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入海
“老少爷们,县太爷有令,今天要在集口斩杀反贼,今日赶集之人,都得前去观看行刑,若是不去,形同谋反!”
几名捕快手提铜锣,在青山县城的街道上来回奔走,手足锣锤“噹噹噹”敲个不停,“人人有份,人人有份!谁不去观看,谁就是罪犯同伙,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都去集口,快去,快去!”
此时大周朝连年天灾,流民四起,活不下去的揭竿造反之人比比皆是,虽然最终都被镇压,但一场接一场的动乱,已经动摇了整个大周朝的根基。
所谓乱世用重典,大周王朝针对造反之人,向来是毫不容情,诛杀九族,屠戮亲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
为了警示天下百姓,在处决反贼之时,都是在当地最为繁华的县城,最为热闹宽阔的地方,尽可能喊来最多的百姓前来观看行刑。
他们认为,只有血腥与死亡,才能将使百姓恐惧,才能吓破这些贱民们的胆子,才会使得他们安分下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每当处死反贼之时,当地官员都是强令百姓观看,所谓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此时整个青山县城,无论是城中居民,还是赶集的百姓,都被这些捕快一窝蜂的轰到了县城的十字大街之上。
在十字大街的交汇之处,有一个极大的广场,今天要处决的犯人都被绑在了这里。
刑场上插满了木刑架,之前被吊死的罪犯尸体在木架上已然发臭腐烂,因为吊着的时间过长,颈骨被拉扯成极长的诡异模样,如同鹅鸭一般。
广场两边架着两口大锅,在熊熊大火燃烧之下,大锅里的油已然沸腾开来,散发着袅袅青烟。
整个广场上,尸臭与油香混成一块,组成一种令人闻之欲呕的腐烂气息。
广场上的木刑架子下面,跪满了上百个衣衫褴褛的囚犯。
西角不远处的一张台案后面,端坐着一脸肃容,一身青袍的青山县的县太爷。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断响起,一群群的百姓在衙役的驱赶之下,如同羔羊一般,慢慢汇聚到广场四周。
一名衙役弯腰小跑着到了西角长案之处,跪地叩头道:“老爷,观刑的百姓都到了!”
县太爷闻言,扶了扶官帽,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密丫丫的人群,点头道:“很好,王虎,你做事愈发的有章法了。”
得太爷一言褒奖,衙役王虎叩头狂喜道:“都是太爷的栽培!”
县太爷白净的面皮微微抽动,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火签,丢给王虎,“按照之前说的,行刑!”
王虎接过火签,站到一众罪犯之前,手指身边上百名囚犯,对着面前的百姓大声喝道:“这些人就是前段时间火烧县衙,偷窃官粮的贼人,这些反贼手段凶残,我青山县城十八名捕快,被他们杀了一半还多”
就在他说话之时,上百名囚犯之中,一名浑身被穿过琵琶骨的漆黑铁链缠绕,连铁链上都布满了暗红色血迹的高大中年人慢慢抬起了头,随后一口浓痰猛然吐出,正中王虎后脑风池穴。
“嘭!”
正在口沫四飞,大讲这些囚犯劣迹的王虎,声音戛然而止,头颅猛然炸开!
带着鲜血的脑浆飞速喷向四周,引得四周百姓齐声惊叫。
端坐在条案后面的县太爷倏然起身,脸上变色,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功夫不是已经被废了么?”
身边的几名小吏都是一脸紧张之色,“大大人,这凶徒如此凶悍,咱们要不要暂时躲避一下?”
县太爷瞪了他们一眼,喝道:“躲什么?他是贼,我是官,哪有本官躲避之理?”
几名小吏心道:“你不躲避?前些日子这黑煞神杀过来之时,你若不是躲在水缸里,焉有命活到现在?”
但这种事情只能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那可就是找死了。
县太爷呵斥了几句之后,将微微发颤的双手不着痕迹的慢慢收回袖内,“怕什么?今日有三皇子监斩,这黑煞神再厉害,难道还能伤了本官不成?”
几名小吏弯腰道:“是是是,小人们这是下糊涂了!”
身上缠着铁链的大汉从地上缓缓站起,被铁枷铐住的双臂慢慢上举,他双肩琵琶骨已然被铁链穿过,此时双臂抬起,铁链与铁枷相连,在他的拉伸之下,一截截血迹斑斑的铁链缓缓从身后拉到前面。
“崩!崩!崩!”
骨头与大筋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道道血箭喷泉一般从这大汉身上喷出,情形惨烈之极。
旁边几个刽子手与衙役们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几个衙役将腰刀拔出,对准大汉,连连呵斥,“江轻生,你要干什么?临死之际还想闹事不成?”
四周被迫观刑的人群中,一名老妇人用手哆哆嗦嗦的捂住一名男孩的眼睛,将他搂在自己怀里,“显儿,不要看,你还别把魂吓跑了!”
老妇人身子颤抖的如同秋风中即将凋零的树叶,弓着身子,不停低头安慰的自己的小孙子,“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啦!”
就在老妇人轻声安慰自己孙儿的声音中,广场上的大汉江轻生,猛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嚎,“有埋伏!”
他此时已经将双肩琵琶骨生生扯断,但似乎扯断琵琶骨之后,又引发了体内的另一股被人封印的力道。
一霎时他的肚子高高鼓起,腹内气劲翻滚犹如雷鸣,发出轰轰巨响,一股股血箭从他的嘴里急速喷出,夹杂着一块块脏腑的碎片。
“请”
他喉头鲜血不停的喷出,整个人如同放了气的猪尿泡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瘪了下去。
在鲜血狂喷之中,他一字一句发声大吼,“放弃我!”
他身子突然弹跳而起,向不远处的县太爷撞去,“有埋伏!逃!”
眼见他如流星一般撞了过来,县太爷与几个小吏都吓得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躲避的念头都不曾生起。
几个衙役拔刀拦截,却都被他发足踢飞。
眼看就要到撞到县太爷身前时,一名白衣人倏然出现在江轻生面前,随后白光一闪,江轻生偌大的身子在空中猛然停滞,脑袋却是从脖颈上飞出,骨碌碌滚向四周观刑的人群中。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江轻生脖颈的鲜血在喷洒了县太爷一头一脸之时,他飞出头颅中的鲜血也在空中翻滚时洒在了一名孩子身上,滚烫的热血滴在了孩子的脖颈之中,使得这个孩子挣扎着脱离了奶奶的怀抱,低头向地下看去,恰恰看到了脚下头颅上江轻生的眼睛。
似乎在这双眼睛中充满了希望与快慰。
孩子缓缓抬头看向白衣人时,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冷酷与无情。
“啊!这是什么?”
在孩子挣扎出自己的怀抱之后,先前搂着孩子的老妇人也看到了飞来的人头。她身子一颤,眼睛忽然上翻,仰天便倒。
好在那孩子反应快,急伸手将她扶住,轻声问道:“奶奶,你怎么啦?”
问了几声,见她不答,小男孩不再多问,将老妇人慢慢扶到广场附近的一颗大树之下,让她倚树而坐,略作休息。
这男孩看模样也就五六岁,长得金睛黄面,两腮无肉,看起来极为瘦弱,但搀扶老妇人之时,却是毫不费力,游刃有余,以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力气已经是超乎寻常的巨大了。
就在孩子搀扶老妇人出去之时,先前斩杀江轻生的白衣人收回长剑,转身看向被溅了一脸鲜血的县令,发出一声冷哼,“废物!”
县令眼睁睁的看着这名罪犯就在自己面前被一剑断头,更要命的是鲜血直直喷了自己一脸,这种极其恐怖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早就被吓的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白衣的冷哼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一低头看到面前还在喷血的尸体,忍不住心头发堵,直欲作呕。
他强行忍住惧意,看向刚才出手的白衣人,弯腰低头道:“下官无用,让王爷见笑了”
对面的白衣人身高七尺左右,头戴方巾,腰缠玉带,方方正正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流露出一股视万物如刍狗,看众生如马牛的冰冷味道。
他左手负后,晶莹如玉的修长右手中握着一把白练一般的长剑,长剑如同一条活着的白蛇,不住震颤晃动。
白衣人看了县令一眼,“废物!”
县令被他一眼看来,就觉得整个人都好似被一头最为凶残的猛兽注视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被要他撕成碎片。
县令心脏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浑身发颤,双膝发软,几乎立时就要跪在地上大叫饶命。
白衣人见县令只是被自己一眼望来,便汗出如浆,哆嗦不已,虽然对自己的威仪颇为自得,但却对这县令的胆小愈发的鄙视。
他右手一抖,“刷”的一声,长剑入鞘,低头看向江轻生的无头尸体,微微扯了扯嘴角,“被我穿了琵琶骨,竟然还能留下一口真气,倒也有算是有几分本领!”
他看着县令淡淡道:“徐县令,这一场引敌之计就这么被破了,你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徐县令额头汗水滚滚而下,沿着鼻尖不住滴落,弯腰道:“是下官无能,才有此种情形发生,下官一切都听殿下吩咐!”
白衣人面无表情,点头道:“其实这也好办!”
徐县令脑袋愈发的低垂,“还请殿下明示。”
白衣人抿嘴转身,深深的法令纹使得他的面容愈发显得冷酷。
他看向观刑的一众百姓,目光冷酷而又炽热,如同看到了最为喜欢的玩具一般,以一种梦幻般的语气,轻轻说道:“这江轻生是玄火教的教主,今日既然行刑,定然会有教徒前来生事,虽然刚才江轻生逆转气血,拼死警告,玄火教的教徒此时不敢作乱,但他们此时必然潜伏在这些贱民当中,只是不敢暴露行迹罢了!”
说到这里,白衣人身上透出淡淡杀气,“既然贼人都在其中,都杀了便是!”
徐县令吃了一惊,“殿下,这可使不得!现场上万百姓,如何能全都杀了?”
白衣人转头看向徐县令,揶揄道:“哦?看来徐县令还是一名爱民如子的好官啊。你这是要阻止我了?”
徐县令身子发颤,腰背弓的愈发厉害,“下官不敢!”
白衣人一声冷哼,“谅你也不敢!”
他忽然迈步前行,一步迈出,已经到了广场的最前方。
这广场距离他刚才所处之地几乎有**丈的距离,但他一步迈出,这**丈的距离已然被他横跨。
他在现场这么倏然消失,倏然出现,简直如同鬼魅一般。
现场百姓见眼前忽然出现这么一名白衣人来,又是一阵骚动。
白衣男子站在广场之前,将手臂缓缓抬起,轻声喝道:“斩!”
徐县令听的头皮发炸,以为这位三殿下真的要斩杀这满城观刑百姓,不由得双膝发软,身子缓缓倒地。
他素闻这三殿下极为嗜杀,所行之处人头滚滚,无论是作乱的匪类,还是不听话的门派,只要惹得这位殿下出手,那必将是诛杀殆尽的局面。
今日他说要杀掉这满城观刑之人,徐县令虽然为官不昏庸,可毕竟也还是个人,怎么能同意他的提议?
现在听到三殿下说出这么一个“斩”字来,徐县令眼前一黑,倒地昏了过去。
待到他重新清醒之时,便看到眼前人影晃动,空气中血腥气扑鼻。
“这这是真的将所有人都杀了么?”
旁边的一名小吏趴到他耳边轻声道:“大人,殿下并没有杀普通百姓,咱们现在处决的只是囚犯。”
徐县令心下略松,在小吏的搀扶之下,慢慢起身,抬眼向场中看去。
只见几名刽子手将刑场中的一名名罪犯拉到场中,待到一名小吏一一验明身份之后,便当众行刑,砍去头颅。
一百多名反贼,此时已经斩杀了大半,砍下的几十颗脑袋被场中的两个仵作摞在了刑场两侧,形成了两座京观。
现场观看的百姓已经有不少被吓得晕倒在地,有些幼童与胆子小的人都已然被吓得尿了裤子,现场臭气愈发的厉害。
但没有官府的同意,即便这些百姓再害怕,却也不敢擅自离开,看杀人只是害怕,若是不看,却有被视为反贼同伙,诛灭九族的风险!
因此百姓即便再怕,也不敢离开刑场。
前面那些被砍脑袋的人,都是小喽啰之类,因此都是一刀了账,待到斩杀后面头目之时,已然变了花样。
刑场上的油锅早就烧好,几个刽子手连同几个差役,开始将几名罪犯往油锅里扔。
这是大周朝当今天子所发明的酷刑,下油锅!
凄厉的惨嚎声震耳欲聋,焦臭味布满整个广场,现场百姓无不作呕。
待到炸死了几人之后,几个差役也被滚油烫伤,不得已稍事休息。
便在此时,一名孩童的声音在场外响起,“他们犯罪,杀了也就杀了,何必如此残忍?”
“嗯?”
听到有人开口阻止,站在刑场一边的白衣人倏然转身,看向对面的人群之中。
他刚才在刑场刽子手斩杀罪犯之时,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这些观刑的百姓。
本来他们今天当众处决玄火教主江轻生,打的就是引蛇出洞的主意,不曾想竟然被江轻生识破,自残求死,临死示警,使得白衣人的预备的埋伏手段就此失效。
白衣男子虽然心中懊恼,却不欲打断行刑时间。
他一向争强好胜,觉得若是因为这个就耽误了处决犯人的时间,实在是大扫颜面。
因此在斩杀了江轻生之后,他的做法是准备先让刽子手来行刑,而他趁机观察面前百姓的表情,力求从这些人的细微表情中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以他如今七级武者的身份,完全能够从对面人群中观刑这者们的细微表情里分析出他们的身份。
这是他作为七级武者的自信。
其实他真要搜查不法分子,大可以让附近早就埋伏好的属下对现场观刑百姓挨个搜查,只要认真清查,总会有蛛丝马迹。
但这白衣人为人狂傲,嗜杀无度,这种将猎物从人群中一个个揪出来的动人感觉,使他从心底里感觉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他喜欢这种游戏。
这就是他放弃最简单的搜索方式,转而用最为挑战性方式的真正原因。
就在刚才刽子手对身后罪犯进行砍头死刑的过程当中,他已经辨别出了好几个神情诡异,气息与众不同的男女。
虽然这几个人隐藏的很好,但他们因为目睹同伙被杀,而难以抑制所流露的淡淡火气,正是玄火教教徒独门心法的气息。
如今油炸几个要犯之时,他又感应到了对面几个人强行压抑的杀气与悲愤无比的情绪。
正待他准备再观察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的时候,无论如何没有料到,此时此刻,竟然有人站出来指责如今刑法的残忍。
要知道这是当今周天子因为天下不断暴乱而亲自制定的威慑天下的刑罚,别说是普通百姓,就算是大派宗门,也少有胆敢反对之人。
“我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嗯?”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孩子面孔。
这是一个面黄肌瘦一脸菜色的农家孩子,看年纪有五六岁,金睛黄面,瘦弱不堪,一身用破麻片一块块拼贴而成的破烂衣服罩在他幼小的身躯之上,显得他又可怜又丑陋。
但相比于周围畏畏缩缩的百姓,这个孩子双目之中却是没有一丝恐惧之色,他分开人群,站在哪里,身子不曾有半点颤抖。
一眼看去,他与周边穷苦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但似乎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竟然是个孩子”
扭过头来,看到说话之人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种极为荒诞情绪从白衣人心头生起,纵然他杀人无算,遇到过不少奇怪的事情,可被一名五六岁的孩子在刑场上当面指责,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白衣人又好气又好笑,“小崽子,刚才说话的人是你?”
他见这个孩子破衣上有着一大血迹,想到江轻生刚才被自己的头颅斩下后飞去的方向,立时知道这就是刚才被喷了一身血的那个孩子。
在江轻生头颅飞出去的片刻,他也曾向外看了一眼,故此有点印象。
白衣人看了看旁边几个已经被吓尿吓傻的同样也是五六岁的孩童,在看看站在自己对面的孩童,心中有了点兴趣,“竟然没有被吓住,这贱民小子倒是好胆色!”
对面的孩子见他询问,抬头看向站在刑场台子上的白衣人,“是我说的。”
“哦?”
白衣人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不怕我杀了你么?”
对面的孩子道:“怕”
白衣人眉毛略略扬起,嘿嘿笑道:“怕?怕你还敢说?”
他虽然开口发笑,但面容依然冰冷,笑容如同硬生生从脸上挤出来一般,说不出的冰冷阴寒。
对面的孩子似乎对白衣人的气息无动于衷,回答道:“怕不怕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一回事!”
这孩子抬起胳膊,手指着刑场中刚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两个焦黑的人形物体,大声道:“他们犯罪了,你们杀了他们就是了,为何还要这么残忍?自有记载以来,什么时候能有油炸活人这种刑罚?你们怎么这么残忍?若杀人能解决问题,为何这些罪犯层出不穷?”
白衣人见这个孩子说话极有条理,与同龄孩子完全不同,思维之清晰,可是比同龄孩子强多了,胆子更是大的出奇,而且听他说的话,完全不是乡农孩子所能说出来的,一般乡下孩子那有这般见识?
别说不识字的乡下孩子,即便是从就受到名师教育的皇族子弟,在这个年纪,也未必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衣人看向这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道:“我叫杨显!”
白衣人点头:“杨显?很好!我记住了!”
他忽然挥掌向前虚拍,“你可以死了!”
他一掌拍出,一股气劲凭空生出,形成一根无形气柱,向面前孩子轰然捣去。
“咔嚓”一声轻响,对面的孩子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瘦小的身子已然被这股大力冲击的高高飞起,随后“吧嗒”一声落地,再无声息。
白衣人一掌将杨显拍飞之后,身子一闪,只是眨眼间已经到了对面的人群之中,手掌下猛然下拍,已经将一名壮汉的肩膀拍碎。
他出手之后毫不停歇,身子在人群中接连闪动,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打翻了六名男女,直到将第六名青年女子打成重伤之后,第一名被拍碎肩膀的壮汉的惨叫声方才响起。
将这六名男女打翻之后,白衣人身子重新出现在人群之前,手掌抬起,吩咐道:“拿下了!”
就在他手掌举起又放下之时,观刑的百姓中间忽然走出十几名大汉来,默不作声的取出铁链将这六名男女锁了起来。
白衣人打伤几名男女之后,负手站在刑台之上扫视四周,“怎么这么弱?玄火教的人不可能这么弱,高手难道都没有来么?还是刚才来了又跑掉了?”
就在白衣人懊恼的向四周扫视之时,人群中哭声响起。
刚刚被白衣人打飞的杨显,被一名老太太抱在怀中,放声痛哭。
“显儿啊,我的孙儿啊!你怎么就死了啊!”
这名老太太正是刚刚被江轻生人头吓晕的老妇人,她刚刚醒来,便看到杨显被白衣人凌空打飞。
待她扑到孩子身上之时,标看到这孩子嘴角流血,已然没了气息。
自家孙儿被杀,老妇人除了抱尸痛哭之外,已经没了别的动作。
似乎逆来顺受已经成了烙印在老妇人灵魂中的东西,自家孙子被杀,老妇人没有生起反抗的念头,只知道哭泣。
过度的悲伤,使得老妇人已经不在关注外界发生的事情,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直到半空中雷霆响起,暴雨落下,才将老妇人淋醒。
她泪眼模糊的看向四周,发现十字路口除了两堆人头以及几具尸体之外,大雨中再无一个活物。
“我的孙儿啊啊啊!”
老妇人站起身来,将杨显的尸体吃力的向外拖动,“老天爷呀,你开开眼罢,天雷劈死那些畜生罢!”
老妇披头散发的在雨中边拖动孩子的尸身,便落泪诅咒。
一个白发的瘦弱老妇人,在暴雨中拖动一具孩子的尸身,这种情形当真是凄惨之极。
“轰!”
天空中雷电交加,巨大的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在暴雨之中,被老妇人扯着腿仰天拖拽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p这两天事情忙,更新慢,下周多更
在倾盆大雨之中,老妇人拖拽着杨显幼小的尸身,且行且哭。
白茫茫天地间,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之中,老人的身影孤单无助到了极点。
“我的孩儿啊!”
老妇人低声哭泣,“我杨家九口人,今年一年饿死了七口,只有我和你活了下来,没想到今天你竟然被人杀了。”
她抬头看天,此时正有雷光电蛇在云层中闪动,将老夫人布满了忧患与苦难皱纹的脸庞照耀的犹如厉鬼。
她嘶声哭叫道:“老天爷呀,你不公啊!”
“我杨家从来都是本本分分,从未有过恶行,为什么却要受这么多苦?”
她声音中充满了无尽怨毒之意,“一月份,我的丈夫饿死了,二月份我的儿子与儿媳相继饿死,前几天我的几个女儿也都饿死了!”
她拉着孙儿的尸体神情癫狂,大声喊叫,“到了这几天,一家人只有我与这个孙子活了下来,但现在,我唯一的孙子也被那个畜生杀死了!”
老妇人拉着孙儿尸体不断尖叫,“我杨家断根绝后了,你可是满意了?嗯?老天爷,你可是满意了?”
她癫狂着,尖叫着,指天骂地,如同疯子一般,“我孙子都死了,我也不活了!”
“轰!”
“轰!”
“轰!”
天上雷霆接连响起,暴雨下的更急,将一切动静都浇灭在雨水里。
就在老妇人疯狂叫骂之时,她手中提着的孩子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老妇人身子一震,叫骂声立止,癫狂的神色慢慢消失,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身向后看去。
在接连亮起来的雷霆电光之中,杨显被暴雨冲击的小脸时隐时现,他的嘴巴似乎在微微开合。
老妇人身子剧烈打颤,她生恐是自己眼花,急忙凑近观看,以身子挡住铺天盖地的暴雨。
就见杨显嘴巴轻轻张开,轻声道:“奶奶……”
老妇人只疑身在梦中,“显儿,你没死?天呐,你活过来啦!”
她俯身抱住杨显,身子不住颤抖,“天呐,天呐,我孙子没死,没死,呜呜……”
杨显犹如从一个最为深沉的噩梦中醒来,在被暴雨淋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回想起如今的处境。
“我正在与那个白衣人说话之时,他脸上一冷,似乎虚虚推了一下,然后我胸口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奶奶奶如今哭成这样,应该是以为我死了,所以才如此伤心。”
他轻轻一动,就觉得胸口痛的厉害,一股腥咸液体难以抑制的从喉头涌出,旋即被暴雨冲刷而去。
“我的胸骨应该是被那个白衣人打断了!”
在雨中静静感应了片刻,杨显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好在我的肋骨与别人不太一样,这才让我保住一命。”
杨显虽然只有六岁,但生来就异于常人,早慧早熟,远不是一般孩童所能相比。只是在睁开眼睛的片刻功夫,便已经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看着奶奶抱着自己在暴雨中痛哭,他轻声叫道:“奶奶,咱们回家吧。”
因为肋骨实在疼的厉害,又兼风大雨大,直到杨显说了好几次,喜极而泣的老妇人方才听到。
“回家?对,回家!”
听到了杨显说的话,老妇人直到此时,方才想起自己与孙子还在大街之上,暴雨之中。
她急忙站起身来,随后弯腰要将杨显扶起,但就在她起身的同时,杨显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在刚才似乎还奄奄一息,但一旦清醒之后,却迅速恢复过来,好像刚才他躺在地上犹如死尸的情形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显儿,你自己能站起来?”
老妇人又惊又喜,“好孩子,好孩子,你没事了?”
杨显咧嘴道:“我没事了,奶奶。”
他走到老妇人面前,轻轻搀住老妇人,“咱们回家吧。”
“对对对,回家!”
老妇人连连点头,身子在暴雨中不断颤抖,杨显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坑坑洼洼起伏不定的街道向前走去。
扶着自己的奶奶瘦弱的不断轻轻颤抖的身子,杨显不住自责,“我之前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那么多人都看着罪犯被杀,他们都不说,我为什么要逞强?”
“在我没有实力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站出来?”
“现在就因为我说了几句话,非但我差点被那个白衣人杀死,就是奶奶也被连累的在如此暴雨中大哭!”
杨显胸部钻心的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就有一种极其剧烈的痛感从他胸口扩散到全身,一粒粒汗珠从他额头生起,但随即融入大雨之中。
但即便疼的他眼前发黑,他也不敢告诉奶奶,以免老人担心。
“自己惹出的事情,自然要自己来承受!”
杨显地下脑袋,不敢让奶奶看到自己不住从嘴角流出的鲜血,他在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极致痛苦之时,脑子里也不断闪现出当时白衣人对自己凌空虚拍的情形,“那白衣人打我手段,就是传说中的武道么?”
想到那白衣人只是一掌虚拍,就差点将自己拍死的可怕手段,杨显眼中闪现出对这种法门深深的向往以及对白衣人深深的痛恨之情。
“他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不想着为我们做点好事,反而要滥杀无辜?我只是说了两句话,他就要杀了我,难道现在官府连说话都不让人说了么?”
杨显眼中渐渐流露出迷茫之色,“难道学武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杀人,为了欺凌弱小么?”
他扶着奶奶走到街边一家人家大门前暂且避雨,脑中依旧想个不停,“白衣人之所以敢杀我,能杀我,就是因为我们两人差别太大,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他都完全碾压我,因此他才敢如此对我。若是在地位与力量上面,我能有一样超过他,他也不敢这么放肆!若是说力量,其实地位也是一种力量!”
“我家里人若是力量强大,那么我的家人就不会饿死!”
“百姓若是力量强大,官府就不会大肆欺凌!”
“所以,只有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杨显此时想到的这些问题,已经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能想到东西,即便是寻常成年人也很少会有这种想法。
但这对杨显来说,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比如寻常人读书识字,必须要好几年时间方才能勉强学完,但对他来说,只是偷偷的在私塾听上一个月,就足以学完所有的字体,顺便还能学会如何做文章。
比如正常人的肋骨都是一条条的,偏偏他的肋骨却是一整块,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力量都很小,但他的力量却是大的出奇。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杨显就是其中一个。
他此时站在街边,看着眼前天河倒泄般的大暴雨,在漫天雷鸣声中,双拳慢慢握紧,喃喃道:“看来若是想要好好活着,必须使自己拥有一种力量!无论是权力还是武力!”
“轰!”
就在杨显这句话说出之后,天上炸雷接连响起,不远处一颗大树上忽然亮起一道银蛇,随后咔嚓一声,大树已经被天雷击断。
杨显扭头向被天雷劈断的大树望去,金色的双眸中还在倒映着刚才闪电的残影,“这就是力量啊!”
待到暴雨初歇之时,杨显方才与自己的奶奶离开青山镇,回到了杨家村。
杨家村就坐落在青山镇两里远处,杨显的家就在这杨家村的西村头。
推开被暴雨淋湿的篱笆门,杨显扶着奶奶进入院子里的茅草房中。
他今天与奶奶去青山镇上本来打算是寻点活计做,不曾想偏巧赶上处决犯人,最终活没有找到,还差点将命丢掉。
在屋里将生火将衣服烤干之后,老妇人年纪大了,又被暴雨浇头,身子一个劲的哆嗦,在杨显的搀扶下上床准备歇息一会儿。
“显儿啊,一定要好好活着!”
老妇人临睡前拉住杨显的手,轻声道:“你可是咱杨家的一根独苗啊!”
杨显点头道:“我知道了奶奶,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
老妇人道:“别像今天这么惹事了,你可吓死奶奶了!你要是真死了,奶奶还活着做什么?”
老妇人叹道:“咱们庄户人家,地主老爷强盗头子,哪一个咱都惹不起,稍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孩子啊,你以后可不要这么冲动了!”
杨显道:“以后不会了。”
看着老妇人沉沉入睡,杨显在屋子里独自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直到肚子里响成一片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他走向厨房,舀了半瓢冷水咕嘟嘟喝下肚,随后又因为胸口的剧烈疼痛而又将喝下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直到倚在墙上静力片刻之后,这种疼痛方才稍稍缓解一点。
杨显走向厨房的陶瓮,掀开瓮盖,里面露出的不是粮食,而是树皮、野菜、树根。
如今杨家村附近千里方圆,因为上一年蝗灾的原因,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因为绝收的原因,村里的地主也害怕下一年无有产出,不敢将粮食借给农户,导致乡里农户多饿死,杨显的父母亲人都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一死去。
如今饿急眼的农户开始刨树根,挖野菜,剥树皮来充饥,此时杨显面前的瓮里就是他昨天挖来的野菜树根。
将树皮捣碎成粉之后,配合着野菜煮了一锅野菜树皮汤,杨显端着豁了口子粗瓷碗向屋子里走去。
“奶奶,你吃点东西罢。”
将瓷碗放在屋里充当桌子的土台之上,杨显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妇人,“奶奶,你先吃点东西罢。”
他喊了几声,床上毫无反应。
杨显脸上猛然变色,扑到床轻轻上推了推老妇人的身子,“奶奶,你怎么了?”
入手一片冰凉。
杨显身子一僵,他慢慢伸出手来,将手指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却是再无半点气息。
杨显哆哆嗦嗦推了推她的身子,发现身子都已经僵了。
“奶奶!”
杨显放声大哭。
长时间的饥饿与亲人接连死去的巨大伤痛,早已经耗尽了老妇人的精力,加上今天杨显的遭遇,又加上被暴雨浇身,诸多因素合在一起,使得老妇人再也难以支撑下去,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在床上死去。
这是杨家今年死去的第八口人。
如今只剩下六岁的杨显。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杨显眼睁睁的看着爷爷、父母、叔叔、姑姑一个个相继死去,年幼的心早就麻木。
但如今自己唯一的亲人,刚刚还陪伴自己的奶奶此时竟然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世间,即便他的心灵早已麻木,此时也还是难以接受。
哭声在茅草房里降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将明,杨显才伏在床边慢慢睡去。
到的傍晚时候,杨显方才猛然醒来。
在刚刚醒来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但清醒之后,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妇人,才知道奶奶真的已经去世。
他呆呆坐在哪里,看着老人的尸身,似乎在下一刻老人就会起床下地,伸出手来,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慈祥的喊他一声“显儿”。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如同一个幼小的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他的嗓子已经嘶哑,眼泪也已经哭干,胸口剧烈的疼痛,也压制不住发自灵魂深处的悲伤。
“我的家人为什么会一个个死去?”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活的那么好,那么滋润?”
杨显胸口不断颤动,血沫子不断从嘴角流出,“为什么会这样?”
他蹲在老妇人床边喃喃自语,目光呆滞,整个人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直到第三天,杨显方才清醒过来。
他找来了村里的小地主,找了几个公证人,将自家的宅院卖给了他,换了点钱,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将奶奶葬在了祖坟里。
地主见他可怜,也没有怎么欺负他,给他的钱并不算少,将奶奶埋葬之后,还剩下几串大钱。
在家人坟前大哭了一场之后,杨显准备离开杨家村。
如今待在杨家村就只能活活饿死,若是离开这个地方,或许还有活下了机会。
老妇人临死前说的话被杨显牢牢记在心里,“显儿啊,你是我杨家的独苗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他杨家人一家九口为什么只有他活了下来?还不是因为他是家里独苗的原因?
为了这些死去的亲人,他也不能轻易去死。
在青山镇上,杨显曾听到有人说,正个青州的人都逃荒跑向南方,他本来也想去南方,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都去南方,肯定会出事情,反而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北方碰碰运气!”
与一般逃荒者在大路上行走不同,他却是专门拣着小路走,因为懂得挖野菜,会打猎,会钓鱼,为人又机警,一路上所行之处,虽然艰苦,但竟然活了下来。
此时整个青州,千里方圆,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杨显路过一个村庄之时,就曾看到人吃人的景象,有一个老太太将一个死去的婴儿放在锅里烹煮,且烹且哭。
此种惨象,遍布青州。
饥民饿到极点,便开始吃同类。
有好几次,杨显都差点被人捉住吃掉,好在他为人警觉,反应又快,这才脱了身。
逼不得已之下,他开始在山林里行走,不敢再接触人类。
在饿急眼的情况下,同类比野兽更为凶险。
杨显始终记着奶奶的话,“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同时,他还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狗日的世界!
p虐章就此结束。
在三皇子周伏与黑衣老者两人的震惊之时,杨显早已经离开青山镇,向镇子外面的一座小山行去。
小山山腰处矗立着一座坍塌了大门的小小庙宇,夕阳夕照,照在满是荒草的院子里,愈发显得小庙之中荒凉无比。
一名长披肩的中年人端坐在院子里的一个青色条石之上,浑身沐浴在夕阳之中,微风吹来,长发轻轻拂动。
这名中年人身材高大雄伟,坐在哪里犹如一座小山,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永恒寂静的奇特韵味。
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自千万年前就已经坐在了这里,而千万年之后,依旧还会坐在这里一般。
披散的黑色长发将他的面容覆盖,只留出一只眼睛在夕阳的照射之下反射着幽幽的光彩。
山风吹来,中年人慢慢抬头看向小庙倒塌的大门处。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杨显恰好整个身子进入了小庙的范围之内。
“老师,我回来了!”
杨显走到中年人身边,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弟子已经警告了三皇子周伏,想来他最近行事应该会收敛一点。”
中年人看着恭敬有加的杨显,眼眸中闪现出奇异的光辉,“显儿,你今年多大了?”
杨显微感愕然,不知老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弟子已然十二岁了。”
“十二岁了啊!”
中年人眼眸中奇异的神色更浓,“你我师徒之间相处,已有几年时光?”
杨显道:“已经六年有余。”
中年人默默看了杨显半天,忽然叹气道:“六年了啊。”
他看着杨显,嘴里啧啧惊叹,“短短六年时间,你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小的孩童,竟然成了一名武道宗师!”
中人嘿然道:“嘿嘿,十二岁的武道宗师,十二岁的博学鸿儒,与你相比,那些什么门派宗主,什么武道宗师,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中年人看着杨显的目光中包含有惊奇、自豪、诧异、慈爱等等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我梅年生自负一生不弱于人,举凡诗词文章,武道修行,同龄人中鲜有比拟之人,自被先师领进儒门,无论修行还是比试,无论文斗还是武斗,生平未尝有过一败。”
他说到这里,叹气道:“直到收你为徒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什么叫做生而知之!”
他慢慢起身,脸上微微露出落寞之色,“这天下……”
他看着杨显的眼睛,缓缓道:“日后就是你们的了!”
杨显轻声道:“都是老师教得好。”
梅年生闻言笑道:“老师教的再好,学生学不会那也是徒劳。”
他从青色条石上缓缓起身,“显儿,你来说一下这一次去青山镇的事情罢!”
梅年生坐在条石之上本来就显得雄伟如山,如今站起身来,就更显得伟岸无边,似乎整个小庙院子里的有限空间,都难以将他容下。
在他起身之际,整个小庙的空间好像都像水波一般荡漾起来。
他双腿修长有力,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支撑天地的莫名韵味,古朴沉凝,厚重深远。
一阵狂风吹来,将他满头长发吹得迎风乱舞,本来被遮住的面目终于显露出来。
此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双眉斜飞入鬓,气势极为不凡。
但在他额头正中,却有一个诡异的手指头粗细的血洞,这伤口如此之深,甚至能够透过伤口看到里面乳白色的脑浆。
此时正不断有鲜血从洞中缓缓流出,但刚刚流出伤口便倒流而回,旋即又开始流出,随后又倒流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周流不息。
他似乎被人一指点中了额头,才有了这么一个骇人的伤口,但即便伤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没有死掉。
看到梅年生额头的血洞,杨显双目一凝,身子微微僵直,但旋即恢复如初,只是在眼角深处隐隐透露出极大的担忧之情,却又不敢询问,只好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梅年生站在小庙荒芜的院子之内,眼望天边夕阳,叹息道:“每当看到夕阳落山,我就会想到日暮途穷这四个字来。”
杨显听到梅年生如此说话,身子一紧,急忙开口道:“太阳朝升西落,今日落下,明天还会照常升起,日暮虽有,途穷却也未必。”
梅年生摇头失笑,“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显儿,你就不要安慰我了。”
他静静站立,深情的凝视着西边山头火红的夕阳,长长叹息道:“似乎是因为快要死了的缘故,我愈发的感到大天地间这种日月轮转交替往复的痕迹与景色是如此的令人心醉。”
杨显轻轻道:“老师,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未可知。”
梅年生闻言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显儿,我问你,若是天真的绝了人的道路了,那又该怎么办?”
杨显一愣,默默无语,眼中难以自抑的流露出伤感之色。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悲观,梅年生笑道:“天下间谁人不死?若不能为生民谋利,不能为天下百姓出力,即便长生久视又能如何?”
他的语气渐渐飞扬起来,“我梅年生百年光阴之中,为了振兴儒门,肃清叛徒,溯本还原,一生之中诛杀贪官污吏,斩杀魔头几千人,一向不曾低头。”
他缓缓道:“我从未辱没过我儒门先贤之道,虽然还做不到为万世开太平,但那是我能力有限,不是我没有没有尽力!”
杨显在旁边道:“弟子知道。”
梅年生笑道:“生死之事暂且不说,你先来说说这次青山镇的事情罢。”
杨显道:“老师容禀。”
他轻声道:“三皇子周伏嗜杀,被我警告之后,应当会收敛一段时间,这两天应该就会开仓放粮。但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大周皇家的供奉高手定然会来青州详查此事,到时候我可能会与这些皇家宗师级的高手对上。”
“哦?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梅年生看着自己的这一个关门弟子,脸上露出伤感与欣慰交织的神色来,“大周王朝虽然风雨飘零,大厦将倾,可也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抵挡。”
杨显抬头道:“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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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试试?
梅年生听了杨显的话,倏然抬头,双目之中如有雷霆闪烁,显儿,这大周朝中高手无数,你想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整个朝廷么?
杨显道:不是对抗,而是想要见识一下。
他看向梅年生,缓缓说道:老师,当今天下,天灾**不断个特别是青州,连年干旱,百姓多饿死,饥民人相食,可谓是惨绝人寰,民不聊生。这大周皇帝不体察民情,安抚百姓,反而严刑峻法,加倍的惩处不听话之人,使得民怨沸腾,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
他对梅年生道:老师,我想若是有机会的话,最好能见一见大周的明皇,向他陈述此事,也好让为天下百姓尽上一份力。但见明皇之前,我得先要衡量一下大周朝廷高手的实力,再作打算。
梅年生目露奇光,定定的看了杨显一会儿之后,忽然放声大笑,好!
他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果然有想法有胆子!你是不是想着,若是见了明皇,将这种事情如实说给他听,就能改变这种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形?
杨显道:弟子不敢如此想,若这明皇真的一心为民,天下也不至于成如今这个样子,但将这种事情当着满朝武说给他听,他如果还要面皮的话,就应该有点行动才是,只要他能发话,总能多活一些百姓。
梅年生道:显儿,你可知道,就算你能见得了明皇,也未必有机会说出这些事情,即便你能将事实说给他听,他也未必如你想的那样做。
他看着杨显叹气道:尤其重要的是,如今理学门人把持朝政,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你若是真去中京的话,那就是十死无生。
杨显道;弟子知道。
梅年生问道:那你还去不去?
杨显道:去。
梅年生哈哈大笑,好,明知必死,也要慷慨前行,舍生取义,果然不愧我儒门子弟!
他伸手宽大的手掌在杨显肩头拍了拍,叹气道:孩子啊,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之前都已经做过了!
他指了指额头扔在不住流血的血洞,你以为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他嘿嘿笑道:几年前我被他们再三邀请,请进中京皇宫之时,还真以为明皇厌倦了理学,想要恢复我儒门的地位。谁知道刚进皇宫,就被佛魔兵家以及我儒门叛徒理学中的几人围困,他们对我连施杀着,招招要命,当时我虽然也杀了几个,拼命逃出,但终究是还中了魔门门主的断阳指,被他点中额头,断了我的生机。
梅年生说到这里,双眸之中流露出极为惭愧之色,也是我太过急于恢复我儒门地位,才会受了明皇与理学门人的算计。这是我利令智昏,咎由自取。明知道对方不可信,却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去了,结果就是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不胜唏嘘,显儿啊,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死死盯住杨显的眼睛,永远不要将希望放到别人身上!我们儒门失去的东西,就由我们亲手夺回来!无须假他人之手,也不能假他人之手!
梅年生连连咳嗽,额头上的血洞中鲜血回流的愈发的快速,这大周朝积重难返,已经没救了!若是想要天下太平,就只能推翻大周,另择明主!
杨显道:是,弟子记住了!
他看着梅年生额头不断流血的血洞,轻声道:原来如此!老师,我之前向你询问你伤口的来历,你一直闭口不谈,却原来是被明皇设计陷害,才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他伸出手来欲要触摸梅年生额头的伤口,但终究还是不敢,手臂重新缩回,老师,他年我若有暇,定然将你的伤口还给他们。
梅年生摇头道:报仇事小,救天下事大。
他说到这里连连咳嗽,脸上露出不正常的嫣红之色,额头伤口处开始有鲜血滴下。
杨显见梅年生伤口竟然开始滴血,身子一震,双眼登时红了,老师,你就要去了么?
梅年生闻言哈哈大笑,不错,我确实要去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杨显的头顶,显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显微微点头,却不说话,他生恐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自从梅年生在六年前救下了杨显之后,便收了杨显做了弟子,两人明着是师徒,实则不亚于父子。
自从杨显第一次见到梅年生之时,梅年生额头上的伤口就不停的循环往复的流转,但却一直不曾流出。
杨易当时年幼,只觉得老师的伤口可怖非常,却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直到他如今成就武道宗师之后,才知道老师额头的伤口处定然蕴含有另一位武道高手的武道真意,因此才会血流不止,无法止住。
但好在打伤梅年生之人,并没有比梅年生高出多少,这伤口处附着的武道真意虽强,却一时半刻要不了梅年生的性命,那不断流出的精血在刚刚流出之后,便被梅年生以无上神功又吸了回去,因此才有鲜血不断循环往复的情况发生。
在教导杨显的这五六年里,梅年生额头伤口处的鲜血流速不断加快,同时身上多出伤口的伤势也不断爆发,气息越来越弱。
杨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却知道单凭自己如今的本领,根本就无法对老师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因此他只能在老师教导自己之时,加倍的勤学苦练,力求早一日能达到老师的境界,也好为老师驱除伤口处的武道真意,替他延续性命。
但如今看到梅年生伤口处竟然开始有鲜血滴落,看来老师已经压制不住了体内的伤势,不然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此时被梅年生抚摸头顶,感受到老师掌心的温热,杨显身子微微颤抖,心中大恸。
他自幼家贫,一家九口人,都在大灾之年相继饿死,只有他侥幸活命。
他在逃亡之时,有一次眼看要被饥民捉来吃掉,幸遇梅年生搭救,这才有了师徒之缘。
杨显家人早亡,从六岁开始,就随着梅年生习练武,心中早就将梅年生当成了自己的至亲之人。
如今见梅年生重伤即将不治,纵然他这几年来,已经见惯了不知多少的惨烈事情,早已经心如铁石,但此时见恩师命不久矣,依旧难免是悲痛欲绝,难以自抑。
梅年生手掌轻轻摩挲杨显的头顶,笑道:痴儿,你又何必伤心?我如今一百有九,若是按照普通百姓的看法,其实已经是长寿之人,即便就此身死,那也是白喜事,算不得丧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铁印章,递给杨显,显儿,这是我儒门大印,只有门主方才能够持有,你接着罢。
杨显跪倒在地,举起双手肃容接过。
梅年生见杨显接过大印,微微点头,忽然开口喝道:杨显,我儒门士子如何修行?
杨显恭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梅年生又问,我儒门历代先贤所留训条是什么?
杨显手托大印,大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梅年生又问,你可能知行合一,一声躬行?
杨显道:能!
梅年生点头道:好!如今我便传你为儒门第三十三代门主。
杨显道:喏!
梅年生哈哈一笑,忽然对杨显行礼道:儒门梅年生,见过门主!
杨显急忙起身,向梅年生还礼,老师客气了!
梅年生笑道:显儿,好孩子,你虽然年幼,却还真有一派门主的气度。
他看向杨显,今天你做了我儒门门主,这是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哭丧着脸?应该笑一笑才对。
杨显闻言扯动嘴角,咧嘴笑了几下,但笑声未出,眼泪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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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儿,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碎牙齿和血吞,你哭什么!
梅年生见杨显忍不住落泪,厉声喝道:你既然接了我儒门门主的大印,那就是现如今儒门的门主,怎能轻易落泪?
杨显擦干眼泪,对梅年生哽咽道:我不哭了,老师有什么嘱托,现在说给我听罢。
梅年生转怒为喜,展颜道:不错,这才有一门之主的样子。哭哭啼啼,能成什么大事?
他看着杨显,眼中流露出慈爱之情,呵呵笑道:为师能在临死前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儿,一生已然无憾。只可惜看不到你日后横推八方的雄姿了!
他对杨显吩咐道:从今日起,我要你蓬头垢面,赤脚行遍十九州,在没有成就大宗师之前,不可去中州兴事,你可能答应?
杨显道:弟子遵命。
很好!
梅年生哈哈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伸手向身后的破庙里虚虚一招,几丈远处的小庙的庙门里忽然晃晃悠悠飞出一个大大的酒坛来,这酒坛有一尺多高,小口大肚,形制古朴。
小庙距离梅年生怎么也有七八丈远近,而酒坛更是放在了庙殿的深处,但此时梅年生伸手一招,真气竟然拐着弯子将庙里的酒坛给抓摄了出来。
梅年生抓住酒坛,拍开泥封,在身旁青色条石之上摆开两只大碗,内力到处,酒坛里粘稠金黄的酒水从坛口里倏然飞出,在空中化为两条黄龙,瞬间将两只酒碗倒满。
酒水恰恰与碗口齐平,不多也不少。
梅年生端起酒碗,对杨显笑道:显儿,这坛老酒,已有百年光阴,如今正是口感最佳之时,来来来,咱们师徒两个共饮了这坛酒,也算是为你这新任门主贺喜!
杨显凝立片刻之后,伸手端起酒碗与梅年生手中的酒碗轻轻碰了一下,说道:弟子这第一碗酒为老师送行。
他说完之后,一仰脖,将一大碗酒一口喝干,随后手中空碗轻轻一抖,旁边酒坛里的酒水如同活物般飞出来一股,冲进了他的酒碗里,瞬间将酒碗灌满。
杨显依旧是一口喝干,对面前的梅年生道:弟子这第二碗酒,就算是为自己庆贺。
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却没有喝下,而是洒在地上,这第三碗酒给我日后的敌人。
他轻声道:以后我若身死,我怨不着他们,他们若是死于我手,那也是他们本领不济。
梅年生大笑:好,这才是我的好徒弟!
师徒两人连连碰碗,只是片刻功夫,一坛十几斤的老酒就被两人喝完。
一坛酒喝完之后,杨显面现潮红,大声道:老师你,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梅年生以手指胸,笑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他对杨易道:我这一生,快意恩仇,无论是论武还是论,少有抗手,纵横百年,少有败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未委屈过自己。虽然一着不慎,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憾事却是不多。
拍了拍杨显的肩膀,笑道: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要看你的了!
梅年生一句话说完,手一挥,扔掉空酒坛,长身而起,易儿,你要记住,人族不可长期内斗,你要知道,域外还有妖魔窥视我整个人族,到时候他们伺机来攻,将比如今的天灾**为祸更大。你日后做事情一定要考虑周祥,千万不可鲁莽。
杨显道:弟子记下了!
梅年生一声长笑,身子一闪,已经到了庙门处,他站在坍塌的庙门处,背对杨显,笑道:你记得就好,为师去也!
在他背对杨易之时,才可以看到,在他后心处竟然被人插了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从他后心处斜斜向下插向他的体内,直没至柄。
原来梅年生当年不止是额头被人点了一指,便是后背也被高手捅了一剑。
这把剑一直插在他的体内不曾拔出,由这长剑所插的致命部位,便可知道这长剑的主人下手之狠,出手之准,便是以梅年生的修为,也不敢将这把剑从体内冒然拔出来。
担心一旦拔出,性命便会不保。
但这把长剑的主人既然将长剑留着梅年生体内而来不及拔出,便可猜出他的修为也并不比梅年生高明多少,不然的话,也决不至于在围攻梅年生之时,连插入敌人身体内的兵器都来不及抽出来便收手后退,生恐被梅年生斩杀。
这把剑插在梅年生后背这么多年,梅年生一直都没有动他,但今天随着他走到小庙门口大步而行,这把剑终于有了动静。
嗡!嗡!嗡!
随着梅年生脚步的迈动,他背后的剑柄不住发出颤音,剑柄慢慢向外拱出,他每迈出一步,剑柄便向外拱出一分,渐渐的长剑往拱出的部分外越来越长,由一尺而至二尺,由二尺又至二尺五,到的最后,随着梅年生一声闷哼,一道黑血从背部猛然射出,这把三尺长剑终于整个儿从他后背飞出。
梅年生伸手一招,这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被他抄在手中。
他将长剑在眼前横起,不住打量,口中啧啧赞叹,好剑,好剑啊!
也不知他说的是剑好还是这把剑的主人剑法高妙。
他刚才与杨显说话之时,气质深沉,温润如玉,此时一剑在手,气势陡生变化,一股子惊天杀气从他身上爆散开来,小山上林中叶落,鸟雀惊飞。
他眼望长空,嘿嘿冷笑,嘿嘿,魔门,佛门,兵家,机关家,几位老朋友,老夫至今未死,你们恐怕早已经等我多时了!
梅年生再不回头,大踏步向山下走去,几步迈出,人已经消失不见。
杨显站在小庙门口,呆呆看着梅年生身影消失,滚滚热泪不住流下。
多年的师徒相处,他最为明白梅年生的心思。
老师伤势难痊,已经有了必死之心,此次下山,定然会找那些当年围杀他的敌人报仇,以他如今的状态,这仇无论报不报的成,他都毫无活下来的希望。
今日一别,便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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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恩师离去,杨显心中大恸。
虽然梅年生说他死而无憾,但若是真有可能的话,又有谁会一心求死?
即便梅年生心中无憾,可作为他徒弟的杨显,眼睁睁的看着老师慷慨赴死,而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无力感与屈辱感,却注定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梅年生心中无憾,但这件事却成了杨显的毕生憾事。
我还是太弱了啊!
杨显站在小庙门口,看着梅年生消失的方向,深深自责,跟着恩师学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能替他分忧,我可真是无用啊!
他在庙门前站立不动,呆呆出神,直到圆满中天之时,看到月光洒地,白雾升腾,心中方才慢慢沉寂下来。
渐渐地身如枯木,心似清风,神念无所住,无所依,飘飘渺渺,若有若无,身心俱寂,与天地合。
此时高天之上的星辰明月似乎同时黯淡了几分,但随即又变得更加明亮。
天地间无穷精气从空中向杨显头部潮水般倒灌而入,只是一瞬间,杨显的身子便胀大了几分,但旋即开始收缩,随后又胀大,他的身体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不断收缩膨胀,无声无息,诡异而神秘。,
月华如水,罩在杨显身上,渐渐的杨显的身子似乎与月光融合到了一起,飘渺虚幻,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吹散一般。
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从小庙废弃的大门处响起,一只地鼠抖着尖尖的鼻子,开始在地上觅食,对身边的杨显视而不见。
随后一道黑影从附近猛然窜出,啊呜一口,已经叼住了地鼠的脑袋,在老鼠的吱吱声中,快速远去,这是一只野猫。
野鸟惊飞,虫鸣鸟叫,这个夜晚与平常并无任何不同。
只是少了杨显的气息。
直到天光大亮,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杨显身上之后,杨显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东方火红的朝阳。
又是一夜过去了!
杨显看着太阳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该下山了!
他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自己昨夜定然是进入了一种悟道的大寂灭状态,此时整颗心活泼泼的,晶莹剔透,犹如无暇水晶,毫无半点渣滓。
他微微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抬起手臂,手掌缓缓前拍,一股无形大力从他掌心陡然发出,拍在虚空之中,发出巨大的爆鸣之声。
功力又精进了几分啊!
杨显收回手掌,并不怎么在意。
自从他跟随梅年生习武修行以来,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进入一种莫名的悟道境界之中,别的武道高手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进入的大寂灭悟道之境,对杨显来说,却如同家常便饭。
这也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成为武道宗师的重要原因。
当初梅年生见他悟道修行如同喝水吃饭一般容易,差点惊爆眼球,怎么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按他的说法,杨显应该是先天道体,天然的与天地本源大道亲近,因此不管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如有神助。
一掌拍出之后,杨显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身后这座破庙,院子里酒碗酒坛还在,可与他对饮之人却早已离去。
黯然**者,唯别而已!
看罢多时,杨显转过身子,陡然一声长啸,束发青巾陡然炸开,满头长发披散开来。
同时双脚上发出噗噗两声轻响,脚下的鞋子已经被他内劲震成碎屑。
梅年生临去之时,吩咐他,让他蓬头垢面,赤脚行遍十九州,杨显不敢违背师命,如今醒来,自然要亲身躬行。
他身上衣服本来就破旧,此时赤脚散发,已经与现在的青州灾民无有多大区别。
他从山头折了一根青竹做杖,迈开步子向山下行去,再不回头。
他下了山之后,一路向东,沿途饿殍遍地,随时都有饥民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再也不能爬起。
走了十几里地,迎面出现一个小村子。
在村头一颗老树之下,一名老妪用几块砖头架成火灶,灶头上的铁锅白气弥漫,水花咕嘟嘟发出一阵阵轻响。
锅里一名幼儿的尸身随着水花翻滚,若隐若现。
老妪且烹且哭,手中干柴却一直没有停止往灶头下面填。
杨显站在灶头附近站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锅中婴儿不住翻滚,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看低头看向哭泣的老妪,轻声问道:这锅里煮的是谁?
老妪只是哭泣,并不答话。
杨显又问,真的吃的下去么?
老妪放声大哭,这是我的孙儿啊!
她嘶声嚎叫道:如今村里人易子而食,我这孙儿我若不吃,早晚也会成了别人的口粮,便是将他尸体埋了,也会有人偷偷挖出来吃掉,倒不如被我吃掉,没得便宜外人!
杨显双拳紧握,面色铁青,深深看了一眼老妪,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身后老妪的哭声时断时续,犹如兽嚎。
到的接近村子时,只见道旁有剐人肉者如屠猪狗,大街上时而有人经过,却不以为异。
杨显的脸上愈发的难看。
有好几次他都想出手将这些吃人之人击毙,但每次手掌举起,却每次都下不去手。
若是有一丝办法,又有谁肯吃人!
他扶杖继续前行,随后慢慢停住脚步,看向前面。
在他面前的小道上,一名瘦弱的孩童奄奄一息的倒伏在地,胸膛不住起伏,但却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量。
在他身边围满了几个男子,眼中都冒出绿油油的光来,就等着这孩童咽下最后一口气,好将他洗剥干净,下锅烹煮。
地下的孩童看着周围不怀好意之人的狰狞神情,双眼之中流露出极大的惊恐之色,双腿在地上乱蹬,努力弯腰坐起来,但却每次都失败。
渐渐地,他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轻声抽泣起来。
旁边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喝道:你还死不死?老子等你好半天了!痛苦点咽气,也好让大家伙撑上一段时间!
地下孩童抽泣的愈发厉害,身子微微哆嗦,颤抖不停。
说话的男子等的心烦,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剁骨刀来,噗的一声插在孩子脖颈附近的地面上,死,死,死,快点死!反正早晚都要死,我来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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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吓死了?
在中年男子手中的剁骨刀刚刚插到地上,他们面前躺着挣扎流泪的少年身子一震,眼睛上翻,慢慢软倒在地,再也不动。
周围几个男子互相对视几眼,惊讶之后便是大喜。持刀汉子舔着嘴唇叫道:这小子总算是死了!
他吩咐身边几个人,快快快,趁着他刚死,血还未凝,二秃子,罗锅,你们两个快去捡柴生火,二狗,你去那盆子来盛血。
他将剁骨刀从地上拔出,走到躺在地上的少年跟前,扯起他的一条腿向大街一边的木架子上拖去。
那木架子本是屠夫卖肉,挂猪狗的架子,此时猪狗却变成了人肉。
持刀男子将少年平放到案板之上,就要将他脱掉衣服,洗剥干净,准备杀人放血。
对于杨显站在旁边观看,这持刀汉子毫不在意。
眼看他将少年的衣服脱掉,将脑袋放在案板之上,将旁边之人送来的陶盆放在少年的脖颈下面,随后将手中剁骨刀高高举起。
旁边几个打杂的汉子俱都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他们或许敢吃人,但将同类碎尸毕竟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就在持刀汉子手中剁骨刀将要落下之时,杨显转过身子,不想再看。
但他身子刚刚转过,耳朵动了一动,脸上神情微变,又将身子急速转回,猛然抬起手掌,一股无形气劲飞出向前方拍去。
此时持刀汉子手中剁骨刀已经对准了案板上少年的脖颈砍了下去。
砰
就在剁骨刀堪堪触及案板上少年的脖颈之时,持刀汉子双手巨震,手中的剁骨刀发出一声巨响,倏然飞出,砍在旁边一颗老树之上,直没至柄。
那挥刀男子吓了一跳,站在案板旁边看着自己的双手,呆呆发愣,茫然不知所以。
杨显收起手掌,走到案板旁边,将已经被脱掉上衣的少年拎下,看向还在发愣的男子,他还没死!
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杨显,我的刀是你打飞的?
杨显不欲搭理此人,将少年扶起,手掌在少年顶门轻轻拍了三下,一股阳和内力随着他手掌的拍击,猛然冲入少年体内。
本来没有了气息的少年在杨显击顶之后,身子接连颤抖,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眼看他双眼由迷茫到清醒,身子由颤抖而静止,杨显在一旁扶着他轻声问道:还好么?
这少年站在原地哪里,听到杨显的话后,身子微微一晃,扭头看向杨显,一双眼睛越睁越大,流露出极其诧异的神色来。
他将杨显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好一会儿,又扭过头来向四周看去。
杨显通过搭在他身上的手掌,可以清楚地感应懂到这个少年一颗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好像随时都能从腔子里跳出来,似乎激动到了极点。
杨显暗暗诧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虽然是被我救了性命,但被救下性命之人的反应绝不是这种情况。
正思衬间,就见对面的少年将刚睁开的眼睛慢慢闭起,嘴里喃喃道: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
他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睁开又闭起,然后又睁开,如是者好几次。
到了最后终于不再闭眼,认命似的将眼睛睁开,随后伸出手掌,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杨显将他举动大异常人,心道:这是被吓傻了?还是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这少年掐了自己大腿之后,呲牙咧嘴的嚎叫了一声,随后张口骂道:我靠,这不是做梦,竟他妈是真的啊!
他微微沉思片刻,身子一晃,挣开杨显手掌的搀扶,弯腰从地上捡起半截砖头,走到旁边刚才持刀欲杀他的男子身边,猛然跳起,向那男子脑门砸去。
靠,你他妈竟然想吃老子!
那男子惊愕之下躲闪不及,砰的一声,砖头正砸在脑门之上,发出一声惨嚎,仰天便倒。
少年将男子一砖撂倒之后还不罢休,扑倒在地,手中砖头继续向地上的男子砸去。
旁边几个刚才打杂的男子见状大惊,急忙上前阻止。
这少年身子在地下几个翻滚,双腿交替踢出,几个男子一一被他踹中膝关节,嚎叫倒地。
杨显更是诧异。
这少年出手极为敏捷,浑然不似普通百姓。
他刚才飞身砸人,角度力道把握的非常准,不然以他如今的体力,绝不能将刚才的持刀男子砸倒。
之后在地上翻滚踢脚,都是恰恰踢到了那几个人的膝关节之处,准头与力道也把握的极为巧妙。
杨显越看越奇,有点猜不透此人的来历。
明明他都是即将饿死之人,面对刚才几个想吃他的人也只是吓得只知道抽泣,怎么一转眼变得如此悍勇?
简直就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眼见这少年手持半截转头,劈头盖脑的对着地下几个男子一阵猛砸,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我!你奶奶{的!竟然想要吃老子!靠!靠!靠……
他边砸边骂,将地上成年男子竟然抵挡不住被他砸的满地乱滚。
少年打了一阵子,体力渐渐不支,呼吸开始变的粗重。
他缓缓起身,将手中带血的半截砖扔掉,随后向地下还在打滚的男子身上接连踢了几脚,喝道:滚!滚!滚!
他喘着粗气,伸出手掌在脸上抹了一下,将不断滚落的汗珠擦掉,随后向杨显走来,离着还有丈远的距离,右手已经向杨显伸出,似乎是想跟杨显握手。
杨显见他动作古怪,笑了笑,也将右手伸出,与这少年的右手相握。
少年握住杨显的手不住摇晃,感谢,感谢,老弟啊,要不是你出手救我,我特么将成为第一个被吃掉的穿越人士,这也未免太给我广大穿越众丢脸了。
穿越众?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杨显都能听懂,但组合到了一起,就有点不知所云。
对面的少年见杨显满脸迷惑之色,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口误,口误!
他脸上一整,对杨显肃容懂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秦守,秦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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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
杨显将面前这个少年在以砖头砸完人之后,神情毫无半点波动,面对自己,表情自然,动作大方,与一般农户子弟的拘谨胆小截然不同,非见多识广之人不会有如此气度。
联想到刚才他倒地不起,被人家给一把剁骨刀都吓得晕死过去的情形,与此时相比,俨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杨显啧啧称奇,这人有意思。
他从秦守紧紧握住的手掌中将右手抽出,笑道:我是杨显。
秦守点头道:原来是杨老弟,幸会幸会!
他此时还光着上身,枯瘦无比的前胸上一排排肋骨凸显出来,肩膀处的锁骨也极为鲜明的鼓突出来,瘦的连大胯骨都能明显看到。
有句话形容一个人很瘦,往往都会说瘦成了皮包骨,极言人瘦到了极点。
此时的秦守就完美阐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整个人都已经瘦的脱了形,骨瘦如柴,比一具骷髅好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持刀大汉那么轻易的就将他拎到了案板之上的原因。
他刚才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将几名成年打倒,还真是难为他了。
就冲他这个只要有着一口气,就要报仇的举动,就知道他这个人是怎样的一个暴躁脾气。
一阵风吹来之后,秦守身子一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还没穿呢。
当下对杨显道:老弟稍等。
转身走到旁边的木架之上,将自己的破旧衣服取下来穿上,慢慢走到杨显面前。
他刚才将几名成年人打倒,全凭着一股子悍勇之气与杨显先前从他头顶输进去的一股内力做支撑,此时一口气泄了,身子开始摇摆打晃,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一副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模样。
哎呀我靠!
秦守不住摇晃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具身子太虚弱了,老子再不吃点东西,恐怕要完蛋大吉!
他摇摇晃晃走到杨显面前,低声问道:杨老弟,你有没有吃的?
杨显闻言皱眉道:我年龄应该比你大,你的性命又是我救的。救命之事我也不要求你报恩,如果你喊我一声杨兄,也算是你懂得礼节,这样我救你也不算白救,但你张口闭口喊我老弟,如此粗野行径,我便是有吃的也不会给你。
秦守脸上一僵,伸出手来挠了挠头,我靠,是我的不对。
他冲杨显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糊涂了!
他对杨显道:杨兄,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他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对着杨显弯腰行礼道:小弟秦守,多谢杨兄救命之恩!
此人竟然闻过则改,发现自己不对,立刻就承认并改正,这种脾气秉性倒是有趣。
杨显见他认错,点了点头,道:不谢。
秦守笑道:杨老弟,不,杨兄年纪不大,倒像是一个小大人似的。好啦,刚才是我饿糊涂了,说话口不择言,我向你道歉了。
说完又是一礼。
杨显将他扶住,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守闻言打了一个嗝,似乎是被气的,扶着杨显伸出的双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靠靠靠……
他抬眼看向杨显,杨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弟要是再没有吃的,估计一会儿还得劳烦你替我收尸。
杨显道:随我来!
秦守眼前一亮,上哪去?有吃的?
杨显不答,只是迈步前行。
秦守愈发好奇,辍身其后,亦步亦趋。
杨显领着秦守向小村子外走去,随着一路前行,便可以看到附近有杀人割肉之辈,看到两人经过之后,脸上都露出残忍与羞愧的癫狂神色,三分像人,七分像兽。
哎呀我靠!
秦守看到道旁杀人取肉的村民,身子不住颤抖,没看到一具死尸,嘴里便不断重复一句话:
哎呀,我靠!
哎呀,我靠!
他好像生活着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初次见到这种惨象一般,被路上的悲惨景象冲击的心灵失守,颇有一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世间竟然有如此惨象!
秦守随着杨显前行,一路打量下来,堪堪走出小村之后,忽然弯腰狂吐起来。
在地上蹲了好半天,吐出几口酸水之后,方才直起腰来,气喘吁吁骂道:靠啊,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脸色极为难看,跟着杨显走了一段路之后,不再前行,在路旁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喘气道: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再走的话,我怕我也留不住命来吃东西了!
他看着杨显的背影,有气无力的喊道: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吃的?
杨显止住身子,手掌轻轻一招,路上的几个石子已经被他摄到手中,对着天空猛然洒出。
这几颗石子离手之后,发出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如同强弓硬弩一般,射向天空。
其时,天空恰好有群鸟飞过此地,杨显手中这几颗石子飞出之后,天上的大鸟应声而落。
共有三只黑鸟打在旋子落下,还未落地,便被杨显虚空摄到手中。
他拎着三只黑鸟转身看向一脸呆滞的秦守,你去捡柴生火。
秦守眼睁睁的看着杨显投石打鸟,虚空摄物,震惊的嘴巴越张越大,双眼里露出狂热之色,我靠,高武世界!一定是高武世界!这杨小子用的是什么功夫?难道是传说中的擒龙功?
他呆呆的看着杨显,一脸的艳羡之色,这家伙看着也并不比我大多少,他怎么这么厉害?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武道修行的人物都是这么了得?
秦守闭上眼睛,将自己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梳理一番之后,不由得撇了撇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我’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个村子都没有离开过!这特么也未免太悲哀了!
他在杨显的吩咐之下,勉力捡了点干柴,搭起了烧烤架子,架子搭好之后,杨显也已经将三只大鸟处理完毕。
他见秦守搭建的烧烤架极为规整,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在野外生存之人,奇道:你还打过猎?除了猎手之外,可没有几个人能搭成这个样子。
秦守看着杨显手中洗剥干净的猎物,垂涎欲滴道;快快快,穿起来,烤一下!我来烤!
他接过杨显递来的鸟肉,我给你讲,我这战地医生的手艺一般人还真的吃不到。
战地医生?
杨显问道:是什么?
秦守将肉鸟在火上不断翻滚,打着哈哈道:口误,口误,嘿嘿……
他干笑了几声,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具伏尸倒在路边,笑声登时收敛,低声叹气道:这个狗日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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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你好意思么?
秦守坐在烧烤架子旁边,垂涎欲滴的看着杨显将面前烤好的鸟肉一口口吃掉,而自己只能拿着两个鸟爪子来回吸允,心中极为不忿,这烤肉虽然是你打下来的,但是我烤制的,到最后竟然都让你吃了!
杨显闻言看了秦守一眼,伸手指了指剩下的两个烤好的鸟儿,你若是不怕死,尽管吃就是。
秦守微微一滞,讪笑道:我倒是想吃,只怕我的身体不争气。
作为差点饿死饥民来说,最好的食物不是大鱼大肉,而是稀饭流食,而且还不能吃多,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已经将他们的胃袋缩小到了极点,若是贸然再吃一些油腻之物,不但消化不了,反而有被撑死的危险。
秦守想来是非常明白这一点,虽然看着烤肉的双眼都已经闪出绿光来了,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一双双手掌将这些烤肉拿到嘴里一口吞下,但还是忍住了抢食的冲动。
他涎水几乎滴滴答答的湿了一片,可就是拿着两根鸟爪子在嘴里来回扯动,不住回味,绝不伸手抢拿面前烤制好的鸟肉。
此人虽然已经饿到了极点,但头脑依旧清醒,对自身情况的把握的极准,自制力也远远超过一般人,这分心性,在寻常百姓之中可是不太多见。
将两根鸟爪啃得清洁溜溜,比狗舔的都要干净之后,秦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手中的两根骨头,唉声叹气的扔了出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秦守抬头看天,眯眼长叹道: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愿望从未能像如今这般渺小卑微,也从未像今天这么宏伟庞大。
杨显此时吃喝已毕,见秦守这么一个气息古怪的家伙开口叹息,当下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秦守嘿嘿笑道:我现在的唯一愿望就是能痛痛快快吃顿饱饭。
他双眼眯起,思绪似乎到了另一个时空,喃喃道:我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连吃一口饭都困难的境地,嘿嘿,若是被几个战友知道了,那岂不是要笑掉他们的大牙?不过能够重活一次,毕竟也还不错!
杨显对他斜眼相睨,问道:你所说的小愿望定然是先吃饱肚子。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吃饱饭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
听到杨显询问,秦守缓缓回过神来,轻声道:我若是能吃饱肚子,那么我希望日后全天下的百姓也能像我一样都能够有饭吃,而且还能吃得饱!
杨显听他如此说,双目之中神光暴涨,深深的看了秦守一眼,直到判定他语出至诚,确实是发自心底之声,方才展颜笑道: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秦兄落魄到如今这般田地,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谈得上有本领让天下百姓都吃上饱饭?
杨显的双目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秦守双眼被杨显盯住之后,一颗心难以自制的砰砰砰的剧烈跳动,一种极大的被压迫感从他心中升起,有心扭头不看杨显的眼睛,但却无论如何不能动弹。
直到杨显双目之中神光收敛,秦守的身子方才重新被大脑支配。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杨显一眼,长嘘了一口气,旋即挺胸道:事在人为!
他摇晃着身子缓缓站起,举臂挥拳,对着杨显大声道:生灵涂炭,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楼台夜夜笙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老子早晚要掀翻大周朝,弄死这些贪官污吏!
秦守脸上露出恼怒与后怕之色,你知道一个人差点被人吃掉是什么感受么?嗯?不是被杀死,也不是被饿死,而是差点被吃掉!而起吃你的还是你的同类!
他瞪着眼睛道:我特么竟然差点被人吃掉!吃我的还是同村的几个大人!
看来在村里差点被人吃掉的情形给了秦守极大的刺激,虽然当时他刚刚醒来就操起砖头报了仇,但只差那么一点就成为了别人口中食物的事实还是让他释怀,直到此时才爆发出来。
那些村民若不是饿到极点,也绝不会干出杀人放血的事情,他们要吃我,我也打了他们,这件事就算了解。真要追溯源头,那就是整个周朝问题!
青州发生了这么大的天灾,朝廷的赈灾粮食哪去了?怎么就没有人来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
秦守口沫横飞,指天画地道:靠,这么多人饿死,朝廷竟然一个管事的都没有!
如今青州大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怎么不见这大周官员来救济?靠!
杨显站在一旁,见他虽然激动,但是说出话来,却是屡出妙语,像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还有什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等等语句,听来颇为精妙,以杨显如今的学识,竟然无一听闻过。
杨显大奇,此人出身卑鄙,却是出口成章,非博学之人不能为之,但看他行走坐卧,全无规矩,完全不像是开蒙之辈。这可就奇了怪了!
当今世界,无论是佛道魔,亦或是兵家法家画家等诸子百家,只要向弟子论传道授业,都会教导弟子一定的规矩。
无论是如今成为显学的理学,还是沦为隐学的传统儒门,他们教导子弟之时,也都有一定的礼仪规矩,在行走坐卧以及个人行为上的细微之处都有严格要求。
但凡被儒门家开蒙之辈,或多或少的都会带一点其中所独有的痕迹,若是细心观看,定然能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来。
可面前这个叫做秦守的奇怪少年,说话带脏字,举止粗俗,行走坐卧毫无规矩可言,完全就是一副野生散养的天然状态,丝毫没有被开蒙过的迹象。
似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而是来自另一个规矩习俗与当今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一般。
这秦守的一举一动,都与当今世界的人们有着极为明显的不同之处。
给杨显的感觉,就像是一群池鱼里面忽然混进来一条海鱼,虽然都是鱼,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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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有什么想法,想要实现的前提是……
杨显盯着口沫横飞的秦守,起身笑道:你必须得先活着!
他忽然闪电般伸出手掌,将秦守扯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掌抓住他胸口,另一只手从秦守的顶门开始沿着后脑脖颈大椎夹脊一路向下摸去,一直摸到尾椎。
秦守被杨显这么一摸,大吃了一惊,身子不断挣扎,惊叫道:我靠,哥们你想干什么?
他杀猪般嚎叫道:杨兄,我可不好这一口啊,我可是正宗的直男啊!救命啊!非礼啊!
他在杨显手中不断挣扎,脸红脖子粗的扯着嗓子大叫,一霎时汗透衣衫。
杨显摸完他的后脊骨之后,又将他四肢全都捏了一遍,听着他杀猪般的叫声,又见他浑身冒汗微微发抖,似乎害怕到了极点,心中很是奇怪,我只是替他摸摸骨而已,这家伙怎么这么害怕?
直到他将秦守放开之后,秦守方才不叫。
杨显好奇道:你叫什么叫?
秦守双手捂胸,夹着腿,看着杨显,一脸惊骇之色,尖叫道:我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爆菊的事情,哥哥我可是宁死不从!
他表现的如同一个刚被侵犯过的小娘们一般,动作神态令人发噱。
杨显见状哈哈大笑,秦兄脑子里不知怎么想的,倒是有趣!
他对秦守道:我刚才为你摸了摸骨,你资质倒也不俗,若是将你送到附近的门派之内,他们也绝不会慢待与你,这样一来,你有了存身之所,不至于有饿死之虞,我也可以继续前行,游历天下。
你刚才只是为了替我摸骨啊?
秦守长吁了一口气,你早说啊,吓了老子一跳,我还以为你断袖分桃这么爱好,吓的我这颗小心脏现在还噗通噗通的!
杨显大笑:秦兄真有意思!
他转身迈步,走罢,若是我记错的话,在青州之地,还有一家大派的山门所在,以你的资质,完全有资格他们收入门中,成为他们门派中的真传弟子。
秦守问道:杨兄,你这是为我安排后路?
杨显笑道:是啊,我既然出手救了你,那就要救到底,总不能再让你被人吃掉。不然的话,我救你还有什么意义?
秦守问道:你说的这家大派是什么门派?
杨显正欲回答,忽然感到地面震颤,巨大的震动声从不远处传来,滚滚烟尘从远方升腾而起,遮天蔽日。
我靠,这是什么动静?
听到这么大的响声,秦守张开大嘴,惊道:好大的场面!
两人从小河边的烧烤架子旁走到大路中央,只见正西方大路上一队骑兵向这里急速赶来。
这些骑兵高大健壮,铁甲罩身,便是胯下坐骑也全身都被细鳞铁甲所罩,如同一股股钢铁洪流一般快速流淌过来。
这是什么坐骑?不像是马啊!
秦守见对面骑兵下面乘坐的坐骑高有七八尺,额头正中长着一根尺余长的螺旋尖角,巨口獠牙,极为凶恶。
这是赤目独角兽!
听到秦守相问,杨显淡淡道:独角兽乃是兵家独有的战兽,纵横天下,无有抗手。
秦守奇道:兵家?什么是兵家?
杨显道:诸子百家,兵家便是其中一家。
就在两人说话间,前方的骑兵已经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就在这些骑兵的正前方,正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拼命逃窜。
这两人在大路上奔跑的速度极快,特别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在大路上进退如电,犹如鬼魅,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
本来以这这黑衣人的速度,应该能够逃离这些骑兵的追杀,但每当这名黑衣人欲要离开大路,跑进附近的树林之时,便会有一帮弓箭手弯弓搭箭,顷刻间飞蝗箭雨便将他前方笼罩。
这黑衣人虽然每次都能将箭雨挡住,但抵挡箭雨之时,身法速度未免就缓了那么一缓。
但就缓了这么一小片刻,后面的骑兵便有靠近了几分,又有一排排箭雨射来。
接连几排箭矢射过,逼得黑衣不得不重新回到大路之上。
武超风,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谋杀三皇子!你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黑衣人一边躲避弓箭手射来的箭矢,一边还要照顾与他在一起的白衣人,此刻纵然没有受伤,但也极为狼狈。
这被追杀的两人杨显认识,正是在青山镇上打过交道的三皇子周伏与贴身保护他的魔门黑衣老者。
此时周伏骑马狂奔,而黑衣老者却是只凭轻身功法飞跃,没有坐骑。
这兵家子弟怎么杀起皇家子弟来了?
杨显大为好奇,难道兵家家主与大周皇族闹翻了?
正思衬间,只见对面骑兵中为首的一名赤发铁甲将军,发出一声冷笑,忽然将手中弓箭拉开,陡然一声爆喝,杀!
在他身后几千铁甲兵士齐齐应和,杀!
就在这些士兵大喝的同时,一股股无形波动生起,相同的气息在这些骑兵身上流露而出,在一霎时凝为一体,最后全都灌注到了为首的赤发将军身上。
轰!
在身后的骑士将气息灌注的同时,赤发将军手中的大弓倏然拉开,一瞬间弓成满月,随后一点流星从弓弦射出,直奔前方的黑衣老者。
啊!
早在赤发将军开弓之时,前方的黑衣老者便已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他身子接连几个颤抖,再也顾不得周伏的死活,身子一闪,幻化出一道道黑色幻影,只是眨眼之间,就已经横着飞出十几丈的距离,接连闪了几闪,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内。
便在此时,赤发将军手中的弓弦放开。
方圆数里虚空陡然一震!
随后一道白色的真空通道在空中忽然显现,通道的尽头就是魔门黑衣老者的身子。
流星般的箭矢刚从弓弦上离开,下一刻就射中了黑衣老者。
一声霹雳巨响之后,远处的黑衣老者在惨嚎声中被这一箭射爆,成了一团血雾。
随后狂风大作,箭风带起的巨大气浪,将旁边骑马狂奔的周伏也给冲下马来。
刚才那黑衣老者在箭矢射来之时,身子在不断摇晃,但铁甲将军这射出的箭矢如同活物一般,在半空中竟然会拐弯转向,黑衣老者接连改变了好几次奔跑的方向,却都没有摆脱。
最后面对射来的箭矢,以他武道宗师的修为,竟然也毫无抵抗之力。
为首的赤发将军一箭射出之后,一双冷电般的眼睛看了杨显秦守两人一眼,发出轻轻一声冷哼,胯下坐骑猛然窜出,眨眼间便到了三皇子周伏面前。手中长戟猛然一晃,一道寒光闪现,噗的一声,斩掉了周伏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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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这么血腥!”
眼见对面的赤发将军一箭射爆黑衣老者,随后又一戟斩掉三皇子周伏的脑袋,秦守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杀了啊?”
杨显在旁边淡淡道:“杀就杀了,有什么可惊讶的?关键是你现在要做好准备。”
秦守奇怪道:“做什么准备?”
杨显道:“逃命的准备!”
秦守问道:“为什么要逃命?”
杨显道:“你若是杀了当朝的皇子,还被人看见了,你会不会将看到的人灭口?”
“三皇子?刚才被砍掉脑袋的白衣人是当今的三皇子?”
秦守脸色一变,火烧屁股般的猛然跳了起来,“我靠,擅杀皇族子弟,这在任何一个朝代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他急道:“那还犹豫什么啊?跑啊!”
他倒是没有问杨显为什么会认得三皇子这个问题。
就在秦守跳脚欲跑之时,斩杀了三皇子周伏的赤发将军一勒缰绳,胯下巨大的赤目独角兽猛然人立而起,待到两只前爪落地之后,倏然一跳,闪电般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瞬间到了杨显两人面前。
一道白光闪过,独角兽上的赤发将军手中的长戟已经到了杨显顶门。
杨显立掌如刀倏然劈出!
“砰!”
一声巨响之后,赤发将军手中长戟脱手而飞,在长戟刚刚从赤发将军手中飞出之时,杨显便已经到了他的坐骑之上。
在秦守眼中,眼前的杨显似乎动了一动,下一刻他手中就多了一个铁甲人。
直到看到杨显手中的赤发将军的面容之后,杨显刚才手掌长击落长戟的气劲交击声方才传到秦守的耳朵里。
杨显的速度甚至比声音都快!
“我靠,你竟然这么厉害!”
秦守惊疑不定的看了看杨显手中的赤发将军,又重新打量了杨显一番,“你竟然一下子就将这厉害的家伙抓住了?”
刚才这名赤发将军率领大军,弯弓搭箭,一箭射爆形如鬼魅的黑衣老者,又一戟斩杀白衣三皇子,当真是威风煞气无双无对。
对于这些行为,秦守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因此才生出“不可力敌须得赶快逃命”的念头。
可谁知道这么厉害的一名将军,刚刚冲到自己面前,还未怎么着,就被杨显掐着脖子从坐骑上生生给扯了下来,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瞬间的转折,使得秦守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杨显扔石子凌空打鸟之时,秦守就知道杨显武道修为了得,但击杀飞鸟的威势与刚才赤发将军弯弓射箭射爆黑衣老者的威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因此秦守即便知道杨显非常厉害,但也不觉得他能胜得过这名赤发将军,更何况跟着这名将军的还有几千名铁甲骑士。
但如今杨显竟然在片刻之间,便将为首的将军抓到手中,这大大出乎了秦守的预料。
秦守知道杨显厉害,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名厉害!
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抓住了为首的将军,秦守登时知道自己与杨显两人此时已然没有了性命危险。
他直到此时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名在杨显手中一动不动的赤发铁甲将军。
雄壮!
极其雄壮!
这是眼前这名将军给秦守的第一感觉。
虽然此人穿着一身连体铁甲,但却遮挡不住他小山一般雄壮的身躯,赤发黑面,站在眼前,如同一截黑塔相似。
单单是站在面前,就能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压力。
“我靠,好雄壮啊!”
这名将军身子虽然雄壮的惊人,但年龄却是不大,看年龄约有十**岁,没有胡子,耳朵眼里直楞楞的钻出不少黑毛来。
秦守看到面前这铁甲将军的庞大体型,呆然片刻之后,方才赞道:“真是一条好汉!”
此时这名铁甲将军身子不断晃动,身上的铁甲不住发出哗啦啦的清脆碰撞声,黢黑的脸上两只大眼睁的跟牛眼一般大小,流露极度的震惊与愤怒之色。
他扭头看向站在一侧已经从自己脖颈上松开手掌的杨显,点了点头,沉声道:“领教了!敢问高姓大名!”
他声音如同雷霆一般,虽然刻意低沉说话,但还是给人一种闷雷滚滚的感觉,震得旁边的秦守身子微微打晃。
杨显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恐污武将军尊耳。”
赤发将军微微一愣,“你认得我?”
但他只是有刹那间的愣神,旋即便反应过来,点头道:“是了,以阁下的宗师手段,自然有资格知道我兵家传人的名姓,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以你的手段,早就应该名扬天下,进入天地玄黄榜单之中,为世人所知。怎么武某从未听说过尊下的名姓?”
杨显笑道:“天地玄黄榜,不上也罢。”
旁边的秦守好奇道:“什么兵家人的名姓?什么天地玄黄榜?”
杨显解释道:“当今天下,诸子百家之中,除了理学门徒在朝成为显学之外,就只有兵家子弟被朝廷重用。而兵家乃是武子所创,历代家主都是武家子弟所担当,因为修行兵家武道心法的原因,所有武家子弟都是赤发长身,别寻常之人高大不少。因此但凡知晓武家子弟功法特征之人,便可以依照形貌推断出他们的身份。”
“至于天地玄黄榜,那是神机门为天下高手评定战力高低的一个榜单,以境界高低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榜单,据说在天地玄黄之外,还有一个飞仙策,评定的乃是古往今来有记载的无上大宗师。”
杨显笑道:“这天地玄黄榜也还算的上公正,神机门弟子眼力不凡,评定的少有差错,寻常武者都以能上榜为荣。”
秦守道:“原来是这样!依我看啊,这神机门存心不良。他们为天下高手排名,明显的就是为了挑起高手之间的纷争啊,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谁能服气谁?还不是打过再说?一来二去,你打我,我打你,总会有收手不住打死人的时候,到时候恩怨四起,彼此仇恨,天下早晚会乱成一团。”
杨显道:“秦兄果然看的明白,只是大家虽然知道神机门居心不良,但因为一来找不到神机门的山门所在,二来是这神机门人的眼光确实不凡,他们为天下排名次,鲜少出错,因此明知他们有意挑起争斗,大家却还是纷纷中计,嘿嘿,名缰利锁,谁又能解的开?”
被杨显擒住的姓武的铁甲将军站在旁边听着杨显与秦守之间的对话,越听越惊。
他被杨显擒住之后,便在心中一直猜测杨显的身份,他一开始见杨显个头不太高大,以为是杨显只是一名个头稍微矮一点的武道宗师,年龄上肯定也是武道宗师的年龄。
而所谓武道宗师的年龄,也就是至少五六十岁往上才是。
自有记载以来,在五六十岁之前能够成就武道宗师之人,少之又少
但听到杨显与秦守之间平辈相交,方才知道杨显与秦守年龄竟然相差不大。
因为杨显气度威严深沉,又是武道宗师境界的高手,铁甲将军很难判断出他的具体年龄,但如今的秦守却只是一名普普通的人族少年,完全无法掩盖自身的气息,虽然行为举止有点与常人不同,但却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农家少年,这点是无论如何不会看错。
而杨显既然是与秦守互相称兄道弟,那杨显定然也与秦守一样,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完全不像铁甲将军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是一个隐世多年的武道宗师。
可遍观古今,何曾听过十来岁的宗师级高手?
铁甲将军越想越惊,“普天之下,能一招擒我之人,非武道宗师不能为之,身边这个赤脚长发的青袍人定然是宗师高手,那是无疑的了,但他怎么可能会只有十来岁?
难道这两个人是亲友关系,因为辈分一样,才以兄弟相称?”
想到这里,铁甲将军半是震惊,半是疑惑的向杨显道:“天地玄黄榜上没有排名的武道宗师,要么是新晋的宗师高手,要么就是妖族与不死族人,寻常武道宗师只要显露踪迹,就罕有不被列入榜上之人。”
他被杨显抓住之后,也只是有片刻的惊讶与愤怒,随后便冷静下来。在杨显向秦守解释完兵家与天地玄黄榜之后,便即问道:“你是新晋宗师?我看你个头虽高,年龄却是不大,你老师是谁?”
杨显笑道:“儒门第三十二代门主杨显,见过武将军。”
他向铁甲将军微微一礼,“刚才为求自保,才将将军抓下了坐骑,还请将军勿怪。”
铁甲将军身子一震,“儒门门主?你老师是梅先生?”
杨显道:“将军认得我老师?”
“嘿嘿,我不认得却听说过!”
铁甲将军听到杨显说自己是儒门门主之后,看向杨易目光登时一变,如果说刚才是震惊与愤怒的话,如今却变成了难以置信与理所当然这两种极其矛盾的神情。
更妙是,这种表情竟然清清楚楚的从他脸上表露了出来,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旁边的秦守见到铁甲将军这幅奇异神色,啧啧称奇,“老兄,就凭你这一副表情,要是拍电影,肯定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他还待再说什么,但铁甲人双目之中精光爆闪,对他发出一声冷哼,秦守身子一晃,当即软到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铁甲人一声轻哼将秦守震倒在地之后,便似弹土吹灰一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转头看向杨显,“竟然是梅先生的弟子,怪不得如此了得!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铁甲将军看着杨显连连赞叹,“当年梅先生从不死天关大战之后,身受重伤,本欲觅地养伤,却又被理学门徒联合当朝明皇将他骗进皇宫意图将他杀死断了隐学的传承,但谁知道即便梅先生身受重伤,却依旧打死了好几个门派的门主宗师,最后更是斩下了明皇的一根手臂,打碎金銮殿,剑扫中京城,硬生生的从重重包围之中杀了出去,嘿嘿,至今中京之中说起他来,依旧人人变色。”
他脸上露出仰慕与敬佩之色,“当初我父也曾参与了围杀梅先生的那一战,被梅先生一拳打碎了心脏,三月后便即死去。”
他说到这里不胜唏嘘,“先父临死之时,还对梅先生大加赞赏,说,若不是因为身为兵家中人,忠义为先,说什么也不会参与围攻梅先生的那一战。他被梅先生打死,可谓是死而无憾,并无怨怼之意,也叮嘱我不得为他报仇。因为当年围杀梅先生乃是家父毕生憾事,是他生平最不仁义的一战!”
他说到这里,对杨显道:“当时梅先生伤上加伤定然活不长久,又从未有弟子传世,大家都一直以为梅年生既然不日身亡,那么传统儒门定然会断了传承,再也没有能力与理学一较高低,因此都安下心来。”
杨显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梅年生当年竟然如此了得,此时听到老师当年的壮举,虽然他一向沉着冷静,此时也难以自抑的生出热血沸腾之感,“原来我老师昔日竟然做出了这等大事!”
“嘿嘿,天下第三梅年生,当年是何等了得,你这这个做徒弟的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么?”
“天下第三?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刚刚站起来的秦守本想对铁甲人破口大骂,此时听到铁甲人的说法,登时消了怒火,好奇道:“怎么有了这么一个名号?”
铁甲大将嘿然道:“梅先生认为,地老大,天老二,他老三,因此便自命为天下第三。”
秦守更是奇怪,“怎么地老大,天老二?不是天老大,地老二么?”
不待铁甲将军作答,杨显便开口道:“没有地托天,哪有天包地?天地天地,人生于地,存于地,最后还是在地底长眠,这大地的地位自然要高于苍天,天有什么资格排在第一?”
秦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点,呆了半天,方才点道:“倒是有点道理!我靠,你这观点很新奇啊!”
铁甲大将道:“这也是传统儒门也理学理念上的重要分歧。理学一脉认为天地苍茫,苍天高高在上,自然是老天的地位最高,而在世人君,因为最为尊贵,所以便被成为天子。”
“而隐学一脉则认为人类存身与大地之上,衣食住行都是大地所赐予,自然是大地的重要性远远超过苍天。而若是没有大地做依托,哪来苍天的高高在上?因此对大地之上的生物来说,厚重的大地的地位要高于苍天。”
此时杨显开口道:“地位,地位,这‘地位’两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不说天位?人若是连存身之地都不知道敬重,何谈什么忠孝仁义?至于人皇认天为父,自称天子,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看向铁甲将军,问道:“你兵家中人,倒是对我儒门理念了解的很呐!敢问将军怎么称呼?”
铁甲将军道:“我是武超风!”
他嘿嘿笑道:“因为素来敬重梅先生,便稍微关注了一下隐学,对传统儒门理念知道了一点皮毛。嘿嘿,不曾想今日在青州刚杀了三皇子周伏,便败在了梅先生的高徒之下!隐学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到这里,很是诚恳的向杨显问道:“杨兄,你难道是梅先生在闯出皇宫杀出中京之后所收的徒弟?”
武超风身为兵家子弟,最不怕死,但却对自己被杨显一招擒拿之事极为介意。
若是被年纪大的武道宗师给擒住,他心里好歹还舒服一点,若杨显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样,只有十来岁的年龄,那他这个被整个兵家之人称为“绝世天才”“千年不遇”十八岁的九级武者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因此明知自己不该问,武超风还是忍不住询问起杨显的年纪来。
见武超风相询,杨显回答道:“小弟六岁时承蒙恩师搭救,之后便随老师修行,遇到老师时,老师已经有伤在身,如今距离拜师时间,已六年有余。小弟如今已然十二多了,到如今依旧是微末道行,倒是给老师丢了好大的面子。”
“微末道行?”
武超风深深看了杨显一眼,嘿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连武道宗师的修为都是微末道行!”
“嘿嘿,十二岁的武道宗师!梅先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你这么一个怪胎!”
他一脸落寞之色,“看来儒门当兴啊,明皇以及魔门、理学等人若是得知隐学一脉竟然有了你这么一个传人,估计从今之后要饮食不安了,嘿嘿!”
杨显笑道:“武兄谬赞了,小弟克不敢当!”
吴超风道:“你是当今儒门门主,当得起!”
他说到这里,对杨显道:“杨显,当初在皇宫围杀你老师之人,我兵家中人也曾参与,今天我既然落在你的手里,那也是运数使然,你现在就可以为梅先生报仇雪恨,姓武的死在你的手里,绝无怨言!”
他将身上甲胄解开,露出长满了黑茸茸护心毛的胸膛,“来吧,照我胸口一刀,也算是为你师父报了一部分血仇!”
杨显摇头失笑,“武兄,当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为何杀你?再说,你兵家子弟一向忠于当朝君王,都是听从帝王指令办事,围杀我老师未必是你们兵家本意,这笔账要算在大周皇族身上,与你兵家无关。所以,我不杀你!”
杨显说到这里,忽然一掌拍出,将武超风打出两丈多远,人在空中便已经喷出血来。
看着武超风落地翻滚,坐在地上大口吐血,杨显淡淡道:“但你今天因为我目睹了你杀周伏的事情而意欲将我等灭口,若我与秦兄是普通百姓的话,恐怕早就死于非命,这个仇却不能不报!”
“好!好!好!打得好!”
武超风坐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大笑,“不愧为梅年生的弟子,果然是恩怨分明!”
在他被杨显抓住之时,他身后的几千名骑兵却是诡异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只是慢慢向前移动,就在武超风与杨显说话的时间里,这些骑士已经移动了几十丈的距离,但却如同幽灵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此时一名铁甲人已经代替了武超风的位置。
就在武超风被杨显一掌拍飞之时,代替武超风位置的铁甲人已经举起了手臂,在他手中,一把强弓已经拉成满月之状。
巨大的杀气陡然升起!
这些骑兵没有动静之时,就好像是安静的雕像图画,虽然就站在哪里,却诡异的没有一点存在感,但此时一旦动起手来,当真是如霹雳似雷霆,快如闪电。
在巨大的杀气升腾而起的同时,一点箭芒已经到了杨显面前!
直到此时,坐在地上的武超风方才反应过来,脑袋嗡的一下,黢黑的大脸倏然变白!
诸子百家之中,若论战场杀伐。
兵家战阵,自古无敌!
可能在单体实力上,兵家高手的人数并不比其他门派要多出多少,便是在个体战力之上,兵家高手也未必能超过其他门派的同一层次的大高手。
但兵家强,强不在个人,而在整体。
若是兵家子弟组成绝世战阵,千万兵卒气息相连,尽皆汇集在一起,合力前击,那么别说是武道宗师,便是武道大宗师,也绝不敢硬接。
刚才武超风之所以一箭射爆魔门身为武道宗师的黑衣老者,依仗的就是这种战阵威力。
他一箭射出,气息牵引之下,箭矢自然而然的就会将敌人锁定,敌人除了硬接这一箭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破解之法。
刚才魔门黑衣老者接连变幻了好几种身法,连续多次改变行进方向,却都没能躲得开,由此可见这兵家杀伐之法的厉害。
这种将千万兵士的气息汇聚在一起转而迎敌的法门,便是兵家纵横天下从未一败的不传之秘。
兵家之所以是兵家,除了兵书战策,在谋略上击杀敌人之外,与这杀敌大阵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这战阵在应对大批强敌之时,或许有过失败的例子,但以多攻少,针对但少量武道高手之时,却是少有失败,在提前布置好的情况下,便是武道大宗师都击杀过好几个。
真能破解得了这兵家战阵的高手,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
最近一次失败,那还是六年前针对梅年生之时。
但梅年生那可是最有希望冲击无上大宗师的可怕存在,在被几个大宗师围攻,长剑插心,点破头颅都不死的恐怖人物。
他能抵挡得住兵家高手的合力一击,虽然令人吃惊,但也在预料之内。
可如今面对这破军一击之人却是只有十二岁的杨显。
虽然杨显是一名武道宗师,但寻常武道宗师面对这一箭,也只能乖乖受死,刚才的黑衣老者就是最好的例子,杨显这名小小的武道宗师又如何能够幸免?
箭矢已经到了杨显面前!
在武超风的眼中,眼前的杨显忽然消失不见!
杨显的身子还好好的站在哪里,但属于他气息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杨显似乎成了空气,成了尘埃,成了光,成了风,他似乎与一股冥冥之中的伟大力量相结合,人虽然还在地上,但心神却已经不在这个空间。
这支羽箭本来锁定了杨显的气息,但如今气息不在,空中的箭矢登时失去了目标,如同有思想的灵蛇一般,因为失去了猎物的感应而微不可察的停滞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杨显的两根手指忽然就出现在了箭矢之前。
在杨显伸出食中二指夹住射向自己的羽箭之时,他整个人在转瞬之间,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悲无喜无思无想的空灵之境,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风吹落叶,飞鸟窜林,都在他的感官之内变成了极其缓慢的场景,就连声音似乎变成了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莫名奇妙的东西。
看着射来箭矢,就像一只慢慢悠悠飞来的小小飞虫。
他晶莹如玉的修长手掌缓缓伸出食中二指,向这个飞来的小小“飞虫”捻去。
射向他的这根箭矢快如闪电,而杨显伸出的手掌却慢如老牛拉车。
这种一快一慢的强烈的对比,使得旁观的武超风难受无比,焦急的直欲吐血。
可即便杨显的手掌缓慢无比,偏偏就在箭矢还未及身之时,就夹住了这根羽箭。
“砰!”
虚空震荡!
在杨显两根手指夹住这根箭矢的一瞬间,巨大的响动从他双指间传来,被他家夹在指缝中的羽箭在一瞬间爆成飞灰。
杨显身子猛然一震,脚下地面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随后杨显的身子也与他脚下的地面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他身子每一次震颤,身边虚空便随之发出一声轰鸣,巨大的气浪从他身上发出,形成摧城拔寨的狂风,将他面前的秦守吹得如同滚地葫芦一般骨碌碌不断向远处滚去。
一柱接天连地的龙卷风就这么平地生起。
地面尘土飞扬,四周树断草飞!
直到巨响声不再响起,巨大的席卷方圆几丈的巨大龙卷风方才慢慢减弱消散。
露出被烟尘雾气所遮掩的杨显。
“久闻兵家战阵自古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显依旧站在原地不曾移动分毫,只是他脚下刚才平坦的地面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大坑。
杨显迈步出坑,身上一袭青衫随着他走出大坑,已然化为齑粉灰尘。
只留贴身小衣还被他穿在身上。
武超风见他竟然毫发无损的接住了自家军士射出的羽箭,不由的又惊又喜,又是难以置信,从地上急速爬起来,大声问道:“没事吧?没事吧?”
从对面的铁甲骑士射箭,到杨显伸手接住羽箭,再到杨显从大坑中迈步走出,期间也就片刻时间。
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兵家合击却是又被人给破了一次。
以往能够硬接兵家合击之术的人物,无不是武道修为到了大宗师境界的绝世高手,至于武道宗师,自从兵家战阵被武祖创出以来,这合击之术还从未在面对武道宗师之时失手过。
但现在这个记录却被杨显给打破了。
见武超风神情激动,关切之心溢于言表,杨显暗暗好奇,对他笑道:“小弟一向命硬,倒是没有大碍,有劳武将军费心了。”
武超风道:“好好好,你没事就好!”
他有点语无伦次道:“你如今是隐学门主,身份非同小可,如今理学势大,把持天下,便是我兵家、机关家等入世宗派也都被理学压了一头,无力反抗。真要打破理学一统天下之局,还得你隐学一脉才行!”
“当今世界,谁都可以死,就你不能死!你还不知道你如今的身份是何等重要!”
武超风咳嗽几声,转身向对面的骑兵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对杨显动手,“杨兄弟,虽然如今天下大乱,大周朝危在旦夕,而明皇昏庸残暴,望之不似人君,已经算不上明主,但我身为兵家传人,只要皇帝不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就绝不会背叛当今朝廷。”
他扭头看着杨显,轻声道:“你隐学一脉与当今明皇有生死大仇,又与如今的显学一脉有毁门之恨,日后少不了要与当今朝廷做上一场,你我早晚还要再次对决,今日我败在你手,是我艺不如人,但下一次你我再对上,战场之上,武某绝不留情!你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现在杀了我,以除后患!”
杨显摇头拱手,笑道:“武兄慢走,小弟不送!真到了对决之时,你我再分生死不迟!”
武超风点头道:“好,到时候再做上一场!”
杨显看着他唤过不远处的赤目独角兽,翻身而上,勒转兽头缓缓归队,好奇的问道:“武兄,你是兵家之人,理应对皇家忠诚无比,今日却为什么要斩了三皇子周伏?”
武超风听到杨显询问,端坐在独角兽上并不回头,嘿嘿笑道:“我兵家子弟忠于国家,而不是忠于君王!”
“青州如此大灾,明皇本来是派三皇子前来赈灾,没想到他竟然将赈灾粮食倒手转卖,肆意克扣,导致整个青州饿殍遍野,饥民易子而食,这等大罪,我不杀他,心中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畅达!”
他低头弓腰,不住咳嗽,鲜血随着他的咳嗽一股股的从嘴里喷出,杨显刚才打他的一掌,以他九级武者的修为也还是经受不住,气息明显的衰弱了下去。
武超风喘息道:“我此次从边关返回路过青州,既然遇到这件事,就不能不管!管他娘的皇子不皇子,先杀了再说!”
杨显叹道:“你杀了三皇子,或许明皇顾忌你兵家传人的身份不会对你严惩,但刚才杀掉的黑衣老者,那可是魔门中人。一名魔门的武道宗师竟然死于兵家子弟之手,恐怕魔门不会善罢甘休。武兄,你此番回京路上想来不会怎么太平。”
武超风身子一震,“魔门?我说那老者的身法怎么这么诡异,原来是魔门高手!”
“明皇什么时候与魔门走的这么近了?连自家皇子的护卫找的都是魔门中人!”
他身子在坐骑上慢慢挺直,嘿嘿冷笑,“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还真的要与魔门联手么?”
他嘀咕了几句,双腿一夹坐骑,胯下赤目独角兽倏然窜起,呼吸间便回到了队伍之中。
“杨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你我下次再见,不会再是刀戈向向的局面,告辞!”
在手下的护卫之下,武超风对杨显拱手示意,带着大队人马缓缓离去。
在烟尘之中,这些骑士们不断回首张望,都对能挡得住他们合力一击的杨显感到好奇无比。
“哇!”
直到这些骑士走的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时候,杨显猛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他终究未能将这么多骑士的合力一击的力道全都消掉,还是被震伤了内腑。
自从杨显拜师梅年生,在他跟随老师多年的历练之中,不乏与人交手动武之事生,但凡与人动手比试,杨显就从未败过。文┡学迷wwΩw.*.
无论对手的武道修为有多高明,招式有多精妙,轻身功法有多么神奇,但杨显与之对敌之时,却会用更精妙的招式,更神奇的身法将对手打败。
杨显就有这么一种临场作战的天赋,如同时画家作画,诗人写诗,只要灵感来了,便能做出一篇绝妙诗文或者传世名画。
而每一次与对手交战,对杨显来说,就是一次灵感的大爆。
对已自己这种天赋杨显自己难以述说清楚,颇有一种“我亦不知玄又玄”的奇妙感觉。
本来面对刚才几千铁骑的合力一击,别说武道宗师,就是大宗师也难以招架的住,在箭矢锁定杨显之时,杨显别说硬接,便是躲避都难以躲避,眼看就是身死道消之局,但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杨显的精神又一次进入了以往修炼经常进入的合道状态。
所谓合道状态,就是武者的身心与天地共鸣,天人合一,天地即我,我即天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天地间最为本源的磅礴伟力向结合,攻击他就是攻击整个天地,这这个状态之中,杨显自然不会有身败之虞。
但他只是与天地相合,毕竟还不是天地。
刚才骑兵对他的合击之力虽然大部分都被他转移到天地虚空之内,可作为被攻击的对象,他在转移与宣泄这种狂猛力道的同时,自身却还是难以避免的受了点伤害。
之前武风一箭射出,能将一名魔门的武道宗师射爆,可见这兵家合击之力的恐怖程度,杨显的修为虽然比同样是武道宗师的魔门的黑衣老者要高明不少,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在以自身躯体来消减这股大力之时,还是有点力有未逮之感。
在与武风对话之时,他还能勉力压住自身的伤势,此时眼见武风率众离开,杨显无意压制自身,憋在胸中的一口淤血终于被他吐了出来。
刚从地上刚刚爬出来的秦守看到杨显弯腰吐血,吓了一跳,“我靠,你没事吧?”
杨显摆手道:“无妨,死不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体内气息流转之下,又是一口淤血吐出。
这口淤血吐出之后,杨显的精神登时好转,已经毫无受伤之相。
秦守刚才虽然没有看到对面骑兵对杨显的出手,但他刚才就是被杨显身上所出的强大气劲所吹飞,此时刚刚爬起就见杨显吐血,自然知道在杨显身上定然生了极大的变故。
秦守正欲走过去搀扶杨显,但刚刚迈步,还未靠近杨显,就现杨显缓缓挺立,再无一丝伤痛之相。
虽然杨显没有对秦守说自己伤势已经痊愈,但作为旁观者的秦守却是莫名的知道杨显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好了,咱们走罢!”
见秦守走了过来,杨显微微叹道:“武风此次进京,怕是要惹出一场大风波来!”
“那关我们屁事!乱子越大越好,最好将那个鸟皇帝弄死算球!”
秦守骂骂咧咧道:“别看武风那小子长得五大三粗,但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跟着杨显边走边骂道:“就看他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杀了三皇子的事情,就意欲将我们两个灭口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小子的心狠手辣。我敢打赌,你要真的受了重伤,那小子一定会趁你病,要你命,绝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杨显摇头笑道:“你不懂,别说我受伤不重,即便我真的伤重欲死,他只要知道我的身份,就绝不会对我动手。”
秦守愣道:“咦?这是为什么?”
杨显深深的看了秦守一眼,“我现你这个人很有点古怪,似乎有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秦守脸上微微变色,干笑道:“格格不入?错觉!错觉!你你这一定是错觉!”
杨显盯住秦守的眼睛默然不语,直到秦守鼻尖出汗,神情变得极不自然之后,方才展颜笑道:“或许是错觉罢!”
他将话题转到刚才的问题之上,向秦守解释道:“你久在乡间,不知世事,并不知道当今势力的分布与我的地位。”
秦守被杨显刚才的目光盯得心慌意乱,颇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闻言道:“还请杨兄赐教。”
杨显淡淡道:“天下诸子,儒门为尊!在理学出现之前,与帝王合作的传统儒门与其余各家的关系一向交好,无论治国还是平乱,其余门派中人没少为儒门助力。”
“但自从千年之前儒门之中出现了理学一脉,儒门便开始与百家中人交恶。盖因理学一脉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理念,建议当朝帝王压制百家,独尊儒门;同时将传统儒门与帝王之间互相合作的辅佐关系改为如今依附的主仆关系。这些理学门徒大肆修改传统儒门门规,甘做帝王走狗爪牙,同时对其余诸子门徒行杀伐欺凌之事,由此与百家门派结仇。而传统儒学门人也因为与把持儒门的理学一脉理念不同,不得不重开一支,儒门至此分流。”
“因为理学中人的举动,导致其余百家子弟,纷纷对儒门子弟难,便是当时分流出去的传统儒门中人也遭受了池鱼之殃,与当时的许多门派生好几次大战。”
“虽然到后来,那些别的门派中人现了传统儒门与理学一脉的有着极大不同,他们应该是杀错人了,但大仇已经结下,即便是后悔也是无用。”
“就因为理学门徒的这个举动,使得天下动荡,烽烟四起,当时的整个王朝都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大战每天都在生,死了好多人!”
“那是一段空气中都飘着鲜血与浓烟战乱岁月!”
杨显向秦守说这些话之时,平平淡淡毫无半点起伏,听在秦守耳朵里,却好像有一种极大的悲愤蕴含在其中,似乎有朝一日一旦宣泄出来,那便是改天换地之时。
颇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之感,使得秦守感到心惊肉跳,莫名颤栗。
身旁杨显的话音持续响起,“在多方大战之时,当时理学的创始人朱子熹成就了武学大宗师,力压整个时代,击杀了各个门派的无数好好手,便是当时传统儒门的门主也被他打成重伤,不得不隐身藏形躲避追杀。从那之后理学独大,把持朝堂,成了显学,而传统儒门则成了隐学,不复存在世人眼前。”
秦守道:“杨兄,看来你是传统儒门的这一脉了?”
杨显点头道:“不错,我就正统儒门中人!”
他叹道:“因为理学势大,把持朝纲,非但传统儒门被压制,便是兵家、机关家、画家等门派也都被理学压得抬不起头来,使得所有门派弟子都对理学心生不满,却又无法将他们推翻。”
杨显看向秦守,“想要推翻理学,须得传统儒门上位,因为自古治理国家,就必须依靠儒门子弟才行,这是几万年来早就实践过的事情,其余各家都不行。”
“没有一个成熟的学说来代替理学,百家子弟根本就无法将理学完全消灭。”
“而想要消灭理学,只能依靠传统儒门的原始理念才行。所以这些别教中人一旦知道我的身份,便不会杀我。”
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伤感之色,“至于我的老师为什么会被别家大宗师围攻?那是因为他当时实在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令所有人都感到心惊的地步,所以他只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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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是我前车之鉴,为了避免日后再出现老师同样的状况,那就只有一个方法。”
将儒门历史与百家恩怨向身边的秦守讲述完之后,杨显在说起来恩师梅年生之时,不胜唏嘘,“我自幼蒙恩师收养,从小就见到他额头被人洞穿,后心插着一把长剑的凄惨情形,因此时刻提醒自己,若是不想重蹈先师覆辙,那就只有比老师更强,更厉害!”
“等到你厉害到让人害怕、担心、甚至绝望之后,世间便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对你起不良之心。”
“力量可能不会令人臣服,却可以令人恐惧!”
杨显摇头叹息,“我此时的想法已经有点脱离了我传统儒门的仁义理念,有点过于追求武力。但当此乱世,若想成事,毕竟还是武力为先!”
旁边听他说话的秦守抚掌道:“不错!只有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杨显闻言一愣,赞道:“秦兄这句话倒是精辟的很,不错,确实只有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秦守嘿嘿干笑道:“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枪杆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杨显听他语气古怪,笑道:“枪杆子你难道没见过?”
秦守支支吾吾道:“嘿嘿,有一种枪杆子或许与当今世界的不太一样。”
杨显见他说话之时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隐秘不方便说,当下不再询问,径直带路,向前走去。
秦守见杨显不再追问,很是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对着前面行走的杨显斜眼相睨,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过了好半天,方才发出一生幽幽叹息,随着杨显默然前行,不再说话。
两人顺着大路一路前行。
沿途村子里十室九空,除了路边倒伏的饿殍之外,大多数村民都已经逃荒远走,只留下空荡荡的村落。
无猪狗叫,无炊烟起。
有时候也能遇到有人的村子,但这些村里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因为年老体衰,无力逃荒,只能呆在村里慢慢等死,都饿的脱了相,凄惨无比。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吃人的村民,双眼冒着了绿光,见到杨显、秦守两个陌生人,一阵风的围上了就要剁来吃肉。
这些人都被杨显随手击杀。
吃死人杨显可以不管,但连活人也要杀来吃肉,这已经严重挑战了杨显的心理底线,因此对于这些杀活人来烹煮的村民,杨显从不心慈手软,无论男女,一概打杀。
“妈蛋,这都没有人管吗?”
秦守看到如此惨状,跟在杨易身边不住破口大骂,“这皇帝老儿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灾情,管事的人哪去了?赈灾的官员呢?都特么死了么?”
杨显淡淡道:“前两天武超风杀的三皇子周伏就是明皇派遣的赈灾之人!”
“啊?三皇子就是管事的人啊?”
秦守一脸愕然道:“那武超风杀了他,老百姓岂不是更没有饭吃?”
杨显道:“不杀他,老百姓照样没有饭吃!”
其实有一句杨显没有说出来。
本来三皇子在青山镇刑场被他斩冠威胁之后,行事肯定会收敛一点,在赈灾方面当会做点实事,应该不敢再行杀伐克扣之举。
但估计还没有做,便被武超风给斩了,导致如今青州大乱,官场之上人人自危,连救济灾民的事情也顾不上了。
武超风因为可怜青州百姓,才一怒之下将三皇子斩杀,但他斩了三皇子之后,就这么不负责任的离开,丝毫没考虑过善后之事,这种头脑发热的行为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打乱了杨显的计划,使得青州百姓在短时间之内很难再有什么吃的。
这武超风可谓好心办坏事,光顾着自己痛快,但对整个青州百姓却没有什么呢用处。
“杀三皇子有个屁用!”
秦守只是听了杨显一句话,就分析出三皇子的为人手段,当即愤愤然道:“蠢猪似的武超风!”
“屠刀只有在没有落下之时,才最有震慑力!杀了赈灾的主事人,那还有谁来取代这个主事人的位置?他妈-的,哪怕逼着三皇子开仓放粮之后,再将他杀了也算这个武超风有几分脑子!”
杨显摇头道:“要杀皇家子弟就只能立刻杀掉,谁也不敢拖延,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秦守骂道:“他连皇子都敢杀,还怕后患?他娘的,杀人有个屁用?能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他看向杨显,“杨显,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杨显问道:“什么事?”
秦守道:“咱们杀官造反罢!”
杨显一愣,随即摇头大笑,“造反?你以为这么容易?”
“你是不是看到如今青州惨状,就以为如今天下间的百姓过的都是这种情形?”
杨显道:“你是不是觉得当此乱世,正是英雄奋起之时?”
秦守被他两句话问的张口结舌,好半天才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皇帝失德,屠戮百姓,可谓是民怨沸腾,这难道不是起事之机?只要杀了现在的狗官,开仓放粮,先救助一群百姓,哪怕日后成不了事,好歹也算为这饥民做了一点事情。”
杨显又是大笑,“秦兄,你多大了?”
秦守道:“我应该也是十二岁了。”
杨显又问,“你会什么?”
秦守嘴巴张了几下,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杨显又问道:“你有兵?”
秦守摇头。
杨显又问:“你有声望?”
秦守脸色发白,默然不语。
杨显笑道:“无兵无将无声望,不能文,又不能武,小小年纪就妄谈造反兴兵,与痴人说梦又有何异?”
秦守一脸羞愧之色,嘿嘿干笑道:“你不要看不起我!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子现在没本事,不代表日后也没有本事!你看着罢,我早晚要纠集一帮人马,干翻这狗屁大周!”
杨显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话语,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这人不知天地广阔,不懂武道神通,一点没有自知之明,当真好笑!”
“井底之蛙,笼中之鸟,也敢大放豪言!”
“我问你,你可知道如今大周的疆域有多大?”
“天下十九州,青州只有区区九千里方圆,乃是最小的一个州府,即便整个青州亿万苍生全都死绝,也绝对动摇不了整个大周的根基!”
“没有武道大神通者坐镇,还想杀官造反?若是惹得大宗师动怒,一个巴掌拍下来,就是有几万百姓也抵挡不住!”
“你没有武道高手,无兵无将,没有准备,自身也是无能,你拿什么造反起事?你是在做梦么?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勇气!”
杨显每说一句,秦守脸色便红了一分,到最后被杨显说的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大虾一般,低着脑袋看地,再也不敢抬头。
杨显将秦守囧立当地默然无语,便不再说。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脸上微微变色,对低头看地下蚂蚁搬家的秦守道:“你不是想造反么?我先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造反!”
秦守闻言抬头,发现自己跟着杨显一路行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个小城的附近。
对面一个小城城墙高耸,城墙里面浓烟四起,火光熊熊。
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从城里传来,即便与前方小城相距还有好几里地,但一阵风吹来,还是能闻到血腥之气。
“这是怎么了?”
看到前方的小城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样子,秦守愣道,“这是全城失火了么?”
杨显摇头道:“这不是火灾,是有人作乱!”
他在与秦守说话之时,目视前方,眼中精光爆射,忽然耳朵动了动,对秦守道:“你不是说要造反起事么?现在我就让你看看这些造反之人的下场!”
他说话间,手掌一伸,已经掐住了秦守的后颈,淡淡道:“你也来开开眼!”
秦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脖颈一紧,旋即眼前一花,双脚已然离地,眼前景色飞倒退,耳旁呼呼风响,狂风扑面如刀,吹得面皮如同水波般荡漾变形;双眼剧痛,再也无法睁开,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甩了出来。Δ 学迷 ..
秦守本欲挣扎,但被杨显抓住脖颈之后,整个身子竟然都无法用力,四肢软软的耷拉下来,一动都无法动,只有头脑还算清醒。
“我靠,这杨小子的度到底有多快?”
感受着劈面狂风,秦守心中惊骇之极,“我现在是被他掐着脖子前行,只有度快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才会有如此大风。按照现在这种感觉,就是前世的顶级跑车也比不过啊!”
“这个世界人类的度竟然能达到这中程度!”
秦守又是吃惊,又是向往,又有一种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杨显掐着脖子带着走的淡淡的羞辱感觉。
“终有一天,我也能做到这一步!”
秦守即便是闭上眼睛,眼珠子也还是被狂风吹得酸胀无比,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落下,使得他又尴尬又难受,又是沮丧,心道:“按照老子以前看的小说,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我应该是主角才是。怎么所有的证据都在显示杨显这小子才是主角的命啊?难道这家伙就是所谓的命运之子?”
“难不成到最后老子还要跟他一起争夺这个世界的拥有权?”
“不过这小子好歹救了我的命,老子有不稀罕当官,这天下让给他也无妨!只是在武道修行上面却不能让他!不过……这杨小子确实有点厉害……”
秦守思想跳脱,还未搞清什么状况,就俨然以这个世界的主角自居,且毫不脸红的认为自己日后定然会成就不凡。
只是他如今这种想法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说给杨显来听,他生恐杨显再来嘲笑他。
正当秦守胡思乱想之时,忽然身子一重,双脚已经踩到实地,耳旁风止,那种如刀割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杨显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到了!”
秦守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
刚刚在远处看的不甚分明的城墙,此时就高高矗立在自己面前,青褐色的墙体上有着深浅不一密密麻麻的坑洞,看来这处城墙遭受过不少的攻击。
往下看,墙根处遍布青苔,青苔上躺着不少兵士的尸体,这些兵士有的已经死透,有的却是还在流血,将墙根处的青苔染成了血苔。
喊杀声不断从城里响起,间杂着哭泣哀求之声。
还不待秦守看的分明,就听的杨显道:“随我来!”
他迈动双腿,大踏步向城门处走去。
秦守见状,急忙小跑着跟随。
走到城门处,抬头观看,只见城门上横着的青色条石上刻着三个大字:寒林城!
此时城门处的地面上流淌着一滩滩的鲜血,已经处于半凝固的状态。
几个兵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哪里,有几个胆大的鸟儿正在这些尸体上跳来跳去,寻找食物,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爪印。
城门已然破损倒地,通过幽长的门洞,可以看到城内几个穿着铁甲兵士模样的汉子在门洞附近来回走动。
杨显领着秦守刚刚穿过门洞,几个汉子便现了二人,齐齐扭头向两人看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端着长枪的汉子对着两人大喝道:“是圣坛的弟兄么?”
杨显对此人的询问毫不搭理,继续前行。
他目光看向远方,只见前方的民法与街道等处浓烟四起,地面上躺了不少百姓的尸体。
“这两个要饭的一定是大周的奸细!”
问话的大汉见杨显对他视若无睹,不由得大为恼火,恶狠狠端起长枪,对着杨显分心便刺。
此时杨显一身小衣,又披散着长,手扶竹杖赤脚而行,而秦守本来穿的就破破烂烂,此时两人站在一起,也确实像是两个要饭的乞丐,这持枪汉子说他两人是要饭的,也不算说错。
看着此人刺来的长枪,杨显身子微动,便想出手将面前之人击杀,手掌将抬未抬之时,忽然心有所感觉,当即站立不动。
一道红光陡然出现在杨显面前,“砰”的一声将即将刺到杨显面前的长枪击飞,随后一声娇笑从旁边传来,“天命教的教徒好大的煞气!”
杨显身子不动,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名红衣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内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台阶之上,手中一条长长的红菱缠在她身上,红菱两头翘起,如同活物一般在她身边不住飘动。
这女子红巾扎头,一身红色的收身紧衣将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全都凸显了出来,粉面含春,美目生波,此时看了杨显与秦守一眼,笑吟吟道:“哎哟,你们两个孩子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天命教的人今天正在城里杀人么?”
她说话之时,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手中红菱却是灵蛇般倏然飞出,只是一瞬间已经缠住丢枪的汉子,随后猛然一抖,这汉子登时双脚离地,大叫着飞向半空。
红衣女子将持枪汉子丢出之后,看向附近的几个身穿铁甲之人,咯咯笑道:“你们也都陪他去吧!”
她嘴里说话,手中不停,手里长长的红菱急飞出,只是顷刻间便将在场的十几个壮汉缠住扔向高空。
直到她将最后一个大汉扔出之后,第一个大汉还未从天空落下来,可见她出手之快。
红衣女子将这些人扔飞之后,袅袅走向杨显两人。
人还未到,香风已经扑面而来。
红衣女子站到两人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忽然捂嘴笑道:“你们两个家伙倒是很有意思,奴家救了你们一命,难道就不知道说一声谢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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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个红衣女子娇俏可人,吐气如兰,整个人三分娇媚之态,七分飒爽英姿,站在杨显与秦守面前,身上一条长长的红绫绕身飞舞,飘然若仙。
又好似一朵带刺的红玫瑰,鲜艳欲滴,见者欲醉。
看她年龄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可出手狠辣,经验老的,却是一个走江湖的老手。
杨显毕竟还是少年,虽然老成,但见到如此美艳的一个女子,却也有一瞬间的惊艳之感,但这惊艳的感觉也之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眼神清明,恢复了淡然如水的神情。
而在杨显身后的秦守自从这红衣女子现身之后,一双眼睛便瞪得如同牛卵大小,一眨不眨的看着红衣女子,嘴巴微张,只差口水流出来了。
红衣女子看到秦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指向秦守,“死小鬼,你这是什么表情?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她的手白嫩修长,伸出的食指犹如美玉葱段,莹白洁净,单单只是一根手指,就有一种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魔力。
秦守呆呆的看着红衣少女的手指,以一种梦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真美啊!”
红衣少女闻言一愣,吹弹可破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浅不可见的红晕,白了秦守一眼,“死小鬼,嘴巴倒是甜得很呐!”
秦守一句话说出之后,头脑便即清醒过来,但此时又被红衣女子白了一眼,一颗心登时飘飘然不知所以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呆呆道:“我说的是真的。”
红衣女子见秦守说话不似作伪,有人夸她貌美,她心中自然高兴,眉花眼笑道:“臭小子命都快没了,还有心看别人美不美!”
秦守迷糊了片刻之后,眼神又即恢复清明,心中暗叫邪门,“我靠,老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了她一眼,脑子立时就变糊涂了?这小娘们有点不对劲啊!”
他扭头看向杨显,一脸询问之色,却见杨显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并不说话,好似被刚才壮汉刺来的一枪吓傻了一般。
此时的杨显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普普通通要饭的乞丐一般,乱发披肩,赤脚而行,呆若木鸡。
红衣女子看了杨显一眼,露出微不可察的怜悯之情,微微发出一声叹息,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递给杨显,“好好藏着,沿途买点东西吃罢!”
杨显深深看了面前的红衣女子一眼,缓缓伸手。
就在杨显刚刚接过碎银之时,一声霹雳般的大喝从远处响起,“是哪位朋友驾临寒林城?青州青龙坛坛主沈明堂见过道友!”
这人说话之时,声音还在远处,但从他开口之后,这声音便似一条大龙从远处急速飞行而来,一句话刚刚说完,秦守眼前一花,一名青袍中年人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名中年人高高瘦瘦,头扎青色软巾,面皮焦黄,颧骨高耸,两只黄绿色的眼眸如同不知名野兽的眼睛一般,露出残忍野性的不祥气息。
他身法可谓快到了极点,从开口说话,到现身到了城门附近,期间也就几个呼的时间,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横跨了半个寒林城。
中年男子在看到红衣女子之时,身子猛然一僵,双眸瞳孔微微收缩,“十丈软红?”
他看向附近地面上已经被摔成了肉袋的几个属下,皱眉道:“软红娘,我天命教可向来与你们魔门中人井水不犯河水,你来此作甚?”
他只是开口询问红衣女子的来意,对几个属下被红衣女子杀死一事却是毫不在意,可见他要么是本性凉薄之人,要么就是视人命如草芥之辈,对下属也是如此。
软红娘笑吟吟的看了看中年男子,“沈坛主,听说你们天命教志在天下,欲要拿下这大大周的十万里山河,难道就是这么以杀平民百姓的手段了来取得天下么?”
沈明堂一脸愕然之****门中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悲天悯人起来了?”
软红娘娇笑道:“你猜?”
身子一晃,手中一直不断飘动的红绫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一般,倏然飞出,直奔沈明堂而去。
沈明堂大惊,没想到此女说动手动手,事先毫无半点征兆。
他惊怒之下,身子猛然后退,只是转瞬之间,已经退后了好几丈远,身法之快,犹如鬼魅。
但他虽然后退的极为迅速,相比阮红娘手中的红绫还是稍稍逊色的几分。
在他退后了几丈,身子仍然后飘之时,软红飞出的红绫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沈明堂不在后退,撮掌如刀,对着面前的红绫猛然下劈。
“砰!”
红绫犹如受惊的蛇儿一般,波浪般震颤倒飞。
沈明堂与软红娘的身子同时一震。
一抹鲜艳的晕红从软红娘俏脸上猛然升起,她身子娇颤如风中玫瑰,手一招倒飞过来的红绫已经被她收回掌中,对着一脸怒容的沈明堂的笑道:“沈坛主不愧为坐镇青州的天命教第一高手,功力当真不凡!”
沈明堂又惊又怒,“贱婢,你魔门真想与天命教为敌么?”
软红娘笑嘻嘻道:“哎呀,奴家只是与你开一个玩笑罢了,沈坛主何必动怒?”
她自从现身之后,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即便是对敌之时,也是笑嘻嘻毫无紧张之感。
沈明堂闻言脸色一黑,点了点头,“那我也与你可开一个玩笑!”
他说到这里,站在原地,忽然挥手道:“拿下了!”
嗖!嗖!嗖!
几道身影在沈明堂挥手之时,已经窜行了过来,手持刀剑,向软红娘杀来。
软红娘手中红绫急速舞动,在身外旋转成了一个大圈子,将冲向自己的几个人全都挡在外面,同时抬头看向身边不远处的一栋小楼,笑着吆喝道:“石公子,天命教的高手这么多,奴家快要打不过他们啦!”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小楼内响起,“红娘,以你的本领,这些天命教的渣渣算的了什么?”
这道声音清朗宏大,虽然发自远方,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是如雷霆炸响一般,震得众人气血浮动,体内气息在一霎时都有了散乱之感。
正准备伺机对软红娘出手的沈明堂听到这道声音之后,脸色剧变,猛然发出一声呼啸,不管不顾的向城门发足狂奔。
他竟然连面对这说话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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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沈坛主怎么跑的这么快?”
正被几人围攻的软红娘看到旁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沈明堂忽然脸上变色,向城门处急速窜行,不由得好笑道:“沈坛主,王公子你可还没有看到呢,如此匆忙离开,不嫌太失礼了么?”
沈明堂对软红娘的话充耳不闻,奔跑的速度反而更快,只是一瞬间便已经到了杨显与秦守身边,也就是城门门洞附近。
就在他身子一闪,即将窜进门洞之时,身子猛然一震,正在高速移动的身子倏然停滞下来,这种说停就停,由极动转化为极静的本领,给了旁观之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软红娘即便是在被一群高手围攻之下,在看到沈明堂这种身法之后,也还是忍不住娇声叫好,“沈坛主,你好俊的轻身法儿!”
沈明堂是不得不停下来。
就在城门门洞处,不知何时忽然就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名青衣人,这人身量颇高,面如美玉,一对弯月长眉下两只眼睛清澈如水,悬胆鼻,薄嘴唇,小胡子修建的整整齐齐,头戴软帽,肩背青囊,一只手中拿着一卷青色的竹简横放胸前,另一只手负在背后。
他站在沈明堂身前,淡淡道:“沈坛主,既然来了,又何必离去?”
听此人说话的口音,却是刚才在远处小楼发话之人,也就是软红娘口中的石公子。
只是那栋小楼距离这城门少说也有几十丈的距离,但却不知道为何此人怎么就突然到了城门处,这等轻身功法简直匪夷所思。
沈明堂刚才展露的轻功本就已经是极为了不起了,但与此人相比,却又差了不不止一筹。
沈明堂再看到此人之后,一霎时面若死灰,“你是医家小圣石独秀?”
青衣男子依旧一副淡淡然的表情,看着面前的沈明堂,犹如看着一个死人,“是我!”
他脸上露出很是奇怪的神色,“这青州青城山乃是我医家祖庭所在,难道你们贺教主不知道?竟敢在寒林城如此杀伐,这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沈明堂脸色更白,“石公子,不过是杀一些贱民而已,哪里值得你亲自出面?”
“贱民?”
石独秀闻听此言面上一冷,负在身后的右手猛然向前拍出。
沈明堂在看到石独秀之后,早就功聚全身,以防不测。此时见到石独秀出手,急忙闪身后退,却是不敢硬接。
他深知石独秀的厉害,而立之年便是武道宗师的修为,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又是医家大门的真传弟子,沈明堂虽然是天命教在青州的坛主,但也就是七级武者的修为,面对石独秀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武道宗师,却是根本就没有取胜之机。
面对软红娘他还敢交手试探,面对石独秀这么一个武道宗师却是连还手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是躲避逃走。
他后退之时,双手在胸前接连挥动,一双手如同莲花一般掐出层层叠叠的印诀虚影,将自己前方全部护住,力求不留一丝空门。
旁边正在与几个汉子对决的软红娘见到沈明堂流出这么一手,大声叫好道:“沈坛主,真有你的!”
此时与软红娘对敌的几个男子却是无心与她恋战,他们在见到石独秀现身之时,都已经萌生退意,但此时软红娘一根红绫陡然变长,将他们几个人全都笼罩在圈内,几个人纵然想要逃走,却也难以做到。更有一个人急于脱身,反而被击中臂膀,当场断了一条胳膊。
如此以来,几个围攻软红娘之人,再也不敢分心他顾,只能捱一时是一时。
也就在软红娘开口称赞的同时,石独秀的手掌已经拍到了沈明堂的前胸。
沈明堂正在胸前不断幻化出的印诀虚影在他这一掌拍来的瞬间,登时消散一空,根本就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咔嚓”一声轻响,沈明堂应手而飞,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再爬起来时,不住大口吐血,抬头看向石独秀的双眼中止不住的流出恐惧之色。
他的什么轻身功法,什么护身印诀,在沈明堂这简简单单的一掌之下,却是成了一个笑话。
“贱民?”
石独秀收手迈步走到沈明堂面前,俯视弯腰咳血的沈明堂,“天下生灵,芸芸众生,谁又比谁高贵?你说这些百姓是贱民,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脚踢出,将沈明堂在空中踢得翻了几个筋斗,落在地上之时,正好趴在了杨显与秦守面前。
沈明堂趴在地上几次欲要翻身站起,却都没能成功,他翻过身来,翘头看向石独秀,喘息着嘶声道:“前段时间玄火教在青州做乱,也杀了不少人,你们为何不管?怎么到了我天命教起事之时,你却前来阻止?”
石独秀冷然道:“乱民四起,王朝更替,这些改朝换代的事情我医家中人向来不掺和其中,但你们天命教屠杀这寒林城中无辜平民百姓,以他们精血来炼制精血丹,这件事我医家却不得不管。”
沈明堂身子一僵,粗重的喘息声立时停滞,好半天不曾发出声响。
石独秀将他沉默下来,嘿嘿冷笑道:“想趁着天下大乱炼制精血丹,你们天命教好大的胆子!若不是魔门道友的提醒,我们还真的差点被你们瞒了过去!”
沈明堂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道:“石公子,精血丹一般都是提取猛兽精血炼制,怎么可能杀人炼丹?我天命教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坐下这等大事?你一定是搞错了!”
他此时说话已经平静下来,不复刚才的惊恐之色,“这寒林城中,饥民甚多,即便我等不杀,早晚也得饿死,你们医家若是因为这饥民而与我天命教为敌,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嗯?”
石独秀脸上一沉,“你是在威胁我么?”
沈明堂道:“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呐!”
石独秀又是一脚踢出,将沈明堂踢得凌空飞起,落在地上滑行了丈余距离之后,方才停了下来,再也不动。
石独秀伸手指了指寒林城内,“你们在城中立起唤灵柱,修建黑血炉,在地下挖血池,提炼精血,焚尸灭迹,这种事情难道还做的少么?”
他将手中的青色竹简缓缓展开,轻声道:“天命教又能如何?难道我医门还怕你们不成?”
他手里拿出一把小小刻刀,在竹简上飞快的刻了一行字,便刻边念,“天命教青龙坛主沈明堂,杀伤无辜,炼人血为丹丸,手段残忍,已入魔道,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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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独秀,你不能杀我!”
眼见石独秀展开青竹简,要对自己下杀手,本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明堂忽然翻身坐起,大声道:“你若敢杀我,我家教主必然饶不了你!”
他披头散发,满脸都是鲜血,形貌可怖,“你应当知道我家教主是什么人!你要是真的杀了我,那你们医家门人就等着我天命教的报复罢!”
石独秀听了沈明堂的话,不怒反笑,“只有你有教主,难道我无师尊?”
旁边站在原地不曾动弹的秦守听到沈明堂与石独秀的对话话,凑到杨显身边,低声询问道:“这天命教主是什么人?很了不起么?怎么还杀人炼丹?还有,这什么狗屁精血丹有什么用?”
杨显淡淡道:“天命教主贺天行,被人称作‘赤地千里’,又被称作‘血帝’。据传他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便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在他有限的几次与对手大战之中,斩山断岳,横扫千里城郭,毫不顾忌平民的死活,手段极为血腥。”
“他是当世少见的武道大宗师,凶名赫赫,威震天下几十年,很了不起!”
秦守有点不信,“斩山断岳,横扫千里?开什么玩笑?你当他是核导弹头啊!”
杨显虽然不知秦守说的核弹头是什么东西,但却听出他不以为然之情。
见秦守不信,杨显也懒得解释,继续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至于精血丹则是初修武道之人最好的奠筑基灵药,有价无市,万金难求!这精血丹一般都是抽猛兽精血提炼,所谓以后天补先天,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只是杀人炼丹的事情只在上古之时才有记载,不曾想如今竟然死灰复燃,又有人敢做出如此大事!”
杨显向秦守解释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依旧平平淡淡毫无波动,但看向沈明堂的双目已经冷若万载寒冰,内蕴无穷杀气。
这天命教竟然杀人炼丹,已经深深的触犯了杨显的忌讳,这沈明堂即便石独秀不杀,杨显也要杀!
杨显与秦守互相问答,并没有瞒着任何人,现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此时听到面前这两个叫花子随问随答,竟然对江湖上的事情如此熟悉,俱都诧异无比。
石独秀正欲对沈明堂下手,此时听了杨显与秦守之间的对话,面露惊容,身子倏然停住,随后缓缓转身,功聚双目,向杨显、秦守看去。
面对石独秀精光爆闪的双眸,杨显也还罢了,依旧是老样子,但秦守却是有点经受不住对方犹如实质的目光,被石独秀看了一眼之后,身子登时僵直不动,面露恐惧之色,如坠梦魇之中,额头大汗滚滚,嘴巴微张,却只是嘶嘶吐气,无法叫出声来。似乎在他心灵深处,正在经受一场大恐怖。
杨显将他如此,微微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这一声咳嗽,在外人听来,与寻常之人的咳嗽没有什么两样,但对正注视着秦守的石独秀来说,却不亚于晴空霹雳,旱地惊雷。
石独秀在杨显咳嗽之时,身子猛然一震,发出一声闷哼,精光爆射的双目倏然闭起,就如同晴空烈日猛然被乌云覆盖,刚刚一股摄人心魂的压力陡然消失不见。
正呆然站立的秦守猛然一声大叫,如同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一般,急剧喘息,双目茫然片刻之后,便即清醒过来,“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已经汗透重衣,可见刚才心神消耗之大。
“我靠,真特么邪门?”
秦守看了石独秀一眼,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青衣小子,这是什么功法?妈蛋,吓的老子心跳肝颤,跟做噩梦一样!”
杨显笑道:“这是医家秘术散魂眼,寻常之人若是被这散魂眼看了之后,立时神志混乱,心底的大恐怖便会一瞬间放大无数倍,即便是心智坚强之辈,也难以忍受得住。”
“不错,确实是散魂眼!这位兄台好高明的手段!”
对面的石独秀看向杨易目露奇光,“兄台好厉害的藏形的手段,害的石某来此多时,竟然不知道早有高人在场,实在是惭愧之极。”
他通过刚才的目光探寻,此时已经探明秦守只是一名普通人,虽然心神较之普通人要坚韧许多,但脚步虚浮,气血微弱,确然是不曾修行武道的普通少年,可以忽略不计。
但杨显给他的感觉却是与秦守截然不同,在他的感应之中,这个手持竹杖,赤脚而立的少年,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淡淡然,绵绵然,难以捉摸,难以猜测。
这种感觉,石独秀极为熟悉,因为他老师给他感觉就是这样。而今这极其相似的感觉,却出现在了这么一名少年身上。
刚才杨显静静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显眼之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叫花子一般,稍不注意便将他忽略了过去,即便刚才软红娘就是因为救他才现身于此,但是诡异的是,软红娘再与别人争斗之时,转眼便将他给忽略了过去,似乎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他给遗忘到脑后。
其实,不但是软红娘,即便是石独秀现身打伤沈明堂之时,也不曾对杨显多看过一眼,潜意识的就将他给忽略了。
直到听到杨显与秦守两人之间的对话,石独秀方才反应过来,心惊之下,这才功聚双目,对两人进行试探。
他此时想来,面前这少年这种“让人自动忽略其存在的”的法门才是真的令石独秀心惊之处。
石独秀身为医家首席大弟子,而立之年便成就了武道宗师,在同龄人当中,武道医术近乎无双无对,被医家家主赞为五百年不得一出的绝世天才,一向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今天竟然连高人在场都未能发觉,这一下非但脸面尽失,更令他忧心的是,“此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同时一种极其荒诞,极其不真实的感觉从石独秀心中油然生起,“天下怎么会有这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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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兄,这天命教徒确实是在这寒林城杀人炼丹么?”
杨显看了一眼一脸戒备之色的石独秀,手一抬,“嗤嗤嗤”几道劲气从他手指尖倏然发出。
一直都在惊疑不定的察看杨显的石独秀,见杨显突然有了动作,不由得吓了一跳,手一挥,一根尺余长的金针陡然在他掌心出现,发出嗡嗡颤动之声,似乎随时都能从他手中飞出。
于此同时,他手中竹简也忽然炸开,悬浮在他身外三尺之处围着他急速旋转,幻化成一口青钟模样的虚影,将他全身笼罩。
做完这些,石独秀方才稍稍安心,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杨显刚才并不是对他出手,针对的却是软红娘所在的方向。
扭头看去,只见的旁边正在围攻软红娘的几个男女身子齐齐一震,随后同时跌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软红娘手持红绫与这几个天命教的高手斗的正急,不曾想眨眼之间,这些人竟然同时倒地不起,登时吃了一惊,身子一闪,一道红影已经从这这些人围拢的圈子里闪了出来。
“好小子,深藏不露啊!”
软红娘跳出圈外,低头看了看地下几个一动不动的天命教徒,随后看向杨显,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小叫花子,你厉害的很呐!”
杨显出手发劲之时,她虽然没有看见,但现场中人,石独秀正功聚全身,一脸紧张的盯着杨显,显然不是替她出手之人,至于沈明堂与秦守两人,则更不能出手替她解围,因此即便是猜也猜的出是杨显所为。
她向杨显伸出手掌,“你还我的银子!”
她刚才把杨显从一名大汉铁枪之下“救下”之后,因为可怜杨显与秦守,曾给了杨显一块碎银,让他藏好,以后买东西吃。
此时见到杨显如此厉害,自然知道自己被杨显给骗了,人家刚才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出手也能搞的定这天命教的教徒,可偏偏自己上赶着救人,见他可怜,给了他一块碎银让他买东西,她当时只是善心发作,并没有多想,但此时想来,心中却大不是滋味,心道:“这小子见我竟然傻乎乎的给他银子,估计暗地里肚子都要笑破了!”
杨显见软红娘白生生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面含薄怒,一副讨要其银两的姿态,不由摇头笑道:“魔门南北两派,南派淫邪,北宗嗜杀,还从未听说过有悲天怜悯之辈,这位姑娘,你当真是魔门中人?”
软红娘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她因为之前对杨显看走了眼,此时颇有一点被杨显戏耍了的微怒之感,一句话说完,伸在杨显面前的手掌忽然前推,“是不是,打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这一掌前击之时,横在她面前不断飘动的红绫陡然伸出,一头飞向杨显身后,一头却是向杨显腿部缠绕去。
杨显哈哈一笑,手中竹杖猛然一摆,杖头点向飞到自己腿部的红绫,于此同时,一口气喷出,向红绫的另一头喷去,同时立掌前推,迎向了软红娘拍来的纤纤玉手。
“不要莽撞!”
见软红娘忽然向杨显出手,正想向杨显搭话的石独秀大惊失色,身外不断旋转的青色竹简速度陡然加快,下一瞬间他人已经到了杨显身侧,体外旋转的上百块竹简陡然合拢在一起,形成一面青色的盾牌,向杨显猛然推去,“老兄,手下留情!”
“轰!”
杨显眼前一亮,一脚飞出,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秦守被他一脚踢到空中,哇哇大叫着向远处飞去。
不远处沈明堂正趁机边呕血边手脚并用的往外逃跑,但还没走几步,猛然鬼哭狼嚎声从身后传来。
沈明堂虽然身受重伤,但灵觉不失,只听声音便知道有人正向自己扑来,他虽是重伤之躯,但毕竟还有余力,此时听风辩位,估计了一下对方扑来的方位,急忙快走几步,避向另一边。
他刚向旁边迈出一步,便听到扑来之人又是一声大叫,人在空中似乎忽然转了一个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心便是一震,随后整个人都被来人砸的凌空飞起,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砸晕沈明堂之人正是被杨显踢飞的秦守,诡异的是,沈明堂逗被砸的飞了起来,作为“武器”的秦守却是安然无恙,落地之后,嘴里还再哇哇大叫,“我靠,这下死定了……咦?”
他将沈明堂砸飞之后,身子却是轻飘飘落地,毫无半点损伤。
秦守落地之后,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下全身,发现没有半点不妥之后,心中涌出对杨显的无尽佩服之情,“靠啊,难道这杨小子这一手就是传说中的隔山牛,借力打力?帅的很呐!”
他正欲转身向杨显看去,忽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地面波浪般震动,随后劲风大作将他吹倒在地,滚地葫芦一般在地面乱滚。
就在秦守满地乱滚之时,杨显的长笑声在场中陡然响起,“十丈软红,三千大千!姑娘使得果然是魔门的手段!”
随后又是一声巨响夹杂着一声闷哼,杨显的声音再次响起,“医家青竹盾当真了得,竟然能接我一掌而不碎,石兄的无影神针也是名不虚传!”
秦守在地面上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趴在地上向前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杨显站在地面负手而立,而石独秀与软红娘两人则一个在地面上急速向后滑行,另一个则如同飞天魔女一般在空中倒飞。
他们两人似乎都被杨显给打飞了出去。
杨显看了秦守一眼,笑了几下,忽然伸出手掌向他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抓。
秦守正在纳闷杨显这是做什么之时,“呼”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他身后的地面上急速向杨显滑行过去,仔细一看,正是刚刚被他砸飞的沈明堂。
这沈明堂距离杨显少说也有十丈的距离,但被他这么遥遥一抓,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长绳扯动一般,迅速滑到了杨显面前。
杨显弯腰探手,一把抓住沈明堂的脖颈提死狗一般将他提到半空,转身向城内大步走去,“两位,这寒林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劳烦相告。”
直到此时,石独秀与软红娘一个刚刚在地面稳住身子,另一个却是堪堪从空中落下。
两人站稳身形之后,听到杨显的这句话,彼此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之情。
石独秀强自按捺震惊之情,提气开声道,“阁下到底是谁?”
杨显提人大笑,“儒门杨显,见过二位!”
“儒门杨显?”
听到杨显自报家门,石独秀与软红娘同时吃了一惊。
石独秀惊道:“儒门子弟?”
“你是隐学门徒?”
杨显提着沈明堂转身笑道:“不错,家师梅年生。”
石独秀又惊又喜又是难以置信,“梅先生竟然还健在人世?”
他将手中的青竹盾牌猛然一抖,这面由竹简所组合成的竹盾“呼啦”一下散乱开来,重新变成了长长的青色竹简模样,石独秀随后又是一抖,展开的竹简倏然合拢,成为一卷,被他托在手心,不再充当武器。
他收拢竹简之后,一步迈出,已经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来到了杨显面前,将杨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忽然叹道:“果然,名师出高徒!也只有梅先生那种天纵奇才,才会有你这种了不起的徒弟!”
在他感叹之时,不远处的软红娘也一脸惊容的走了过来,“梅先生传承竟然还没有断绝?”
她好奇道:“小叫花子,你是梅先生新收的徒弟?他不是早就重伤不治了么?”
杨显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让姑娘失望了,家师被贵门门主重伤之后,倒是没有立即死掉。”
软红娘微微一愣,旋即道:“那是南派派主所做之事,与我北宗何干?”
旁边的石独秀也道:“杨兄弟,当年梅先生在中京一战,我也略有耳闻,确实是有魔门之人参与,但那是南派所为,不是北宗所做,你可知道,当今北宗宗主徐寿与令师还是知己故交?当年听闻梅先生被人围杀,徐门主极其愤怒,曾联合我医家与阴阳家几个门派讨伐南方魔门,后来打的太厉害,惊动了道门老祖李真阳,他下了法旨调停,这件事方才暂且罢休。”
他向杨显问道:“这件事梅先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
杨显摇头道:“我老师说自己的仇自己报,既然他是被人袭杀差点死掉,那么当年围杀他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在他临死之际,也会拉着那些人与他一起陪葬!”
他对石独秀道:“既然老师已经起了杀他们的心思,那么这些人必死无疑,他们的姓名我知道不知道已经没有多大关系,我只知道有那些门派与我儒门有仇就行了,至于具体身份,那都是必死之人,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多大关系。”
石独秀听杨显如此说话,似乎梅年生既然想要杀人,那么他的那些仇人就一定躲不过,笑道:“杨兄弟,你对梅先生的信心很大啊!你可知道当初围杀梅先生之人可都是一门宗主的身份,任何一个随便拉出来,那都是力压一个时代的超绝人物。”
杨显道:“我老师既然说了要将他们杀死,那么他们一定就会死!这不是信心,而是必然!”
石独秀倒也不以为异,微微点头道:“以梅先生以往的手段,此事倒也可信,毕竟天下第三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旁边的软红娘插嘴道:“梅先生虽然厉害,这天下第三的名头也太过狂妄。别的不说,至少他不可能是道门老祖真阳真人的对手,也绝不会是南荒十万大山里面绝世妖王的对手,他这个人我是非常佩服的,但有时候口气也未免太大。”
石独秀笑道:“这事我知道,并不是梅先生过于狂妄,而是他有他良苦用心。当今儒门式微,理学势大,天下传统儒门弟子为保性命,大都是隐姓埋名,藏身各地。在这种情况之下,梅先生若是口气不大,如何能张扬儒门名声?如何能让散乱各地的儒家子弟看到儒门还有兴起的希望?”
软红娘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以梅先生的修养心境,本不应该有如此称号才是。”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秦守也从远处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你妹的,姓杨的,你踢我之时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你当老子是什么人?竟然随意踢打老子,这件事咱们没完……”
杨显秦守的喋喋不休毫不理会,只是将手中半死不活的沈明堂拎到半空之中,问石独秀问道:“此人真的是在这寒林城中杀人炼丹?”
石独秀见他问及此事,肃容道:“此事千真万确,这还是红娘告诉我的,其实若不是因为有这件事,我也绝不会轻易下山。”
他叹道:“这天命教自从贺太子接了教主的位置之后,行事就越发的无度了。”
此时正站在旁边运气的秦守闻言问道:“贺太子?这又是谁?”
石独秀见秦守前一刻还在因为杨显踢他而喋喋不休不依不饶,下一刻就因为好奇贺太子的身份而对自己发问,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而变为好奇,这情绪转换之快当迅速已极,令人发噱。
石独秀看了秦守一眼,哈哈大笑,“杨兄弟,你这位朋友真有意思!”
他笑了一会儿,对秦守解释道:“这贺太子是天命教主贺天行的独子,因为天命教自命替天行道,教主贺天行自称为大罗天子,所以贺天行这个儿子,便被人称之为贺太子。”
旁边的软红娘娇声道:“这贺太子在还未出生之时,就被贺天行在母腹之中梳理调整,待到出生之后,资质体质远超常人,闻一知十,聪慧异常,二十多岁就成为武道宗师,当真是可怖可畏,此人资质悟性,堪称无双无对……”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刚才杨显的宗师手段,这句话登时说不下去了。
她顿了顿,睁大了眼睛看向杨显,“杨小子,你多大了?”
旁边的秦守道:“我知道!这小子已经十二岁了,与我同岁。”
“十二岁!”
软红娘与石独秀都是一脸骇然之色,“十二岁的武道宗师?”
秦守到现在都不太明白这武道宗师到底是个什么水准,此时见石独秀与软红娘一脸骇然,好奇道:“武道宗师怎么啦?是不是很厉害?上一次就有一个兵家武超风就说杨小子是武道宗师,今天你们也说他是武道宗师,这武道宗师很厉害么?”
“整个大周,十九州,几十亿百姓,修武之人犹如过江之鲫,而武道宗师明里暗里加起来,也未必能有一百名,你说厉害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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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宗师竟然这么难得?”
听到软红娘的解释之后,秦守一脸差异的看了身边的杨显一眼,“我一直觉得杨小子你很厉害,没想到你竟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他虽然不太明白武道宗师的武力到底是如何的了不起,却清楚如今大周几十亿人中才有不足两百武道宗师的困难程度。
这已经不是万中无一的水准了,而是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甚至一千万人中也不过才出来一名武道宗师而已。
自古武道宗师鲜有不足三十岁者,医家石独秀能在而立之年成就宗师之境,就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但相比血魔贺太子的二十来岁就成了武道宗师,却还差了一点。
而本就是精彩绝艳的贺太子与如今堪堪十二岁的杨显相比,却又是天差地远。
如此往复比较,就愈发显得杨显是如何的了不起。
这也是石独秀与软红娘大惊失色的主要原因。
其实真要说起来,无论是医家还是魔门,都又有不少宗师级高手,甚至坐镇门派之中的不乏大宗师之流,单是一个武道宗师的实力其实也未必能入得了他们的眼睛。
以软红娘的资质与背景,日后成就武道宗师,也不是多么一件困难的事情,而根本不用说石独秀本身就是一名宗师境界的高手,因此这武道宗师虽然在普通江湖人眼中已经是极其了不起的存在,但对这两个名门大派中的人来说,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但杨显不同!
自古从未有二十岁之前成就武道宗师之人,如果说是有的话,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道祖佛陀等人。
但道祖佛陀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相隔几万年,已经无人能够说得清楚,而且即便是传说之中的佛陀道祖,也只不过是生来神圣,十来岁悟道修行,成为宗师高手。
但这只是传说,传说之事,一般都有夸大之嫌,连传说之中也只是将这些神圣说成十来岁成就的武道宗师,可见这宗师之境确实难得。
而杨显以幼年之躯修达宗师之境,俨然就是小时候的世尊道祖,传闻中的事情竟然真的在现实里出现,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震惊。
石独秀看了杨显好一会儿之后,嘿然道:“也不知梅先生从哪里找到了你这么一个妖孽!”
他看了软红娘一眼,叹道:“看来儒门当兴啊!本来以为梅先生已经是精彩绝艳,力压一个时代的绝代高手,不曾想他的弟子却更为了不起,依我看,只要杨兄弟行事小心,不出三十年,将是天下英雄俱失声之时!”
杨显笑道:“石兄谬赞了!”
他微微摇头,“三十年?太长了!”
他说到这里,在石独秀愕然之中,将手中的沈明堂提到空中,“石兄,这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要见识一下,你与软姑娘可否与我同行?”
石独秀与软红娘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城里正有我医家之人在城中下药,现在应该已经妥当,此时进城,正是时候。”
就在石独秀与杨显说话之时,城内“嘭嘭嘭”传来几声轻响,随后一蓬蓬白色烟雾从城内倏然升起。
这些烟雾弥漫的极为迅速,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便已经将整个寒林城笼罩在烟雾之中,眼见这烟雾笼罩内城之后,又急速的向城门处滚来,石独秀长笑道:“成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黄豆大小的血红色药丸,一一递给杨显秦守等人,“城内这烟雾是我医家的失魂雾,效果还算不错,几位将这药丸服下之后,便可不惧药雾的**之力。”
杨显接过药丸,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久闻医家制药高明,能炼救命药,也能做杀敌丹,今日竟然能亲眼得见,何幸如之?”
秦守接过药丸,也是一口吞下,随后咂摸了一下嘴巴,“味道竟然不错,嘿嘿。”
只有软红娘接过药丸之后,短暂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吞入口中,“石公子,我有圣门的清心暖玉,贵派的失魂雾应该还影响不了我。”
石独秀看了软红娘一眼,笑道:“如此更好,魔门清心玉牌善解百毒,倒是省了我一枚九转火犀丹。”
他接过软红娘送回来的丹丸之后,冲着杨显与秦守大拇指一挑,“两位兄弟就这么信任石某?难道就不怕我居心不良,给你们的药丸有问题么?”
杨显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旁边的软红娘一眼,并不回答石独秀的问话,只是笑道:“一起进城看看罢。”
软红娘被杨显看的脸上微微一红,但旋即恢复如常。
她久在魔门,对任何人都有着防范之心,虽然与石独秀交情匪浅,却也不敢直接就吃下石独秀给她的药丸。
她的这种念头,岂能瞒得过石独秀与杨显两人?
石独秀年长,为人谦和,但还是感到有一丝不愉,因此才夸赞杨显与秦守对他的信任,借机稍稍表达自己对软红娘的看法。
这也是杨显为什么看了软红娘一眼,感觉好笑的原因。
在烟雾在城内爆发之前,打杀声还不绝于耳,但这烟雾升起来之后,但凡烟气弥漫之处,无论是打斗之声,还是惨叫痛呼之声俱都在瞬间消失。
也只是片刻之间,刚才还混乱无比的城市,忽然就安静的犹如鬼蜮。
三人一起向城内行走之时,秦守忽然道:“人在江湖,不得不防,石大哥的药丸我敢吃,那是因为我性格原因,石大哥不必夸我,其实不要贸然吃别人递来的东西才是正常之事,若是人人都像我这样,问都不问,就将陌生人递来的药丸吞下,这才是不合常理。”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就感到一丝感激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扭头一看,看向自己的正是软红娘。
石独秀听了秦守的话,身子微微一滞,看了看软红娘,又看了看秦守,呵呵笑道:“不错,是我相差了!”
随着三人的走动,距离城内的滚滚烟雾越来越近,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雾气便将几个吞没。
秦守在烟雾围身之时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啊哈,这烟雾还是甜丝丝的!”
石独秀摇头失笑,“秦兄弟,你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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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及身,随后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孔,果然如同秦守所说,这医家弟子所释放的失魂雾确实是带着甜味。
因为杨显与秦守服下了解药,自然不惧毒雾,石独秀自然也是不惧。
唯独软红娘不曾服下解药,故此在烟雾及身之时,几人的目光都同时向软红娘看去。
只见烟雾如潮水般涌来之时,到了软红娘身旁三尺之地之时便倏然分开,似乎在她三尺之外有一个无形的护罩,将四周毒雾隔离在外。
石独秀见软红娘身上有如此异象,在放心之余也忍不住抚掌称赞,“红娘随身的清净琉璃玉,果然是解毒的无上妙品!”
杨显也笑道:“名门大派,底蕴果然不凡!”
石独秀闻言道:“若论名门大派,天下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儒门传承?”
杨显默然不语。
秦守在烟雾及身之时,一直都对软红娘斜眼相睨,直到见软红娘没有异状之后,一颗心方始真正放了下来。
他是平常孩子,不曾习武,如今烟雾及身,开始还好,慢慢的视线受阻,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起来,放眼所及,只能看到旁边杨显几人影影绰绰的身影,却不不怎么分明。
他小跑几步,向杨显追去,忽然踩到一物,身子一晃,登时摔倒在地,在地面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这一下摔得好重,待到他头晕眼花的站起来时,却发现一只眼睛视线模糊不清,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另一只眼睛却也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秦守大惊,“我靠,我难道这是把眼睛磕瞎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却感到手背上湿热发粘,这一下更惊,“这特么难道是眼球里的液体?我这只眼睛真的瞎了?”
正当他心惊胆战之时,忽然香风扑鼻,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手拿着一块巾帕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哎呀,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正是软红娘的声音。
“哎呦,笑死了!”
软红娘笑嘻嘻的将丝帕递给秦守,“快擦擦罢,血都流到眼睛里去了。”
秦守呆愣愣的接过丝巾,将自己脸上仔仔细细擦了擦,这才发现自己只是额头上跌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流将出来,将一只眼睛糊住,是以看不清东西。
发现并不是眼睛瞎了,秦守大大松了一口气,正要对软红娘说一声谢谢,却发现对面的红衣少女拿出一个瓷瓶来,将瓷瓶倾倒微微一晃,一蓬白色的药粉猛然喷出,向自己的额头洒来。
秦守正欲扭头躲避,却被软红娘喝止,“别动啊!”
就在秦守微微愣神之时,额头伤口猛然一凉,疼痛立减。
红衣少女娇声道:“我这可是上好的伤药,价比黄金,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秦守眼看着她伸出冰凉晶莹的小手在自己的额头上将药粉抹了几下,随后将自己手中的丝巾拿过叠成长条,绕着自己的脑袋缠了几圈,最后在耳朵处打了一个结,拍手道:“好了!”
秦守见她拍手轻笑,素颜如花,心头不自禁的溢出自己也难以形容的温暖情绪,一时间忘乎所以,呆然而立,不知身在何处。
正失神见,忽然额头一痛,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呼出声,却是软红娘在他额头的伤口上猛然拍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狡猾表情,笑嘻嘻道:“想什么呢小鬼?走罢,再不走的话,前面两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可都要走远了!”
“哦哦哦”
秦守伸手按着火辣辣发痛的脑袋,眼神恢复清醒,“眼高于顶?那是谁?是杨小子与石公子么?”
他此时虽然嘴里询问,但眼睛却有点不敢直视软红娘,颇有点躲躲闪闪的感觉,好在烟雾四起,视线不怎么分明,软红娘也没有怎么注意。
听到秦守相询,软红娘呸道:“可不就是石独秀与杨显这两个家伙!他们这种青年少年宗师,自然是眼高于顶之人!”
“石公子也还罢了,手段虽强,但毕竟行事还算有迹可循,他这个人外表随和,内心高傲,是那种外圆内方之人,他的心思好歹还能猜到一二。”
她说到这里,双眼中流露出惊讶与恐惧之色,“而与你在一起的杨显,我却怎么也看不透!”
“刚才在城门附近之时,若不是他主动显示手段,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习武之人。”
软红娘看看向秦守,“不知你发现没有?自从他现身之后,我与石公子自然而然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以他为主,这种变化是如此自然,自然的我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有这种异常。”
软红娘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这个问题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在杨显面前却还是怎么也生不起这种‘为什么会这样’的念头。”
秦守见软红娘柔美的脸上隐隐露出惊惧之色,心中毫无理由便是一痛,大声道:“怕他个鸟!”
他猛然伸手,向软红娘的手掌抓去,但还未抓到便又缩了回来,“杨小子虽然是救了我的命,我也很佩服他,也感激他,但却不怎么服他!”
他拍着胸脯道:“红娘,你不要怕,一切有我!武道宗师就了不起么?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武道宗师,甚至比武道宗师更为厉害的存在!”
“你这臭小子!”
软红娘弯腰笑道,“真会搞怪!我的名字也是能喊的?”
她在笑声中伸出手掌抓住秦守的后颈,“别吹牛了,咱们先追上他们再说。”
“唔唔唔”
秦守被软红娘拎着脖颈,两脚离地,挣扎了几下,却无论如何不能挣脱。
眼看着着地面在下面飞速后退,旁边烟雾中各种影影绰绰的物体一闪而过,一霎时耳旁风起,呼吸不畅。
秦守双脚在空中乱蹬,身子不住扭动,“我给你讲,我可是认真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男人!”
他在迎面狂风中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你如此羞辱?红娘,你快将我放下来!”
软红娘咯咯笑道:“喊姐姐,多喊几声姐姐,我就将你放下来!”
秦守道:“喊姐姐多不好听,喊媳妇行不行?”
“去死!”
软红娘脸上微红,手上微微用力,一股针芒似的内劲从她掌心发出,沿着秦守的大椎穴风池风府几个穴道灌入,只在刹那间便已经控制住了秦守的奇经八脉,“臭小子,找打!”
这股刚刚输入秦守体内之后,秦守与软红娘同时发出一声大叫。
“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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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疼!疼!疼!”
在软红娘内劲灌入秦守体内之时,其针芒似得的内劲使得秦守浑身上下如被针扎,剧痛之下,忍不住放声惨嚎,“疼死哥哥啦!”
他身子在这种真气的刺激之下,不自禁的猛然一抖,体内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沉闷偏又带着一丝丝厚重的古怪声响,随身子一震,一股莫名巨力从他体内轰然喷出,震开了软红娘掐在他后颈上的手掌。
“咦?”
软红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秦守这么一个平平长长的孩子体内竟然会有这等诡异力道,冷不防之下,手掌一松,被他揪住脖颈拎在空中的秦守登时掉了下来。
“哇哇哇,痛死我了!耶?”
秦守直到体内疼痛消减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双脚落地,脱离了软红娘的手掌。
他站在地面向前望去,发现身前几尺处的红衣女孩正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双眼之中流露出诧异、激动、嫉妒、迷惘等等情绪,诡异非常。
秦守被软红娘看的一个激灵,双手抱胸,如同即将被壮汉蹂躏的小姑娘一般啊,双手抱胸,尖声道:“喂喂喂,红娘,你干嘛要用这种目光看我?”
软红娘被他叫声惊醒,极其复杂的看了秦守一眼,道:“臭小子,你跟在杨显身边时,他有没有对你摸骨测体,看过你的体质?”
“摸骨?”
秦守想到当初杨显对自己“非礼”的行为,身子又是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难以抑制的凸起一粒粒鸡皮疙瘩,“妈蛋,还真摸过!”
他好奇的看向软红娘,“红娘,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他已经为你摸过骨了啊!”
软红娘脸上露出极大的失望之色,“也对,以他宗师境界的眼力,岂能看不出你的资质?”
她可惜之情溢于言表,呆了片刻之后方才恢复如初,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守一眼,猛然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秦守额头一下,笑道:“臭小子,红娘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喊的?”
秦守被她一指点来,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后仰,差点摔倒在地,怪叫道:“不叫红娘叫什么?叫媳妇你又不同意!”
软红娘听他说话轻佻,脸上笑意更浓,“臭小子,你才多大?毛都没有张齐,还说什么媳妇?”
秦守涎着脸道:“毛不齐没关系,早晚长的齐,媳妇却是得要早早定下来,省的日后打光棍……”
“砰!”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软红娘一脚踢飞。
诡异的是,软红娘这一脚本来是踢在秦守的胸口,但秦守非但没有向后跌倒,反而是向前方飞去,力道之刁钻,发力之巧妙,实实在在的出了秦守的认知。
身子在空中飘飞之时,秦守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感到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脚将秦守踢飞之后,软红娘一声娇笑,身子如轻盈飞起,瞬间到了秦守附近。
她身在半空之时,手中一直不断扭动的红绫倏然飞出,缠向了秦守的腰部,拉着秦守在半空之中放风筝一般向前方急速飘去。
软红娘身法快到了极点,秦守被她用红绫缠住之后,整个身子竟然就没有一刻下沉之相,反而是越来越快,整个人的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遍体生寒。
软红娘似乎是有意让秦守吃苦,手中红绫如同一条红色的蛟龙一般,拉着秦守在空中不间断的上下反翻滚,在空中发出一溜长嚎。
“救命啊!”
“要死人啦!”
“呕,我要吐了……”
随着两人急速向寒林城中靠近,血腥之气愈发的浓郁起来,弥漫整个寒林城的白色烟雾也渐渐带了丝丝血色。
“你们来了?”
正当秦守在空中不断翻滚,五脏六腑都快被折腾出来之时,杨显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守他身子微微一震,停止在空中的翻滚,待到他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地面之上。
入目的是一片血红。
白色的雾气到了这里,已经变成了红雾,视线所及之处,已经不再是像外面那样不能及远,诡异的红光在烟雾中不住流转,血腥味扑鼻而至,闻之欲呕。
在红雾中血色光芒的映射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血腥而诡异,便是旁边站着的杨显与石独秀两人身上也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芒,变成了两个血人,至于软红娘,她本就是一身红衣,此时显得愈发的红,浓郁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对于这种空间诡异的变化,秦守很是吓了一跳,“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寒林城中心么?怎么这么诡异?”
杨显缓缓道:“不错,这里便是寒林城的中心,城主府所在的位置。”
“城主府?城中心?”
秦守奇怪道:“那这里怎么这么空旷?”
此时杨显与石独秀两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软红娘美目睁圆,脸上一直笑嘻嘻的表情不复存在,她双眼前望,身子微微僵,似乎看到了令她极为震惊的东西。
秦守见三人面色郑重,大为好奇,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前方红艳艳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座几丈高的黑色建筑当空矗立,似乎是一座小楼,在这座小楼四周百丈之内,再无任何建筑,只它孤零零矗立当地。
这黑色的建筑秦守虽然不能看的分明,但却感觉有一种极为邪恶阴寒的气息沿着自己看它的目光向自己快速扑来,只是片刻之间,秦守便双目肿痛流泪,眼前一片血红,鬼哭狼嚎声不断在心中响起。
虽然明知是幻觉,但却无法驱除,无法挣脱,身子也越来越凉越来越僵硬,便是思维也越来越缓慢,一种极为疲惫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使得他双眼眼皮越来月越沉,一双眼睛挣扎着缓缓合起。
就秦守刚刚闭眼之时,一声咳嗽声陡然从他心灵深处响起,这声音如同霹雳雷霆,带着滚滚热流只是一霎那便从他心灵深处滚遍周身。
身上冰寒之感在这声咳嗽声音之后迅速冰消瓦解,不复存在,鬼哭狼嚎的幻觉也如同气泡一般炸裂消失。
秦守猛然一声大叫,“我靠,前面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邪门?”
石独秀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是黑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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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血炉?”
听到石独秀的声音,秦守大吃了一惊,“前面这么大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炉子?”
他有点不相信,“这么大的炉子?干什么用的?”
旁边一直不曾说话的杨显此时轻声道:“是炼丹用的!”
秦守见杨显脸色有异,说话时声音低沉,眼含杀气,不由吓了一跳,心道:“这一路行来,杨小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怎么现在看到前面的东西之后,却反应这么大?”
他正想询问究竟之时,却见杨显将他手中一直拖着的沈明堂猛然摔在地面之上,淡淡道:“我一开始还以为石兄消息有误,没想到你们天命教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修建黑心炉,炼制精元丹,以人为药,杀戮苍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显手中的沈明堂本来是一副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没命的弥留模样,但被杨显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反而精神了不少。
“嘿嘿,没想到这位小爷竟然是儒门隐学传人!”
沈明堂坐在地上“哇哇”吐血,血染前襟,“江湖传闻,梅年生重伤身死,隐学一脉早就成了无头之鸟,再无翻身之日,不曾向想梅先生非但没死,还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
秦守见沈明堂这么一个天命教的青州坛主,此时说起梅年生,竟然是以“先生”二字尊称,心道:“看来杨小子的老师很了不起啊,连这天命教的邪教妖人也都对他尊敬非常,这可就有点难得了。”
坐在地上的沈明堂面如金纸,抬头看向杨显,目露奇光,“梅先生竟然没死,而且还有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这下乐子可就大了!”
秦守插嘴道:“这位老兄,你说能有什么乐子?”
沈明堂闻言看了秦守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向老夫发问?你配么?”
秦守大怒,抬脚便要踢他,被杨显摆手制止,“他不是你捉的,你又不是他的对手,何必自取其辱?”
秦守怒道:“妈蛋,连一个将死之人竟然也看不起我!”
杨显道:“他死与不死,与看不看得起你是两回事。你若真想让人家看得起,很简单,亮出本领来!”
秦守问道:“什么本领?”
杨显道:“能杀了他的本领!”
秦守大声道:“好,我记下了!”
他感受着沈明堂眼中的不屑之意,眼中如欲冒出火来,心道:“一个邪教的坛主都对我如此看不起,若是遇到他们的教主,那我岂不是连人家一根寒毛都不如?”
他自从被杨显救下来之后,杨显从未对他有过任何轻视之举,一路行来也不曾流露出看看不起他的意味,对于杨显的这种行为,秦守也从未细想,一直视为理所当然之事,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杨显救了他的命,他虽然心中感激,但却未有过低于杨显一头的感觉。
在他心里,既然杨显救了自己一命,到时候自己找机会还回来就是,大不了到时候把命还给他。
但要他低头,那却是千难万难。
在秦守眼里,帝王将相,贩夫走卒,谁也不比谁生来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
他从不轻视任何人,但也绝不容忍任何人轻视他。
他性情刚烈,一向不弱于人,今天却被一个杨显随手便能捏死的邪教教徒当众羞辱,直言看不起他,这让他如何忍受的住?
此时欲要踢打沈明堂,却被杨显伸手阻拦,若是杨显不拦,他还没有如此愤怒,但杨显如此一拦,又说了这“要有自己本领”的话后,他这种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简直是怒发欲狂。
他瞪大眼睛看向杨显,“此人你们都能打,难道就我打不得?”
杨显淡淡道:“不错!”
坐在地下依旧口角流血的沈明堂看着秦守哈哈大笑,“一个一级武者都不是的废物,竟然还想对老夫出手,嘿嘿,我看你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秦守怒发冲冠,血上顶门,暴怒道:“我今天偏要杀了你!”
他正欲揉身向前,忽然腰间一软,一条红绫已经将他缠住,软红娘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此人是七级武者,内功深厚,虽然此时重伤,但毕竟还有余力,他光是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你都经受不住,你若是执意对他出手,他不会有问题,你却必死无疑!”
秦守身子一僵,脸色忽青忽红急剧变幻,呼吸越来越粗,众人见他面容扭曲,双目喷火,都不知他为何如此恼怒。
“嘿嘿!”
秦守呆呆站立片刻之后,怒火忽然消失,脸色急速平静下来,扭头看向杨显与石独秀,嘿嘿冷笑道:“我明白了!”
他盯住杨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不如你,但却并不代表我以后不会不如你!今天我没有资格在你们面前打杀此人,但不出十年,我定会在你们面前随意出手,而无人敢阻!”
他一脸冷酷之色,看向沈明堂,“你看来今天是必死无疑,毫无活命之机。但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告诉你一件事。”
沈明堂一口血水吐出,呸道:“说罢,废物小子,老夫听着呢。”
秦守缓缓道:“你要记住,今天对我羞辱之仇,他年我定然要在你们天命教其他人的身上找补回来!”
沈明堂仰天大笑,“就凭你?”
他看着秦守,一脸嘲讽之色,“一个废物点心,还想对付我天命圣教?你可知道我家教主贺太子是什么修为?嗯?你可知道我家太上教主是什么存在?你凭什么敢说这种话?”
秦守道:“就凭我是秦守!”
他淡淡道:“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件事,至于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扭转身子,向旁边一块大石上走去,“你们忙你们的,我想静一静。”
杨显看了一眼秦守标枪般挺立的背影,摇头轻笑了几声,将目光转向沈明堂,“说罢,这段时间你们天命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这黑血炉是只有在这寒林城修筑,还是在别的地方也有这种杀人炼丹之举?”
沈明堂看了杨显一眼,顾左右而言他,嘿嘿笑道:“若问天下哪一个门派最爱多管闲事,恐怕除了剑山的那群疯子之外,就是你们儒门中人了。”
他似乎明知必死,一副全都豁出去了的表情,面对杨显等人再无恐惧之情,“当初梅先生未曾重伤之时,嫉恶如仇,最是喜欢管闲事,他修为高,脾气大,杀人之时,又从不心慈手软,压得天下群雄失声,魔门中人也不敢在明面上为为恶,因此天下太平了好一段时间。”
他说到这里,轻声叹道:“当初我家太上教主曾与梅先生对过三掌,输了一筹,因此不得已被迫隐居三十年,如今三十年过了,又听闻梅先生被人围杀身死,这才动了出世之心,若是他知道梅先生竟然还没死,不知他会有什么表情?那可就真有意思了,诶哈哈哈……”
他笑了几声,声音渐消,张着嘴吧再不动弹。
见他如此形状,杨显与石独秀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脸晦气。
软红娘道:“哎哟,怎么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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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
石独秀见沈明堂没说几句话便即气绝身亡,皱眉道:“在他说话之时,我一直都在观察此人,他的气血浮动,心跳体温,所有的征兆都在告诉我他只是重伤体弱,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就这么忽然气血衰竭精气神同时散逸,不待我出手救治,就这么死了。”
石独秀说到这里看向杨显,“杨兄弟,你怎么看?”
杨显面无表情,淡淡道:“这是大宗师的手段,你我怎能识的破?沈明堂身为青州坛主,地位已然不低,是天命教中少有的有资格面见大罗天子贺天行的教徒。以他的身份,被贺天行在他体内下了精神种子也未可知,估计感应到沈明堂到了绝境,这种子猛然爆发,因此要了沈明堂的性命。”
旁边的软红娘讶然问道:“精神种子?那是什么?”
石独秀道:“你还不到宗师之境,估计雷前辈有些东西还没有告诉你。”
他向软红娘解释道:“大凡武道高手,一旦修行到了宗师之境之后,便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打磨肉身,而是或多或少的开始开始进军无上精神秘境,以精神之力探索天地奥秘,向无上大道迈进。”
“由心感天地到身感天地,再到身心皆与天地合,最后打破天地束缚,破碎虚空,这便是大宗师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之后,肉身与精神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须臾万里,滴血重生,已经是在世仙人,一旦修行圆满,就会跳出棋盘,破空飞升。”
石独秀脸上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向往之色,“到了大宗师这个境界之后,其手段法门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金身不漏,精神永固。他们有时候为了监视或者防范属下泄密,就有可能截取自己一段精神力量附着到自己的下属体内以防不测。他么截下的这段精神力量,就被称作精神种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道:“天地以我为旗子,我赖天地以存身。只有像这些大宗师境界的武道高手,打破棋局,方才正在迈向自在逍遥的第一步。”
软红娘修行境界未到,听的半懂不懂,“你的意思就是,这沈明堂是被天命教教主隔空杀死的?”
石独秀摇头笑道:“当今教主是血魔贺太子,他如今顶天了也就是半步大宗之境,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能有此手段之人,整个天命教应该只有他老子贺天行才能够做的到!”
软红娘惊道:“这贺天行竟然这么厉害?他是怎么做到的?”
石独秀道:“他们大宗师的境界手段,你我怎能看的出来?”
软红娘又问道:“那现在沈明堂死了,贺天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石独秀点头道:“想来应该是有了感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听到杨显一声大喝,“退后!”
石独秀在杨显刚刚开口之时,心灵深处便陡然生出极大的危险之感,他反应极快,就在杨显话音未落之际,身子一闪,便将软红娘扯出几丈开外,在经过不远处背对他们的秦守之时,顺便将秦守也扯的离开地面,速度不减反升。
就在杨显开口的这一瞬间,他已经拉着软红娘与秦守跑到了十几丈开外,这种身法与反应速度,当真不愧是武道宗师。
“轰!”
就在石独秀拉着两人跑出十几丈之后,刚刚身死的沈明堂的尸身忽然爆炸开来,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方圆上百丈空间的雾气一扫而空,泥土飞射,地面剧烈震动,刚刚被石独秀放下的秦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又被地面的强烈晃动与扑来的巨大气浪推倒。
“我靠,呸呸呸,这是怎么啦?”
在地面上滚了几下,一嘴泥土的秦守头晕眼花的从地面爬起来之后,大声叫道:“这又是怎么啦?特么的,难道这个世界也有炸弹?”
他的眼睛看向爆炸之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刚才沈明堂尸身爆炸的地方,正有一团鲜血悬浮在虚空九尺之地,发出万道血光。
它在空中如同人类的一颗心脏一般砰砰跳动,同时不断膨胀变大,发出隆隆巨响。
在秦守的感觉之中,方圆几丈的空间以这团鲜血为中心,诡异的塌陷了下去。
平地起风!
巨大吸力从这团鲜血上倏然生出,方圆几里大雾中所夹杂的红色光芒如同有活物一般,纷纷向这团鲜血汇集,只在一瞬间的时间,一柱漏斗状的龙卷风已经从这团不断变大的血团上出现。
似乎这团鲜血已经沟通了另一个空间,产生了无穷的吸力,扯动漫天雾气。
“砰砰砰”的巨大声响中,这不断跳动的血团已经又拳头大小变成了西瓜大小,随着漫天雾气红光的吸收,它变得愈发的膨胀起来。
随着这团鲜血的跳动与不但膨胀,一股凶厉阴寒的气息与随之生出,使得旁观之人心动神摇,难以自持。
尤其是这团鲜血的每一次跳动,都会使得旁边众人的心脏不由自主随着它来跳动。
眼看着这团鲜血随着雾气与血光的吸收而变的越来越大,跳动的也越来越快,石独秀与软红娘还好,秦守的心脏却已经难以承受,一颗心砰砰砰急速跳动的像是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般,使得他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守身子不住发颤,看向石独秀,“它要再这么跳下去,老子要完蛋大吉!”
石独秀面色阴沉,对站在血团附近的杨显喝道:“杨兄,你可知这是什么?”
杨显自从沈明堂身子爆炸之时就没有离开过原地,从这团鲜血从沈明堂身体飞出之时,所有的变化都没有逃脱过他的眼睛。此时听道石独秀询问,杨显轻声道:“这团鲜血是什么,石兄难道真的不知道?”
石独秀深深吸气,“真的是这种东西?”
杨显紧紧盯住变大的血团,笑道:“石兄明知故问。”
软红娘手中红绫此时在身旁急速飞舞,对面的血团每一次跳动,她手中的红绫便剧烈震动一下,随后绷的笔直,在瞬间之后,又变的轻活灵动起来。
这血团的跳动不仅对秦守有影响,便是对她也产生了一点威胁。
她听到杨显与石独秀之间的对话之后,好奇的看向石独秀,“石公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石独秀涩声道:“滴血重生!”
“滴血重生?”
软红娘听到石独秀的回答之后,大吃一惊,她抬起胳膊指着前面不断膨胀的血团,“这是谁的鲜血?”
石独秀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想来这应该是一名大宗师特意潜伏在沈明堂体内的鲜血。”
他轻声道:“这鲜血或许是贺天行的罢。”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对面的这团鲜血跳动更急,吸力也越来越大,巨大的漏洞型的龙卷风凭空生起,席卷漫天烟雾,长鲸吸水一般,将弥漫在整个寒林城中的烟气一扫而空。
本来被烟雾笼罩的寒林城登时清晰的展露在众人面前。
阳光照射下来,天地一片光明。
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街上站满了目光呆滞的兵士与普通百姓,有些兵士正做出抽刀砍人的动作,长刀已经举起,但却举在半空忽然凝滞,被他砍的百姓也是一副惊恐之极的表情呆立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放眼全城,就可以看到整个寒林城中,都是这种雕塑一般的百姓与兵士,整个寒林城中的生命似乎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冰冻凝固,成了一动不动的蜡人塑像。
只有不远处的被烧着的房屋还在呼呼的冒着滚滚浓烟,摇晃着巨大的火舌,点缀着这个突然安静下来的诡异城市。
“医家失魂雾果然名不虚传!”
看到不远处这些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的百姓与兵士,软红娘一脸惊骇之色,“威力竟然如此了得!”
石独秀苦笑道:“你还有心情关注这个?”
此时众人面前的这团鲜血的跳动已经如同密集敲击的鼓点,震的方圆几十丈之内的所有事物都随着“鼓点”不住晃动。
秦守被这跳动声震得额头青筋外绽,身子摇摇晃晃,便是想要开口呼救都已经无有力气,连动一下手指都难以做到。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感觉自己双目充血,随时都会被这团鲜血的跳动声震爆眼球,巨大的无力感与沮丧之情充斥了他整个脑海,“面前这团鲜血再他妈跳上一阵子,老子小命肯定不保!”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中,猛然一声天雷般的巨响从前面响起,震的秦守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出,当即直挺挺向后倒去,还未倒地便被一旁软红娘伸手扶住。
“杨兄,别让它成型!”
石独秀已经无暇关注秦守的安危,刚才的巨响就是前面的血团所发,此时这团鲜血已经膨胀到了一人高下,发出巨响之后,已经不再跳动,刚才发出的恐怖吸力也忽然消失,漏斗状的龙卷风也随之消失不见。
就在石独秀发声警告之时,这团鲜血已经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一人多高的血团忽然拉成长条状,随后一条血红的胳膊从这团鲜血中伸出,紧接着便是另一条胳膊,随后两条大腿开始成型,然后是头颅,只是眨眼之间,这团鲜血已经变成一个赤条条极为高大的血人。
“哎呀我靠!”
被软红娘扶着的秦守,被面前血团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这画风不对啊!这他妈难道是二代终结者液体机器人?”
软红娘此时双手微微发颤,手中红绫绕身急速飞舞,对秦守呵斥道:“瞎说什么?这是滴血重生之法!”
对面的这团鲜血变化成了人形之后,只有四肢,脑袋上却是没有生出五官,赤条条,血淋淋,就如同一个刚刚剥了皮的人一般,随着他的成型,一股子血腥、暴戾、冰冷的气息轰然爆发开来。
这无皮血人在成型之后,霍然转身,平平整整什么都没有面目对准了杨显,虽然他没有眼睛,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看”的正是杨显。
此时石独秀的警告之声也才刚刚落下。
杨显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无皮血人,回应石独秀道:“石兄何必心忧?”
他迈开步子向“看”向他的血人走去,“大宗师的鲜血分身虽然厉害,但最多也不过是武道宗师之境,绝无可能达到他本体的境界,你我都是武道宗师,怕他作甚?”
石独秀摇头道:“杨显,你别忘了,他这分身虽然是武道宗师,但却有着大宗师境界的战斗经验,这种跨越境界的东西可不好对付啊!”
杨显笑道:“不好对付?不好对付这才有意思!”
在杨显迈步前行之时,面对他无皮血人身子一闪,拉出一溜血光瞬间到了他面前,手掌倏然下翻,拍向杨显头顶。
这血人极其高大,怕不有一丈高下,蒲扇大小的手掌下拍之时,势道凶猛之际,一掌拍下,虚空震荡,雷音滚滚。
“藏头露尾的东西,也配与杨某交手!”
面对血人的进攻,杨显一步迈出,身影倏然消失,下一刻,他的身子出现在血人头顶,就像血人对他的攻击一样,对准了血人的头顶,也是一掌拍下。
“轰!”
血人一掌拍空之后,另一只手掌猛然上举。
两掌相交,风雷激荡,巨大的声响猛然雷鸣般炸响,杨显身子被反震之力高高飞起,而血人的身子却是被杨显一掌打入了地下,只余头部还在地面之上。
“大宗师的精血分身也不过如此!”
杨显身在半空,陡然发出一声长啸,本在上升的身子急速下沉,流星击地般冲向血人。
于此同时,已经被打入地底的血人身子猛然一抖,四周地面轰然炸开,血光乍闪之中,他已经窜到了半空之中,迎向了俯冲下来的杨显。
“砰砰砰”一连串的爆响在半空中响起,杨显与血人在半空中接连出手,竟然如飞鸟一般在空着来回追逐,并不下落。
直到几个呼吸之后,两人方才下降到地面之上。
杨显的声音在持续的交手中不断响起,“前辈,天下武道大宗师就这么几个猜也猜的出你到底是谁,你竟然还如此藏头露尾,不肯露出真面目,真不嫌丢人么?”
血人手掌翻飞,打出漫天掌影,对杨显的问话毫不理会。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你谁么?”
杨显巨掌前推,“贺前辈,何必躲躲闪闪,连面皮也不要了?”
轰!
杨显与血人对了一掌,各自向后抛飞。
杨显身在半空,放声长笑,“血神掌!天下除了大罗天子与贺太子,又有谁会这门掌法?”
他正在半空倒飞的身子忽然改向前冲,“我说贺前辈,你就承认了罢!”
“好家伙!”
见杨显与无皮血人争斗之时,在空中倒飞折向前冲,石独秀连声赞叹,“在空中毫无凭借的如此转折如意,天下武道宗师能做到这一点者,恐怕就只有杨显一人了!”
旁边软红娘也吃惊的张大嘴巴,“他是如何做到的?便是对面这具鲜血分身也做不到啊!”
“要知道这血人可是大宗师的分身啊,若论战斗经验与手段,应该比杨显更为高明才是,我怎么觉得他与杨显相比较,反而差了不少,似乎是被杨显压着打。”
软红娘身前红绫急剧飘飞舞动,“石公子,你不是说这鲜血分身很难对付么?”
石独秀叹道:“对我来说很难对付,对于杨兄却是绝佳的练手之物人与人毕竟还是不同的!”
他轻声道:“这大宗师的鲜血分身虽然极其了不起,但若是利用的好的话,却是一具难得的磨练对手。”
“轰轰轰!”
石独秀说话之时,杨显与无皮血人打的正烈,两人以快打快,在众人面前幻化出出重重幻影,前一刻还在地面,下一刻两人就已经跃入半空。
对于两人的交手,石独秀还能看的清楚,软红娘看着就有点吃力,而秦守甚至连两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只能听到轰轰轰的音爆声,震得他身子发颤,心中发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高手么?”
秦守双目茫然看向前方,心神震颤,“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
他随着杨显一路走来,虽然曾见过杨显的两次出手,但无论是杨显与兵家之人的对阵还是不久前与石独秀、软红娘的交手,因为交手太快,秦守没有看清,是以都不曾真真正正的令他感到震撼,
但如今杨显与这没有面目的无皮血人相斗,这种举手投足便会带起滚滚雷音,打的风雷激荡,地面上飞沙走石的情况却直观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这种巨大的破坏力第一次令秦守感到不可思议,犹如身在梦中。
在众人心惊之时,面前陡生变化。
“轰!”
虚空陡然一震。
“贺前辈,不知贵教今日在寒林城所行之事,是前辈默许还是贺太子瞒着前辈指使教徒做的?”
杨显的声音场中悠悠响起,他正在高速运动的身子倏然静止,出现在地面之上,背对着无皮无面的血人轻声说道:“杀人炼丹,即便是魔门中人也不敢为之,贵教这么做,就不怕百家征讨么?”
血人在杨显住手之时,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出现在杨显背后,本来鲜红的身体此时却变成了灰白之色,形如干尸,骇人之极。
杨显话音刚落,“噗噗噗”的沉闷之声从无皮人体内接连响起,身高丈余的无皮人如同酒鬼醉酒一般不断摇晃,头顶上血色雾气蒸腾,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好似被戳破了的酒囊一般,转眼之间便缩小了三分之一。
杨显缓缓转身,向无皮人缓缓伸出手掌,“既然前辈不说,晚辈只好得罪了!”
他的手掌晶莹如玉,散着莹莹白光,“待我将前辈精血提出,自有办法查出你的身份!”
赤条条的无皮血人在杨显手掌即将触及到他头顶之时,正在缩小的身子猛然顿住,本来已经变成了苍白之色的身体忽然变得通红发亮,随后一股巨力凭空而生,定住了方圆三丈之内的所有事物,风不吹,草不动,落叶凝滞,飞虫停翅,悬于半空。
杨显吃了一惊,伸出的手掌忽然变成一个奇怪的印诀,同时开口吐气,真言发出:“咄!”
他这一声喝出之后,无论是石独秀还是软红娘亦或是秦守,全都是身子巨震浑身汗毛立起,头脑一片空白。
对面的无皮无面之人在杨显这句真言吐出之后,通红皮肤忽然变白,又瞬间变成血红,红白两色急剧变幻,身子却是呆立不动。
杨显口中真言喝出,身子毫不停歇,一手掐印不变,另一只手屈指握拳,在真言发出之后,拳头便夯在了无皮人的头顶。
“轰!”
一声巨响之后,地面登时出现了一个大洞,无皮人已经被杨显一拳打入地底,再不可见。
杨显一拳砸出之后,收手抽身,刹那间闪身到了石独秀三人面前,低声喝道:“走!”
石独秀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却知杨显既然如此说,必有缘故,也不犹豫,在杨显开口之后,他已经伸手拉住软红娘手中的红绫,将软红娘拉扯的凌空飞起,跟着杨显急速后退。
在石独秀拉住软红娘之时,杨显已经将秦守拎起,同时另一只手伸向石独秀,将石独秀也扯了起来,四人以他为主,陡然化作一阵狂风,只是眨眼间已经飚出百丈距离。
石独秀人在空中,开口发问,“杨兄,为何要退?”
他说出“杨”字之时,眼前景物飞退,耳旁风声大作,一个字吐出,又是百丈距离被他们跨越。
石独秀一句话六个字,六个字说出之后,他们四人已经到了寒林城城门之外。
“轰!”
就在四人出城之后,巨大的声响从城内传来,寒林城城墙本就年久失修,又兼刚刚被贼兵破坏,被这巨响一震,登时坍塌了一截。
杨显拉着四人又跑出几丈之后,方才停下身子,将四人放下,他直到此时,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石独秀道:“若是不退,在这滴精血分身自爆之下,你我尽皆没命!”
石独秀站立地面转身后望,只见寒林城中升腾起巨大的烟尘,透过坍塌的城墙,可以看到城内建筑物已然消失了一大片,就在刚才众人所立足之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大坑,水花翻滚的声响就从大坑处传来。
软红娘与秦守此时刚刚回过神来,两人同时惊叫,“这又是怎么啦?”
石独秀脸色发白,看了一眼杨显,道:“我也不知!”
秦守与软红娘同时看向杨显,露出询问之色。
杨显轻声道:“都看看身后罢!”
他对众人道:“这具鲜血化身被我打败之后,便想自爆与我同归于尽,被我喝乱气血,随后打入地底,这才有机会带着你们逃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眼睛闭起,身如枯木,呆若木鸡。
旁边三人大奇,不知杨显为何会有这种表情,正欲询问之时,一道阴阴测测,飘渺不定的声音倏然响起,这道声音诡异之极,听声音似乎是男声,但又像是女音,似乎是老迈沧桑之人,又似乎是青春年少的青年男女,这声音好像是响在万里之遥,又好像就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在四周环绕,又似乎是响在心底。
“哪位道友,坏我大事?”
“何人坏我大事?”
这道不知从哪里发出,也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之人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之后,一股莫名伟力随之从天而降,笼罩众人全身,随后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从众人心中生起,似乎冥冥之中,在不可测之处,正有一双眼睛在来回打量众人,就好像一条阴冷滑腻的毒蛇隐身暗处打量猎物一般,而现场众人就是身在明处的猎物。
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实,众人似乎能感觉到一道道阴冷的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无论是石独秀还是软红娘都不由自主的从心中生出颤栗之感,浑身冒出层层鸡皮疙瘩。
“唔”
这道诡异的声音继续在众人心中响起,轰轰隆隆犹如霹雳雷霆,震得众人俱身子发酥,难以站稳。
“原来是三个小辈!”
祂似乎正在一处不知名的空间仔细观看,一一甄别众人的身份,“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家伙,咦,资质倒是不错!”
这道声音的主人似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脸色发白一身泥土的秦守,连声赞叹,“金肌玉骨,世所罕见,好一块璞玉!”
祂每说一个字,秦守便打一个冷颤,一句话说完,秦守猛然抬头望天打了一个响亮之极的喷嚏,他这一个喷嚏打出,本来僵冷颤栗的身子忽然就恢复了过来。
他左顾右盼,四下扫视,“靠,啥玩意儿?装神弄鬼的东西,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咦?”
这莫名发声之人“见”到秦守身子恢复如常,大感诧异之余,连声叫好,哈哈笑道:“好资质!好资质!竟然能挣脱我锁魂音术的束缚,果然不愧为千年难得一见的金肌玉骨的好苗子!”
祂被秦守骂了几声,非但不生气,反而着实夸赞了秦守几句,“有骨气,有胆识!”
祂疑惑道:“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至今没有修行?不知你师傅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是在筹集为你筑基的药物么?”
此人轻声笑道:“哪里还需找药?我前面丹炉已经成丹九转,开炉之后分润你几颗精血丹丸如何?”
秦守大声道:“滚你奶奶的罢!若是你的丹药是以人血炼就,老子就是死,也绝不吃它!”
神秘人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好倔强的孩子!”
祂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将“目光”转向了软红娘,“哦,还有一名魔门子弟?”
这道声音呵呵笑道:“小姑娘,贵门雷门主一向可好?”
软红娘咬着嘴唇,努力站直身子,手中十丈红绫此时绷得笔直,犹如一根旗杆一般直插天际,轻轻柔柔回应道:“有劳前辈挂怀,家师还康健的很,他时常念叨当年的老朋友,甚是想念,若是知道前辈现身寒林,他老人家定然不胜之喜。”
“哈哈哈,多年未见,雷兄还是这般脾性。”
这说话之人话音不停,放声大笑,但却一直不曾现身。
祂与软红娘说了几句之后,又将“目光”转向石独秀。
祂似乎看了石独秀好一会儿,天地肃杀,阴冷之气更甚,祂好像对石独秀起了杀心,过了好久方才收敛杀气幽幽叹道:“一枝独秀,满园生春!你是石独秀罢?”
石独秀在此人犹如实质的杀气冲击下不住摇晃,如同狂风暴雨之中的小树,剧烈摇晃啊,但就是不倒。
他脚下生根,虽然上身不住摇晃,但脚底却一直不曾动摇,有好几次他的鼻子都要触及地面了,却犹如被巨力压的变形的绷簧,在巨力稍稍减小之后,又将身子快速的重新弹直,就好像一个不倒翁一般。
听到神秘人开口询问,石独秀张口欲答,话音未出,忽然“哇”的一声,一口血先吐了出来,他被这神秘人杀气罩体,已然受了内伤。
石独秀一口血吐出之后,精神反而见长,面容沉静,举手向虚空行礼,“前辈法眼无差,晚辈正是医家石独秀。”
神秘人赞叹不已,“青囊兄收的好徒弟啊!”
祂呵呵笑道:“如此没美质良材,青囊兄后继有人也!”
石独秀弯腰道:“前辈谬赞,晚辈如何敢当!”
神秘人道:“何必自谦?我说你当的,天下又有谁有异议?”
祂柔声问道:“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三人?那位灭我分身的道友怎么不在?”
石独秀闻言一愣,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形如枯木,一动不动的杨显,心中大奇,暗道:“杨显就站在这里,你这么厉害,难道就看不到?”
他看着闭目不动的杨显,忽然想起一事,“我老师曾说过,到了武道大宗师的境界,精神漫游虚空,万里之外视若等闲,可以意念传感,千里传音,莫非如今说话之人距离这里其实还非常遥远?他此时只是感应到我们的存在,方才与我们说话?那他为什么感应不到杨显?”
石独秀越想越惊,“难道杨显连大宗师的精神感应也能瞒的过?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非但石独秀感到惊讶,便是软红娘与秦守也感到难以置信,心道:“杨显就这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难道你是瞎子不成?”
不过在场之人都是人精,没有一个傻子,在听到说话的神秘人竟然没有看到杨显,就知道必有蹊跷,互相对视一眼,全都闭口不言。
此时神秘人继续笑道:“不是我自夸,以我分身的实力,寻常武道宗师根本不是对手,能灭我分身者只有半步大宗与大宗师才能做到,而我分身若是自爆,便是半步大宗也讨不了好去!”
祂嘿嘿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几个,若是几十年之后,你们或许一个个都成就不俗,但只凭你们如今的本领,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灭的了我的精血分身的。到底是哪位道友出手救了你们,三位娃娃说一下罢?”
秦守看了一下不言不语闭着眼睛的杨显,忽然开口道:“你这狗屁分身很厉害么?还不是被我们几个弄死了?我告诉你,你那个剥了皮的血猪分身,就是一个小爷弄死的,你有什么不信?”
神秘人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扬声道:“还请道友现身,若是不然,就让这三个小辈的性命与我分身抵命罢!”
秦守道:“滚你奶奶的!”
“嗯?”
听到秦守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辱骂,说话的神秘人语气陡然变冷,“小娃娃,你老师没有教过你尊老么?”
祂似乎被秦守激怒,一声冷哼之后,方圆十几丈空间猛然一寒,无边杀气将众人笼罩,“无知小儿,跪下罢!”
这句话刚刚响起,一股大力凭空涌出,巨山压顶般向秦守身上压去,“你对我如此不敬,我便是杀了你,谅你的老师也是无话!”
大力临头,秦守一声闷哼,身子巨震,脑袋被压的猛然下垂,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好在他反应快,发出一声怪叫,身体急剧摇晃了几下之后,旋即站稳,他身子站稳之后,伸出右手中指朝天虚虚比划,“靠!你让老子跪,老子就跪啊?你算是什么东西?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玩意儿,还想让老子下跪?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去吧!”
神秘人虽然不懂秦守伸出中指是什么意思,但秦守的喝骂祂却听的清清楚楚,当下呵呵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不怕死的后辈!今天就算你是梅年生的徒弟,你也得跪地受死!”
话音刚落,虚空的无形大力猛然加大,将秦守全身包围轰然下压,“跪下罢!”
被这股大力压迫之下,秦守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刚刚挺立起来的脑袋又开始缓缓下垂,背部也开始弓起,弯腰低头,像是俯首帖耳静待主子吩咐的奴才一般。
“你娘的!”
秦守的下巴已经贴到了胸脯,在这股大力之下,脑袋无论如何不能抬起,双腿发颤,呼吸困难,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滚滚流下,嘶声吼叫,“我不跪!”
他身子如驼大山,剧烈摇晃,拼命挺身,“老子死也不跪!”
神秘人嘿嘿冷笑,“想死?哪有这么容易?落在我手,我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祂声音越来越响亮,“我最喜欢硬骨头,你越是骨头硬,就越是有乐趣!”
说到这里,压在秦守身上的无形大力又加大了几分,“跪下!”
“砰!”
地面开裂,秦守被这股大力所压,双脚下陷,直没至膝,“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他胸襟红透,白牙染血,巨大的压力之下,四肢百骼发出炒豆般的响声,可见他受力之大,他的脑袋越发低垂,背部又被压的下弯了几分。
只有沉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我不跪!我不跪!”
他身子不断挣扎,却犹如胶水中的飞虫,无论如何不能逃脱这股大力的压制,秦守放声大叫:“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祖宗,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一跪?”
旁边的石独秀与软红娘两人,将秦守弓腰塌背,身子发抖,这说话之时,鼻腔噗噗往外窜血,这才知道秦守所受压力之大,都生出不忍愤怒之心。
石独秀抬眼望天,怒道:“你也是一名大宗师,何必与一个小辈计较?”
神秘人嘿嘿笑道:“如此不知礼数的小辈,不如早死!”
祂说到这里,又是一声轻喝,“跪下!”
这声轻喝却是针对秦守而发,“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又是一股巨力向秦守压下,秦守一声大叫,口中鲜血狂喷,双腿又向地面下沉了一截,一直到了大腿根部方才停下。
这一次,神秘人发出的无形力道太大,震得秦守的眼睛耳朵里都冒出细细的血线来,鲜血喷泉般从他口中喷出,直喷出三丈多远。
这口血喷出之后,秦守寂然不动,再无动静。
石独秀与软红娘同时吃了一惊,心道:“莫非是死了?”
两人仔细感应了一下,却是还能听到秦守细细的呼吸之声,但却不见秦守有什么动静,只是静静低头站在哪里,唯有细细的血线从他口角耳鼻处向地面滴落,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开始石独秀与软红娘还不知秦守这是怎么回事,片刻之后,两人已经想明白了秦守如今的状况,“这小子昏过去了!”
原来秦守受到的压力太大,此时再也经受不住,重伤之下,已经昏迷不醒。
但即便他已经昏了过去,身子却依然是屹立不倒,绝不下跪。
石独秀见秦守如此硬气,心中暗暗敬佩,他本来对秦守的粗言粗语还有点看不惯,但如今见他宁死不跪,绝不服软,单凭这骨气,不由得生起敬服之心,“这小子虽然不曾修习武道,但这骨头可是真硬!”
“他能成为杨显的伙伴,果然也不是凡人!”
便在此时,出手打压秦守的神秘人轻声咦道:“咦?晕过去了?”
祂似乎愣了一下,旋即轻声笑道:“晕过去了?好硬气的小子!”
这人对秦守连连称赞,“这么好的苗子,真不忍心下手”
他前一刻还在说不忍心,下一刻就有莫名力道降临在秦守身上,“轰”的一声响,秦守应声飞起,两腿从地底拔出,带出一蓬泥土,身子在空中翻翻滚滚划过一段距离之后方才落地。
“嘭!”
秦守身子在地面滑行一段距离之后,方才静止不动。
“咳咳咳”
片刻之后,咳嗽声响起,静静躺在地上的秦守忽然有了动静,他蠕动几下之后,茫然站起,还未完全清醒,神秘人的声音重又响起,“跪下罢!”
这神秘人的声音响起之后,秦守的脑子瞬间清醒,破口大骂道:“跪跪跪,跪你娘!跪你奶奶”
“轰!”
他一句话尚未骂完,无形力道又至,这一次这股力道不是从上而下的压打,而是将他全身包围,八方力道将他围在中央,开始慢慢挤压。
神秘人的声音又起,“小子,我这招叫做虚空锁,又叫八面枷,铁人我也能将他压成齑粉,专门为硬汉所准备。”
祂说到了这里,颇为唏嘘道:“我之前有几个好弟子背叛师门,改投他处,后来我捉住了其中一个,将他在这虚空锁中挤压了三个月,将他全身骨头一根根从体内挤出却又不伤他命,嘿嘿,我这个好徒儿之出生之后,三十年来,就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但在我这一招虚空锁之内,却还是忍不住疼的哼出声来。”
祂说到这个弟子来,言语之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无尽的怨毒之意与顾忌之情,“连他都有点忍受不住,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比的上我那位好徒儿!”
秦守身子一挺,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卡姆昂!卑鄙!”
这神秘人虽然听不懂秦守所说的话,但秦守语气中的蔑视却能直观的感受出来,当下一声冷哼,力道勃发,虚空一震,四面八方的气墙开始对中间的秦守进行挤压。
“噗!”
在八方距气劲的挤压之下,秦守抬头向天,大口鲜血不要命的狂喷,全身皮肤倏然开裂,细细的血线不断从毛孔中涌出,只是一瞬间,他几乎缩小了一半,成了一个血人。
这挤压力道稍放即收,神秘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滋味如何?”
秦守此时的脑袋都被挤压的有点变形,闻言咧嘴嘶声,“爽!干你娘一样的爽!”
神秘人大怒,“那就再来一次!”
祂冷哼道:“我就不信,你还真的不跪!”
便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悠悠响起,“即便他跪下了,你又能受得起么?”
“是谁”
听到有人开口嘲讽自己,这羞辱秦守的神秘人倏然惊心,沉默片刻之后,方才缓缓问道:“是哪位道友?”
石独秀与软红娘两人张大嘴巴,向秦守所在的方位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刚刚还站在他们对面的杨显已经出现在了秦守身边。
如果说刚才的杨显身融天地,毫无半点存在感的话,如今的他却如奇峰突起,神树撑天,就在他站到秦守身边的一瞬间,他自身的存在已经超过方圆几十里的所有事物,他就像一**日,在这寒林城中倏然升起,照亮半边天空!
一股极其宏大涵盖诸天的无匹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天空中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地面寒林城摇晃不休。
杨显此时面露奇光,浑身流露出苍茫混沌的古怪气息,他走到秦守面前,慢慢伸出手掌向秦守肩头拍去,“啵”的一声轻响,笼罩在秦守外面的无形气劲应掌而破,消散一空。
杨显手掌在秦守肩头轻轻拍了拍,笑道:“你很好!”
他看向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摇摇欲坠的秦守,“你虽然口无遮拦,但这骨气却还是有的,不枉我救你一场!”
杨显说到这里,面向南方虚空,嘿嘿冷笑,“藏头鼠辈,你也配秦兄一跪?”
他舌绽春雷,声如雷霆,厉声大喝:
“滚!”
“滚!”
“滚!”
他第一个“滚”字喝出之后,对面的石独秀与软红娘的身子同时一颤,齐齐软到在地。
第二声“滚”字出口之后,方圆几里之内地面晃动不休,不远处的寒林城城墙轰然倒塌,翻起滚滚烟尘。
待到第三个“滚”字出来之后,虚空如同水波般震动荡漾,“轰轰轰”的惊雷声响彻周天,这种情形当真是骇人之极,几不是人力所能为之。
在杨显发声大喝之时,身边的秦守却起了极为奇妙的变化,一道古朴厚重而又带着几分轻灵的“嗡嗡”声响从他体内传出,如击铜钟,如敲玉磬,他整个身子极小幅度但又极为快速的颤动,腥臭的黑色血液从他周身毛孔中滚滚流出,一时间血人有了变为黑人的趋势。
杨显这三声大喝,如同三条大龙在方圆百里之内来回游动,搅动的漫天风云变急速幻,良久方息。
这喝声停止之后,四周变得静悄悄再无一点声息。
杨显眼望虚空,负手而立,默然不语。
过了好久好久之后,神秘人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与刚才相比,祂此时的声音极其干涩,“浩然正气?儒门清音!可是隐学一脉的道兄在场么?”
杨显一声冷哼,并不回答。
神秘人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道兄与梅先生是什么关系?”
杨显对此人的提问无动于衷,根本不做回答,只是将双手提在胸前,如同鲜花绽放般幻化出层层印诀,每变化出一个印诀,周遭虚空便震荡一下,天空便有一声炸雷响起。
“轰轰轰”
伴随着这巨大的声响,杨显的气势越发的高涨起来,在石独秀与软红娘眼中,似乎杨显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压迫的他们两人呼吸不畅,思维停滞,目光也变的呆滞起来。
就在杨显手中印诀在身前上下翻飞之时,神秘人的声音接连响起,“道兄,是你灭了我的分身么?”
祂似乎对儒门中人忌惮非常,他见杨显不答,又感受到这边越来越高涨的气势,语气由初始的高高在上变的客客气气,“好,既然有隐学道友在此,我便饶了这个小子罢!”
便在此时,杨显手中印诀忽然变成剑诀,向着南方虚空倏然点出!
“咻!”
一道白色劲气从杨显手指指尖发出,刹那间破开虚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道劲气点出之后,杨显身子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站立当地寂然不动。
一道沉痛的闷哼声似乎从极远极远的地方响起,随后再无声息。
现场诡异的安静下来。
在这残破的寒林城外,杨显站立当场,一动不动,石独秀与软红娘软倒在地,昏迷不醒,而秦守似乎进入了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身上黑血不断从毛孔中流出,满头乱发时而竖起时而倒下,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扭曲表情,身子不断颤抖,最后归于平静,静静站立,不再动弹。
过了良久之后,沉重的吸气声从杨显口中忽然响起,一道白气从他头顶缓缓冒出,慢慢的形成一道白色气柱,随后气柱迎风一抖,化为三朵小云,成品字形在他头顶沉浮不定,不断收缩变化。
这三朵白气形成的小花在杨显头顶悬浮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开始慢慢回缩,化三为一,重新变回白色气柱,气柱开始从杨显顶门下降,渐渐消失不见。
待到白色气柱沉降没入顶门之后,杨显睁开了眼睛,两道精光从他双眼中冒出,剑芒般吞吐伸缩,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消失不见。
“呼!”
杨显长长嘘了一口气,“终于将他骗过去了!”
他在灭掉那人的鲜血分身之后,就料定此人定然会前来查看,于是身溶虚空,与天地合,完全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待到此人将秦守一番折磨,将秦守全身骨骼压的松散,气血也全部调动之后,他才从合道天地的状态中醒来,挟天地之力,发出一道剑气,虚张声势的将这名大敌吓走。
其实,若是这名大宗师真人在此,杨显便是再怎么合道,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人家一掌压下,杨显就不得不逃命。
但此人远在万里之遥,“看”人全凭气息感应,又加上杨显所流露出来的气息实实在在是一种身合天地的大宗师的气息,使得此人对杨显的身份难以产生怀疑。
身份可以造假,但气息骗不了人。
尤其是大宗师这种独有的参悟天地合道内外的气息,也只有同境界的大宗师才能流露出来。
但这名大宗的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世间竟有杨显这等随时都能与天地相合的怪胎,又兼杨显刚才发出的那一道剑气,确时不亚于大宗师的手段,导致此人对杨显的身份再无怀疑。
大宗师与大宗师之间,根本就很难分出胜负,而此人对儒门弟子又极为忌惮,一番思量之下,便自认倒霉,懒的再来理会这青州寒林城中的事情。
他却不知道,这寒林城中的“大宗师”,其实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在原地静静站立好一会儿之后,杨显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向躺在地下昏迷不醒的石独秀与软红娘走去。
他通过刚才身融天地,双手结印带动天地之力,以儒门剑指之术隔空遥击神秘人,虽然因为自身不堪天地洪流巨力的冲刷而受了重伤,但也因为自己截取天地伟力而使的自己对天地道韵又有了新的领悟。
是以他虽然受了重伤,却很快就恢复了伤势,自己的武道修为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但现场中人,真真正正称得上因祸得福之人,并不是杨显,而是此时还站在原地不动的秦守。
这秦守的资质杨显在为他摸骨之时,便已经查探的一清二楚,金肌玉骨,世所罕见,可谓千年不遇之美玉良才,但因为秦守这具身体自幼清苦,少有吃饱之时,又兼平日里受的折磨太多,又吃了好多奇奇怪怪的难以入口的食物,导致他如今体内毒素累积,充斥全身骨骼血液之内,要不是他体质异于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像他这种体内毒素与血液骨髓纠缠一起,难解难分的状态极难处理,除非以九天轻灵之气灌体,将由内而外将他体内的毒素从毛孔中顶出来,要么就是大宗师亲自出手,打散他全身气血,震荡其骨骼肌体,这才能将他体内毒素逼出,让他重新恢复先天的金肌玉骨战体。
而九天轻灵之气世所罕见,现在还有没有这种东西还不好说,而天下大宗师只有有限的那么几个,很难有机会让他们出手为秦守这么一个小子洗髓清体浪费时间,即便是秦守拜入他们门下,也未必会被他们垂青,进而出手相助。
作为从苦难中走出来的杨显来说,天下间不确定的事情实在太多,将秦守未来交由别人来定,这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对杨显来说,自己既然救下了秦守,那就要善始善终,既然想要将他送到武林大门派之内,那就要提前将他这后天被污染体质恢复。
因此若是想要将秦守的身体返本还源,其中难度颇大,但对杨显来说,有难度并不代表不能做,反而更有挑战性。
其实在知晓了秦守的身体状况之后,杨显就已经想的明白,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名肯帮忙的大宗师才行,在打杀了神秘人的鲜血分身之后,杨显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料定这神秘人感应到分身被灭,定然会前来查看究竟,而且他还知道,这神秘人绝不会以真身来此。
要知道这寒林城地处青州,而青州就是医家山门所在,这天命教在这寒林城中杀人炼丹,做下如此恶行,医家怎会同意?
就因为引起医家不满,才有医门弟子石独秀前来寒林城查看端倪。
杨易可以肯定,只要天命教的神秘人敢以真身现身寒林城,医家家主李青囊就绝不容他活离青州。
天命教虽然了得,但与传承久远的医家相比,却还是差了几分。
医家家主李青囊几十年来坐镇山门,一向不曾现身红尘,但当年却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主,三根金针挑天下,一副竹简困万人,悬壶问世,踏遍十九州,留下了赫赫威名。
他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下山,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瞧他,但凡知道李青囊手段脾气之人,就绝不敢来青州来捋他的虎须。
而且,李青囊的爱徒石独秀此时也在寒林城中,他岂能不对这里多加关注?
杨显甚至能够猜的出,若是刚才自己不将神秘人的鲜血分身打杀,也自会有医家高人亲自出手,前来搭救石独秀。
作为李青囊的真传弟子,行走江湖之时,怎么可能没有门内武道高手暗中保护?
就因为这个原因,杨显就判定这天命教的神秘人绝不会脑残到真身赶赴青州,前来送死。
而只要这神秘人真身不来,杨显的计划便能够实施。
杨显在与秦守接触的这一段时间里,他早就将秦守的脾气秉性摸的一清二楚。
秦守这个人,脾气大,嘴巴臭,对谁都不服气,对谁都不客气,说话时脏话连篇,举止粗鄙不文,可谓是自带嘲讽光环,最是能够吸引仇恨。
以他的狗脾气,定然能引起这天命教大宗师的注意,而天命教之中无不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辈,秦守若是在言语间得罪了他,他一定不会痛痛快快让秦守死掉,必然是酷刑手段对秦守进行折磨。
而这就是杨显想要的结果。
果不其然,在杨显身隐天地,完全消除了自身的气息之后,现场中最为跳脱显眼之人就成了丝毫不懂武道的秦守,石独秀与软红娘反而不如他的存在感强。
几句话下来,秦守自然而然的就惹恼了千里传音的这名大宗师,于是这名天命教的大宗师果然开始折磨起秦守来。
一个大宗师,若是想要折磨一个人,那一定是以无上手段,从一个人体内的最深层次处下手,因为只有达到最深层次甚至几乎涉及到灵魂之时,人的痛苦才最为强烈。
如此一来,一番内外夹攻之下,秦守体内的鲜血与毒素就全都被激发了出来,达到盈沸之态,而直到秦守浑身气血沸腾到最高点之时,杨显方才从合道状态中走出,随后以儒门清音对神秘人一连爆喝出三个“滚”字来。
他这儒门清音,至阳至刚,有扫灭群魔之力。
秦守正在承受不住体内痛苦之时,被杨显声音一激,体内与血液纠缠不休的毒素倏然分离,全都被杨显声音中所携带的奇怪律动震出体外,从毛孔中喷将出来。
也就到这个时候,秦守才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名绝佳资质的修行天才。
现场众人都知道秦守被一名不要面皮的大宗师肆意折磨,却不知道“被大宗师肆意折磨”这件事乃是杨显顺势而为,巧借他人之手而为秦守洗髓的一个算计。
所谓善战之人,无有赫赫之功,此事若是是杨显不主动说出来,恐怕现场之人没有一个会猜出,眼前的这一切都在杨显的算计之内。
如今眼见一切都在自己预料之中,杨显哈哈一笑,将软倒在地的石独秀与软红娘扶起,内力到处,两人登时醒来。
见两人无恙,杨显手指寒林城中矗立在空地尚未倒塌的黑血炉,笑道:“两位,且随我前去取丹。”
“杨兄,你下次出手对敌之时,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清醒过来的石独秀一脸苦笑的看向杨显,“咱两同样是宗师之境,我却连你一声大喝都经受不住,这要是传出去,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杨显哈哈大笑,“石兄莫怪,我当时状态特别,自己难以入微控制力道,殃及石兄两人,实非我所愿。”
他向石独秀与软红娘抱拳一礼,笑道:“是我不好,无伤了两位,对不住,对不住!”
软红娘此时功聚全身,身上衣衫咧咧作响,刚才从地上沾染的满身尘土被她振衣之下,全都飞了出来,形成一蓬烟雾,好巧不巧的向秦守当头罩下,“哎呀,抱歉抱歉!”
在尘雾笼罩杨显之时,软红娘瞪大眼睛,一脸慌乱之色,但眼中却流露出恶作剧时才有的光芒来,“起风了,这是风吹的,杨显,这可不是我故意的。”
杨显对扑面而来的尘土不躲不避,呵呵笑道:“我当然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软红娘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做出这种小孩子才能做的事情?”
软红娘脸上一红,她见杨显对罩下的尘土并不闪避,心中一股不忿的气息登时消了,心道:“以他的本领,别说这蓬尘雾,便是魔门的牛毛跗骨细针也休想近他的身,他现在不躲,那就是变相的向我道歉,这样以来,反而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她是魔门青年一代的佼佼者,虽然平素里接人待物都是满面春风,但内心里却极为自负,甚至是自傲。即便是知道杨显这个幼年宗师极其了不起,但自己竟然被杨显一声大喝就震晕在地,这还是让她有点受不了,不忿之下,才做出这个小动作来。
如今杨显不多不闪,反而使得软红娘很不好意思,对杨显低声道:“好啦,我原谅将你啦!”
杨显微微点头,“姑娘果然大度。”
他转过身子,向依旧呆立不动的秦守走去,伸出手掌在秦守顶门拍了一下,“啪”的一声,秦守身子一震,登时睁开了眼睛。
“哎呀我靠,疼死老子啦!”
秦守睁开眼睛之后,先是开口骂了一句,然后才回过神来,看向杨显,“杨显,刚才哪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跑了?”
杨显笑道:“走了,人家以大宗师的身份,戏耍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平凡小子,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丢脸,于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忽然就消失了”
秦守一愣,随即笑骂道:“我呸,你骗鬼呢?”
他大声道:“就听那人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一个心怀宽广之人,再看他收拾老子的手段,就更知道他更是一个心狠手辣不要脸的鼠辈。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羞愧之感?”
他看向杨显,“是不是你将他打跑了?”
杨显摇头失笑,“武道大宗师是何等人物?我区区一个小宗师,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嗯,或许他见石兄与软姑娘都是名门正派中的亲传弟子,心生顾虑,又见我是儒门中人,如此一来,随便哪一个门门派他都有点惹不起,是以权衡再三,就饶了我们几个。”
秦守将信将疑,“真的?”
杨显笑道:“是真是假,这谁又能知晓?大宗师都已经是超脱天地的存在,思虑远超常人,谁又能真正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叉开话题,伸手指向破损不堪的寒林城,“既然人家已经离开了,想来是不会再来,咱们还是再去寒林城探查一番罢。”
秦守叫道:“这才刚逃过一劫,还要进城?你就不怕刚才那个不敢路面的家伙再对咱们出手?”
杨显沉声道:“怕他作甚?做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要做绝,做好!如今寒林城中出现这等杀人炼丹的惨事,无论如何都要查探清楚!”
秦守至今还有点不信竟然有人真的会杀人炼丹,杨显执意要去,一颗心登时活了起来,道:“那就再去看看!”
他说到这里,晃了晃身子,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浑身轻松,似乎从身上驱除了千斤重担一般,但同时又感到整个身子轻飘飘跟羽毛一般,好像随时都能离地飞起随风飘飞,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杨显道:“失血过多,不死就算是万幸,没力气那是正常情况。”
秦守疑惑道:“真的如此?只是我明明记得刚才受了重伤,怎么现在一点伤都没有了?”
石独秀闻言看了秦守一眼,面现讶色,“秦兄现在虽然满身血污,但脸上神采飞扬,双眸莹然生辉,气度风韵远超你我初次相见之时。”
石独秀说到这里,将秦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越看越是心惊,“只是一场劫难,怎么将你打磨到如此程度?”
秦守不明所以,懵道:“啥玩意儿?”
杨显哈哈大笑,“所谓浑金璞玉,稍作打磨,便有璀璨光辉,秦兄金肌玉骨,乃是习武奇才,今日被这大宗师一番折磨,终于打磨出光华来!”
他看向石独秀,“石兄,你看这位秦兄资质如何?”
石独秀身为医家真传弟子,自然知道金肌玉骨是何等难遇的天才人物,听了杨显的问话,笑道:“若秦守真的是金肌玉骨,那他的资质可就世所罕见了。”
杨显道:“你们医家收不收这样的弟子?”
石独秀一愣,旋即大喜,说话的声音也颤了,他看了秦守一眼,激动道:“收啊!怎会不收?只要为人正直,资质出众,那就有入我门中的可能。”
他看向秦守,一脸热切,“秦兄为人刚直,宁死不屈,在大宗师的威逼之下犹自不甘示弱,正是我辈男儿本色!就凭这一点,我医家就不能不收他”
他对秦守问道:“秦兄,你可愿意加入我医家,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杨显见石独秀只有壮大医门之念,毫无嫉贤妒能之心,心内暗暗佩服,“此人格局不日后成就也是不凡!”
要知道以秦守此时的资质,若是拜入医家,那必然会得到整个门派的大力培养,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很有可能会超越石独秀,成为医家年青一代的第一人。
这若是心胸狭窄之辈,见秦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定然不会像石独秀这般发自内心的想要将秦守收入门中。
对于一个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肺腑真言,儒门传承之中自有辨别之术,而此时石独秀对待秦守确实发自内心的热切。
一个人只有胸怀广大,能容人,日后的成就才能更高。
武学之道,前期看资质,后期看悟性,再到后来,看的就是胸怀。
其实即便秦守真的成为医家弟子,日后的成就也未必能比得上石独秀。
秦守这人性格刚,脾气暴躁,一点亏都不能吃,可以为快意恩仇的侠客,却未必能成为气度格局都远超众生的大宗师,而石独秀却有这个潜力。
杨显在内心评价石独秀之时,其实已经将自己的放在一个大宗师的位置之上,大宗师对他来说,那是早晚要成就的业位,算了不得什么了不起,他此时将自己的心态与眼光放在大宗师的位子上,那是自然而然之事,不是自大,而是理所应当。
但他却忘了,他其实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此时对面的秦守在听到杨显与石独秀的话语之后,顿时明白了杨显的用心。
他在与杨显结伴而行之时,杨显就曾对他说过,要为他寻一个名门大派的师门,好让他修习武道,成为武道高手。
而今听杨显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来这石独秀所在的医家就是杨显为自己挑选的师门。
他通过与杨显这几天的接触,知道杨显眼光不凡,既然他想要自己加入医家,这医家定然非同小可。
现在见到石独秀一脸热切的看向自己,正欲开口同意加入医家之时,忽然看到旁边紧紧盯住自己,一脸舍不得的软红娘,登时心中一热,想到她对自己的援手之情,感觉若是自己加入医家,颇有点对不起软红娘,当下对石独秀道:“石兄,容我考虑一下。”
虽然秦守面对石独秀的邀请,说是要考虑一下,但他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却已经流露出对医家的隐隐排斥之意,现场众人都是精明之辈,岂能看不出来?
石独秀大奇,对秦守道:“秦兄,天下诸子,共分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在这所有的门派之中,我医家可名列天下前十,不是我自夸,天下间还真没有几个门派能压我医家一头。”
他轻声问道:“不知秦兄为何对我医家生出排斥之意?可是我刚才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得罪了秦兄?”
不待秦守回答,旁边的软红娘插嘴道:“石公子,医家虽然了不起,但也不不是没有压制你们的教派!医家手段高明,却也算不得天下第一!”
石独秀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医门是天下第一了?红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软红娘笑嘻嘻道:“你言语间对你医家大为称赞,却不知医家与我圣门相比,哪个要高上那么一点?与儒门相比,却又怎么样?”
石独秀道:“若是魔门不曾分裂,我医家当让你魔门三分,但如今魔门分为南北二宗,实力大不如从前,想要压我医家一头,怕是不怎么容易。至于儒门……”
他看了软红娘一眼,道:“你也知道,天下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其中儒道佛魔为天下尊,之后便是医家、兵家、阴阳家、乐家、书画家等其余门派。排名再往后的门派基本上都是前面九个宗门所出的弟子所创建,武道功法,不出九家范畴。”
他说到这里,向秦守问道;“秦兄,你与杨显同行之时,杨兄有没有向你说过江湖中门派之事?”
秦守看了杨显一眼,摇头道:“说的很少,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说以后我拜师之后,自有师门中人向我告知。”
石独秀笑道:“原来如此。“
他向秦守道:“既然今日说到这里了,那我就趁机给你说一下当今天下的宗门教派。”
秦守斜睨了软红娘一眼之后,方才对石独秀道:“还请石兄指教。”
石独秀道:“指教不敢,只能说是介绍一下。”
他向秦守解释道:“诸子百家,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其中儒道佛魔四教最为庞大,排名在其之后的所有门派基本上都脱离不了这四教的经义,就连我医家的起源也与这四教关系极大,这四教立教几万年,教义几乎贯穿了整个人族的历史,可谓无人可撼动的的庞然大物。”
他说到这里,看了杨显一眼,“而这四教中,又以儒门为尊,想当年儒家子弟把持朝纲,令传天下,便是皇帝都要让他们三分,只是千年之前,儒门中理学兴起,导致儒门分裂,分为隐学显学两派,实力大减,已经不复以往声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是儒门分裂,但无论是显学还是隐学,其暗中所隐藏的实力也还不是普通门派所能抗衡的。”
秦守听石独秀这么说,抬眼看向杨显,“是这个样子么?”
杨显点头道:“就算是罢。”
秦守道:“什么就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算是’?”
杨显并不回话,转身道:“先进城看一下罢,这天下门派中事错综复杂,非是一时半会儿所能说清楚的。”
“哎哎哎,我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石兄还有说完呢!”
见杨显转身向寒林城内行进,秦守急道:“你急什么?”
旁边石独秀对秦守笑道:“你看不出杨兄不想说这个话题么?这是儒门隐学的门内之事,他如何能当众说出?”
秦守道:“神神秘秘,一点都不痛快!”
但是虽然对杨显有点不满,秦守还是迈开步子,跟随杨显向寒林城内走去,对于天下武道宗门的事情,日后有的是时间听,倒也不急于一时。
众人跨过倒塌的城门,踩着碎石砖块,一路前行。
这寒林城被天命教神秘人的分身自爆之时,毁坏了一大片,又被杨显在喝退神秘人之时震塌了一片,此时满城废墟,几乎没有完好之处。
城内一开始被医家失魂雾迷住的居民与军人有一部分被鲜血分身的自爆殃及,已然死于非命,另一部分却是被倒塌的房屋砸中,也是活不成了。
只有一小部分居民幸免于难,呆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独秀见到如此惨状,对众人道:“先救人!”
他说话之时,从怀中抽出一根横笛,呜呜咽咽吹了几声,功夫不大,从寒林城外走过来一帮青衣人来。
这些青衣人穿着打扮与石独秀极为相似,都是头戴软巾,背背青囊,有的腰间挂着葫芦,有的腰间拴着银瓶,还有的扛着药箱,一副郎中先生的装束。
只是这些人都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有的身上还沾满了不少泥土,颇为狼狈,应当是受到了杨显儒门清音的波及。
这些人差不多有十来个,来到石独秀面前之后齐齐行礼,“属下见过少主!”
石独秀还礼道:“诸位兄弟,不必多礼,救人要紧!”
十几个青衣人齐声应诺,搬砖挪瓦,开始对压在砖石下面之人的救治。
石独秀向正在救人的杨显道:“这都是我医家子弟,刚才在城中释放失魂雾的就是他们几个。”
杨显点头道:“清气满身,果然都是不凡。”
众人都是修为不凡之辈,又兼这寒林城又不算是很大,不消一个时辰,便将压在倒塌建筑下的百姓救出,将这些救出之后,自有医家子弟救治,杨显等人径直向城中心的黑血炉走去。
在行进过程中,秦守问杨显,“若是之前你不出手的话,这寒林城中百姓反而未必会死这么多,就因为你逼死了这天命教的坛主,才引出一名大宗师的鲜血分身,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生,真要论起来,这寒林城中百姓,有一半都是死于你手,你现在有没有感到后悔?”
杨显沉吟片刻,道:“今天我若不来,死的人只会更多!我若不出手,石兄与软红娘却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秦守默然不语,不再问。
走了几步,众人来到刚才那具鲜血分身自爆之处,只见城内广场之上已经多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大坑,周围建筑尽皆粉碎,只有不远处三丈来高的黑色丹炉还完好如初,屹立不倒。
秦守走到坑边,咂舌道:“我靠,这简直是人形炸弹啊!”
他在坑边扫视片刻之后,忽然道:“咦?这是什么?”
说话间弯腰伸手,从坑边捏起一颗红艳艳的血色小球,笑道:“我靠,这难道是那具分身自爆后留下的东西?”
杨显见到他手中的红球之后,吃了一惊,“快扔了它!”
秦守不明所以,愣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手心一热,手上的红球倏然散开,化为一团血雾,活物一般钻进了他的体内,顷刻间消失不见。
“哎,这是怎么回事?”
秦守眼见手中血珠钻进体内,吓得一蹦三尺多高,惊叫道:“这是啥玩意儿?怎么钻肉里去啦?”
在他惊叫声中,杨显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手一伸,已经将秦守的手腕抓起,一股内劲从掌心倏然出,进入了秦守手掌之内。
“嗤”的一声轻响,秦守手掌忽然吹气般胀大,十道细细的血线从他十指十宣穴中急射出,打在不远处的砖瓦石块上,出清脆的撞击声。
直到鲜血射出,痛感方才从秦守指尖传出,他手臂一缩,挣脱了杨显的手掌,吸着冷气使劲甩了甩手,忐忑不安的看了脸色阴沉的杨显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守从未见过杨显变过脸色,此时见杨显一脸郑重,不由得一颗心砰砰急跳,脸色也变了,涩声问道:“很严重?”
杨显默然片刻之后,深深看了秦守一眼,“秦兄,这是大宗师的烙印之法,这血珠虽然被我逼出一部分,但还是有一部分已经进入的体内,与你自身气息相合,已经无法驱除。”
秦守嗓音干涩,“然后呢?”
杨显道:“然后你与这名大宗师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对手!”
他摇头叹息道:“你身上有他的烙印,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追杀。日后,要么你杀了他,要么他杀了你,不然这烙印就无法驱除。”
“这是索命书,也是劫道符!”
秦守不明白,“什么意思?”
杨显道:“这血珠之内蕴含有这名大宗师的武道真意,有屏蔽道韵之能,你现在没有习武,还感受不出来它的厉害,一旦修习武道,在悟道之路上将会有大麻烦!”
秦守问道:“会不会死?”
杨显道:“只要没有人杀你,这烙印倒是不致命。”
秦守闻言大笑,“只要不死就行!”
他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他个鸟!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如今能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天,那就是多赚上一天,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秦守说这句话时,一丝微不可察的伤感痛楚之意从眼角深处一闪而逝,似乎回想到了一些令他痛入骨髓的伤心往事,但这种情绪只是稍稍流露便即敛去,随即他又恢复了一副什么都浑不在意的神情。
旁边的石独秀听到秦守如此说话,叹道:“秦兄的心真大!”
秦守道:“不然还能怎样?”
软红娘一脸担忧的看了秦守一眼,咬着嘴唇道:“要不我去求求我师尊罢,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杨显摇头道:“秦守身上这烙印乃是大宗师给秦守下的诅咒,谁要是敢为他驱除,那就是替秦守接下了这桩恩怨,自然也就成了这名大宗师的仇人。这种事情,即便是贵门雷门主恐怕也要顾虑一番。”
软红娘:“既然后果如此严重,那你刚才还为何帮秦守驱除血珠?”
杨显道:“义之所在,不敢不为!”
石独秀听了杨显一言,鼓掌叫好,大声道:“好一个‘义之所在,不敢不为’!”
他对杨显道:“刚才秦兄中了这诅咒烙印,我刚才还在考虑,若是秦兄入我医家,我当如何处置。如今听了杨兄之言,实在是汗颜无地,惭愧之极!”
他一脸羞愧之色,对秦守道:“秦兄,我现在邀你加入我医家,你可愿意?”
他笑道:“或许我老师比不上杨兄的师尊梅先生,但在我医家中保住你的性命,却还不是问题。”
秦守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体内血咒烙印的厉害,他是豪侠之性,虽然嘴里不干不净,平日里一副浑不怕死的样子,但本性良善远常人,见石独秀邀请他加入医家,他怎肯点头同意?
在刚才自己没事的时候,石独秀邀请他,他都说要考虑一二,现如今自己身怀一名大宗师的血咒,可谓九死一生,前景惨淡,此时若是加入医家,岂不是说他是贪生怕死之辈?
此时此刻,即便这医家是天下第一的大门派,掌门是天下第一高手,秦守也不可能会加入。
他看了石独秀一眼,嘿嘿笑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秦某一条残命,又何必劳烦石兄向请!”
“我这不祥之身,怎配加入医家?若是连累医家子弟身死,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其实石独秀在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他若是对寻常之人说这些话倒也没事,但对于刚烈要强之人,这句话却是有点欠妥当,这个世界不受嗟来之食之人大有人在。
见秦守拒绝的如此果决,石独秀叹道:“秦兄,你又何必如此好强?以你的资质,留待有用之身,日后未必不能成就武道大宗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暂且隐忍一番,到时候再报此仇便是。”
秦守道:“我不是君子,忍不下十年!”
石独秀见秦守态度坚决,当下将目光转向杨显,“杨兄,你说该当如何?”
在石独秀与秦守对话之时,杨显在旁边一直就这么看着,并不插话,如今见石独秀开口相询,好笑的看了秦守一眼,问道:“秦守,怕不怕死?”
秦守道:“怕!”
石独秀大奇,他还以为秦守会回答不怕死,谁知道坦诚自己怕死,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只听杨显又问道:“我问你,你想不想报这个仇?”
秦守道:“孙子才不想报仇!”
杨显大笑,对秦守道:“我有一计,即可令你拜入名门大派,也可令你有报仇之机,只是风险实在太大,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之局,你可有兴趣听一下?”
秦守虎目圆睁,身子微颤,看了杨显好一会儿,方才嘿嘿笑道:“最坏不过一死,不死总能出头!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主意,我怎能错过?还请杨兄指教,小弟洗耳恭听!”
杨显道:“我会找个机会,安置你进入南方魔宗。以你的资质,在魔宗定然会得到重视,早晚要见到魔宗宗主,以魔宗宗主田断的脾气,若是见你被人下了血咒,自然会恼怒非常,你这血咒不愁解不开。”
秦守眼珠转了转,恍然道:“到时候魔宗与天命教必然会对上,只要两家开战,最后无论谁胜谁负,对天下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而且这也算是为你老师报了被围剿的大仇!”
他笑道:“好像无论是天命教主还是魔宗宗主都是你老师的仇家罢?常听人家说什么一石三鸟之计,世间罕有,而今你这已经是一石四鸟还不止,嘿嘿,杨兄打的好算盘!”
杨显坦然道:“秦兄说的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秦兄,你就说你的决定罢,你去还是不去?”
秦守眉毛一扬,道:“去!怎么不去?只是万一被魔宗宗主现我有不良之心,到时候必然要杀我,你有没有什么保命的法子?”
杨显道:“有!”
现场众人尽皆好奇,不知道杨显有什么办法能使秦守在大宗师手中保命,一时间六只眼睛同时看向杨显。
秦守直接问道:“什么法子?”
杨显笑道:“你站着别动,我给你一个护身符。”
秦守不明其意,道:“好,我不动,你要怎么做?”
杨显扫视了石独秀与软红娘一眼,微微沉吟片刻,抬腿迈步,向秦守走去。
“轰!”
他一步迈出,身上气势陡然生变化,身与天地合,俨然大宗师气度,压的众人身子一僵,再也难以动弹。
杨显一连三步,三步迈出,气势已经翻了三倍,天上风云变幻,寒林城中所有生灵同时停止了动作,如同泥塑木雕,便是思维也难以运转。
此时杨显已经到了秦守背后,随后手臂慢慢抬起,以手做笔,对着杨显背部凌空写字,他每写出一个字,方圆十几丈的空间便是一震,一共写了八个字,待到八个字写完之后,寒林城上方天空忽然变为一片赤红,天地肃杀,再无任何声响。
对面的石独秀与软红娘看的明白,杨显写的八个字乃是:“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杨显手掌隔空虚点,在秦守背后写出八个字之后,双掌轻轻虚推。
在他双掌前推之时,秦守身子猛然一僵,体内出叮叮咚咚如同敲击玉石铜板一般的响声,双眼也在这一瞬间变得一片茫然,思绪停顿,寂然无声。
杨显收回双掌,伸出手掌在秦守肩头拍了两下,笑道:“好了,有我这道护身符,你若是真的被田断看出不妥,他杀你之前,怎么也得犹豫一下。”
秦守有点不信,“你只是一名武道宗师,能有什么手段让武道大宗师也感到顾虑?”
杨显笑道:“不错,我现在是武道宗师,但不可能一直都是武道宗师!”
他深深看了秦守一眼,“以秦兄的智慧,真若是进入魔门南宗,相信不会很快暴露身份,只要秦兄能在魔门待上一段时间,过几年之后,魔门田断定然会知道我的名字。”
杨显淡淡道:“他若是知道我的名字后还敢对你下杀手,那是姓杨的本领不济,若是他不敢杀你,那就说明他怕我,只要他怕我,那就一切好说!”
秦守瞪着大眼上上下下将杨显看了一遍,一脸惊奇之色,“我靠,你好大的口气!”
他嘿嘿笑道:“我虽然不知武道大宗师到底有多厉害,但却知道当今世界几十亿人口,有名有姓的大宗师也不过十多个,你就这么肯定,你一定能成为武道大宗师?而且还能压老一辈大宗师一头?”
杨显道:“事在人为!”
秦守歪头想了一会儿,神情由淡然转为坚定,“好,我信你!”
他看着杨显,双目之中流出感激之色,“自从你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现在别说投靠魔门,就算是让我即刻身死,秦某也绝无怨言。”
他随着杨显一路行来,从未向杨显说过感谢之语,今天日遭三险,心情激荡之下,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杨显,只要我一日不死,只要你话找我,秦某定然刀山火海,地狱黄泉,在所不惜!”
他嘿嘿笑道:“更何况你让我打入敌军内部,在里面搅动风云,这种潜伏行为,想想就让人激动啊!如此有趣的事情,就算是我没有血咒在身,也不想错过。”
杨显笑道:“秦兄愿意就好!”
他转身道:“且去看看丹炉!”
众人跟随他走到旁边高大的丹炉旁边,只见丹炉高有三丈,黑中透红,似乎是镔铁所铸。
丹炉奇大无比,犹如一座小楼相似,外表刻有一个个诡异古怪的符文,此时这些符文正如同活物一般在丹炉外壁上飞快游走,散着幽幽红光,透露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三根一人多高,腰身粗细的黑铁大腿呈品字形支在地下,将这丹炉架在一口血池之上。
这丹炉下面的血池有一丈方圆,四壁露出地面三尺高下,如同丹炉外壁一样,也布满了奇异的符文。
这血池就像一个极大的澡盆,质地奇特,不知是何物所制,埋在丹炉之下,充做这丹炉的“炉火”。
血池里的鲜血无风自动,掀起层层血浪,血色火苗在这些鲜血表面静静的燃烧着。
一人多高的火舌随着血浪的变幻不时的转动方位,火苗舔舐黑血炉的炉底,出轻微的嗤嗤之声,烧的炉底通红一片。
即便丹炉底部被火焰烧的通红,但众人靠近黑炉之后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秦守走到炉底附近,看着血池内翻波的血浪,脸色阴沉下来,向杨显问道:“这池子里难道都是人血?”
杨显的脸色比秦守还阴沉,“不错,都是人血!”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喃喃道:“黑血炉炼丹也分为好几种,有的是以兽血掺杂人血,有的是纯粹的兽血,最后一个最令人痛恨的就是提炼人血精华,反哺丹炉,用以成丹。这种事情,天怒人怨,哪个教派都不会允许,这天命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手指丹炉底部,对秦守道:“这血池上血焰乃是被血池内的阵法催动而成,血焰通过炉底九窍灌入炉内,引出血池中的人血精华,与炉内药材中和,方才炼成精血丹来。”
秦守闻言仔细向炉底看去,果然现炉底有九个窍孔,以一种古怪的顺序排列在哪里。而血池上的火焰被血浪推动之时,恰恰就是沿着这九个窍孔来回移动,哪怕一丝一毫都不曾偏离,精确的令人难以置信。
秦守看了片刻之后,转身问道:“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捣毁丹炉?砸碎血池?”
杨显不答,看向了石独秀。
石独秀自从来到铁炉旁边,一双眼睛就不曾离开丹炉片刻,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不断掐出一个个古怪的印诀,好像是在计算什么东西。
此时感应到杨显的目光,石独秀开口道:“时间到了!”
秦守不明所以,“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
就在他好奇之时,身边血池陡生变化!
“轰!”
本来只是微微起浪的血池忽然变的暴躁起来,血池内的鲜血如同被飓风吹动的海水,血浪轰然翻出,暴戾无比的想着上空冲去。
轰!
就在血浪上冲之时,其上的血色火焰燃烧的力度忽然加剧,就在血浪即将触及炉底之时,火焰已经将整个血池的鲜血点燃。
只是一瞬间,血池上不再是刚才小朵火焰围着炉底转动的情形,而是整个血池都剧烈燃烧起来,血海顷刻间成了火海。
“嗤嗤嗤”的声响从炉底不断传出,整个丹炉本来只是底部通红,但如今在火势之下,整个炉身都红了起来,事实红雾从炉顶生起,形成一道烟柱直冲高空。
这烟柱凝而不散,宛若实体,红彤彤的直插天际,随着丹炉红雾的持续冒出,这烟柱越的凝实起来,蔚为壮观。
炉底火焰急剧燃烧之时,血池内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度快减少,在整个丹炉连同炉顶都变得通红之时,火焰忽然消失。
再看血池,已经干干净净,再无半点鲜血残留。
再过片刻之后,丹炉上红雾不再冒出,整个丹炉也重新变成了黑色。
石独秀见状,对杨显道:“开炉罢!”
在石独秀说出“开炉”二字之后,面前三丈高下的丹炉顶之上忽有血色光芒闪现,整个丹炉出嗡嗡声响,不断颤动。
炉顶上的直插天际的红色烟柱开始慢慢变小回缩,到的烟柱完全缩回丹炉之时,丹炉顶部红色光芒愈盛,映照的众人面目通红须眉尽赤。
杨显围着丹炉转了一圈,向石独秀问道:“你是医家圣手,这丹炉到底怎么开,还得由你来指点。”
石独秀道:“那我就托大说上几句。”
他对杨显道:“这黑血炉的炉盖之上应该有三十六个兽钮,需要你到炉顶在每一个兽钮之上都输入一股内劲,这内劲输入须得按照兽钮的形状不同而改换手法,这一点就需要你来掌控了。”
他说到这里,嘴唇轻轻开合,但却没有声音出,但对面杨显却不断点头,似乎听的心领神会,极为入迷。
秦守大奇,心道:“是我耳朵聋了,还是这两人疯了?一个张嘴不说话,另一个却是听得很认真,真是见了鬼了!”
但因为一路所见之事已经不少,对于这个世界稀奇古怪的东西秦守已经不敢擅自出口品论,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软红娘,“红娘,他们这是做什么?”
软红娘撇嘴道:“这是传音入秘,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似乎心里有事情,不再阻止秦守喊她“红娘”这个称呼。
她看了杨显与石独秀两人一眼,道:“其实这黑血炉祭炼活人之法本就出自医家一名叛徒手中,当年医家一名老祖级人物判出师门,炼制生杀大阵,意欲以众生精血补自身根基不足,以便能够证的大宗师业位。后来还真让他成就了武道大宗师。但他当时行径已经激怒了世间九大宗门,九名大宗师联手对他展开追杀,后来终于在极北苦寒之地将他诛杀。”
“但这个人虽然死了,他的血炼之术却被人窃走,最后献给了北方不死城城主。就因为不死族人得到了这血炼之术,这才造成大地之上万族生灵的噩梦,整个大地差点全部沉沦,后来在儒门之主带领之下,于北方不毛之地,修建了不死天关。天关修成之后,万族生灵方才稍稍安定下来。”
软红娘叹道:“就因为当年医家这名叛徒,惹出了无数风波,万族生灵死伤无数,遗祸无穷,至今难消;使得医家备受百家苛责,一代代医家弟子悬壶济世,赤脚行医,目的就是为师门赎罪。自从门中出现叛徒之后,医家医术便再不外传。今天这黑血炉的开启手法事关重大,因此石公子才不欲你我听到。”
秦守问道:“那为什么杨显就不用避讳?”
“杨显?”
软红娘道:“他是不一样的!”
她自然而然的道:“儒门隐学梅年生的亲传弟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隐学功法非正直刚强之辈不能修行,但凡心有邪念之辈,非但功力不得进展,反有随时走火入魔之虞,是以不用担心杨显会对外泄露。”
秦守呆然片刻,道:“儒门隐学一脉竟然有如此声望?”
他喃喃道:“一个门派能做到这个地步,哪里会有不兴旺之理?兴盛与否,只看时间了!”
软红娘斜睨了杨显一眼,轻声道:“如今隐学接连出了梅先生与杨显这师徒两人,已然是兴盛之相,哪里还需要多少时间?恐怕不出十年,儒门就要溯本还源了!”
秦守见软红娘一脸悻悻然,略一思衬已知如何。
这石独秀将开启丹炉的手法单独告诉杨显,这摆明了是对软红娘的不信任,被石独秀如此对待,也难怪软红娘心中不舒服。
“红娘,你又何必生气?”
秦守安慰道:“这是医家独门之秘,他不告诉你,那是他不知道你的好!要我说,这开启丹炉的手法不知道也好,这炼制精血丹的手法不不学也罢。你若是真学会了,恐怕医家不会放过你,便是杨显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软红娘本来对石独秀当面隐瞒开炉手法而耿耿于怀,此时听了秦守之言,霍然惊醒,心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这炼制精血丹是何等大事,我若真的知道了炼制之法,恐怕今天真的难以生离寒林城!”
想到恐怖处,软红娘脸色微微白,手中十丈红绫抖得笔直,再也没有任何被轻视的愤怒之感。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秦守笑道:“你说得对,我一个魔门妖女,有什么资格听人家名门正派的不传之秘,真要是听了,确实是有性命之忧。”
秦守见她说话之际,颓然之请溢于言表,当下安慰道:“我刚才也听了,魔门不也是名门正宗么?你有什么好沮丧的?再说,杨显让我加入魔门南宗的事情不也是没有瞒你么?”
软红娘白了秦守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诚心笑话我?”
她叹道:“你若是投身南宗,暗中挑拨南宗与天命教的矛盾,这不但与天下百姓有利,更是我魔门北宗求知不得的好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只能处处为你铺路,绝不会对你不利。杨显乃是看准了着一点,方才毫无顾忌的在我当面说出他的计策。若是换了其它的隐秘事情,你看他还会不会当着我的面来说?”
秦守嘿嘿干笑,不知如何接话。
也就在此时,石独秀已经叫道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石兄,你且稍等,我先试上一试!若是不成,还得你来。”
石独秀笑道:“这等小事,岂能难得到杨兄?“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杨显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守与软红娘一眼,也不见他作势起身,身子却顺着丹炉炉壁缓缓飘起,如同一朵青云一般升到丹炉顶部,随后轻轻落下。
众人见他飞身上行,形态之自然,身法之美妙,实在有难言之美,真可谓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尽皆大声喝彩。
杨显略略拱手,以谢众人夸赞,随后眼睛落在丹炉炉盖之上。
果然见这椭圆形的炉盖之上分布着三十六个造型各异的兽钮,有龙有凤有虎有牛,对应天罡三十六星。
杨显看罢多时,迈步走向正东方的青龙兽钮,所谓日出东方,生机内藏,东方甲乙木,正是第一个需要开启的门户。
这青龙兽钮高三尺有余,姿态凶猛,凸睛长须,色做青黑,身上每一枚鳞片都泛着青幽幽的光来。
杨显伸手在这龙头之上接连拍击七掌,每一掌拍出,便有一股内劲沿着青龙头部进入丹炉内部。
七掌拍出之后,整个丹炉炉盖上兽钮的眼睛部位同时冒出淡淡的烟雾来。
拍完青龙之后,杨显脚步不停,走到中间的麒麟旁边,看了一眼之后,这次却是拍向了麒麟的背部,连拍九掌之后,杨显身子不停,又走向了下一个。
这些兽钮造型不同,方位不同,杨显所施展的手法也不尽相同,有的可能会拍上一掌,但有的却要一连十几掌方才可以。
这拍击兽钮的方法大有讲究,内力或刚或柔,或直或曲,或寒或热,每一个兽钮都不相同,也就杨显这儒门传人可溶万法,换上另一个人,就决计难以施展。
这丹炉本来若是正常开启,是需要三十六人开启才行,如今却被杨显一人包揽,此种情形,自古少见。
随着杨显不断的拍击,丹炉顶部的烟雾越来越浓,之前红色烟雾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白色雾气,弥漫整个炉顶。
丹炉开始出嗡嗡声响,随着杨显的行走拍击,这响声越来越大,到的杨显最后一个兽钮拍击完毕,丹炉的炉盖“咣当”一声,脱离炉身,冲天而起。
“轰!”
在杨显将黑血炉炉盖上三十六个兽钮一一拍击之后,不断颤抖着的黑血炉轰然大震,炉盖猛然冲天而起,急升空。
站在炉盖上的杨显也被这炉盖带的向上飞去。
这炉盖在半空中急旋转,但立在盖子上的杨显好似定海神针般一动不动,他背负双手,脚踏虚空,只凭着炉盖旋转所带动的气流,就能将他托起。
炉盖旋转成一团幻影,立在其上的杨显却是装镇定如恒,如此一动一静的情景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旋转的丹炉炉盖之下,一股白烟如柱,直冲天宇,炉盖就是被这股白烟所撞飞。
就在杨显连同炉盖冲天而起之时,一直站在丹炉旁边静立不动的石独秀忽然就动了!
他不动的时候,整个人如扎根在地面的青青翠竹,柔韧清秀,毫无张力,此时一旦动起来时,却陡然变成了一道青色的闪电,身子只是一闪,便已经到了丹炉炉边。
就在白烟冲天之时,石独秀手中印决已经掐出,就在他站在丹炉的炉壁边沿的一瞬间,一朵朵鲜花忽然就在他身前绽放!
这些鲜花就是他双手结出的印决所形成的层层幻影,这些“鲜花”层层叠叠将石独秀全身包裹,一股股奇异的波动从他这些手印中相继流出,渐渐的弥漫方圆十几丈的空间,将直冲天际的白色烟柱也笼罩了起来。
正在向高空喷的白色烟气在被这股波动笼罩之后,猛然一滞,上升的势头倏然减缓,随后越来越慢,继而停止喷,反而开始回缩。
被烟气冲飞的炉盖也随着烟柱的回缩而开始从高空缓缓下降。
这烟柱在回缩之时不断变得凝实,待到炉盖即将合拢时,白色烟柱已经浓缩成手指粗细,一尺高下,白玉一般的一根小小的棍子。
石独秀手掌疾伸,闪电般将白玉柱子从丹炉中抽出,同时从腰间解下一个青皮葫芦,内力到处,葫芦嘴上的塞子“啵”的一声弹飞了出去。
在塞子飞出去的一瞬间,石独秀拿着白玉柱另一只手猛然一晃,一尺长短的白色柱体忽然断裂为十几截,飞出他的手掌,向空中飘去。
看着柱体断裂飞出,石独秀面容不变,单手快掐印,一声暴喝从他口中喊出,“凝!”
飘在空中的十几截小小圆柱形的柱体忽然停滞在空中,悬浮不动。
石独秀散去印决,手掌快的向空中的柱体抓去,没抓到一截柱体,他的手掌便是猛然一搓,这一小截柱体瞬间被他搓成一个白色的药丸,随后被他塞进了青皮葫芦里。
他随搓随塞,手法快之际,十几截柱体全都被他搓成药丸塞进葫芦之后,刚刚他弹出的葫芦塞子竟然还没有落地。
旁边的秦守见石独秀如此了得,不由得暗暗咂舌,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原来对面这个医家子弟也是一名武道宗师级别的青年大高手。
杨显的光芒实在是太盛,风头实在太劲,他就像是烈日骄阳,出无尽的光和热,压制住了所有人光芒,太阳一出,群星避让!
即便是石独秀这等青年英才,站在杨显身边也难免黯然失色。
但如今见到石独秀露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一手,软红娘与秦守这才想起,原来石独秀本人也是一名实力惊人的武道宗师。
杨显从未见过人炼丹,此时见石独秀压白烟为实体,搓玉柱药丸,只是顷刻之间,便将药丸收药葫芦里,不由得张大嘴巴,一脸惊奇之色,“难道这个世界炼丹就是这么炼的?炼丹不是一般都在丹炉里面成丹么?”
软红娘好笑道:“这丹药哪里有自动成型的?所谓炼丹,一般都是现在丹炉里炼制成药膏,然后在搓成丹丸,怎么可能在丹炉里自动成为药丸?你说的那种在炉内成丹的法门也不是没有,只是一般人还达不到那种境界。”
秦守失望道:“原来是这样!我又一次想错了。”
他喃喃道:“妈蛋,果然网络小说不能信!”
此时现场中石独秀刚刚将丹丸收入葫芦中,杨显便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脚下踩着的炉盖轻轻落在炉口之上,没有出半点声响,点尘不惊。
石独秀伸手抄起空中坠落的葫芦塞子,将青皮葫芦塞好,抬头对杨显道:“杨兄,这一炉丹,共成丹九粒。”
杨显从丹炉顶部一步迈出,下一刻已经到了石独秀面前,问道:“品质如何?”
石独秀道:“堪称上品!”
杨显道:“杀了上万人,就成了这么九粒丹药,嘿嘿,好大的手笔!”
石独秀叹道:“这是我医家所遗留的祸根,杨兄放心,我即可回山禀明师尊,好让他出江湖令,将此事告知天下,以防天命教多处行凶。”
杨显道:“此事先不急,现在咱们先谈谈这寒林城的人怎么处置。”
石独秀问道:“依照杨兄的意思,这些人应当如何处置?”
杨显道:“城中百姓困苦,生计难寻,如今又遭受了这么一场大劫,日后更是难以活命。这些百姓是死是活,就看你医家如何处置了。
他淡淡道:“至于天命教屠杀百姓的教徒,审讯明白之后,当杀则杀,当废则废,所谓乱世用重典,只要此人该死,那就不要姑息。”
如今寒林城中幸存之人,除了原住居民百姓之外,还有不少的天命教徒,如今这些天命教徒都被医家子弟用迷药麻翻,不能动弹。
“杨兄,这些天命教徒也都是一些可怜人,依我说,只诛恶,至于一些小兵,不如将他们放了罢。毕竟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石独秀听到杨显的提议,心中老大不忍,“都是可怜人,杀人也未必是他们自愿。”
杨显道:“你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们杀的不是你的亲人。”
旁边的秦守听了两人的对话后,早就忍耐不住,此时跳出来大声道:“只要杀人,那就是有罪!依我看,根本就不用审讯,直接将这些邪教徒活埋了便是。竟然杀人放血,炼制丹药,将人当成了牲畜一般对待,这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必须全部杀掉!”
三人此时起了分歧,杨显是审讯一番,在做处置,石独秀是只诛恶,剩下的严训小惩;而秦守却是建议全部杀掉。
他们三人中,杨显是儒家子弟,因此讲究中庸之道,不偏不倚,而石独秀是医家弟子,最喜救人而不愿杀人。
只有野生的秦守,思想最为偏激,一直要求将现场中的天命教徒全部处死。
三人争论半天,没有结果。
最后都将目光看向软红娘,石独秀道:“红娘,你的想法是什么?”
“你们都是人中龙凤,所说的话各有道理,我一个魔门妖女,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
见杨显、秦守、石独秀三人争论之后向自己问询,软红娘笑嘻嘻道:“依我看,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力强者胜罢。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实力为尊,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从拳脚上论输赢。”
石独秀哈哈大笑,“红娘不安好心,这是诚心挑拨我们三个。”
他笑道:“我们偏偏不中你的离间计。”
软红娘笑容不减,娇声道:“石公子将奴家想的也太坏了。”
石独秀笑着摇头,“红娘就不要再添乱了!”
他转头对杨显道:“你们儒家讲究中庸之道,不激进也不软弱,我是最为赞成的。刚才你的提议,虽然杀生也是不少,但毕竟比要比秦守的提议强多了,这些人如何处置,就依你罢。”
杨显道:“好!”
秦守有点不太乐意,对两人道:“所谓除恶务尽,既然这些人作了恶事,那就要严惩!当此乱世,须用重典,婆婆妈妈,做的了什么大事?依我说,这些天命教徒,一个都不用留,尽数杀了才好。”
石独秀皱眉道:“秦兄好大的杀性。”
秦守道:“不是我杀性大,而是这些人实在该杀!”
杨显见两人又要争吵,摆手道:“不要争了,随我一起审问去吧。”
三人直直向附近的幸存者走去,只见前面废墟之中,或躺或坐,围满了伤员,不住出轻轻的呻吟之声,几个医家子弟正用丹丸调和清水,让这些人一一吞咽,好缓解他们的伤势。
现场还有一群不曾受伤之人站立,这些人运气好,虽然半个城市都变成了废墟,但因为他们站在宽阔之处,反而没有受到波及。
现场平民百姓与天命教徒分成两个部分,此时见杨显三人走来,这些幸存下来的天命教徒眼中都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之色。
刚才杨显身子腾空,石独秀结印收丹,他们都看在眼里,深知杨显几人的恐怖,如今三人前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决定自己等人命运的时刻已经到来。
“杨显,你要怎么审问他们?”
秦守手指前面一脸忐忑的天命教徒,向杨显问道:“这些恶徒哪里有这么好审问?真要一一问明,天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不如全杀掉,用以震慑贼兵。”
秦守淡淡道:“若论杀人,当今大周朝杀的人还少么?但杀的越多,反抗的人就越来越多,单凭杀戮,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的。”
秦守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杀的还不够多!”
杨显挑眉道:“秦兄好大的戾气。”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来幸存者面前。
见三人走来,这些天命教的教徒齐刷刷后退,无论是躺在地上还是站在旁边的之人,都是一脸紧张之色。
杨显顶顶站立,目光如同一柄利剑一般扫视众人,但凡被他目光看到之人,无不心跳加,身子颤,根本不敢与杨显对视。
有几个人甚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看了一会儿之后,杨显忽然出一声闷哼,这一声突然之极,犹如在众人耳边轰然响起一道炸雷,所有人身子都开始一颤。
又有几人瘫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就在这些人心惊肉跳之际,杨显幽幽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但凡杀伤人名之人,乖乖走出来罢。”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一改刚才的爽朗,忽然变得轻柔无比,飘飘渺渺,如在天外出,使得众人不得不集中精神来听,但说来奇怪,越是集中精神听,就越是听不清楚,越是听不清楚,就越是想听,如此循环之下,这群天命教徒头脑登时乱成一团,脑筋一糊涂,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秦守听到杨显竟然让这些杀人的天命教徒自己走出来,不由得咧嘴笑,心道:“如今这个情况,又有哪个傻子敢站出来?谁看不出这是要清算的节奏?”
他正待嘲笑杨显有点异想天开之时,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天命教徒尽皆一脸呆滞,随后就看到十几个天命教徒呆呆的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杨显面前。
秦守看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我靠,这是怎么回事?”
正惊异间,忽然肩膀一沉,石独秀叹息的声音从他一侧响起,“这是乱神咒,乃是儒门审讯犯人的极为神奇的一种手段,非进军无上精神秘境的大宗师不能为之。杨兄明明是武道宗师的修为,他怎么会将大宗师的手段用了出来?”
秦守道:“人家天生了不起不行啊?”
石独秀苦笑道:“只能用这个解释了。”
此时对面的天命教徒往外走出的越走越多,差不多有七成教徒杀过人,就连那些在地下挣命的伤员也向杨显面前蠕动而行,可见杨显这轻声问话的威力。
有几个功力高明之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挣扎之色,腿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脸上神色急变换,心中天人交战。
如此僵持了半天,这几个再也坚持不住,脑袋一昏,出几声嚎叫,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杨显走去。
这么多幸存的天命教徒,竟然有过七成之人手沾鲜血,背负人命,由此可见这天命教的凶狠毒辣。
本来幸存的天命教徒就有三百来人,如今竟然一下子站出来两百多来。
石独秀见竟然有这么多人背负人命,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秦守道:“这还是突变故,阻止了他们的行动,若是我们不来寒林城,这些天命教徒恐怕没有一个不不沾人命。所以我说,将他们全都杀了最好,省的以后再添麻烦!”
石独秀默然不语,片刻之后,道:“且看杨兄是如何处置罢。”
见到竟然有这么多教徒都在城里杀过人,杨显双目寒光四射,身上难以抑制的流露出淡淡的杀气,点头道:“很好!天命教徒果然心狠手辣!”
他轻轻喝道,“既然如此,都跪下吧!”
面前的天命教徒都是一脸挣扎表情,但最后还是慢慢跪在了杨显面前。
杨显手掌伸出,虚虚一招,插在附近地面的一柄厚背砍刀被他摄到手中。
杨显捉刀在手,转身看向附近幸存的寒林城百姓,大声喝道:“今日杀害你们亲人的凶手就在这里跪下,可有想要为亲人报仇之人?”
他手中钢刀一晃,出嗡嗡声响,“可有敢用此刀斩掉仇人头颅之人?”
对面幸存的寒林城百姓互相看了看,无有一人敢于应答。
杨显接连问了几声,还是无人敢于站出来。
深深地失望之情从杨显脸上显现出来,他出一声长叹,嘿嘿笑道:“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有前来报仇之人?”
杨显手持钢刀,站在跪倒在地的一群天命教徒面前,对着寒林城中的幸存百姓接连喝问,“你们的父母妻儿,就是被这些教徒所杀,如今这些人束手待毙,只差一个行刑之人,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报仇么?”
杨显喊了几声,整个寒林城幸存的几千名百姓,竟然无有一个应声之人。
本来有几个年轻人跃跃(欲yu)试,但却被(身ēn)边几个老年人以眼神制止。
偌大的寒林城此时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杨显深深吸气。
钢刀在他手中发出嗡嗡颤响,失望与愤懑之(情qg)从他(身ēn)上流露而出,即便没有看到杨显的面容,远处的幸存者们也能感到的这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沉痛气息。
“很好!”
杨显手持长刀一脸落寞之色,“杀父之仇,杀妻之恨,杀子之仇,看来你们都不想报了!”
他手中钢刀陡然一震,“咔擦”一声断为两截,“连你们都不想报仇,杨某又何必枉做小人!”
他面容平静的扔掉断刀,正(欲yu)将跪在面前的一干天命教徒尽数击杀之时,忽然有人在对面高声叫道:“杀多少人都行?”
杨显霍然抬头,只见寒林城幸存百姓中一名高大汉子(挺tg)(身ēn)而出,迈步向自己走来。
这名大汉(身ēn)高九尺上下,黑黝黝的面皮上长着一圈浓密的胡子,大眼,大嘴,大鼻子,(身ēn)上(套tào)着一件皮围裙,围裙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看装束却是一个屠夫。
杨显看着来人,本来毫无表(情qg)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你要杀人?”
屠夫道“不错!我要杀人!”
他恨声道:“这些狗(日ri)的东西,一进城就杀了我们城中这么多人,洒家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是他们人多,我打他们不过,平(日ri)里只能偷偷摸摸弄死几个,今天小哥儿将他们捉住行刑,这个机会洒家怎能错过!”
杨显问道:“你也有父母妻儿被这些人杀死了?”
屠夫道:“我孤(身ēn)一人,父母早亡,这些人想杀也杀不着。”
杨显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杀站出来?”
屠夫瞪大了眼睛,粗声道:“什么为什么?这些畜杀了这么多人,本来就该死,哪有什么为什么?”
杨显脸上笑容更多,“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
屠夫道:“刚才有点吃不准你这是啥意思,洒家有点犹豫,不过看到你孤零零喊了半天,洒家忽然有点同(情qg)你,感觉你(挺tg)可怜的,因此想帮帮你。”
杨显大笑,“多谢老兄同(情qg)!”
他手一招,又从附近摄来一柄长刀,递向屠夫,“老兄怎么称呼?”
屠夫道:“我叫金钟!”
他看了看杨显递过来的长刀,摇头道:“这把刀我用不来,还是我自己的家伙趁手!”
他说话间转(身ēn)从不远处找来一柄长长的剁骨刀来,对杨显道:“我杀猪卖(肉rou)用惯了的还是这把刀!”
杨显见这把刀长有三尺多,厚杯背薄刃锋利非常,点头道:“好刀!”
金钟捉刀在手,面上露出狰狞之色,看着面前跪着的几百天命教徒,伸出大舌头((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嘴唇,瓮声道:“我要杀了!”
杨显道:“请!”
金钟再不犹豫,迈步前行,只是几步便到了一名天命教徒(身ēn)前,手中剁骨刀高高举起,大声喝道:“这一刀是为王瞎子砍的!”
剁骨刀倏然下落!
噗!
刀光闪过,一道轻微的骨折声响起,这名天命教徒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腔子里一股鲜血冲出丈余高下,(身ēn)子抽搐倒地。
金钟一刀下之后,继续走到另一个教徒(身ēn)边,手中剁骨刀再次举起,“这一刀是为卖油张砍的!”
噗!
一名天命教的少妇被他砍掉了脑袋。
金钟脚步不停,走向了下一个天命教徒。
“这一刀是为金胖子砍的!”
噗!
又有一人脑袋落地。
“这一刀是为韩老五砍的!”
噗!
脑袋落地声再次响起。
金钟每砍掉一个人脑袋,就会喊出寒林城中被杀之人的一个名字来。
待到他砍到第三十多个人时,体力已经有所不支,他呼呼喘了口气,转(身ēn)向寒林城中幸存之人喊道:“狗(日ri)的,都他妈一群软蛋!这些人跪在这里一动不动,让你们砍来报仇,你们都不敢么?”
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比娘们都不如!”
软红娘在旁边听到他的话,极不乐意,“娘们怎么了?”
她手中红绫轻轻一抖,(身ēn)子如一片红云般飘到金钟面前,“娘们就不能杀人了?”
金钟见面前忽然多了一个女子,很是吃了一惊,认得是跟杨显在一起的红衣女子,当下弯腰道歉道:“是小人口不择言,小娘子莫怪。”
软红娘见他态度诚恳,咯咯笑道:“看你也算是个爷们,我也不怪你。不过以你的体力,这两百多人,今天你恐怕一口气砍不完。”
金钟喘气道:“我杀猪屠狗都是一刀子捅进去就算了,但砍脑袋的事(情qg)却是做得少,如今砍了几个脑袋,确实有点累。”
软红娘笑道:“满城软弱人,只有你一个算是英雄汉,奴家今(日ri)为你击鼓助兴,帮你杀人如何?”
金钟楞道:“击鼓?哪里有鼓?”
软红娘笑道:“你听!”
她话音未落,手中红绫倏然向虚空击出!
“咚!”
红绫击打在虚空之中,一声巨响忽然从空中传出,当真是如同一面无形大鼓被敲动一般,震得金钟心头一跳,旋即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本来疲乏的(身ēn)体瞬间变得轻松起来,疲乏只敢一扫而空。
“咦?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力道,金钟面现迷惘之色,“这小娘子的鼓声竟然有回复体力之能!”
正在他惊讶之时,软红娘手中红绫继续向虚空击打,“咚咚咚”的巨大鼓声接连响起,本来跪在地面神志不清的天命教徒此时被鼓声惊醒,全都恢复了神智。
但还不待他们站起(身ēn)来,巨大的鼓声却已经震得他们骨软筋酥,浑(身ēn)无力。
现场中人只有金钟不受影响。
“咚!”
“咚!”
“咚!”
软红娘(身ēn)如飞仙,红绫在她手中上下翻飞,每击出一次,便有一声巨响从空中发出。
金钟手提剁骨刀,高高举起,继续斩头。
每一声鼓声响起,便有一颗人头落地。
这鼓声慷慨豪迈,杀气腾腾,使人听了不自(禁j)的从心中升起万丈豪(情qg),即便胆小软弱之辈,也生出激昂慷慨之心。
秦守听了一阵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从附近找了一把钢刀,大叫道:“酒场击鼓传花,今(日ri)刑场却有击鼓砍头!”
他顺着鼓声一刀砍掉一名天命教徒的脑袋,转(身ēn)对旁边的寒林城百姓喝道:“除恶即是扬善,除恶就得务尽!恶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这些人杀了你们的妻儿老你们当真是甘愿做狗,连报仇也不敢了么?”
他抓起一颗脑袋提在空中,大叫道:“怕什么!舍得一(身ēn)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临死之时,也得咬敌人一口,那才算是有种!若是没卵子,活该你们受苦!”
对面的寒林城百姓们一阵(骚sāo)乱,渐渐的一名汉子不发一言的站起(身ēn)来,从地上捡起一把菜刀,踏着鼓点向秦守、金钟两人走来。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在这名汉子站起之后,陆续有男子持刀拿剑随着男子走来。
秦守大笑:“很好!”
他叫道:“还等什么?仇人就在眼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鼓声又是一震,金戈铁马杀伐之意倏然从鼓声中传出,感染的众人心中无名火发,再也按耐不住,手中兵刃同时向(身ēn)边的天命教徒斩下,发出一声嚎叫:
“杀!”
“杀!”
“杀!”
“杀!”
已经成了废墟的寒林城中,一帮幸存的百姓手持刀枪棍棒、镰刀斧子,大声嚎叫着劈砍跪地不动的天命教徒。
在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中,鲜血迸溅。
嚎叫的百姓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手中刀剑如同剁饺子馅似的对着面前的天命教徒死命劈砍,现场两百多天命教徒顷刻间被这些疯狂的百姓剁成肉酱。
正在舞动红绫的软红娘见天命教徒已经杀光,出一声娇喝,身子一转,正在击打虚空的红绫忽然恢复之前软绵绵的状态,缓缓飘落在她的肩头。
半空中的鼓声倏然停歇。
只余现场中血液喷溅的轻微噗噗声。
有几个人杀红了眼,手持血刃向旁边另一拨没有沾染人命的天命教徒奔去,但手中兵刃还未砍下,便被杨显制止。
一名大汉红着眼睛道:“为何不让我杀?”
杨显道:“他手中没有人命,罪不至死,你不能杀他。”
大汉口沫横飞,嚎叫道:“我不管!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就都应该杀掉!”
杨显淡淡道:“既然知道他们该杀,刚才为何不第一个站出来?”
大汉身子一僵,面露惭色,
杨显见他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回去吧,家破人亡虽惨,但比家破人亡更惨的却是连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都不敢追究的懦夫。”
大汉面红耳赤,呆立半晌之后,扔掉手中的长刀坐地大哭。
就在大汉嚎哭之时,旁边的百姓也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抱头痛哭。
家园乱,妻儿亡,兄弟殁,父母丧!
今日一场大祸,几万人的寒林城,如今就剩下这么可怜的几千人。
亲人惨死,活人断肠!
与这些大哭之人不一样,已经砍杀了几人的秦守,此时提刀走到杨显面前,哈哈大笑,“痛快!要解心头恨,快刀斩仇人!”
“当啷”一声,他将手中长刀随手扔出,“这天命教教徒虽然杀的不是我的亲人,但行凶作恶,令人指,从这一点,他们就是我的仇人,我无论如何容不得他们!”
石独秀见他衣衫尽赤,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鲜血淋漓犹如血人,皱眉道:“秦兄,杀一些毫无能力反抗之人,又有什么可兴奋的?”
秦守道:“管他能不能反抗,只要该杀,老子就是一刀了账!难道就因为他不能反抗了,就饶他们一命?”
石独秀道:“如此做法,是不是有点不像是英雄行径?”
秦守“嘁”了一声,道:“对一些故意杀人犯还讲英雄行径?”
他嘿嘿笑道:“遍观天下,古往今来,又有哪个英雄不杀人?”
石独秀眉毛一挑,道:“杀人多的往往不得善终,可为枭雄不可为英雄。遍阅青史,真正能成事者,无不是仁义为先,杀戮或许能成就一时豪雄,绝不能成一世英雄!”
秦守一脸讥笑之情,“青史?说是红史还差不多!翻开史书,哪一个朝代不是血淋淋的斗争史?只有蠢猪才会说什么仁义之师!”
石独秀一时气结,“你——”
即便石独秀性情温和,极少动怒,此时也被秦守说的无名火起,怒道:“一派胡言!”
秦守道:“是不是胡言,石兄也是读书之人,想来心里应该很清楚。”
石独秀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秦守,转而向杨显问道:“杨兄,秦守一直都这么欠揍么?”
杨显闻言大笑,“石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秦兄人品绝佳,就是嘴不饶人。”
他向石独秀解释了几句之后,将目光转向秦守,“秦兄,你别的地方都不错,唯独这张嘴有点麻烦,若是日后进入魔门,你这张嘲讽嘴,恐怕就是惹祸的根源。”
他摇头笑道:“你啊,以后说话留点口德吧。”
秦守道:“留什么口德?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杨显见他瞪大眼睛,一脸无辜之色,不由得叹气道:“对与不对咱们暂且不说,但与人说话交流时最好委婉一点,总不能一说话就得罪人。你若是一直这样,你是找不到朋友的。”
秦守沉默片刻之后,缓缓道:“能受得了我的脾气的人,才是我的朋友!”
杨显听他说话语气有异,颇有唏嘘伤痛之感,心中大为好奇,“听他语气好似经历了好多伤心之事一般。”
有心询问原委,但想到这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只好忍住不问。
旁边的石独秀听到秦守如此说,笑道:“你想让朋友受得了你的毒舌,却不想着为你的朋友改变一下自己,如此自私自利,还交什么朋友?”
秦守眼睛一翻,“管得着吗你?”
石独秀一时无语,气的胸膛高高鼓起,对杨显道:“杨兄,依我看别让这家伙修习武道了。他若是不习武,接触的还只是平常百姓,而给他下血咒的大宗师估计也不会拉下脸来对付一个寻常人。可他一旦习武,就凭他这张嘴,天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杨显笑着看了秦守一眼,“秦兄,石兄说你不适合习武,你怎么说?”
秦守将两人对话都听在了耳中,此时见杨显问,当下嘿嘿笑道:“石兄此言差矣!以我的脾气,无论修不修习武道,得罪人的事情那是免不了的,若是习武,好歹还有自保之力,若是不习,恐怕就只有被人打成狗的下场,小命难免不保。”
他对石独秀笑道:“再说了,我还想会会给我留血咒的大宗师呢!不修习武道,如何能干掉这名大宗师?”
正走过来的软红娘听到秦守的话,娇笑道:“哎哟,秦小子好大的口气!”
她手中红绫轻轻一抖,在空中抖出道道波浪,身体随着红绫的舞动之力轻轻飘到秦守面前,“小子,就凭你还想干掉大宗师?你知道大宗师是什么样的存在么?”
秦守见软红娘站到自己面前,樱唇微启,香风扑至,登时意乱神迷,一颗心不自禁的狂跳起来。
他暗骂自己无用,“都他妈死过一次的人来,按说定力应该很深才是。怎么一见这个小娘们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真是活见鬼了!”
他努力平复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向软红娘道:“大宗师怎么了?大宗师难道就不是人?别人能成为大宗师,凭什么我就成不了?”
软红娘笑道:“恐怕也就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才敢说此大话。你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大宗师还真是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他们的手段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常人已经难以想象。就像之前我们遇到的鲜血分身,你觉得寻常武者能做得到么?
“一滴血就能化为一名实力惊人的武道高手,这种手段你能想象的到么?”
秦守道:“分身怎么了?那还不是被杨显弄死了?”
软红娘问道:“你是杨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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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杨显么?
听到软红娘这句话,秦守登时愣住了。
即便他再自大,眼光再高,嘴巴再毒,脸皮再厚,他也不敢把自己比作杨显。
虽然有些人不承认,但事实上,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他们生下来就是让同时代的人绝望的。
这些人惊才绝艳,闻一知十,天生的了不起。
他们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平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未必能弄明白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就是瞄上一眼的功夫。
有时候你不得不怀疑,你与这种人其实只是外形极度相似但内在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他们生来与众不同。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天才!
同样读书识字,你才学会一个字,而人家却已经连启蒙书都能背诵下来了。
同样是习武,你还没有明白这经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而有的却已经运气行了一个大周天,且成功筑基,瞬间小成。
只在同一件事情上远超同侪,这才有资格被称作天才。
但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有优劣高低之分。
软红娘在遇到石独秀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魔门中除了萧天动之外最天才的弟子,但遇到石独秀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往引以为傲的天资悟性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非但比不上自己的师兄萧天动,便是较之于石独秀,也是逊色不少。
她一直以为天下间只有自己的师兄才配称得上惊才绝艳这四个字,但见了石独秀之后,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三十岁成就武道宗师的石独秀确实不凡。
医家石独秀都如此了得,那么二十来岁就成为武道宗师的贺太子又会是何等恐怖的人物?
能够在二十岁修成宗师之境,这种资质光是想一下,就已经令人感到绝望。
然后她在寒林城遇到了杨显。
杨显向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武道天才,什么叫做惊才绝艳,什么叫做惊艳万古!
在杨显面前,什么石独秀,什么萧天动,什么贺太子,全都黯然失色,不值一哂。
因为他是十二岁的武道宗师!
这听起来就如同一句笑话一般,但如今却真实的出现在软红娘面前。
古往今来,有一个算一个,从未听说过有十来岁就成就武道宗师之人。
就算是佛道魔三教开创一脉源流的老祖,在年幼之时也与杨显相差甚远。
软红娘几乎可以断定,只要杨显不中途夭折,日后定然能开创一脉源流,称宗做祖,名扬万古。
也因为杨显对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在听到秦守说要干掉大宗师这句话时,软红娘不自禁的拿你以为你是杨显来打击秦守。
这句话说出之后,果然应验如神。
在听到软红娘如此问话,秦守默然不语,好半天没有回话。
良久之后,他抬头看向软红娘,我不如杨显,但他们与杨显相比,又能如何?
这……
软红娘毫不犹豫道:他们怎能与杨显比?
秦守道:那我与他们相比,孰优孰劣?
软红娘默然无语。
便在此时,杨显的话音响起,他们不如你!
秦守闻言抬头,就见杨显好笑的看了自己与软红娘一眼,笑道:若论资质,当今的武道大宗师,几乎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你这金肌玉骨的体质,古今罕有,你的起点要比他们高上不少。
刚才两人的对话,都听在杨显耳中,他既不感到高兴,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世人褒贬,于他而言,犹如清风过耳,白云在天,不会令他的心神有丝毫波动。
他看向秦守,笑道:只要你不死,早晚有报仇之机。
秦守瞟了软红娘一眼,对杨显笑道:还是杨兄知我。
杨显笑了笑不再多说,将旁边提刀不走的金钟叫到面前,金大哥,我看你一身杀气,最适合入兵家战阵。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兵部,上阵杀敌?
金钟摇头道:我不当兵!
他对杨显道:当兵的没一个好人,比土匪流民还要凶恶,他们不比今天这些畜生做的坏事少。其实我之前并不是寒林人,就是因为家乡被当兵的屠了,这才逃到寒林城,做起了杀猪屠狗的营生。
杨显叹了口气,对金钟道: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地方,当兵的绝不会枉杀无辜,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金钟有点意动,瓮声瓮气道:还有这种地方?
杨显道:有!那你去不去?
金钟道:去!
杨显笑道:很好,你低下头来,可能有点痛。
金钟闻言,不知杨显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对着杨显弯腰低头。
杨显忽然出掌,对着金钟头顶迅速拍了一下。
他这一掌拍出,金钟身子如遭雷击,浑身上下所有肌肉一时间都在突突乱跳,犹如千百个小耗子在他体表下的皮肤内急速穿行,情形骇人之极。
就在金钟身子急剧颤动中,杨显手掌紧紧贴在金钟头顶百汇穴上,轻声道:金大哥,你记住如今的这种感觉,我会截留下一段真气在你的体内,只要你日后引导这股真气按照现在这个运行方式在体内行走,我保你不出十年,便会名扬沙场,成为有名的军中大将!
金钟全身汗出如浆,脑袋低垂,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鼻尖流下,顷刻间将地面打湿了一片。
他在杨显拍击他头顶之时,本想挣扎起身,但整个身子都已经不听使唤,正自难熬之时,听到杨显说话之后,一时间福至心灵,忽然就听明白了杨显的意思,当下沉下心来,以意领气,以气行身,意念随着杨显从他头顶传递过来的真气不住行走,走奇经过八脉,最后归于气海。
如此一旦沉下心来,神专注于内,而不分心于外,肉身的痛楚之意瞬间远离了感知,只有一截真气在他体内不住盘旋往复,游走不停。
这种真气每在体内游走一圈,浑身上下就会多几分舒适,身体暖烘烘的很是受用。
金钟活了三十多岁,虽然从小好勇斗狠,但却从未修习过内家真气,也从不知道武道修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日虽然被杨显往体内输了一道真气,但也只是觉得舒服受用,却从未想到自己如今正在修行一门内功。
他如此收敛心神,专气至柔,一时间魂飞冥冥,不知内外。
待到睁眼之时,杨显的手掌早就从他头顶拿开。
抬头观看,却发现斜月低挂,繁星在天,天色已经黑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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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金钟刚刚睁开眼睛,远在十几丈火堆旁的杨显转过头来,对他笑道:过来吃点东西罢。
金钟此时距离杨显最少也有十几丈的距离,此时又是黑夜,杨显又背对金钟坐在火堆旁,但金钟刚刚睁开眼睛,杨显便已经知晓。
此种玄妙的感应,实在是超出了金钟的想象,他茫然片刻之后,才回应杨显道:哦,哦,我醒了。
他迈步走到杨显面前,发现石独秀秦守软红娘正坐在火堆旁好奇的看着他,似乎他脸上长出了一朵花儿一般。
金钟被三人看的手足无措,伸手整了整衣服,又使劲搓搓脸,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四人身边,心道:他们为啥这么看我?
面前火堆上几只鸟儿正被被穿在木棍上烧烤,不时有油从鸟身上滴落,落在火堆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一股子肉类的焦香之味传进鼻孔,引的金钟腹如雷鸣,轰轰作响。
杨显见此,伸手从烤架上摘下一只鸟腿递给金钟,金大哥醒来的好巧,这鸟儿刚好烤熟,这是秦守烤的,金大哥尝尝味道如何?
金钟并不接杨显伸过来的鸟腿,盯着杨显道:小哥儿,刚才我那是咋了?
他是直肠直肚之人,心里有话直接就问了出来,刚才有一个热烘烘的小耗子在我身子里钻来钻去,那是是啥玩意儿?
见他一脸懵懂之色,现场众人都笑了起来,石独秀笑道:好家伙,你造化大了!杨显直接截取了一股内劲留在你体内,为你开辟经脉,又传你修行之法,日后你若有所成,可不要忘了杨兄今日的传功恩情。
金钟此时还有点不太明白,粗声粗气问道:传功?传啥功?
软红娘道:大个子,我来告诉你。
她笑道:你说的刚才在你体内钻来钻去的小老鼠,那可不是老鼠,那是内气啊!秦兄让你记住的小老鼠行走的路线,那就是武道修行的内功心法,你这大个子凭空得了一个大好处,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金钟吃了一惊,内气?武道心法?
在大周朝,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被王朝权贵,名门大派所掌握,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接触到的,习文还好,若是有钱的话,还可以请教书先生传授诗书文字,但练武却不是有钱就能学得到。
大周朝对武道心法看管的极为严格,平民百姓除了加入武道门派之外,基本上没有机会接触到精深的武学传承。
即便是市面上有武馆开设,传授的也只是锻炼肉身的粗浅功法,至于内功心法,纵容是有,那也是秘而不宣,轻易不传外人。
金钟只是寻常百姓,虽然平日里好勇斗狠,也想过修习武道成为传说中的武道高手,但因为出身贫贱,一直未能得偿所愿。
今天听软红娘说杨显刚才传给自己的乃是一门武学心法,当真是大喜过望,咧开大嘴道:哎哟,小哥儿,我给你磕头了!
他不管不顾的噗通跪地,对着杨显砰砰砰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大声道:您传我武学心法,那就我的老师,老师,请受我一拜!
他一连磕了十几个头,直到杨显将他扶起之后,方才作罢。
金大哥,按说以你的品性,我收你为徒也未尝不可,但我身为儒家一门之主,收徒不是小事,况且我儒门子弟须得攻读诗书,遍阅典籍,只有文史功底达到一定地步之后,才有资格加冠行礼,成就儒生。
杨显将金钟扶起后,笑道:我看金大哥不像是喜欢读书的人,真要加入我儒门,守我儒门规矩,恐怕非你所愿。
金钟一脸失望之色,老金我大字不识一箩筐,要是让我读书识字,真不如要了我的命。
杨显道:虽然我做不了你的老师,但却可以做你的朋友,今日你我初见,杨某无以相送,只好为金大哥量身定做一套武道心法,以表心意。
他笑道:只要金大哥不嫌弃就好!
金钟道:不嫌弃,不嫌弃!
他激动万分,对杨显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只是口拙嘴笨,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只是在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不能忘了杨兄弟的恩情。
他此时还不懂武道,根本体会不到杨显刚才所说的量身定做了一套武道心法是何等骇人之事。
但无论是石独秀还是软红娘,在听了杨显的话后,都是骇然变色。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极度吃惊的神色。
要知道,武道宗师这个称号,可不仅仅是武力水准的评价,这里面的宗师二字非同小可。
只有在武学上达到极高深的境界,对武学有了自己独有的见解,而不是僵硬死板的师法前人之辈,方才有资格被称作宗师。
而一旦到了宗师之境,在武道理解上就已经到了常人难及的高度。
到了这个境界,便有了自创武学心法的资格与能力,若是在武道小门派之中,武道宗师就已经是开派祖师爷级别的存在。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小门派的开山祖师都是武道宗师。
在江湖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只有武道修为到了宗师的境界,才有资格自立山门,称宗做祖。
由此可见武道宗师的地位。
但即便是武道宗师,想要创出一门新的武道心法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往往苦思冥想几十年,也不过创出一两门拿得出手的心法来,而这门心法还要在修行之中时时修正,直到磨合许多年之后,方才算是可行。
石独秀也是武道宗师,深知创出一门心法的不易,他最近也准备创出一门自己所独有的武道心法来,但因为积蓄不够,缺了点机缘,至今还未能成型。
只有创出一门属于自己特有的心法来,才算是坐稳了武道宗师的称号。
石独秀如今还差了那么几分火候。
但今天杨显只是看了金钟几眼,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为金钟现场量身定做了一套武道心法,这般即兴创法,因材施教,已经不是武道宗师的手段,而是只有大宗师才能为之。
无怪乎石独秀与软红娘都感到心惊。
软红娘第一个按耐不住,扫了金钟一眼,向杨显问道:杨显,金大哥这门心法是你临时创出来的?
杨显笑道:是啊,只是匆忙所做未免失之粗糙,不过也足够金大哥修行到九级武者之境,到了那时候,我再为金大哥改进一下便是。
软红娘见他对自创心法这件事混不经意视若吃饭喝水一般正常,似乎在他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事,而是自然而然本应该如此,心下更是吃惊,他难道就不知道他如今所做已然是惊世骇俗之举?
杨显自然不知道自己软红娘是怎么想的,他在说话之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身边金钟,金大哥,我这有一封书信,你拿着去中州中京城,去找武家三子武超风,他看完信之后,自会留你在军中听用。
金钟接过信珍而重之的收进怀中,我听小哥儿的,明天就出发去中州!
杨显笑道:路上小心为上。
他转身看向软红娘,软姑娘,金大哥此去中州,天高路远,少点盘缠,你是不是资助一点?
软红娘闻言掏出几颗金豆扔给杨显,够了罢?
杨显将金豆在手中拍了一下,再拿出来时,已经成了几张薄薄的金叶子,他将金叶子折叠起来,递给金钟,钱不外露,路上行走,还是小心为好。
金钟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一夜无话,到的次日,金钟给杨显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提着剁骨刀,扛着铺盖卷,离开了寒林城。
目送金钟离开之后,石独秀对杨显道:杨兄,这寒林城中的灾民自有我医家子弟看顾,已然不劳你我费神。
他拿出腰间的青皮葫芦,道:这九粒精元丹如何处置,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回山门一趟,好请教一下师尊,你若是一时无事,不如也跟我去一趟罢。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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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独秀收取黑血炉的丹药之时,虽然收了不少药膏,但真正成型的丹药,也就区区九粒而已。
他能在十几截药膏中成丹九粒,且丹成上品,单只是这收丹的本领就已经算是天下独步,少有人及。
杨显虽然不是医家门人,但却听老师说过,炼丹之人炼制丹药,十丹九不成,炼制十炉丹药,能有一炉成丹,就已经算是不错的炼丹师了,而石独秀在这寒林城中开炉取丹,能够收取九粒上品丹药,此人在炼制丹药反面定然是到了极高深的地步。
而炼制丹药手段不凡,治病救人的医术也一定差不了,这两者医术在先炼丹在后,只有医术达到一定地步之后,才有资格开炉炼丹,医术不行,根本连炼制丹药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见石独秀说起处置手中丹药之事,杨显于情于理都要听取一下他的意见。
此时听到石独秀邀请自己去医家山门走上一趟,杨显也不推辞,笑道:来到青州,自然要去拜访一下青囊先生。
他将秦守喊到一旁,递给他一封信,秦兄,天下无有不散之宴席,你我一路同行,今日已经到了分别之时,你将这封信你交给白鸟城的城主,他自然会安排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与魔门南宗之人‘巧遇’,到时候只要你把握好时机,加入魔门,当是不成问题。
秦守接过信封,道:这是昨天夜里说好的事情,你这封信早该给我了!
他将信封装好之后,对杨显嘿嘿笑道:我若是加入魔门,你我日后相见,是不是还要战上一场?
杨显大笑,秦兄还是成就武道宗师之后,再来与我动手罢。
秦守道:好,等我成就武道宗师,我便出来找你!
旁边的软红娘笑道:成就武道宗师?秦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啊!
秦守眉毛一挑,对软红娘道:日后我若真的成就武道宗师,红娘你将如何?
软红娘眼中光波流转,娇笑道:你要真的能在大宗师的血咒的压迫之下成为武道宗师,姐姐就做主让你看一下我圣门玲珑阁的藏书怎么样?
秦守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伸出手掌与软红娘晶莹粉嫩的手掌击了一下,你就提前准备好秘籍罢!
他与软红娘说了几句之后,转身向杨显道:杨兄,你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杨显道:吩咐不敢,但有句话我我想说一下。
秦守道:洗耳恭听!
杨显肃容道:君子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我很难判定让你加入魔门南宗之事到底是好是坏,所谓久居鲍鱼之肆,身上难免沾染腥臭之气,我只希望秦兄能够在魔门南宗保持本心,勿要真的成了魔门弟子。
他深深看了秦守一眼,若秦兄日后行为不端,杨某绝不容你活在世上!
秦守笑道:好!到时候我若真的成了魔头,你来杀我便是!
他将对杨显深深作揖,转过身子,大步向寒林城外走去。
软红娘见秦守离开,也随之前行,之前杨显已经与她商议好了的,由她护送秦守进入白鸟城,此时秦守既然离开,她自然要暗中随行。
软红娘走了几步,面含薄怒,扭头对杨显道:杨公子,你说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那么奴家也是魔门中的妖女,你为何还要与我在寒林城公事?一掌将我杀了,岂不痛快?
杨显刚才一句话虽然是说给秦守听,但作为魔门北宗门下的软红娘听老了之后老大的不是滋味,心道:这里只有我一个魔门中人,你这不是明着告诫秦守,暗中点我么?
她是魔门女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平生不受委屈,此时心中不快,便是一刻也忍不了,明知杨显是武道宗师,她也是毫不畏惧。
杨显见她一脸不忿,手中红绫扑棱棱急速抖动不停,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当下笑道:软红娘,魔门南宗为恶不尽,我暂且不说,就是魔门北宗之人,又有几个是不是两手血腥之辈?
他盯着软红娘的眼睛,轻声道:自古正邪不两立!魔门之中也有洁身自好的君子,名门正派之中也未必没有包藏祸心的小人,但终究是魔门之中恶人最多,这点毋庸置疑。
他向软红娘问道:我问你,你们魔门教义是什么?
软红娘道:随心所欲!
杨显点头道:是啊,随心所欲,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杀人就杀人,想乱国就乱国,人完全被自己的**支配,若是有人阻止,那就将阻止你们的人随手杀掉,所以你们才被称作魔!
他对软红娘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软红娘被杨显问的哑口无言,呆在了原地。
杨显又道:你自己说,你魔门子弟好的多,还是坏的多?
软红娘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之后,石独秀打圆场道:魔门之中也不尽是杀戮之辈,红娘不就是一例么?
他向软红娘笑道:红娘,秦守那小子都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赶快追上去!
软红娘道:我管他去死!
她恨恨看了杨显一眼,转身向城外走去,杨显,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一字不改的告诉我师尊,我看你日后在他老人家面前,还敢不敢这么说?
杨显对着软红娘的背影长声笑道:你尽管去说!别忘了顺便替我向雷老先生问好!
软红娘一声冷哼,手中红绫倏然从手中飞出,卷起旁边的大树,内力涌出,身子如同一只红色的大鸟一般飘然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看到软红娘离去,石独秀摇头苦笑道:杨兄,你何必跟她置气?
杨显道:算是向魔门说一下我对他们的看法罢,也省的日后斩杀魔门子弟时,有人说我不提前发出警告。
石独秀嘿然道:警告整个魔门?嘿,杨兄好大的魄力!
他啧啧赞叹,换了我,我就不敢做。
两人闲谈几句,便即离开了寒林城,向东方而去。
青州东方有山,名为药山,乃是医家的山门所在。
这山可谓是整个青州灵脉的根源所在,山高千丈,木林深幽。山内有灵泉百眼,有灵药处处,终日里云雾缭绕,俨然人间仙境。
药山距离寒林城将近三千里地,路程虽然不算远,但也不能算近,好在杨显与石独秀两人都是武学大高手,脚程奇快,运起陆地飞腾术,不消一日,已经到了药山山脚。
山脚下白玉为阶,青石做栏,走了三段台阶之后,一座玉石牌坊在面前出现,牌坊两侧有字,一侧是:闲看白云,醉赏烟霞,深山古林觅大药。
另一侧写的是:市井悬壶,街头问诊,扶伤救死是医家。
横批是两个字:仁心
杨显看了片刻,微微点头,顺着阶梯继续前行,待到第七段阶梯之时,一处院落出现在视线之内。
此时早有人在大门前等候,见到杨显与石独秀现身,院子里当当当几声云板清响,一名青衣老者越众而出,呵呵笑道:杨贤侄,你来啦?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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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杨显,拜见青囊先生!”
见到面前的青衣老者,杨显眼中光芒闪动,对着老人深深施礼,“杨显何德何能,敢劳前辈下山相迎?”
面前这老人身材修长,面容清隽,五缕漆黑如墨的长须飘洒胸前,两道青灰色长长的眉毛从眼角处耷拉下来,极为醒目,双眸开合间隐现碧光。
只看此人,当真是胸怀锦绣,一身清气,仪表非俗。
若将石独秀比作深山小溪边的青竹,那这老者便是一株迎风而立的崖顶老松,苍然遒劲,势道雄奇。
此人站在石阶之上,整个身子似乎已经与脚下的魏巍青山融为一体,自自然然就生出郁郁葱葱,悠闲自得的意境。
这人便是诸子百家中医家家主,三根金针挑天下,一副竹简困万人的李烈,李青囊!
只是此时他耳上金针不在,手中竹简不存,与传闻中火爆脾气的汉子大不相同。
见到杨显施礼拜见,李青囊哈哈大笑,急忙伸手搀扶,“贤侄,你怎么做出这么一副打扮?”
此时杨显蓬头垢面,赤脚而行,俨然乞丐模样,与往日里虽然简朴,但极为爱洁的传统儒门子弟大不相同,因此李青囊才此问。
杨显顺势起身,恭声答道:“家师让我赤脚行遍天下,晚辈不敢违背。”
“原来是梅兄的意思!”
李青囊抚须笑道:“梅兄既然如此吩咐,那定然另有深意。”
他伸手虚引,“来来来,快快进山!”
杨显随他进入大门之后,却现这门内竟然有三条上山的路径,这三条路中,中间的一条极为宽阔,路两边摆了不少雕塑石像,好像是医家历代祖先的圣象以及各种药材的样子。
而两侧小路则非常狭窄,曲折盘旋,顺着中间这条大路一路蜿蜒而上,极为不起眼。
李青囊领着杨显走到三条路前,笑问道:“贤侄,这里有三条上山之路,中间这条路最为便捷,但也最不好走,两侧虽然远一点,但却没有什么难处。”
他看着杨显,抚须道:“你是儒门一门之主,按理说,我应该陪你走正路,但是孩子啊,你毕竟年幼,孤身上山,这大道难行啊!”
他对杨显道:“孩子,你若是走小路,我就在山顶等你,你若是走大道,那你就是我的道友,你我并肩而行,我陪你一同上山。”
杨显见李青囊说的如此郑重,便知这三条路大有蹊跷,而且医以中间这条大路最为特殊,好像不是寻常武者所能涉足之处。
他眯眼将这三条路略略打量了一番,心道:“我是儒门一门之主,如何能走这两条偏僻小径?大丈夫行事,宁向直中取,不往曲里求,邪门歪道也配杨某踏足其上?”
他看了片刻之后,对李青囊笑道:“前辈,我想问一下,当年我老师来药山之时,是否也如我这般挑选上山路径?”
李青囊被杨显如此一问,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对杨显笑道:“梅兄性情豪迈,为人不羁,当初他哪条路都没有选,而是先在山脚传音拜山,在我们正准备下山迎接之时,他却从山脚一步迈出,当即到了山顶。”
他说到这里哈哈大笑,“梅兄行事当真令人难以揣测,连陪他上山的机会都不给我等,便是下山之时,也是从山顶一步迈出,便即消失。我药山三条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涉足其中。”
杨显想起梅年生一贯的行事风格,也忍不住笑道:“家师为人一向不怎么符合常理。”
李青囊道:“自命天下第三的梅年生若是与寻常人一样行事,那么他也就不是他了!”
他说起梅年生一脸唏嘘,“几年前梅兄远走北方,独战黑山,后来又单身入中州,鏖战中京城,之后销声匿迹,再无音讯。我还以为他已经不幸身死,前两年还与魔门雷兄几人与南方魔宗战了几场,想为他报仇。”
他说到了这里,看了杨显一眼,赞叹道:“不曾想梅兄非但没死,还在短短几年时间了教出了你这么一位好徒弟!”
杨显笑道:“前辈谬赞了!”
他举步前行,向着中间的大路走去,“前辈,我比不上我老师的本领,无法像他一样从山脚下一步迈出直达山顶,只能老老实实选择路径!”
李青囊见他走向了中间的大路,笑道:“贤侄,这条路可是有点不太好走啊!”
杨显道:“走走也应无妨!”
他话音未落,脚尖已经触及了中间大路上的石阶,眼前景色登时一变。
在这大路路边每过一段阶梯,便有塑像,这塑像在大道两侧,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在第一阶梯上的两个塑像乃是手持石针的老人,一个右手持针左手虚按,似乎正在为一个病人下针,另一个则是双手同时持针,似乎刚刚从病人将石针取出来一般。
这两个塑像乃是一个人的形象,不同的是,下针的塑像一脸严肃,而取针的塑像却是面带笑容。
这两个塑像雕琢的极为生动,越看像是真人,似乎随时都能活过来一般。
杨显刚才虽然觉得这两个塑像有点奇特,但也没做多想,直到此时踏上阶梯之后,方才知道两个塑像的厉害。
他刚在石阶上立足,便有一股及其尖锐的力道从左侧击来,同时后背一麻,似乎有人正伸掌按向自己的背脊,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使自己有丝毫活动之力。
这两股力道来的是如此突然,竟然毫无半点预兆,直到触及肌肤之时,才被杨显所感知。
“咄!”
杨显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浑身汗毛倒竖,口吐儒门清音,体内无形罡气一瞬间喷出体外三尺,将自己层层包裹;与此同时,他满头乱倏然炸起,有一小缕长自动断裂,形成千百根丝暗器,猛然向左侧喷出。
他受惊过度,这反击之势也是威猛无俦,就在千百根丝飞出之时,杨显身上已经升腾出浩瀚威严的极大气势。
这股气势弥天极地,裂天穿云,整个药山陡然一静,风水不动,万物失声。
杨显手掐剑诀,指尖剑气吞吐,在丝刚刚飞出之时,霍然转身,手指一点,一股剑气已经向左飞出。
待到他剑气飞出之后,才现这剑气所指之处,正是左侧手持石针作势下针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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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
站在杨显身边的李青囊见到了杨显迈步上台阶之后的举动,笑道:贤侄,这动静是不是搞的太大了?
他说话之时,手掌缓缓伸出,向杨显发出的那一道剑气截去,贤侄,切莫惊慌……
他伸出的手掌似缓实快,杨显指尖射出的剑气还未到达左侧塑像,便被他的手掌拦住,但就在他手掌边缘刚刚触及到杨显这道剑气之时,神情陡变,双目之中精光爆闪,手掌急速回撤,随后又再次伸出。
这一次再探出之时,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根一尺多长的金针。
他刚才伸手阻拦杨显剑气之时,手掌似缓实快,很有一副悠闲自在的潇洒意味,但这第二次手持金针出手之时,却是疾如霹雳,快似雷霆,连手臂残影都没有看到,便已经探了出去,嗡的一声清响,金针已经挑中了杨显的那股剑气。
杨显指尖所发剑气,本来是无形有质之物,力道虽强但毕竟不是实物;按常理说,若是被人中途拦截,这股剑气定然是爆发之后便即消散,但此时被李青囊手中的金针挑中之后,这道剑气在半空中倏然静止,随后竟然如同实物一般被他挑的陡然转向,直飞冲天,在这道剑气上飞之时,忽然炸开,分散成了千百道气丝。
此时杨显头上飞出的一缕断发恰好射来,正与这分散的千百道剑气相撞。
轰!
空中巨响传来,狂风忽起,剑气与发丝相撞之后,同时湮灭。
从杨显踏足石阶受惊,到他吐气开声断发出剑,再到李青囊出手两次拦截,金针挑气,这其实也就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就在这短短一刹那的时间里,杨显罡气罩体,发丝出击,轻音断喝,回身剑指,而李青囊也是两次出手,金针现形,针挑无形剑气,将一股剑气化为千百道气丝,迎上了杨显飞来的发丝。
就在这顷刻之间,两人各自展露出了一身惊人的修为。
好小子!
李青囊手中金针嗡嗡颤动,看着转过身来的杨显,目露奇光,梅兄收的好徒弟啊!
他将杨显上下打量,口中啧啧赞叹,独秀说你同境界无敌,我还不怎么相信,没想到贤侄年纪虽幼,功力却深,老夫却是看走眼了!
杨显收手道:前辈谬赞了。
他看了看眼前持针欲下的老者塑像,心中暗暗纳闷,这塑像怎么会发出伤人的气息?
正纳闷间,身子一侧的几个穴道忽然一凉,似乎有丝丝精气正从几个穴道处向外急速狂泄。
嗯?
杨显与李青囊说话之时,护体罡气并未撤掉,此时感应到体内精气外泄,惊讶之下亦复疑惑,我护体罡气未消,怎么可能有人对我体内动用手段?天上地下,绝无人有这种本领!
这其中定有古怪!
如此一念生而周身动,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杨显意念流转之下遍察全身,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
他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又重新收敛,体外罡气也随之消散。
就在此时,李青囊的话音响起,贤侄,你不要害怕,刚才这只是你与这道旁塑像所生出的感应错觉,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李青囊手指身边的塑像,对杨显呵呵笑道:这是我医家老祖,当初针砭之术就是他老人家所开创的。
他对杨显解释道:这是我十七代老祖亲手雕成的元石雕像,其中有他老家残留在塑像中的心法意念,是以灵觉过人之辈,往往会在这塑像之上生出玄妙感应。
因为在针砭现世之后,才算是真正确立了我医家体系,是以十七代老祖将开创针砭之术的医道初祖立在这大道两侧的第一个位置。
李青囊在说话之时,双目光华流转,一直没有中断对杨显的观察,在感应到杨显身上乍放乍收的气息后,心中惊讶自不待说,这么快就发现了其中奥妙?
他心中吃惊面上不显,嘴里依旧慢慢悠悠的对杨显道:你看,左侧老祖右手持针,左手虚按,做的正是针刺病人的姿势,若是灵觉惊人之辈,在经过这具塑像之时,便会生出被人针刺要穴,掌按全身的奇妙感应来,其实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杨显此时而已经明了此事,笑道:不想医家老祖医术通天,便是雕塑之功也是世所罕见,怕是不属于公输家的巧手了!
李青囊哈哈笑道:我这十七代老祖恰恰就是公输家的子弟!
这公输家其实就是诸子百家中的机关家,这医家十七代祖师竟然是来自机关家,这点倒是有点出乎杨显的预料。
李青囊继续道:我这十七代老祖医术高明自不用说,雕刻手法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巧妙,他有感于我医家历代先祖探索医道的不易,因此便雕刻了不少塑像摆在了这大道两侧,以供后人追思。
杨显道:这位前辈手法当真神乎其神,倒是将晚辈吓得不轻。
李青囊大笑,抬手指向右侧的老者塑像,左侧是下针像,这右侧便是起针之态。若是与这具塑像也产出感应,那么体内便会生出精气外泄之感,这是因为医家之中,一般都是下针为补,起针为泄,平补平泻,存乎一心。
杨显这才明了,刚才自己为什么会生出精气狂泻之感,原来还有这番道理,心道:要是将这套理论用于武道之中,威力恐怕不小。
其实他猜得不错,整个一家的武道理念,便是以这针砭之术为基础,配合内气轮转子午流注的天人感应之道,加上万物皆可入药的手段,这才成就了医家万年不倒,位列诸子百家前十的赫赫威名。
李青囊向杨显解释了这两个塑像之后,对杨显道:你这才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而这中间的石阶共有三百六十五段,每一段有二十四道阶梯,每一段阶梯都有塑像挺立,前面是人物塑像,后面则是雕刻的药材塑像,若是你与所有塑像都能生出感应,单单是心神消耗,就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他向杨显问道:贤侄,你还要往前走么?
杨显笑道:有如此有趣的东西不去体验,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晚辈无论如何也要体验一番。
李青囊道:既如此,请上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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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石阶在太阳的映照之下,反射着莹莹白光,赤脚踩在上面,粗糙温润的感觉从脚底油然而生,竟是意外的舒适。
在杨显顺着白玉石阶上行之时,李青囊在他身侧随之而行,轻言轻语的向他介绍脚下台阶的来历,“贤侄,你脚下这白玉石阶的材质乃是东海流波山所产的海阳石,遍观中原各地,也就我药山独有。”
杨显道:“我说怎么质地如此奇特,原来是海阳玉,我听说这流波山海阳玉乃是建筑的绝佳材质,寻常人根本无缘得到,不想这药山三百六十五个台阶都是海阳玉所制,这番手笔可是不小。”
李青囊笑道:“这是东海之主送给我医家的礼物,五千年前,东海海族出现了一种怪病,死了不少海族族人,东海之主虽然修为通天,但面对这种怪病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之下,只好来我药山求治。后来我医家老祖费时三年,为东海海族调制了海灵丹,解了这东海海族的怪病,东海之主感激之下,便赠送了这些海阳石以及其余海宝。”
杨显赞叹无尽,“医家老祖,连海族的病竟然也能医治,确实了不起!”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石阶的第二段。
李青囊提醒杨显道:“贤侄,前面这些雕塑都有可能与你生出感应,其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老夫就不一一说给你听了。”
杨显此时已经看到了石阶两侧的石像。
这两个雕像手势奇特,左边的雕像弯腰塌背,伸出两个手掌做出上下拍击的姿势。
估计是为了表现出拍击急速的情形,这雕像身前的手臂不是一双而是塑造成了三双,三双手臂,六只手掌,以不同的方位从塑像身上伸出,做出拍击之状。
而右边另一个雕塑却是伸出两个拳头,两个拳头上都是大拇指高高竖起,一副向前方摁出的样子,也是幻化成了三根臂膀六个拳头的样子。
这两个塑像姿势奇特,似乎是佛门手印,又似乎是道门印决,又好像都不是,实是古怪非常。
杨显看了片刻,心中一动,“这好像是医家治病,推拿按摩的手法。”
当此时节不便多想,脚步不停之下,顷刻间到了两个塑像附近。
“轰!”
他刚踏上中间的台阶,身子陡然一震,只感觉右边的塑像忽然活了起来,两根大拇指隔空向自己摁来,一股无形力道瞬间到达自己头顶。
虽然知道这只是意念交感,但杨显的身子还是自然而然的做出防御之态,满头乱发根根倒竖,如同刺猬一般炸起。
就在他头发炸起之时,就感觉右侧塑像在摁中了自己头顶的百会穴之后,并不停歇,顺着头顶一路向后,由百会而至风池、风府、大椎、夹脊、肩井,沿着整个背部一路向下,瞬间到了腰眼带脉处。
这带脉乃是提携周身的一条经络,俗称拦腰一条龙,如同一条腰带一般,在腰间将全身经脉全都扎束了起来,总领一身气血,此时感应到被塑像隔空点中带脉,杨显丹田气海登时做出反应。
这带脉本就在丹田附近,此时当真是要多快有多快,一股真气闪电般顺着带脉急速游走,只是刹那间便围着带脉走了一圈,随后跟着塑像手指的虚摁,由带脉发散开来,分向两腿,过环跳而至足三里,最后到达脚心涌泉。
这股真气从脚心涌泉涌出之后,瞬间与脚下的海阳玉交融在了一起,气机通过海阳玉与整个药山合为一体,由药山而至整个大地,此时杨显整个人气势突变,巍峨不动如青山,智虑深藏似大地,已经完全不逊色于旁边李青囊的气度。
李青囊见杨显只在顷刻间便有了如许变化,饶是他年逾过百,心性超然,此时也忍不住张大嘴巴,心道:“梅兄这是从哪里收了这么一位好徒弟!”
被右侧塑像将背后诸多窍穴一一点按之后,杨显正欲迈步前行,额头又是一热,这塑像点按竟然不停,在背后点按之后,竟然又摁向了杨显的胸前大穴,又是一路向下,最后还是直达涌泉,勾连地脉。
如此一来,杨显浑身上下七百二十多个大穴全都被塑像点中,一一生出感应。
被这塑像点按之后,杨显身子挺立如山,一动不动,但全身七百多个窍穴却是突突急剧跳动,震颤不已,一股股真气在穴窍中生出,如同枯井生水,雨灌干湖,慢慢穴窍气满,却无处倾泻,整个身子眼见的鼓胀起来。
“咦,倒是有趣!”
感受到身子轻微鼓胀,衣衫如同灌满了风的风帆一般膨胀成了气口袋,杨显对这塑像愈发的感兴趣,“这雕塑塑像之人,很是了不起啊!几千年来,一股意念至今不散,感应之灵敏,感染之强烈,还是生平仅见。”
他此时已经知道这石阶两侧的塑像虽然不会对人的肉身造成伤害,但对人的意念却有极大的冲击。
盖因一般武道高手的武学心法都是由意念观想入门,而这意念观想,直接就体现在真气之上,武道高手真气随念而动,这塑像既然能影响人的意念,自然就会影响到真气的流动。
李青囊刚才对杨显说,这塑像只是与登山之人意念交感,并不会对肉身造成实质伤害,其实不足为信。
这塑像所附着的意念连人体的真气都能调动,怎么可能不对人造成伤害?
若真是没有伤害,他又为何如此郑重其事的对杨显说这条路不好走?
好在杨显已然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此时已经完全有信心摆脱这塑像的影响,而不伤及自己,如此惊讶之情消散而好奇之心升起。
如今感受着丝丝真气从周身窍穴不断滋生而无处宣泄的奇异感觉,杨显大感有趣,心道:“不知下一步将会有什么变化?”
也就在他这个念头生出之时,身子又是一震,右侧塑像对他周身窍穴的点摁不再继续,取而代之的则是左侧塑像手掌的连续拍击。
在杨显的感应之中,这左侧塑像的双掌上下翻飞,幻化出层层掌影,在自己身上接连拍打,上拍下拍,左拍右拍,只在顷刻间已经将他周身拍遍。
这左侧塑像每拍击一次,刚刚在穴窍内生成的真气便向经脉内注入一部分,直到将全身拍遍之后,周身窍**生出的丝丝真气已经全都进入了经脉之内顺着手掌拍击的路线急速运行起来,只是一瞬间,便运行了一个周天。
杨显大为惊讶,“咦?这怎么成了一套武学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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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在这里为大家拜年了,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富贵如意,心想事成!
这两个塑像竟然有意念传法之能!
感受着体内不断运行的武学一套与自己所学极不相同的气息路径,杨显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平白无故得了这么一门心法,不知医家之人会有什么反应。
他敢肯定,这两个塑像所含武学心法的事情,整个医家中人绝不会知晓,倘若他们真的知道的话,恐怕也不会让杨显登临此路。
杨显的武功见识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明,此时感应着体内气息的流动,便发现这套心法高明之极,竟然是以外入内,以窍穴为气息源头,反哺经脉,与正常的武学心法大相径庭。
寻常武学心法都是以丹田为中心,吞食日月精气,运达全身经脉,最后才从穴窍发出,恰恰与这门心法相反。
妙!
细细体会着体内气机的玄奥变化,杨显抚掌赞叹,妙之极矣!
杨显此时神情怪异,似乎是大欢喜,又似乎是大烦恼,口中啧啧赞叹,身上衣衫由刚才的鼓胀变为收缩,衣衫贴紧肌肤,整个身子犹如一个漩涡一般,将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吸入体内,引的周身风动,隐隐雷鸣。
旁观的李青囊心中大奇,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像是悟道之像?
正当李青囊好奇之时,杨显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霎时,所有异象尽皆消失。
怎么样?还好罢?可是有什么收获?
李青囊笑道:贤侄,这条路不好走罢?
杨显神情怪异,对李青囊道:这次收获颇丰,与我修行有极大助力。
李青囊对杨显的话也没有多想,笑道:有收获就好,咱们继续走吧。
杨显嘴巴张了张,本想将刚才感应到的武学心法说给李青囊听,此时见他迈步向前,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只好闭嘴不说,心道:到山顶上再说这件事也不迟!
两人继续踏阶前行。
在经过两侧的塑像之时,杨显又转身仔细看了这两个塑像一眼,然后才与李青囊一起向上。
在他离开之后,这两个塑像开始轻轻的颤动起来,而之前的两个持针的塑像也随之微微晃动,只是动静太小,并不引人注目。
在踏着石阶向上走的过程中,杨显双脚脚心与脚下的海阳石接触之时,只觉得一股股热流以脚底涌泉穴为入口,不断向自己体内灌输,他每踏行一步,就有一股热流沿着涌泉穴倒灌入经脉之内,使得他全身如泡温泉,暖洋洋的极为受用。
只是走了短短几个台阶,他体内的真气便增加至少十日之功,这海阳石竟然能储存日月精华,此时被杨显赤脚踏足其上,在真气勾连地脉之时,自然而然的便引动了海阳石内储存几千年的天精地华,在杨显真气流动之中,由脚底带入经脉之中。
估计在医家修建了这条由海阳石铺设的山道之后,还从未有人赤脚踏行其上,也或许是杨显此时状态特殊,才会有此种情形发生。
但不管如何,这海阳石阶内几千年的积累倒是便宜了杨显,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即便李青囊身为武道大宗师,也没有发现其中异常。
这海阳石中所储存的天精地华其实并不能等增加人的内力,但却对武者的根基有着极大的巩固作用,虽然这对早已经根基圆满的杨显来说如同鸡肋,多一点少一点区别不大,但对一般武者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机缘。
在走了二十四阶台阶之后,前面又有塑像出现在他的面前。
左边一人是一个银须老者的形象,鹤发童颜,端坐在一张方桌之后,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个小小的垫子。
老者左手扶着一根系着大葫芦的藤杖,右手手肘搁在方桌桌面之上,手掌向前方伸出,五根手指做出按抚之状似乎在拨弄琴弦,但又有点不像。
杨显仔细看了一下,忽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拨弄琴弦,原来是号脉听诊之术。
医家寻医问药,这号脉之术乃是最为基本的东西,也是最为重要的东西,这塑像出现在这里,却也是情理之中。
而在这老者对面的塑像却是一个黑须中年男子,这名男子一手拿竹简,一手拿毛笔,双目炯炯,直视前方。
杨显见到这个塑像,略一沉吟,已然明了:医家之术望闻问切,左边的老者号脉是为切脉,而右边这中年男子拿着双目直视是为望,而手持毛笔是为问与闻,竹简则是作为记录所用。
这两个塑像将医家的望闻问切四个基本纲要全都表现了出来。
看到这两个塑像之后,杨显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在走到这两个塑像附近之时,忽然左手手腕一紧,浑身气息猛然一滞,随后体内真气的运转陡然加速。
正当杨显体内经脉因为真气运行过快而略感鼓胀之时,左手手腕忽然松开,而右手手腕却又一紧。
此时急速运转的真气倏然变缓,由霹雳闪电变为老牛破车,极快变成了极慢。
这要是寻常武者,体内真气如此运行,非被玩残了不可,最少也得吐出几口血来,但杨显生来与众不同,这气息变化虽然诡异,却也伤他不得。
他此时已然确定,这雕琢大道两侧塑像之人定然是一个了不起的武道高手,最少也是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可这名大宗师即便再高明,却也不可能比得上杨显的老师梅年生。
这名大宗师或许医术高明,雕塑的手法也是巧妙非常,但若是只比较武学修为,他较之于梅年生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杨显此时虽然还不太明了自己老师的武学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梅年生早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武道大宗师,已经开始向最为神秘莫测的无上大宗师进军,若不是因为几年前被重伤伏击,说不定天地间又多了一位无上存在。
相比于无上大宗师,所谓的武道大宗师,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
即便梅年生没有证就无上大宗师业位,那也比寻常大宗师高明许多。
作为跟随了梅年生六年多的亲传弟子,杨显早就领教过大宗师的意念威压。
这大道两旁塑像中所附着的武道意念虽强,相比于梅年生却还不够看。
杨显连梅年生的武道意念都能承受得住,这塑像中的残留的意念自然不在话下。
因此这股子武道真意虽然在操纵人体气息时玄妙无方不可测度,但还不足以使杨显承受不住。
就在他体内气息变缓之时,就感觉右侧塑像如同活过来一般,一双眼睛将自己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看个通透,同时大笔书写,将自己的气息记录了下来。
杨显在感应到这黑须中年人的塑像挥笔记录之时,脸上微微变色,经脉内缓慢运行的真气陡然加速,刹那间将所有感应都屏蔽在体外。
被第一对塑像中的武道残念以石针试探之时,杨显只是吃惊,而被推拿按摩的两个塑像点穴拍击之时,杨显也只是好奇,但如今感应到自身气息被右侧中年男子形象的塑像记录下来之时,杨显却是勃然大怒!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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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应到右侧塑像竟然挥笔记录自身气息之时,杨显面色微变,杀心顿起!
他如今是儒门一门之主,此时身上所怀的武道心法,堪称是古往今来,威力最大的一门武学就,这要是泄露出去,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儒门自上古士子开创之后,其门中教义以及护道神功在一代代儒生的改进之下,吸收百家之长纳为己用,威力越来越强,境界越来越高,放眼天下,即便是比儒门要早上几千年的佛道魔三教的武学心法,也大大的不如。
神机门制定天地玄黄榜,将天下武学分为四等,最高者为天级,最次者为黄级,黄级以下的都是不入流的心法。
当初儒门初创之时,儒家心法只是堪堪达到黄级,等再过几百年之后,便已经到了玄级,又过了几百年,却是成长到了地级。
待到了杨显的老师梅年生执掌儒门的时候,虽然传统儒门式微,但其门中所传下的武道心法却是已经被神机门列入了天地玄黄榜的前三,与佛道魔三教心法并列,不分轩轾。
但因为儒门的浩然正气至强至刚,在同样的境界之中,儒门子弟的破坏力要远远强于别家,无论是兵家魔门都稍逊一筹,真若细论,儒门浩然正气,当为天下第一。
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诸多门派都觊觎儒门正法,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最后儒门士子不得已之下,在收徒之时,必然让门中弟子发天人大誓,以正其心。
这天人大誓暗含甄别细作之法,若是有三心二意心志不坚之辈,根本就入不了儒门心法的第一关。
靠着这套天人大誓,使得儒门在上万年来,心法一直不曾为外人窃取。
直到理学宗师朱子熹的出现。
朱子熹在加入儒门之后,在表面上并没有违背他所发的天人大誓,但他曲解经文,断章取义,将传统儒门的经义全都曲解成了他的一家之言,实际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与当初所发天人大誓相违背,但他善于混淆视听,最能蛊惑人心,竟然能将誓言以另一套相反的说辞解释出来,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受到誓言反噬。
单论危害,这比单纯的盗窃儒门心法还要严重万倍!
在朱子熹理学独大将传统儒门排挤走以后,儒门世代相传的武学心法也被他窃取,后来的传统儒门士子不得不绞尽脑汁更改以前的武学,以防被理学门徒克制,直到梅年生这一代方才达到顶级至善之境。
也因为发生过理学篡改经义,窃取儒门心法的事情,传统儒门对于自身的传承极为敏感。
此时感应到右侧的塑像竟然要将自己的心法气息记下来,杨显如何不怒?
事关一教传承,他又如何敢马虎?
就在感应到这种情形的一刹那,杨显脚踏石阶仰天长啸!
长啸声如滚滚炸雷,震的群山响应,百里可闻。
整个药山的医家门中人全都被他啸声所惊,纷纷向这白玉山道上望来。
站在杨显身边被啸声震得衣衫不住抖动的李青囊,看向杨显暗自讶异,不知杨显感应到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杀气腾腾的表现。
杨显脚踏石阶,长啸不停,每踏上一阶石阶,啸声便强上一分,待到他踏到第九个石阶之时,长啸之声忽然消失,但在他身后的两个雕像却同时晃了一下。
杨显脚步不停,继续前迈。
“轰”
就在杨显脚心踏在第十个石阶之上时,之前手持大笔在竹简上写字的塑像轰然一震,手中大笔连同竹简同时爆散开来,在半空中爆成一团粉末。
在塑像手中竹简、大笔爆散的一刹那,李青囊身子一闪,已经到了塑像旁边,随后手掌一伸,塑像身前刚刚爆散成的一团粉雾倏然凝固不动。
李青囊手掌去势不停,一拍一抓之下,粉雾回流,重又回到了塑像双手之上,在顷刻间又变成了竹简与毛笔的模样。
杨显以啸声震散竹简、毛笔,而沿途一应事物却无一受损,这本就是极为了不起的本领,但相比李青囊将已经震成粉末的东西还原的手法,却还是差了几分。
李青囊将塑像上的笔、简全都还原之后,拍了拍手掌,笑道:“贤侄,为何生出如此大的杀意?还把我门中老祖塑像也震残了?”
杨显此时已经停止了啸声,转身笑道:“刚刚被这两个老祖塑像勾起了一股莫名杀心,按耐不住之下,只好吐气化解。”
李青囊将信将疑,“贤侄,这里是药山,这些老祖塑像又都是医家先祖,他们此时都是展现医家手段的形象,如何能勾起你的杀心?”
杨显道:“刚才晚辈感觉被这塑像窥视了我儒门心法,因此才萌生杀意。”
李青囊微微沉吟道:“还有这事儿?”
他虽然是一副询问的语气,但对杨显的话并没有感到怀疑,这一点杨显根本无需骗他,不然无法解释杨显刚才的行为。
杨显道:“有!”
仔细看了看面前手持大笔竹简的塑像,李青囊脸上神情急速变幻了几下,随即对杨显笑道:“看来这塑像还有一些我没有发现的古怪。”
他迈步走到杨显身边,“贤侄,咱们继续往上走罢!”
杨显见他对塑像被毁之事不以为意,果然一副大宗师气度,当下笑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拜见一下医家的历代老祖。”
两人继续前行。
一段石阶走过,对面的塑像已经映入眼帘。
这又是两个老者的形象,这两个老者中,左边的塑像一只手持拿着刮骨小刀,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根穿线的银针,在他身前虚空之处好像正有一名病患之人躺在那里,被他刮骨开膛,穿针引线。
另一个塑像却是一手拿着金针,一手端着一碗汤药,似乎正要为病人喂下。
杨显虽然不是医家中人,却也知道当今医家有内外之分,内科重调理,主下药,外科则要动用镰刀斧锯,以利器剜瘤割肉,主治药物难达之病。
如今见到眼前两个塑像,自然而然的就使他联想到外科的针刀之术。
在看到对面两个医家外科老祖的塑像之后,饶是杨显胆大,此时也多了几分忐忑,心道:“若是我在这两个塑像上感应到刀斧加身之意,我到底要不要还击?”
他毁了第一个塑像可以说是定力不够方才出手破坏,若是再毁坏第二个,那真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就算是李青囊不以为意,杨显也不会再做出暴烈之举。
堂堂儒门门主,要是连几个塑像里附着的大宗师残念都抵抗不住,哪里还有什么资格重兴儒门再造天下?
就冲这一点,杨显也不容有失。
旁边李青囊对杨显道:“贤侄,这二十四段阶梯,以这一段最是难行,你要小心在意。”
杨显笑道:“晚辈若是撑不住,便向前辈求救。”
李青囊闻言大笑,“贤侄放心,老夫保你安然无恙!”
杨显不再多说,向前方走去。
刚刚走到两个塑像中间,身子便是微微一晃,在精神感应之中,就觉得右侧端着药碗的塑像手持药碗向自己走来,将一碗药汤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药汤味道香甜犹如蜜水,但下肚之后,一股麻意登时从腹内生出,顷刻间由里到外遍布整个身子,全身上下所有感知系数不存。
“这是麻神汤!”
感受到体内这种变化,杨显心念电转间已经想起医家大大有名的麻神汤。
据说医家为病人开膛破肚,割瘤剜疮之时,为减少病人那痛楚,穷医家几代之力,配出了麻神汤的方子,只要病人喝下此汤,立时神智不存,昏睡如死,对疼痛伤害再无半点反应,任由医家动刀施为。
杨显久闻医家麻神汤的大名,不想今日在塑像附着的武道真意上切切实实感受了一番。
就在他感叹之时,便感觉左侧灌完自己药汤的塑像,手中银针一晃,扎在了自己的百会穴上。
这一针扎上之后,杨显头脑愈发的昏沉。
“看来这便是失神针了!”
“都说医家麻神汤配合失神针,大罗金仙也得睡他三日,今日一试,果然了得!”
正思衬间,便觉的右侧手持刮骨钢刀的塑像手掌一挥,小小的刀子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头皮之上,“刷刷”两刀下去,已然将自己的顶瓜皮割开,随后手中钢刀一震,头骨应刀而开,脑仁顿时就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塑像手法快到了极点,在开颅之后,一股内劲发出,将颅内血管封住,不使其流血,之后小勾子、小钳子、小镊子、小刀子等等轮番上阵,只是刹那间,便从自己颅内取出了一点东西。
将脑中东西取出,之后是撒药缝合,一番穿针引线之后,创口缝合完毕,之后便是包扎,在杨显的感应之中,这也就费时一个时辰左右。
杨显身为武道宗师,早就达到了内视己身、体察入微之境,但像医家这般为人开颅取物事情却还是从未做过,此时在精神世界里从另一个角度感受了一番人体架构,自感收获极大。
就在他在精神上恢复知觉以为这就要结束之时,便感觉左侧的塑像又向他灌了一碗药汤,刚才被麻翻的感觉又重新开始。
右侧塑像的小刀这一次却是取向他的腹部,几刀之后,开膛破肚,将整个腹腔打开,大肠小肠全都暴露出来,紧接着又是翻查病灶,切割取出,缝合包扎。
这一番流程走下之后,便又开始了另一个部位的解剖。
如此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杨显身上所有部位都被打开了一遍,这一番下来之后,这医家外科针刀之术已经被杨显全然掌握,此时可以说他已经是半个医家中人。
他这次收获之大,实是难以想象。
待到一切结束之后,杨显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是刚刚踏出一阶石梯而已,但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已然过了好几天还不止。
“医家宝术,果然不凡!”
清醒片刻之后,杨显一声长啸,继续迈步前行。
前方的塑像有精研肉身之人,有主攻经脉之辈,也有调理气血的手法,所有医家之术,不一而足。
杨显一路向上,一连经过十对雕像之后,后面的已经不再是人物雕像,而是一些药材的形象。
这些药材有凉有燥,有温补的,有下泄的,有有毒的,有无毒的,有根茎叶,有花果实,杨显每经过一种药材,在精神世界里便会极其强烈的感受到这些药材的药性,心有所感,形之于外。
遇到大寒之物,身子便会发冷,遇到大燥之物,身子便会发热,如此一路向上,一会儿头顶上冒出腾腾热气,一会儿身子又变的奇寒无比,腾腾热气转瞬间变为冰渣碎屑。
但再经过一株药材旁边时,身子忽然就变得通体鲜红,犹如煮熟的虾子螃蟹一般,一会儿又浑身青紫,骇人之极。
他个身子随着药性的变化而变化,都在体外表现了出来。
心神如此变化,若是寻常之辈,恐怕不消片刻便会心力衰竭而死,但杨显身为武道宗师,气脉悠长,精神坚韧,却还能经受得住,不过随着一路前行,也越来越吃力。
尤其是越往上走,两侧药材的药力就越大,而且往往都是药性相反的药材相对而立,对他的伤害就越大。
但每当他有点经受不住之时,只需步子微微放慢,一口气吸入腹内,真气流转之下,神完气足,疲倦立消。
旁边陪他一同前行的李青囊看的啧啧称奇,连连赞叹,“好孩子,好孩子!梅兄收的好徒弟啊!”
堪堪走到山顶之时,最后一组东西出现在杨显面前。
那是一片树叶与一只兽爪。
树叶极大,宽有三丈有余,厚有一尺还多,通体火红,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离远看,如同正在燃烧的一个火堆相似,看到这枚巨大的树叶之后,自自然然的便有一股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
在树叶对面的兽爪长有五尺左右,色做青紫,兽爪上遍布着巴掌大小的青紫色的鳞片,通体上下,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使人只是看上一眼,便有一股凉气从心底生出,难以抑制的生出大恐惧之情。
这树叶与兽爪都不再是塑像,而是实物。
树叶的气息温暖而祥和,而兽爪的气息却是冰冷邪恶,正如一正一邪,互相克制。
杨显走到这两件实物附近,不再前行,面露惊容。
杨显在树叶与兽爪之前定定站立良久,转身看向李青囊,“李前辈,这两个是什么?”
李青囊似乎早就等着杨显询问,杨显这句话刚刚问出,老头便答道:“贤侄,这两样东西,左边的树叶乃是南荒十万大山中凤族中梧桐天树的树叶,而这右边兽爪却是我医家山门自古以来镇压的不详之物。”
他说到这里,叹息道:“这兽爪最近几百年来,越来越是难以镇压,力量越来越大,气息越来越强,不得已之下,我前代门主特意去南荒凤族向凤族老祖求了一枚不死天树的树叶放在这里中和兽爪的气息。”
他对杨显道:“当年梅兄来药山之时,我本来是想着让他帮忙,看能不能炼化此物,助我药山除此隐患,可惜梅兄来去匆匆,使得我竟然没有机会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李青囊说的如此郑重,看来这只兽爪当真是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使得整个医家中人都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杨显将兽爪端详片刻之后,轻声问道:“前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爪子?”
李青囊道:“这是上古之时,我九宗宗主合力所斩下的天外大敌的一部分。”
他向杨显解释道:“一万年前,天外有大魔欲灭人族,曾降临真身在十九州之地屠戮生灵,后被我九宗宗连同南荒妖族大圣合力捉住,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杀死他,最后万族合力历时多年方才斩去他的四肢,砍掉他的头颅,连同躯体共分为六段,将这六段散到十九州,分别镇压。”
李青囊说到这里,伸手指向青麟巨爪,“其中我医家药山之上就镇压了这么一只兽爪。”
杨显一愣,旋即意识到有事情有点不对,向李青囊问道:“前辈,既然说是斩断四肢头颅,分为六份,那么这只爪子的臂膀或者说肢体呢?总不能就只有这么一只爪子,而没有四肢臂膀。”
李青囊笑道:“贤侄好细的心思!”
他解释道:“其实将这大魔裂成六段之后,几千年间,又有人陆续将大魔的肢体沿着关节处逐一拆解,而我药山所镇压的便是拆解后的大魔的魔爪,至于魔爪腕部以上的部位还在别的地方镇压。”
杨显微微沉吟片刻,问道:“其余部位都镇压在哪里?”
李青囊道:“我不能说,现在说给你,反而是为你招灾惹祸。”
杨显眼中光芒闪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他看向李青囊,“既然这件事如此重要,前辈今日为何还要让晚辈见到这只魔爪?”
李青囊道:“孩子,你是儒门门主啊!谁都不告诉,那也得告诉你啊!”
他说到这里,奇怪道:“按道理说,这件事如此重大,梅兄应该告诉你才是。不过或许梅兄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他对杨显道:“孩子,这是我药山玉石大道之上的最后一关,若能过了这最后一关,你便是我的道友!”
杨显道:“好!”
当下举步前行,一步踏出,已经到了青麟巨爪与火云红叶之间。
“轰!”
还未站稳身子,杨显的身子便是一震,身上先是一凉,随后便是一热,眼前幻觉四起。
他“看”到了在一块充满了血与火的辽阔大地之上,一个个青麟巨爪从天而降,每一个爪子都有上千里方圆,每一次从苍天落到大地之上,便有方圆千里之地的生灵成为齑粉,大地凹陷,高山粉碎,万物灭绝。
大地之上哀鸿遍野,无论是人族还是兽族,死伤无数。
但也有许多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持刀斧与这些魔爪交战。
这些巨人身高万丈,有人族也有兽族,有神龙也有,他们手持长刀大斧,石头棒子等等兵器不断与天上落下来的魔爪交击。
半空中神龙吐息,九天之上鲲鹏展翅。
战火绵延,从大地之上一直烧到九重天阁。
时不时的有巨人被魔爪拍死,但也有不少魔爪被刀斧砍断,断口处流着岩浆一般的鲜血,一路翻滚落到大地之上。
这些鲜血滴落在地上之后,瞬间便在大地之上燃起熊熊大火,大火水泼不灭,炙烤万物成灰,连大地也被这火焰点着,整个大地成了一片茫茫火海。
随着时间的推进,大地之上与魔爪交战的生灵不断倒下,无数神龙被魔爪撕成两截,鲲鹏双翅被斩,也被打回涅槃。托天爆猿神棍折断,青牛、金狮、白虎等妖族也都几乎死绝。
眼看大地之上所有生灵都要被这些魔爪灭掉之时,在大地的正南方忽然有一片金色火云急速飞来,火云所到之处,天空中魔爪纷纷成灰,断肢一一回缩进无尽虚空之中不再出现。
火云在战场之上的天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猛然上升,向天空无尽深远之处烧去,顷刻间将高天烧出一个大窟窿。
大窟窿中流出一股水来,落进人间界后化为漫天暴雨,浇息了大地上的茫茫火海。
在这大暴雨之中,一名顶天立地手持断斧的老者披散着头发扬天嚎叫,“帝刑啊!你灭不了我人族的!”
他声音在空中形成滚滚雷音,响彻虚空万界,“只要我的子孙还在,只要我的血脉还在,只要我人族还站立在大地之上,早晚有一天,我的子孙会动摇你,推翻你,杀掉你!”
老巨人低下头来看着地上被烧焦的无数尸体,双眼之中有滚滚血泪滴下,“我的族人啊!我的朋友啊!”
他流着泪将地面上所有的尸体一一埋葬,随后搬来一座大山作为墓碑。
老巨人将鲜血洒在墓碑之上,声音传遍整个大地,“我的子孙啊!不要跪,打死也不要跪!”
他大声道:“不要怕,死也不要怕!”
“报仇!报仇!”
他在墓碑前不住落泪,随后看向南方,“凤祖啊,你为何出手这么晚?为何等大地之上的子民都快死绝了才出手?”
这名老者仰天嚎叫,大声悲哭,身影渐渐变淡。
就在这老者身影变淡之时,杨显身子一震,霍然睁眼。
一股巨大的来自血脉中的悲伤难以自抑的从他体内升起,这种悲伤是如此强烈,强烈到杨显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滚滚热泪从他眼中不受控制的流出。
杨显抬手抹泪,心中有个声音如同一头野兽般在大声吼叫,“我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我为什么要流泪?”
巨大的悲伤填满了杨显的胸膛,他努力抑制自己激荡的情绪,但接连几次吸气凝神,总是不能平复。
他身为武道宗师,心境从来人一等,向来少有失态之处。
他也就在得知梅年生即将身死之时才忍不住落泪,其余时间即便再难再苦也绝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情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落牙齿合血吞,岂能在人前露丑?
但今天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将心情平复,一阵阵悲伤的感觉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涌出,从骨髓里爆出来,将杨显一向引以为傲的平和心境冲击的七零八落。
“我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杨显双目泪如泉涌,身子不住抖,“我为什么这么悲伤?我为什么会如此流泪?”
虽然刚才看到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但杨显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位战天斗地老者的悲痛的声音:
“报仇!”
“报仇!”
“永远都不要忘记!一刻都不要忘记!”
“杀帝刑!”
“开新天!”
“我的子孙啊,先祖的荣光需要你们重新夺回来!”
………
…………
“我的先祖啊!”
杨显身子缓缓停止颤抖,他双目之中露出极大的悲伤之情与难过之意,“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运功于面蒸掉双颊热泪,脸上涌现疑惑与敬畏之情,“只是,我人族的先祖为何如此高大?”
“那些龙凤麒麟妖族大圣难道就是如今南荒十万大山妖族们的先祖?”
他抬头望天,旋即又低头看向面前摆着的青麟魔爪,心道:“这爪子与刚才我看到的从天而降的巨大爪到底有什么关系?”
杨显面前的这只青麟魔爪只有五尺长短,与刚才在精神世界里看到的遮天蔽日千里方圆大小的青麟巨爪在体积上相差悬殊,但形象上却是一般无二。
杨显定定看了面前的魔爪好一会儿,又转身看向对面火红色的树叶,他伸出手掌轻轻抚摸树叶上纵横交错的根根脉络,“刚才的记忆是你让我看的罢?”
面前的巨大红叶上火焰明灭升腾,似乎在回答杨显的提问。
旁边的李青囊见杨显忽然流泪喃喃自语,奇怪道:“贤侄,你怎么了?可是看到了什么?”
杨显回过神来,向李青囊问道:“前辈,你们都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李青囊道:“都是些影影绰绰的东西,难以看的真切,但所有人在经过这里时都会有难言的悲伤从心里升起,不自主的就会掉泪,但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杨显闻言一愣,心道:“他们难道都没有看到刚才那些画面?”
“为什么我能看到?”
他只是诧异片刻,便即想到,“我生来与一般人不同,有些东西我能看的到,但他们却未必看的到!”
看着李青囊一无所知的模样,伤痛之情又一次充满了杨显的身心,“如果刚才我看到的那些巨人真的是我人族的先祖的话,那如今的我们整个大地上的人族都是不肖子孙!”
“连先祖的大仇都不记得了,我等又有何面目立在世间?”
他心中微微颤栗,抬头看向天空无尽深远之处,“帝刑啊,你到底是谁?”
“难道就是那些魔爪的主人么?”
杨显沉思片刻之后,脸色恢复如常,扭头看向李青囊,笑道:“前辈,咱们继续向上走罢!”
李青囊笑道:“道友,请!”
眼见杨显过了这最后一关并无任何不妥,李青囊对杨显的称呼开始改变,由“贤侄”变为“道友”。
有些事情杨显并不知道,其实他如今所走的这条大道,早就被医家中人列为门中禁地,非武道宗师不能行走。
只要能够通过这条大道,就算是真正迈入武道宗师的境界。
而想要毫无损的通过这条山路,那只能武道大宗师才能够达到。
至于一般的武者,往往在第三四个台阶上就会失神倒地,无法前行。
杨显如今能够毫无损的走到这最后一关,俨然是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此时的杨显完全有资格与李青囊道友互称。
听到李青囊称呼自己为道友,杨显急忙行礼道:“前辈如此称呼,晚辈如何敢当?”
李青囊大笑道:“当的!当的!”
他对杨显道:“今日你不如我,他日我却不如你!你我都是求道之人,如何不是道友?”
杨显微微点头不再多说,继续向山顶行进。
就在他踏上最后一段台阶之时,整个玉石大道开始微微晃动起来,大道两侧的雕像也随之抖动,出嗡嗡低鸣。
到了最後,杨显每踏上一阶石梯,便有一具雕像出一声巨响。
这大道两侧,从上到下一共有二十四对雕像,对应一年二十四节气,共有三百六十五阶,对应周天之数。
如今杨显即将走完周天石阶,这二十四对雕像便应时而动,出四十八声巨响。
当年李青囊行走此道,共有十三具雕像共鸣,因此被誉为医家的天纵奇才,资质之高古今少见。
后来石独秀走此山道,有十五具雕像合鸣,资质之高较之李青囊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此被誉为“一枝独秀,满园花开”,成为少有的青年武道宗师。
自从这些医家圣象完工之后,还从没有人能使二十具以上的雕像出共鸣,有记录的资质最高之人,也不过共鸣了十九具圣像。
有时候,药山众人在看到大道两侧的雕像时,也不免想象过,若是能有人能使得四十八具雕像同时共鸣,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天人之资?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随即从脑海消失。
这种事情只能想象一下而已,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连天地尚不圆满,如何会有这等周身圆满之人?
因此,当整个药山众人听到这四十八声巨响之时,一霎时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开始便怀疑药山正在经历地震。
他们宁愿相信大地翻身,也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周身圆满,与四十八具雕像产生共鸣。
当杨显走到药山山顶的大殿时,看到的便是一个个震撼的面孔,这其中包括了李青囊。
“诸位长老,这位便是当今儒门门主杨显,也是梅年生先生的高徒。”
直到杨显在药王大殿里站稳之后,陪着杨显一路走来的李青囊方才从刚才群像和鸣的异象中回过神来。
他毕竟是武道大宗师,虽然震惊于杨显不可思议的绝佳资质,却还不至于失神无措。
但相比于李青囊,其余药山中人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性修为。
站在大殿中的十几名老者与几十名青年人直到此时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对李青囊的介绍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依旧惊讶难消。
李青囊见状,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咳嗽了一声,大殿中几十个人身子齐齐一震,同时回过神来。
“哦哦哦。”
为首一名白发老者打了一个激灵,脸上迅速堆满了笑容,一双眼睛将杨显上上下下快速打量了一番,长声笑道:“儒门门主亲临药山,我医家上下当真是蓬荜生辉!”
他伸出双手握住杨显的手掌好生亲热,“杨门主,虽然你我今日只是初见,但老朽却敢断言,几十年之后,杨门主定然是又一位大宗师!”
李青囊对杨显道:“这是我门中彭长老,彭虎秋。”
杨显道:“原来是彭长老,五十年前彭长老独行云州,为云州百姓消解了一场大瘟疫,活人无数,被称为药王在世,如今街头巷尾依然流传前辈的美名。”
他向彭虎秋深深施礼道:“今日得见晚辈真容,晚辈何幸如之!”
彭虎秋长长的胡须不住抖动,被杨显夸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大笑道:“不敢,不敢!杨门主过誉了!”
他伸手虚引,向杨显一一介绍身旁之人,“杨门主,这是我药山的几个老弟兄和我门中的几个年轻后生。”
在彭虎秋身后的几人纷纷前来与杨显见礼。
虽然杨显年幼,但身份地位非同小可,更兼刚才行走玉石大道所引发的异象,使得众人都不敢小看于他。
其实即便杨显不是儒门门主,即便没有造成刚才的惊人异象,就凭他十二岁的武道宗师这个事实,就足够这药山众人另眼相看。
此时医家的九大长老共有五人在门中,其余四人却是下山调度各地药房药铺,尽力救济灾民病人。
如今青州大灾,民不聊生,身为青州的地主,医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早就派遣了不少子弟下山救人。
若单只是寻医问诊他们倒是可以做的,可真要是救济一州百姓,那就有点困难。
即便是有能力做,那也不能做。
整治灾民,那是朝廷才能做的事情,野外宗门若是插手朝廷政事,当今皇朝岂能没有反应?
九大宗门本来就与朝廷不和,医家若是擅自做出如此大事,大周皇朝第一个开刀之人恐怕便会是医家。
虽然对医家来说,大周只是一个世俗王朝而已,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足为惧,但大周背后却还有几股大势力站在那里。
这大周背后不但有理学家、兵家、机关家、甚至还有隐隐有魔门牵扯其中,这就使得医家做事不得不小心翼翼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兵家、机关家也还好说,理学一脉与魔门子弟却非是医家可以招惹的起的。
儒、道、佛、魔、兵、农、医、书画、机关这九大宗门之中,只有医家与农家两家子弟最为甘于平淡,极少惹是生非,若是让药山众人冒着与当今朝廷开战的风险救济青州灾民,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如今大周王朝眼看着日薄西山,似乎是预见到行将不久,当今周帝行事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是暴戾,稍有不顺便是大军压境。
别说是医家,便是九大宗门中其余的宗派也不愿招惹这么一个疯狗。
与众人一一见礼之后,李青囊命人摆开宴席,众人分宾主落座。
时间不大,一盆盆,一罐罐菜肴都被摆上了桌面。
这医家中人的菜肴与寻常人家的大不相同。
一般酒宴,都是以盘子盛放菜肴,便是有汤,也大多是以汤盘盛装。
但这药山中的饭菜,却都是以盆盆罐罐盛放,罐子里白雾升腾,盆子里药气弥漫。
许多罐子盆子里的汤汁都还在咕嘟嘟冒着水泡。
“贤侄,我药山贫瘠,也没有什么好可招待你的,只有门中药膳还算是有几分味道,今日酒寡菜薄,招待不周,贤侄勿怪。”
李青囊将一个黑黝黝的小罐子轻轻打开,用长筷从里面夹出一块晶莹玉透,颤巍巍如同鱼胶一般的东西放到杨显面前的小碗里,“来来来,贤侄,尝尝我这药山的玉龙肉。”
他笑道:“在收到阿秀说你要来的传信之后,我便命人斩杀了后山的一条玉龙,将这玉龙肉在墨玉罐里小火慢炖,一直炖到现在,如今火候正好。”
杨显见这玉龙肉如同水晶一般,近乎透明,放在碗里视线却能直达碗底,如水晶,似冰块,像玉石,唯独不像是一块肉。
也并无香气从它上面发出。
若不是亲眼看着李青囊将这块肉从黑罐里捞出,杨显绝不会认为这是一块能吃的东西。
李青囊的声音继续响起,“当年先祖为海族解决了心腹大患大患之后,东海之主曾送给我药山一对玉龙鱼,到如今经过几千年的繁衍,已经有了一百多条。”
他笑道:“这玉龙鱼可谓是天上地下难得的美味,便是在东方无尽海中,也是极为少见,在我药山,非贵宾绝不以此招待,还请贤侄品鉴一番。”
杨显见李青囊说的郑重,当下将碗里肉块夹起送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口。
一股极香嫩,极顺滑的感觉在一刹那充斥了杨显的整个口腔。
香!
鲜!
嫩!
滑!
杨显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只觉得满口异香,香味从口腔一路下滑到腹内,随后轰然一散化为一股热气,瞬间遍及全身。
一股暖洋洋、懒洋洋,犹如在寒冬之中晒太阳的慵懒感觉从杨显心底油然升起,脑中困意陡生。
只是吃了这么一块肉,却比医家的麻神汤、失神针还要厉害。
一块肉入肚,杨显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
杨显一块肉下肚之后,闭上眼睛微微叹息了一声,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舒服,三万六千个毛孔悉数通透。
他沉醉片刻之后,睁开眼睛赞叹道:“美味佳肴莫过于此!”
旁边李青囊见他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很是吃了一惊,心道:“这玉龙肉寻常武者只是吃上一口,便即长睡数日不醒,即便是武道宗师第一次吃,也免不了失神片刻才能将药力消化,为什么他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他心中吃惊,面上不显,情知非常之人定有非常之能,不可以常理度之,当下压住惊讶之情,举箸笑道:“贤侄吃着可口就行,来来来,这罐子里还有不少。”
杨显笑道:“如此,小侄就不客气了!”
他也不推让,径自提筷夹肉,只是片刻间,又吃了一块。
面前盛放玉龙肉的墨玉小罐也就一尺来高,里面也就十几块肉,现场的陪客们谁都不敢伸筷子,眼睁睁的看着杨显将罐子里的玉龙肉一块块吃掉,一个个震惊无比。
这玉龙肉材质不凡,一般一块肉所蕴含的药力就抵得上寻常九级武者一年苦修之功,又加上这鱼肉鲜美到了极点,因此一般武者若是有幸品尝到其中滋味,一块肉足够他们睡上三日。
就算是医家小宗师石独秀,在品尝此肉之时,也曾失神半天不发一言。
但如今面前的杨显却是运箸如飞,一块块雪白晶莹的鱼肉不住下肚,除了刚才第一次略微沉醉之外,之后脸上却是一个恍惚都没有。
眼见杨显吃的高兴,李青囊哈哈大笑,“贤侄好胃口!”
他将盛放鱼肉的墨玉小罐推向杨显,“玉龙肉好,汤味更美!”
杨显吃的汁水淋漓,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闻言笑道:“正要尝尝这鱼汤的味道!”
他知道今日吃这玉龙肉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机缘,今天这药山摆明了是来款待他这位儒门门主,自然无需客气。
一阵狂吃海喝之后,肉完汤尽。
此时的杨显浑身上下白雾蒸腾,一缕缕白气从他周身毛孔中丝丝缕缕冒出,很快就汇集在一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遮住了面目。
见杨显体内冒出的白气并无一点杂色,李青囊一脸疑惑之色,“他体内怎么一点杂质都没有?天下间只有大宗师才能保持无漏无垢之体,他一个小小的武道宗师,又有什么法儿做到这个地步?”
李青囊想了半天,毫无头绪,索性不再多想,见杨显头顶白雾已然消散,对杨显笑道:“贤侄,你再尝尝其余的菜品。”
这医家药膳最能滋补人体,如今满桌子盆盆罐罐里都是以大药炖煮熬制的佳肴,药力非同一般,虽然比不上刚才的玉龙肉,但也极为不凡。
现场众人吃的红光满面,一顿饭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
饮食已毕,李青囊将杨显领进了一间书房之内,里面早有石独秀与几个长老恭候。
“贤侄,寒林城的事情独秀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李青囊在书房内负手而立,看向杨显,“今天独秀问我如何处理此事,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杨显扫视众人一眼,问道:“李前辈是怎么打算的?”
李青囊道:“天命教做出此等恶事,这天下已经容不得他们了,老夫准备发出荡魔贴,向天下宗门,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一一告知此事详情,联合天下道友,荡除天命教。”
他对杨显道:“贤侄,本来你是儒门一门之主,儒门又是天下间第一大门派,按理说这法帖应该由你发才是,但你毕竟年幼,如今又是理学独大,你的身份实在不宜为外人得知,为你安危着想,这帖子只能由老夫代你而为了。”
李青囊说到这里,旁边的石独秀已经将黄绫拉好,摆在了书案之上。
李青囊走到书案之前,抽出大笔,便欲要下笔写字。
“前辈且慢!”
杨显走到李青囊身边,阻止道:“敕令天下,向天下宗门发出法帖,这一向都是儒门之事,岂敢有劳医家代替!”
李青囊身子微微一滞,眼中光芒闪动,笑道:“贤侄有什么好的提议?”
他对杨显道:“天下法帖,非大宗师不能写就,贤侄只是武道宗师,这法帖即便让你写,你也写不出来。”
杨显道:“先让晚辈试试,若是不成,到时再由前辈代手不迟。”
李青囊与旁边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再多说,只是将身子让开,让杨显站到了黄绫之前。
杨显将书案上的黄绫看了几眼,对扯着黄绫的石独秀笑道:“石兄,劳烦你压的紧一点。”
石独秀不明其意,闻言道:“这是为何?”
他一言刚出,便见杨显从腰间笔袋中抽出一支大笔,这大笔抽出之后,杨显整个人陡然一变。
一种威严肃穆的惊人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杨显整个人如同一**日一般,照耀千古,映现古今。
整个药山都是一静,玉石大道之上的四十八具雕像同时发出声响,如同黄钟大吕,不住轰鸣。
“大宗师!”
感受到杨显身上的这种气势与道韵,李青囊与药山的几个长老脸色狂变,“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成了武道大宗师?”
只有石独秀一脸淡然,他早在寒林城中就已经见识到了杨显这种忽然改变气势的情形。
杨显面色沉凝,提笔在面前的朱砂罐子里舔饱笔头,随后往黄绫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大字:敕令!
“轰!”
这两个大字写出来之后,药山的半空之中忽然有雷鸣声响起,漫天风起,八方云动。
李青囊瞪大了眼睛,“天人交感,竟然真的写出来了!”
写出两个字之后,杨显手中大笔不停,继续书写:
今查天命教于青州寒林城杀人炼丹,屠城灭户,手段残忍,其心昭昭。
事关百族安危,望天下宗门,警之慎之,若遇天命教徒,即刻诛杀!
但有接令不行者,天下宗门共讨之!
最后一个“之”字写完之后,杨显从怀中取出一块大印,哈了几口气之后,猛然盖在了黄绫之上。
“轰!”
这一印盖下之后,天下十九州,群山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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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正印啊!”
看到杨显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铁大印盖在了黄绫之上,李青囊眼中流露出似怀念似畏惧似向往似缅怀的奇异神色,他看着杨显手中青幽幽的大印,微微叹息,“这就是儒门正印啊!”
当年儒门未曾分裂之时,诸子百家,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皆以儒门为尊。
而儒门正印也是在当初百家宗主的见证之下被当时的儒门门主亲手所铸。
这门大印铸成之时,曾被百家宗主礼赞,歃血于其上。
此后儒门大印便有号令天下之能,但凡儒门正印发出敕令,诸子百家鲜有不从者。
在几千年间,一代代儒门门主凭借此印一次次召集天下宗门铲奸除恶,抗击不死黑山,诛杀天外大魔,当真是号令所出,群雄拱伏。
直到理学出现,儒门分裂之后,这儒门正印才渐渐不显。
如今见到杨显手中的这枚大印,李青囊等人心中涌出千头万绪,既感敬畏又觉可惜,心道:“几千年前,这大印拿出来,九天十地都要震上一震,只是如今儒门式微,当今门主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孩童,就不知今日敕令所下,天下宗门是什么反应?”
就在杨显将大印盖上之后,大周十九州之地,所有的上古宗门,所有的尚未断掉传承的门派,他们所在的山门或者祖师祠堂同时一震。
惊呼声四起。
“咦?”
一座大城之中,一名中年铁匠在老旧的铁匠铺中刚刚送走一名客人,正欲倒碗酒止渴,忽然身子一僵,随后急抬头看向大厅上挂着的祖师牌位。
“嗡嗡嗡”
大厅上黑铁铸就的祖师牌位不住轻颤,祖师牌位上有一小块空白,平常黑黝黝没有什么特别,此时却是大放光芒,有“敕令”二字不断浮现,良久方息。
“这……”
中年铁匠又惊又喜,“敕令天下?梅老先生他还没死?”
他伸手虚招,院外十几丈远的一只大锤倏然飞起,瞬间进入了大堂之中。
中年铁匠伸手抄过大锤,脸上杀气弥漫,“梅先生这是要反攻理学了么?”
在另一个城中,一名算命先生正提着旗幡沿街行走,这名算命先生手中旗杆高有丈二,旗面白底黑字,上书“铁口直断”四字,这算命先生青布衣衫,头戴软帽,脚踏麻鞋,相貌清奇。
这算命先生正走着,手中旗杆忽然一震,旗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算命先生吃了一惊,身子陡然停住,惊疑不定的看向手中的旗杆,只见旗杆上正有灵蛇一般的符文不住上下游动。
“儒门敕令?”
算命先生开口惊呼,“梅年生还没死?他要干什么?”
因为他身在闹市之中,如此在街头乍停,很是阻碍了身后之人的行走,旁边一名大汉骂骂咧咧道:“鬼嚎什么?臭算命的,别挡路!”
说话间伸手向算命先生推去,意欲将他的身子拨开,但手掌刚刚伸出,却拨了一个空。
刚刚还在他面前的算命先生,忽然就消失不见。
骂人大汉目瞪口呆,好半响才鬼嚎起来,“鬼啊!”
闹市如此,深山也是难免。
在一座陡峭的插天巨峰之上,一柄插在山顶的大剑正在剧烈抖动,剑身发出无匹剑气,激荡长空,撕裂白云。
一名白衣老者被大剑发出的动静所惊,带着三个孩童一起来到了巨剑之前。
这巨剑形如墓碑,剑身漆黑如墨,此时正有金色符文闪现。
“儒门敕令啊!”
白衣老者看着大剑,喃喃自语,“敕令天下?梅年生,你还没死么?”
这白衣老者身形修长,白须白眉,面容古井不波,冷酷无比,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开天利剑。
他此时站在剑碑之前,身上剑意涌出,头顶万丈高空被剑气搅动,形成一片混沌,万物不存。
白衣老人静静站立半天,一动不动,在他身侧的三个孩子也静静站立,犹如雕塑,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如果说这白衣老者是一把长剑,那么他身边这三个孩子便是三把短剑,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冷若寒冰。
老人站了半天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身旁的三个孩童,“你们三个,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历练去罢!”
这三个孩童生有异象,年纪轻轻却都是白发白眉,眼眸却是淡金色。
此时听了白衣老者的吩咐,三个孩童也不说话,齐齐转身,向住处走去。
看着三个男孩渐渐走远,白衣老者喃喃自语,“梅年生,我不如你,但你的弟子却未必能比得上我的弟子!”
在西域,在北方不死天关,在东方无尽海,在南荒十万大山深处。
这一日,无论儒道佛魔,还是兵农音书,亦或是妖族不死族,全都被大印惊动。
这一日,天下无数门派钟声连响,鼓点频敲,有人吃惊,有人害怕,又是兴奋,更有人诅咒,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此时杨显将大印收起,向李青囊道:“前辈,还请借玉符一用。”
他此时虽然依旧是蓬头垢面赤着双脚的样子,但气度威严,不下于李青囊,虽只是淡淡开口,但威仪深重之下,令人难以生出违逆之心。
李青囊看了旁边的石独秀一眼,心中微微叹息,伸手一招,将旁边的一个木箱摄到手中,递向杨显,笑道:“贤侄尽管取用便是。”
杨显也不多说,接过箱子轻轻一拍,“砰”的一声木箱盖子上的铜锁被他一股内劲震飞,箱盖弹开,露出里面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碧玉符。
“如此,晚辈献丑了!”
杨显伸手又在箱子上拍了一下,“哗啦”一声响,箱子里上百枚玉符同时飞出,发出莹莹碧光,在空中载浮载沉。
“咄!”
杨显一声轻喝,大袖猛然拂动,玉符如同一串串鱼儿一般从刚刚写就的黄绫之上相继穿行而过,向窗外飞去。
就在这些玉符经过黄绫上空时,黄绫忽然大放光明,黄绫上的字迹全都一一映照在了玉符之中。
这些玉符飞到窗外高空之后并不下坠,似乎是一群静候吩咐的鸟儿一般,等着杨显的命令。
杨显深吸一口气,满头长发如被狂风吹拂,发出啪啪声响。
他伸出手指虚虚点向窗外的一块玉符,“咄!”
被他点中的玉符倏然一震,发出一声轻鸣,在空中化为一道碧光,转眼间消失在天外。
“咄!”
“咄!”
“咄!”
杨显轻喝不止,手指不停,每发一声轻喝,便有一枚玉符高飞远走,化光飞去。
只是几个呼吸间,上百枚玉符都已经全都破空飞去,消失无踪。
杨显脸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头顶上一道白烟如柱,伸缩不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迅速恢复如常,对李青囊笑道:“晚辈发令无方,让前辈见笑了。”
李青囊本来见他发令传神,摇摇欲坠,还怕他精神消耗过大,身子承受不起,但此时见他只是一口气吸入腹,便即恢复过来,当真是惊讶到了极点,闻言道:“我哪有资格笑话你?”
他瞪着眼睛道:“天下谁还敢笑话你?”
第五十九章发令
“儒门正印啊!”
看到杨显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铁大印盖在了黄绫之上,李青囊眼中流露出似怀念似畏惧似向往似缅怀的奇异神色,他看着杨显手中青幽幽的大印,微微叹息,“这就是儒门正印啊!”
当年儒门未曾分裂之时,诸子百家,九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皆以儒门为尊。
而儒门正印也是在当初百家宗主的见证之下被当时的儒门门主亲手所铸。
这门大印铸成之时,曾被百家宗主礼赞,歃血于其上。
此后儒门大印便有号令天下之能,但凡儒门正印发出敕令,诸子百家鲜有不从者。
在几千年间,一代代儒门门主凭借此印一次次召集天下宗门铲奸除恶,抗击不死黑山,诛杀天外大魔,当真是号令所出,群雄拱伏。
直到理学出现,儒门分裂之后,这儒门正印才渐渐不显。
如今见到杨显手中的这枚大印,李青囊等人心中涌出千头万绪,既感敬畏又觉可惜,心道:“几千年前,这大印拿出来,九天十地都要震上一震,只是如今儒门式微,当今门主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孩童,就不知今日敕令所下,天下宗门是什么反应?”
就在杨显将大印盖上之后,大周十九州之地,所有的上古宗门,所有的尚未断掉传承的门派,他们所在的山门或者祖师祠堂同时一震。
惊呼声四起。
“咦?”
一座大城之中,一名中年铁匠在老旧的铁匠铺中刚刚送走一名客人,正欲倒碗酒止渴,忽然身子一僵,随后急抬头看向大厅上挂着的祖师牌位。
“嗡嗡嗡”
大厅上黑铁铸就的祖师牌位不住轻颤,祖师牌位上有一小块空白,平常黑黝黝没有什么特别,此时却是大放光芒,有“敕令”二字不断浮现,良久方息。
“这……”
中年铁匠又惊又喜,“敕令天下?梅老先生他还没死?”
他伸手虚招,院外十几丈远的一只大锤倏然飞起,瞬间进入了大堂之中。
中年铁匠伸手抄过大锤,脸上杀气弥漫,“梅先生这是要反攻理学了么?”
在另一个城中,一名算命先生正提着旗幡沿街行走,这名算命先生手中旗杆高有丈二,旗面白底黑字,上书“铁口直断”四字,这算命先生青布衣衫,头戴软帽,脚踏麻鞋,相貌清奇。
这算命先生正走着,手中旗杆忽然一震,旗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算命先生吃了一惊,身子陡然停住,惊疑不定的看向手中的旗杆,只见旗杆上正有灵蛇一般的符文不住上下游动。
“儒门敕令?”
算命先生开口惊呼,“梅年生还没死?他要干什么?”
因为他身在闹市之中,如此在街头乍停,很是阻碍了身后之人的行走,旁边一名大汉骂骂咧咧道:“鬼嚎什么?臭算命的,别挡路!”
说话间伸手向算命先生推去,意欲将他的身子拨开,但手掌刚刚伸出,却拨了一个空。
刚刚还在他面前的算命先生,忽然就消失不见。
骂人大汉目瞪口呆,好半响才鬼嚎起来,“鬼啊!”
闹市如此,深山也是难免。
在一座陡峭的插天巨峰之上,一柄插在山顶的大剑正在剧烈抖动,剑身发出无匹剑气,激荡长空,撕裂白云。
一名白衣老者被大剑发出的动静所惊,带着三个孩童一起来到了巨剑之前。
这巨剑形如墓碑,剑身漆黑如墨,此时正有金色符文闪现。
“儒门敕令啊!”
白衣老者看着大剑,喃喃自语,“敕令天下?梅年生,你还没死么?”
这白衣老者身形修长,白须白眉,面容古井不波,冷酷无比,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开天利剑。
他此时站在剑碑之前,身上剑意涌出,头顶万丈高空被剑气搅动,形成一片混沌,万物不存。
白衣老人静静站立半天,一动不动,在他身侧的三个孩子也静静站立,犹如雕塑,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如果说这白衣老者是一把长剑,那么他身边这三个孩子便是三把短剑,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冷若寒冰。
老人站了半天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身旁的三个孩童,“你们三个,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历练去罢!”
这三个孩童生有异象,年纪轻轻却都是白发白眉,眼眸却是淡金色。
此时听了白衣老者的吩咐,三个孩童也不说话,齐齐转身,向住处走去。
看着三个男孩渐渐走远,白衣老者喃喃自语,“梅年生,我不如你,但你的弟子却未必能比得上我的弟子!”
在西域,在北方不死天关,在东方无尽海,在南荒十万大山深处。
这一日,无论儒道佛魔,还是兵农音书,亦或是妖族不死族,全都被大印惊动。
这一日,天下无数门派钟声连响,鼓点频敲,有人吃惊,有人害怕,又是兴奋,更有人诅咒,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此时杨显将大印收起,向李青囊道:“前辈,还请借玉符一用。”
他此时虽然依旧是蓬头垢面赤着双脚的样子,但气度威严,不下于李青囊,虽只是淡淡开口,但威仪深重之下,令人难以生出违逆之心。
李青囊看了旁边的石独秀一眼,心中微微叹息,伸手一招,将旁边的一个木箱摄到手中,递向杨显,笑道:“贤侄尽管取用便是。”
杨显也不多说,接过箱子轻轻一拍,“砰”的一声木箱盖子上的铜锁被他一股内劲震飞,箱盖弹开,露出里面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碧玉符。
“如此,晚辈献丑了!”
杨显伸手又在箱子上拍了一下,“哗啦”一声响,箱子里上百枚玉符同时飞出,发出莹莹碧光,在空中载浮载沉。
“咄!”
杨显一声轻喝,大袖猛然拂动,玉符如同一串串鱼儿一般从刚刚写就的黄绫之上相继穿行而过,向窗外飞去。
就在这些玉符经过黄绫上空时,黄绫忽然大放光明,黄绫上的字迹全都一一映照在了玉符之中。
这些玉符飞到窗外高空之后并不下坠,似乎是一群静候吩咐的鸟儿一般,等着杨显的命令。
杨显深吸一口气,满头长发如被狂风吹拂,发出啪啪声响。
他伸出手指虚虚点向窗外的一块玉符,“咄!”
被他点中的玉符倏然一震,发出一声轻鸣,在空中化为一道碧光,转眼间消失在天外。
“咄!”
“咄!”
“咄!”
杨显轻喝不止,手指不停,每发一声轻喝,便有一枚玉符高飞远走,化光飞去。
只是几个呼吸间,上百枚玉符都已经全都破空飞去,消失无踪。
杨显脸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头顶上一道白烟如柱,伸缩不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迅速恢复如常,对李青囊笑道:“晚辈发令无方,让前辈见笑了。”
李青囊本来见他发令传神,摇摇欲坠,还怕他精神消耗过大,身子承受不起,但此时见他只是一口气吸入腹,便即恢复过来,当真是惊讶到了极点,闻言道:“我哪有资格笑话你?”
他瞪着眼睛道:“天下谁还敢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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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林中,一名白衣文士盘坐在青石之上,双膝横放一具瑶琴,他此时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眼望长空,一动不动。
旁边一名少女娇声问道:“老师,你刚才弹琴弹的好好的,为何忽然住手不弹?”
白衣文士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笑道:“有位故人现身,为师不得不暂且停下来。”
少女歪着脑袋好奇道:“故人?在哪里?”
白衣文士笑道:“在天边,也在眼前。”
少女笑嘻嘻道:“老师,你又打哑谜了!”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臭丫头,你懂什么?”
他笑了几声,忽然双目一凝。
在他前方万里虚空,一道碧光托着长长的焰尾急速飞来,闪了几闪,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在旁边少女的惊呼声中,白衣文士打了一个响指,食指上的碧玉指环陡然发出明灭不定的碧光,飞来的碧光似被白衣文士指环碧光所引,“嗖”的一下,飞向了白衣文士的右手处,被白衣文士轻轻巧巧的抓在了掌心。
“啊,老师这是什么?”
少女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轻呼道:“是流星么?大白天也有流星么?”
白衣文士摊开手掌,笑道:“你来看!”
少女勾起脖子向白衣文士掌心看去,只见一枚小小的碧玉制成的玉符正静静的躺在老师洁白如玉的掌心里。
眼前这枚玉符小巧之极,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却透露出一股极为威严肃穆的气息,使人一眼看去,忍不住呼吸放缓,不敢生出慢怠之心。
此时这枚玉符在白衣文士掌心碧光流转,犹如会呼吸般明灭不定,犹如活物。
“老师,这就是玉符么?”
少女被玉符气息所慑,轻声问道:“它是从哪里飞来的?”
白衣文士没有回答少女的问话,而是站起身来,将瑶琴放到一边,双眼目光犹如实质看向掌心的玉符。
“轰!”
掌心玉符感应到白衣文士的目光,陡然碧光大盛,映的白衣文士须眉皆碧。
旁边的小姑娘惊叫一声,被强光所激,闭上了眼睛。
待到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白衣文士站立当地一脸惊容,刚刚的碧玉符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儒门杨显?”
白衣文士喃喃自语,“杨显是谁?”
“梅先生的徒弟么?”
“世间怎么不声不响的多了这么一位武道大宗师?”
他又惊又喜又是奇怪,“难道儒门除了梅先生之外,竟然还有一名大宗师?”
少女抬头看着老师,一脸迷惑之色,不知道老师这是怎么了。
就在中年文士呆呆出神之时,在另一个地方,有的人却是另一番表情。
这是一个私塾,私塾里七八个学子正在摇头晃脑朗诵诗文,忽见前方手拿戒尺的老先生推开窗户,一道光华从窗外闪现,瞬间没入了老先生的大袖之内。
老先生双手拢袖,慢慢坐到主位之上,待到一团淡淡的光华从他袖内闪现之后,老先生身子一震,忽然嚎啕大哭。
几个学子吃了一惊,纷纷站起,“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老先生连连摇手,抽噎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故人,颇有点感伤!”
他说话之时热泪滚滚,止不住流淌,心道:“天可怜见,我儒门又有新门主了!”
他转过身子看向身后山墙上悬挂着的儒家老祖的圣象,禁不住心伤难言,泪眼朦胧,“祖师在上,弟子们的传承还在啊!咱们儒门的根还在啊!”
就在这老先生失声痛哭之时,在大周的几十家书院之内,也有无数儒生暗地里抱头痛哭。
但在中州中京学院之内,却有一名中年儒生负手看天,嘿嘿冷笑,“梅年生,你还没死么?”
这名中年儒生身材高大,细眼长眉,鼻直口方,两鬓略显花白,气度恢弘,相貌威严。
他站在学院之内,似乎整个学院的空间都容不下他,随着他胸口微微起伏,周遭空间不住发出轻微的肉眼可见的波动。
他站在院子里,所有人在他身边都显的低他一头。
中年儒生目光闪动,看着天外飞来的一道碧光,轻声叹息,“想让一个人死,难道就这么难么?”
他在叹息间伸手接过天外飞来的玉符,观瞧片刻之后,发出一声冷哼,“杨显?三皇子传来的消息,说这杨显不是一个十来岁的武道宗师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大宗师?竟然还是儒门门主!”
身后几个儒生模样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干瘦老者走到中年儒生面前,躬身道:“门主,这些乱儒余孽现身,我等将如何处置?”
中年儒生道:“查!”
他看向干瘦老者,“告诉监天司的人,一查到底!将儒门杨显这个人的出身来历都要给我详详细细的查出来,若有半点遗漏,仔细他们的脑袋!”
干瘦老者身子一颤,低头躬身道:“是!”
中年儒生淡淡道:“三皇子在青州失踪,雷部众不是已经赶往青州查探消息了么?他们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干瘦老者道:“已经到了青州,据说他们已经查实,三皇子的死应该与兵家武超风有关,但也可能与现身青州青山镇的杨显有关系。”
中年儒生道:“武家再狂妄,也不会有谋反之心,即便三皇子是武超风杀的,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有眼前这群无君无父的乱儒才是心腹大患。”
干瘦老者低头道:“是!”
中年儒生道:“传令雷部,大搜青州,先将这杨显给我找出来!”
干瘦老者道:“是!”
中年儒生见他口中应是却不退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干瘦老者小心翼翼道:“门主,如今书院中还有不少乱儒子弟,需如何处置?”
“嗯?”
中年儒生闻言看了干瘦老者一眼。
“噗通!”
被中年儒生看了一眼,干瘦老者犹如被巨山压顶,身子猛然一弓,一头扎在了地上,撞的地面砖石粉碎。
“先不要动他们,这些人身份地位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他们,对我们有害无益,软禁就好。”
中年儒生看向干瘦老者,“日后再多说话,自己拔掉舌头罢。”
干瘦老者将脑袋从地下拔出,带出一蓬碎屑,对着中年儒生连连扣头,“是,是,是,属下记下了!”
中年人一声冷哼,“蠢货,是不是又有哪个老不死的羞辱你了?”
干瘦老者披头散发道:“门主圣明,今日小人被周宏打了耳光,因此有点气不忿。”
中年人哼道:“你没事招惹他作甚?”
他对着干瘦老者摆了摆手,“滚,没事不要招惹这帮老不死的!”
“是,是,是!”
干瘦老者躬身后退,一直退出几丈之后,方才直起腰来伸手擦汗。
中年儒生吩咐完干瘦老者之后,抬头望天,双拳紧握,“梅年生,你到底死了没有?”
他喃喃道:“你若是没死,那就来中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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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你看这样可好?”
在书房里,李青囊去过石独秀手中的青玉葫芦,对杨显道:“这九颗精血丹既然是寒林城中的百姓所炼,那么就将它们用在寒林城幸存百姓的身上。m www. m手打首发】”
他向杨显解释道:“如今寒林城中幸存百姓已经被我们安排到了一个地方,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旁边的石独秀道:“过几天我们会在哪些幸存的孩子中挑选几个收为我医家弟子,若是有资质好的,那便将这精血丹用在他们身上。”
杨显道:“如此也好,倒是让诸位李前辈费心了!”
李青囊摇头道:“在青州地界出现了这样的惨事情,本来就是我医家之过,如今我们也只是将功补过而已。”
旁边的一名复姓公输的长老闻言道:“这寒林城的事情我药山固然有错,但根源还在这大王朝之上,若不是朝廷不作为,对满城灾民不闻不问,这天命教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杀人炼丹!”
这名长老厉声道:“不是我故意为药山撇开干系,寒林城这件事,七成过错在天命教,两层在大周朝,最后才是我药山失察之罪!”
他怒气冲冲道:“整个青州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饥民易子而食,这大周王朝非但不派人前来赈灾,反而将捉拿造反的灾民为第一要务,对灾民却不管不顾!这样的王朝要他作甚,干脆反了算了!”
李青囊脸色一沉,“放肆,‘造反’这个词也是你能说的?还不快退下!”
公输长老拧着脖子道:“你就算是罚我,这句话我也得说完!”
他大声道:“若是隐学当政,梅先生总理阴阳,天下绝不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退下!”
不待公输长老一句话说完,李青囊大袖一挥,一股劲风飞出,瞬间将公输长老定在了当地,张口结舌,再无法发声。
随后劲风力道不减,将他带的双脚离地,整个人如同一根木桩一般向门口飞去,刹那间飞出书房落在了大院之内。
“将他关进祖师堂,三天后在放出来!”
李青囊将公输长老一袖扫飞之后,转身看向杨显,“公输长老脾气暴躁,直肠直肚,让贤侄见笑了!”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耳朵动了动,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转身向石独秀道:“独秀,山下怎么来了这么些人马?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青囊与杨显此时所在的书房正处于药山的半山腰,距离山脚处少说也有五六里地,但山脚下的一切动静去瞒不过李青囊这位大宗师的感知,他既然说山下有动静,那定然会错不了。
就在他这句话刚刚说完,便看到一道焰火从山脚不远处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爆散成一根根金针形状。
“好大的胆子!”
看到焰火的形状之后,李青囊嘿嘿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围我药山!”
旁边几个长老也都是一脸怒色,纷纷道:“好大的胆子,什么人来我药山撒泼来啦!”
杨显见状,沉吟片刻道:“当是朝廷中人!”
李青囊奇怪道:“你是如何判断的?”
杨显笑道:“我前几日曾将出面斩落过三皇子的束发金冠,并向他自报姓名出身,如今三皇子虽然已死,但有关我的消息应该是已经传到了中州,这都十来天过去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找我了!”
杨显边说边走,迈步走出书房,“这几天行路,我一直没有隐藏我的行迹,今日他们围山,冲的是我,而不是诸位。”
他几步迈出,便出了存身小院。
李青囊所在的这个小院子依山而建,在院落十几丈处便是悬崖峭壁,杨显出了小院,径直走到悬崖边上,向下看去。
只见山脚下的小路上正有一队人马缓缓行进,因为山高路远薄雾冥冥,远远望去,山路如白练,行人如虫蚁。
山路山这队人马堪堪走到医家山门牌坊处,便被领头的一名绿袍中年人抬手喝停。
也就在他们刚刚止步,石独秀已经从牌坊后面走了出来。
“这位将军,不知来药山何事?”
石独秀手持竹简看着眼前的绿袍大汉微微皱眉,“药山与朝廷素无瓜葛,即便是有,那也是寻医问药的事情,怎么惊动了雷部众位军爷前来围山?”
为首的绿袍大汉哈哈大笑,“都说医家石独秀为人精明,眼光老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手扶长槊,身躯伟岸高大,此时仰天大笑,,群山响应。
石独秀微微笑道:“独秀一介草民,如何比得上雷部铁将军的赫赫威名?”
绿袍大汉眼睛眯起,双眼凶光闪动,“你认的我?”
石独秀轻声笑道:“大周朝廷设立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等八部众督管天下武林,其中以雷部最为骁勇善战,雷部大统领铁斩的威名天下又有谁能不知?”
绿袍大汉笑道:“不错,我是铁斩!”
他笑了几声,面色一整,朗声道:“石公子,我今日来药山绝无冒犯医家山门之心,还请石公子代我向医家诸位老祖请罪,铁某今日皇命在身,也是不得不为之!”
石独秀冷道:“敢问铁将军的皇命是什么?”
铁斩闻言,转身看向身后众多属下,大声喝道:“诸位兄弟,我们今日来药山所为何来?”
在他面前的几千下属齐齐喊道:“抓嫌犯,杀乱儒!”
石独秀身子一震,“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铁斩转过身来,看向石独秀,“石公子刚才应该也听清楚了,有人说有乱儒余孽在今日进入了药山,而且这位孽种在乱儒中的身份地位极为不凡,是以本官特来药山捉拿。”
石独秀脸色微变,“铁将军,别说没有儒门隐学中人进入我药山,就算是真有隐学一脉弟子入我山门,他只要进了我医家山门,那么进门便是客,我医家的客人,又岂能让你等随意捉拿?”
他身子一闪,已经到了铁斩面前,伸开手掌向铁斩胸口轻轻拍去,“别说是你雷部众人,便是你大周开国太祖,也不敢在我药山乱来……”
他手掌微微发亮,使人不自主将心神集中到了他的手掌之上,目光再也难以挣开,就这么如梦似幻的到了铁斩胸前,“你又算什么东西!”
铁斩放声大笑,就在石独秀手掌堪堪拍到他的胸口之时,他手中长槊倏然消失,等再出现时已经刺向石独秀左肋,
“破!”
这一槊急似闪电,威势惊人,石独秀若是不躲,即便杀了铁斩,自己也难免受伤,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击杀此人。
当此之时,石独秀本来轻飘飘的手掌猛然回缩,同时身子闪电般后退,在后退的同时,手掌向侧前方猛然虚劈,一道劲气飞出,斩向了铁斩长槊的头部。
“轰!”
一声巨响之后,石独秀身子轻飘飘后退丈许,缓缓落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本来以为铁斩只是如同传闻中的九级武者,自己一掌拍出,此人定然会应手飞出,却谁知竟然无功而回。
对面的铁斩一声闷哼,身子噔噔噔接连后退了好几丈,直到被身后的属下扶住之后,方才止住退势。
他手中长槊被石独秀掌力所激,嗡嗡颤动,带着他的身子也在抖动不已。
“领教了!”
铁斩长槊在晃,身子在晃,就连声音也在颤动,“医家石独秀,花开满园春?”
他嘿嘿笑道:“武道宗师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站在山崖边上的杨显转身向李青囊等人弯腰行礼道:“寒林城中事,就有劳诸位了!”
他起身之后,不待众人还礼,便即转身迈步,“诸位,杨某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他人在山崖边上,此时一步迈出,已经出了山崖,到了半空之中。
“贤侄,你这是干什么?”
李青囊见他迈步豋空向山下坠去,急道:“山下跳梁小丑算的什么?你何必急着走?待老夫灭了他们便是!”
杨显抬头道:“小侄自己惹出的事情,如何敢劳烦前辈动手?”
他在空中下落之时不断迈步,每一步迈出,便跨出几十丈的距离,接连几步迈出,已经横跨了上百丈的空间,待到身子即将落地之时,却是到了医家山门的位置,下面便是刚与石独秀交过手的铁斩。
铁斩一槊将石独秀击退之后,正自得意,忽然心中警兆传来,感觉劲风压顶。
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正欲躲闪,忽然眼前一黑,登时再无知觉。
“砰!”
在石独秀眼中,却见半空中青光一闪,面前的铁斩犹如被铁锤砸中的鸡蛋般轰然爆碎,杨显的身子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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