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牙上爻爻
祁霖国北陵自古以来都是盖代豪杰辈出之地,不外乎其他,最大的原因就是一个字——乱!俗话说得好,乱世出天骄亦伴有绝代佳人。但凡从北陵出来的都是声名显赫,有豪情万丈的侠客、心狠手辣的大盗、独霸一方的枭雄、文才绝艳的大儒……往小里说,上至八十岁老太下到三岁顽童,个个不能小觑,不然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尤其是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说的话,不然做好死在北陵的准备!北陵人就是这么彪悍,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昭和二十四年,八月下旬
北陵鹰家嘴
“驾,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骑着一头高大神俊的汗血宝马,身着一套玫红雀纹窄袖骑马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舞着马鞭,奔驰在最前边,时不时地还回头望望。紧跟在其后的是一翩翩美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用白色发带束在脑后,随着马的奔跑不停地左右摇摆。他有着极为白皙的皮肤,因为跑马脸上出现些许红晕,倒有着一种别样的情致,一双黑曜石一样深邃夺目的凤眼,温柔的看着前面策马扬鞭的妹妹。
再紧跟的是一高大威猛的大汉和英姿飒爽的妇人,这正是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躲在后面悠悠哒哒的,不紧不慢并排前行大秀恩爱啊!
“诚哥,你看安安跑得太欢实了,阿毅也不管管她,还放纵她乱来,大病初愈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了!”美妇人朝着大汉幽怨地说道。
那汉子听后,笑着说到:“多跑跑,出点汗身子更清爽,北陵的儿女没有那么娇弱,再说腾格里(蒙语:长生天)会一直保佑安安的!”看着那纤细灵动的身影,大汉一脸地自豪和满足。
“吁~”只见李安安猛的拉了一下缰绳,向左一拽,马儿转身掉头停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笑吟吟地喊道:“大哥,你太慢了!”
少年听后,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无奈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诈跑,再加上乌拉可是汗血马里速度的佼佼者,任我再好的骑术也追不上啊!”
李安安听后,一脸的满足,理了理额头前的碎发,施施然道:“古语有云‘兵不厌诈’嘛!大哥那么厉害,我不努力抢占先机,怎么能赢得一线生机啊!”
“哈哈哈,真是说你胖你就喘!”少年毫不留情的拆台。
呃,我滴亲哥啊!要不要这么打脸啊!我的乌拉也很快的呀!虽然你有意放水了,但是好人做到底嘛!李安安不由耷拉下脑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乌拉的头,似在安慰,似在梳理。
我的乌拉快点长大,早晚把大哥的流云比下去!李安安心里暗暗念叨,眼睛不由打量起流云来。
它体型纤细,四肢修长,坚实有力,肌肉发达,银白色的皮毛在阳光下莹莹生辉,竟映射出淡淡的金色,细长的颈部弯曲高昂,抬起那高贵的头颅,好不神俊。
再反观我的乌拉,除了黑了点,小了点,哪哪都不差。哼,长得再好看也没用!朴实好啊!太美好易惹人注意,我们是乖宝宝,从来不主动惹事!嗯嗯!自我感觉良好。
这时,西边的天空中突然窜起一道道黑烟,差不多十里一道,十里一道,有几十道黑烟如一条条黑龙腾空而上,那场面甚是壮观。
“爹,娘,你们快看,有人点燃狼烟了!”李安安才回过神来,就发现西边升起的狼烟,连忙向爹娘喊道。
李父看着那滚滚的狼烟,神情凝重,面色肃然,沉声道:“回堡!”一行四人立即打道赶回。
李家堡的议事厅里,陆陆续续地有人赶来,李父正端坐在主位上。他就是李家堡的堡主,名舒诚,字柒炜。紧挨着他坐在右下方的正是他的发妻王霞,又名娜仁托娅。依次而坐的是他们的长子李宁毅,长女李安安,还有李家的元老和大执事。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李舒诚扫了一眼,开始说道:“西边狼烟四起,西狄的狼崽子又不安分了,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我们居然一无所知!驻扎在边城的鹰坊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安插在西狄的探子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不知道李家堡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都是吃白饭的吗?”李舒诚越说越气愤,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额头青筋一股股暴起,显得分外骇人!
“堡主,事出突然,可能是底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消息没来得及传出来。”
“是啊,堡主,这么大规模的征伐行动做的密不透风,肯定事前做了周密的防范,我们的人探查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堡主,消息传递不出来,我觉得可能是我们的据点被敌人觉察,提前被控制了,以至于消息链的中断!”
下面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发表自己的言论。
“砰”的一声响起来,李舒诚一拳打在桌子上,顿时打出一个窟隆,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大气也不敢出。
“好了,诚哥你现在发火也为时已晚,现在想想怎么补救!”王霞看一时冷场,出来打圆。
“是啊,爹!我觉得应该立即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找到之前潜伏的人员!”李宁毅也在此时应声道。
“爹爹,我觉得鹰坊之前的联络暗号都得换掉,还有通信破译的密码也全部换掉,以免被敌人利用!现在就算是收到探子发来的消息,一律不要轻信指不定就是敌人的计谋,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自己相信自己!”李安安也趁势说道。
李舒诚听后,阵阵点头,平缓心情一会儿后应声道:“此言甚是!阿霞,鹰坊的事就得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安安你负责协助你娘。阿毅,你随我去趟边城!”
“堡主,万万不可!”
“是啊,堡主!您此时亲自前去,前方危机重重,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下面一些人惊呼,纷纷不赞成。
“堡主,请让我随同而去,与你共同迎敌!”
“堡主,我也去,请让我将功赎过。”
“堡主,我也去,让我保护你左右,与你一同杀敌,灭了那些狼崽子!”
又有一些人嚷嚷着要一同而去,保驾护航,迎阵杀敌!
李舒诚开始有些不耐,后来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还是有些人能审时度势的,甚满欣慰。
“好了,我意已决,别再说了!萧擎、齐遂昌、楚浦南你们带领自己属下中的精锐随我一同而去!”李舒诚从刚刚誓要和自己同去的人中选了几名最中意的人。
“阿霞,就拜托你从鹰坊中重新选人与我同去了。”李舒诚接着又说。
“诚哥,我也想与你同去,鹰坊的事交给安安就好了,安安的能力可是在我之上啊!我不想和你分开,说好了什么时候我们都在一起的呀!”王霞深情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一刻什么也不想,只想跟自己的丈夫在一起。
“哈哈,好!我们一同前往,我怎么会舍得留你一个人在家呢?安安就多辛苦你了,鹰坊就交给你了!”李舒诚一把握住妻子的手,柔声说道。
啊嘞!娘啊,你又缠着爹耍赖偷懒!我也想去边城看看啊,不想在家啊!李安安满心不情愿,又不敢表露出来,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扭成了一结。
众人散去,纷纷召集自己的手下布置起来。
是夜,一切安排妥当,李舒诚准备带领众人前往边城。
“诚哥,好了我们走吧!”王霞骑坐在马背上对李舒诚说道。李舒诚点头示意出发。
突然一阵不适席卷而来,王霞感觉自己胸口很闷喘不过气来,大脑一阵眩晕,一手不自觉地扶上额头,一手摁住胸口,接着就往后倒下。李舒诚第一个发现妻子神色不对,说时迟那时快,双脚一蹬,从马背上跃起,接住倒下的王霞。
“快!来人啊,叫大夫到房里来!”李舒诚抱住王霞直往屋里奔去。李宁毅二话不说,直接赶往堡中常驻的刘大夫那去。
“阿霞,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李舒诚把王霞抱到床上躺下,焦急地呼喊道。
昭和二十四年,十月
暮风楼书房里堂内,李安安正倚靠在花梨木躺椅上小憩,身上盖了一床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身前有一张巨大的红木长案,桌案上摆了一个香炉,还点上了安神香。还设有笔筒、笔洗、压尺、镇纸、水注以及一方上好的黄石砚台。长案上还散落着一些没整理好的文件,就那样静静躺着。房间中央置放着一个暖炉,北陵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已经早早烧起了地暖。
旁边设有一花梨木的屏风,上面雕刻着江南水乡的景色,背后题有一首诗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平沙细草斑斑,曲溪流水潺潺,塞上清秋早寒。一声新雁,黄云红叶青山。”这是李安安最喜欢的一首诗词,从娘的诗集里选出来单独定制的屏风。
在屏风的后面安置了一床榻,塌下有一圆凳,榻旁有一茶几,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壶茶具。
一个多月来李安安一直在加班加点地熬夜,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全部都是在躺椅上眯一会儿又继续开工。
想起一个多月前,那刘大夫被哥哥连拖带拽地拉到央乌院的厢房里,还没来得及整理衣衫就被爹爹一声怒吼给怔住了。
“刘阿宝!你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没看见我娘子还昏迷不醒吗?看着你那慢条斯理的样我就来气!”李舒诚瞪着一双虎目怒斥道。
“柒炜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急性子和大嗓门是该改改了,早晚有一天被你吓死!我的小心肝可承受不了!”刘大夫连忙抚胸平息,“还有啊,身为一名医者,最忌讳的就是急,毛毛躁躁的最易出事。亏你还是白老夫人的儿子,这点常理都不懂!”刘大夫另一只手不停地摸着他那撮小胡子。
这才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为王霞把脉,对着李舒诚问道:“夫人,最近是否常常嗜睡?有时会不会感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最近的食欲怎么样?饭量可有大增?”
李舒诚被这一大串的问题问的有点心虚,自己最近好像确实有点疏忽阿霞了,光顾着宝贝大闺女的病都忘了爱妻了!
“那个,好像跟以前差不多吧!阿霞,平时就挺爱睡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走着绝对不带跑的,胃口一直都很好啊!”李舒诚绞尽脑汁去回忆!
站在一旁的李宁毅嘴角不禁抽了抽,那个爹啊,你也忒实诚了!哪叫差不多啊,娘这是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瞧把安安累的都虚了!
“阿宝啊,阿霞这是得了什么病?严重吗?能治好吗?”李舒诚急切地问道。
“此病无药可医!唉!”刘阿宝准备好好吓吓他,故意说话慢一拍只说了一半的话。
“什么?”如同咣的一下狠狠砸到李舒诚身上,险些身影不稳站滚了,一把冲到床前,拉着王霞的手说道:“阿霞,你醒醒啊!别吓我啊,我不走了,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床上的王霞慢慢醒转过来,睁开迷离的眼睛,就听见李舒诚对着她说这么一番话,心里满满的感动。
“呀!嫂夫人醒了!真是先恭喜你了!”刘阿宝发现王霞醒后连忙道喜,李舒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刘阿宝!你别胡说八道,喜从何来?”
床上的王霞有点发蒙,搞不懂状况。
刘阿宝摸摸小胡子说道:“嫂夫人这是喜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一时间,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有点愣,没想到三十六岁的王霞又有了身孕,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李舒诚意识到之前自己似乎上当了,眯着眼看了看刘阿宝,沉声说道:“刘阿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仔细你的皮,别让我给你松松骨!”
“我,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我话都还没说完,你自己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刘阿宝开口辩解,接着又说:“你们一把年纪了,也算是老来得子,得仔细着,这可是福分!”一边说一边往门口探去。
王霞在床上听着很不得劲,什么叫一把年纪?什么叫老来得子?我们两口子很老吗?我居然老了?亏我平时也算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吧,娇嫩嫩的呢!王霞微眯着眼斜睨着刘阿宝,原本颓废无力的她立马电力爆表,活力满满,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对着刘阿宝炮轰。
“刘阿宝!你给老娘站住!你说说什么叫一把年纪了?什么就叫老来得子了?我们有那么老么?你不给老娘说清楚,我今天怼死你!”
还没走出房门的刘阿宝,被这狮子吼吓了一个趔趄!站在一旁的李宁毅不禁扶额,没想到最后老娘居然发飙了!
李宁毅识趣地跑了下去,把战场留给老爹来处理。
“好了,阿霞,咱不闹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叫阿宝,来点温和补人的药!”李舒诚对王霞说道。
“诚哥,我没事!现在有了身子,还是少吃点药好,是药三分毒,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粘上一点胎毒。”王霞说完后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你瞧我,都忘了你已经是双身子的人了,明个儿叫娘和二丫头回来吧!这样我也好放心!”李舒诚懊恼自己忽略了孩子。
“娘和心蕊不用催她们回来,告诉她们就好了,娘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不适合赶急路了,心蕊那丫头还小也不能赶急路了!家里头还有安安呢!安安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精明能干着呢。”王霞想了想对着李舒诚说道。
“我知道安安很能干,但是大病初愈的,我怕把她再又累坏了,你跟前还是得有人伺候着。”李舒诚觉得不太靠谱,又说道。
“我身边有这么多丫鬟婆子供我使唤,还有影卫暗中保护我,我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第一次怀孕,我晓得怎样管理家务。只是鹰坊还是得全权交给安安了,要不我给阿爸写信,叫啊哈(哥哥)帮帮忙!”王霞笑着说。
“好,就得拜托岳父和舅子们了!我会尽快回来的,说了要陪着你得食言了,我还是想亲自去边城看看啊!”
“嗯,我知道的!我不在你身边,多照顾好自己!”王霞哽咽地说道。
泡完药浴出来后的李安安被大哥李宁毅送来的消息炸的一雷一雷的,呼,还好有惊无险!老爹真是太给力了,老当益壮啊!以为今生不指望有弟弟了,临了给我送来了,哇哈哈哈,有个弟弟给我玩了。
“安安,以后李家堡就靠你了!”李宁毅郑重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安安那打鸡血的心一下都蔫了,脸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难看。真是麻烦!可恶的西狄,我恨啊!
“大哥,此去一路保重!”李安安不舍地说道。
“安安,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休息,多爱惜自己!别一个人强撑着盲干。”李宁毅怜惜地看着妹妹说道。
“额,这不是我该对你说的吗?怎么反过来了,你才是应该慎重行事,切记不可冲动,尤其是不能一个人单枪匹马独闯黄龙啊!成珂成厉都是我相当看好的人,你不能随便使性子给我打发走了。”李安安抽了一下鼻子,又继续说:“大哥,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哦,别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或者脸上留几个大疤子,到时候泡不到美娇娘啊!”
李宁毅听后莞尔一笑,气说道:“你这臭丫头真是胆大了,开起大哥的玩笑了,你放心到时候肯定给你拐也拐个漂亮嫂子回来的!”
“哼,哼,哼,我才不信呢!”李安安傲娇地说道。
黄昏时分,李舒诚带着一众人马浩浩汤汤地扬长而去,李安安挽着王霞从山门口一路慢慢悠悠走回去。
“呦~呦~”一道尖锐的鸟鸣声刺破天际横空而来,李安安从躺椅中惊醒,睁开那朦胧的眼睛,定了神后轻启红唇,开口说道:“清迎,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是!”一道冷冷的声音凭空而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李安安坐直了身子,挽起身上盖着的锦被,又开口问道:“青夏,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小姐,现在已经卯时了!”被唤作青夏的女子应声说道,大约十五六岁,梳着常见的双丫髻,额前散落着浓浓的刘海儿,整个人洋溢着一股子青春的味道,人如其名,当真如夏天一样生机勃勃。
说完后,她扭身沏了一壶太白茶端给李安安,然后着手去整理躺椅上的那床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
李安安端起茶杯,慢慢泯了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在鼻间,有点微苦,回味后又很甘甜,喝完后整个人都觉得很舒畅提神,之前的疲顿一扫而空。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蓝灰色的游隼,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灰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橙黄色的脚上还绑着一个竹筒。
“大小姐,苍空来信!”和之前那个清冷的声音如出一辙,正是清迎本人。说完后,他把那只游隼放在长案上,取下绑在其脚上的竹筒呈给李安安,又接着说:“大小姐,苍空受伤了,我把它带给清风去处理一下伤口。”
等清迎说完后,李安安这才注意到苍空那灰褐色的翅膀上沾有乌黑色的血迹,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到,李安安的眼里充满了惊疑、难以置信还有恐慌。
“清迎,你把清风叫过来!青夏,你去鹰坊看看今天有没有快报,通通截下不得声张,我过会儿亲自前去。让青禾过会儿把早膳送到鹰坊那边去!”李安安吩咐道。
“是,大小姐!”清迎和青夏低头应命,纷纷跨门而出,之前侯在外间的另一个大丫鬟青雅走了过来,到了长案前站住。
李安安盯着苍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却不得不承认现实。苍空啊,平时训练数你最精了,你那几个兄弟姐妹都比不上你,躲起猫猫来没人能找到你,飞起来也没人能射准你,怎么今天受伤了?看来出手的人不仅心思缜密,眼光毒辣,还很清楚苍空的飞行轨道。嗯,此事非常棘手了!真伤脑筋!感觉大脑都要缺氧了。
桌案上那一两尺高的苍空缩缩脖子,灰褐色的双翅展开足足有四尺多长,低下头埋在宽大的翅膀里,好似做了很丢人的事,没脸见人了般!嘴里还不时发出“呦”、“呦”的鸣叫声,尖锐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沙哑,听了让人好不心疼。
李安安拿起桌案上的竹筒,扭开后取出里面的卷纸,逐渐伸展开来,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鬼画符,鲜红欲滴的血色充斥在眼前,从纸上还散发出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李安安仿佛是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雷的面目苍白,身形不稳,手中的血信也被甩了出去。
血!是血!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大哥,大哥,怎么会这样?
李安安弯腰拾起地上的密信,双手颤抖的拿着它仔细浏览,娘说这是英文,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海的尽头所用的文字,是上天赐予娘的礼物,在整个东方大陆鲜有人知。而我和大哥又在这上面加了属于我们兄妹的暗号,这是我们联络的密码,就算是娘也不能轻易解破。
这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清迎身后带着一个偏瘦的少年走了进来,一同请安作揖道:“大小姐!”
李安安转过身来,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握紧了那秀气的拳头,压着声音悠悠说道:“清风,你先看看苍空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清风走到长案前,看着那缩成一青灰色的团子苍空时,有点忍俊不禁,这哪像受伤啊,跟撒娇差不多!却还是一脸肃然地看着它,一手顺着它的头抚摸下去,去安抚它的心情,转移它的注意力,另一只手附在它的翅膀上检查伤口,一道一寸长的斜型豁口,没有箭头残余下来的碎屑,是被一种特殊的箭头穿过的划伤,所幸这箭上没有抹毒,也没有伤到骨头和肌腱,实在是万幸了。
清风从身上的肩包里取出特制的剪刀、钳子、纱布、棉球,还拿出了一壶白酒,一个红色的小药瓶。
“大小姐,苍空伤得不深,箭头也没有抹毒,只是需要消毒处理一下伤口,撒点药粉包扎一下即可。”清风观察了一会儿说道。
李安安低下身子,弯着腰对苍空温柔地说:“小空空,你要乖哦。给你治伤包扎会很痛,要忍耐哦!别乱动乱跳哦,不然到时候伤口好不了以至于你飞不快没有用,我就把你毛扒光直接烤了吃了。”
苍空先是被恶心到了,接着感觉浑身寒颤,打个抖擞,怪叫一声,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清风拿起剪刀就对着苍空受伤的那只翅膀迎了上去,先剪掉被血浸染已经打结的羽毛,再拿起白酒倒了一杯,用镊子夹着棉球蘸了几下,清洗翅膀上的伤口。苍空“呦~呦~”的尖叫着,被酒的烧灼和伤口的刺痛刺激着疼痛难耐,那双翅膀扑棱棱的。清风连着换了好几根棉球清洗消毒,再拿起那个红色小药瓶,对着伤口轻轻地倒出里面的药粉,再用干净的棉球抹匀药粉。
把纱布剪成一缕缕小布条,顺着伤口包扎起来,绕着翅膀缠了几圈,打个小结,最后用剪刀剪断。
苍空看着惨不忍睹的翅膀,更是怪叫不停!似在说:呜呜,我美丽的翅膀啊!我华丽光鲜的羽毛啊!
李安安看清风包扎完了,对着他又说:“清风,鹰笛可带在身上?”
“大小姐,带了的。”清风说道,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工具收在肩包里,又从身上取出一支鹰笛。
“很好,你把疾月、逐日、擎辰都给我召来,需要它们跑跑腿了!”
清风有点愣,还是连声应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可都是跟苍空一窝产的,绝对亲的一家子,速度的佼佼者。可是苍空都中招了,得多棘手啊!还有这特殊的箭伤,这箭头可古怪着。满肚子的疑问压了下来,清风还是转身走出书房。
“青雅,磨墨!”李安安沉思片刻后吩咐道。
“是!”青雅从一旁的水缸里舀起少量的清水,倒入黄石砚台的砚面里,从桌案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块上好的徽墨,食指顶着墨的顶端,大拇指和中指固定住墨的两侧,使劲地摁上去,轻轻地磨起来,想要墨磨的好这可是个技术活。
暮风楼外,清风手持鹰笛吹了起来,呼唤着闲暇的鸟儿,笛音清脆悠扬,一段一段特殊的旋律,不时被吹响。
“呦,呦,呦”一道道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欢快又激昂,好似在合奏一般。不一会儿,从远处飞来了三只差不多模样的游隼,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清风打个口哨把游隼召了过来,鸟儿们听话地就飞过去了,一只坠在右肩上,一只挂在左肩上,还有一只落在头上,怎么也不肯松开,紧紧地抓着几绺头发,清风无奈,只好就这么顶着上楼去了,太调皮了,直接把他当树桩了,玩闹嬉戏。
才一进书房,鸟儿就把他踹一边了,都争先恐后地飞到桌案上,哈哈,这是哪来的丑鸟啊,呀,这不是苍空哥哥。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似在开茶欢会,聊得可起劲了。
李安安拿着密信反复琢磨,从桌下的屉子里拿出几张草纸,笔筒里取出一只狼毫笔,蘸了蘸墨水,写写画画起来,开始破译其中深层的含义。
李安安抬头瞅了眼,对着清风问道:“这几只最近很皮实吗?”
“还好,只是比以前更加猖狂了!”清风面带微笑应声而说。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安安满意地看着几只游隼嬉闹,又说:“这样就更通人性了,有灵性的最会做事了。”
那可不,也不看是谁调教的。清风心里十分得意。
李安安思忖了片刻,又从屉子里抽出几张宣纸,拿起笔书写起来,分别写给还在外做客的祖母和陪同出去历练的妹妹、身处宛丘的小舅舅以及远在库尔勒草原的外公
。
写完后,李安安把信一封封卷起来,各自装进一个竹筒里,分别绑在几只游隼的脚上。李安安起身,吹了声特殊的回口哨,几只游隼一听号声扑棱棱翅膀,纷纷从桌上飞走,朝屋外掠去,显然是经常这么飞,都混熟路了。一声令下,都开工上路了。
“清迎,清言听令!”李安安接着又吩咐道。
“在!”清迎站在屏风前应道,而从暗处又走出一个身影同时说道。
“从现在起,警戒全堡,但凡有任何异动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而有造谣生事者,轻者一律打四十大板贬职行水间,重者发配刑事间任其随意处治。都明白了吗?”李安安厉声说道。
“明白,属下遵命!”清迎、清言听后同时说道,相继离去。
看来堡内要热闹一阵了!
“清风,你和清竹两人一同到药房清点药材,不论是外伤药、内伤药以及解毒清毒的药品都给我捋清了,凡是药品不足的给我调,最多给你们一天时间给我整齐全了。”李安安又紧接着对一旁的清风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找清竹。”清风连声说道,立即从房间冲了出去。妈呀,不快点要命了,清竹这死小子在哪啊?一天内,我上哪弄药去啊?
“青夏,青夏呢?”李安安喊了一声,没人应声,又问道。
“大小姐,你忘了,之前你让青夏去鹰坊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青雅在旁边出声提醒到。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走,一起去鹰坊!”李安安说完后,走了出来,将苍空带来的密信放到蜡烛那点了起来,扔进暖炉里烧烤着。
李安安这才和青雅离开书房,走出暮风楼,一路向堡后的源旧山走去,堡内的鹰坊就建造在源旧山的山洞里,那里隐蔽安全,也方便训鹰,是鸟类栖居的宝地,山高林密,水源充足,又少有人烟,鸟儿们过得很肆意。
李安安进入洞内鹰坊,山洞原是纯天然自生而成的,后来又被李家堡发掘,在里面拓展延伸,差不多把这座山都给掏空了。鹰坊里的人正井然有序地做着事情,见到李安安后,纷纷向她请安,李安安对着他们问道:“见到青夏没有?”
“大小姐,青夏姑娘刚才和大主事一起去了解析室。”一个知情的伙计说道。
李安安点头示意知道了,便向解析室走去,青雅亦是形影相随。
走到解析室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右侧有一个方槽,方槽是用特殊的金属冶炼而成的,方槽内有一个横缝,所有的密信全都是由此塞进解析室的,而在石门左侧也有一个金属方槽,里面铸了一个小型九宫格,要输入正确的密码方才能破门而入。
李安安输完密码后,沉重的石门抖动起来,缓缓地转了开来,左侧的大门扭开了,看来左右两侧的门又各自通向两个房间。
李安安和青雅走了进去,门又自动转回来合闭了起来。青夏正在整理今天发来的急件,看见李安安后,连忙说道:“大小姐,这是目前为止所有的急件,都已经归档整理好了。”
一旁的鹰坊大主事李长贵连忙说道:“见过大小姐!”
“嗯,我知道了!可有需解密的?”李安安对着李长贵问道。
“回禀大小姐,这几日并没有密信发来,都是平常的琐事,最多也就是前线的快报。”李长贵说道。
“好,我问你之前我让你整理这几年有关于西狄的档案,可整理清楚了?”李安安坐在椅子上又问道。
“大小姐,差不多都理齐了。”
李安安顿了下敲打桌子的手,瞥向李长贵,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的不是差不多这个词,而是是或者不是两个答案,差不多你能保证没有遗漏最重要的吗?”
李长贵打个激灵,头皮发麻,颤声说道:“还没有,不过快了,从各地原先积攒的文件都在陆续传来,不日便能集齐。”
“哼,这件事情我吩咐多久了?再笨的人,再慢的马,也都该送到了吧?是不是觉得鹰坊的大主事非你不可呢?”李安安嗤笑道。
“大小姐,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你责罚,但属下绝不敢居功自傲,请大小姐明鉴。”李长贵突然硬气了起来。这鹰坊自打由我接手后,里里外外基本上都是我的心腹,换人你接的下来吗?
“那你这么说,就是我的错了,错在高估你的办事能力吗?错在相信你是我娘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吗?错在我年幼无知软弱可欺了吗?你他妈少给我倚老卖老,真当本小姐是吃素的吗?不敢拿你开刀是吧?”李安安越说越生气。
这老怂货,当真以为本小姐是吃素的,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吗?李家堡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背主弑主的人,当真是眼拙了。如果不是此次西狄突征事发,我也绝对不会想到要彻查鹰坊,只是世事难料。我们自己的眼睛、耳朵成为了别人的眼睛、耳朵,以至于自己成为了聋子睁眼瞎;我们安插在别人身上的探子利刃,却早已经被敌人反利用,狠狠地要在背后捅我们一刀,李长贵你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我当猴耍,把我当白痴一样看待,你倒好,你都占全乎了。这么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的人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大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不过是一介老奴,哪敢欺负主子,只是最近积压的事情太多,才会有所懈怠,自鹰坊建立以来,老奴可一直是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地做事,亏有堡主和夫人的赏识和栽培,才有老奴的今天,怎么可能托大,鹰坊好歹也是我打理多年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李长贵推脱道。
“如此说来,你还是仗着自己是老人喽!既然都已经是老人了,做事都已经如此拖拉,以后怎么得了啊?像西狄这样大肆进犯的事都摸不到一点头绪,哪怕是事发后也弥补不了损失,你说我要你何用?”李安安收起了情绪,又开始质问道,“你也说了,是我爹和我娘栽培你的,你不好好用心工作报答李家堡,却还在这倚老卖老仗势凌人,私底下又是一付怎样的嘴脸啊?还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阿文你过来。”好在之前发现一个不错的苗子,不然还真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话说完后,李安安把桌上的笔筒旋转了起来,这办公间的一个书架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小伙子,和这名字真是完全相反,真看不出来哪里文质彬彬,相当健硕雄伟高大。
“见过大小姐!”叫阿文的男子请安道。
李长贵愣了一下,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大小姐,这是已经找好接替我的人了。这么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最易冲动坏事了,还是稳重一点好。”这死丫头,竟连这一出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有备而来,这形式不妙啊!
“再没有谁比阿文做事更认真谨慎,更沉着冷静了,哪怕是本小姐我在某些方面都自愧不如。清文,告诉我最近在鹰坊学习的怎么样?能否胜任李家堡鹰坊大主事一职?嗯?”
“小的惶恐,都是大小姐抬举了,小的愿意一试,替大小姐分忧,为李家堡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小的已经摸清了坊内的工作。”清文压抑着内心的狂喜,面色如常地说道。
真是上天怜悯,我阿文也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以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很好,那么就由你告诉我这几年有关于西狄的文件你可整理完毕?可有何收获?”李安安满意地点点头,闭起了眼睛说道。
“大小姐,小的已经整理完了。从昭和九年鹰坊初立到现在昭和二十四年,所有关于西狄的情报不论大小我都已经分类归档好了,挨个看来,西狄确实非常可疑,昭和十三年,西狄国大败向祁霖国投降,每年给祁霖国朝贡,起初几年都很正常。但是最近几年,估计是西狄元气恢复有了底气,每年给祁霖国朝贡的贡品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骤减,反而祁霖国给予西狄的回赠是越来越大方,不仅授予其种植技术、工业技术,还大肆交流医药人才,更奇怪的是,每隔三个月西狄都要从长安进购一千石上好的稻米,有时会带着进购一百石的黄米。也经常从尚城进购这些粮食。”清文仔细汇报着。
站在一旁的李长贵,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背上的衣衫都叫汗给浸湿了,这是怎么查到的,明明派人把这些东西全毁了的,他是从哪搜集到的,而且说全部找到了,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他们这是从哪套来的消息,究竟是哪里疏漏了?
李安安霍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关心地说道:“哎呦喂,李大主事怎么站一会都晕倒了呢?果然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啊!得好好休息,在家颐养天年。还是做贼心虚呢?你说你是哪一种呢?啊?”
说是前者,岂不承认自己年迈无用,该退位让贤了,这就着了小丫头片子的当了。若说是后者,估计小命难保不说,恐怕还会牵连妻儿的,死丫头够狠的。李长贵在心里腹诽着。
“老奴哪一种都不是,老奴还有的是气力,老奴问心无愧,要想撤老奴,得让堡主和夫人亲口说,否则老奴不服,也别想给老奴随意安插罪名,老奴绝不屈服。”李长贵嗷嗷地叫道。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明知现在李家堡我在当家,还敢屡次挑衅我的尊严,一介刁奴还要让爹娘费心,你真是好大的面子。”李安安怒斥道,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刻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容,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青夏,你还愣着干什么?”李安安冲着青夏喊道。
青夏会意后,一个转身从书案旁转了过来,还没等李长贵反应过来,一把掐住他的嘴巴,左手飞快地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大拇指顶开瓶塞,抄起瓶子就往嘴里倒,一粒粒墨黑的小药丸塞进了嘴里。
“啊,嗯”因为嘴巴被堵着,李长贵发出沙哑的闷叫声,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是一旁文文弱弱的青雅也在此时出手。她一个扭身把李长贵的双臂反绕在身后,一个踢腿踢向李长贵的后膝,砰地一声双腿坠地,上半身前倾下去,又因为双臂被反锁,又将身子扯了回去。
“好了,都松开吧!”李安安见青夏已得手,开口吩咐道。这麻丸入口即化,见效奇快,无药可解,服此药者,浑身上下麻木无力,一个时辰后,药效充分发挥后,全身感官放大十倍,任何一点疼痛都会加剧,最是能折磨人。
李长贵感觉自己双膝火辣辣的疼痛,毕竟上了年纪骨头太脆,被反扭的双臂传来一股股揪心的撕裂般的痛感,自己被喂了什么药啊,似乎入口即化,嘴巴都有些麻木了。呸,呸呸,他娘的,吐都吐不出来了。妈的,这死丫头,千万别让老子活下去,老子跟你没完。
“我没有时间和心情跟你慢慢磨了,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还不想这么早动你,以免打草惊蛇,但是事出有因,为了不让你在后方坏事,家宅失宁,先除掉你再说。”李安安看了看扑倒在地上的李长贵,冷冷的说道。
李长贵心中一惊,我居然早就被发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还一直洋洋得意,还想多压压这不经世事的大小姐,没想到却反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身上了,我岂不是命不久矣!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掐死她,哪还有今天耀武扬威的李安安,我绝不能落入她们的手中,要死在就死在自己手里,还能轻松。说不定事发后,主上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总能放过阿昙母子吧!
想及此,李长贵心一横,一心寻死,想要求取一线生机。他用力咬合齿缝间藏匿好的毒药,却发现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哪怕只是张张嘴,动动牙齿,都觉得极其费劲,大脑晕乎乎的,浑身乏力,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渐渐地,感觉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在意识就要完全丧失陷入昏迷的时候,模模糊糊听到那个死丫头说:“把他给我带到蓝天那去好好地审,给我好生伺候着,别死得太早了,我还有用!”
什么?去蓝天那?那个有着活阎王之称的狠人啊!我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嗬,真是造化弄人啊!没想到当初在我手上不起眼的小卒子今天倒有了生杀我的权利,落入他的手中,岂不得被他狠狠折磨一通。
源旧山鹰坊内
“好了,兰馨你出来!”李安安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淡淡地说道。
一个带着银白色的金属面具的女子凭空而现,除了李安安知道她的模样,无人见识过兰馨真正的面容,她极其善于伪装易容,还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超乎神技的口技,所以别看小小年纪的她在影卫中却有着不同一般的地位。
“兰馨见过大小姐。”兰馨弯腰作揖低头请安道。
“清楚我叫你出来的目的了吧?”李安安捋起了耳旁散落的秀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属下明白!小的从今天起就是鹰坊的大主事李长贵,绝对不会坏了大小姐的计划。”兰馨点头应道,原本清丽的女声变成苍老粗涩的男声,和李长贵的声音越来越像。
李安安满意极了,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了,总算先解决一大隐患了。
“很好!这种事交给你我也很放心,你附耳过来,我还有一事要交给你,此事非常重要!”李安安招呼兰馨过来,兰馨走到其身旁,贴耳过去。李安安低声在其耳旁私语,兰馨连连点头,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凝重,只是被面具掩盖住了。
“清文,继续分析整理可疑点,给我一份详细的汇报总结,青夏会告诉你今后的工作安排。”李安安最后又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重新总结。”清文应道。
还好之前整理的详细,不用几日就能交差了。
“清文,从今天起鹰坊运作全权交由你处理,兰馨在明,你在暗,你俩好生合作,我要给这背后之人送一份大礼,不然如何礼尚往来,岂不失礼!”李安安接着又说道。
“是,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道,然后退了下去。
李安安翻阅完堆在桌上的快报,对着青夏青雅示意,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青禾怎么还不来啊?我要饿晕了,不吃饱肚子就没有精神了,没有力气思考了。饿啊!”
青夏无奈地翻翻白眼,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怕饿,一饿就什么都招了。青雅破声而笑,她揉揉眼睛笑说道:“属下这就去催催青禾,看看她今个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说完,青雅没等李安安回声就退了下去。
瞧瞧,我越来越没有威严了,一个个地居然敢笑话我,我是真饿啊!呜呜!内心泪流满面,如此费脑费心的事多耗体力啊!怎么都没人体谅体谅我啊。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青雅提着一个红木描漆的多层食盒走了进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抱着一个汤壶。
李安安闻着饭菜的清香,猛地提起了精神,从椅子上弹起来,坐直了身子,对着青雅她们说道:“快点,快点,别把我的饭菜弄凉了!”
青雅闻言不禁摇摇头,明明是迫不及待想吃了,还一副矜持样,真叫人忍俊不禁,还真是一个孩子。可不是嘛,大小姐也不过才十二岁,整天还要做老成状,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小小年纪的,竟能担起这么大的重担,真叫人心疼!青雅不由有些心疼。
“好了,好了,饭菜来了,可都热腾腾的呢!”青雅说完把红木描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食盒盖子,从里面取出菜肴和碗筷。身后的青禾把怀里的汤壶也放在桌子上,给李安安倒了一碗浓汤。
李安安二话不说,拿起汤碗就喝了起来,咂咂嘴,眯起了小眼睛,弯起那浓浓的眉毛,无不显示出一脸幸福的小模样。大冷的天,喝碗热乎乎的浓汤可真舒服。
青雅打开最底层的食盒,给李安安盛起满满一碗的米饭,李安安接着说道:“你们也吃啊,在我面前有什么好客气的,本小姐命令你们吃,这样多热闹啊!”
青雅闻言说道:“好啊,免得你一个人吃坏了肚子!”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青雅也没有推脱,挨个地盛起了饭,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这一刻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大家其乐融融。
桌子上摆的有红烧狮子头、蒜香茄子、葱爆羊肉、香辣大盘鸡、清炒油麦菜和一大壶熬炖的大骨汤,很是丰盛。
“青禾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好吃的差点把舌头咬下来!”李安安一边吃一边赞美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被点名的青禾扬扬眉毛,得意地说道。也不看看是谁亲自下厨,我的手艺若说是第二,还没几个敢说是第一。
“真讨厌,人家难得想表扬你一下,就扫人家兴,再也不夸你了!”李安安赌气地说道,腮帮子因为吃的太多还没咽下去鼓鼓的很是可爱。
几人瞧着她这小气模样,都纷纷嬉笑着。大小姐有时候幼稚起来,不是一般的可爱。
吃饱喝足后,李安安摸摸自己那圆滚滚的小肚子,打起饱嗝。呃,吃得真饱啊!都怪青禾手艺太好了,害得人家又吃这么多。真伤脑筋!又得开工干活了,大脑都运转不过来了。
呼,该怎么跟娘亲说呢?李安安蹙起那浓眉,两手撑着脑袋靠在桌子上沉思。要玩一场大的,可怎么在娘亲那演一场戏呢?娘最痛恨别人欺骗她了,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被娘亲记恨一辈子也怪难受的,要是娘亲报复起来也很恐怖啊!可是这样的真相以娘亲此时的身体也接受不了啊,万一吓出个好歹出了事情,我难辞其咎啊!
青夏在一旁看着李安安烦恼着,揣摩出几分意思,对着李安安说道:“大小姐,可是在为苍空带来的密信烦恼?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告诉夫人?”
李安安的小脑袋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丧气地说道:“青夏,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人家好烦啊!”
青夏给李安安沏了一壶清茶漱漱口,吃了那么多油腻的饭食正好清洗肠胃。
青夏缓缓出声说道:“大小姐,你只把夫人能接受的事情说出来,夫人暂时不能接受的要么你先瞒下来,要么等老夫人回来后由老夫人来接下担子再去跟夫人说也不迟啊!你现在就放下心,大着胆子做你该做的事情即可。”
李安安端起茶盏浅尝了几口。对啊,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就好了,剩下的叫祖母来顶缸好了,谁叫祖母最大了,任娘亲生气也没有办法了。哈,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李安安接着对青夏说道:“青夏,你去召集人马,一定要绝对精明和忠诚。花名册在洪七手中,你和他一同商议。我要外出一趟,此事交由你办最是可靠。”
青夏郑重点头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办!请大小姐放心!”
看来边城出大事了,大小姐这一上午心神不宁的,又是飞鹰传书,又是罢黜李长贵,还警戒全堡,一边召集人马,一边收集药材,究竟是怎么了?
李安安出了鹰坊,在源旧山中悠悠然散起步来。周围的林被尽是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大袄,有些枝干光秃秃的,上面什么也没留下。李安安在外面穿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带上帽子遮挡寒风,北陵的风冷到刺骨,不穿严实了,凛冽的寒风直接插缝就钻了进来,冷的人直哆嗦。悠哉哉地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踩出一串串小脚印,没一会儿就被风雪掩盖住了再无迹象证明有人来过。
就这样一直慢慢地走到娘亲的央乌院来,才走到院门口,就有眼尖的婆子和家丁迎了上来。
“老婆子见过大小姐!”
“小的见过大小姐!”
不论是做洒扫的粗使婆子还是值勤的家丁都纷纷请安道。更有几个机灵的,直接跑到娘亲的厢房里报信了。
李安安笑着打起了招呼:“你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做完了就快点回房歇息烤火取暖,可别感染风寒了,要注意身体哦!”
瞧瞧大小姐多贴心啊。把老婆子我感动的眼泪水哗哗地滴啊!多好的主子啊!
李安安心里却是这样想到: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不赶快退下去我怎么跟娘亲商议事情,人多嘴杂的,万一隔墙有耳泄密了该怎么办?
“老奴就要做完了,大小姐你可得多注意身体啊!”一个老婆子关切地说道。
李安安不好意思地回应道:“嗯,我会注意的!”
一路穿过迂回的长廊,走进娘亲的厢房里,王霞正坐在床头做着绣品。
进了厢房后,王霞的大丫鬟羽织立马迎了上来,接过李安安脱下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一进温暖的厢房里,被雪花覆盖着的斗篷有些湿漉漉的,羽织连忙拿到一边烘干起来。
王霞抬起头,对着李安安说道:“安安,你来的正好,你看我给你爹爹新做了一件棉服,你看样式如何?”
李安安走上前去,看着娘亲手里的新棉服,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低声说道:“娘亲,真好看,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套!我不急,你慢慢做别伤了眼睛!”
王霞拿起手中的棉服,翻来翻去地看,对着李安安说道:“真的好看吗?我怎么觉得挺一般的。还怕这样式有些太俗呢?”有些不太自信地再次问着李安安。
“好看,好看,娘亲设计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哪会俗气。娘亲总是偏心,只给爹爹做,都不给女儿做一套!女儿也想要娘亲做的衣衫。”李安安不满地对着王霞撒娇。
“那就好!我还怕你爹爹穿了土气呢!”
“呃,娘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重点啊?我也要新衣服!”李安安眨巴着小眼睛对着王霞埋怨道。
“听到了,听到了。你的衣服都有制衣局替你做着呢!比娘亲做的还认真精细,穿着更舒服,再说新衣服的样式我已经交给制衣局了,这几日就快赶出来了,你马上就有新衣服穿了。”王霞笑呵呵地说道。
“那不一样的,我也想穿娘亲亲手做的衣服嘛,爹爹每次都对着我炫耀,人家不甘心嘛!”李安安再次无力地争取道。
“多大的人了,吃哪门子飞醋!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哪门子风把你吹来了,到我这闲聊可不像是你的作风。”知女莫若母,王霞了然地直奔主题,打断李安安的纠缠。
“娘亲,瞧你说的,没事我就不来看你了!以前人家也是天天都早早来请安的,你这有了弟弟后,人家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敢再来烦你了,人家最近很想你的。是不是埋怨我最近没常常来给你请安啊?”李安安连忙推辞道。
“这么说,今天是娘亲错怪你了,难得这么有闲心,错了,是这么有孝心,那你就好好陪我聊聊天!”王霞一脸笑意的打趣道。
羽织放好了斗篷走到王霞身边,给其揉揉肩膀,坐久了肩膀有些酸。李安安见到后,示意羽织让出位置,自己亲自给王霞揉起了肩膀。
“不过呢,还是娘亲了解我,我确实有事情要跟你说!”李安安一边揉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王霞拍拍放在肩膀上的小手,对李安安说道:“好了,别揉了,坐过来吧!”李安安这又坐了过来。
王霞接着又对羽织说道:“去让小厨房的人做些饭食端过来!”
“是,夫人。”羽织点头应命道,便退了下去。
“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情,吃完饭再说,免得影响我进餐的兴趣,你可是好久都没陪娘亲用膳了。”王霞对李安安颇有点埋怨地说道。
李安安闻言点点头,也是啊,忙活一上午这都快午时了,不如陪娘亲用完餐再说也不迟,不然娘亲还真的是吃不下饭了。
“哈哈,娘亲人家也想你这边的伙食了,正好解解馋。爹爹给娘亲的人总是最好的,真叫人羡慕嫉妒恨。”李安安挽着王霞靠在其身边絮叨。
王霞用手指了指李安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好你个小馋猫,到我这儿来混吃混喝了。你爹爹对你不好吗?你爹爹最宠爱的就是你这个大闺女了,整天把你当做宝贝疙瘩疼着,把影卫中的好手全部支给你使唤了,还不满足,你还想要什么啊?”
李安安听到后,眼睛红得更厉害了,爹爹,爹爹。
“好了,好了,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没怎么说呢,就哭起鼻子来了,让丫鬟们瞧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人家没有哭!就是眼睛有点发酸,都怪它不争气。人家只是想爹爹了!”李安安压着声音抽抽地说道。
王霞闻言后,把李安安一把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柔声说道:“娘亲的乖乖,阿茹娜,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还有娘亲呢。”
李安安这一次没有再接话,躲在娘亲的怀抱里越发沉默了。阿茹娜,娘亲很少叫我这个名字,只有每回去库尔勒在外公那大家才会叫出我这个名字。我也想外公他们了!
王霞搂着李安安没有再说话了,母女二人就这么相依相偎,来一解对丈夫儿子和爹爹大哥的相思之情,都甚是挂念、担忧。
没多久,羽织带着人从小厨房端来了午膳,这才打断了母女二人的惆怅,调整好心情后,二人坐在一起用膳了。
桌上摆的基本上都是李安安平时爱吃的菜,只有几道是给娘亲孕期调养身子的菜食。娘亲吃的是一碗南瓜莲子粥,配着几道青菜,说是怀孕第三月最能补充什么维生素a和镁,反正娘亲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李安安端起自己的皮蛋瘦肉粥,大口吃了起来。对娘亲最好的回赐就是大口吃饭,健康成长。
用完午膳后,李安安对着王霞说道:“娘亲,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说完,还瞅了瞅四周伺候在一旁的丫鬟。
王霞会意后,对着自己的大丫鬟羽织说道:“羽织,叫人都下去吧!我和安安有话要单独说。”
“是,夫人。”羽织行礼应声道,对着其他的丫鬟吩咐道:“走,都下去吧!”一众丫鬟都撤了下去,羽织顺便还把院里留守的家丁也退了下去,整个央乌院里就剩下王霞母女了。
“好了,人都走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王霞喝口茶缓缓地说道。
李安安清清嗓子,对着王霞说道:“娘亲,我说了你可不能急啊!你要保证自己不生气啊!”
王霞盯着李安安看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娘怀孕后变傻了,还是变胆小了,这么不相信娘?”
当真是老了吗?闺女一脸不相信,真伤自尊啊!
李安安摇头说道:“才不是呢!不过你得先保证,不然我就不说了!”如果是爹和大哥的事情,你还能这么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就怪了,绝对一跳三丈高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王霞无奈只好保证道,真是叫你打败了,对娘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
李安安这才稍微放心了,虽然说治标不治本,但有总比没有强。
李安安喝上一大口茶,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王霞说道:“这事要从今天早上说起。我和大哥的通信鹰苍空今早负伤带来了边关最新的情报。”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霞一声大喝给打断了,“什么?苍空受伤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大哥出事了?”
果然,才一说就炸毛了。
李安安一把捂住耳朵,无奈开口接着说道:“娘亲,说好不急的,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
“好,好,好,我不急,你快点说!”王霞大喘着气地说道。
“此事还是要追溯到一个月前,爹爹和大哥带着一众精锐到了边城……”李安安安抚着王霞开始娓娓道来所谓的真相。
同年九月,李舒诚和李宁毅带着李家堡随行的精锐连夜赶到了离边城最近的荒田镇。
“启禀堡主,已经到了荒田镇了。”萧擎喝住了胯下的马儿慢慢走到李舒诚身边说道。
“嗯,好。先去镇上打探消息!”李舒诚对着属下说道。
“爹爹,请让孩儿先前去打探消息,爹爹就先在镇外驻扎,以防有什么不测,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李宁毅抢先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毅儿且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切勿一个人涉险单独行动。”李舒诚略一思索开口同意道。
李宁毅点点头,带着一小队人马匆匆进了荒田镇。李舒诚打个手势,萧擎会意后示意下属就地驻扎。
荒田镇镇上满目疮痍、一片萧条之色,是西狄人马大肆进犯了吗?镇上稀稀落落行走的只有几个人,见到李宁毅一行人后一脸惊恐,一个个飞快地逃跑起来。
“救命啊!快跑啊!”
李宁毅一张俊秀的面庞上带有些许怒意,浑身散发出凛然的寒意,整个人显得越发冷峻。
“成珂,成历去四处转转!”李宁毅冷声地命令道。
“是!”被点名的成珂成历纷纷抱拳领命道。
都是正直少年血气方刚,见到这样凄凉的场面个个心惊气盛,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怎么能甘心呢?个个摩拳擦掌的要为边荒肃清敌寇,扬我北陵威名。
小镇上的房子都有些被烧焦过的痕迹,甚至有的房子已经是一堆焦炭,倒下的房梁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还冒着一股股黑烟。
有的还算完好的房子也是大门紧闭,一副拒见生人的样子,也有可能是一家子逃命去了,留下一座空屋。
李宁毅一直在镇上到处晃悠,没多久就走到了镇子最东边的祠堂里。
祠堂也有些破败,即便是这里也难逃魔爪。祠堂的大门被人狠狠地撞破了,门前树立的一座牌坊也东倒西歪,在寒风中摇摆不定。推开这扇残破的大门,一眼望去,在祠堂的正厅里竟倒挂着一串串黑影,地上也东倒西歪的躺了一片。
李宁毅三步并两步地大步向前走去,走进一看,呼!一个大喘气,这全部都是遇难的村民啊。
房梁上悬挂了几具身强力壮的大汉,一个个虎目怒视,目眦欲裂,恨不得用眼睛活活剐死敌人,死不瞑目。
有的身体上满是一道道淤青的鞭痕,有的是火棍烧灼的伤疤,有的是大刀砍伐后留下狰狞的口子,即便血液已经干涸,仍旧是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而地上的尸体更是惨烈,更像是为了报复悬挂在梁上的汉子们看的一样,难怪一个个死状凶厉,怨气滔天。
里面甚至还有裹在襁褓中的婴孩,看到此处李宁毅双拳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个婴孩面目全非,这是用滚烫的焦炭敷在脸上烧灼而成,李宁毅完全可以想象当初孩子的亲人有多么痛苦,孩子的哭叫声有多么惨厉。李宁毅不敢去看孩子身上的状况,怕是更为惨痛。
真******都是一群畜生!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处襁褓中的孩子都能下此毒手,简直是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猪狗不如的混账。
地上并没有看到女人的尸体,是已经逃出生天了?还是落入到敌人的魔爪之中了?
刺啦的声音从祠堂的厢房里传了过来,打断了李宁毅的思绪,李宁毅猛的提起精神,快步赶向左侧的厢院里。
这里的房里一间并连着一间,李宁毅挨个地踹开房子扫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正当寻思是不是自己精神太过紧张,产生幻觉了,一点点动静都这么小题大做了。从院中的天井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李宁毅立马从房间中退出,来到天井处。
这是一座外圆内方的天井,天井顶部的井沿是由雪花白的石料堆砌而成,井沿打磨的很是光滑平整。低头探下去一看,这口井不是很深一眼就能望到底,井内散落着一些枯叶,并无井水,是一口久旱的枯井。
难道是老鼠闹出的动静吗?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李宁毅顺手从井旁边捡起几颗碎石,打入井底。骨碌碌地声音从井内传来,有的石子直接坠到井底,有的石子顺着井壁滚了下去,意外地竟砸出一个个坑痕。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坑痕?是谁在井壁上凿出的痕迹?是当初修葺天井时留下没有裱糊上的吗?一大串疑问在李宁毅的心头浮起。
李宁毅在天井的周围四处探寻着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看看这座天井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腰间束了一条纯白色的玉带,外面套了一件天山雪狐皮制作的大氅,头上顶了一顶雪貂皮做的皮帽。在这寒气极重的日子里,不穿的暖和一些,极易被冻伤。
摸索敲打了半天,李宁毅一无所获。一屁股坐在井沿上,顺着视线望去正好可以斜视看见悬挂在正厅的大汉。这么一看,又觉得这些汉子们的目光中有些别的意思。他们似乎也能够望到这厢院中的天井,思及至此,李宁毅又跑回正厅,一步飞跃到房梁上,眺望着左侧厢院里的天井里。
祠堂大门哗地一声被推开了,李宁毅回过头来低头看向门口,一个身穿青灰色布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才一冒头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啊地一声尖叫从他嘴里破口而出,李宁毅眉头皱起,面色不悦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那男子更是放声尖叫道:“啊!救命啊!闹鬼了!”
李宁毅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冲着那男的就是一声大吼:“闭嘴!看清了再叫!”
这一声大喝总算回了几分神,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手下之一成厉。
“呜哇~哇”成厉看清后,更是放声大哭道,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李宁毅,像个树懒一样紧紧地抓着李宁毅。
李宁毅两眼微眯,额头青筋暴起,面色阴沉,“你这像什么话!身为一个大男人鬼哭狼嚎的也就罢了,你这么像个小孩一样地跳到我身上扒着算什么事啊!”
“呜呜,人家害怕吗!本来这里就怪阴森恐怖的,你这么突然跳出来,人家的小心肝都吓飞出来了!你要负全责的啦!”成厉黏在李宁毅身上迟迟不肯下来,委屈地哭喊道。
李宁毅僵着一张脸无可奈何,半晌才把成厉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即便这样,也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说来也怪,一个大男人的手,长得那么修长细嫩,甚是少见,活生生小白脸一枚。
李宁毅重新打量着祠堂的正厅,正厅的里堂处摆放着祖宗的牌位,牌位后面还立有一座石像,莫非机关在这石像上面?
李宁毅看了看身上这坨包袱,眉头扬起,来个深呼吸,对着成厉难得温柔地说道:“乖啦!没事了,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我呢。成厉你不是最擅长机关之类的吗?你找找这座祠堂里有什么可疑之处?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像安安说得那么厉害?要是在这上面也认怂了,就请你出门左拐打道回府去。”
成厉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庞上还挂着两行银豆子,闻言后瞪大了一双眼睛,满是恐惧,抽抽搭搭地说道:“人家还是害怕,主子你抱着人家好不好?人家不敢看啊!”
这么阴森森恐怖的地方,我一个人可不敢乱走乱摸啊!
李宁毅听到后一阵胆寒,脸色更是黑了几分,压着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要怕也该是那些丧心病狂的歹徒害怕,你怕个什么劲,他们就算是变成厉鬼也是找仇人复仇,跟你有毛线关系啊!你看看他们死的多么凄惨,多么壮烈,我们不该为他们报仇么?”
成厉这才把头转了过来,看了一圈,又紧忙把头缩回李宁毅的怀中,“人家头一回见到死人,一次还这么多,个个死的都还这么恐怖凄惨,人家还是怕啊!主子你为什么不怕啊?”
李宁毅无奈一手抱着成厉轻轻松松地跃到房梁上,另一只手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割断悬挂在房梁上尸体的绳子,淡淡地说道:“多在死人堆里摸滚打爬几次,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如果你怕了,下一刻就是你倒在死人堆里长埋了。我十二岁参军入伍,就是为了磨砺己身,在战场上见到了太多的血腥岂是你能懂得,如果一直适应不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堡做只金丝雀,连个娘们都不如,算什么男人。同是亲兄弟,你有那么优秀的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像他?”李宁毅边说边摇头。
大哥是大哥,大哥优秀又不是我优秀,虽然人家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这个真的还是蛮可怕的。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肯定不会想你这样数落我的,大哥,你在哪里啊?哇——
成厉委屈地嘟起嘴,强迫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假装很勇敢,松开李宁毅的腰在四周打量一圈。
北陵的寒风冷飕飕的,一阵又一阵地刮起,发出呜呜的声响,成厉感觉浑身冷嗖嗖的,刺痛难耐,再加上本来心理上就很脆弱无助,一个回身又扑到李宁毅的怀中。
就算是被骂死,也坚决不松手,反正人家现在害怕!成厉给自己打着气,绝不懈馁。
李宁毅看着包袱又一次上身,抬头无语看房顶,这叫个什么事啊!
李宁毅盯着房顶看直了眼,在房顶上最中央的一片瓦砾上,刻有一个“卍”字。之前挂着尸体挡住了视线,现在尸体一挪开,正好发现这个端倪。卍字代表胜义无生,和谐永恒,世俗无灭。好好的祠堂屋顶上为什么要刻着这么一个卍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这个偏远的镇落的人信奉雍仲苯教吗?
李宁毅提起成厉的脑袋,成厉感觉头皮发麻,一睁眼就看到房顶上那块朱红的砖瓦上刻有一个金色的卍字,大声尖叫道。
“呀——”好好的祠堂里在屋顶上刻什么卍字啊!把人家的小心肝又扑棱棱地给吓飞了,简直是太不吉利了,要刻也就刻在石像上也好嘛,这简直是太不讲究了。
李宁毅感觉耳朵生疼,忍着脾气,发问道:“小栗子,你这是又怎么了?一个字你也要吓得哇哇大叫吗?你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吧?”
什么?小栗子!这么难听的名字称呼我,这位大哥,你敢不敢再有才一点!这很像太监名啊,你敢不敢换一个称呼。成厉不敢出声反驳在心里默默地议论着。
成厉顶着自己那厚厚的脸皮对着李宁毅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房顶上刻这么一个字嘛!实在是惊悚,此乃大不吉!虽说不是什么大凶之兆,但这就像是给人上咒一般,很不舒服!更何况还是在祠堂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如果这是佛堂,或者是寺院那最正常不过,但恰恰是祠堂,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虽说这个卍字是吉祥福瑞永恒不灭的代表,但是还是蛮不舒服的,不合常理。
李宁毅闻言后陷入了沉思。那这个荒田镇有点意思了,里头的弯弯道道还挺多的,真不像表面这样简单。
如果只是祈福,保佑子孙后代也不是不能这样理解,子孙后代在此祭祀祖宗,沐浴福瑞,也可以理解。但卍在头顶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绝对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难道暗通天文寓意吗?是不是就是这个理?
李宁毅抬起头盯着那朱红砖瓦,金色卍字,黑色描漆,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旋转的房顶设计图纹,感觉整个房顶在旋转一般。就如同天在运转一般,那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璀璨的银河星光闪耀,自行旋转飞舞,支起裙摆,摇曳出绚丽夺目的舞姿,如果说卍字代表旋转的银河,红瓦代表不知天际的宇宙,黑色描漆代表着宇宙中神秘莫测的黑洞,那它这样运转有何意义?
李宁毅对着成厉说道:“小栗子,你上房顶上看看这片砖瓦有什么不同!”
“什么?我去!”
“不是你去,难道还是我去!”
我去就我去嘛!主子就了不起啊,就可以这么吆三喝四的,几威风啊。
成厉闷闷地跳到房顶上倒趴着,李宁毅发现偶尔逗逗小栗子还是蛮好玩的。来到近处仔细端详才发现这片砖瓦挺厚的,从腰间取出一副牛皮手套戴在手上,顺手再取出一把特殊的匕首。将匕首握在手中,去探这片砖瓦,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怕有机关这么一触动,后果不堪设想。
这瓦片看似挺厚的,听声音里面倒像是空心的,果然有蹊跷。成厉再次从腰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他将小盒子打开伸长,跟房顶上那片砖瓦大小一样就停手了,再打开盒子的支架,盒子的四周各长出一只小脚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砖瓦上空,将支架向四周拉拉,固定在房顶上。盒子上凸起一个圆球,成厉开始慢慢碾压圆球,盒子不断地下降贴近砖瓦。这时成厉用嘴咬着匕首的刀鞘,另一只手取出小刀来,他将小刀探到砖瓦与砖瓦之间的缝隙上。盒子慢慢、慢慢贴到了那片卍字砖瓦上,他依旧不缓不慢地碾压着圆球,小刀也开始慢慢发力翘起瓦片,突然听见一道很轻微的丝线崩断的声音,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成厉的头上却冒起了一颗颗滚大的汗珠。
不行,要淡定,淡定,冷静下来,这点小事没问题的,我是谁啊,机关好手成厉啊!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绝对不是菜鸟!成厉在心中给自己鼓励打气。
站在房梁上的李宁毅也不知道成厉弄得怎么样了,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房梁上坐了下来,继续打量着这座祠堂。
这么一个偏远的镇落里,居然还修葺着一座祠堂本就很奇怪,没想到进来之后,处处透着可疑,天井,房顶,包括石像和牌位。
这座石像看似是雕刻的一个男人,但是却只是个背影,试问有谁家祠堂里供奉的祖先无一不是雕刻的正面塑像,而这个却是刻了个背影,连个样貌也不给后人瞻仰,着实摸不着头脑。莫非背影更好看,真人长得太吓人。李宁毅被脑中的想法嗤嗤道,真是越想越离谱。刻背影直面给后人瞻仰也就罢了,转过去也没有给这座石像雕刻正脸啊,一座没有脸的石像究竟是何意思?石像微微抬头望天,却被头上的帽子掩盖的死死的,又是何意?
牌位也很奇怪啊,如果之前匆匆走了,也绝对不会发现,牌位上并没有刻有名字,连个名字都不给后人铭记,这又是搞得什么鬼?牌位上就刻着二代世祖七十四,三代世祖五十六,四代世祖九十八,五代世祖二十九,六代世祖八十三,七代世祖六十五……这又什么鬼?头代老祖宗估计就是这个只有背影的石像男子吧!那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活了多少岁吗?怎么一代长寿点,一代短寿啊?这个留着给子孙后代祭奠瞻仰又是什么名堂?如果安安在这里,能不能想明白些什么。
李宁毅越想越奇怪,越发觉得这个荒田镇不简单。如果说这个数字真的是代表年龄的话,这个家族很不一般啊,有着千百年的历史了,一直到了十五代来了。这个家族绝对不会是平平淡淡的,回头叫安安好生探查一下历史上哪一个大家族和这牌位上年龄能对起来的,或许能查出点什么。
既想要隐姓埋名过上平凡的生活,却还是多多少少保留着以前的故事,是不甘还是缅怀。
正厅两旁的石柱上还刻有这样一副对联:绵延百世昌,儿孙绍述长。祖功垂福泽,祖功垂福泽。
这对联也别有一番深意啊!李宁毅饶有所思地瞅着对联。
那这一次镇子上的屠杀究竟又是何人所为?是土匪流寇?还是西狄蛮夷?亦或者是这个家族的世敌呢?也不知道成珂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可靠的情报?李宁毅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乱爆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反而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一直自诩自己聪明绝世,才出堡就被一座祠堂给难倒了,真是可笑。
这些死去的村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李宁毅再次认真地看着这些尸体,想着之前这些汉子似有余光瞥向左侧厢院的天井里,这是何意?那目光中很是复杂,天井,天井。难不成被误导了?李宁毅侧头望向左侧厢院,厢院的房间一间连一间围城一圈,四面紧闭围成一圈,屋檐也是紧凑在一起,上空围成一处四方空圈,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天井。他们的目光应该就是望着这处真正的天井,那院落中偏西南的天井和这有何相干?
李宁毅回过头来,再次目视这些尸体,必须从这尸体上找出有用的线索来。死人就是最好的情报,可绝对不能辜负了这些线索。
李宁毅也从腰间取出一副牛皮手套戴在手上,将正厅的尸体一具一具挪开,整齐摆放着,按照年龄老幼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着,挨个解开他们的衣服,鞋子。
果不其然,放眼望去,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纹身,这种家族图腾很是少见。在他们的左胸上都纹了一只上古凶兽的图文,看样子似乎是混沌。因为纹得不是很全面,只是纹了其中一角,挨个拼凑起来大致能看出这确实是上古凶兽混沌。
混沌长得像狗,却有着极长的绒毛,有四条粗壮的腿像熊却没有锋利的爪子。有一双硕大如铜铃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长有两只耳朵却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它有腹部却没有五脏六腑,有肠子却是笔直的并不弯曲,吃下的食物就直接径直通过,消化力极好。混沌极通人性,传言如果遇到品德高尚的人,混沌便会大肆施暴凶性滔天;如果遇到的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便会乖乖听从他的指挥,典型欺软怕硬的家伙。
以这种凶兽为家族图腾,还真不是什么善茬。
李宁毅再次将视线对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孩子还小胸口上并没有纹身,虽然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这一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但是在这个小孩的右脚上却纹有一个黑色的卍字。而这些成年人的脚上都没有这个图文,为何独独只有她有呢?只因为是女婴所以她们会在脚上纹这个卍字吗?还是这个女婴身份比较特殊呢?
可恶!这个线索只有一半并不全面,如果这哪怕再多出一具女尸也好啊!也不至于断了线索,那些女人去哪了?
房顶上成厉汗如雨滴,手心也渗起了细细的汗滴。该死的,看似普通,这片砖瓦里的机关还挺复杂的,用夺宝盒起除了半天,里面还有残余,这都什么时候的老机关了,还没腐朽掉,设计得如此精巧,我也是醉了。翘起小刀的手都有些酸麻了,不行,再加把劲,这就结束了。
成厉碾压圆球的手,紧紧地攥着圆球,向下一扯,小刀使劲一撬,电光火石之间,夺宝盒下落在原先砖瓦的位置上,瓦片被夺宝盒吞进肚子之中。成厉紧忙松开圆球,夺宝盒一跃而起,留下一个罩子,成厉一把抓住盒子,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嘴上还大声叫道:“主子,快跑!”
李宁毅还在气愤,懊恼没有得到更多的情报,猛然听到成厉对他喊道:“主子,快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成厉一把推了出来。
刚跑到左侧的厢院里,被成厉一把扑倒在地上,只听见后方砰的一声巨响,正厅的房顶给炸翻了,房梁呼啦啦地全部倒下来砸在哪些尸体上。而那个之前一直背对于众人的石像居然缓缓地扭转了过来,向左笔直地对向左侧的天井望着。
呼!李宁毅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撞歪了,身后的成厉还一动不动地趴在自己身上,感觉腰都要断了一样。这臭小子,尽会占便宜,又拿我当肉垫子使唤。
李宁毅努力正起身子,没好气地对着成厉笑骂道:“好你个小栗子,尽会占便宜,把爷当肉垫子使唤,你还不起来!”
背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李宁毅觉得事态不对,使劲翻过身来,推搡着成厉。只见成厉的背上还插着几只箭矢,从背上渗出了乌黑的血迹。该死的,这箭上有毒。
“小栗子,小栗子,你给爷醒过来!”成厉在李宁毅的摇晃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举起手中的夺宝盒对李宁毅虚弱地说道:“主子,瓦片拿到了。我怀中有解——解毒丸。”
李宁毅向他怀中摸去,摸到了一个小药瓶,赶快取下瓶塞,倒了两粒药丸塞到成厉口中。
成厉咽下药丸嚼碎,对着李宁毅哭诉道:“呜呜,主子,我又把事情搞砸了!那个机关实在是太复杂了,重重机关不说,居然还有时间限制,从我开始剔除机关就已经触发它的机关,任我后面再怎么努力破解都来不及了,只好强拆了,不然可能会更糟糕。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你别送我走好不好啊!”
李宁毅轻拍着成厉的肩膀安抚道:“好啦好啦,乖啦,爷现在也没说要送你回堡啊。再说你刚才好歹也算是救了爷一命,也算护主有功。”也算这臭小子最后有点良心,知道替我挡箭。
碰到他背上的箭矢,手中一顿,对着成厉说道:“小栗子,爷帮你把这些箭矢拔出来。”
成厉一听,连连摇头,郑重其事地说倒:“不要,我怕疼,我又没有带麻沸散,会痛死的,不许给我拔,顶多把箭矢砍断一节。好主子,求你了,别拔了。”
拔了,还得上药,上药就露馅了,露馅就完蛋了。又没有麻沸散,真的会痛死啊!
刚还觉得小栗子孺子可教也,又磨了吧唧的,怕疼,一个大男人你敢不敢再弱弱点。
李宁毅无奈取下腰间的长刀,一刀下去快准狠,背上就只留下一小节箭矢,虽说不会太碍事,这血可止不住啊。
拉起下摆的袍子,李宁毅一刀划下去,将袍子割断,用手大力地撕开,撕成一条一条的,给成厉先包扎起来止住伤口,等回到镇外再好好包扎一番。
成厉拿起手中的夺宝盒,将它打开,取出那片卍字砖瓦,这砖瓦拿在手中很是轻巧,看上去更像是个密盒。这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该死的,这要怎么打开啊?拿到手又打不开,这有什么用啊?摇摇瓦片,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啊。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负箭中毒就得到这么个结果,我也太亏了吧!
李宁毅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正厅的样子,正厅基本上都已经塌陷了,唯一笔直伫立地却只有那座转过来的石像。
看着这石像,李宁毅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对此带上了几分重视和敬畏。这背着手的石像,头带一顶大帽子,头颅微扬,望向天井。为什么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左侧的天井有什么秘密吗?
“小栗子,你说这个石像究竟是什么意思?”李宁毅对着倒腾瓦片的成厉问道。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多一个脑子想事情,总是要快一些。
“啊,什么石像啊?”成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呐,就这座石像。原先一直是背对众人被他的子孙后代祭奠瞻仰,刚才那番混乱中自己个转过来了,你说他抬头望着这天井什么意思?”李宁毅耐心地跟成厉说道。
我的妈呀!中邪了!这石像自己就转过来了!一个个都有病啊,都设置的什么破机关,又自个儿触发机关连环转啊!望井?望天?还被一顶帽子挡死这不跟睁眼瞎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石像的嘴角翘起好像是在笑呢?是,他就是在笑!这笑容好诡异啊!
成厉又一把抱住李宁毅,浑身哆嗦,“主子,这祠堂也太怪了。尤其是这石像他怎么笑得这么诡异?我不敢看他的笑,越看越害怕。”
笑?我怎么没注意?之前只觉得他的后人没有刻画他的样貌,却忽视了唯一刻画上的嘴巴,也是之前背对着能看到什么,这样直面他,才又发现新的端倪。为什么他的笑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果真是越看越惊心,越看越不敢直面他,越发觉得自己心虚,似乎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这样一个笑容就有如此大的魔力,一想到这是被他子孙后代千百年来祭奠瞻仰的人,就一直背对着他们,抬头望着看不到的天空,露出这么一副似是而非的笑容,那画面实在是太诡异了。这个家族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精神失常啊?
“主子,你不怕吗?本该是庄严肃穆,祥和福瑞的地方,却处处透着诡异和凶险,实在是匪夷所思。”成厉躲在他的怀中又开口说道。
“说实话,爷也确实有点打怵了。这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祠堂一般都建在风水宝地之上,可这和风水宝地八杆子也打不着,但也不是什么大凶之地,所以也用不着太害怕。”李宁毅苦笑地说道。
啊。那还建个什么祠堂,这不是自掘坟墓嘛?一个个犹如井底之蛙,也不知跳出这井,去看看井外那多姿的世界,真以为这天就只有井底大小啊!望天井!望天,望井,诡笑,这什么意思?不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联系上了。
“主子。主子。”成厉很害怕,弱弱地在李宁毅怀中喊道,听这声音感觉马上又要哭出来了。
李宁毅感觉到怀中的成厉哆嗦的更厉害了,看来是真怕了,臭小子年龄小不经事,这胆子可真得练练了。还是抱紧了成厉轻声安抚道:“小栗子。别怕了,万事都有爷呢,爷罩着你。”
“主子,我觉得我太笨了。人家还差那么一丁点就想通了,可就差那么一丁点怎么都想不出来,这种卡在那里憋着的感觉就跟便秘一样让人心急无助,难受无奈啊。”成厉说出心里的感受感觉好丢人啊。
李宁毅一怔,你要想通了,我还什么思路都没有呢?谁笨啊?
李宁毅摸摸鼻子,扯扯嗓子,开口问道:“小栗子,你都想到什么了?”
“我说了,主子,你别嫌弃我啊!”成厉从李宁毅怀里探出头,看着李宁毅慢慢说道。
“哪能啊!爷现在可舍不得嫌弃你,还指望着你给爷排忧解难呢!”看来安安的眼光果然没错,成厉这小子虽然胆小了点,脑瓜子够好使。
成厉闷在怀里开口说道:“这石像看似望的是天井,实际上是望的天井。他笑的是别人愚昧无知,他笑的也是自己愚昧无知;他笑的是天空太大,也笑的是天空太小;他笑的是看不透天,也笑的是被人给蒙蔽;他笑的是死板规矩,也笑的是奸滑耍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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