗丹药塞进大蛇嘴巴里,又一脸欢喜地摸了摸大蛇的脑袋。
大蛇眼皮子半睁不睁,一脸生无可恋。
贾千金自己也服下半颗药丸,走到十一身边,蹲下,脸红红的,异常羞涩地对小孩说:
“谢谢你,蠢蠢,如果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活下来,我更不可能让这条大蛇认主。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有我的就有你的,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死,我……我会对你好哒!”
十一:……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还有!我不叫蠢蠢!
十一对大蛇的出现十分好奇,便让贾千金问大蛇,为什么它不冬眠。
大蛇一听这话可委屈啦,对着贾千金就是一阵诉苦。
贾千金告诉十一:“笨笨说……”
“笨笨?”
贾千金羞涩地笑:“这是我给大蛇取的名字,你叫蠢蠢,没有你就没有它,所以它就叫笨笨。”
十一斩钉截铁地道:“换!”必须换!
大蛇也嘶嘶叫:“滚蛋!谁要这样的破名字,小心我弑主啊!”
贾千金撅嘴,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呀,可看十一那愤怒的小眼神,他只好不太情愿地说:“好吧,那就叫蛇蛇。”
十一和大蛇:“……”
十一很同情地对大蛇说:“你,就就没给自己取、取个名字?”
大蛇嘶嘶:“不好意思,俺是乡下蛇,就没想过要给自己取名字!俺们就没人类那么麻烦!”
贾千金无视大蛇的嘲讽,见大蛇没明确反对就乾坤独断地定下了这个名字,继续道:“蛇蛇说它原本正在睡觉,可是家里来了一群毛孩子把它吵醒了,它……呃,没打过其中一个毛孩子,不得不被迫离开温暖的巢穴。因为刚醒来它很饿,正好看到一只同样因为人类骚扰而从冬眠醒来的大熊,它就想去干掉它,吃掉它的内丹。但那只大熊跑得很快,它一路追啊追,就追到了这里,然后它忽然感觉到充沛的灵气,就放弃了那只不好吃的大熊,跑来吃我们了。”
十一下意识问:“熊,现在,在哪?”
贾千金看向大蛇。
大蛇告诉他:“被从冬眠吵醒的熊这时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哪里有食物就去哪里啰,俺还是跟着它一起过来的呢。”
食物?跟大蛇一起过来?那不就是……贾千金“啊”一声大叫,抓起十一就往回跑,可刚跑出几步,他又停下。
雷震子还只剩下一枚,而且蛇蛇说那大熊有内丹,显然也是妖兽,那么想要伤到它就只能靠近它,而他没有护身法器,等下十有八/九还是需要蠢蠢动手。
贾千金犹豫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回去看看。但还有一个更小的十一在,他不能拖着对方跟他一起回去冒险,再说护身法器也不是万能,如果里面灵气消耗光了,小小的十一面对一只妖熊必死无疑。
十一不用贾千金转述,只看他表情就知道那只熊现在在哪儿了,而贾千金明显在担心他。他先对贾千金说:“回去。”随即指向大蛇:“带上它。”
贾千金一拍脑袋。对哦,他已经是有战兽的人啦!回头就对大蛇喊:“蛇蛇,你跟我们一起回去救人,快!”
大蛇垂着脑袋,眼皮半搭:“俺重伤,不能动。”
十一看向贾千金:那只大蛇在说什么?
贾千金头疼,告诉十一:“蛇蛇说它伤得比较重,动不了。我给它的药,对它可能没什么效果。”
好吧,为了孩子们!请叫我警察叔叔,人民的好同志!十一丢开贾千金的手,跑向大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上清丹。
大蛇唰地抬起头,只闻味道它就知道这是那些人类修者才有的好伤药!
十一心疼了一秒秒,还是把丹药送到大蛇嘴边,“吃,两清,救人。”
精神体冷哼:“你根本没必要笼络它,让那娘娘腔小子命令它,它不敢不从。”
十一不理他。
大蛇盯住十一,用最快速度,蛇信子一吐一卷,把丹药吞进腹中。两清?想得美!它伤这么重,还被迫认主都是谁害的?人类小崽,你给俺等着,迟早一天吞掉你!
十一看大蛇像是入定了一样,不确定它要花多长时间,只能指着大蛇对贾千金道:“我回去,你等它,跟上。”
贾千金一把抓住他,“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我们等大蛇好了一起。”
十一用力挣开他的手,指指自己胸口,又指指自己的靴子,“有法器,短时间,死死不了,你们快。”
贾千金再次抓向十一的手腕,坚定地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可他话还没说完,贺蠢蠢已经甩开他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天狼斗场。
有人赞叹:“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仁义。”
也有人嗤笑:“愚蠢的行为!找死而已。”
而不管如何评价这两孩子的行为,大部分修者都在心中认定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费心费力却被别人摘了桃子的很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
那位老农一样的老者听着附近修者对小孩们的评价,从篓子里摸出一个酒葫芦,笑眯眯地一边咪着小酒,一边看着影像中奔跑的小孩。
登仙山山谷。
十一记性不错,刚才逃命时也没忘记记路。
山谷并不完全是一条直路,他们在逃跑时就拐进了一条岔道。
等他回到原地时,那九十八个孩子都跑没影了。
十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叫喊声,当即拔脚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那是山谷的另一头,与出谷方向相反。
那些孩子会跑到那头,很可能大蛇和熊都是从山谷内跑出?
跑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前方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头灰黑色的巨熊。
巨熊人立而起,发出不知是威吓还是愤怒的叫声。
巨熊两爪落地,加速向前面冲去。
别看巨熊笨重,这玩意跑得一点都不慢。
十一赶到时正是情况最危险的时候!
林鸢手挽弓箭,射出了第七箭。
箭支破空却没有任何响声。
巨熊一开始上过一次当,后面更是看到这箭的威力,它没用熊掌去扑击箭支,而是身体一转,非常灵活地闪开了。
“啪!”箭头射到地面上,随后地面竟碎裂了一小片。
林鸢一看第七支箭再次失败,不由咬牙,他一共就带了十二支箭,这些箭的箭头比普通箭头破坏力大了许多倍,击中物体会自动炸成碎片,给中者带来极大伤害和痛苦。
可是除了第一箭趁其不备奏效,后面的,那大熊竟全部躲开,就算是第一箭也没伤到对方多少,只伤了一只熊掌,可也因此彻底惹怒了那只熊,导致那只熊宁可放过其他更小更好捕捉的猎物,非死追着他不放。
“孔鸽!冰冻它!”林鸢转身就跑,边跑边喊。
“没有了!全部用光了!之前那就是最后一张!”孔鸽用更大的声音回。
林鸢无奈,只得又吼问其他人:“还有没有人有办法固定住这只熊,或者想法引开它?”
没有人回答他。
林鸢心恨,他一开始出箭还不是为了救其他人,可是当其他人发现那只大熊只盯着他后,竟一窝蜂的全都跑开。
如果不是他灵机一动,大喊道:“这些野兽很可能是学院的测试之一,大家不能只是逃跑,得想办法干掉它们才行!”
那些年长的少年也不会重新聚集过来,一起想办法对付这大熊。
可情况并不理想,一开始他们想办法围住那大熊,拖住它,其他人在后面挖陷阱,他用箭骚扰它,再引大熊跑向陷阱。
可那大熊聪明得不得了,竟然知道绕过陷阱。
而除他带了远攻的弓箭,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带有一些保命的玩意。
可是因为匆忙应战,配合一丝也无,每个人都各自为战,而且不肯涉险。
期间孔鸽用了纸符,冰冻住了大熊的脚。
但很快,大熊就挣脱开来。
林鸢见此,赶紧组织大家打配合战,让孔鸽再拿一张冰冻符出来冻住大熊,之后先远攻后近攻。
可是大熊皮粗肉厚,就算被刀剑砍到身上也没能完全破开它的毛皮,反而更加激怒它。两只熊掌更是厉害,把远攻过来的箭支、石块、暗器等等全部拍开。
加上大熊挣脱冰冻的时间很快,围杀他的少年们根本不敢恋战,基本上都是一触就跑。
再到后面大熊学精明了,纸符也飞不到它身上了。
林鸢眼看无人支援他,只能再次拔/出一支箭,奔跑途中侧身向后。
“咻!”
“啪!”
又是一箭落空。
“呜——!”认为自己被挑衅的大熊怒吼,追跑的速度更快。
林鸢简直想喊救命。
他已经听到有个高亢的小孩声音在叫:“你别过来!你别往这里跑呀!”
不往这里还能往哪里跑?旁边又没有分岔口!
好几个小孩嚎啕大哭,他们早就跑不动了。很多孩子直接吓呆,小一点的尿裤子都是正常事。
林鸢双眼发红,拔/出第九支箭,猛地转身就朝大熊跑过来的方向冲去:娘的!拼了!
不少少年也在握拳,可他们要么没有能对付那只熊的武器,要么就是无法鼓出那口冲过去挡熊的勇气。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英雄,也不是他们不善良,而是危急时刻真正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人从来都是极少极少,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会让他们根本无法想到太多。
军人、警察、消防员,他们都是经过成千上万次的训练和不断的心理开导和暗示,才铸炼成铁胆英行,可就算这样,刚上战场、刚面对匪徒和第一次见到火灾的他们也会害怕,甚至有人会临阵脱逃。
连职业面对危险者都如此,更何况这些最大才不过二十岁、最小才六岁的孩子!
林鸢眼看他和那只大熊越来越近,他甚至清楚看到了大熊的熊掌纹路。
熊掌拍出。
箭支直直刺向大熊的眼睛。
“啪!”大熊挥掌打在箭身上,把飞箭打得斜斜飞向后方。
林鸢已经来不及拔/出第十支箭,巨大的熊掌已经向他脸上拍来!
“唰!”一道小小的身影掠过林鸢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转了个方向,带着他就狂奔。
林鸢感到了风,随后就是窒息感。
十一为了躲开熊掌,这一段跑得贼快。
数秒过后,确定已经脱离危险,十一丢开林鸢,又转身向后方跑去,这次他把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他也需要喘气嘛。顺便他还张嘴问随身老爷爷:“收熊,方法?”
精神体:“你想收这只熊做战兽还是兽宠?”
十一:“有分别?”
精神体:“当然有。兽宠就是收着玩的,战兽就是能帮助和代替自己战斗的,前者随便,后者需慎重。还有伴生兽,不过你不走这条道,我就不跟你多说了。”
十一把脚步又放慢一点:“这熊?”
“没必要,一只普通的一品妖兽而已,随处可见。”精神体当场就打破十一的妄想,“你以为什么妖兽都能随便收?且不说伴生兽,就是战兽,一般非御兽类修者顶多也就收个一两只,大多数都是一只。因为培养一只优秀的战兽可不是放养就行,你需要为它寻找晋级的天材地宝,需要帮助它突破升级障碍,需要和它不断配合训练战斗方式等等,对它如果不好,或者遇到桀骜不逊的,还得防着它弑主。精神力不强大的,也不能随便收战兽,因为你的精神力太低的话,也没办法收太高阶的妖兽。
至于兽宠呢,你收这么大一只熊要怎么玩?让它玩你吗?这种已经成年的根本养不熟,你要想养熊就要从小养,我知道什么地方有熊宝宝,是传说中九品的大地王熊哦,捉回来不但能当宠,还能当战斗伙伴,简直不要太划算,怎么样,想不想去?我跟你说,也就只有我才知道……”
十一只想问这只大熊和刚才那条大蛇比怎么样,有没有收的可能。没想到精神体会叽里咕噜说这么多,而且还有继续说下去的势头,更开始跟他推销新品种。这是憋坏了?还是又想诱惑他去什么地方?
林鸢被惯性带得往前又冲出一段才噗通绊倒在地,但他立刻就翻身爬了起来。
他知道刚才有人救了他,但谁救了他?
躲在附近草丛和石头后面、胆子稍微大一些、敢于看向大熊的孩子们和林鸢一起,看到一个不算陌生的小孩跑到了大熊面前,伸出手掌拍了拍它……
“嗨!”十一对大熊露出纯真的笑脸。不是说动物都喜欢纯粹的灵魂吗?像他这么正直善良勇敢又纯粹的应该很少见吧?
大熊愣了下,这人类瓜娃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等等,这感觉?大熊熊掌一翻,一巴掌拍向小孩脑袋。肉啊!香喷喷嫩呼呼的幼崽肉!还灵气四溢那种!绝世好运呐这是!趁着周围没争抢的,拍晕了赶紧吃!
还妖兽呢!一点都不尊老爱幼!十一跟弹簧一样往旁边一跳,怒指大熊:“你一生没、没朋友!”说完拔腿就跑。
大熊:“?”
十一跑了一小段,回头,对大熊招手:“来啊!互互相伤害啊!”
大熊看看十一,又回头看看正张开弓箭瞄准它的林鸢。
林鸢在等待机会。
十一看大熊回头看林鸢,怕它跑去伤害其他小孩,忙又跑回来,拔/出匕首往大熊的屁股缝戳了一刀。嗯,高度正好。
大熊……:“吼吼吼!”
十一拔/出匕首撒腿狂奔。
大熊四肢着地,疯狂追。
林鸢想要放箭,但大熊跑得太快。转瞬间,那一人一熊就快跑没影了。
林鸢起身,其他大小孩童也纷纷从躲避处冒出头。樂文小說|
受伤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在奔逃途中受到的伤。林鸢眼看追不上那只大熊了,虽然心中对救命恩人充满担心,但他还是扬起手臂先招呼大家,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查看。
孔鸽跑过来,满脸惊讶和欣喜地道:“那是我们队的贺蠢……贺椿,没想到他还活着,不知道另一个怎么样?林弟,我追过去看看。”
林鸢抿了抿嘴唇,“最好多叫几个人,我和你一起过去,这边交给其他人。”
林鸢正要叫另外一个少年,孔鸽用很大的声音道:“不用了,这边这么多人,如果没有你,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如果又有危险怎么办?还是我一个人过去看看吧,人少,如果有什么事,躲起来也容易。对了,我建议你再分几个人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走散的人。”
林鸢再次抿了抿嘴唇,用很慢很慢的速度说道:“好。”
孔鸽抬手拍拍林鸢的肩膀,转身就朝着大熊和十一跑走的方向追去。
林鸢握拳,深吸一口气。
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的庄永年忽然道:“我也去,蠢蠢和贾千金是我的队友,我也要去找他们。林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鸢松开手掌,这次用很快的速度道:“好,小心。”
庄永年也跑了。
从草窝里冒出头的小胖子撇嘴,对林鸢哼唧一声也追上了庄永年,他不想去,但他三岁的时候就知道如果你已经加入某一帮,就算你再讨厌他们,也得和他们一起进退,否则你不但会被自己人排斥,也会被其他人视作不可相信的人。
孔鸽听到身后的叫唤声,回头看到跟上来的庄永年和小胖子,不由暗中皱皱眉头。
“你们来干什么?”
“帮你啊。”小胖子大大咧咧地说。
孔鸽板下脸,“用不着,这不是玩耍,前面很危险,你们赶紧回去。”
“我就不!”小胖子摆明自己就是个任性的大爷。
庄永年面带担心,“一起去吧,多个人,有什么事也好回来传信。”
孔鸽在心里冷哼一声,他也不好拒绝太多,只能看后面有没有办法甩开他们。
天狼斗场。
一群修者聚在一起开私人赌局。
“来来来,大家猜一猜,一个时辰内,赌那小鬼是死在熊兽手里,还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是逃掉,还是干掉敌人?”
“我押他能干掉那只熊。一百灵币。”
“三百,逃掉。”
“怀璧其罪,护身法器和神行靴,足够让那些凡人心动。五百,押那孩子死在自己人手里。”说话的是杨姓修士,他掏出五枚百灵币放到自己面前。
另一名修士稍稍犹豫,也道:“三百,死在自己人手里。”
不远处的老人转头朝那群修者瞄了瞄,慢腾腾地从怀里摸出一枚千灵币,他要不要也押一个玩玩呢?
登仙山山谷。
大熊追赶的姿势有点古怪,不时扭扭大屁股,奔跑途中草地上偶尔还会滴下几滴血。
大熊越跑火越大!呜嗷!这个人类小崽太卑鄙!必须拍死拍成肉酱!
不知道自己结下深刻仇恨的十一有意识地带着大熊朝大蛇那里跑。
如果大蛇能解决这只熊,他不就省了一枚雷震子了嘛。
什么?把雷震子还给贾千金?喂喂,帮他收妖兽不用给报酬吗?
大熊对十一恨极,追赶他的时候不时用力拍出掌风。
十一人小身轻,虽然有护身玉佩防身,但几次都被大熊的掌风给扇成了滚地葫芦。
就这么几次耽搁,大熊眼看就要追上他。
十一倒是想再加快速度,可神行靴毕竟不是车辆,神行靴穿在他脚上,他想跑得快就必须加快双腿交错的速度,但他的身体没有经过修炼,双腿交错太快,他的肌肉和骨骼都承担不住,而且强烈的迎面风也会让他窒息。
十一担心护身玉佩里的灵气被消耗完,正想着要不要停下脚步孤注一掷。
“呼!”一阵腥风从他头顶掠过。
十一反射性地弯腰转身。
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上了奔跑中的大熊。
大熊想要挣脱。
蟒蛇一口咬在大熊的鼻子上,毒素注入。
大熊发出怒吼。
可很快它的叫声就开始变样。
“嘎吱嘎吱。”
十一觉得自己听到了大熊被巨蟒绞断骨头的声音。
刚才还把一群小朋友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大熊,在巨蟒面前竟然无一战之力。
十一觉得大蛇很狡猾,它肯定早就埋伏在附近,在看够他的笑话后,才趁大熊不备,上来就缠住了大熊的身体和四肢,让它有爪子不能用,有力气不能使,只能生生被绞杀。
他同时又庆幸,幸亏大蛇没把他们两小孩放在眼里,没上来就对他们用这一招,否则……他两只手被困的话,就算有护身法器、有雷震子,也没办法在自己被绞杀之前塞进它嘴里。
大熊狠狠瞪视十一,它死不瞑目!
不一会儿,大蛇松开身体,大熊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大蛇用尾尖刺破大熊的丹田,从里面挑出一枚灰色的小珠子,张大嘴巴吞下。
贾千金这时才气喘咻咻地追过来,当他看到十一完好无缺时,高兴地跳起来,“蠢蠢!”
大蛇把烂软如泥的大熊挑起,用力一甩。
“砰!”大熊尸体差点砸到十一身上。
贾千金看大蛇。
大蛇嘶嘶嘶:“赏你们的!毛太多,俺不吃。”
精神体忽然叫道:“快!剖开那只熊的肚子钻进去。”
十一:为什么?
精神体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已经把这具身体当自己的看,当然要时刻不忘提高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哪怕这熊兽的血很鸡肋。
“快!别浪费时间!有好处!大大的!”
十一不是特别相信随身老爷爷。
看十一犹豫,精神体气得大骂:“你还想不想变强?一天到晚这么犹犹豫豫,连炼体第一步都不敢进行,如今让你泡个熊血你也害怕,你说你还有什么前进可能!难道你以后就指望两样法器保护你一辈子吗!”
精神体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激动。
十一不是不想变强,他只是觉得随身老爷爷不安好心。
精神体看怎么都说不动他,只好坦白地吼:“是!我是在打你身体的主意。可就因为这样我才会想要培养这具身体,你以为我是在为你着想吗?啊呸!爷是在为自己以后的身体着想!”
十一挑眉,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当即上前,用匕首去剖熊兽的肚子。
由于大蛇已经挑出一个口子,十一把匕首插/进去,没怎么费劲就把熊肚子剖开。
贾千金凑过来问:“蠢蠢,你是要熊皮,还是饿了?”
精神体:“把衣服脱了,全脱!进去后服下一粒上清丹,要整一粒。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十一对贾千金露出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脱掉小棉袄,再脱掉开裆的小棉裤和神行靴,最后一狠心把亵衣也脱了,冻得一个哆嗦,赶忙拉开大熊的肚皮,矮身,硬把自己塞了进去。
贾千金抱住十一的衣裤,懵了:“蠢蠢?”
大蛇嘶嘶:“这人类小崽挺聪明嘛,他是走炼体一路吗?这只熊虽然不咋的,但好歹也是妖兽,他一个普通人,刚死的一级妖兽的血正好适合他。”
屁的适合,妖兽血是随便泡的吗?如果功法不适合,这小子等着爆体吧!何况那熊血里还掺了蛇爷爷的毒,嘶嘶嘶!俺知道,但俺就是不说,俺就看着你小子死!
贾千金听大蛇这样说,略略放心,原来蠢蠢是在利用大熊的血在锻炼身体。
贾千金嘱咐大蛇和他一起为蠢蠢护法,等待途中闲着没事就和大蛇闲聊起来。
十一这边进入大熊腹部后,按照精神体要求把自己缩成了胎儿状,同时把握在手心中的上清丹吞下。
一开始没什么太大感觉,顶多觉得皮肤在接触到熊血后有点刺痛,似乎熊血在腐蚀他的皮肤一般。
等服下上清丹不久,十一身体猛地一颤,血从他的七窍流出。
他感觉自己要炸开了。
精神体到此时才开口道:“还记得炼体术第一篇吗?赶紧运行口诀,把熊血的能量融进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上清丹的威力,并取得好处。”
“富、炼?”十一忍着痛苦逼出两个字。他知道自己还是上当了,这精神体大概是看他迟迟不肯修习炼体术,就干脆逼他练。
精神体用一种你赚大了口气道:“当然。赶紧赶紧,把玉珏贴到你的丹田处,我会消耗修为帮你进行第一次功法运行。炼体术和其他修炼法不同,其他修炼法只是让灵气走经脉,炼体术则是锻炼全身,也就是俗话说的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们还得加上血肉。
秘诀就在于运气的同时,吸纳其他能量来锻炼皮肉筋骨血,这时一个对抗的过程。你可以想象为自己是一块凡铁,灵气是火,功法是锤,其他能量就是要融入你这块凡铁中的材料。”
不用想象,十一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燃烧并被锤炼中,丹田处紧贴的玉珏传出一股气流引导着熊血中蕴含的能量进入体内,这股能量与上清丹的能量相撞,再融合,再一点一点被融合到身体各处。
十一有一种自己被融化了,加入了某些物质,然后融合到一起变成新的他的感觉,但这还不是结束。
玉珏中传出的气流开始带着他强行运行功法,精神体的声音也变得极为认真和严肃:“炼体术有各种各样,外面流传的炼体术大多都是由外而内,或者由内而外,我们的炼体术则需要同时把内外一起练起来,且先从最重要的心脏和大脑开始。这就造成修习此炼体术前期比较慢比较困难,且效果不明显,为此能坚持下来的人极少。可是如果能坚持下来,哪怕只是完成第一阶段,就有一个绝大好处,那就是不管你的身体受到怎样的伤害,只要大脑和心脏有一处没有损坏,你就不会真正死亡,这一点越到后面越强。所以也有人称我们的炼体术为不死术。”
十一发出惨叫。他的身体似着火了!浑身都似在被炙烤中!尤其是他的心脏和大脑!
精神体发出嘲笑声,“喂,有这么痛苦吗?我可是带着你一起……咦?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血液在沸腾?”
十一痛苦到极点,他不停地想要摆脱这种痛苦,他受过熬刑训练,对于摆脱痛苦有自己的一套,可是这次的痛苦似乎波及到灵魂,他忍无可忍。
随着一次猛烈抽搐,十一彻底昏厥,灵魂飘飘然然,似乎升向了天空,又似乎在不停坠落。
外面,精神体大急又大喜,就在刚刚刹那间,他察觉这具身体的灵魂似乎消失了般。
几乎没有怎么犹豫,精神体从玉珏里出来一头钻进这具身体。
一进来,精神体就感觉到十一刚才感觉到的痛苦,不过他能忍受这种痛苦,同时他也明白了这次炼体为什么会出问题,因为熊血被污染了!
精神体想到刚才看到大蛇咬住大熊鼻尖的一幕,只是据他所知金线蟒并无毒,没想到这金线蟒却与众不同,不知道是它的血脉另外参杂了某种有毒蛇,还是它本身的变异。
如果这是一条变异的带毒的金线蟒……啧!精神体越发为十一,不对,是为自己感到难过,他明明可以得到它,却只差了一点让这条变异金线蟒落到了其他人手里。
精神体有很多方法可以去除熊血中的毒素,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没有任何材料和药物的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血侵入他全身。
怎么办?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体难道就这么看着它毁掉吗?
这可是能绝缘秽神之秽气的避秽之体。只冲着这一点,怎么也不能放弃啊!
精神体皱起眉头,他想来想去竟然只有一个办法。
可是他曾经炼体并没有走那条路,如果他选择了那条路,就表示他以前的炼体经验将全部不能用,他以前收集到的那些材料……用是能用,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精神体有一点点后悔了,也许他不该……不不不,这是最好的机会,而且错有错招,你看,那小孩原本的灵魂不就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崩溃了吗?而且秽神还不在他身边,这简直是最好的机会!
不管了,拼了!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与其放过后悔终生,还不如先尝试了再说。
穷炼法,吸秽反哺,成就魔神之路。如尔未到绝望之境,勿学此术。
他现在虽然没到绝望之境,但在不想毁掉这具身体的情况下,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精神体开始默默改运行穷炼法,把熊血中的毒素当作养分吸纳入身体。吸秽,也就是利用世间所有负面能量来进行修炼。
他没练过此术,但里面内容作为参考他早就倒背如流。
再说十一,在他抛弃了让他感到莫大痛苦的身体后,他就飘了起来。
也许是上升,也许是下沉,他无从分辨。
周围到处都是黑暗,偶尔能看到一些极为炫目的光芒。
有点像他当初在那个虫洞中身体崩溃后精神意识看到的残留影像。
砰,他碰到了一张巨大的丝网。
十一伸手在网上按了按,没有蛛网的粘性,也不像渔网那么粗糙,编网的丝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感觉柔软又光滑,似乎还带了一点点温度。
这种材质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十一低头看肚脐,啊,这不是他肚子里每天都能扯出来不少的己丝吗?
十一站起来在丝网上走来走去,奇怪,看起来柔软的丝网,他却能走得极稳。他还跳了跳,试了试弹性。
弹性非常好,他一蹦可以反弹出老高,不错,以后可以用己丝编一张大网出来,专门用来当蹦蹦床也挺好。
爽够了,十一坐下,他的身体仍旧是小孩的身体。
躺下,四肢张开,仰头望天,他在想这是哪里。
过去的记忆变得非常清晰,甚至连许多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都能清晰想起,用一句文艺的话来说,就是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十一不太喜欢回顾人生,他觉得这样做不太符合他的精神健康。
做卧底是件很伤人品的事情,还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长时间并反复做卧底的人很少,一般完成一个重大任务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调剂心理状态,都会转职,而他从警校毕业后就在做卧底,一直到他进入虫洞为止,他完成过大大小小共计九次卧底任务。
而他一个正直好男儿为什么会走上卧底这条不归路?还不都是因为他在警校期间恶迹斑斑……啊呸!是他经常深入群众,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深受广大人民影响,往人群里一钻都没人能找出他,换件衣服换个发型那就是妥妥的小流氓,还是一看就特讲义气的那种。
记得他的老上司曾经评价他,说他长了一张黑道大哥忠心狗腿的脸,气质更像是从古惑仔培训班毕业的,不去卧底简直对不起人民的培养。
对此他的回答是把自己穿了一个月的臭袜子裹了一条小咸鱼悄悄塞在了他老上司的电脑椅的海绵里。
据说他老上司的办公室整整臭了一个夏天,不管怎么消毒去味都没用,后来让人把那把破电脑椅给换了才脱离臭源。
说起来那么多次卧底任务,他最感到理亏的就是最后一次,讲真,那位老大对他真不错,如果不是其独生女儿太小,恐怕早就收了他当女婿。被他出卖被国际刑警围在海上时,竟然宁可放弃自己的逃生机会只求让警察先把他用直升机送去医院,因为他帮那人挡了一枪,正好打在靠近心脏的位置。而那时那人明明可以逃掉,后来那人还是从押送途中逃掉了就是。
而他之所以会暴露卧底身分,也是因为对方在医院和临时监牢都找不到他,就下了死力气并发下巨额悬赏到处寻找他,最后……找出了一个卧底警察。
他还记得那人站在警察局外看他的眼神,他都吓傻了好吗!
那时他都顾不得去想那人胆子大到什么程度,竟然敢偷渡回来,还跑到警察局门口。他只想到:完了,死定了!
然后他因为恐惧家人被伤害,也害怕被那人抓到,就去报名参加了志愿者,还特地在出发当天发电邮告诉对方这件事,就是希望能借此打消那人的怒意。
他不知道那人看到邮件会不会打消对他的仇恨,他希望如此,但如果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他虽然恐惧那人对他家人出手,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那人不会那么做,那人够狠够阴够毒辣,但从不会波及到敌人的家人身上,这也算那人的唯一可取之处?
好吧,那人可取的地方很多,否则他也不会老是觉得对不起对方。而国家会盯住那人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其收买了太多官员进行走私和其太过嚣张的军火生意,并怀疑他是多国间谍。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出那些受贿官员的名单和受贿证据,以及查出他们有无泄露国家机密牟利。
后来他千方百计取得那人信任,成为对方亲信之一,才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多国间谍,他只是喜欢赚钱而已,而且没品的哪家都要咬一口。
十一笑了。他真心不讨厌那个人,而他会对阿蒙那么信任,现在想想大概就因为阿蒙和那人长得有点像?如果阿蒙脸上的疤痕全部去掉的话,也许更像?
那两人看人的眼神有时也很像。冷漠,疏离,无所谓。
甚至气味都有一点类似。那人别看很男人,可非常臭美,平时在家都会往自己身上喷洒一点香水,淡淡的,就像森林的味道。而阿蒙身上也有一股木头的清香味。
想到阿蒙就想到了随身老爷爷,想到随身老爷爷也就想起了……
十一唰地坐起身,他这是痛到死了吗?
不行,他得回去,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刚想到这里,他身下的丝网忽然用力弹起。
十一整个小身子都被高高抛起,远远弹射了出去。
“啊啊啊--!”
“啊啊啊--!”精神体刚把穷炼法运转三周天,突然感到有什么把他从那具身体里硬弹了出去。
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我擦你个祖宗板板!”感觉自己上当受骗被彻底利用了的精神体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是用完就丢?”
是真丢啊!就这么把他给丢出来了!
“有你这么利用人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说不清楚,我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十一回来后就发现那焚烧灵魂的痛苦几乎已经消失,而体内有种古怪的力量充盈,他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一边随口回:“你是朋友?无时不刻想着抢夺我身体的朋友?呵呵。”
精神体闭嘴。心太累,他什么都不想说。
十一好奇:“我这是练成了?好简单。”
“屁!”精神体又激动了,简单个大头鬼,你所有痛苦都让我承受了,还让爷浪费自己的修为帮你打下深厚底子。结果爷刚弄完,你就来摘果子!现在的小崽儿都是这么精明吗?不行,感觉心脏要爆炸了,他的牛黄解毒丸呢?
深呼吸,淡定,要淡定。
“这才是第一重进门,连打底都算不上。”精神体连续几次深呼吸,这小子身上秘密太多,他以后得小心更小心,千万不能再被这么白白利用。妈蛋,还是无法淡定,太亏了,亏大了!
“那我以后就得必须练下去,不能停?”十一有点不情不愿。
精神体听他口气,差点再度失控,他决定了,他要暂时不告诉对方他被迫无奈走了穷炼之路,就让他先吃点苦头好了。
“对。”
“哦,那我没有那些泡澡的材料那么办?”
“自己想办法收集。”
十一想到贺掌柜跟他介绍过灵种学院里面也有草药房,不过学院里的草药等都需要学分来换,外面的金银和修者用的灵币都不管用。
那么在他挣得学分之前的修炼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他从熊腹出去后,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十一刚从熊腹钻出来,就看到周围围了一圈脑袋。
寒冷的春风从身上掠过,十一打了个冷颤,再看身上,到处都是干掉的血迹,用手擦还擦不掉,最难受的是头发里面。
十一非常想洗个澡,但附近并没有发现水潭,只能先忍着。
“哇哦!”小胖子瞪大眼睛感叹。
贾千金连忙推开另外三个看热闹的,把棉袄棉裤一起递给十一,还将心比心帮他挡住别人的目光。
小胖子想要看,被庄永年扯住。
十一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小胖子叫:“小结巴,贺蠢蠢,你修炼的什么功法?吸血大/法吗?”
十一抬头就看到孔鸽异样的表情,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只干瘪瘪的大熊,跟被人放了血,又被暴晒了很久一样。
他这是把大熊的血液都给吸收了吗?
大蛇游过头,庞大的头颅从上空俯视他,蛇信子不断吞吐。绝大多数的蛇类视力都不是很好,它也不例外,只有靠得比较近的时候,它才会用眼睛去看人,但最主要靠的还是蛇信探知。
这个小孩竟然能抵抗它的毒血?大蛇越发想要吃掉这个人类小崽,可惜它的主人似乎很在意这个小崽儿,它要吃也只能偷偷的,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
其他三人看到大蛇,虽说刚才已经被惊吓过,又得到了贾千金的安慰,但看着这么一条巨蟒在自己面前游来游去,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害怕。
很奇怪,人类小时候并不怕蛇,可长大后却本能地恐惧蛇类,真正能喜欢蛇、看到蛇不害怕的都是极少数。
小胖子挤到庄永年身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庄永年怀里。
孔鸽力持镇定,可他还是有意无意和大蛇拉开距离。在刚听到贾千金向他们解说收服这条妖蛇的过程时,他妒忌得差点心房炸开。
为什么这些小鬼的运气这么好?
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有钱家族出来的贺椿不但有护身法器,还有加速法器,遇到大蛇不但没有被吃,还打败了它,更让跟他同行的贾千金占了最大便宜。
孔鸽也将心比心地想:贺椿这会儿恐怕还不知怎么仇恨贾千金。而贾千金为什么就那么巧在最后关头收了妖蛇?说不定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才在自己有雷震子的情况下,却把雷震子交给贺蠢蠢,让他去对付大蛇,然后自己最后来摘桃子。狡猾,太狡猾了!
贾千金摸出一块手绢,倒了点水,给十一擦脸。
十一没拒绝,仰着脸让贾千金施为。
小胖子又发出嘎嘎的怪笑,正要说什么,被庄永年一把捂住嘴。
手绢很快就被染成暗红色,贾千金随手丢到地上,又换了一块。
十一被血糊住的脸总算能见人了。
小胖子甩开庄永年,再次问十一:“喂,贺蠢蠢,你修炼的什么功法?你是魔修吗?你会把我们的血都偷偷吸干吗?”
贾千金和庄永年同时喝出来:“不要胡说!”
大蛇在心中冷笑。魔修又怎样,死在它手上的魔修也不止一两个,只要没有对应的解毒/药,不管是什么修,遇到它的毒只有烂成一坨的份。
最大的孔鸽看着他们没说话。
十一伸出手掌盖住小胖的脸,把他糊到一边,问贾千金他们:“现在什么时候?其他人呢?”
贾千金和庄永年俱是一愣,他们俩都是和贺椿待的时间比较长的,自然也发现小孩说话不是很利索,贾千金更是亲耳听到小孩说话结巴,可现在?
十一看他们表情一时没想到太多。
庄永年回过神,回答:“我们找到你们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两个时辰左右,再不久,天就要黑了。途中我有回去报信,因为受伤的人比较多,大家都在原地休息,约好了明天早晨再出发。不过……”
“不过什么?”十一问。
庄永年踌躇了下,还是说了:“我回去报信的时候,有部分没受伤的人提出要先行探路,他们不愿意浪费时间等待。”
“他们走了?”
庄永年点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出发,他们说路上会给我们留标记,如果有危险也会留信告诉我们。”
“切!”小胖子抓下十一盖住自己脸蛋的手,还嗅了嗅,撇嘴,“说得好听!不就是趁机甩开包袱。蠢蠢啊,原来你不结巴?那为什么广寒宫少宫主要叫你小结巴?”
大蛇忽然转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透明的空气一阵抖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对面出来,一股让大蛇感到熟悉的气味从那里透出。
十一得到小胖子提醒才反应过来,咦?我说话正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好高兴!
十一露出了大大的笑脸,随口道:“因为我不想跟他说话呗,他就污蔑我。”
“哦?原来你不想跟我说话!”一道稚嫩、冰冷中又充满愤怒的声音突然从十一身后传来。
有句话叫做不作不死。
贺十一想要抽自己耳光,说人家小孩的坏话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不过这对他不是问题。
小孩转身,非常理直气壮地插腰道:“谁叫你欺负我!我都给你气结巴了。”
小豆丁大概就没碰到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一肚子邪火被堵在胸口发不出来。
小豆丁身后有人噗哧笑出来。指着大蛇慢悠悠地道:“那就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之一吧?金线蟒?之前给它逃了,这次可不能再放过它。”
贾千金脸色一变,迅速挡到大蛇前面,“蛇蛇是我的战兽,你们不能打它主意。”
说话的人从小豆丁身后走出,上下打量了下贾千金,极为漫不经心又极为傲慢地说道:“那条金线蟒是你的战兽?那又怎样?”
又有一人开口:“小鬼,让开,别挡路。”
贾千金不可能让开,但他也能看出,这批突然出现的人都很不好惹,其中一人的衣饰他还很眼熟,那不是他们国家的皇室特征吗?
十一走到贾千金身边,仍旧插着腰,目视小豆丁:“喂,别一来就欺负人好吗?”
小豆丁哼唧:“就欺负你又怎样?”
十一严肃脸:“我会哭给你看。”
几个大孩子:这对话可真幼稚。
哪想到小豆丁听了这话竟然笑了,虽然他很快就又板起小脸蛋,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出他刚才的滔天怒火已经近乎消失。
“小结巴,你怎么突然不结巴了?”
“不被你气到,就不结巴啦。”
“哼!你头发上粘的是什么?脏死了!”小豆丁厌恶地皱起小鼻头。
十一摸摸自己头发,挺起胸膛,得意道:“是熊血,刚才我杀了一只熊。”
其他人:他们这是在聊天吗?
小胖子激动得溜前溜后:战不战?到底战还是不战?
小豆丁目光落到那只干瘪的熊尸上,有点不相信他能杀死这么大一只熊,“那是妖兽吧?你能杀死妖兽?你是不是违反学院规定把护卫带进来了?他在哪儿?”
十一心想我要知道阿蒙在哪儿就好了,老子遇到这么多危险也没看他出来,肯定不知跑哪儿野去了。“别这么小瞧人,你杀不死妖兽,不代表别人也杀不死。”
小豆丁又生气了,声音提高:“本少宫主会杀不死妖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都是没用的凡人!”
十一摇头,小豆丁一句话不知要得罪多少人,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人,好几个看他都没什么好表情。
“是是是,你是小公主,你最厉害。你们有事你们忙,我们走了。债见!”
“站住!”小豆丁总觉得十一的话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先喊住他:“要走可以,把金线蟒留下。”
金线蟒发出嘶嘶声。这帮小鬼它认识,就是逼它不得不从冬眠中醒来,还不得不放弃温暖巢穴被迫逃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这帮小鬼可和眼前这五个不一样,不说那个修为比它高得多的小豆丁,就是那些还没修炼的凡人,身上也都带着各种会让它吃亏的法器。
该死的人类!该死的法器!
偏偏它没有在那些厉害的小鬼手上吃大亏,却被眼前这两个不起眼的给占了大便宜。蛇生啊!它就是这么残忍。刚出生就要防着被饥饿的老娘给吃掉,长大的每一天都活在死亡的威胁中,好不容易得天之幸走上了修炼的路,却在刚刚进入练气期就被人类给收了。
金线蟒想哭,可惜它流不出眼泪。
金线蟒偷偷对贾千金说:“他们不是你朋友吗?那个小鬼还认识对方的头领,让他挡一会儿,俺先带你离开。”
贾千金看向身边十一,握住他的手。
大蛇很生气。
小豆丁因为身高缘故,目光恰恰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掌上。
小豆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这让他冷哼一声,一掌就向大蛇挥去。
大蛇头一甩,吃了个小亏。
贾千金听到大蛇的护痛声,心里焦急,手上难免就多用了一点力。
十一察觉,挣脱贾千金的手,大步走到小豆丁身边。
小豆丁昂着脑袋,一步不退。
他身后的人也没人拉他或提醒他,有些人还带着笑容看着他。
十一两手一合,包住小豆丁的脸蛋,轻轻捏,“小坏蛋,别老是欺负人。蛇蛇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朋友可不能欺负朋友,明白?”
小豆丁瞪大眼睛,口中刚要大喊放肆,就看到一个对方的脑袋突然从上方降落。
小豆丁下意识扭了下头。
“吧嗒。”本来落在脸上的亲吻落在了嘴唇上。
精神体“啊”的一声大叫:“无耻啊!”
小豆丁脸蛋爆红,不是羞的,是气哒!
十一哈哈笑,又轻轻揉了揉小豆丁的脸蛋。
小豆丁怒抬手掌,一巴掌把十一扇飞了出去。
全场安静。
贾千金转身就朝十一落地的地方跑。
小胖子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
其他少年也面色古怪。
十一觉得亲个小孩子是很普通的事情,但在这个连摸摸小手都可能会被喊非礼的世界,哪怕是同性,哪怕是小孩,亲吻也不是可以随便亲的,就连亲兄长对亲兄弟都不会这样亲昵,更何况还是两个本来不太熟悉又身份差别很大的人。
精神体狂笑:“活该!让你非礼人家少宫主。没一掌打死你算你幸运。”
随即精神体又痛心疾首地指责他:“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轻薄!你已经七岁快八岁了,不是才三岁!”
十一真心觉得精神体真神经病。七岁小孩亲一个五岁小孩能算轻薄和非礼?那小豆丁不是女娃好不好!
贾千金扶他起来,低声问他有没有受伤。
十一摇头。他有护身玉佩,虽然被扇飞了出去,但并没有受伤。可不得不说小豆丁这一下把他的心给扇冷了,他低头看玉佩,玉佩颜色十分黯淡,这是灵气消耗过巨的表现,这也说明小豆丁刚才打他的那一掌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狠。
站在原地没动的小豆丁捏紧扇飞人的小拳头,刚才一出手他就后悔了,但、但谁叫那个小结巴那么放肆!不但敢揉捏他的脸蛋还敢亲他!
以前都没有人敢这么接近他,更不要说敢这样大胆碰触他!
这是不敬,这是……
小豆丁看到十一对那个跑起来都像个女孩子的少年露出微笑,却再没有看他一眼,忽然觉得很难受很难受,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滋味。
不,也许体会过,在他父亲亲口告诉他,他之所以能成为广寒宫人人尊敬的少宫主,能成为一个“天才”,都是因为他母亲的牺牲。
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验出毫无修炼资质,两个天才却孕育了一个凡种,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耻,而且因为他母亲所修功法缘故,本不适宜怀孕生子,可是为了延续两人血脉,为了让广寒宫的未来更加辉煌,她宁可散了一身功法也要怀孕。
他,是广寒宫宫主和夫人唯一的孩子。
他的母亲拼着散尽功法生下他,结果他却是个*凡胎,别说什么单灵根或九品的天才资质,他连修炼的可能都没有。
偏偏他的堂哥是那么优秀,虽然是水木双灵根,但因为两灵根互生互助且强壮度平衡,被测为仅次于九品的八品灵根。
他母亲不甘,他的父亲也觉得失望。而他一生骄傲的母亲为了让独子继承广寒宫,为了让独子将来不会泯然于众人,以生命为代价,把自己的单灵根移植到他身上。
虽然只是水灵根,不是大家所期待的变异冰灵根,但只是单灵根就已经足够让广寒宫的大多数长老闭嘴。
可因为是强性移植,原本就不太粗壮的灵根从六品一下降到三品。
在不知道这件事之前,他虽然骄傲但并不自卑,直到对他冷淡至极的父亲为了鞭策他而说出了这个秘密后,他终于明白那些长老看他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古怪,还有母亲族人对他为什么又是尊敬又是厌恶的矛盾态度,以及父亲对他冷淡的原因。
小豆丁太小了,他难过,却不知道要把这件事跟谁说,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他总觉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都知道他其实并不优秀,更不天才,他能有今天都是他母亲用生命换来,而且就算如此他的修炼进度也不如他的堂哥。
而他的父亲已经成就金丹就要前往更上一级的中世界门派继续修炼,他走了,宫主位置就会空出,如果他是真的天才,那么就算他还小,宫主位置也还是他的,可因为他是一个瑕疵品,导致宫中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他的父亲竟然也答应了长老们的提议,同意在他走之前让宫里所有有资格竞争宫主之位的下一代进行一次比试,赢者就可得少宫主之位,而原本少宫主的他为了广寒宫稳定则会被放逐。
他母亲一系的人为此感到不服,也感到不安,他们想了很多方法,然后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灵种学院将会开放几个小密境,其中一个密境就有稳固灵根并提高灵根品级的天材地宝升灵草。
于是他被送到了这里,加入了灵种学院的入学试,以领队的身份和学院中的凡夫俗子一起抢夺进入密境的机会。
第一次见到小结巴时,他听到了对方的轻语,他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在说他,仍旧对他迁怒。反正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迁怒不好。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宫里那些负责教导他的长老,表面对他一派正经,其实心里根本看不起他,他们更看好的是他的堂兄!他们巴不得把他教废掉。
也许因为他心中怀着对自己的深深自卑、自责和对其他人的恨,他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感情,他才几岁?根本没有那个人生经验让他学会去如何正确面对看不起自己的人。
他只能用怒火去发泄自己的感情。
这让那些长老甚至评价他浑身充满戾气,跟广寒宫的练功心法完全相左,就差没直接说他不适合当广寒宫未来的宫主。
这样的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朋友。和堂表兄弟姐妹相处更是冷漠相对的时候多,他们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他们。
小结巴是唯一一个不怕他,也不讨厌……好吧,一开始也很讨厌他,可后面还是跟他不打不相识了呀。
小豆丁没跟任何人说,他后来在市集上连续碰到小结巴两次,都是他故意让人去盯着他,只要他出门就会提前到前面等着他,后来小结巴不出来了,他还难过了好几天,后来听说他也会去灵种学院才又变得开心,甚至对灵种学院的生活都略略期待起来。
刚才……他不是真的想打他的,他只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小豆丁想要上前,可已经形成的骄傲自尊让他硬生生止住脚步。
小结巴已经有其他朋友了,他不需要我了!他甚至不结巴了!他、他刚才还对他的朋友说我的坏话!
十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慢慢地走过来,一步步走到小豆丁面前。
双方少年一起做好了打架准备。
小胖子眼珠滴溜溜转,他才不会和注定打不赢的敌人打,他已经找好逃跑路线,等下一开打,他就藏起来。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他身边的孔鸽肯定也是。
庄永年皱起眉头,从怀中摸出一支小小的金杵。这是他家人给他保命的玩意,但这玩意有个很大的缺憾,他不是给普通人使用的,如果他想用,就得用秘法特别激活其,但用过一次,他就要至少躺十天。不到万一,他并不想动用这支金杵。
贾千金开始解腰带,腰带不是法器,是他的武器,他学鞭的。
大蛇已经随时做好准备,就等着双方一开打,它就用最快速度叼起贾千金就跑。
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小豆丁吸气,挺胸,骄傲地瞪视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十一。
“我说,你也太狠了吧?”十一揉鼻子,他记得他刚才那招对付吵架的小朋友都很管用的,怎么在这里就被揍了?
好吧,看在自己没受伤,对方又才只有五岁的份上,他决定不把这事放心上,才怪!
如果不是他打不过这小家伙,他一定要把对方按到膝盖上狠狠打他的屁股!又是随随便便就放大招,如果换一个没有保护的小朋友来,不就被他一掌打死了?
等着,等老子以后变强大了,一定一天照三顿地揍你!
“你想怎样!”小豆丁心头一寒,凶巴巴地问。
十一鼓起嘴巴,用力对小豆丁吹了口气,伸手很随意地揉揉他的后脑勺,“不要打蛇蛇的主意,我就原谅你。”
小豆丁这次没闪避。
我要你原谅!小豆丁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他抬起小手,扶了扶金冠,每次这人都会乱摸他的头,害的他每次都要重新把金冠扶正。
所有准备打架或逃跑的少年和儿童们:……腿软了有没有?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不行,金线蟒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之一。”小豆丁的声音已经有点软了,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可以再找别的金线蟒嘛,难道只有这一条?”十一扭扭脖子踢踢腿,尽量把摔疼的身体活动开。
小豆丁眼中射出鄙视杀,随手掏了一个小玉瓶塞进他手里,“你以为金线蟒那么好找?”
十一低头一看熟悉的瓶身,乐了,这可是贺掌柜说的一枚三百灵币的上品上清丹,这个小瓶子里一般都装有三枚。
十一麻利地把小玉瓶收进荷包里,看小豆丁也比刚才气顺多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或者问问我们家蛇蛇。”
“你们家?”那条蛇不是那个假姑娘的吗?小豆丁又生气了。
小胖子“切”一声,晃啊晃地晃到了前面。
其他人看十一和小豆丁互动,都迷糊了。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刚才还差点打上了,现在又和好了?
豪华组的少年们互相看看,都觉得抓捕金线蟒的事可能有点棘手。
虽说眼前几个小毛孩完全不是他们一击之力,可他们的领头人也是唯一一名修者却显然站在了对方那一面。
什么?还没明显表态?还要怎么明显才叫明显?那骄傲的小宫主连头都给人随便摸了,还给人又亲又捏,他们全队这么多人可没一人有这个待遇,甚至连靠近这小宫主太近都会被对方冷漠杀逼开。至于他打的那一掌……人被打死了吗?没打死就不算!
最后所有少年都看向苍云大陆第一大国大苍国国主之子,非常文雅非常能交际的苍文瑞。
苍文瑞面带笑容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轻咳一声:“抓捕金线蟒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之一,如果你们想要我们放过这条金线蟒,看在寒少宫主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得保证让那条金线蟒再找一条金线蟒给我们,而且必须在两天之内。”
大蛇嘶嘶:“俺不会出卖同类的!”
“我们有什么好处?”十一揽住小豆丁的肩膀,问苍文瑞。
小豆丁想要甩开十一的胳膊,可用的劲小了点,没甩开。他还特意看了眼对面的贾千金,抬起了小下巴。
苍文瑞惊讶,失笑,“你们还想要好处?”
另一个特别看不起人的少年更是发出嗤笑:“小鬼,我们不抓那条蛇,你们就该跪下谢恩,竟然还敢跟我们要好处?”
豪华组少年一起笑起来。
十一从怀里摸出最后一枚雷震子,对少年们晃了晃,“信不信我们能带着大蛇逃掉,还能废掉你们几个人?任务有时限,你确定我们连两天都拖延不过去?”
小豆丁想说话,十一偏头威胁他:“咬你哦!你刚才打我一掌还没跟你算账呢。”
小豆丁神奇地闭上了嘴巴,脸蛋还有点红。
精神体冷眼旁观放预言:“你就撩吧,一个两个三个,我看你将来怎么收拾。”
豪华组少年看不能指望用寒少宫主威胁这几个小孩,也不可能当着那小宫主的面对付他的朋友,这下真头疼了。
还是苍文瑞,这位儒雅翩翩的皇子微笑着说出他的威胁:“我们有二十一个人,你们才五个,加一条金线蟒,如果你们对我们动手,相信寒少宫主不可能视而不见,至少他会拦住同样是练气期的金线蟒。那么剩下的就是你们五个对我们二十个,你们手上有保命的法器,我们就没有吗?你确定你们真的能逃过两天?还能保下所有人性命?”
小胖子闻言,哧溜一下又蹿到了最后面。
十一觉得这个威胁很有效,对苍文瑞点点头,“你等等。”
他放开小豆丁,转身招呼大蛇和贾千金,表示到一边说话。
大蛇巴不得离小豆丁远一点,当下就滑出老远。
两人一蛇远离人群,十一面对大蛇,正要说话,看到旁边冒出来的小豆丁,改口:“你跑来干嘛?”
小豆丁寒着张漂亮的小脸蛋,道:“盯着你们,防止你们逃跑。”
十一对小孩扮个鬼脸,对大蛇认真说:“兄弟,能找到另一条金线蟒吗?”
大蛇:“休想!”
贾千金皱眉。
十一看贾千金表情,对大蛇冷笑:“找不到另一条,你就得死。大不了我将来给千金另外找一只战兽,正好可以找更厉害的!”
不等大蛇开口,他又抢在前面道:“别想骗我,你死了,千金也不会有事,你只是战兽不是伴生兽。”
大蛇蛇信吞吐不停。
小豆丁面露不耐烦。
大蛇甩甩尾巴,死道友不死贫道,正好它知道一条当初和它抢交/配权抢赢了的金线蟒的下落,就它吧!
大蛇松口,贾千金摸摸它滑腻冰冷的身躯,眼神有点小抱歉。
十一正要转身去和豪华组少年继续谈判,就见小豆丁又在瞪他了。
“你干嘛?”十一无奈。
小豆丁用力戳他肩膀:“那个娘娘腔是你什么人?”
十一不假思索地回答:“队友。”
小豆丁撅嘴,“那你为什么帮他抓战兽?”
十一恍然大悟:“你也想要,好吧好吧,只要你以后别随便打人,我就帮你也抓一只。”
小豆丁忽略了前面的话,只抓住重点:“我要一条龙!”
十一呵呵,捏他颈子,“嗯嗯,明儿就帮你抓一条地行龙!”
小豆丁觉得地行龙听起来不够威武,但龙可是传说中的神兽,他觉得不能对小结巴有太高要求,地行龙就地行龙吧。
贾千金看着前面两个小孩,慢慢地系上腰带。他要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只有这样,自己喜欢的才不会被抢走。
地行龙,在土地中钻行的龙,简称土龙,学名蚯蚓。
寒小宫主出生高贵,这些知识也没人跟他介绍过,就这么被贺蠢蠢给忽悠住了。
等以后贺蠢蠢真的给他弄来一条地行龙当战兽后,那个修罗场,啧!
后话暂时不提,且说现在。
十一回去对豪华组的少年们说:“我们家大蛇说了,寻找另一条金线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这事传出去,它将来在金线蟒界会很难混。”
少年们在等他说下文,结果等了半天没见他开口,苍文瑞不想上他这个当,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问:“条件?”
十一竖起两根小手指,“很简单,第一,先送我们所有人出谷,然后再帮你们找金线蟒。第二,一条金线蟒一万灵币,事先付一半,找到后再付另一半。”
豪华组少年当时就冷笑起来。修者界为了和普通人类完全划分开来,表示出他们的高高在上,定出了一枚灵币兑换百两黄金的不合理比例,彻底绝了绝大多数普通人接触修真界并拥有修真物品的可能。
虽然他们这些和修者界有关的家族等不会真的用黄金兑换灵币,但一万灵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
那瞧不起人的少年当场叱道:“一万灵币,你以为……”
苍文瑞抬手,“小鬼,不要瞎胡闹,五百灵币,这是我们可以出的最高报酬。”
“五百?你们什么人什么身份,拿五百出来换取一条活的金线蟒,你们好意思吗?八千,不能少了。”
苍文瑞看向寒少宫主,见寒少宫主什么反应没有,心中微微一叹,他们确实耗不起时间,在拿不下这条金线蟒的情况下,也只能暂退一步寻找另外机会。
如果花灵币就能买到金线蟒,对他们不算不利,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完成学院入学试练,如果不能入学,那么他们就是节省下再多灵币,又有何意义?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豪华组少年最后同意用三千灵币购买另一条金线蟒的下落,并要求必须是活的,还要金线蟒亲自带路。
金线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尤其十一答应说会把得到的灵币分给它一半,剩下的一千五再按照人头分,这让它第一次觉得它主人交的这个朋友还不算太糟糕。
孔鸽、庄永年和小胖子也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竟然还能分到不小的好处,都是又惊讶又高兴,剩下的一千五百灵币如果能顺利得到,按照人头分,他们一人能拿三百,对于他们已经不算少。
十一把得到的定金当场就分了,贾千金和庄永年觉得十一出力最大应该得到大头,都想退回自己的份。
十一头也不抬地说:“不要搞破坏。今天是第一次,我们有什么就平分。等以后我们再合作,就按照出力多寡和结果来分。孔哥,你说是不是?”
孔鸽一愣,想到自己是小队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十一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也正常,脸上自然带出了三分笑,点了点头,“对,为了我们整个小队,我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蠢蠢,今天孔哥就占你这个便宜了。”同时心想,这个蠢蠢可真不蠢。
孔鸽还对十一拱了拱手。
十一挥挥手。
其他人见他们如此,也不好再推让。
小胖子早就等不及,一把抢过自己的分成。
豪华组少年催促他们。
“那你们知道怎么出谷吗?”十一问他们。
豪华组少年被问倒,这点就是小豆丁也不晓得。他们的任务要比十一他们复杂也困难得多,除了得完成指定的任务目标,也得在三天内走出谷口。
十一耸肩,看向大蛇,问贾千金:“它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生物吧?那它是不是知道出去的路?”
这两个问题一出,大家一起用亮起来的双眼看向大蛇。
贾千金之前和大蛇闲聊过,这会儿就没怎么迟钝地回答道:“不,它说它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这个山谷它也是第一次来。”
“哦?它和大熊都是?”
贾千金点头。
“那么它们从哪里来?”
贾千金指了个方向,恰好是他们找到的那个标识指向的出谷方向。
十一问:“蛇蛇过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路好不好走?有没有看到类似出口的地方?”
贾千金询问大蛇后告诉大家:“蛇蛇说它有看到类似出口的地方,它也可以带我们出谷。”
“太好了!”小胖子第一个发出欢呼,“哈哈哈,最好我们抢在其他人之前出谷,气死他们!”
“说得对,气死那些先离开的人。”十一不等小胖表示意见就转头对庄永年和孔鸽道:“我们回去找林鸢他们,带上他们一起走。”
“好!”庄永年开心。
孔鸽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也说好。
豪华组少年不想耽误时间,但又觉得能知道出口也是件好事,就默认了他们如此浪费时间的行为,只不停催促他们快一点。
十一走之前愣是把干瘪的大熊掏了又掏。大熊内脏和它的血液一起全部消失,只剩下脆如玻璃的骨头,十一见熊掌还有肉,不肯浪费,割下四个熊掌让其他人一人一个拿着,自己披上熊皮,那熊皮大得能把他裹上两圈还有余。
尖锐的熊爪也当场平分。
豪华组少年听说这只大熊也是妖兽,有点羡慕。妖兽身上的皮毛爪牙都是材料,自己不用,拿到学院也可以换取学分。
庄永年看十一披着厚厚熊皮,嘴角抽搐:“沉不?要不要割开一部分,我帮你拿?”
十一摇头,“难得这么完整的熊皮,等出去我找人做几件小背心,我们一人一件。”
小胖子高兴了,抱着熊掌跑过去用力拍打十一的背:“蠢蠢,够兄弟!我还要一双熊皮靴子。”
十一:“滚!”
小胖子嘎嘎笑,毫不在意地跑来跑去,不过每次看到大蛇都会吓退回庄永年身边。
十一瞅瞅身边半天没说话的小豆丁,轻轻用胳膊肘撞撞他,悄声道:“也给你做一件。”
“臭!”小豆丁嫌弃的皱起小鼻子,但那张冰寒小脸明显在化冻。
“做好了就不臭了,你说你小不点点,哪来这么多意见?”十一又掏出刚才分到的灵币,数出七十五枚塞给小豆丁,“没有你,我们也不能跟他们谈条件。嗯,这不是谢礼,是分赃,我们是一伙的,对吧?”
小豆丁本来都已经伸手想要打掉那些灵币,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意思立变,打变成抓,把那些灵币一枚枚都拿了过来,装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贾千金靠到十一另一边,完全无视小豆丁,对十一羞涩地低声道:“蛇蛇说它以后就跟着我走啦,虽然我说它不用跟着我,我不会拘束它,但蛇蛇说它怕我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所以必须跟着我。好像那个契约对它限制更大一点。”
大蛇:喂喂!不要什么都跟那小子说啊!
“它能变大变小吗?否则以后怎么跟在你身边?”十一也觉得小朋友身边有条守护兽跟着要比他一个人参加种种试练要安全,可那么大一条大蟒蛇要怎么随身带?
贾千金偷笑:“没事,有办法。等会儿它带那些人去它老家找另一条金线蟒,途中会经过它的老窝,蛇蛇说它家附近有些人类喜欢的草药,你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们是一队的,当然要一起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下他炼体的草药也有了,十一笑眯了眼。找到的草药如果他不能用,他还可以挂到学院的通信墙上做交换,或者交给学院换学分。
小豆丁突然问:“你要草药?什么草药?叫什么名字?需要多少?”
十一为了多条路,把自己第一阶段需要的草药大致报了一遍。
小豆丁记忆力惊人,听过一遍就全部记下。
到这时,十一和贾千金都还以为大蛇是登仙山上的土著,只不过原本不住在山谷一带,而是受到入学学生的惊扰,才会跑到这边来。
而小豆丁他们也没提及小密境的事。虽然他们出现得古怪,但十一他们对修者还不是很了解,以为这不过是小豆丁某种隐藏行踪的手段。
稍后,林鸢一群人看到贺椿等人安然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那条差点把他们吓死的大蟒蛇,随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几个小孩子又开始吓得大哭大喊,还有人想要逃跑。
等十一他们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把众人抚慰住,天色已经发黑。
弄到现在,大家也都饿了,加上林鸢这边的小孩子们大惊大喜下已经彻底涣散,没有几个人还能挪动脚步。
豪华组少年要求连夜赶路,林鸢他们不同意,双方气氛陷至最低谷。
“大家又饿又疲,我想你们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赶路,也走不了多少,加上晚上看不见,途中有个什么坑坑陷陷,栽进去怎么办?”十一道。
大蛇补充:“俺出来的那段路有好长一段都是沼泽地。”
贾千金把这点告诉大家,再想赶时间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磨刀不误砍柴功,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一夜,吃好睡好,明天一大早出发。”十一起身招呼人去准备晚饭。
大家把带着的能吃的都凑了凑,几个艺高胆大的还到附近捕猎,不过有大蛇在,任是什么动物都跑光了。
大蛇一脸无辜。大孩子们明知道原因,但看在大蛇能保护他们还能带他们出谷的份上,主要还是怕得罪对方,根本不敢说它什么,只能忍饥挨饿,把吃的喝的尽量匀给更小的孩子们。
十一贡献了四只熊掌,可这四只熊掌怎么也是妖兽的肉,在大蛇和精神体的提醒下,十一及时喝止,没让这些饿坏的小崽子们落到七窍流血的悲惨地步。
林鸢告诉十一,说这种妖兽的皮肉也能在学院换取学分,让他一定要带回去。
晚上,十一贡献了熊皮,把一群小不点全部塞在熊皮下面,臭是臭了点,但暖和呀。
第二日,有大蛇开道,他们一路几乎没有碰上任何危险。
就算遇到沼泽地,大蛇也会事先提醒贾千金,贾千金再告诉其他人。这样一个接一个跟在大蛇后面蜿蜒而行,遇到难以越过的地方,大蛇甚至愿意贡献自己的身躯当桥梁,让孩子们从它身上爬过。
大蛇告诉自己:它都是看在贾千金的面子上。
途中他们遇到了说是帮大家探路的先行者们,这些人中竟然消失了两个,据说是沉入了沼泽。
林鸢不计前嫌,把这些人又重新迎回集体,带着他们一起走。
小胖阴阳怪气,被十一捏住嘴巴。
本来应该充满波折的三天路程,在大蛇的带领下,第二天中午就已经走完。
大蛇对贾千金嘶嘶:“前面有不少人类,应该就是谷口。”
加上豪华组超过百名少年在走出谷口、看到迎接的上届老生时,心理娇弱的孩子们不少大声哭了出来。
十一注意观察,发现从这个谷口出来看到的还是一个山谷,不过是环形,正面只一条大道直通往山顶。
而这个环形山谷中不止一个门洞,这些巨大的宛如天然的门洞就是一个个出口,他们出来的谷口就是其中之一。
那几个老生相当惊讶,“这届的学生素质相当高嘛,竟然只花了一半时间就出来了。”
经过这一关的人都知道这一关不算麻烦,顶多就是路难走了一点,只要找到提示或找准方向,走出来并不难。
但就算如此,每届仍旧会有减员,就算有人会提前出来,也极少有过这么多人一次性全部提前一半时间出来。
负责迎接十一他们的老生走过来,还算亲切地问他们需不需要休息,如果不需要就跟他直接上山安顿。
所有孩子都想赶紧上山。
豪华组少年表示他们任务还没完成,需要再次返回,这次只是护送这帮孩子出来。
对于豪华组少年给自己戴花的言行,包括十一在内,林鸢他们都没有否认。
十一特地询问那位老生:“师兄,我们出来就算通过考验了吧?”
“嗯。”
“那我们再回去有没有问题?”
“你们要再回去,为什么?”
“帮助他们做任务呀。”十一天真的一指豪华组少年们道。
老生明白了,原来这是互助行为,至于这个小不点为什么能帮助那些豪华组少年,大概是身上有什么能让对方用得上的法器,或者小不点本身就具有某种特殊能力,比如认路找方向之类。
不过这小不点知道这些豪华组少年的任务都有竞争性吗?他就不怕巴结了这一边,得罪了另一边?
老生懒得废话,只提醒十一:“你想回去没问题,但是学院里学习不像一般授课,如果你不想比别人缺太多,那么就尽量在明天日落前出来。”
十一想请教老生授课的事,但老生就是不说,只说他们进入学院后就会知道。
之后,十一和贾千金仍旧决定返回山谷。
林鸢听说他们要回去完成承诺,轻轻摸了摸十一的脑袋,低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十一摇头,推推他,也低声跟他说:“那些小家伙需要你,现在你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看,他们都在看着你等你一起走呢。”
林鸢回头,果然那帮孩子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这也算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吧,这些人可以说就是他以后在学院中起步的最大财富和助力,但不管如何,他也确实对这些人生出了一些责任感,想当人老大,想让人卖命,自己不付出怎么可以?
“林哥,你是好人,有什么事我回去找你。”十一再次推了推林鸢。
林鸢低声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随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要小心孔鸽,一切珍重。”
离十一不远的小豆丁貌似很随意地转头,目光从孔鸽身上一扫而过。
林鸢带着那些孩子跟在老生后面走了。
庄永年等人全部离开,才走到十一和贾千金身边。
小胖子磨牙,回头看看已经往山上走的一群人,再看看十一他们,一跺脚,也过去了。
孔鸽一直在暗中等待小胖子行动,看到小胖子也走回去,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也只能走过去。
十一却在这时开口:“你们回去吧,带路要不了这么多人。”
庄永年平静地说:“我们是伙伴,应该一起行动。”
小胖不爽,可是也说:“好啦,好处都享了,总不能遇到危险就后退吧。走了走了,快点!”
孔鸽微笑,“我最大,应该照顾你们。”
豪华组少年看着这五个人,不少人脸上露出讥笑。
之后,在出口略微休整一番,一行共二十六人再次返回山谷。
进入山谷不久,十一看到小豆丁从怀里掏出令牌一样的东西。
小豆丁拿着令牌指示大家:“往东,快!”
大蛇驮着小豆丁等人在前面开道。一群人跟在大蛇后面快速向东方行进。
十一抽空问小豆丁:“你在找什么?为什么不让大蛇带路?”
小豆丁一边盯着令牌,一边快速回答:“这个小密境的入口虽然就在这个山谷中,但会随着时间不断变化,这个令牌就是入门令,只有拿着它才能及时找到正确入口。”
“小密境?”十一呆。
小豆丁忽然提高声音:“停,退后,西南角,继续退。”
大蛇改变方向,所有人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速度往西南角行进。
“到了!”小豆丁手一挥,单手持令牌,一边往里面输送灵气,一边默念口诀。
空气一阵抖动。
小豆丁把令牌插入空气中,一拉一扯。
另一幅天地在众人眼前展开。
大蛇发出高兴地嘶嘶声,带头冲了进去。是它家乡的味道,没错!
其他人跟入。
十一闭上张开的嘴巴,把所有震惊都收了起来。他好歹也是走过虫洞的人,进出一个小密境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十一已经做好了碰到了一堆危险的准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就像随身老爷爷说的,在他离开阿蒙后,他的运气似乎越来越好,这次小密境之行,直到蛇蛇带领他们找到另一条金线蟒,并成功捕获,几乎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金线蟒想要拐贾千金去它老窝,最好以后就把贾千金留在小密境。但听说有灵药可采,不但十一跟来,豪华组少年也在瞬间长厚了脸皮,全都跟了过来。
十一不知道灵药长什么样,金线蟒心中有气也不肯指点他们。它有好东西也只想留给贾千金,这么多人它怎么会说?
就是贾千金后来求它指点,它也不肯说。
豪华组少年们无所谓,他们完成任务是第一,这些药草不过是顺带的福利,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
十一悄悄请教随身老爷爷。
精神体对这里的草药十分不屑:“金线蟒常年生活的巢穴里会有一种伴生草,捣烂可治一切溃烂伤口,配其他药草揉成药丸,服之可增加力气,那才是最珍贵的,你也能用得着。生长在外面的这些不过是凡草而已。”
“小密境是什么?”十一一边采药一边问,随身老爷爷看不上,不代表这些药草就真的差,没见那些豪华组少年听一个懂草药的介绍后,全都一脸兴奋。
精神体扳着手指计算他已经主动问了多少问题,口中回答:“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完整世界的碎片,或者一个正在成长的小世界。”
“她们是怎么形成的?”
“有的是因为空间撕裂或巨大震荡,导致被从主体上剥离。有的就是神魔不要的储物空间。”
“储物空间?”
“对,上品的储物空间可以装活物,可以自成一个小世界,随着修者修成神魔,这些储物空间对他们就没什么用了,他们有的会随手抛弃,有的则送给下界相关门派朋友后人等,这些储物空间大多就会形成密境一样的小世界。”
十一接受了新知识,听到贾千金招呼,就跟他一起参观金线蟒的巢穴。
金线蟒进入巢穴深处把自己的珍贵物品通通打包。它没有储物袋,不过没关系,它可以全部塞在肚子中,这也算金线蟒修炼后的一个特殊神通。
在黝黑潮湿的洞穴中,沿途长了一些碧绿的小草。
精神体发出尖叫:“就是它们!快!都采了!天哪,这里的金线草多久没被人采过了,竟然都在百年以上!还这么多!小子,你赚大发了!”
十一奇怪,小豆丁他们也进入过金线蟒巢穴,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些金线草?
精神体恨不得挥拳头:“他们懂什么!他们的知识都是他们家人和前辈教的,可他们的家人和前辈也不过最多是筑基期的小修士,又是在这么一个小世界待着,他们能知道什么?没见他们见了外面那片凡草就跟见了宝一样,因为他们只认识那些!快!赶紧把百年以上的金线草都采了!而且这条笨蟒肯定也不知道,否则它早就自己吃了,这些草对它也有好处。”
十一却没立刻动手,他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怎么保存?”
精神体哑炮,半天才憋出一声:“你怎么能没有储物袋!好歹弄几个玉盒也好啊!”
十一转头就去找小豆丁,这位少宫主也在外面挖草呢。
精神体:“喂,你要干什么?”
“找人借储物袋。”那小豆丁身为少宫主,应该有这些东西吧。
“你疯了!我们已经知道地点,想办法把那个入门密令弄过来,以后再来采摘就是。这可是四品的金线草!你知不知道药草妖兽等上了四品是什么意思?四品和三品那就是一个天堑分界线,表示它已经脱离凡品,只价格都不知道要翻出多少倍去。”精神体急啊。
十一叹息:“我也想独占,但请问要怎么弄到入门密令?我觉得这东西回学院肯定要上交。”
精神体又哑巴了,这种看到好东西,偏偏不能全部占为己有的痛苦!
十一出去找到小豆丁,大大方方地问他:“你有多余的储物袋吗?我什么都没带,采下的草药也没地方装。”
他身上的熊皮和其他人分到的熊掌因为累赘已经交给林鸢先带回去。大家进入这个小密境也算轻装上阵。
庄永年也在附近,听到十一说话声,提着个小篓子走过来,“给,这是我用干草现编的,不是很结实,但用个几天没问题。”
十一心想有个草篓子也行,那他就少摘点,够换取第一阶段药浴草药就行,正要谢过庄永年。
小豆丁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盒,速度极快地塞到十一手里,“笨蛋!用草篓子怎么行,遇到好药,药性会流失,药效也会大大打折扣,你用这个装,这个玉盒有保鲜的作用,专门装草药,装满了拿来给我。”
十一好奇地翻看玉盒,玉盒不大,“这能装多少?里面空间扩大了吗?”
“想得美!你以为储物工具随处可见?这玉盒有保鲜作用就很了不起了。”小豆丁瞪他,这样专门用来盛装上品药草的玉盒,他也只有两个而已。
“储物袋不能保鲜?”
“普通的储物袋不能。”小豆丁的自尊心又被小小戳了下,上次宫中比武,头等奖励就是一个能装千石容量且能保鲜的大储物袋,可惜他已一招之差输给了他的堂兄。
精神体嘀咕:“这种小世界能有什么好的储物袋?这里就没有炼制储物袋的原材料,他们手上的储物袋大概也都是相关中世界流传过来。我早就跟你说了,留在这里你的发展会受到大大遏制,这个穷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一个小小储物袋都当宝贝。”
十一比划了一下,那些金线草也不大,横过来放应该可以放不少颗,“谢谢,等会儿跟你分赃。”
小豆丁撇嘴,“你药草认全了吗?知道要采哪些草药?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吧,免得你浪费我的玉盒。”
精神体喊:“别带他去!”
十一伸手揽住小豆丁,哥俩好地道:“兄弟,够义气!以后哥哥有什么也分给你。”本来还想亲小豆丁一下作为表扬,想到前面被打了一巴掌,又赶紧止住。
随后他又招呼庄永年,“庄子,我们去帮蛇蛇搬家。”
“好啊。”庄永年很干脆地答应,他对草药认识得也不多,现在只是随大流,采不采都无所谓。
豪华组少年没能听清十一和小豆丁的对话声,只看十一从蟒穴里出来,又带着人回去,心想他们在搜索那个莽穴时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地方,而那里有着更好的东西?
十一这边一动身,以苍文瑞为首的少年好几个跟了过来。
孔鸽和小胖子一看庄永年也跟着过去,眼睛骨碌一转,立马也跟了上去。
精神体气得大骂:“你看看!你看看!招来一堆贼了吧!”
十一笑眯眯地搂着小豆丁向洞穴里走,里面比较暗,小豆丁拿出了一颗像夜明珠一样的宝石。
不过夜明珠顶多就发出一些朦胧的萤光,可这颗宝石却如无烟灯一般明亮,足足照出十步方圆。
十一心想不愧是十大修真世家之首的小宫主,手里好东西真多。
再一回头,就看到跟进来的那几个豪华组少年也都各有照明法器,十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小胖子跑过来问他们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十一随口答:“蛇蛇带千金去里面了,说它收集了不少东西,要我们去帮它搬家。”
苍文瑞等人的兴致转瞬就降到最低,金线蟒的巢穴他们已经进去过,里面除了一些骨头、石头和粪便,什么都没有。
小胖子好奇,“蛇蛇收集了什么宝贝?”
“去看了就知道。”十一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往里走,途中看到路两边的小草跟没看到一样。
其他人也没有留意这些夹杂在石头缝隙中的野草,有人甚至一脚踩了上去。可把精神体心疼的!
还没走到最里面,一股腥风迎面扑来,一条巨大的蟒蛇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蛇信吞吐不停。
贾千金从后面挤到前面,对十一挥手:“你们来了,蛇蛇已经打包好了。”
金线蟒刚刚告诉他,在巢穴深处有一个小洞通向一个小山谷,那个山谷里有着质量更上层的草药,还有它能修炼成妖的秘密。
贾千金想把这个秘密和十一分享,但十一带来的人太多,他没有很好的机会能说出口。
金线蟒看到这么多人再次涌入它的巢穴,大怒,这次它也不怕小豆丁会对付它了——自己一帮的嘛,冲着十一身后的人就张嘴喷口臭气。
贾千金适时喊:“蛇蛇不高兴你们跑到它家里面,大家一起出去吧。”
苍文瑞等人受不了地捂住鼻子,他们看贾千金两手空空,也不像是有储物袋的样子,再看小豆丁不发话,只好转身往外跑,他们*凡胎可打不过已经进入练气期的金线蟒,虽说他们手上有保命的法器,但法器既然是保命的,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这时候为了一点不明确的蟒蛇收藏就使用保命法器,显然不是很划算,他们手上的法器可都是需要消耗灵币的种类。
大蛇报复心升起,一路把苍文瑞等人赶出了洞穴。
贾千金看前面正好是个拐弯处,孔鸽和小胖子的身影消失,他连忙拉了拉十一的袖子,示意他走慢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两句话。
小豆丁就在旁边,与十一寸步不离。
贾千金知道他能听见,但看在他也站在十一这边,就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想瞒也瞒不住啊,修者想偷听,普通人谁能挡得住?
庄永年走在他们前面,感到他们脚步慢下来,回头。
贾千金对他使了个眼色。
庄永年虽然不知道他们要聊什么,但也跟着放慢脚步,不过却没有凑过来听。
十一听完贾千金所说,摇摇头,这不是个好时机,他们在蟒穴里待得时间过长,肯定会引起豪华组少年怀疑。而且只他们小队几个,如果他和贾千金单独离开,其他人要怎么想?这太不利于团结了。
虽说等入了学院后,他们五个是否还会一起活动还不知道,但他不想刚入学院就传出:他和贾千金身上有好东西的谣言。
“蛇蛇的腹中能藏物?”十一低声问贾千金。
贾千金点头。
“你让蛇蛇把那山谷中能带上的尽量带上,带不上就算,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回来。”
贾千金吃惊:“就这样放弃?”
十一露出两排小白牙,“不是放弃,是战略性后挪。”
贾千金没听懂。他越来越觉得蠢蠢不像是七岁的孩子,也许蠢蠢经历得比较多?或者他家人比较会教导人?
十一也知道自己言行大多数时候都不像小孩,但他已经离开贺家,再也没有人会天天怀疑他是夺舍而来,进而要杀死他,在这里别人只会觉得他早熟早慧,他不需要掩饰太多,尤其在面对一群孩子时。
小豆丁在旁边听得不耐烦,“不就是要再回来吗,我把令牌迟交一天就是。”
十一拍他脑袋,“你别乱来,我就不信学院会就这样放弃这个小密境,以后总会还有机会进来。据蛇蛇所说,这个密境大得很,就是它,也只是在这一片地当老大而已,更远的地方它都没去过。”
小豆丁抱住手臂,“倒也是,我听说有其他队伍也进了小密境,但不知道是哪一个,也许和我们是同一个,只不过入口不同、任务目标也不同而已。”
十一招呼三人,“走吧,这一趟也没白来,我带你们去采其他好东西,据说值钱得很。”
庄永年在前面咳嗽一声,孔鸽和小胖子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贾千金忽然一推小豆丁,大声道:“别以为你是广寒宫的少宫主就了不起,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修者吗!”
小豆丁被猛不丁推了一下,当场就要发飙。
十一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快速低声道:“假的,千金在和你演戏,你也骂他,不要打他。”
小豆丁虽然脾气大,可聪明得一塌糊涂,当时就张嘴一口咬住十一的胳膊。
十一被他咬得“啊呀”一声惨叫。
小豆丁甩开十一的胳膊,双手插腰,昂起脑袋,大声道:“我就是修者,就是比你了不起,信不信本少宫主一巴掌拍死你!”
十一觉得小孩这个姿势有点眼熟。
贾千金一手按着腰带,小脸蛋通红,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十一忙又上来抱住贾千金,“千金,潇湘,不要生气,他还小,说话横了点,我们比他大,就让让他,好不好?”
小豆丁看十一抱住贾千金,双眼开始真正冒火,“才不要你们让我!小结巴,你给我过来!”
十一无奈回头。喂喂,随便演演就行了,有必要这么入戏吗?
孔鸽和小胖子已经走了过来,这时孔鸽才插言问:“你们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吵起来了。”
十一放开贾千金,抓着脑袋苦恼道:“都怪我,我说洞穴边上长的这些小草看起来像我见过的一种草药,想要采一点。小寒寒就嘲笑我没见识,潇湘气不过就和他吵起来啦。”
“这样啊。”孔鸽自然看向洞壁边上的小草,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小胖子好奇地弯腰薅了一把。
精神体心疼地骂:“都是没见识的乡下货!不说其他,这洞穴里不见阳光,除了苔藓就没有其他植物,能在这样的洞穴里长出来还能长得这么好的野草那能是普通野草吗!”
十一心想:那是因为你知道,所以觉得别人不识货。这就跟现代人看古代人一样,很多矿产比如煤矿很多就直接裸/露在地表,但多少人从那些矿产上踩过,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宝贵,直到各种偶然交汇在一起,才能让这些就在人们身边却不为人知的东西成为珍宝。
打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多少人出门踏青,能认出草地中的草药和各种野菜?至于黑黝黝的洞穴中长出的植物,大概一般人都会以为有毒吧?
“我不叫小寒寒!”寒豆丁生气,“小结巴,你记好了,本少宫主大名子真,寒子真。”
十一读书不多,不知道子真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具有什么含义,他念了几遍,觉得还挺好听,就点头道:“好吧,以后就叫你小寒子。”
寒豆丁气得上来踢他。
十一动都没动,寒豆丁没怎么用劲。
“挖吗?”十一指指路边的金线草。
寒豆丁插腰,“为什么不挖,你不是说看这野草眼熟吗?那就挖呀!你挖多少我都给你装!”
这语调一听就在赌气。
庄永年发出笑声,摇摇头,做出转身向外走的样子。
贾千金却也赌气似地蹲下来学十一的动作挖掘金线草。
寒豆丁哼唧,也蹲到十一另一边。
十一还回头招呼另外三人,笑嘻嘻地问:“你们要不要也采一点。”
庄永年第一个开口:“算了,你们慢慢玩吧,记得早点出来,大家约好的采药时间只有一个时辰,现在大概还只有半个时辰左右。”
小胖子本来还想凑凑热烘,一听时间,立刻就匆匆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叨咕:“幼稚,真幼稚!简直没办法一起玩。”
“我去看着他们,免得小胖惹事。”孔鸽找了个好理由。他也不愿浪费宝贵而短暂的采药时间,他的家境并不好,只是一个偏远地区的修真小家族,他抢到这个名额已经很不容易,不管将来能不能得到灵种,他希望首先能保下性命,然后就是尽可能多的弄到修者用的灵币、法器和灵药等。
寒豆丁竖起耳朵,清楚听到三人跑远了,这才戳戳十一:“你说的好东西难道就是这种野草?”
十一得意笑:“这可不是野草,这玩意叫金线草,是金线蟒的伴生草,可治溃烂,服之增力。潇湘,你记得告诉蛇蛇,这种草对它也有好处,让它试着吃一点看看。”
寒豆丁放嘲讽:“就长在自己身边,还是伴生草,那条蠢蛇都不知道这草对它有好处吗?”
贾千金笑着说好,无视寒豆丁的嘲讽,柔声道:“蛇蛇也可怜,它说它没前辈教导,也不像其他具有神兽血脉的妖兽只要开智就能唤醒血脉中的传承,它之所以能修炼都是偶然,之后也是跌跌撞撞,这种金线草虽是它的伴生草,但没人告诉它呀。再说,你们见过哪条蛇没事会吃草玩?”
寒豆丁张嘴,眼看又要和贾千金吵起来。
十一忙喊:“时间不多,我教你们怎么采,不要太嫩的,尽量挑百年以上的。还有,金线草的根对我们没用,我们只需要茎和叶,蛇蛇根茎叶都可以吃。”
寒豆丁哼,“原来那条金线蟒已经活了百多年。”
另一头,庄永年出去后就用开玩笑的口吻和孔鸽道:“那位小宫主的脾气太糟糕了,动不动就动手,还不知道他们又要闹到什么时候,连草药都不采了。”
孔鸽当场就明白了庄永年的意思,这是在打消那些豪华组少年最后的怀疑呢。孔鸽本来想支吾过去,可想到贺椿分给他的三百灵币,再想到他现在能称为朋友的也只有这几个人,就也用很清晰地声音笑道:“是啊,那几个年纪还是太小了,潇湘也是娇惯的性子,受不得人激。我们速度快点,帮他们一起采吧,免得白来一趟。”
小胖子听到自己采的草药要分给其他人,心痛,嘀咕骂了几声,手下动作更快。
苍文瑞听到这些对话,又看金线蟒放弃追杀他们,转头回洞穴救主,也都没多想。甚至有不少少年还在想: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这么宝贵的机会都不知道掌握。
天狼斗场。
上千影像在斗场中/央闪烁。
十一一行人,除了一开始的老人一直在追着看,刚才那几个搞私下赌局的见孔鸽迟迟没出手,都没耐心看到他们出谷就放弃了。
现在斗场中/央终于出现了一幕盖过其他影像的大影像,这表示已经有超过一半人在观看这个影像里发生的故事。
那也是一群小孩,但不是豪华组也不是商务组,而是被视为最底层的那群孩子。
这些孩子数量非常多,他们近乎占到学院入学生总数的九成。
他们入学不需要高昂的学费,不需要辉煌的家世推荐,靠的完全是自己的资质。
这些从苍云大陆各地赶来的孩子约有近十五万人,比起豪华组和商务组,他们的入学试练不说有多残酷,但却是淘汰率最高的,因为最后这十五万人最多只会留下一万人左右。
他们的入学试练也跟修者们见惯的修真门派入门测试差不多。
第一步,验心性。第二步,验仙缘。只第三步的验资质有所不同。
现在这些孩子刚刚接触第一步的验心性。
他们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迷宫。用修者的话来说,这不是迷宫,是验心迷阵。
这些孩子在迷宫中不但要找到正确出路,还要应对不时从迷宫中跑出的各种怪物,还有来自同伴的伤害。
有法器在身又没有同伴保护的孩子最容易被人偷袭。
而这个迷宫里除了历险,还有奖励。有时,当你杀死一只怪物时,会从它身上或巢穴里发现某种法器或丹药;有时,你只是随便路过一个地方就可能发现一个宝箱。
不用说,这些宝物也造成了迷宫中更大的混乱。
只这个迷宫就分成了九百多个影像,但这么多影像中最受人关注的是一个野兽般的少年带领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人数不过十二人,却在迷宫中所向披靡,而且他们一直在朝正确的方向进发,负责指点道路方向的则是一名用布条蒙着眼睛的盲眼少年。
其他队伍,有的人数达到数百,有的只有一个人踽踽独行。凡是一个人行动的,要么是被伙伴抛弃的,要么就是性子比较孤傲的,而独行者往往死得也是最快的。其中有个满脸疤痕的小孩子似乎被伙伴们厌弃并抛弃了,走的时候竟然把他挂在了一根树枝上。而树下就是一只饿得嗷嗷叫的小怪兽。
疤脸小孩两手交错,挂在树上神情淡漠地低头瞅瞅下面的小怪兽,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天黑了,谁也不能阻止他完美的作息时间。
这幕影像在天狼斗场上千影像中一闪而过,注意到的人极少极少。
忽然,老农一样的老者手掌一抖,手中握着的酒葫芦吧嗒掉落到台阶上。
老者吃惊,低头不可置信地看落到石阶上的酒葫芦,他的手怎么会抖?这预示了什么?
老者不敢怠慢,连最喜爱的酒葫芦都想不起拿起,立刻捏手指掐算,不一会儿,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感觉错了吗?”这一刻,算无遗策的老人竟然怀疑起自己来。
他的眼睛在上千影像中快速搜寻,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刚才感知的异常。
来之前,老人观天有所觉,给自己卜了一卦,算出自己的徒弟与天狼斗场有关,所以他来了,然后凭着感觉走入天狼斗场去观看那个灵种学院争夺灵种的影像。
他在看到这些影像的第一眼时就肯定自己算出的那个徒弟就在这些孩子中。
然后他随便找了一组开始观看,越看他越觉得他和未来徒弟之间的那条线越清晰。可就在刚才,那种清晰的感觉一下消失。
就像是有谁蒙蔽了天机。
是谁?谁能厉害到完全切断他对天机的感知?
老人强逼自己从震惊中清醒,周围的热闹喧嚣声再次传入耳中。
天狼斗场的各种赌局开得火热朝天,参加者人数最多的就是赌那些底层孩童谁是第一个走出迷宫的人。
老人看着上千影像心想:不急,我且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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