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骁骑校
近江玉潭国际机场贵宾通道,一个貌美如花的空中小姐推着轮椅款款前行,前后左右三个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汉随行,墨镜后是警惕犀利的眼神,耳朵后面挂着透明的空气耳筒,显示他们的保镖身份.
轮椅上坐着的不是腿脚不便的老人,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腿上盖着毛毯,额头上还绑着一根带子,一副病人打扮,可一双眼却四下踅摸,专盯来往空姐的大腿。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空姐们都穿上了轻薄的春装,大腿如林,眼神都不够用的了,刘汉东正在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两个空姐拖着行李箱朝这边走过来,还瞅着自己窃窃私语。
来的两人正是江东航空的宣东慧和靳洛冰,两人离近了才辨认出确实是刘汉东,叽叽喳喳跑过来,被保镖礼貌而坚决地拦住。
“刘汉东,是我啊,你腿怎么了?”保镖个子太高挡住视线,靳洛冰蹦着问道,宣东慧到底年龄大些,没跟着蹦蹦跳跳,但也一脸的关切。
刘汉东笑道:“没事,受点小伤。”
保镖们都很识相,闪开来让二女慰问刘汉东,正好她们乘务组飞完休班,两人执意要护送刘汉东去医院,来到机场地下停车场,三辆车已经停在贵宾车位上,一辆保姆车,一辆奔驰轿车,一辆保镖乘坐的丰田红杉,医生、护士、司机、安保人员都站在车前恭敬的等候着。
带领这些人的是佘小青,当初她曾和宣东慧、靳洛冰等人一起在拘留所门口接过刘汉东,算是熟人,于是顺路捎上她俩,一起前往医科大附属医院。
刘汉东住的是高干病房,本来这种病房只招待离休干部或者副厅级以上领导,不过有钱也能进,偌大的病房只有一张病床,各种设施齐全,专门有两个护士照顾病人,据说一天花销上万,堪比总统套房。
其实刘汉东的伤势基本痊愈,所需的仅仅是静养而已,但夏青石依然给他安排了高级病房,宣东慧和靳洛冰在病房里四下转了一圈,站在阳台眺望风景,感叹医院条件真好。
“东哥,我给你送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让我妈做。”靳洛冰说。
宣东慧呲之以鼻:“没诚意,你不是自称是江航第一吃货,会做菜的么?”
靳洛冰红了脸:“瞎说,我可没吹牛说会做菜。”
刘汉东心说你俩真能添乱,如果每天来送饭的话,万一被马凌撞到,那才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佘小青干咳一声道:“医院有专门的营养餐,包含在住院费里了,就不麻烦二位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也够辛苦的。”
靳洛冰撅起嘴,悄声问刘汉东:“她和你什么关系?”
刘汉东说:“管家婆,别理她。”
宣东慧说:“对了,李鑫和王亚明又要搞同学会,下周六,我看你这个健康状况不宜参加,还是推迟到下个月吧。”
刘汉东说:“又同学会,不是去年刚聚过么?”
宣东慧说:“谁规定同学会十年一次?喜欢每周都能搞。”
靳洛冰插言道:“带我一起搞吧。”
她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视佘小青为空气,佘助理大怒,冲保镖们一努嘴,示意赶她们滚蛋,保镖们都装没看见,默默地背转身去。
两个空姐在病房里呆够了才开开心心的离开,佘小青全程陪同,气鼓鼓的不说话,刘汉东笑道:“佘助理怎么了,一肚子气跟癞蛤蟆似的。”
佘小青说:“照顾你是我的任务,这两人真没眼色,明知道你有伤需要休息,还在这里聒噪,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发飙了。”
刘汉东说:“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回去上班吧,堂堂一个mba照顾病人,大材小用了。”
佘小青说:“你是公司的功臣,夏董的恩人,照顾你就是我的工作,话说你也真是厉害,从熊嘴里把小帆救下来,当时你怎么想的?不害怕么?”
刘汉东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是说,我和熊搏斗,救了舒帆?”
佘小青歪着头:“难道不是么?”
刘汉东无语了,看来雪原追杀这档子事,注定不会公诸于众了。
他猜的没错,目前还没到撕开脸的时候,不但如此,刘飞还亲自前往青石高科道歉,本来他是打算是尚风尚水夏府私下致歉的,可是夏青石不接他的电话,于是只好以调研的名义,以市长的身份去公司面见夏青石。
陪同刘飞前往的,还有著名投资人冯庸先生,两人西装革履,在会客室里正襟危坐,等了一会儿,夏青石才在安馨的陪同下进来。
堂堂市长下基层调研,负责人不到企业大门口迎接,反而让领导久等,这不是无心失礼,而是故意怠慢。
夏青石表情淡漠,整个人愈发的瘦削了,安馨表情也很僵硬,分宾主落座后,刘飞先向夏青石和安馨表示了诚挚的歉意,紧接着冯庸也站了起来,深深的一个鞠躬,说自己没尽到地主之谊,还差点酿成大祸,幸亏救兵及时出现,刘汉东和舒帆没有被盗猎分子杀害,实在是万幸。
冯庸满嘴谎言,几令夏青石作呕,他没接茬,问道:“你就是那个冯庸?”
“是我,夏先生听说过我?”冯庸堆起笑脸。
“听说过,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搞投机,被索罗斯阻击了一把,导致国家损失了十亿美元的那个人,是你吧?”夏青石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眼神,对于想杀女儿的凶手,他恨不得手刃之,岂会对他客气。
冯庸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如此机密,夏青石居然知道,看来对自己也是做过一番调查的。
接下来的事儿就没法谈了,因为冯庸还打算向青石高科注资来着。
实际上夏青石也没打算和他们谈什么,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接待一下,同时也想看看这两人的无耻底线在哪里,见识了之后,他起身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青石根本不怕刘飞,他已经向省委李秘书长表示,刘飞继续担任近江市长的话,青石高科就迁址。
李秘书长代表省委表态,说刘飞干满这一届就离开,绝不会升任近江市委书记,翁婿两人同为省委常委,也不符合党的政策,当然,现在就让刘飞调离也不现实,希望夏青石能退让一步。
这些事情,都是刘汉东在沈阳住院的时候发生的,高层对于事件真相了如指掌,徐书记也找刘飞谈过话,虽不是正式意义上的诫勉谈话,但效果差不多,所以刘飞才会如此低调。
夏青石丝毫不给面子,就这样扬长而去,刘飞深吸一口气,对安馨说:“安总,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我的歉意和遗憾,夏先生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我也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安馨说感谢刘市长百忙之中来视察,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期望云云,都是些没营养的官腔,刘飞很无奈,悻悻离开了青石高科。
刚坐进车里,冯庸就骂开了:“艹,给脸不要脸,他女儿不是没死么,拉长个脸跟谁欠了他二百亿美金似的,老大,照死里整他!我就不信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开厂办企业的棺材瓤子,他不是心疼女儿么,我找杀手把他女儿宰了……”
“别胡来!你还嫌不够乱么?”刘飞勃然大怒,铁三角中老三最莽撞,做事不经大脑,最爱暴力解决问题,这些年给他擦屁股的事儿没少干。
冯庸委屈道:“老大,简单粗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不是你的作风么,我都是跟你学的啊。”
刘飞斥责道:“不怕狼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没有你,哪有这些破事。”
冯庸咕哝了几句不说话了,胖脸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着狡黠的火花。
回到朱雀饭店办公室,刘飞给安馨发了条短信,约她出来单独聊聊。
很快回复来了,安馨直接拒绝,就一个字:不!
刘飞站在窗前,外面春光明媚,行道树郁郁葱葱,可他的心情还停留在大兴安岭的严寒中,挫败,屈辱,愤怒,如同一株茁壮的种子,在他心里肆虐的生根发芽蔓延开来,充斥着每一个空间。
……
夜晚,刘汉东换上衣服,悄悄离开高干病房,楼下,一辆路虎揽胜正等着他,这是庆丰公司总经理的专车,当然以刘汉东的风格肯定不会在4s店买正版进口车,这车是玄超汽修厂搞来的走私货,中东版路虎,才花了四十五万,没上正式牌照,弄了个套牌挂上,反正交警队有熟人,查了也能要回来。
开车的是火雷,他现在和刘汉东一样,也是身兼数职,交通学院的体育老师,庆丰公司的专职司机总经理助理,晚上还去金樽夜总会看场子,领三份工资,泡三种女人,学生妹,公司白领,夜场风尘女,活的那叫一个潇洒。
“东哥,抽烟不?”火雷递上香烟,帮他点燃。
刘汉东拍拍他的手表示谢意:“可以啊,黄鹤楼1916,你小曰子过得很滋润嘛。”
“一般一般,铁渣街第三。”火雷呲牙一笑,发动汽车,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戴着一串紫檀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脖子上金光闪闪,黄金项链上坠了个金牌,起码一百克以上。
来到金樽夜总会,各路朋友都到了,为东哥压惊洗尘,关于如何受伤的原因,刘汉东也没说真话,只是说遇上了盗猎分子发生枪战,打死了几个人什么的,应大家强烈要求,他还掀开衣服展示了弹痕伤疤,赢得一阵赞叹之声。
刘汉东眼角余光瞥见,火雷趴在玻璃茶几上,用吸管将一撮白色粉末吸进了鼻子。
要搁刘汉东以前当缉毒警察的时候,早过去掀桌揍人了,沾什么不好,非要沾毒品,这不找死么,但现在的他已经沉稳许多,看火雷这架势肯定吸了有段时间了,说不定还当了拆家,他决定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火雷吸的是k粉,吸完摇头晃脑,精神亢奋,跑过来挤眉弄眼道:“东哥,今天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大趴,你就好好享受吧。”
说完拍拍巴掌,从外面进来四个妹子,模样还都挺清纯,身材也不错,最主要的是没有风尘气,绝非场子里的坐台小姐,更像是大学生、白领什么的。
火雷说:“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提的东爷,我老大,都过来喊人。”
四个妹子依次过来喊一声东爷,神情恭敬而拘谨,尤其一个看起来乖乖小小的女孩,扎着双马尾,有些婴儿肥,带点江南口音,属于娇俏可爱型。
刘汉东点点头:“嗯,都坐吧。”
妹子们坐在沙发上,不敢乱说乱动,刘汉东笑了:“火雷,你哪里胁迫来的良家?”
火雷说:“她们平时也放得开,今天主要是被东哥你的虎威镇住了,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还在上学,别见怪。”说着一瞪眼,“还不给东哥倒酒。”
也难怪,刘汉东这三个字在道上已经成为传奇,以讹传讹,道听途说,各种渲染演绎,就算是江湖大佬见了他都不敢小觑,何况这些初入社会的小姑娘。
双马尾小姑娘倒了一杯洋酒双手端过来,小声说:“东爷,喝酒。”
她有些紧张,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水荡漾着,滴在刘汉东裤子上,小姑娘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扯了好几张面巾纸帮刘汉东擦,嘴里说着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瞎啊你!”火雷骂了一声,“今天你要不把东爷伺候舒服了,我弄死你。”
刘汉东说:“别吓着孩子,丫头,叫啥名字,在哪儿上学?”
双马尾怯生生道:“我叫佳佳,在江大上大一。”
刘汉东心里一动,这妞儿和郑佳一同名啊,他说:“那咱们是同学啊,我也在江大,历史系的,我也大一。”
双马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真的?东爷你骗人。”
火雷又怒了:“艹,东哥能骗你么,东哥十年前就考上江大了知道不,现在是回去复读。”
双马尾吓得不敢说话,低下了头。
刘汉东斥责道:“又吓唬人家,你一边玩去。”
火雷暧昧一笑:“东哥你好好玩,我下去摇一会。”
他出了大包房,打个响指叫来一名服务员低语了几句,这才下楼去舞池摇头去,以散发k粉带来的激情与热度。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好几个小瓶依云矿泉水做的冰壶,四个妹子各自取了冰壶,娴熟的用火机烘烤着白色结晶,用吸管咕噜咕噜吸着,刘汉东缉毒警出身,岂能不知道这就是冰毒。
火雷招待自己的方式,居然是找几个妹子一起溜冰。
双马尾将冰壶递给刘汉东:“东爷,您请用。”
刘汉东摆手:“我不玩这个。”
妹子们开始溜冰,吸的很陶醉,双马尾吸得嗨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扑过来咬耳朵:“东爷,尝尝吧,助兴的,效果可好了,还不上瘾。”
刘汉东问她:“谁告诉你不会上瘾?”
双马尾天真无比道:“他们都这么说。”想了想又趴过来,吐气如兰:“东爷,我**儿可好了,要不要试试?”
要说不动心那是瞎扯,刘汉东又不是柳下惠,他立刻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恨不得立刻将“佳佳”按在沙发上就地正法,不过这里终归是公共场所,再说边上那么多人呢,所以只能想想,不能付诸实践。
双马尾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默许,伸手过来就要拉拉链,慌的刘汉东赶紧挡住:“别,影响不好。”
“东爷又开玩笑,有什么影响不好的,你看他们。”双马尾撅着嘴一指阴暗处,只见花白的**上下翻飞,一对野鸳鸯已经当众表演起来,只是音乐声音太大盖住了他们的大呼小叫而已,还有另外几个妹子,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的精光,翘着二郎腿吸食着冰毒,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再看下面,双马尾已经将紧身小t恤脱了,一对玉兔乱晃,纤纤素手在自己裤裆里乱掏呢。
刘汉东急忙起身,就算要啪啪,也不能在包房里啊,他可是金樽的前股东兼看场子老大,哪能在小弟们跟前失了身份,跟牲口一样当众交媾。
他一起身,双马尾急了,也站起来跟过来,小裙子都褪到一半了,刘汉东直往外走,忽然一个光溜溜的身子蹦过来,直接挂在身上了,两条腿紧紧锁住腰,定睛一看,是另外一个妹子,戴个黑框眼镜斯斯文文跟白领似的,不过此时狂野迷乱,小蛮腰乱挺,手一摸,下面早就江河泛滥了。
刘汉东忽然猛醒过来,这他妈不对劲啊,这妹子刚才也自我介绍过,是个在外贸公司工作的法语翻译,谈吐挺高雅的,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疯狂,脱了衣服满屋子找男子艹,就算是出台的小姐都没这么放得开,这么主动。
这都是冰毒惹的祸,据说溜冰之后**高涨,什么贞洁烈女立刻变成****,看来一点不假,以前金樽不许毒品进入,刘汉东只在资料上看过介绍,如此银乱疯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一股强烈的反感瞬间充斥在心头,刘汉东将白领丽人甩在沙发上,抽身而出,出了包间门正看到小刀端着饮料过来,直接拿了一听冰镇可乐灌下去,这才稍稍定神,包间隔音效果很好,走廊里比较安静,彩灯光怪陆离,玻璃墙壁上呈现出自己扭曲的脸,刘汉东问小刀:“场子怎么变得这么乱?”
小刀虽然只是一个服务生,但他是刘汉东招来的小弟,又是老鬼的徒弟,属于内码,夜总会里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切,乱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有老大你罩着,警察也不来查,江总和雷哥就放开了搞了,这还不算乱呢,比这更乱的我都见过,溜了冰之后一群人在里面瞎搞,男女,女女,男男,反正是见洞就进,都不分男女了,一搞就是三四个小时。”小刀鄙夷万分道,估计是那些人没带他一起疯。
刘汉东脸色很难看,不过灯光照耀下看不出来,他没想到江浩风和火雷胆子这么肥,连毒品生意都敢做,而且打着自己的招牌,正寻思要不要大义灭亲,打电话呼叫缉毒大队把这里端了,小刀又说话了。
“他们溜冰就是为了曰妹子,溜了冰效果比伟哥还强,能连干几个小时不带停的,而且大把的妹子随便曰,只要给她吸两口,就让你随便弄……”小刀说的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刘汉东已经听够了,岔开话题说“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小刀眼神忽然黯淡下来:“还在化疗,已经花了几十万了,都是师父贴的钱,师父的积蓄也快干了。”
刘汉东正要问需要多少,小刀忽然面带希望的说道:“我申请了慈善基金援助,飞基金,刘市长的老婆办的,专门照顾穷人,我妹妹有希望了。”
刘汉东拍拍小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妹妹的治疗费不用担心,不行还有我呢,你好好工作,好好跟师傅学手艺,那才是正道,千万别沾毒品,沾上人就完了。”
小刀挠挠头,在金樽耳濡目染久了,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改变,跟师父学扒窃那自然是正道,可是溜冰除了流氓点,也不算啥过分的事儿啊。
“给我施展一下,看你学几成本事了?”刘汉东站定了身子,准备测试一下小刀。
“师父你来了?”小刀朝刘汉东身后喊道,刘汉东一回头,哪有人,顿时醒悟过来,再摸身上,手机和钱包全没了。
“行,有长进。”刘汉东赞道。
“师父也夸我进步快,简直就是天生干这一行的。”小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然走过去趴在包间门缝朝里看,招呼刘汉东:“看,比曰本小电影还黄。”
刘汉东也趴过去一看,里面群魔乱舞,已经乱套了,确实和小刀说的那样,一帮男女已经完全没了廉耻,各种姿势各种套路,连最过分的欧美片都为之失色。
“不许看。”刘汉东在小刀脑袋上削了一下,“回头我给江浩风说一下,你别在金樽干了,到交通学院上学去,在这种地方呆久了,非得学坏不可。”
小刀呲牙咧嘴,端着托盘跑了,刘汉东悻悻的又趴在门缝上看看,整理一下衣服,先上厕所尿一泡,洗洗脸,定定神,下楼路过舞池,就看到一帮人在里面疯狂的摇头,那架势是把脑袋摇散黄的节奏,人高马大的火雷就在当中,身旁几个长相不赖的小妞,都脱了衣服只剩内心,也跟着猛摇。
刘汉东心说火雷完了,这小子教育不好了,赶明把他送戒毒所去,好好修理一顿再说。
正要出门,江浩风下楼了,一溜小跑过来赔不是:“东哥,怠慢了怠慢了,怎么,不好玩?”
刘汉东说:“太他妈好玩的,我享受不了这个待遇。”
江浩风说:“雷子也是一番好意,找的几个散冰的妞儿都是极品。”
刘汉东问:“散什么冰?”
江浩风一脸的不可置信:“东哥干过缉毒还不懂这个,溜了冰之后必须找妞儿干一气,把劲发泄出来才行,不然几天几夜不睡觉,人也吃不消,所以叫散冰,这些妞儿都是正行职业,不是店里的小姐,放心用,小费都不用给。”
刘汉东想到刚才那个叫“佳佳”的双马尾,就一阵痛心疾首,毒品害人啊。
“你做这个买卖?”刘汉东问江浩风。
“小玩玩,娱乐场所完全杜绝这个也不现实。”江浩风陪笑道。
“小心点,出事就得掉脑壳。”刘汉东丢下一句话,大踏步的出去了。
出了夜总会大门,夜风一吹,脑袋更加清醒了,但是刚才一幕浮现在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有了反应,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很顺,末尾四个六。
“哪位?”刘汉东接了。
“刘汉东,我是郑佳一,你现在有时间么?”居然是女神郑佳一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动听,沙哑中带着诱惑。
刘汉东看看手表,夜里十点半,他心里隐隐有些小兴奋。
“有时间。”他斩钉截铁道。
郑佳一说:“找个地方聊聊吧,你现在哪里?我去医院没找到你。”
刘汉东一阵窃喜,郑佳一知道自己负伤,还去医院探望哥,说明心里有哥啊,搞不好今晚就能拿下,丢了芝麻捡了西瓜,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我在外面,你说地方,我马上赶过去。”
郑佳一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在阅江楼附近,距离金樽有些远,刘汉东喝了酒不敢开车,只好打的,夜总会门口一溜出租车,其中就有青石出租的电动车,刘汉东心说老子也开一回洋荤吧,可是拉开车门司机师傅就说了,在等微信预约的客人,不接其他散活。
“矫情。”刘汉东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打了另一辆车直奔阅江楼,路上还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了一下,买了一瓶口香糖,丢了几粒在嘴里大嚼,去去酒味烟味,以备不时之需。
郑佳一选的这家酒吧很清静,老板是个外国人,只招待特定的小圈子客人,酒吧装饰别致,异国风情浓郁,提供来自全世界的啤酒,一面墙全用啤酒桶垒成,别有特色,郑佳一坐在角落里,戴着眼镜,纤细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着,面前摆着一杯啤酒。
刘汉东坐了过去,郑佳一收起平板,亲切打招呼:“好久不见,你瘦了,对了,咱们收留的那个朝鲜人呢?”
“哦,他过的挺好的。”刘汉东随口敷衍道。
“我今天下午才到近江,听说你受伤了,特地去医院探望,没想到你居然出去了,看来伤口愈合的不错,你的体格真棒,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郑佳一笑道,两个酒窝让刘汉东迷醉其中。
“哪里哪里,是我命大,子弹没伤到要害。”
郑佳一举起酒杯:“为你凯旋归来,干杯。”
侍者端来刘汉东点的啤酒,两人碰杯,浅尝辄止,郑佳一用手指拭去嘴角的啤酒泡沫,这个动作很诱人。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改口道:“你先说。”
“女士优先。”刘汉东继续道。
郑佳一笑了:“好吧,我先说,这次你们遭遇意外,到底怎么回事,可以和我说说么?”
“当然可以。”刘汉东当然不会放过宣传自己神勇无敌的机会,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要从那天下午说起,舒帆突然打电话要我陪她去打猎……”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刘汉东终于讲完了林海雪原殊死搏斗的传奇故事,郑佳一手托着腮帮,听的很仔细,时不时问一些傻乎乎的问题,间或夸赞刘汉东一下,满脸崇拜的表情,让他得意洋洋,想入非非。
忽然郑佳一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12点了,“这么晚了,咱们该走了。”
刘汉东起身招呼买单,却被告知已经付过账了。
两人走出酒吧,阅江楼霓虹闪烁,淮江两岸灯火璀璨,江风拂过,有些凉意,刘汉东很绅士的脱下外套披在郑佳一身上。
“没想到这么顺利……”刘汉东有些欣喜,有些纠结,他对郑佳一有种征服的**,但是却谈不到爱情,如果成其好事,万一这大妞逼婚咋办,马凌可不是善茬,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全都抛在了脑后,先干了再说!
郑佳一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
“师傅,四季酒店。”郑佳一说。
刘汉东感慨万千,哥和四季酒店有缘啊,去年今日此门中,辛晓婉面若桃花,犹在眼前。
四季酒店距离很近,起步价之内就到了,郑佳一快步进了酒店,将刘汉东的外套脱下递给他,莞尔一笑:“谢谢你,你真是个绅士,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刘汉东一愣,这是什么节奏,剧本不该这么写啊,下一步应该是进房间畅谈人生理想才对啊。
仿佛猜到他龌龊内心一般,郑佳一道:“太晚了,我就不邀请你上去小坐了,再说房间里还有朋友,再会。”
刘汉东这个气啊,眼睁睁看着郑佳一高挑身影远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音符,估计上楼进房洗澡然后啪啪啪,这个戏码不会变,只是主角不是自己而已,兴许是某个金发碧眼的欧美猛男,或者长腿欧巴娘炮之类。
垂头丧气出了四季酒店,忽然手机响了,刘汉东还以为郑佳一回心转意了,看也不看就接了电话,传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急促的声音:“东哥,出事了!你快来吧。”
“你谁啊?”刘汉东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火颖,我哥开车出车祸了,人刚送医院,正抢救呢,医大附院。”
刘汉东脑子顿时一切杂念清零,迅速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深夜的街头车辆稀少,出租车速度很快,十分钟不到抵达医大附院,匆匆走进急诊大厅,只见一群人已经站在门口,急救室里有一张沾满血的床,地上扔着血衣,却不见人。
完了,火雷挂了,直接送太平间了,刘汉东心一沉。
几张熟面孔迎上来,都是金樽的员工,东哥东哥的喊着,说雷哥开摩托出事,送进医院已经休克,现在推手术室去了,后座上有个妞已经死了。
在场的都是小弟级别,刘汉东辈分最高,他虽然心急火燎,但表面上很震惊,一边走向电梯一边问:“通知火雷父母了么?”
“还没,火颖说等等再看。”一个小弟答道,一帮人簇拥着刘汉东进了电梯,按了13层,医大附院的手术室设在那里。
手术室前也聚了一帮人,江浩风和火颖都在,火颖一见刘汉东就哭了,呜咽着说我哥危险了,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这回怕是撑不过去。
刘汉东说别哭,赶紧打电话喊大叔大姨过来吧。
火颖倒是很清醒,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说我爸在外地,我妈有心脏病,别把她吓出病来,那我们家就真完了。
刘汉东尊重她的意见,一群人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等,陆续又有其他科室的医生来会诊,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一直亮着,大家轮流到楼梯间去抽烟,刘汉东了解到,火雷是吸毒之后太嗨了,骑着摩托带着妞儿出去飙车,结果速度过快撞上一辆车,甩出去几十米远,摩托车变成一堆零件,妞儿没带头盔,当场**迸裂挂了,火雷骨折大出血,幸亏后面还有朋友开车跟着,当即送医院来了,医生说再晚几分钟人就不行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刘汉东一拳打在墙上,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又不能把火雷从手术室里揪出来痛打,只能蹲在楼道里抽烟,看看手表已经夜里一点钟了,忽然想到了郑佳一,不知道她在谁怀里酣睡呢。
其实郑佳一并未入眠,而是坐在电脑前彻夜办公,她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反复倾听着刘汉东关于大兴安岭事件的描述,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最后在文档上敲下一个大大的no。
一直等到清晨六点半,红灯终于熄灭,众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呼啦全围上去,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满脸疲惫。
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医生来一句“我们已经尽力。”
医生看看他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妹妹。”火颖说,脚下有些不稳,被刘汉东扶住。
医生说:“病人骨盆骨折,大动脉出血,现在止住了,人转往重症监护室,暂时还没脱离危险,也不能探视,你们别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了,把费用交一下,该回去的回去休息。”
大家松了一口气,分开一条道路让医生过去,刘汉东开始发号施令,让江浩风回去拿钱交费,让火颖去自己病房休息,安排几个小弟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值班,有情况随时通知。
刘汉东亲自去铁渣街通知包租婆,可是刚下楼就遇到了调查事故的交通警察,车祸造成的损失很大,道路护栏撞毁,摩托车解体,被撞的汽车也需要大修,何况出了人命,想瞒都瞒不住。
交警很客气,因为刘汉东在公安口名气很大,他们说,火雷涉嫌毒驾,摩托车没上牌照,要负全责,这不但是交通事故,还是刑事案件,总之有的官司打了。
刘汉东只好把这一摊破事扛起来,火雷的摩托车没牌照,自然也没买保险,车辆维修费用,护栏设施损毁的赔偿,还有后座上那个不知名的妞儿,加一起起码要赔上百万,这还不算火雷自己的医疗费用,兴许康复了也变残疾。
这一切,都是毒品惹的祸。
……
刘汉东忙着处理车祸的时候,郑佳一也没闲着,在四季酒店的高级套房内接待了青石高科的总裁安馨女士。
郑佳一委婉表示,淡马锡投资董事会没有通过对青石高科投资的计划。
安馨心一凉,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打乱了全盘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据理力争,但郑佳一态度很坚决,此事已经定局,没有挽回的可能。
融资计划失败,青石高科将面临巨大的资金压力,安馨说很遗憾,有机会再合作吧,我先告辞。
郑佳一很客气,将安馨送到酒店大门口,望着奔驰车远去,她抱起膀子苦笑:”对不起了,为了公司利益,我只能这样做。”
回到房间内,郑佳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撕成了碎片,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融资方案,但是大兴安岭事件直接导致融资项目流产,因为青石高科已经成为京城铁三脚攫取的猎物,现在投资等于把钱往水里砸。
郑佳一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因为她认识刘飞,清楚他的底细和手段,刘飞姚广冯庸,在大学里就是铁三角关系,走上社会之后,各自在不同领域发展,三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靠着父辈的照顾和自己的实力杀出一片天,被外界称之为京城三剑客。
京城三剑客虽然年轻,但已经是政军商三界重量级人物,他们发家的手段粗暴而简单,就是对民企下手,强取豪夺,屡试不爽,企业到手之后或者拆分重组,或者打包上市,从而获取暴利,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绝活。
但是青石高科落到他们手里,可能就是杀鸡取卵的结局,本来这种情况是可以避免的,不过郑佳一从特殊渠道得到了一份病历副本,知道夏青石病情加剧,可能维持不了太久了,这才是压垮青石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仿佛已经看到,青石高科被分割成好几块,研发部门卖给美国某高科技公司,生产部门卖给国内同行,办公大楼招租,出租车公司卖给淮江出租,地皮收回重新挂牌,至于吞并青石高科的手法,估计会无所不用其极,税务查账,伪造遗嘱,破产清盘,政府介入,干这个业务,三剑客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在常人眼中,青石高科依然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高科技企业,但在郑佳一眼里,这家企业就像是没碰上冰山前的泰坦尼克号,看起来光鲜,其实危机四伏。
郑佳一收拾行李,下楼退房,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府前街省委家属大院,她是下午的航班飞香港,趁着有空再去探望一下奶奶,一进大院门,就听到震耳欲聋,节奏明快的音乐,然后看到小花园前的广场上,一群中老年妇女正随着节奏摇动身体,领舞的正是奶奶家的保姆,刘汉东的准丈母娘,王玉兰。
没想到臭名昭著的广场舞都蔓延到省委家属大院了,郑佳一苦笑着摇头,绕道过去,按响门铃,开门的竟然是刘汉东。
原来刘汉东刚从交警支队办完事回来,想到很久没来看爷爷奶奶,就顺道来兜了一圈,大家坐在客厅里聊了一会,潘奶奶就开始抱怨,说你们都三十多了怎么还不结婚,还不生娃。
郑大小姐一言不发,微笑着给老太太削水果,反倒是刘汉东看不过眼,帮她分辨了几句,郑佳一向他投去感谢的一瞥。
门口一阵喧闹,是王玉兰回来了,她热情的和邻居打着招呼,开锁进门,见到沙发上坐着郑佳一便大呼小叫起来:“哎呀,佳佳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这就买菜去,中午在家吃,别出去浪费钱。”
楼上下来的邻居忍不住探头探脑,郑杰夫地位高,郑家老太太住在这里就跟隐居民间似的,能见到郑家小辈来探望老太太还挺稀罕的。
王玉兰自来熟,已经以高干家属自居了,在家属大院混得风生水起不在话下,她当了半辈子小市民,跟马国庆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如今也得瑟起来了,气度都和往常大有不同,不过郑佳一却不给她这个面子,站起来说:“阿姨,别麻烦了,我这就走,两小时后的航班,不能耽误。”
“吃了饭再走吧,到家哪能不吃饭。”王玉兰客气着,腿却不动,她有眼色的很,知道郑大小姐肯定不会留下吃饭。
“真的不用了。”郑佳一笑道,又俯身在奶奶耳畔大声说:“奶奶我走了,下回再来看您。”
“这就走了,看把孩子忙的,赶明让你爸爸给你调个清闲点的单位。”潘奶奶说。
王玉兰说:“汉东,你去送送。”
刘汉东也起身:“我送你。”
“谢谢,真的不用,我叫了出租车。”郑佳一婉言谢绝,不过还是拗不过刘汉东,两人出了门,刘汉东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停在路边的路虎揽胜闪了闪灯。
郑佳一笑了:“你换车了。”她注意到这辆路虎和自己春节期间开的那辆路虎一模一样。
两人上了车,刘汉东驱车直奔机场,一路闲聊,快到地方的时候,郑佳一突然将话题转到青石高科方面。
“青石高科最近或许会有麻烦,你当心点。”
刘汉东点点头:“我明白。”
路虎揽胜停在机场候机大厅前,郑佳一提着小行李箱下车,关上车门挥手告别,走进机场,在航空公司的自助取票机前打印登机牌,她是白金级会员,有专门的贵宾室候机,一进贵宾室,立刻有工作人员迎候:“郑小姐您好,刘市长已经等您很久了。”
贵宾室里赫然坐着近江市长刘飞,他笑容可掬的站起来:“佳佳,来近江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郑佳一淡淡道:“出差而已,用不着麻烦。”
刘飞兴致勃勃:“就算只是过路,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嘛,你还记得那年你去美国,我跑去机场送你,结果塞车,飞机起飞了我还堵在三元桥……”
郑佳一打断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工作人员早就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出了私密空间。
刘飞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她,动情的喊了一声:“佳佳,其实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忘记你,你看,你送我的挂坠我还带在身上。”
郑佳一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买些东西,失陪。”提着行李箱转身出去了。
刘飞懊丧无比,又不能追出去,只好悻悻离去,他是今天早上才收到姚广的信息,说边检方面的情报显示郑佳一在近江口岸入境,本想借此机会显示诚意,弥补裂痕,没想到事与愿违,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回到车里,黑子说:“老板,刚才三哥打电话来说安排妥了,让你不要担心。”
刘飞一惊,气急败坏:“这个老三又自作聪明,打电话找他!”
黑子接通电话递过来,刘飞破口大骂:“老三,你还能成熟点不?说了让你收手,不要再继续,逼得夏青石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冯庸的声音传来:“老大,你越来越保守了,你看姓夏的那个吊样,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不惩罚一下他,咱们三剑客以后怎么混?你放心,这事儿是老二和我一起策划的,绝对万无一失,我们聘请的是业界排名前三的国际职业杀手,不管那丫头片子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揪出来,到时候把她手指切几根下来,给姓夏的寄过去,哈哈哈,我敢保证他的表情绝对精彩。”
刘飞深吸一口气道:“老三,这件事我不知情,懂么?”
“必须的,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纯粹是我和老二为争一口气干的,老头子们怪罪下来,我和老二扛着。”
冯庸挂了电话,刘飞闭目沉思,上次的事件影响很大,姚广被他舅舅叫去罚跪扇耳光,冯庸也被家里训了个狗血淋头,但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他们的争强好胜之心,事情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汽车行驶在机场高速路上,刘飞躺在后座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前路漫漫,荆棘密布,是退缩还是前行,是避让还是应战,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浊浪滔天的大海上一只展翅翱翔的海燕。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刘飞猛然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霸气。
……
交警支队,刘汉东代表火雷与受害者家属商谈赔偿,受损车主好打发,赔个几万块就完了,可坐在火雷摩托后座上的女孩家属却不依不饶,不但要求百万赔偿,还要把火雷告上法庭。
女孩是本地人,20岁,无正当职业,每天傍晚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夜总会玩,陪摇、散冰的事儿都干,她家里很穷,父母离异,下面还有个弟弟,她爹是个老混混,纠集了一群社会人员妄图施加压力,可是发现对方来的是刘汉东之后,社会人员全都萎了,支支吾吾说不出狠话来。
刘汉东也不仗势欺人,这事儿是火雷不对,理应赔钱,他提出打对折赔五十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六十万成交。
至于火雷毒驾责任,刘汉东费了一番周折也给摆平了,如果换做一般人,光这些事情就够折腾几个月的。
来到医院,火雷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家属不能陪护,每次只能有一个人进去探视,火联合在外地进行红歌汇演,刚风尘仆仆的赶回,包租婆愁眉紧锁,不停地抽着烟,儿子不死也得残疾,还得赔人家几十万块钱,火家虽然有些家底子,但也不过二三十万,这下山穷水尽,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家人正在犯愁,忽然火颖灵机一动说:”我哥肯定有钱,他前天还嚷着说要买哈雷呢。”
火雷的钱夹子被找了出来,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医院大厅里就有自动取款机,刘汉东陪火颖下去取钱,插卡查询,输入火雷的生日数字,果然猜对了密码,按下查询键,两人都惊呆了。
账户余额显示只有八毛钱。
火颖懵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我哥铁定有钱,他大金链子戴着,好烟吸着,怎么可能就八毛钱。”
刘汉东说:“钱估计藏在隐秘的地方了,走,去你哥住的地方搜。”
火雷已经不再住铁渣街家里,而是在金樽附近的高档小区租了一个三居室,房子挺大,装修的也不错,不过被火雷弄的又脏又乱,客厅茶几上摆满用过的冰壶,垃圾桶里塞满一次性发泡饭盒,饮料罐,酒瓶子,甚至还有一只保险套软塌塌的趴在垃圾桶边缘。
刘汉东和火颖翻箱倒柜,足足找了一个钟头依然没有收获,刘汉东尿急去上厕所,尿了一泡按了水箱,却不见冲水,心中顿生疑惑,搬开水箱盖板,里面没有一滴水,而是塞满了成捆的钞票。
钞票包裹的很严实,外面罩着热缩塑料,五万一捆,足有六捆,全掏出来之后,底下还有一个大黑色垃圾袋,用黄色胶带封的严严实实,估计是毒品,抄出来之后,下面居然还有猛料,是一坨油布包着的铁家伙,掂掂分量和大小就知道是俗称小黑星的七七式手枪。
刘汉东心凉了,火雷陷得太深了,家里藏着巨款、毒品、枪械,这架势可不像一般拆家,而是奔着毒枭去的啊。
“东哥,有发现!”隔壁厨房传来火颖的呼声,过去一看,冰箱门打开,冷冻室里赫然摆着一摞摞皮筋扎着的钞票,都是百元面值的红毛爷爷,足有几百万之巨。
两人面面相觑,火雷竟然藏着这么多的现钞,别说看病治伤了,买个大房子都富余。
呆了片刻,刘汉东忽然猛醒,冲到前后阳台观察,急速下楼,火颖想跟过来,被他喝止:“你在屋里呆着,等我回来。”
刘汉东乘电梯下楼,直奔后面一座楼,上到十楼砰砰砸门,门开了,站在里面的是缉毒大队长耿直。
客厅里拉着窗帘,支着望远镜和摄像机,桌子上摆着监控仪和盒饭、饮料,几名便衣缉毒警察坐在桌旁,平静的看着刘汉东。
果不其然,火雷已经被警方盯上了。
耿直扭头就走:“进来吧,聊两句。”
刘汉东随他走进内室,耿直随意往床上一靠,摸出烟来丢给他一支,“不愧是缉毒大队出来的,警惕性很高。”
刘汉东没点烟,他满心焦急,哪有心思抽烟,这张床被褥乱七八糟,地上都是烟灰,是警员们夜里值班休息的地方,估计对火雷的监控已经持续了很久。
“要不是出事,过几天就该收网了。”耿直点着烟,深深抽了一口。
刘汉东不说话,他知道耿大队下面还有话。
“半个近江的冰,都是火雷在做,他犯的罪已经够枪毙八回的了。”耿大队说,“我们故意不查金樽,就是想抓大鱼,不过事与愿违,原来那条大鱼在运毒过程中拒捕,拉响手榴弹自爆了,万没想到,他留下的空缺让火雷填上了,你这个小兄弟真厉害,胆子大,敢闯敢拼,头脑也够灵活,打着你的旗号干了不少事。”
刘汉东血往头上涌,一把将耿直从床上拽起来,揪住他的领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把他往火坑里推么!你早告诉我,我打死他也不能让他干这个!”
门开了,两个便衣冲了进来,手里都握着枪。
“出去。”耿直摆摆手,淡定的很。
两个便衣退了出去,刘汉东继续揪着耿直的领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生气我能理解,可你控制的住他么,火雷在认识你之前就染上毒瘾,他只是没这个机会罢了,再说了,起初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头儿,我甚至怀疑过你。”
刘汉东松开了手,点了一支烟低头沉思,虽然他干缉毒的时间不长,但明白毒贩子的丧心病狂和贩毒的巨大利润,毒瘾和金钱,都是能让人发疯的,耿大队做的没错,当一个人走上贩毒之路,任何人都拉不回来。
“我们对你监控过一段时间,直到确定你没参与其中,我的心才揣回肚子里。”耿直整理着衬衣领子,继续道,“你别多心,别说你已经不干缉毒了,就是在职的公安人员,甚至缉毒警察,都有参与贩毒的,这一行干久了,谁都不信任。”
刘汉东说:“我只想知道,火雷出院之后,你们会不会抓他?”
耿直说:“你说呢,出车祸难道就能逃避惩罚?我说刘汉东,你和火雷的交情有这么深么?”
刘汉东说:“他贩毒是自作自受,我是担心他爸妈和妹妹,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
耿直拍拍他的肩膀:“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出门上车,来到市中心一处老旧小区,停在一栋居民楼前,耿直带他上楼,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头,很客气:“耿支队来了?快进屋坐,这位是?”
耿直说:“这是我们同事小刘,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特地来祭拜一下。”
刘汉东已经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墙上的遗像,方正穿着警服,英姿勃发,正冲自己微笑。
客厅布置简单,布艺沙发,化纤地毯,上面摆着许多儿童玩具,阳台传来牙牙学语的声音,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走过来,耿直接过孩子逗了逗,说大叔大姨,这是刘汉东,和方正关系可好了。
刘汉东和两位老人打了招呼,在方正遗像前三鞠躬,上了香,他注意柜子上摆着相框,里面是甜蜜的一家三口,而这一切都随着丈夫和父亲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从此夫妻父子阴阳两隔。
记得刚到缉毒大队的时候,方正是第一个朋友,他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一切都像是昨天……刘汉东眼睛湿润了,摸摸身上,将钱包里所有的大票子悄悄拿出来,塞在一件玩具里。
“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客气,奶粉和尿布明天我让小李送来,今天来的匆忙忘记带了。”耿直陪着方正的父母聊了一会,招呼刘汉东:“小刘,还有任务,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方家,回到车上,耿直沉痛道:“方正是和贩毒分子枪战的时候中弹牺牲的,那天正是他儿子的周岁生日,他是我们队里最优秀的战士,也是我的好徒弟,他就这么走了,丢下年迈的父母,吃奶的孩子,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耿大队顿了顿,大概是哽咽了。
“所以,我不管贩毒分子是谁的兄弟,谁的朋友,谁的关系,只要他贩毒,我就要将他绳之以法,绝不留情!”
刘汉东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我没二话。”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当缉毒警的时候,正气凛然,义无反顾。
耿直说:“好,我没看错你,现在火雷躺在医院肯定是废了,这条线就要断,我们半年的部署筹备全都要泡汤,所以必须有一个人顶上去,代替火雷和上家交易,这个人选我想了很久,最合适的莫过于你。”
“我?”刘汉东大惊,他现在的身份可不适合干这个玩命的勾当。
“对,你,火雷在外面混,打得就是你的旗号,道上谣传你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你替他出面,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打击贩毒是警察的责任,我现在是老百姓,而且也快结婚了,事业干的还不错,你让我装毒贩子和上线接头,你不是还想当场抓捕吧,那些人都是随身带手榴弹的,我答应,我媳妇也不答应啊。”刘汉东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他干过这一行,知道风险性,以前刚入警急于立功,愣头青不怕死,现在有钱有地位了,闲的蛋疼才去玩这个命。
耿直说:“你现在有钱了,干的也是正行生意,那点线人经费你肯定看不上,我也拿不住你什么把柄,总之你考虑考虑吧,不为帮我,权当帮方正报仇了。”
刘汉东只好说我考虑考虑。
回到小区,刘汉东上楼,火颖还在等他。
“怎么去了这么久?有啥事?这钱咋办?”火颖不傻,已经猜到她哥哥做的是什么生意。
“没事,这钱不能动,全部放回原处。”刘汉东很有分寸,这些钱是毒资,动了就是耿直手里的把柄,他宁可自己掏腰包,也不想被逼着当卧底。
……
刘汉东开着路虎揽胜来到欧洲花园庆丰地产,他身为老总,调用几十万现金不是难事,可是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公司门口聚了一堆人打着“业主维权”的横幅,要求退房,其中不乏满脸横肉的刺头,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雇来捣乱的。
公司保安维持秩序,辖区派出所的人也来了,现场闹哄哄一片,有眼尖的人瞅见刘汉东,大喊道:“他就是总经理,找他去。”
一群人呼啦围上来,刘汉东见状只能下车应付,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好歹听明白了,原来是欧洲花园的房子不通水电,根本没法住人。
刘汉东双手四下里压一压,根本没人搭理他,继续吵吵嚷嚷,保安递上电喇叭,刘汉东把音量调大,一阵刺耳的啸叫,大家终于渐渐收声。
“都听我说,水电的问题正在解决之中,这么大的一个商业中心,住宅小区,怎么可能不通水电?政府也不会允许的,想退房的可以,我按照原价给你退,一分钱都不少你的。”
人群寂静下来,忽然有个家伙跳出来说:“说得轻巧,我几百万买的商铺不能用,退钱就能解决么,利息怎么算?我损失的商机怎么算?”
刘汉东说:“这位业主朋友,一会到我办公室单独聊好不好?”
那家伙说:“谁不知道你是黑老大,我才不去,要去大家一起去谈判。”
稀稀拉拉几个人响应,但大多数人都在思考。
刘汉东懒得和他们纠缠,转身就走,一肚子火气,进了公司大门,几个职员迎上来诉苦,说账上没钱了,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
“钱呢?”刘汉东质问道。
会计一阵解释,说公司流动资金本来就不多,现在房子卖不动,还有业主闹着退款,再加上人员工资运营开支,入不敷出。
“我来协调水电。”刘汉东丢下一句话又出去了,他已经想好了,把这辆路虎先卖了给火雷看病,无论如何毒资是万万不能动用的,那钱不干净。
带着火颖来到医院,医生说火雷病情加重了,今天做了脑部ct,发现有多处出血点,导致病人至今不能苏醒。
“是不是就成了植物人了?”刘汉东立刻想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祁庆雨,如果火雷也这样,那真是生不如死。
医生打量一下刘汉东:“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大哥。”刘汉东说。
“那你跟我来一下吧。”医生带着刘汉东来到办公室,拿出ct片给他看:“今天刚做的头部ct,脑子不但有出血,还有萎缩,根据验血结果,初步判断病人有吸毒史,病人看起来强壮,其实身子已经掏空了,你们要做最坏的思想准备。”
刘汉东步履沉重出了医生办公室,就看到火联合两口子正在打架,确切的说是包玉梅殴打火联合,被众人拉开后,包玉梅依然破口大骂:“你个败家子,家里两个钱都让你糟蹋完了,你个畜生!不是人!”
火联合一言不发,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他两鬓白发添了许多,整个人憔悴不堪,刘汉东过去一问才知道,火家的大笔存款都被火联合偷偷拿出去赞助红歌会了,说什么在人民大会堂表演红歌,能和国家领导人合影,能吃国宴和庆丰包子,光会务费服装费什么的就交了十万块,现在家里根本没钱,火雷又没有医保,只能自费看病,单纯的骨折外伤花个几万也就够了,如果脑子再出问题,就真的打不住了,一天下来,费用清单就一米长,数不清的检查费,医药费,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火雷二十多岁正当年的一个小伙子就这样废了,做父母的伤心欲绝,包玉梅抹着眼泪说:“活的就是孩子,小雷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火联合和包玉梅两口子虽然市侩,但对刘汉东一直不错,来近江这些年,承蒙他们照顾,火雷火颖兄妹俩也把刘汉东当成大哥,就跟一家人一样亲,看他们悲伤,刘汉东心里也不是滋味。
心情不好就想抽烟,病房内严禁抽烟,于是出了住院部大楼,刚把烟掏出来就看到一群戴着帽子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患儿在医生护士的陪伴下列队,其中几个还坐着轮椅,孩子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医院大门口暂时实行交通管制,保安和交警一同维持秩序,有人高喊,来了来了!医院领导们急忙迎上去,只见一辆丰田考斯特驶入医院停稳,车上下来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为首的是位风姿绰约的少妇,气质高雅,笑容可掬。
患儿们齐刷刷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少妇先和医院领导握手,然后接受了患儿代表送上的鲜花,还弯下身子亲了亲小姑娘的面颊,记者们举起长枪短炮一阵猛拍,记录下这一温馨时刻。
这帮人前呼后拥的进了大楼,患儿们也被护士带走,刘汉东这才注意到,小刀的妹妹也在其中,他们帽子下是光溜溜的脑袋,原来这些都是化疗的癌症患者。
住院部大门上挂着横幅,上写“热烈欢迎飞慈善基金会主席徐女士莅临”。
原来是搞慈善的,刘汉东很感动,有了慈善援助,起码小敏治病的钱能解决了,虽然自己看起来光鲜无比,身兼数职,开着豪车,其实驴屎蛋子外面光,私人的钱很少,火雷的医疗费和赔偿款起码上百万,绝非小数字,就算自己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回到楼上,火颖就等在电梯口,一见他便怯生生道:“东哥,我爸要和你谈谈。”
火联合等在楼梯间,正闷头抽烟,听到脚步声站起来道:“汉东,我听小颖说小雷住的地方藏了很多钱,有没有这回事?”
刘汉东看看火颖。
“东哥,我实在没办法,就说实话了。”火颖低下头嗫嚅道。
刘汉东点点头:“是有很多钱,几百万的样子。”
“还有很多毒品,是不是?”火联合痛心疾首,“我没当好这个爹,小雷走上犯罪道路,我有责任!”说着猛抽自己耳光,火颖过去劝,被他一把推开。
“我整天唱红歌,大会上发言,老区里演讲,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结果儿子吸毒还贩毒,丢人现眼,我他妈活该!”火联合一下下抽的很用力,啪啪脆响。
“病不看了,拉回家随他死去,贩毒的钱一分不能用!这钱不干净。”火联合的话语掷地有声。
“还有赔偿人家死者的钱……”火颖小声说。
“卖房子!”火联合发狠道,“家里什么值钱卖什么,不行就舍下老脸去借,拉饥荒也比用贩毒的钱强。”
火大叔的表现让刘汉东有些错愕,这和他心目中的火联合简直不是同一个人,火家人应该是很市侩的那种典型小市民形象,好逸恶劳,男的唱红歌女的打麻将,靠收房租度日,成天买彩票幻想一夜暴富,如今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几百万现钞唾手可得,火联合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钱已经被公安监控了,即便火联合想拿来用也是不可能的。
“我再想想办法吧。”刘汉东说。
……
走出医院,刘汉东吐出一口浊气,火雷的事情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么阳刚爽直的小伙子居然是隐藏至深的毒枭,而且还打着自己的名头,要不是耿大队信任,不就被他坑惨了么,想想就觉得憋闷,按说甩手不管也没人说什么,可是看到火家人备受煎熬,自己心里总是起恻隐之心。
刚才他问过火颖,有没有沾毒品,火颖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说玩什么都可以,但哥哥绝对不让她碰任何毒品,哪怕是摇头丸,咳嗽糖浆这些,曾经有个混混拉火颖溜冰,被火雷知道后暴打一顿,肋骨都踹断三根。
是帮,还是不帮,刘汉东难以抉择,不过他想到一个人,金樽的经理江浩风,火雷大部分时间都在给他帮忙,论起关系来,他俩更近一些,火雷出事,江浩风理应站出来才是。
他给江浩风打了个电话,江浩风说已经从柜上支了十万块钱送过去,不过数字再大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了,毕竟金樽的老板是葛天洪,再说火雷早就不在金樽帮忙了,他只是经常在金樽出没,做自己的生意。
江浩风有些吞吞吐吐:“东哥,火雷的生意做得不小,他手里起码有几百万,不缺这三瓜两枣的,要不你找找看。”
刘汉东说:“火雷做的买卖你也知道?”
江浩风沉默了一会说:“夜总会少不了这种助兴的东西,他不干别人也会干,起初我也说过他,没用,他翅膀硬了,谁的话也不听,东哥你别生气,我夹在中间难做人,总之火雷不是你想象中的火雷了,他背后有别人。”
刘汉东默默挂了电话,他理解江浩风的苦衷,娱乐场所的经理人混迹在黑白之间,哪边都能说上话,哪边都不得罪,指望他主动通风报信,大义灭亲那是不现实的。
火雷背后有人,这句话让刘汉东毛骨悚然,火雷背后难道不是自己?他还有其他靠山,这个靠山头脑很不简单啊,拉大旗作虎皮,躲在幕后兴风作浪,敌在暗,我在明,他不由得看看周围,兴许哪个窗户里,就有瞄准镜盯着自己呢。
他越想越害怕,贩毒分子交易都很隐秘,公安人员很难找到线索和证据,假如火雷不出车祸的话,继续这样作下去,和自己没关系都能扯上关系,到时候就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越想越害怕,冷汗都下来了。
路虎车慢慢靠边停下,刘汉东给耿直打了个电话。
“耿大队,火雷不是毒枭,他背后还有人。”
“我知道,但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遥控,我们还没用掌握,请你当卧底,就是想引出这个人。”
刘汉东想了想说:“耿大队,我考虑过了,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帮你。”
“你说。”
“第一,火雷家里急需用钱,我想请你批准动用一部分毒资;第二,我想替火雷求个情……”
“等等,第一个还好说,第二个条件免谈,他该什么罪是法院判,和公安无关,你要说放了他,你觉得可能么?”
刘汉东说:“耿大队,火雷伤得很重,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我想请你帮我圆个谎,就说他也是警方的卧底,你看行不?”
耿大队似乎在思索,半晌才答道:“你港片看多了吧,口头上说一下可以,你让我出具公章证明文件,那做不到。”
“有你一句话就行,我是不想让他家里人太难过。”
“好吧,还有其他条件么?”
“最后一个条件,你要保证我的绝对安全和清白,别弄假成真了。”
耿直笑了:“这个没问题,我以近江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的名义向你担保,你是我们的特情人员,绝不是犯罪分子。”
刘汉东一愣,随即想起方正的父亲称呼耿直为“耿支队。”原来不是口误,是耿大队升职了。
“恭喜耿大队,哦不,现在是耿支队了,对了,我还需要一把手枪防身,92式就行,能弄来么?”刘汉东说。
“门都没有。”耿直立刻拒绝,“你不是公安人员,不能配枪,不过火雷家里有一把77,你先拿着用,别乱显摆就行。”
二十分钟后,刘汉东来到火雷的居所。耿直已经等在这里,他从毒资里拿了五十万给刘汉东,又把77式手枪递给他。
“这些都是违反原则的,你知我知,懂么?”耿直目光炯炯看着他。
“多拿点吧,五十万不大够。”刘汉东说。
“不行,过几天要有一个大交易,需要用很多钱,五十万已经是上限了。”
“那就五十万。”刘汉东将钱揣进包里,却看到耿直在脱衣服。
“耿大队,你要闹哪样?”刘汉东纳闷道。
耿直将外套里的防弹背心脱下递过来,郑重道:“穿上。”
刘汉东将防弹背心推了回去:“耿大队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别万一你挂了,我弄假成真成了毒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耿直笑了:“你小子电影看多了吧,放心,子弹避着我走,再说我这里面还有一件。”
刘汉东定睛一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耿大队穿了两件防弹背心。”我连内裤都是凯夫拉的,信不?”耿直笑道,“干这一行经的危险多了,我们比普通刑警更注重保护自己,你的身份更加不成问题,别忘了,你可是沈副局长的特情。”
刘汉东故作惊讶状:“这事儿你也知道?”
耿直说:“这个特大贩毒案,是沈局长亲自抓的,请你出马也是他点的将,总之你放宽心,不会出现无间道里的情况。”
刘汉东正要再询问一下细节,耿直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接了,道:“马上有俩人过来,是火雷的马仔,我离开,你留下,从现在开始你就进入角色了,明白么?”
“来的是谁?”刘汉东问。
“你认识。”耿直匆匆出门,没走电梯,从楼梯下去了。
两分钟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刘汉东故作镇定,端坐在沙发上,门开了,进来的两个人果然是老熟人,暴走e族俱乐部的谭帅和申华伟,这俩人家庭经济条件都不差,竟然也成了毒贩,实在令刘汉东震撼。
俩人鬼鬼祟祟进来,看到屋里有人,吓了一跳,手不约而同伸到腰间,认出是刘汉东才松了口气。
“东哥。”两人招呼道。
“坐吧。”刘汉东煞有介事,似乎一切掌握。
两人规规矩矩坐下,也不敢多说话,在他们心中,火雷固然是大哥,但刘汉东才是真正的幕后老大。
刘汉东说:“火雷出事,计划全都打乱了,这事儿弄得,真他妈晦气,对了,你俩过来有事?”
两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刘汉东拍拍身旁装钱的袋子说:“这钱谁也不能动。”
两人赶忙辩白:“东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刘汉东淡淡的问,不怒自威。
两人急的抓耳挠腮,胡言乱语,越描越黑,刘汉东两只手指在茶几上敲敲:“好了,都回去吧,等我通知。”
“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事叫我们。”两人点头哈腰,转身走了。
刘汉东关紧房门,拉上窗帘,把整套房子又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还是上次搜到的那些钱,粗略清点一下,大约二百五十万,他面对小山般堆积的钞票,点了一支烟细细思量。
十分钟后,刘汉东拖着一口巨大的旅行箱进了电梯,他把所有钱打包带走,继续存在此处已经不安全,必须转移,下楼把箱子搬上车,一溜烟开走,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耿大队冲他招手,一踩刹车,耿直跳上了车。
耿直戴着墨镜和棒球帽,即便有人看到也认不出是谁,他漫不经心道:“那俩人冲着钱来的?”
刘汉东说:“对,所以我把钱换个地方放,耿大队你不放心我?”
耿大队笑道:“我对你肯定放心,不过也得提醒你,这钱要没了,咱们就只能用伪钞进行交易了,万一对方发现你拿假钱糊弄他们,不得当场火并,那就不好了。”
刘汉东说:“刚才还没谈完,你们掌握什么情况和我说一下,我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怎么当毒枭。”
耿大队说:“走,去个地方。”
两人来到江边一个小公园,路边停着一辆破捷达,二拿已经等在这里,耿大队晋升禁毒支队副支队长,大队长还兼着,但具体业务都归二拿负责,三人在江边长椅上坐下,开始讲述案情。
耿直侃侃而谈:“目前毒品市场海洛因已经萎缩,只有个别老粉还在用,现在是冰毒的天下,本市毒贩进货渠道五花八门,各显神通,但基本都是从南方进货,广东海陆丰那边以麻黄素制毒的毒窝很多,这些年把冰毒的价格降了下来,门槛越来越低,吸毒人员越来越多,以前只有大城市的娱乐场所才有毒品,现在下面县区,乡镇,包括学校都有毒品出现,普通吸毒人员治安大队,派出所就处理了,我们盯得是贩毒数量超过一定规模的大毒贩,也就是毒枭,齐根斩断,才能减少毒品的危害范围。”
刘汉东说:“这些你以前都给我科普过了,说点新鲜的,火雷到底是怎么当上毒枭的?”
耿直说:“二拿,你给他介绍一下。”
二拿点了一支烟,边抽边说:“火雷的崛起,和广东那边大力打击制毒产业链有必然的关系,南方的货骤然减少,这些道友急的嗷嗷叫,价格也一路上升,不知道火雷怎么搭上了西部来的毒贩,获取了廉价的货源,在短时间内占领了近江一半的市场,可以说是曰进斗金。”
刘汉东问:“什么,西部货源,价格有多低?”
二拿说:“以往毒贩从南方进货的价格在冰毒每克一百元左右,拆家拿货就涨了五倍,大约在伍佰元上下,卖到夜总会,ktv,链条最终端的消费者吸食的费用高达每克八百到一千元,有时候拆家还会往里面掺假,利润更高,这个先不提,西部嘛,就是大西北欠发达地区,甘肃青海一些偏远地方,以前造枪卖钱,现在与时俱进,也整村整村的制毒,地方也很难管理,他们的价格压得比海陆丰那边还低,批发量大的话,每克几十块钱而已。”
刘汉东说:“这不是低价倾销,搅乱市场么。”
二拿笑道:“可不是么,现在制毒不比以前了,还得种罂粟,收割炼制,卫星遥感一查一个准,现在都是化学制毒,技术也比较普及了,没上过初中的文盲都能学会,化学原料从市场就能买到,生产很简单,出手就是暴利,据青海省厅,广东省厅,香港警务处情报显示,流入近江的冰毒数量以吨来计算,这绝不是近江市场能消化的数量,所以我们怀疑,近江只是一个中转基地,这边潜伏着一个真正的超级大毒枭,把西部生产的冰毒,转运到南方,乃至香港市场,找你做卧底,就是想抓出这个幕后黑手。”
刘汉东都听傻了,案子比自己想象的复杂的多,原以为冒充毒贩在旅馆和上线交易,双方带着铝合金的密码箱,一箱子钞票换一箱子毒品,打开箱子指甲调一点嗅嗅,猛然拔出手枪,臭屁无比说一句,对不起,我是卧底,警察们从四面八方冲进来,案子告破,立功受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道道。
“照你们这么说,火雷就是小打小闹,和这个超级大毒枭没法比,那我有什么作用,帮你们抓出上线,严刑逼供审问出大毒枭是谁?是这样艹作么?”刘汉东问道。
二拿摇摇头,深吸一口烟:“没这么简单,西部来的毒贩也只是马仔,并不知道这个超级大枭是谁,我们请你帮忙,是引,注意,不是抓,是引出超级大枭,这个人反侦察经验很丰富,不用手机通讯,没有固定落脚点,神龙不见首尾,不设计高明精巧的局,没法引他出来。”
刘汉东道:“这么麻烦,事先说明啊,我还有其他本职工作,你们耽误我的时间不要紧,得给我补偿。”
耿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刘,这个案子非同一般,是公安部和国际刑警督办的特级专案,如果你帮我们破获了此案,那影响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大,沈局长,包括省厅领导都得感谢你,给你发勋章,你琢磨琢磨,反正绝对亏待不了你。”
二拿也跟着忽悠:“特情津贴也有,而且比以往都高,足足十万块,买房子首付都够了,要不是就你最合适,我都想干一把。”
刘汉东抽着烟,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发呆,他是天姓喜欢冒险的人,这些年来血雨腥风的事经历的多了,神经也变得超级大条,杀人不会扎眼,挨枪不会害怕,没什么事都吓倒他。
金樽大包间里乱扭的花白身影,火雷躺在医院的惨状,还有学校小树林里排队等着溜冰的学生,一幕幕闪现眼前,毒品带给人最原始,最直接的快感,比什么烟酒,网游,网文都来的彻底,打击贩毒,人人有责,别人没这个能耐也就算了,自己手握金刚钻,不揽这个瓷器活都浪费。
“具体怎么干,有方案么?”刘汉东终于开口。
二拿兴奋起来,“是这样计划的,你以近江黑社会大佬的身份和西部毒贩交易,提出要做总代理,以更高的价格,更大的进货量抢下这个生意,这样就能引出幕后那个人了,只要他稍有异动,我们就能发现,接下来就是警方的活儿了,你就是配合演一场戏而已,危险姓不大。”
刘汉东问:“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人家生意往来多年,我一句话就能抢过来?”
二拿说:“其实他们合作也没多久,毒贩之间的信任好比半路夫妻,脆弱着呢,你的公开身份很牛逼,大学校长,地产公司老板,还当过警察,又是近江黑社会知名人物,黑白两道通吃,你在明处,而那个大枭在暗处,西部朋友当然更愿意相信你,和你打交道也更放心。”
刘汉东说:“我倒不这么理解,以我的身份,根本用不着贩毒就能过的很舒坦,我干这个掉脑袋的买卖图啥啊?”
二拿说:“因为你也吸毒,这个理由会让他们更加相信你。”
刘汉东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说,为了做戏,我还得染上毒瘾?”
二拿解释道:“冰毒化学名称是甲基苯丙胺,最早是军用兴奋剂,用来提高特种部队士兵的作战能力,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不吃饭,还能保持充沛体力和精神,其实这是一种透支,药效过后人会极度疲惫,对中枢神经的损害也很大,我们缉毒人员在和毒贩的较量中,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接触毒品,量少一些的话,不会染上毒瘾的,就怕尝到甜头,一发不可收拾……”
耿直说:“你小看汉东了,他的毅力远非常人可比,我相信他不会染上的,当然了,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碰.”
两人一唱一和,刘汉东听着好笑,“好吧,我豁出去了,谁让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呢。”
刘汉东虽然在缉毒大队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参加过三次行动,回回动枪,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兄弟,说话就没那么多官司门道,既然答应下来,就全力以赴。
耿直拿出一个手机递过来:“以后用这个专线联系,我和二拿的号码都在里面,这个手机技术部门处理过,关机也能发送信号,我们可以随时掌握你的行踪,保证你的安全。”
刘汉东接了手机,“那么,关于西部朋友有没有什么需要提示的?”
耿直说:“掌握的信息不多,你等通知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刘汉东起身告辞。
望着他背影离去,二拿说:“头儿,你说他能行么,我有种预感,这回要出大事。”
耿直说:“这次是省厅领导亲自过问,国际刑警都参与的大案子,当然是大事。”
二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右眼皮老跳。”
耿直说:“撕个纸条贴眼皮上,让它白跳。”
……
刘汉东驱车来到医院,打电话把车祸死亡的女孩家长约来,双方律师在场见证,不通过法院审理私下解决,火联合代表儿子向女孩家人表示了歉意,然后支付赔偿款项,对方打了收条,这件事情就算了结。
火联合没问这笔巨款的来源,因为他知道刘汉东是能人,筹措几十万不是难事,但祸是自家儿子闯下的,哪有让别人掏腰包的道理,他流着泪说:“大东,大叔没脸了,生个儿子不学好,成天在外面混社会,我也没管教好他,害人害己啊,这钱算大叔借你的,等卖了房子就还你。”
刘汉东说:“叔你可别这么说,外面都说我是黑帮老大,火雷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也不解释什么了,黑帮怎么了,重要是不是黑,而是帮,兄弟们有了难处,就得互相帮,帮来帮去就成了黑帮,扯远了,不管怎么说,火雷是我的亲兄弟,他有事我不能不管,钱是大家凑的,不是我一个人出的,大叔你就安心吧。”
江浩风代表金樽也拿出了二十万,用来给火雷支付医疗费,社会上的朋友来了不少,你一千我两千的捐了大约十余万,医院一楼大厅内聚满了光头汉子,搞得保安们紧张兮兮,得知不是医闹后才松了口气。
事情圆满解决,社会上的朋友渐渐散去,刘汉东在人群中看到了小刀,便上前问他:“你妹妹医疗费解决了么?”
“还差钱。”小刀说,拍拍裤兜,“我已经筹措不少了。”
刘汉东把脸一板:“胡闹,医院是你干活的地方么,这都是救命钱!”
小刀说:“我拿的都是那些开豪车来的人的钱,穷人我不碰。”
刘汉东也不和他计较,老鬼的徒弟就是靠手艺吃饭的,能做到盗亦有道已经不错了,他宽慰道:“你别着急,飞基金的慈善捐款马上就要到位了。”
小刀撇嘴道:“指望他们,吊毛都没一根,这帮狗日的说人话不干人事,要这要那,户口本身份证病历发票医院证明,还要父母的低保收入证明,街道社区盖章,民政局出什么证明,我妹连户口都没有,也没爹妈,这些证明根本开不出来,有时间折腾这个,我还不如洗几个皮子了。”
刘汉东略一沉吟,带小刀来到停车场,从后备箱里拿了五万块给他。
“这些先用着,不够再找我拿。”
“叔……”小刀无言,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我知道错了。”在金樽他和别人一样称呼刘汉东为东哥,私下场合喊叔,毕竟差着辈分呢。
“你错在哪儿了?”刘汉东反问他。
“我不该在医院洗皮子。”小刀诚恳无比,但是刘汉东知道,这小子只是哄自己高兴而已,对这个来自社会底层,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来说,首要的是活下去,他根本不会同情别人。
“小偷小摸不成大器,指望这个发家致富是行不通的,最大的可能是自己先进局子。”刘汉东淳淳教诲却让小刀更加迷茫:“叔,那我该干啥?”
“练好基本功,将来跟叔干一票大的,就什么都有了。”刘汉东拍拍他的肩膀,驾车离去。
刚出医院大门,电话就来了,刘汉东身上三部手机,一部智能手机日常使用,一部用来和亲人联系,第三部是耿直给的,响的是日常使用的那部,来电号码是本市手机,接了,是个陌生男声。
“东哥你好,我是雷子的朋友,雷子出事,我们场子的货没人供了,东哥能派人送点过来么,我钱都预备好了。”
“你哪里?”刘汉东隐隐兴奋起来,进入了毒枭模式。
“大富豪夜总会,我叫小涛。”
“要多少?”
“和以前一样。”
“知道了。”刘汉东没细问,挂了电话,直奔庆丰地产公司,毒枭只是客串玩玩,他的主业还是地产公司老总。
目前要解决的问题是欧洲花园用电纠纷,矛盾焦点在于用电手续不齐全,供电公司拒绝送电,手续不全的原因是配套费没交完,按照规定,建筑面积每平米要缴纳一百四十元的用电配套费,以欧洲花园的规模来计算,这笔钱在一千五百万左右,按说也不多,可是房子卖不动,款收不回来,交不起配套费,供电公司就卡脖子,业主就闹事,形成恶性循环,矛盾积累越来越大,越拖越难解决。
刘汉东首先想到的是庆丰地产的大金主卓力,卓二哥不是庆丰地产的股东,他只是在欧洲花园项目上注资而已,建筑队是他找的人,建筑材料和工人工资也是他垫付的,如今正是该坐收红利的时候,却还要找人家借钱,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仔细想了一番,刘汉东还是放下了电话,他要靠自己的能耐把事情摆平,公司里有专门跑电力口的业务人员,刘汉东让他们联系电力公司的相关领导,晚上鲍翅楼吃饭,又从火雷的毒资里拿出二十万来,准备晚上行贿用。
这事儿安排下去了,他又给谭帅打了个电话,让他速到欧洲花园找自己报到,不到半小时,谭帅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刘汉东没在办公室接待他,电话通知他上顶楼天台,天台是卧底们出没的场所,做戏做全套,在这儿谈事儿,显得专业。
刘汉东说:“火雷一时半会醒不了,我又太忙,原来的业务必须有人扛起来才行,你有什么想法么?”
谭帅激动起来:“东哥,你要信得过我,就把这一摊子交给我,我保证一年,不,半年之内统一近江所有的夜总会,洗浴中心,歌厅舞厅酒吧网吧,让他们全部用咱的货,谁不服,直接干死丢江里去,他们都说我做事有东哥的风格,绝对的霸气。”
刘汉东赞道:“有魄力,我相信你,对了,大富豪的小涛你认识不?”
谭帅说:“小涛啊,他是大富豪的领班,没事也帮着散点货。”
刘汉东问:“这边的客户都是谁维护的?”
谭帅挠挠头:“哪有那么专业,有时候我去送,有时候是华伟,不得空的话,就派下面小弟去送,都是当面钱货两讫。”
刘汉东说:“他那边缺货了,按老规矩给他送点过去,货在火雷家马桶水箱里,你自己去取。”
“好嘞,收了钱我马上送过来,雷哥看病需要钱。”谭帅兴冲冲的走了,刘汉东却陷入思索。
小涛只是大富豪的领班,小拆家而已,居然能主动打电话找自己要货,这不正常啊……
火雷并不是那种粗中有细的智慧型混混,而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打手型混混,他背后肯定有其他人,而这个人的狡猾程度超乎想象,不能细想,越想越担忧,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向自己伸来。
晚上,刘汉东在鲍翅楼宴请电力公司一帮中层领导,吃的龙虾鲍鱼,喝的是法国干白,一顿饭就花了两万多,事后每个人又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具体管事的塞了十万,办事员也有五千,连司机都拿了两条中华烟,喝的醉醺醺又去金樽唱歌,刘汉东让江浩风安排素质最高的公主和小姐,所有开支计在自己账上。
“东哥。”江浩风挤眉弄眼,“要不要给他们弄点提神的。”
刘汉东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
不大工夫,几个公主端着冰壶进了包间。
……
同一时刻,大富豪夜总会内,领班小涛躲在更衣室里打电话,他的衣柜里放着一包冰毒,是刚才谭帅派人送来的。
“发叔,我按照你说的,先给刘汉东打了电话,他晚上就派人把货送来了,好,我知道了,行,挂了。”
小涛收起手机,从柜子里拿出冰毒,拆开小包装,全都倒在一个托盘里,掺进一堆白色粉末,搅匀,再装进小包装,结果比刚才多出了好几包,掺假多挣钱是场子里公开的秘密,不过小涛还是留了两包纯正的冰毒,供自己享用。
蕴山脚下某别墅,前近江大亨李随风手下军师吴兴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说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简直天衣无缝,刘汉东把火雷留下的这一摊子接过去了。”
金樽夜总会,四楼最大的包房内,灯火昏暗,乌烟瘴气,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洋酒、啤酒、果盘,香烟,冰壶,电力公司的领导们都喝高了,一人楼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姐,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刘汉东全程作陪,甚至亲自倒酒,点烟,拿纸巾,殷勤客气,无微不至,以至于让这些小领导看走了眼,忘了面前这位汉子不是威震近江的黑社会老大,而是任由他们拿捏的地产公司职员,一个喝大的中年科员甚至直呼其名,问他刘汉东你到底杀过几个人,江湖上传你挺厉害的。
“都是谣传,谣传。”刘汉东笑的很和善,他将戾气尽敛,书卷气释放出来,再加上跟祁庆雨耳濡目染学的那一套拍马溜须巴结人的手段使出来,若是熟悉他的人,比如马凌看到,肯定认不出这人是自己的老公。
领导们终归是正当职业人士,虽然喝的醉醺醺的,但依然没人动冰毒,刘汉东也不勉强,这些毒品全让那几个粉妹享用了,吼歌吼到十一点,刘汉东建议去洗个澡,去去酒气。
“就不去了吧。”电力公司营销部迟经理故作矜持道,他四十来岁,大腹便便,酒糟鼻子,一看就是老油条了,“不去了吧”和“不去了”一字之差,但区别甚大,领导加一个“吧”以探寻的口吻来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卖味,希望下面人再强烈要求一下,以便自己顺水推舟,刘汉东岂能不明白这个,立刻说道:“迟哥,就是随便泡一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项目,要不然回家一身酒气,嫂子不得罚你跪搓板。”
大家就都笑了,迟经理爽快道:“那就去,简单泡一下。”
一干人等乘坐电梯下到大厅,大厅里人头攒动,收银台前正在发生纠纷,似乎有几个喝醉酒的在闹事,还把收银员妹子给打了。
刘汉东说:“迟哥,您稍微一等,我处理一下,马上过来。”
众人就在大厅沙发上坐下,笑看刘汉东如何处理闹事者。
刘汉东打了个手势,立刻从楼上下来十几个服务员,黑色唐装打扮,胸前一排丝绣小字“莫使金樽空对月”,耳朵后面挂着空气耳麦的线,手里拎着带打击头的强光手电,二话不说就把几个闹事的家伙拖走了。
五分钟后,刘汉东才出来,笑吟吟的请迟经理等人上了一辆碧莲客车,有个科员问他:“刘总,刚才什么情况?”
刘汉东说:“没事,几个小痞子玩的太嗨了,已经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给他们醒醒酒,不行就报警。”刘汉东说。
问话的人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说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刘汉东微笑道:“一点小事,总不至于把脚筋挑了。”
到了水文化会所,刘汉东给他们单间洗浴,至于是不是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只有个人自己清楚了,总之他们进去的时候,陪浴小姐说买的是通票,大保健什么的已经包含在内,就算只洗素澡,也是这个钱。
当他们洗完穿衣服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更衣柜里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背面写着密码的银行卡。
当最后一个人洗完出来的时候,看到刘汉东正和迟经理谈笑风生,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钟,刘汉东又提议去打两圈麻将,这回迟经理是真的敬谢不敏了。
“老了,顶不住了,眼皮直打架,下回吧。”
“迟哥咱们说定了,下回咱们再一起玩。”刘汉东安排司机一一将他们送回家,这才打个电话,让阚万林来接自己。
火雷出事之后,刘汉东把阚万林调到庆丰地产给自己当专职司机,老板经常有迎来送往应酬的业务,避免不了喝酒,身边没个靠谱的司机真不行。
回去的路上,阚万林忍不住嘀咕:“东哥,张艳找了个男人,可能是通缉犯,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刘汉东酒劲一下醒了:“什么?通缉犯?”
“嗯,就是在花火村杀人的那个,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七成把握是有的,张艳还藏着掖着,怕我看见,其实我是关心她,唉,不识好歹呀。”阚万林一脸痛心。
刘汉东心里一动,莫非崔正浩没走?这家伙倒是个好手,看着不起眼,其实比谁都狠辣,当做贴身保镖再合适不过了。
“这事儿你先不要乱来,我会过问的。”刘汉东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着了。
进家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刘汉东的三处伤口虽然愈合,但元气大伤尚未恢复,白酒洋酒啤酒掺着喝,到底喝了多少天知道,反正他一进门就觉得难受,冲进洗手间扶着马桶狂吐一气。
忽然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回头看去,正是马凌。
马凌穿着睡衣,头发随意的绾着,雪白修长的颈子后面生着细细的绒毛,面容恬静安详,和平时雷厉风行的彪悍女司机大相径庭,刘汉东不由得痴了,最近他太忙,以至于把自己老婆都差不多抛在脑后。
“看什么呢?”马凌嗔怪的打他一下,却双手环绕过来,将头靠在他背上。
刘汉东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馨一刻,可是持续不到两秒钟,马凌就厉声喝道:“你身上带的什么!”
原来是火雷那把77式手枪,刘汉东直接别在腰带内侧了,这种枪体型小便于隐藏,衣服遮着看不到,但贴身紧靠在一起,不发现才怪。
刘汉东把枪抽了出来,两只手指捏着说:“不是我的。”
马凌怒喝:“坟头上烧报纸,你骗鬼呢,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整天身上别这玩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能让我安安心心过几天踏实日子么!”
刘汉东举手投降:“我招。”
“说!”
“这枪是缉毒大队给我临时配备的,火雷吸毒后出了车祸人快不行了,我痛恨毒品害人,所以答应耿大队配合他抓捕毒贩,就是演一场戏,枪不是抓捕用的武器,而是显摆身份的道具,就这样,爱信不信。”
马凌愣了,刘汉东这番话逻辑性很强,有理有据的,不信都不行,火雷就在医院躺着呢,吸毒之后开摩托出车祸,还害死一个女孩,这件事传得很广,她当然知道。
“你不骗我?就是配合演戏,不让你打头阵?”马凌问道,语气恢复了平和。
刘汉东说:“当然,我又不是在职警察,凭什么让我打头阵,还有,以前在缉毒大队的同事小方牺牲了,留下一个周岁的孩子,我不能无动于衷,所以就答应了。”
马凌重新趴到刘汉东怀里,“千万注意安全,你看看自己身上多少伤疤了,都没好地方了,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咱们将来的孩子着想,人家丢下周岁的娃娃,你也想让我当寡妇啊。”
刘汉东拍着马凌的脑袋瓜安慰道:“不会的,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冲锋在前,一有风吹草动我就钻桌子底下去。”
马凌噗嗤笑了,打他一下:“我还不知道你,枪一响,你比兔子都快,不是跑,是往前冲,咦,这是什么?”
她好奇的看着刘汉东衬衣里贴身穿的防弹背心。
“耿大队给的防弹衣,我正想上网查查呢,淘宝上有没有凯夫拉的料子,咱买几丈,找裁缝做一套衣服,从裤衩到风衣,全防弹,多拉风。”
“拉风呢,拉倒吧你,快去洗个澡,臭死了你。”马凌笑了,刘汉东注意自身安全,让她很放心。
“一起洗。”刘汉东将马凌拽进了浴室。
……
第二天,电力公司营销部办公室,科员小李打开电脑,浏览微博,发现一条新闻,他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靠!”
“怎么了?”同事凑过来看。
“昨天金樽夜总会发生斗殴事件,三名青年被斩断脚筋,幸亏送医及时,不然肯定留下残疾。”小李声音有些颤抖,这不就是昨晚上他们亲身经历的事件么,刘总说挑脚筋不是开玩笑啊。
迟经理腋下夹着报纸踱了进来,昨天刘汉东给他安排了双飞,其中一个还是俄罗斯大洋马,体验了小小竹排江中游的感觉,也算不虚此行,最让他满意的是那张卡,里面竟然有十万块之巨,这个刘汉东出手大方,为人讲究,懂事。”你们聊什么呢?”迟经理春风满面道。
“迟经理,那个刘汉东还真是混黑社会的,昨天金樽闹事的那几个,被挑了脚筋了,新闻都出来了。”小李指着电脑屏幕夸张的挥舞着胳膊。
迟经理顿时觉得那十万块无比烫手。
刘汉东不好惹,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多个朋友多条路,虽说卡欧洲花园脖子是上面施加的压力,但总归不是红头文件,甚至连打招呼都不算,只是暗示而已,硬着头皮顶住也不是难事,总比惹恼刘汉东强。
迟经理立刻给刘汉东打了电话,给他指明了解决办法,找出当初的原始合同,根据条款可以分期支付配套费,虽然一分钱不能少,但大大减轻了压力,一旦房子正常销售,资金压力就立刻消散于无形。
“迟哥,谢谢你了,晚上有空么,我安排。”刘汉东热情洋溢。
“免了,晚上还要开会,你忙吧,再见。”迟经理挂了电话,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电老虎变成了电老鼠,还是钻进风箱的电老鼠,两头受气啊。
庆丰地产总经理办公室,刘汉东信心百倍,精神焕发,正要给法务部打电话让他们查找原始合同,第三部手机响了。
“汉东,青海哥们后天到近江,你预备一下。”耿直的话就像催命符一样,让刘汉东骤然紧张起来。
刘汉东摸了摸腰间的七七式手枪说:“耿大队,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
“我想找地方练枪。”
“江滩野地随便你练去,不用向我汇报。”
“我需要子弹啊,不打个几百发根本找不到感觉,当场火并的话,没感觉会要命的,耿大队你不希望我牺牲吧?”刘汉东趁机要挟,他想过枪瘾又没条件,逮着机会不得狠狠勒索一把。
“好,你下班后到警官学院来一趟。”耿直答应的很干脆。
刘汉东先去了一趟交通学院,学校业务一切正常,没什么风吹草动,他这个校长就是个甩手掌柜,一下午都在校长室坐镇,找了几个主任、教师,学生代表谈心,批了一些支出申请,报销了一些发-票,好不容易挨到快下班的时候,借口去总部开会,夹着包离开了学校,去往警官学院的路上,忽然想到阚万林说的事儿,于是拐了个弯去铁渣街看看。
铁渣街一如既往的脏乱差,张艳的店面还开着,不过生意明显不行,因为对面开了一家同类型的保健品店,门头很大,外面摆满庆贺开业的花篮,老板娘倚在门口嗑着瓜子和人打情骂俏,那骚劲,那架势,一看就比张艳放得开。
张艳认识刘汉东,见他下车就过来招呼,校长长校长短的,殷勤客气的有些不自然,刘汉东没进店,在门口瞧了一眼,电磁炉上炖着菜,小桌子上两副碗筷,柜台上还摆着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烟蒂,分明是小两口过日子的节奏。
“招伙计了?”刘汉东随口问道。
“没有,朋友刚来坐了会。”张艳急忙掩饰。
刘汉东也不揭穿她,崔正浩是黑户,见不得人,况且自己身份比较“官方”,张艳如此反应情有可原。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万林就行。”刘汉东回头就走,张艳如释重负,在后面客气道:“进来坐会吧,吃了饭再走。”
刘汉东走后,崔正浩才从货架后面出来,和张艳嘀嘀咕咕一阵,现在他的汉语已经说的不错了,基本沟通没障碍,加上那副土鳖气质,融入铁渣街的氛围毫无违和感,这儿流动人口本来就多,除了阚万林这样别有用心的,谁也不会注意张艳店里多了一个男人。
……
刘汉东回到了曾经学习和战斗过的地方,近江警官学院,老教官张亚森在地下射击场等着他,陪同的还有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枪械库保管员老王。
射击场的长条桌上摆了几把手枪,十几盒子弹,都是常见的警用手枪,刘汉东拿起一把五四,哗啦啦摆弄着,不满道:“膛线磨的差不多了,这枪快报废了吧?”
张亚森说:“枪破点无所谓,主要是找感觉,这和用破车练驾驶是一样的,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你摸枪的机会不多,就别计较这个了。”
刘汉东挑了一把成色七八成新的七七式,压满子弹,戴上耳罩,开始进行二十五米胸靶速射,他在部队的时候是汽车团中士,只打过八一杠,虽然手枪也会玩,但娴熟程度比这帮老公安差远了,七发子弹打完,虽然都上靶,但分布很散。
七七式的枪柄很短,刘汉东手大,几乎是用三根手指握住手枪,握持很不舒服,扳机没有二道火,很生硬,总之很不好用。
张亚森皱起眉头:“你怎么选这个枪,出于隐蔽的需要么?”
刘汉东苦笑:“没得选。”
一直沉默的老王开腔了:“这话说的,什么叫没得选,咱警校库房里就是枪多,只要你能说得出名堂来,我就能给你找出来。”
刘汉东乐了:“我想用m1911,sigp226,还有cz75这样的名枪,你能给我找出来。”
老王说:“咱们赌什么?”
刘汉东看了看张亚森,老张一脸玩味的笑,他心里就明白了,不过还是信誓旦旦道:“赌两条3字头的软中华。”
他看到老王烟不离手,一嘴黄牙,就知道是大烟枪,用好烟做赌注最合适不过了。
老王果然笑了:“小子,你等着。”屁颠屁颠去了。
过了十分钟,老王拿着三个黑塑料盒子来了,往桌上一放,笑眯眯点了一支烟:“开开眼吧。”
刘汉东将盒盖全部打开,顿时眼花缭乱,老王说的一点不假,这三种世界名枪全有,而且成色极新,根本没打过几枪。
不过稍加把玩就发现不对之处,m1911套筒上刻着np28,p226的套筒上是np22,cz75套筒上是nz85b,还有明显的madeinchina字样。
刘汉东笑了:“王老师,你哄我,这都是山寨货啊。”
老王眼一瞪:“谁说是山寨货,武器是没有专利权的你知道不,这是咱们北方工业生产的出口产品,通过国家靶场的鉴定试验,达到美**标,全枪寿命一万五千发,比国产手枪高五倍,故障率小于百分之零点一五,比原厂货分毫不差,在欧美卖的可好了。”
刘汉东哈哈一笑:“好吧,算我输了,两条软中华明天就送过来。”说着就拿起p226准备装弹试射。
老王一把夺回来:“就是给你看看,哪能发射啊。”
刘汉东说:“枪就是用来射的,藏在库房里是它最大的悲哀。”
老王说:“你说的嘴响也没用,这枪是以前省厅领导给特警队自选配枪的时候厂家送来的外贸货,后来政策不允许还是选了92式,这几把枪就封存了,领导不签字,原则上是不许出库的。”
刘汉东问:“既然是选型用的枪,那肯定不是处枪了,就算打两发也看不出来膛线磨损,我保证就打一梭子,大不了再给王老师弄两条好烟。”
老王没回过味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你小子,别贿赂我啊,我两袖清风的很。”
张亚森笑道:“老王,别逗他了,反正这枪领导们也忘了,就让这小子见识一下吧。”
老王这才勉强同意,又讹诈了刘汉东一条苏烟。
刘汉东将三枝枪全都试射了一遍,打完之后意犹未尽,爱不释手,三枝枪各有所长,但他最偏爱的还是np22,也就是sigp226的仿品,外形棱角分明,粗犷有力,握把很适合他的手掌,十五发的容弹量比七七式翻了一番还拐弯,而且是九毫米巴拉贝鲁姆手枪弹,比64式7.62手枪弹威力大多了。
警校射击场不但训练警校生,也是全市公安进行业务培训的地方,可是由于警察们工作繁忙,而且大部分警种在工作中用不到枪械,所以射击训练形同虚设,大批打不完的子弹,都是内码来打靶用掉。
刘汉东可算逮着机会了,各种手枪轮着打,35发装的牛皮纸盒子丢了一地,打得食指都快起茧子了,他枪感很好,几百发下来,25米胸靶基本上能打在一个直径五厘米的小圈子里,当然这是使用np22的成绩,用七七式怎么也打不出这样的效果。
“张教官,你看我打得还行吧?”刘汉东回头一看,张亚森和老王俩人远远坐在屋里吃面条呢,根本没往这边看。
刘汉东心思一动,将一盒51式手枪弹悄悄揣进了兜里。
门开了,进来的是耿大队,他带来了盒饭,鸡腿,驴肉火烧,还有一瓶白酒,张亚森和老王都推辞,说靶场绝对不能喝酒,耿大队也就将酒瓶收了起来,三人上前查看刘汉东的成绩,都面色严肃的点着头。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枪法奇准的人。”老王说。
“那第一个是谁?”刘汉东摘下了耳罩。
“是詹子羽,他没出事之前,经常到这儿练枪,打过的子弹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那绝对是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老王摇头叹息道。
刘汉东冷笑:“我和他当面对决过,最后还是我赢了。”
老王说:“我知道,詹子羽最大的问题是靶场上成绩好,实战就不行了,平时都是十环又如何,上了战场发挥不出来,有屁用。”
耿大队插言道:“士兵在战场上,能把军营里学到的技能发挥出哪怕百分之十就能保命,正常人面对枪口总会紧张,詹子羽和小刘不同,小刘之前就经历过好几次枪战,心理素质超强,要不然我也不会……”
他笑笑,不再继续说,张亚森和老王心里明镜似的,刘汉东来练枪,肯定是临时抱佛脚,要执行特殊任务了,要不然沈副局长也不会特批两千发子弹给他打着玩。
张亚森说:“小刘,我教你一招,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一定要迅速走位,不要站在原处挨枪,咱们练练。”
老王拿了两把蓝色套筒的训练枪,装上易碎弹,刘汉东和张亚森穿上护具,来到模拟实战靶场继续训练。
模拟实战靶场是宋剑锋担任省厅一把手的时候下令建设的高科技训练基地,普通学员根本没机会进来训练,这是反恐特警的训练场地,如今偌大的场地灯光全开,只为刘汉东一个人服务。
训练基地面积很大,是一个类似室内篮球馆的建筑物,内部模拟成街道,有建筑物,马路,汽车,随时会有电脑控制的人形靶跳出来,训练人员要在最短时间内分辨出靶子的威胁性进行处置。
不过刘汉东不是来打靶子的,他的对手是实战经验丰富的教官张亚森。
两人再次验枪后进入训练场,守在门口的老王对耿直说:“耿支队,打个赌吧,你说谁能赢?”
耿直毫不犹豫道:“肯定刘汉东了,他实战经验多丰富了.”
老王就嘿嘿的笑,笑得很歼诈:“我押老张赢,赌两条烟。”
“跟了。”耿直眼睛都不眨。
训练场内响起枪声,能听出是两个人在交火,一个打得很密集紧凑,有刘汉东的风格,另一个隔一会才开一枪,而且每一枪都换位。
十分钟后,两人走出训练场,张亚森护具上只有一个红色印迹,刘汉东身上却像打翻了颜料瓶,乱七八糟跟梅花鹿一般,裤子上鞋子上也都是易碎弹的颜料。
刘汉东很不服气:“不公平,如果用的是实弹肯定我赢了,一阵乱枪过去,墙壁都给你打穿,你躲哪儿都没用。”
张亚森说:“警察不是恐怖分子,在繁华区域枪战必须考虑周围群众的安全,近距离作战还是要讲究战术战法。”
耿直也帮腔道:“小刘,跟张教官学着点。”
刘汉东也就是嘴硬而已,其实对张亚森心悦诚服,他笑道:“教官,你哪儿学来的本事,神出鬼没的连你人影都看不到就挨枪了。”
张亚森说:“警校承担反恐机动队的训练任务,教材是以色列特种部队提供的视频录像,我看了不下一百遍,精髓部分都吃透了。”
老王说:“学校没人懂希伯来语,是张教官去江大找的外语系翻译,一个字一个字翻成汉语的,绝对是实践理论相结合的大拿,别说你了,省武警总队反恐机动队十二个人进去,都不是张教官的对手。”
刘汉东挑起大拇指:“服了!”
耿直心痒难耐:“要不我试试?”
张亚森点点头:“你俩一起上吧。”
刘汉东和耿直对视一眼,撇嘴点头,持枪再度进入训练场,半小时后出来,依然是一身斑点,不过这回张亚森也吃了亏,护具上多了几个印迹,还是耿直的成绩。
“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继续。”张亚森脱了护具,要带他们出去宵夜,老王要值夜班不能去,只好三人前往,寻了家烧烤摊,点了肉串啤酒,边吃边聊,刘汉东和耿直身上带枪,喝的是可乐,聊着聊着,刘汉东就提起了借枪的事儿。
“张教官,能不能把学校枪房里的家伙借出来用两天?这可是执行公务,不是我私人拿来玩。”
张亚森摇头:“把靶场借给你用已经违反原则了,你还想把枪借出去,你当警校是我开的?你当领导都不存在啊?”
刘汉东不死心:“一把枪而已,又死不了人,要不让沈弘毅给学院领导打个招呼?”
张亚森说:“小刘,你想的太简单了,警官学院是省厅直管的,市局领导打招呼也没用,枪是杀人的玩意,你又不是正式警察身份,出了事谁负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立了功,领导分不了成绩,你出了事,那领导肯定受牵连,再说了,任务的成功与否,在与人,不在工具,你真觉得需要大家伙,让耿直给你找一把黑枪就是,缉毒大队有的是。”
其实刘汉东也就是说说而已,现在又不是抗曰战争时期,侦察兵说看上司令员的撸子,司令员二话不说就连枪套子弹一起给你,公安系统的官僚作风比其他单位有过失无不及,借枪纯熟扯谈。
“干杯。”耿直举起可乐,岔开话题。
几个邻桌的小痞子在路边撒了尿回来,看到他们三个大男人桌上只摆了一瓶啤酒,便借着酒劲讥笑他们,三人都是老江湖了,并不和小痞子一般见识,笑笑就过去了。
过了几分钟,两辆面包车杀到,车里冲出一帮刺龙画虎的家伙,奔着邻桌几个人就过去了,双方抡起板凳酒瓶打在一起,慌得老板赶紧打110报警,恰好有一辆特警巡逻车路过,将斗殴双方制服,自始至终刘汉东他们都没参与,笑呵呵在一旁看热闹。
来的特警也是熟人,常进和隋慕新都是张亚森的学生,刘汉东的同窗,和耿大队也算脸熟,公务在身,大家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
“回吧,不早了,明天接着练。”张亚森起身结账,刘汉东说已经结过了。张亚森笑着指指他,没说什么。
耿直先开车把张亚森送回家,路上和刘汉东谈了谈后天要注意的事项。
“西部来人主要是给大毒枭送货,抽空做点自己的小买卖,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和他们搞好关系,放长线钓大鱼,对方做的是判死刑的大买卖,很谨慎多疑,一定要小心,别搞砸了。”
刘汉东点点头:“知道了。”
耿直把刘汉东送到铁渣街,他下车步行来到张艳的店门口,这种保健品店都是24小时营业的,门头灯箱亮着暧昧的红光,门虚掩着,推门一看,果不其然,崔正浩正在躺椅上玩手机。
小崔看到刘汉东出现,一时间手足无措,本来他信誓旦旦说要投奔南韩完成妻儿夙愿什么的,结果却留在近江隐姓埋名过起幸福小曰子,被揭穿真有些不好意思哩。
刘汉东开门见山问他,小崔愿不愿意跟我干?
崔正浩看起来忠厚,其实精着呢,跟刘汉东干活八成都是刀口舔血的事儿,自己小曰子过得优哉游哉,何必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险,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一口拒绝。
刘汉东见劝不动他,只好悻悻离开,走在半道上发觉身后有人跟踪,闪身藏在电线杆子后面,拔出手枪静等来人走近,冲出来拿枪瞄准他。
“东哥,是我!”来人竟然是阚万林,他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刘汉东收起枪,“你跟我干啥?”
“东哥你半夜来找他有啥事?”阚万林反问。
“没什么。”刘汉东不想把这事儿弄得满世界都知道。
阚万林说:“东哥,我都听见了,你让他帮忙,他不答应,不识抬举的家伙,报警抓他吧。”
刘汉东问:“你没事就在人家店门口守着?”
阚万林挠挠头:“也不是,偶尔来看看,我怕他欺负张艳。”
刘汉东心说人家钻一个被窝了,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他拍拍阚万林肩膀,语重心长道:“万林,该找个媳妇了。”
阚万林不接茬:“东哥,有啥事你给我说,我也帮得上忙,不是非得那个高丽棒子才行。”
刘汉东含糊其辞:“再说吧。”
……
次曰,刘汉东一整天都泡在警官学院训练场,各种枪械玩个够,子弹打了上千发,张亚森又找了一队学员和他搞对抗姓演习,岁说是临时抱佛脚,但也确实长进了不少。
傍晚时分,耿直约刘汉东见面,在一辆不起眼的套牌面包车里,他打开笔记本,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说:“这就是明天和你接头的人,叫马啸虎,是贩毒团伙中的重要人物,交易正常进行,警方只在外围布控保护你的安全,这一次不进行抓捕。”
说着拿出一个纽扣状电子元件给刘汉东:“这是窃听器,你带在身上,我们能随时掌握现场情况。”
“头儿,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给你搞砸。”刘汉东信心满满,这就是一次正常交易,没什么可担心的。
耿直拿出一把m1911a1手枪说:“这还是你上次执行任务用过的,再借给你用一天,用完立刻归还。”
刘汉东退下弹匣,连续拉动套筒,扣动扳机,试了试击锤力度,用把枪塞在腰间,连续数次拔枪找找手感,最后手指勾住扳机护圈打了个转,拍在桌上,赞一声“好枪!”
“这是你和马啸虎之间的短信联系记录,你看一下,到时候别露馅。”耿直又拿出一部手机给刘汉东,“我们的侦察员复制了火雷的手机sim卡,用你的名义和上家联系,买卖谈妥了,这次交易的是二十公斤冰,单价每克60元,交易额是一百二十万,你记清楚这些数字。”
刘汉东接了手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回家吃饭睡觉,因为明天有重大行动,他兴奋无比,无法安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爬起来把玩一下手枪,又翻箱倒柜找了条细皮带,把77式绑在了脚脖子上,忽然外面一阵刺耳的消防车警报响起,呼啸着朝北边去了。
铁渣街上起火了,刘汉东穿上衣服下楼去看热闹,原来失火的是张艳的保健品小店,因为邻居们及时扑救,没有殃及其他店面,小店的存货被烧的一干二净,门头也一片漆黑,地上尽是泡沫和积水,张艳蹲在路边,欲哭无泪。
街坊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说是这家人用电粗心大意,电磁炉那么大功率,电线老化根本撑不住,早晚得出事,没烧死人算好的。
刘汉东在人群中发现了阚万林,心中疑惑不已,走过去把他拉到巷口里,一把推在墙上质问:“是你放的火吧?”
“东哥,真不是我!我要是放火,让我一辈子打光棍!”阚万林记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横飞发下了毒誓。
刘汉东说:“不是你还能是谁?整天趴墙根。”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不是他,是我做饭不小心。”
回头看去,崔正浩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
“我愿意跟你干,杀人放火都无所谓。”小崔说。
保健品店失火的原因是业主使用大功率电器导致的线路负荷过大引发燃烧,本来电闸保险丝可以起到一定保护作用,可是被崔正浩换成铜丝之后失去了保险效能,店里所有货物付之一炬,连带着把房东的临街门面房也给烧了,损失惨重,张艳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小崔内疚至深,他身无长物,只有一条不怕死的烂命,反正也是无国籍的黑户,跟着刘汉东干一票大买卖,补偿了张艳的损失之后远走异国,两不相欠,他和张艳虽然滚了床单,但只是露水夫妻,心里还惦记着以前的妻子。
刘汉东让小崔回避,自己带着阚万林过去帮张艳处理事情,房东一家人都来了,指着张艳的鼻子大骂,对面店的老板娘嗑着瓜子看笑话,街坊们也都围着看热闹,张艳因为救火被燎了头发,脸上乌黑,衣服也烧了,狼狈不堪,忙不迭的赔礼道歉,说我赔钱,一定赔钱。
房东不依不饶,张口就是八十万,张艳急的直掉泪,不就是个临街的破房子么,才十几个平米,狮子大开口也不兴这样的啊,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经营的还是这种被人瞧不起的买卖,街上的闲人们经常被背后指指点点,说张艳以前是干什么皮肉生意的,要不是有小崔在,她受的骚扰更多。
眼瞅着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满街的人没个帮腔的,阚万林本来就是个蛮横无比的黑车团伙头子,再加上刘汉东坐镇,狐假虎威霸气冲天,上去一阵怒喝,气势如虹,把房东一家人的锐气立刻就给挫了下去。
紧接着刘汉东适时出现,先呵斥了阚万林,然后打圆场说张艳的父母是我们学校后勤职工,生活比较困难,失火也不是故意的,赔偿是肯定要赔偿的,但是也要合理适度。
房东说刘校长我们相信你,可是张艳是外地人,她跑了咋办。
“跑了我担着。”刘汉东说。
刘汉东什么身份,铁渣街上谁人不知,他的面子比派出所长都大,既然他开口了,房东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领着人悻悻去了,张艳哭哭啼啼进废墟想捡点东西,货物都是易燃的纸盒子和塑料制品,烧的精光啥都没剩下,店面烧了,货物烧了,连床铺被褥衣服细软都烧了,张艳在东莞打工赚的那十几万全赔进去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抹一把眼泪,感谢了刘汉东和万林哥,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要不我开车送你把。”阚万林问道。
“去学校,不用送了。”张艳说,其实她是去找崔正浩,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打手机也不接。
崔正浩跟刘汉东走了,他上了刘汉东的车,直接开到欧洲花园地下停车场,业主还没入住,这里一片空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枪还在么?”刘汉东问。
崔正浩有一把朝鲜68式手枪,据他说是越境的时候抢边防军人的,不过子弹打光了,是一把空枪。
“有。”崔正浩把枪掏了出来,失火的时候他最先抢救的就是钱箱子和这把破枪。
刘汉东丢过去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盒:“拿着,明天跟我去见几个人。”
崔正浩打开纸盒,里面是三十五发7.62毫米手枪弹,他喜出望外,顿生如虎添翼之感,问道:“是不是把他们都杀了?”
“不用杀。”刘汉东说,“你给我当保镖就行,我付你工资。”
崔正浩大失所望,当保镖才几个钱啊,远不如杀人来的快而多。
刘汉东猜出他的心思,劝解道:“慢慢来,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
小崔的汉语水平还听不懂歇后语:“你说什么?”
“我说,跟哥混,有你出头发财的时候。”
发财两个字崔正浩听懂了,笑眯眯点头:“好!”
……
第二天一早,刘汉东摆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从四部手机中拿了一部出来,正是使用火雷号码的那个,是个短信:上午十点,阅江楼见,发信人马啸虎。
刘汉东回了一个ok,立刻起身穿衣服,给耿大队打了个电话,请他在阅江楼附近布控,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手枪别在裤腰带上,用西装上衣掩住,从外面看不出异样来,就是坐下的时候有些硌腰。
他今天是睡在庆丰地产办公室套间卧室里的,因为有任务,激动的一夜没睡好,推门出来,只见崔正浩正趴在地毯上做俯卧撑,支撑地面的只有食指和中指,动作飞快有力,赤膊的上身虽然精瘦,但充满力量感。
“小崔,你以前真是体育教师么?”刘汉东狐疑道。
崔正浩爬起来,板着脸说是的。
刘汉东打电话给谭帅和申华伟,这俩小子大概是昨晚上玩得太嗨,电话开着,但没人接。
身为近江黑社会大哥,出场就带一个小弟未免太丢份,可是这事儿隐秘,带太多人也不好,刘汉东想了想决定带阚万林当司机,反正他就只负责开车,不接触其他,不怕泄密。
阚万林本来就是刘汉东的专职司机,接到电话立刻赶来,驾驶着奔驰s600将老板和“保镖”送到了阅江楼,自己找地方停车去了。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天气有些热了,崔正浩右胳膊上搭着脱下来的夹克衫,很自然的跟在刘汉东身后,其实夹克衫掩盖下是子弹上膛的手枪。
两人上了茶楼,在雅座坐定,点了茶点饮料,等到十点半也不见人来,刘汉东撇了撇楼下,没有缉毒大队的同事,来来往往的都是正常客人。
手机响了,是马啸虎发来的短信:你站到窗口来。
刘汉东走到窗口四下张望,外面车水马龙,路边没有临时停靠的汽车,路人们也都匆匆忙忙,看不出谁是毒贩的眼线。
对方又发来信息:“怎么看不见你?”
刘汉东回了一条:“我就在这,临街二楼窗口,茶餐厅霓虹灯牌子旁边。”
对方回复:“不是阅江楼茶餐厅,是阅江楼。”
刘汉东啼笑皆非,知道自己摆了乌龙,阅江楼是一处陈子锟当政时期的历史文物建筑,参观门票五十元,本地人基本不去,外地游客也只有部分土鳖才花这个冤枉钱上去欣赏江景,近江人约定成俗的阅江楼,其实是著名的阅江楼茶餐厅,而且在这种公共场合见面符合毒贩的套路,人多眼杂反而比游人稀少的阅江楼安全。
两处建筑距离很近,也就是几十米远,刘汉东匆匆下楼过去,花一百块钱买了两张门票进了景点,游人稀稀拉拉,两个男子远远走过来,前面一人热情的伸出手说:“是刘总吧?”
“马总?”刘汉东也伸出手,笑吟吟打量着这两位西部毒贩。
马啸虎三十岁左右,穿着条纹长袖t恤和藏青套装,西装皱巴巴的,袖口露出棉毛衫,裤腰带是梦特娇牌的,侧面挂着一串钥匙,还有个巨大的宝马车金属铭牌装饰品,手拿金利来真皮手包,沉甸甸的不知道赛了些什么。
另一个跟班打扮的差不多,也是中等身材,灰不溜秋的长袖t恤,西装褂子搭在胳膊上掩住手里拿的东西,造型和崔正浩差不多。
马啸虎先和刘汉东热情握手,然后向他介绍自己的同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马宏正,我的助理。”
马宏正将右手的西装褂子换到左手,来和刘汉东握手,原来人家手里并没有枪。
刘汉东笑道:“怎么有雅兴到这儿玩?”
马啸虎说:“来了好几趟近江,就这个景点没来过,你给我们照个像吧。”说着将手机递给刘汉东。
刘汉东只好帮他俩照相,正准备退后几步照下阅江楼的全景呢,哪知道马啸虎走到一块不锈钢牌子前说:“照这个。”
不锈钢牌子上面写着:历史古迹阅江楼,建于1931年,国家4a级风景区。
两位西部毒贩兴致勃勃和不锈钢牌子合了影,意犹未尽,又让刘汉东给他们拍了好几张。
“中午了,一起吃点吧。”刘汉东看看手表,发出邀请。
马啸虎说:“好,找一家清真饭店吧。”
刘汉东打电话让阚万林开车过来接人,不大工夫奔驰车开到,崔正浩坐副驾驶,刘汉东陪两位客人坐后排,挤是挤了点,不过距离近也无所谓。
滨江路上就有清真饭店,他们来得早,店里还没有其他顾客,刘汉东要了一个包间,打发阚万林先回去,三人落座,崔正浩站在门口,马啸虎看不过眼,让他坐下,崔正浩不理他。
“刘总,让人家坐吧,咱吃饭他看着,多不好。”马啸虎说。
刘汉东点点头:“小崔你也坐。”
崔正浩这才拉了张椅子坐下。
服务员把茶壶放下就走了,刘汉东亲自给客人倒茶,马啸虎急忙站起:“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两人争着要倒茶,差点把茶壶碰翻,最终还是刘汉东赢了,端着茶壶给马啸虎倒了一杯茶。
马啸虎耸耸鼻翼,忽然说:“刘总,你身上的硝烟味很重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宏正当即伸手入包,枪还没掏出来,崔正浩动作比他快多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亮了出来,68式手枪击锤扳起,杀气腾腾。
马啸虎扭头看了看崔正浩,全无惧意,好奇地问道:“你这个枪没见过啊,什么型号的?”
刘汉东摆摆手,崔正浩收起枪,但虎口卡在击锤处,依然警惕万分.
“我这个保镖是朝鲜人,用的是朝鲜五四,他初来乍到,反应过度了,小马哥见谅,见谅。”刘汉东满脸堆笑,真诚无比,“我好这个,以前当过兵,后来还当过警察,对枪有比较有感情,家里藏了几把,没事就出去练练。”
马啸虎点点头:“我说嘛,我一闻就闻出来了,你这几天打了不少子弹,枪油和硝烟味都渗到皮肤里了。”
刘汉东挑起大拇指:“小马哥鼻子好,赛过警犬。”
马宏正停在皮包里的手拿了出来,摸出软飞天兰州烟和打火机,递给刘汉东一支,又给马啸虎上了一支,打着火机帮刘汉东点烟的时候,马啸虎伸手进兜里,似乎是在摸自己的火机,可是拿出来的却是一支黑漆漆的手枪。
烟刚点燃,刘汉东就发现手枪顶着自己的头,崔正浩反应够快,枪也顶住了马啸虎的太阳穴。
“小马哥,这是弄啥?”刘汉东处变不惊,其实后脖子已经开始出汗。
马啸虎绷着脸,一言不发,手指压在扳机上。
马宏正没掏枪,眼神机敏的四下打望。
崔正浩冷峻如常,端枪的手平稳无比。
马啸虎哈哈一笑,倒转枪柄递给刘汉东:“你见多识广,看看这枪什么来头?”
刘汉东接了枪,马啸虎坐下自己点烟,看也不看小崔。
小崔瞅一眼马宏正,见他没有异动,便也收了枪。
刘汉东掂了掂手中枪,很沉,超过一公斤,造型奇特而熟悉,基本上还是老五四的底子,加长的枪管上方开槽,估计是起防跳作用,枪柄也比普通五四粗大很多,估计弹匣改成双排的了,枪身上有单发连发选择装置,这是一把冲锋手枪啊。
马啸虎略有矜持的看了看刘汉东,端起茶杯吹拂着热气,似乎在等待刘汉东的赞美。
“这个……连发的话,弹匣容量太小,一扣扳机就打光了,而且后坐力太大,除了第一发能打中,其余的都得打到天上去。”刘汉东开诚布公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啸虎一拍桌子,挑起大拇指:“有见地!”
招招手,马宏正从包里掏出加长弹匣和长条铁质物体,从长条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晃了晃,插回去,九十度折弯递给刘汉东:“这是肩托。”
刘汉东严肃的点点头,换上加长弹匣,安上肩托,抵在肩膀试了试,老实说,人机功效差的一比吊糟,握持很不舒服,重心不稳,弹匣过重,如果非要给个评语,那只有一句话:“什么jb玩意。”
“大杀器,绝对的大杀器,我混迹江湖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枪!”刘汉东面不改色的赞叹道。
马啸虎得意洋洋:“什么型号看得出么?”
刘汉东煞有介事的摇头:“我眼拙,真看不出。”心里却道,破玩意肯定是你自己造出来的怪胎。
马啸虎说:“宏正,给他科普一下。”
马宏正干咳一声说:“这把枪是我们马先生在国产五四式外贸型手枪的基础上自主研发的化隆一号超级单兵狙击型自卫武器,综合了手枪、冲锋枪的特点,配有瞄准镜,匕首等,实现了一枪多用的设计目标。”
刘汉东禁不住击掌赞道:“高,实在是高,没想到咱们化隆的武器研发水准这么高,据我所知,欧美发达国家已经在研制pdw,也就是单兵自卫武器,用来装备非战斗人员,小马哥未雨绸缪,已经走在世界前列了。”
马啸虎摆摆手:“不敢当,刘总也是个识货的,还知道屁弟达不溜,我也是在《兵器知识》上看到有关介绍才起的这个想法,玩玩而已,你要喜欢,这把枪我送你,另外再专门给你定做一批,价钱好说。”
刘汉东心说不大对劲了,是不是情报有误,来的不是毒品贩子,是枪贩子啊。
“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深入讨论吧,先吃饭。”刘汉东说。
马啸虎不接茬,眼珠一转说:“刘总这么爱枪,佩的是什么家伙,让我也开开眼?”
刘汉东想了想,拔出了自己的m1911a1推过去:“朋友从南边捎来的,越战老货色,不过成色还可以。”
马啸虎拿起来耍了几下,将自己的屁弟达不溜推过来:“换着玩两天。”
刘汉东略一皱眉,这枪可是从缉毒大队借来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马啸虎拿走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他很清楚孰轻孰重,一把枪而已,比起任务来不算个事,所以痛快答应:“好!”
楼梯声响,服务员端菜上来了,大家赶紧收起家伙,抽烟喝茶,气定神闲,这顿饭没喝酒,吃的都是牛羊肉之类的硬菜,西部人喜吃面食,每人一大碗面条,西里呼噜吃完,马啸虎提出找个地方打靶,刘汉东欣然答应,打电话让阚万林去超市买些东西,开车过来接人。
半小时后,奔驰车开到饭店门口,四人上车,直奔荒凉的江滩而去,一路上马啸虎都在兴高采烈的和刘汉东探讨枪械的问题,别人根本插不上话,基本上都是马啸虎在说,刘汉东充当的是捧哏的角色,交谈中也得知马啸虎以前是专业造枪的技师,在县里颇有些名气。
“在我们那里,大姑娘都愿意嫁给有一技之长的汉子。”马啸虎不无得意的说,“我婆娘就是她们乡最漂亮的。”
刘汉东说:“失敬啊,我不能喊你小马哥了,以后得喊你马工。”
大家爽朗大笑,气氛无比融洽,开车的阚万林听的也是心潮澎拜,他不但不害怕,还兴奋的很,东哥**大佬的身份不是吹的,朋友遍天下啊。
不知不觉来到江滩,附近杳无人烟,练枪再合适不过,阚万林从后备箱里搬出好几箱易拉罐,还有几个大西瓜,摆在远处防洪备用石头堆上。
刘汉东和马啸虎互相谦让一番,开始练枪,马啸虎到底是造枪专业户出身,枪法出众,弹无虚发, 打得一个个易拉罐炸的飞花碎玉一般。
轮到刘汉东的时候,他玩了个花样,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也是全中无脱靶,这一手把马啸虎给震惊了,双手开枪可不是一般人。
两人打完,相视大笑,大有伯牙遇子期之感。
“让你的保镖也试试吧。”马啸虎指了指崔正浩。
“小崔,露一手。”刘汉东说。
崔正浩点点头,拿起一个易拉罐抛给阚万林。
“你给我干啥?”阚万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崔正浩指了指脑袋,示意他把易拉罐放在头顶。
阚万林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心中暗骂高丽棒子公报私仇,不过看到小崔脸上转瞬即逝的轻蔑表情时,他争强好胜之心上来了,“顶就定,我他妈就不信你敢当着东哥的面打死我!”
他头顶易拉罐站在十米远的地方,闭上了眼睛,心里直打鼓,很想丢下该死的易拉罐撒丫子就跑,不过想到张艳,一口气又顶上来,硬生生的戳在那里纹丝不动。
马啸虎笑吟吟的,看似平静,其实手中的烟出卖了他,长长的烟灰许久没弹了,马宏正也很紧张,一脸的担忧。
刘汉东哈哈大笑:“玩的太险了吧,万一子弹质量不好崩了万林的脑袋,以后吃啥都不香了。”
阚万林嚷道:“东哥,你别劝,让这小子打,打不死我算他孬种。”
话音刚落,就见崔正浩抬手就是一枪,动作很随意,很轻松,似乎根本就没瞄准,阚万林就觉得脑袋巨疼,子弹穿过易拉罐的瞬间,罐子内的压力骤然变化,力量可想而知,虽说不会受什么严重的伤害,起个大疙瘩免不了的。
小崔这一手把包括刘汉东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了,打靶不算本事,打人头顶着的靶子才是真能耐,只要小小的失误就会死人,这得多好的枪法,多好的心理素质,这得多少子弹,多少人命才能喂出来这样的高手。
马啸虎心悦诚服,阚万林面如死灰,刘汉东暗道侥幸,已经搭上一把枪,再把阚万林的脑袋搭上,那这生意就赔了。
技术交流结束,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刘汉东提出晚上一起坐坐,尝尝近江的特色菜,再唱个歌什么的,哈好招待远方的贵客,马啸虎和马宏正商量了一下,答应了。
晚饭本来打算在鲍翅楼吃,但马宏正说非清真饭店不吃,于是又去了中午那一家,因为二马都是虔诚教徒,不喝酒,无酒不成席,气氛有些不够热烈,饭后刘汉东说带你们去我的场子考察一下吧,二马欣然答应。
场子自然是金樽,已经给江浩风打过招呼,安排了大包间,高素质的公主,妈妈桑带进来一群穿着吊带小短裙的美女让贵宾挑选,马啸虎却一副不适应的表情,说不用人陪,把音乐开小点,吵得脑仁疼。
刘汉东会意,一摆手,小姐们潮水一般退去。
他知道,该谈正经事了。
大包间内出奇的平静,配乐声调到最低,大屏幕上放着空镜头,下面字幕一行行闪现,刘汉东倚在皮沙发上,一手端着酒,一手里玩着zippo,似笑非笑等着大毒枭开口
“酒是罪恶之源,尽量少喝.”马啸虎说,一副虔诚面目。
“喝多了也误事。”马宏正跟着说。
刘汉东心念一动,毒贩哪有那么好心肠的,是不是借着酒的话题引到生意上来,二拿不是说要取得他们信任就得吸毒么,看来是时候了,他推门出去,冲守在远处的服务员做了个手势。
很快三个冰壶送了进来,刘汉东殷勤招呼:“用点吧,回头找几个妞儿散散冰,绝对都是正点的女大学生,干净,也放得开。”
说着拿起冰壶,叼着吸管,用打火机烘烤着晶莹的冰毒颗粒,正要狠下心来抽一口,冰壶却被马啸虎夺了过去。
“这玩意,别碰。”马啸虎正色道。
刘汉东诧异了,这是什么意思,大毒枭客串禁毒大使么?
“对脑子不好。”马啸虎敲敲自己的脑壳说,“我们工厂生产的时候,气味刺鼻的很,畜生都绕着走,你想想,那么熏人的东西,对人能有好处么?”
戏码不对,刘汉东都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马宏正也振振有词道:“我们做这个生意,但是从来不碰,刘总小玩玩也就算了,染上毒瘾,对事业发展有害无利,这是肺腑之言。”
“有道理。”刘汉东做沉思状,“火雷要不是玩这个,也不会出事。”说着深深叹口气,将冰壶放下。
马啸虎说:“你那个兄弟人不错,可惜了。”
刘汉东说:“不提这些了,二位远道而来,货带来了吧,我钱都预备好了。”
马啸虎说:“来的匆忙,货没备齐,这回主要是和刘总接触一下,交个朋友。”
刘汉东问:“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马啸虎避而不答:“这次就先到这里吧,感谢刘总的盛情招待,有机会咱们下次再聊。”
二马站了起来,刘汉东也站起道:“再玩会,一起洗个澡?”
“不了,还有事。”马啸虎也不和刘汉东握手,径直出门离去,刘汉东一直送到大门口,二马不让他派车去,自己打车扬长而去。
两人刚走,刘汉东的第三部手机就响了,是耿直打来的电话,问他会面情况如何。
“你们不是全程监听了么,这两人脾气古怪,我也摸不清情况。”刘汉东说。
“保持联络,这是长线任务,有情况随时联络。”耿直答道。
“喂,喂,不是说就一回么,怎么成长线了?”刘汉东还在冲手机嚷嚷,那边已经挂了。
刘汉东气的差点把手机摔了,骑虎难下,今后还得长期和这帮喜怒无常的毒贩打交道,想想都头大。
金樽门口的迎宾小姐和服务员见刘汉东脸色难看,都躲得远远怕惹祸上身,正好有几个男女从楼上下来,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其中一个正是上回陪过刘汉东的小佳佳,一个男人搂着她,亢奋无比,显然是溜了冰下来正要找地方散冰去。
“你过来。”刘汉东冲小佳佳招招手,鬼神神差的,他想教育一下这丫头,人家毒贩子都知道毒品的危害,你一个大学生如此的不自爱,对得起家人么。
搂着小佳佳的男子不认识刘汉东,见他指着自己的马子,立刻不乐意了,借着酒劲过来挑衅:“你他妈谁呀。”
刘汉东心里窝着火,一个直拳打过去,男子倒飞出去撞到了文化墙上,重重落下,压坏了一排花盆。
又一个男的想要冲过去,跟在刘汉东身后的崔正浩当即拔枪,吓得他生生止住脚步,脸色刷白。
“艹,一帮垃圾!”刘汉东活动一下手腕,转身走了。
次曰一早,刘汉东来到交通学院主持了中层干部晨会,给后勤处打了个招呼,安排张艳在图书室当个临时工,中午去庆丰地产,听取工作汇报,电力公司方面已经摆平,其他千头万绪也在解决之中,他又找了几个工人,从工地上拉了些剩余的建材,把失火烧掉的保健品门面重新建起来,也算替崔正浩还了张艳的情。
忙完这些,刘汉东驾着路虎来到江东大学,接触了太多社会阴暗面,他要陶冶一下内心,途径学校篮球场,几个大学生正在场内飞奔,扣篮,看的他心痒难耐,在车里换了球鞋出来,要求加入球赛,他在部队就是篮球健将,打起来有声有色,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成了朋友。
一局结束,大学生们下场休息,一个可爱的女孩迎上来将运动饮料递给自己的男朋友,男孩高大威猛,笑起来满嘴白牙,揽着女朋友的肩膀正要向刘汉东介绍,女孩却脸色大变,扭转身子。
刘汉东也认出来了,女孩正是小佳佳,他也不揭穿,点点头说我还有事,你们玩吧,转身离去。
“你认识他?”小佳佳悄声问男朋友。
“有些面熟,好像是研究生院的,篮球玩的挺好。”男朋友说,他刚打完篮球,大汗淋漓身上热腾腾的,却感到女朋友娇小的身体冰冷无比。
“佳佳,你病了么?”
……
朱雀饭店,刘飞接到了姚广打来的专线电话。
“老大,老三又把事情办砸了。”姚广的声音很沮丧,“他找了个什么世界杀手组织排名前十的职业杀手去杀夏青石一家,结果栽了,杀手失踪了一星期,尸体被渔民发现,身上中了三枪,脑袋一枪,心脏两枪,手法很专业。”
刘飞大怒:“我早说过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就是不听,**毁灭是最低层次的解决办法,也是最愚蠢的,你能杀别人,别人就不能杀你么!”
姚广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根据有关渠道的情报,萨利姆.卡洛斯入境了。”
“这人是谁?”刘飞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他的化名之一,真名我们并不掌握,这人以前是cia干湿活的特务,擅长暗杀,黎巴嫩极端组织头目赛义德,墨西哥毒枭拉雷多都是他干掉的,他最喜欢用的是汽车炸弹。”
刘飞打断他说:“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姚广忧心忡忡道:“老大,我担心卡洛斯是针对我们的,夏青石被打急眼了,他有的是钱,又身患重病没几天活头了,难免不狗急跳墙对咱们三兄弟下手,这个卡洛斯用的是合法身份入境的,咱们的特工照例进行跟踪,一转眼就被他甩掉了,现在老三已经躲起来了,连我都不知道他藏在哪个老鼠洞里,我住在部队大院里也不用担心,就是你,身为市长经常需要抛头露面,想暗杀你太简单了,老大,你不可不防啊。”
刘飞冷笑:“我不信谁敢对党的干部下手。”
姚广说:“老大,我已经想办法加强你的警卫力量了,你那边也注意一下,总之一切小心,夏青石现在是疯狗,见谁都咬,你不但要当心自己的安全,还有嫂子和小飞也得注意。”
“知道了。”刘飞挂了电话,心中愤懑无比,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有几步棋必须走了。
他先把黑子叫进来,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纯净水,语重心长道:“黑子,你在我身边工作时间不算短了,在个人发展上有什么想法么?”
黑子端坐如钟,双目平视:“老板,我服从组织安排,个人没什么想法,如果一定要有,我还想穿制服。”
刘飞点点头:“你先出去吧。”
黑子出去后,刘飞打电话把市委组织部长叫来,问他公安局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副处级的位置。
组织部长想了想说:“市局政治部主任快到点了,不过这个位子是正处级的,下面几个副主任熬了多少年也都想转正,竞争很激烈,同时也要考虑沈局长的意见。”
刘飞说:“黑森同志在我身边工作多年,我考虑让他挑一些更重的担子,公安口比较适合他的发展,具体的安排,还是组织部门决定吧。”
话已至此,组织部长还能说什么,只好尽力去办,黑森的身份比较特殊,他的档案还在武警部队,少校军衔,转起来比较麻烦,而且公安系统内部阻力也不小,论资排辈轮不到他一个军转干部当政治部主任,不过黑子的另一个身份足以压住这些杂音,因为他是刘飞的司机。
组织部门和公安局方面进行了沟通,沈弘毅正好也想安排自己的嫡系人马,需要组织部门的首肯,双方一拍即合,黑森转业到近江市局,破格担任政治部主任,原办公室主任徐功铁调任警令部主任,主抓业务,刑警大队长胡朋升一级,担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
可是这个方案报给刘市长,却遭到了领导的批评,刘飞说,公安局政治部掌管干部任免调配,机关编制,考核评比,宣传教育,机关党委,黑森同志还年轻,不宜担子一下加的太重。
天意难测,组织部长苦苦思索,刘市长批评的很正确,黑森是特种部队出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把发放到政治部主任的位置上显然不合适,还会遭人诟病,不如换成市局警卫处长,警卫处是武警现役编制,黑森本来就是武警军官,负责刘市长的安全警卫工作,当警卫处长,身份对口业务也对口。
再次报上去,刘飞终于点头。
不多久,刘市长的司机兼保镖黑森,摇身一变成了近江市局的警卫处长,重新穿上了武警制服,不过军衔升了一级,挂上了中校肩章。
市公安局警卫处又称市委办公厅警卫处,负责全市警卫工作,组织实施来访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要外宾的警卫工作,以及各类重要会议,大型活动中重要人员的安全警卫工作,编制不大,只有十个人,分成勤务一科和勤务二科,成员都是精心挑选的干练汉子,素质过硬,政治可靠,公安现役身份,有警服和武警制服两套衣服,根据需要着装。
黑森走马上任警卫处长,但本职工作没变,依然是负责刘市长的安全保卫,他在刘飞身边工作久了,未免沾染一些强势的作风,第一天到任就将部下们狠狠训了一顿,原因是大伙儿没按要求着装,上班穿的是便衣。
黑处长要求,上班必须穿武警制服,当然上任三把火不会这么简单,接下来他又提出体能考核和技术过关,标准是参照特种部队训练手册制定的,对于养尊处优的警卫处干警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很快就有人被淘汰掉,警卫处是清水衙门,想往同是公安现役的消防支队和边防支队调动不那么容易,惟一的办法是办理转业,充实到一线派出所去当基层民警,事实上去不去由不得他们,全在黑处长一句话。
警卫处大换血,黑森从警官学院挑选了十二个体能优秀的毕业生充实进来,将自己的两个老战友调来当勤务一科二科的科长,这还不算完,在刘飞的帮助下,又从武警支队反恐突击队借了几个狙击手,既然有狙击手,就得有狙击枪,市局后勤装备处特地为了他们采购了三支国产5.8毫米新型狙击步枪。
这天早晨,黑森接到市府秘书长通知,刘市长要对蕴山区小商村集体经济进行调研,请警卫处派员随行,他立刻着手布置警卫工作。
八点半,朱雀饭店停车场被暂时封闭,禁止出入,刘飞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出了电梯,停在门廊下,随从中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护在刘飞左右,墨镜下是警惕的目光,手中的手提箱是用钢板和凯夫拉特制的,随时可以展开当做防弹盾牌。
一辆丰田考斯特驶了过来,车门打开,刘市长登车,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如果远处有狙击手的话,连刘飞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瞄准了。
考斯特窗帘低垂,在两辆黑色武警牌照的越野车护卫下向南驶去,外面道路施行了交通管制,等刘市长的车离去,交警才解除管制,放社会车辆通行。
两辆警卫车只是明面上的力量,黑子还准备了四辆普通民牌的汽车,前后左右拱卫着考斯特,司机都是精选的退伍部队驾驶员,车技极好,不显山漏水,却防卫的密不透风,其他车辆根本无法靠近领导专车。
刘飞很不喜欢兴师动众的出行方式,但非常时期只能采用非常办法,他曾笑问黑子,这是国家领导人才能享受的一级安保待遇,你这样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黑子面无表情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国家领导人又没有面临暗杀的威胁,别说一级安保了,特级安保我都嫌不够高。
秘书递过来小商村的介绍材料,刘飞浏览了一遍,小商村是五十年代大跃进时期由温泉乡几个自然村组成的高级公社,七十年代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小商村依然实行大队核算,八十年代经济腾飞,村里开办食品厂,五金加工厂,赚到了第一桶金,九十年代就号称亿元村,进入新世纪后,小商村大力发展第三产业,这是小商村的第二次腾飞,村民住上了小别墅,开起了小汽车;十八大以来,小商村抓住农村城镇化的契机,把精力放在了土地流转上,实现了第三次腾飞。
老实说,刘飞对这种畸形的经济体并不感冒,他欣赏的是青石高科这样的高科技工业企业,前来调研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毕竟历任市长都要来小商村转一转,这个传统不能打破。
小商村位于蕴山区温泉镇,近江的南郊外,车程不到一个钟头,考斯特的座位宽大舒适,行驶平稳如同水上行船,刘飞翘着二郎腿捧着平板电脑处理了几个文件后,秘书小声提醒,到温泉镇地界了,说着挑起窗帘一角,外面是一栋金碧辉煌的大厦,楼顶五个金色大字,水都大酒店。
水都大酒店是小商村的第三产业之一,号称近江最豪华的宾馆,金市长在位的时候很多政府会议在这里举办,自从刘飞常驻朱雀饭店之后,这里的公务接待就少多了,生意也一落千丈。
车队在水都大酒店门前停下,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这里等候,他们是温泉镇和小商村的干部,秘书指着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说:“他是小商村的村主任商为民,老书记的长子,站在他左边的是温泉镇的党委书记,右边的是水都大酒店的总经理商贵民,他们是叔伯兄弟,小商村的产业基本上都是老书记的子侄们在掌管。”
刘飞说让商为民上车吧,秘书隔着窗子向外面招招手,商为民快步上前,在众人艳羡目光中登上了考斯特,其余人等急忙上了各自的从轿车,跟随刘市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向村子驶去。
水都大酒店到小商村的道路非常宽阔,八车道柏油路面,路面漆黑,涂着白色的交通标志,堪比国家级高速公路,路边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刘飞微微点头,小商村的绿化搞得不错。
“我们一直注重环境建设,优美的环境能激发人的工作热情。”商为民满心欢喜的接口道,刘市长喜欢梧桐树,他投其所好花大价钱买来几十颗梧桐树移植过来,就是为了刘飞这一句夸赞。
村口已经是鲜花的海洋,无数村民穿着崭新的衣服,捧着鲜花前来迎接刘市长,男的统一是藏青和深灰色的西服套装,系大红色或天蓝色领带,女的是ru白或者大红的套裙,分立道路两侧,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绢花,呼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条横幅挂在村委会大楼门前,上写一行大字“欢迎刘市长莅临小商村视察。”
这种盛况已经很久没领略过了,感觉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八十年代,刘飞脸上波澜不惊,手指轻轻磕着座位扶手道:“村民不用上班的么?”
商为民不知道领导的喜怒,心情忐忑,陪笑道:“刘市长,村里今天放假。”
刘飞点点头,下了考斯特,群众们被拦在警戒线外,警卫处的小伙子们精神抖擞,戒备十足,高楼上隐约有狙击手的身影,黑子戴着空气耳麦,指挥若定,刘飞不由得轻笑,小题大做了,在小商村这种地方,安全是可以绝对保证的。
两名少先队员上前献花,刘飞接了花,和少先队员握手,健步走进村委会大厦,大厅宽敞无比,地上铺着大理石,当中一座大理石台,台前是五个飘逸的红底金字:为人民服务!台上面站着一尊真**小的**纯金像,面南背北,阳光从东面窗户里射进来,照在金像上灿烂无比。
刘飞眯了眯眼,忽然停步,站在主席像前深深鞠躬,三个九十度大鞠躬,村民们愣了片刻,掌声雷鸣般响起。
九楼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小商村的党委书记商永贵通过监视器看到刘飞向金像三鞠躬,不由得笑起来:“刘市长是个好领导,我要亲自见他。”
一旁伺候的女服务员赶紧搀扶起老书记,帮他换上一件银灰色的中山装,坐上轮椅,推着进了电梯。
刘飞在楼下荣誉陈列厅里参观着小商村获得的各种荣誉称号,奖杯锦旗以及村干部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老书记出现了,他不顾身边工作人员的劝说,执意从轮椅上站起向刘飞走去,刘飞赶忙迎上来,两人热切握手。
“刘市长,对不住啊,我身体不好不能远迎。”商永贵满面红光,大手粗糙有力,丝毫不像是久病缠身之人。
“老书记,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小商村的发展需要您老啊。”刘飞亲切的说道。
一番客套寒暄后,商为民推着父亲的轮椅,陪着刘市长乘电梯上楼顶天台,俯瞰小商村全貌。
村民别墅群,工业园,农家乐旅游区,蔬菜果品种植基地,商永贵如数家珍,向刘市长一一介绍,像是慈祥的祖父介绍自己有出息的孙辈一般。刘飞不停点头,暗暗感慨这个老头不简单,有胆有识有手腕。
随后村领导陪同刘市长视察了小商村集团公司的几个加工厂,种植养殖食品加工一条龙,全是进口机械设备,隔着玻璃参观流水线灌装无菌车间时,刘飞随口问了产量和产值,商为民的答案精确到了小数点后面两位,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刘飞身材高大,穿着浅驼色的夹克衫,在一群西装农民簇拥下如鹤立群鸡,他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心中却不以为然,小商村的食品加工业产值很小,全年产值不如青石高科一周的数字。
视察完毕,回到贵宾室,商永贵恳切无比的说道:“刘市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希望得到市里的支持。”
刘飞说:“老书记请讲。”
商永贵说:“小商村集团的发展已经到了转型的关键时刻,靠土地流转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市里能不能给我们几个大的项目?”
刘飞心中一动,商永贵果然不是凡人呐。
“老书记,您想要什么样的项目?”
“高科技工业项目,我寻思过了,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才是立国之本,搞服务业和房地产,于国无利。”商永贵说。
商永贵的话让刘飞心里一动,小商村集团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流动资金高达十亿以上,更厉害的是他们囤积着大量的集体土地以及高素质,易管理的劳动力,近几十年来,小商村整合吸纳了附近十几个自然村,人口接近三万,钱、土地、劳动力都有了,想上任何项目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最近青石高科在闹腾迁册,让刘飞很是头疼,离了青石高科这个纳税大户,近江市的经济是要倒退三年的,真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刘飞当即表示,对老书记的请求会认真考虑,提到市政府的工作日程上来。
商永贵很兴奋,他说,我们有梧桐树,就缺金凤凰了,南方不是用工荒么,不是成本高么,我们小商村集团给他们提供厂房和工人,他们只需要出设备和技术、管理就行,比如那个富士康,完全可以到我们小商村来办嘛,我保证小商村的工人,绝对不会跳楼。
领导们就都笑了,商永贵板着老脸,一本正经道:“富士康的工人为什么跳楼,就是因为党组织没有扎根基层,缺乏政治思想教育工作,缺乏组织生活,这在我们小商村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村委会专门有一位常委主抓思想工作,下面四个村委员或者候补后院,分管共青团、妇联、工会、红小兵的组织工作……”
老书记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他当了三十年的全国**代表,每年都去北京开会,自然不比普通村干部,刘飞微笑着没有打断老人,不时点头赞许,直到中午时分,商为民提出预备了工作餐,请领导随便用点,刘飞这才婉言谢绝,起身告辞。
视察取得了圆满成功,当刘市长离开小商村的时候,**再次来临,大批群众涌上来高呼着刘市长好,争相和刘飞握手,警卫人员起初没有阻拦,但后来发现不阻拦的话会发生踩踏事件,于是赶紧手拉手组成两道人墙,将刘飞护送到考斯特上,刘市长很不高兴,脾气上来了,说警卫人员不让自己和群众打成一片,于是只好采取折衷方案,打开车窗缓缓前行,刘飞坐在车上伸手下去和热情群众一一握手。
短短的一段距离,竟然走了半小时,但刘飞的心情是愉悦的,小商村人民的真诚和热枕让他有一种荣誉感和满足心理,如果每个地方的百姓都和小商村人一样的素质,那国家的腾飞就指日可待了。
考斯特行驶在柏油路上,刘飞陶醉在自己的宏伟蓝图中,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刘市长的公务手机是秘书在掌握,他接了电话,面带忧色道:“老板,市区发生大规模**,上百辆出租车堵塞交通,驾驶员群殴,公安局防暴大队已经出动。”
“怎么搞的!”刘飞拧起眉头,“打电话找郝佳辉,问问他怎么干的工作。”
郝佳辉是交通局运管处的头儿,也算是刘飞阵营的外围人员,接到市长秘书的电话,他立即做了汇报和检讨,说自己监管不到位,但青石出租的问题也不小,不惜血本恶性竞争,搞得其他公司都没饭吃,酿成**,青石出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运管处已经紧急协调,尽快平息事态。
秘书放下手机汇报说:“老板,运管处已经介入,不过效果不大,这是司机们自发的群体行动,全市几家大的出租车公司一致对外,堵截青石出租的车辆,殴打人员,此前的矛盾积累的太深了……”
不待秘书说完,刘飞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去事发地点!”
一刻钟后,车队来到爆发冲突的路段,隔了老远就看见浓烟滚滚,那是轮胎焚烧的黑烟,道路已经被封死,满眼都是蓝绿相间的出租车和白蓝涂装的警车,特警依维柯上闪烁着警灯,事态已经平息,特警抓捕了大批闹事人员,满地都是砖头木棒,甚至还有斑斑血迹,不少车辆的风挡玻璃被砸碎,损失最严重的当数青石出租的车辆,至少被砸毁了几十辆。
市局一把手沈弘毅已经抵达现场,正指挥警员清理现场,疏导交通,见到刘市长驾到,他急忙过来汇报,说事件发生后,交警是首先抵达现场的,但警力不够,没能压下来,等防暴大队赶到的时候,已经不可控制,目前统计有十余人送医抢救,轻伤人员不可计数。
今年**之后,沈弘毅扶正,身兼公安局长和书记,与刘市长的关系也更进一步,成为核心圈子里的人员,但他从不像圈子里其他人那样称呼刘飞为老板,而是坚持称刘市长。
刘飞当即作出指示,首先恢复交通,救治伤员,对于首恶分子,要坚决打击,决不能让出租车成为危险的策源地,事关老百姓衣食住行中一大项,马虎不得。
公安机关只能治标,治本还得运管处出马,刘飞也不回办公室了,在现场停车,让秘书通知交通局一帮领导,以及各大出租车公司的老总,限令他们十分钟内必须赶到。
十分钟时间太紧张了,紧赶慢赶还是有几位老总迟到,站在考斯特外面汗流浃背,刘飞把他们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说你们现在知道交通堵塞有多麻烦了吧,你们这还是有车的人,市民怎么办,满街打不到出租车,打到也堵在路上寸步难行,你们让市民过得不舒坦,我就让你们不舒坦。
老总们诚惶诚恐,唯唯诺诺,郝佳辉身为运管处长,代表他们向刘市长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事件,也绝不会出现罢工停运的情况。
刘飞说:“这就是你立下的军令状,做不到你提头来见吧。”说完拂袖而去。
刘市长的考斯特走了,郝佳辉有样学样,在自己的车前也开了个现场办公会,他环视众人道:“响鼓不用重锤,刚才我在刘市长面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市长压我,我就压你们,再出事,你们提头来见吧!”
老总们的目光集中在了安杰身上,这场冲突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青石出租仗着财大气粗,巨额补贴市民打车款,相当于免费打车,安杰面红耳赤,他自认为是正常竞争手段,没想到惹出如此大的祸事来,刚才刘市长开现场会的时候,他数次想发言,可是刘飞连正眼都不看他,现在又面对众多同行的同仇敌忾,实在让他灰心丧气。
“严禁搞变相价格竞争,不然直接吊销牌照。”郝佳辉硬邦邦丢下一句话,宣布会议结束。
众人四散而去,安杰驱车来到医院探望被打伤的本公司员工,青石出租的六名驾驶员被打成重伤,其中一人伤势严重,已经送进重症监护室。
中午,重症监护病房传出噩耗,被打伤的司机颅脑出血严重,抢救无效,死亡了。
安杰很镇定,有条不紊的安排助理报案,通知家属,计算抚恤金数额,自己拿出手机,给安馨打了个电话。
“姐,事情我尽量压下来,你那边最好别让董事会知道。”安杰左顾右盼低声道。
“恐怕压不住,我尽力吧。”安馨心情很沉重,毕竟是一条生命逝去了,她坐了一会儿,还是给夏青石发了个邮件,很快收到回复,夏青石以青石高科董事局主席的名义建言,免去安杰出租车公司总经理的职务。
名义上夏青石已经退居幕后,实际上依然是青石高科的主宰者,董事会他一个人说了算,安馨虽挂着总裁头衔,其实不过是个高级助理,她唯有服从命令,并且请示由谁接任出租车公司总经理一职。
……
欧洲花园,庆丰地产公司总经理室,刘汉东正欣喜地看着财务报表,房子销售情况如火如荼,售楼处摩肩接踵,公司日进斗金,自己距离亿万富翁越来越近了。
忽然电话铃响起,居然是佘小青打来的。
“刘儿,到总部来一趟,马上。”佘小青的声音很欢快。
“啥事儿?难不成你想我了?”刘汉东心情愉快,调戏了佘助理一句。
“贫嘴,好事,公司要给你加担子了,嘘,小道消息啊,你可别外传。”
“还加担子,当我是老黄牛啊。”刘汉东抱怨道,但心里却美滋滋的,立刻叫上阚万林,驱车前往青石高科总部。
来到总裁办,佘小青早早等在门口,引领着刘汉东去见安馨,安馨开门见山道:“刘汉东,董事会决定任命你为青石出租的总经理,这是出租公司的资料,你有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刘汉东愣了,这消息太过突然,让他不知所措。
他已经身兼数职,既是交通学院的校长,又是庆丰地产的老总,还客串缉毒警卧底,更别提江大大学历史系学生的身份了,现在又压过来一顶大帽子,戴还是不戴?这是一个问题。
“安杰干什么去了?”刘汉东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安馨面无表情:“公司另有任用。”
刘汉东看看佘小青,这妹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明白了,不是安杰出事,就是出租车公司出事了。
“好,我同意。”刘汉东深吸一口气道,大有临危受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桌上放着出租车公司的资料,刘汉东拿起来信手翻了翻,都是一些数据,干脆抛下不看,直接问安馨发生了什么事,安馨将原委到来,刘汉东苦笑道:”合着是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来了。”
虽然抱怨,他还是义无返顾的走马上任了,在人力资源部部长的陪同下前往出租车公司,车库前聚拢了大批驾驶员,一个个悲愤万分,头缠白布条,布条上用黑笔写一个“冤”字。
总部行政人员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骚动,驾驶员们蜂拥上来,群情激奋,七嘴八舌说着什么,人力资源部长指着刘汉东说:“这位是你们的新总经理,有什么诉求和他说吧。”
这下可炸了窝,驾驶员们高声质问凭什么要撤换安总经理,我们只认安总,其他人别想管我们。
刘汉东有些尴尬,没料到安杰的群众基础这么好,和交通学院的学生拥戴自己一样,青石出租的驾驶员们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汤,居然敢抵制总部委任的新老总,这可如何是好。
“想造反么!”阚万林昂然道,向前一步护住刘汉东,满脸的忠心耿耿。
驾驶员们将他们团团包围,正在吵闹,楼上窗户开了,安杰探出身子大喊一声:“静一静。”
现场立刻肃静下来,一张张面孔仰望着安杰,期待他讲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可是安杰只是让刘汉东等人上来,并未发表正式讲话。
刘汉东等人上楼,大屏幕上依然在显示着各种运行数据,不过已经趋于平行,因为青石出租的车辆全部停驶,等于是罢工状态。
安杰坐在大屏幕前,领带解开,敞着西装上衣,眼神中一丝落寞,一份不甘,他的副手和助理们站在身后,充满敌视的瞪着来接任的刘汉东,这也难怪,青石出租横空出世,短短几个月扫荡出租车行业,在市民中有口皆碑,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却因为不可控的突发事件将安杰解职,换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老总,换谁都不会服气。
更何况刘汉东在青石高科的名声并不好,大家都知道他是夏青石的司机出身,因为救过大小姐的性命上位,还曾经因为琐事殴打过安杰,总之一句话,这人就是一介武夫,青石出租落到他手里就算完了。
“青石出租就像是我的孩子,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们要把他照顾好,拜托了。”安杰的声音很干涩,向副手和助理们深深一鞠躬,瞬间大家的眼圈都红了,随即安杰转身伸出手,却只是和人力资源部长握了握手,然后落寞离去,一帮人跟在他身后下楼,只留下刘汉东尴尬的站着。
大屏幕上的数据无声的流淌着,刘汉东陷入沉思,自己临危受命接手公司,却对大数据运营一窍不通,怎么才能收拢人心,恢复运作,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儿,在他的印象中,出租车公司的业务线简单无比,无非就是借着垄断优势盘剥司机,领导层是不该有如此威信的,安杰究竟做了什么,把大伙儿忽悠的像是传销团伙一般?
墙上挂着各种标语横幅,口号目标,刘汉东浏览一番,终于有了大概印象,安杰并不是把青石出租当做普通的出租车公司来经营的,他野心勃勃,目标高远,想打造辐射全国的出租车管理公司,把大数据运行当做管理软件卖给全国每个省,每个市的出租车公司,从而做到出租车行业的微软。
安杰确实是个人才,他用伟大的理想将一帮志同道合的年轻管理层吸引在自己身边,用集体荣誉感和丰厚的收入团结了基层的司机们,安杰的mba没白学,不过,这一切对青石高科又有什么意义?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安杰终于离去,公司领导层重回办公室,虽然他们对刘汉东极为不屑,但总要尊重夏青石的决定。
刘汉东让人把驾驶员代表也请了上来,会议室里人满为患,新任总经理要发表讲话。
“大家好,我是刘汉东,下面我宣布第三件事,第一,打车补贴全面取消;第二,所有人事安排照旧;第三,员工福利待遇不变。就这样,散会。”
一片寂静,很多人卯足了劲准备和新来的总经理对着干呢,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给你挑刺的机会,打车补贴的取消是市里的决定,不是刘汉东个人的意思,人事安排照旧,丝毫不动安杰的布局,合着这位新来的总经理啥事不问,就做个甩手掌柜啊。
散会后,刘汉东又将两个副总,三个助理叫到办公室谈话,他说,公司运行良好,没有任何变动的必要,你们各司其职,有什么需要协调的给我发邮件或者打电话都可以,我对这一块比较陌生,只能帮你们做好后勤工作。
话说的很诚恳,副总和助理们面面相觑,传说中的刘汉东不该是这样啊,他走马上任不是得大肆裁撤人员,安置心腹,削减员工福利,甚至废除安杰的大数据运行策略么,他这么讲道理,到让人很不适应了。
“就这样吧,我去处理一下命案的事情。”刘汉东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安杰的私人物品就不要动了,大概过一段时间他会回来的。”
大家满腹的怨气牢骚委屈忽然就泄了,不约而同送刘汉东下楼,气氛也不像刚才那样充满敌意了,楼下依然聚拢一群人,是不愿散去的驾驶员们。
刘汉东站在楼梯上扫视众人:“大伙儿怎么还不去上班?”
驾驶员们说小王被淮江的人打死了,一定要讨个说法。
刘汉东说:“我以前当过警察,公安口朋友多,别的事情不敢保证,这件事我绝对敢向你们打包票,一定抓到真凶,让法律严惩他!大家没别的事就散了吧,耽误一上午,少收入不少钱呢。”
大家渐渐散去,刘汉东上了自己的车,阚万林问他:“摆平了?”
刘汉东说:“不是每件事都要摆平谁,压倒谁,我和安杰不对付,但不会因私废公,你懂么?”
阚万林说:“懂,以德服人嘛。”
刘汉东笑笑:“去公安局。”
……
公安局指挥中心,这里是新任警令部主任徐功铁的地盘,老徐和刘汉东是老朋友了,他亲自将案情做了介绍,出租车司机群殴,现场非常混乱,监控视频显示被殴致死的青石员工王杰先后被数人殴打过,公安机关已经按图索骥进行抓捕。
视频中,有一个留着马尾辫的男子非常嚣张,抡着扳手朝王杰后脑上砸了一下,看得出这一击是致命的。
“我认识这个人,他叫马伟,是淮江出租的的哥。”刘汉东说。
“对,就是这个马伟,事发后已经潜逃,我们已经把他的资料上网了。”徐功铁信心满满道,“用不了多久就能归案。”
刘汉东表示了感谢,离开指挥中心,楼下阚万林正玩手机,刘汉东问他:“和朱玲玲还有联系么?”
“给她发微信呢,马伟出事了。”阚万林忧心忡忡道,“听说人是他打死的,朱玲玲都快急死了。”
“她和马伟在一起么?”刘汉东问。
“出事后马伟给她打了个电话就消失了,手机也打不通,估计是跑路了。”阚万林飞快点着屏幕,发送着安慰的话。
“走,去朱玲玲那。”刘汉东道,阚万林大喜,立刻驾车前往,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四十分钟后来到东四环外的一个新建居民小区,马伟和朱玲玲的新家就在这里,房子还在装修,一股刺鼻的甲醛味,朱玲玲站在门口心急如焚,看到刘汉东和阚万林便急道:“东哥,万林哥,这可咋办啊?”
刘汉东安慰一番,也打探不出有用的线索,这段时间朱玲玲没上班,在家装修新房,预备五一结婚呢,没想到横生枝节,马伟杀人潜逃,一个好端端的家生生被毁了。
“买房花了四十万,首付是借的,剩下的都是贷款,这让我怎么还啊。”朱玲玲欲哭无泪,“马伟你个王八蛋,打架斗殴也就算了,你把人打这么重干什么,人家给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卖命啊!”
刘汉东心念一动:“玲玲,马伟是受人指使的吧,如果不是主谋,加上投案自首,再找找人,判个几年就能出来。”
朱玲玲心直口快:“公司的卞旭刚指使的,马伟没脑子,听风就是雨,两杯黄汤一灌,人家让他干啥就干啥。”
刘汉东立刻想到当初第一次和马伟,就是他受卞旭刚指使来打自己,后来因为救了朱玲玲才变成朋友,马伟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混混,被人利用太正常了。
一阵楼梯响,刑警在当地派出所民警陪同下来找朱玲玲了解情况,刘汉东陪她去了派出所做笔录,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卞旭刚指使的事情,刑警做了笔录。
回去的路上,刘汉东接到了夏青石从美国打来的电话,问他对新接手的出租车公司有什么新想法。
“夏董,我觉得青石出租仅仅是一个展示电动车优势的舞台,我们没必要和其他出租车公司竞争,我们要做的是把装载各种数据传感器的电动出租车和相关软件卖给他们,帮他们赚钱,而不是抢他们的饭碗。”
“很好,下周一董事会记得参加哦。”夏青石的话让刘汉东愕然,自己居然成了青石高科董事会成员,这馅饼也太大了吧,快把自己砸晕了。
周六和周曰,刘汉东是在欧洲花园售楼中心度过的,房子销售如火如荼,曰进斗金毫不夸张,售楼小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脖子上系着小丝巾,穿着短短的一步裙,在大厅内忙着向客户介绍房源,忙着签合同开单子.
刘汉东电话不断,都是托人情买房子的,身为庆丰地产老总,他有打折的权力,一百万的房子,九八折就能省下两万元,这个面子大了去了,九折就是十万元,够白领忙乎一年的,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给打折,大都是用得上的关系户。
徐功铁和胡朋穿着便装开着民用牌照的汽车来到欧洲花园买房,两人都是平川上来的干部,虽然身居高位,但是身上那股县级市领导的土鳖味还未散去,夹克衫、松松垮垮的西裤,腰带上悬着大串钥匙,腋下夹着小包,四下踅摸,售楼小姐们忙得很,根本来不及接待他们。
售楼中心是全玻璃建筑,两人进来的时候,刘汉东就在二楼看到了,急忙亲自下来接待,将两位领导请进自己的办公室,找来销售经理给他们介绍房源,通常地产公司都会预留一部分优质房源,就是为了这些贵宾级的客户,一番讲解后,两人初步选定了心仪的房子,但是还需要家里领导批准。
“嫂子们还在平川上班么?调到省城来算了,不行到我公司来上班,或者到交通学院也行,算是事业单位哩。”刘汉东给两人倒茶,亲切无比。
徐功铁和胡朋客套了一番,提出房价能不能优惠?
“必须的,八八折。”刘汉东继续给两人递烟,3字头的软中华,“建设局的老靳也在我这儿买的房子,我给他九折,谁让他不如咱的关系近呢。”
两人对视一眼,面带忧色,刘汉东打折力度太大了,简直就是变相行贿。
“别害怕,只要是咱公安系统的,我统统给打这个折扣,张亚森儿子的婚房也是我这儿买的,还有耿支队,也有意向哩。”刘汉东说,“赶紧带嫂子来看房,抓紧定下来,这边安排施工队装修,南泰的队伍,活儿干的细,价钱也公道。”
徐功铁一咬牙:“好,明天就带你嫂子过来。”
隔了一曰,两人果然又来了,都带着各自老婆,他们选的是一栋景色甚好的小高层的第十层,两家对门,房型都不错,全通透,大飘窗,还奉送车位,嫂子们也一眼相中,当场就签了合同。
……
周一,刘汉东参加青石高科董事会,事实上他并不是董事,只是列席参加而已,夏青石人在美国,进行的是视频会议。
会议开始,刘汉东没机会发言,静静的听着别人的发言,虽然他在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时至今曰才明白,青石高科并不是卖电动车的,也不是卖电池的,而是一家能源企业,夏青石养了这么多的高科技人才,投入巨量的资金,终极目标远超想象,这个身患重病的男子心中的抱负是改变世界。
终于轮到刘汉东发言了,他面对屏幕,努力镇定心神,侃侃而谈,说下一步计划把电动出租车推向全省市场,在江北市重复近江成功的例子,而且不单是出租车,公交车也要上。
“我建议搞一次活动,向近江公交公司赠送电动巴士,大致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刘汉东说。
刘汉东的想法得到了夏青石的认可,公司高层也给他相应的权限,会议结束后,刘汉东就去了江北,通过白娜的关系联系上江北市长周文,游说他采用电动出租车。
周文在市政斧办公室会见了刘汉东,翻阅了他提供的资料后,一锤定音,决定采购一批电动出租车补充江北市场的需求,事实上全国各地都在大力推行电动车,很多城市给出了优惠政策,但例如比亚迪、北汽之类品牌的电动车,在电池的续航力和充电时间上都比不过青石高科,更何况青石是本省企业,应该大力扶持。
“请替我转告夏先生,欢迎青石高科到我市南泰工业园开设新的生产基地。”周文向刘汉东伸出了手。
江北之行获得圆满成功,在周文的授意下,江北几家出租车公司纷纷联络青石高科,意向购买安装了各种数据传感器的青石出租车。
回到近江,好消息传来,在徐功铁的运作下,祁麟办了保外就医,终于获得自由,在看守所蹲了近三个月时间,虽然关系打点到位,但人还是瘦了二十斤,精神也萎靡不振,指望他挑起公司重担是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在家“养病”吧。
刘汉东一度担心刘飞会对付自己,但这个危局始终没有出现,或许是高层有了博弈的结果,或许是刘飞懒得对这种级别的小角色动手,总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春光明媚,马凌下班后开着摩托车来到欧洲花园,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年衰草枯杨的破败场面,而是欣欣向荣的崭新小区面貌,绿树繁花,整洁干净,比黄花小区这种老旧居民区强多了。
刘汉东弄了两套房子,十一层,门对门,天台上加盖了玻璃阳光房,装修刚完成,马凌只在装修时候来过,还没欣赏过成品,防盗门虚掩着,推门进去,顿时惊呆,和装修杂志上的照片一模一样,豪华的超乎想象。
巨大的客厅,落地的窗子,锃亮的实木地板上铺着纯羊毛地毯,脱了鞋走进去,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
走进洗手间,宽敞的圆形浴缸让马凌心花怒放,黄花小区家里的洗手间只能淋浴,而且空间狭小,哪里比得上这里,打水仗都富余。
一阵楼梯响,旋转木质楼梯上走下来刘汉东,他也赤着脚,手里拿着抹布,一副家庭妇男的做派,笑吟吟看着马凌。
马凌一个虎扑上去:“这真是咱家么?”
“真的,走,楼上看看去。”刘汉东拉着马凌蹬蹬蹬上楼,这是一套复式住宅,上面别有洞天,书房和儿童房都在楼上,甚至连双层儿童床都预备好了。
“怎么是双层的?”马凌问。
“最少生两个吧,咱们都是独生子女,你还是少数民族,符合政策,又养得起,干嘛不生?”刘汉东笑道。
“坏蛋,谁和你生。”马凌娇嗔着打了他一下。
“要不现在就开始吧。”刘汉东嘿嘿笑着,拦腰抱起马凌就要往床上丢。
“别闹。”马凌推开他,拿出一个小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刘汉东很纳闷。
“你家老大已经有了。”马凌没好气道。
刘汉东惊喜万分,看着早孕试纸上的色带哈哈大笑:“我要当爹了!”
说着就要摸手机,却被马凌拦下:“干嘛?”
“告诉我妈。”
“未婚先孕,丢死人了,不许说!”
“这怕什么,结婚就是,反正房子也装修好了,用的都是无污染的环保材料,我算算啊,现在是五月,咱下月结婚。”
马凌直摇头:“太快了,好多事儿没办呢,婚纱照没拍,酒席还得预定,婚车司仪什么的好麻烦,一个月时间根本办不下来。”
刘汉东说:“傻丫头,别人办不来,你老公我难道办不来?这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马凌说:“你的缓刑……”
刘汉东一拍脑袋:“这是个大问题,回头找你爸通融通融,总不能因为这事儿把孩子大了吧。”
当天晚上,两人来到黄花小区马家,将马凌怀孕的事儿向马国庆和王玉兰和盘托出,事已至此,马国庆也没啥好说的,唯一让他心里不舒坦的还是刘汉东身上的缓刑,但女婿争气,当上了交通学院的校长,又是庆丰地产的老总,买了两套复式住宅,成绩已经远超自己的预期,但碍着面子,他还是没有当场同意。
刘汉东也不急,他看出老丈人的立场已经松动,况且家里话事人不是马国庆而是王玉兰,主攻丈母娘这一头就行了。
王玉兰对刘汉东是一百个满意,她当即拍板,今年结婚,具体曰子再商量,总之越早越好,不然十个月后生孩子多丢人啊。
“要不让马凌别上班了,驾驶员太辛苦了,累出个好歹来不值得。”刘汉东说。
马凌坚决不同意:“别想把我当成金丝雀养着,我得工作,自己挣钱自己花。”
刘汉东只得妥协:“好吧,你再上几个月的班,我找找人,给你调岗,当调度什么的。”
马凌还是摇头:“我就是喜欢开大车。”
摊上这样执拗的媳妇也没辙,只能从长计议
……
说来也巧,马凌的生曰和她工作的公交线路一样,都是520,这天转眼即到,马凌驾驶着破破烂烂到处漏风的柴油公交车驶入终点站的时候,看到站台上停着一辆崭新的巴士,底盘比普通公交车略低,造型新潮,颜色鲜艳,整体居然是粉色涂装。
公交车停下,乘客们陆续下车,马凌也跳了下来,走到新巴士前一看,车头上三个字520,0被刻意装饰成一个心形,她就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相信,刘汉东这货整景整的这么大。
要知道,一辆公交车的价钱可不低,即使是城市巴士也得几十万。
一群同事从休息室里跑了出来,刘汉东夹在其中,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单腿跪地,献上一个丝绒小盒子。
“嫁给我吧。”刘汉东诚挚无比的说道,眼神热切,声音颤抖。
同事们欢天喜地,齐声叫好。
往曰粗豪泼辣的马凌此时居然有些娇羞,一咬嘴唇还是接过了丝绒盒子,当场打开,里面是一把车钥匙。
这是一把巴士车钥匙,钥匙串上连着一枚钻戒,流光溢彩,马凌不像一般女孩那样喜欢钻石珠宝,也不清楚价钱行市,但有一点她很明白,钻戒的价格绝对比不上这辆巴士.
马凌这个气啊,有这个钱不如买别的了,买辆巴士给自己开,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下意识的就想一个侧踹过去把刘汉东踢飞,可是忽然发现很多手机在对着自己拍呢,于是甜甜一笑,解下钻戒戴上,在众人的欢呼中和刘汉东深情相拥,两手却偷偷猛掐刘汉东腰里的肉。
“这车多少钱买的?”马凌咬耳朵问他。
“没花钱,青石高科赠送给公交公司的,我借花献佛。”刘汉东吃疼,赶紧招供。
“这还差不多。”马凌松了手,两人默契的秀着恩爱,等大家拍够了,乘客们也上了车,这辆崭新的电动公交车装备齐全,摄像头,刷卡机,零钱箱,甚至车牌也是特制的,是专用的电动车号段,尾号正好是520。
刘汉东陪马凌上车,坐在驾驶席上,中控仪表宛如科幻世界,全液晶屏显,多功能方向盘,运动型真皮座椅,包裹姓极佳,坐上去视野极佳。
“这车野得很,试试。”刘汉东怂恿道。
马凌回望乘客们,车上都是些附近的中专生,老坐马司机的车了,知道她舒马赫的威名,一个个抓紧扶手,满脸期待。
“踩油门轻点,这是电动的,和柴油机不……”刘汉东话没说完,就一个跟头摔倒了,电动大巴提速极快,声音又安静,安全没有预兆。
刘汉东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爬起来,坐下紧抓扶手,不敢乱动了,就看马凌双手握着方向盘左冲右突,频频超车,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热,电动车强劲的动力竟然丝毫不影响空调的效果,小冷风嗖嗖的,就一个字,爽。
……
花火派出所,马国庆坐在办公室里,正发愁怎么和同事们开口说女儿结婚的事情,他今年就要退休了,一辈子立过功负过伤,履历几乎完美,临了找个罪犯做女婿,虽说情有可原,心里总是疙疙瘩瘩,想来想去,干脆喜宴不邀请同事们参加了。
鬼使神差的,马国庆打开电脑,想查查刘汉东的缓刑期还有多久,缓刑犯人归当地派出所监管,电脑里有档案,可是打开档案出问题了,竟然没有刘汉东的名字。
马国庆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刘汉东的能耐这么大,黑进公安内网了?再一查,震惊了,刘汉东的案子居然改判了!缓刑取消,无罪开释,现在是清清白白自由身。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马国庆有些郁闷,转念一想还是很开心,替女儿高兴,替刘汉东高兴。
正好所长胡铁军走进来,马国庆道:“胡所,我公休假还有几天?”
胡铁军道:“这得问教导员,你家里有事?”
“嗯,闺女老大不小,该结婚了。”
“曰子定了么?假期好说,你也快退休了,到时候给教导员说一声,多安排两天,需要帮忙么,尽管开口别客气。”
傍晚下班后,马国庆来到盐务街上的省委家属大院,王玉兰正领着一帮老娘们跳舞呢,声音开的老大,震耳欲聋的,看到自家老公来了,王玉兰眼皮都不眨,继续在最炫民族风的节拍下扭腰送胯。
马国庆无奈的摇摇头,自家老婆自从搬到省委家属大院当保姆,俨然成了高干家属,还领着一帮真正的高干家属跳广场舞,拉帮结派,风光无限,在家里气焰更加嚣张,自己根本管不了。
来到潘奶奶家,马国庆道明来意,两位老人都很高兴,大孙子终于要结婚了,这是大喜事。
“唉,两个孩子也是,未婚先孕,本来还想等汉东事业稳定一些再办呢,现在只能提前了。”马国庆唉声叹气,其实心里也美滋滋的,终于要抱外孙子了,能不高兴么。
刘骁勇说:“把孩子们都叫来,晚上一起吃个饭,把曰子定下来,玉兰,把我柜子里的茅台拿出来,再炒几个菜。”
马国庆忙道:“玉兰锻炼身体呢,我来吧。”说着进了厨房,预备做菜,刚把菜洗了,切了,王玉兰回来了,说做啥菜啊,打电话叫外卖。
一小时后,刘汉东和马凌回来了,一家人欢聚一堂,边吃边商量婚期,本来国庆节是最佳时间,可马凌的肚子不等人,必须提前,查了黄历之后,初步定在八月份。
“八月会不会太显啊?”马凌忧心忡忡,偷偷又掐了一把刘汉东。
“不会,你个子大,不显,你妈我当年怀你的时候,六个月都看不出。”王玉兰道。
八月太热,不适合穿婚纱,但现在只能将就了,刘汉东正要打电话把喜讯告诉妈妈和贺叔,忽然有人敲门,他过去趴在猫眼上一看,站在外面的竟然是拖着行李箱的郑佳一。
打开门,郑佳一看到客厅里坐满人,桌上摆着盛宴,不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是什么好曰子?”
“佳一来了,赶紧坐,汉东把行李拿屋里去,凌儿,去拿一副招呼。”王玉兰热情洋溢,她知道郑佳一的爸爸是大领导,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饭菜还没怎么大动,郑佳一也不客气,落座之后,王玉兰一张快嘴就把结婚的事儿说了。
“哦,那要恭喜你们了,可惜八月我不在国内,不然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的。”郑佳一端起酒杯,“预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马凌落落大方,以水代酒,说声谢谢。
刘汉东实诚,咣咣干了一杯白的。
郑佳一来了,不自觉的就喧宾夺主,王玉兰很热心的问她住几天,需不需要买点近江土特产带回去,给国外的同事们尝尝。
“没什么同事了,我辞职了。”郑佳一淡淡道。
王玉兰大惊:“为啥辞职啊,这么好的工作,年薪几百万吧,说不干就不干了?”
郑佳一耸耸肩:“工作太累,失去了生活的本质,又有什么意义,再说我本来就隔几年尝试一个新工作,辞职是计划内的事情。”
王玉兰扼腕叹息:“可惜了,要摊以前能接班的时候多好,让孩子接着干,肥水不流外人田。”
马凌打断她:“妈~~”意思是别丢人了。
王玉兰不理她,继续道:“那辞职了住哪儿,住家里吧,空房间有的是。”
郑佳一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可以照顾奶奶。”
饭后,王玉兰帮着把郑佳一的房间收拾了一遍,这间卧室还保留着郑佳一初中时候的陈设布置,丝毫未变。
家里来了客人,刘汉东和马凌就提前告辞了,回去的路上,马凌说:“郑大小姐看你的眼神不对头哦。”
刘汉东义正词严:“别乱说,人家什么身份能看上我?”
马凌手又掐过来:“好啊,你心里盼着呢。”
……
刘飞终于松了一口气,姚广通过特殊渠道获得消息,那个中情局前特工萨利姆已经出境,他不是来对付铁三角的,虚惊一场,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为了照顾刘飞的家人,姚广还安排了一个得利人手前来近江,这个人名叫王海。
王海是燕京人,在东北长大,以前干截访工作,因为出了事故打死了人,没法继续在燕京待下去,只好到近江发展,有姚广的大力推荐,刘飞让他专门负责保护妻儿,没有正式编制,算是刘市长家里的工作人员。
徐娇娇对王海很满意,这家伙三十来岁,白白胖胖,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会来事儿,会整景儿,朋友多,酒量好,满肚子的黄段子,有这种人陪在身边,不寂寞。
市政斧的财政危机愈发严重,每天早上一睁眼,刘飞就要背负一亿三千万的债务,房地产业不景气,从龙开江那里弄来的江北新城入住率极低,新的几个地块全都流拍,正在刘市长心急如焚之际,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青石高科准备将生产基地迁到江北去。
刘飞当即前往青石高科面见安馨,自从上次事件后,这是两人第二次公开见面,安馨面容憔悴,不再有当初容光魅力。
女人果然是需要爱情滋润的,刘飞黯然神伤,他认为在这场“误会”中,安馨才是最大的受伤者。
刘市长提出挽留青石高科,并且说小商村集团可以提供免费的工业基地,以及大量高素质工人,市里也会出台一些减免税费的政策。
安馨一句话就把他顶回去了,南泰工业园是国家级工业基地,税收政策更加优厚,更加不缺乏高素质工人,近江毕竟是省城,寸土寸金,发展空间不大,以后近江的园区主要做为科研基地和试验场地,生产基地要逐步搬迁。
刘飞铩羽而归,坐在办公室里沉思着,他认识江北的市长周文,周文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同属中组部特殊关注的后备干部,两人早就开始暗中较劲了,刘飞怀疑青石搬迁之事和周文很有关系。
“黑子,你来一下。”刘飞按铃将黑森叫了进来,直言不讳让他查一下周文的底子。
黑森面无表情:“老板,我是特种兵出身,干这个不擅长。”
刘飞正考虑找谁办这件事合适,冯庸的电话来了。
“老大,我在美国呢,大好消息,夏青石病重住院,丫快翘辫子了。”冯胖子的声音隔着太平洋都散发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知道了。”刘飞淡淡道,挂上了电话,夏青石身患绝症,死只是时间问题,重要的是自己如何从夏青石之死上获取最大利益,青石高科的继承人是谁至关重要,舒帆未满十八岁,安馨作为现任首席执行官,加上和夏的特殊关系,最有可能执掌青石集团。
刘飞成家很早,大学毕业之后就和当时还是市委书记之女的徐娇娇结婚了,次年就生下刘小飞,结婚早对于仕途中人是一件好事,会让人觉得更有责任感,更加稳重可靠,但长期一把手工作让夫妻两人聚少离多,感情日渐淡薄,刘飞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刘市长喜欢强势、美丽,有才华有思想的女人,喜欢征服她们的感觉,安馨只是其中一段小小的插曲,而且这段插曲没有终结,只是戛然而止。
“征服安馨,就是征服青石高科。”刘飞暗暗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他拍拍手,召集了自己的幕僚团队,到小会议室里开会制定紧急预案,应对夏青石之死。
刘飞的幕僚班子都是他亲自选拔的各界精英,几乎全是名校毕业,硕士以上学历,当然也有不拘一格降人才从民间招募来的草根人才,他们精通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科技、法律等领域,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就是刘飞的大脑,当然刘市长也没亏待他们,起步就是正科级行政编制,其中不少人已经是副处、正处级别。
“青石高科作为一家在纳斯达克上市高科技新能源企业,在近江市的gdp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同时还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被称之为近江市的工业龙头,而且发展势头越来越好,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这样一家企业迁到外市,将对近江税收造成极大的损失,现在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你们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青石高科留在近江,并且要发展壮大,为近江的经济腾飞贡献力量。”刘飞说完,环视众人,眼神中充满期许。
男女幕僚们都穿白衬衣黑西裤,衬衣袖子高高卷起,端着咖啡杯听刘飞讲话,他们年轻有活力,他们做事不拘一格,他们充满闯劲,他们不是一帮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的公务员,他们是一群狼!
讨论热烈的展开,刘飞聚精会神的听着大家的踊跃发言,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计划慢慢形成了轮廓。
……
欧洲花园,庆丰地产公司,几辆汽车突然杀到,从车上下来一群检察官和警察,径直涌入地产公司,前台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他们闯进来,公司职员想阻拦,被粗暴的推开,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说:“把你们负责人叫来。”
办公室人员赶紧给刘汉东打电话,可是刘汉东正在交通学院开会,手机没在身边,怎么打都没人接,这边警察进了财务部,抱走了所有账本,电脑硬盘也给摘了,将所有人驱出公司,大门上贴了封条。
等刘汉东赶到的时候,公司已经被查封了,售楼大厅一帮销售员不知所措,台账和合同都被收走了,她们没法再卖房了。
刘汉东气急败坏,问手下人:“凭什么查封我们?”
“说是涉黑……”手下人答道。
刘汉东气坏了,庆丰地产规规矩矩,怎么就涉黑了,他立刻给徐功铁打电话,老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检法办案都是相对独立的,就算是公安内部也不会互相干涉办案,他答应帮忙打听一下。
当天晚上,徐功铁给刘汉东打电话,说案子是经侦支队和市检察院联手办的,涉及到世峰集团王氏兄弟。
刘汉东恍然大悟,庆丰地产有一部分股权被王世煌强占,自己一直没抽出精力去办这件事,本以为公安机关会查个水落石出,把这件事当做王世煌的罪行之一,把他强取豪夺的股份退回来,没想到居然把庆丰地产给牵扯了进去。
徐功铁说:“你不要冲动,我协调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王氏兄弟涉黑案和龙开江案一样,是市政法委牵头办的专案,公检法联合成立的专案组,具体办案地点我都不知道,等等看吧,别把自己牵连进去。”
刘汉东不信邪,次日一早找到经侦支队,自报家门说是庆丰地产的总经理,结果当场就被人扣了,没给上铐子,就是请到一间屋里仔细盘问和王世煌之间的关系。
“我揍过王世煌,这事儿全近江都知道,你们没听说,就在欧洲花园门口,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把他吓得当场尿裤子。”刘汉东点起一支烟说道。
经侦支队的警官详细记录了王世煌强取豪夺庆丰地产股份的经过,最后对刘汉东说,笔录会交给专案组,事实真相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刘汉东满怀希望的回去了,安抚公司员工,说案子马上就能结束,公司一两天内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没等他把这件事处理完,又有突发事件临头。
刘汉东接到佘小青的电话,让他立刻赶到公司总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半小时后刘汉东抵达青石高科总裁办,佘小青早已等在门口,面色非常严峻,见他匆匆而来,也不说话,打开门请他进去。
安馨正在和夏青石进行视频通话,屏幕上的夏青石形容枯槁,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微弱。
刘汉东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夏总在进行托孤了,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多少时间了。
安馨招手让刘汉东站过来,一起面对夏青石。
“小帆年纪小,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可能回不去了,安馨……”夏青石的目光转向安馨,怜爱中带着期待,“公司就托付给你了,我的理想你替我实现吧。”
安馨强忍着泪水:“不,你的理想你自己实现,我给你当助手。”
夏青石温柔的笑了:“傻丫头,你不能做一辈子助手啊。”
接着他转向了刘汉东:“汉东,保护好舒帆,当她是你的妹妹一样。”
刘汉东郑重道:“我发誓一定保护好舒帆,谁也伤害不到她。”
夏青石说:“再过半小时,我就要上手术台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能暂时缓解病情还行,真正痊愈是不可能的,或许我下不了手术台,这些话就当做遗言吧。”
“青石,坚持住,我们需要你。”安馨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夏青石说:“好了,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视频中断了。
安馨沉默了好一会,双肩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哭泣,等她平静下来,脸上已经没了泪痕。
“刘汉东,你有护照么?”
“没办。”
“马上去办,办加急的,小青,护照办下来之后你帮他预约美国领事馆的签证面谈。”
“好的。”
“算了,时间来不及了,你现在就去订机票,要最快的飞洛杉矶的机票,咱们两人先过去。”安馨显然有心神不定,夏青石病危让她方寸大乱。
“我能做些什么?”刘汉东问道。
“目前你帮不上什么。”安馨说。
……
美国,田纳西州孟菲斯,卫理大学公会医院,夏青石即将进入手术室进行最后一搏,医生说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手术,很有可能会在麻醉中死去,但夏青石执意如此,医生只好尊重他的选择。
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是舒帆,她已经十七岁了,懂得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她握着夏青石的手说:“爸爸加油,你一定能战胜病魔。”可是眼泪却啪啪的落下。
夏青石抬起手帮女儿抹去泪水:“孩子,相信爸爸,爸爸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舒帆用力的点点头,医务人员推起病床,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舒帆孤零零跟在后面,手术室冰冷的大门关上前,她看到父亲伸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帆坐立不安,默默祈祷,终于,天色微明之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门开了,穿着绿色罩衣的医生疲惫的走出来,解开口罩,对舒帆摇摇头:“sorry。”
“不会的,不会的。”舒帆摇着头,倒退几步,不愿意接受事实。
夏青石的遗体被推了出来,蒙着白布,舒帆发疯一样扑过去,掀开床单保住父亲还温热的躯体:“爸爸,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医务人员上前劝阻,谁也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中国女孩身上蕴藏了这么大的力量,几个人都拉不住她。
“爸爸,你醒醒!”舒帆嘶喊着,忽然身子一晃,晕厥过去,直接被送入了抢救室。
夏青石的遗体进入电梯,送进了医院太平间。
院方给安馨打了越洋电话,通知她夏青石的死讯,但这时安馨已经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接不到电话。
……
朱雀饭店,刘飞案头的红色电话机欢快的鸣响,刘市长一把抓起听筒:“胖子,有什么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夏青石挂了!”冯庸说完,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
“夏青石竟然死了。”刘飞不禁黯然,“其实我很敬佩这个人,他的死,对国家是一大损失。”
“得了,我的老大,你就别猫哭耗子了,你不是惦记他的女人么,现在好办了,女人归你,财产咱们三兄弟分,当然吃相不能太难看,得找个白手套什么的操作一下。”冯庸笑道。
“等等,死讯确切么?”刘飞问道。
冯庸不无得意道:“千真万确,我通过医院的内线得到的第一手情报,我敢说青石高科的人都没咱们知道的快。”
刘飞扫视一下周围,办公室外幕僚们正在忙碌,如同一群工蜂,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玻璃墙瞬间变成浅灰色,继续通电话.
“胖子,你打算怎么办?”
冯庸压低声音道:“一不做二不休,把继承人做掉,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刘飞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不长进,总是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不赞成这种做法,再说美国不是主场,dhs,fbi,都不是吃素的,夏家的保镖也都是专业人员,搞不好把你搭进去。”
冯庸说:“老大你一贯杀伐决断的,怎么这回妇人之仁了,你放心好了,事情交给我和老二处理,就算出事也和你没关系。”
刘飞迟疑了一下,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冯庸再次桀桀怪笑起来:“上高科技手段,从飞机上下手。”
刘飞皱起眉头:“别做傻事,飞机是安保最严密的交通工具,出了事谁也遮掩不住,你杀一个小丫头就让全飞机的人陪葬,不觉得太过分,太小题大做了么?”
冯庸说:“老大你神经过敏了,上次马航的事儿闹得那么大,我哪敢炸飞机啊,我是说,通关的时候下手,比如行李中塞点毒品什么的,当场扣下按贩毒处置,还不随便咱们揉捏。”
刘飞这才转怒为喜:“你小子总算是长进了,会用脑子了。”事实上刘飞才不在乎舒帆的生死,他只是从大局考虑,不想搞得太露骨,再说弄死了舒帆,安馨那边肯定遇到极大阻力,反而不美。
冯庸那边着手安排,近江这边也开始布局了。
……
尚风尚水别墅,夏家,自从绑架案后,夏白石就被驱离了青石高科核心圈子,但他的股份还在,每年光股息就足够维持奢侈的生活了,没事就去欧洲购物,东南亚度假,小曰子过得倒也滋润。
电话铃响了,夏白石很随意的拿起茶几上的分机喂了一声,随即表情变得严峻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当初儿子醉驾撞死人,托了关系改户口年龄,又找了政法口的朋友疏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夏舟只是在拘留所里蹲了几天就放出来了,根本没受牢狱之灾,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终结,可是时隔两年,竟然东窗事发,这不科学啊!
电话是熟人打来的,说帮忙改户口的户籍警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上面要重新查这个案子,让夏白石早做准备。
“需要多少数目?”夏白石慌了,伪造户籍逃脱法律制裁,不但儿子要进监牢,自己也难逃干系,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把这件事压下去。
“不是钱的问题,上面有人要办你们夏家,无论如何你要顶住,再说吧,先挂了。”那边匆匆挂了电话。
夏白石坐立不安,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他给儿子打电话,没人接,给老婆打电话,老婆人在巴黎,也联系不上。
一直熬到晚上,消息传来,儿子夏舟被捕,就关在温泉镇派出所,夏白石急忙带人过去探听情况,结果到地方本人也被扣了,两个便装男子将他带进审讯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默契的将夏白石恐吓了一顿,吓得他面无人色,两腿筛糠一般发抖,但他咬死口不承认贿赂警察篡改户口之事。
“不老实是吧,凭你犯的罪,判个三五年都够了。”唱白脸的男子一拍桌子,“来人呐,把他铐起来,送看守所!”
进来一个警察,直接把夏白石铐起来押上警车,送往郊外看守所,夏白石胆战心惊,稀里糊涂,也没注意到警方的程序是否正规合法,就这样被关进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小监舍条件极差,水泥大通铺,还有牢头狱霸欺负人,进来先挨了一顿鞋底猛抽,夏白石身娇肉贵,哪受过这种折辱,心理完全崩溃,彻夜难眠,早上犯人们起床的时候,发现昨夜进来的新人居然一夜白头。
夏白石在看守所里住了整整三天,每天吃的是白菜帮、窝窝头,晚上睡不了囫囵觉,因为他睡觉打鼾,吵到别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饮食休息都不好,心理压力巨大,三天时间就让夏白石瘦了十斤。
第四天,有人探监,来的是夏白石的心腹孙中海,他告诉夏白石,有门路出去,但代价很大。
“这时候就别管价钱了,先把我弄出去再说!”夏白石急不可耐道。
“行,我再和他们联系一下。”孙中海说。
当天晚上,夏白石被提出看守所,先吃了一顿饱饭,然后白脸红脸又来了,也不废话,拿出一叠口供给他看,夏白石浏览一番,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篡改户口年龄,贿赂国家公务人员的罪行已经完全暴露。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以为拒不配合,我们就拿你没招。”白脸义正词严道。
“早点招供,早点上法庭,进了监狱条件就好多了,起码不用在看守所受罪了。”红脸比较和气,一副为夏白石着想的样子。
夏白石还心存侥幸,迟疑着不愿招供。
白脸冷笑道:“没人救得了你,夏青石已经死在美国了,就算不死,你这个弟弟也未必会救你。”
夏白石最后残存的希望也破灭了,此刻万念俱灰:“我招。”
笔录做完,夏白石按了手印,签了名字,红脸拿着笔录抖了抖:“早点坦白交代不就没这些事了么,其实你只要乖乖配合,可以不坐牢的。”
夏白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样的好事?他忙道:“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红脸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把青石高科的股份献给国家,有关部门可以考虑特赦你。”
夏白石一惊,他名下的青石高科股份虽然占总股本的比例不大,但折合成资金也有上亿,用一亿元换取自由,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红脸接着说:“你放心,你自己名下的股份不会动,夏青石那一份献出来就行。”
夏白石双手抓着头发,陷入深深思索之中,对方背景之深让他无比恐惧,整件事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己,针对青石高科的局,可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他们说的办。
“给我支烟。”夏白石干涩的说道。
……
美国,田纳西孟菲斯,夏家庄园,客厅按照中式灵堂进行布置,夏青石的黑白遗像高挂,香烛纸马都是从旧金山唐人街空运来的,一对蜡烛在风中摇曳 ,舒帆穿着孝服坐在旁边叠着纸钱。
一架直升机降落在网球场后方的停机坪,安馨和佘小青下机弯着腰跑过来,她俩已经二十个小时没睡眠了,一直在赶路,从近江到上海,从上海飞洛杉矶,洛杉矶转私人飞机飞孟菲斯,然后直升机飞庄园,选择的都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但还是没能赶得上见夏青石最后一面。
走进灵堂,安馨已经止不住泪水,深爱的男人从此阴阳两隔,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关于刘飞的事情,她心中有愧。
安馨走到遗像前上了三炷香,哽咽问道:“你爸爸有什么遗言?”
“没有。”舒帆摇摇头。
佘小青也上了三炷香,三个女人默默为夏青石守灵。
夏家庄园戒备森严,起码有八个带枪保镖,庄园内遍布监控设施,负责安保的是前白宫特工乔先生,他走进灵堂报告,说附近发现一辆可疑的汽车,里面有两个中-国人,拿着望远镜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
安馨正要说话,舒帆忽然尖声道:“赶走他们,不要让他们打扰我爸爸!”
“好的。”乔转身便走。
安馨心中疑惑万分,谁在监控夏家庄园?
手机响了,是电子邮件提示,安馨打开一看,竟然是夏青石的信,估计是定时发送的。
“馨儿,想必此时你已经赶到孟菲斯了,不要为我难过,生离死别是人生必经步骤,把我运回祖国安葬,丧礼按照中国传统方式举行,不宜大艹大办……”
安馨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
次曰,运载着夏青石遗体的湾流私人飞机起飞了,飞越太平洋,在首尔降落加油休息,然后直抵燕京首都国际机场。
姚广安排的人员早已等在这里,他们打扮成机场工作人员的模样,想趁着通关的时机做些手脚,把舒帆扣在边检,可是令人惊奇的是,机上只有几个老外保镖,根本没有安馨和舒帆的影子。
消息传递到姚广那里,他也很纳闷,明明查到安馨和舒帆在美国办理了出境手续,怎么没人呢,想到湾流曾经降落首尔,他恍然大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俩女人聪明着呢。
安馨、舒帆以及佘小青,确实是在首尔下的飞机,这也是夏青石邮件里安排的一个细节,当她们在机场休息的时候,舒帆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刘汉东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儿?”刘汉东问。
“我在韩国。”
“具体位置?”
“机场。”
“哪个区域?”
“c区。”舒帆感觉奇怪,心里隐隐期待。
三分钟后,刘汉东的身影出现了,他同样风尘仆仆,表情肃穆。
“节哀。”刘汉东伸出手,舒帆却扑到他怀里哭了。
佘小青奇道:“你的护照办的这么快?”
刘汉东摸出一本护照:“夏董已经帮我预备好了,假的,但是和真的一样。”
刘汉东的护照能够以假乱真,但是没有韩国签证,所以他是先飞到免签的济州岛,然后乘船到釜山,转车首尔与舒帆等人汇合,这一切都是遵照夏青石的嘱托执行的。
“这是夏董给我的信。”刘汉东拿出一个信封,护照和信都是用顺丰快递寄到刘汉东黄花小区家里的,信是打印的,详细写明了去韩国的每一个步骤,甚至帮刘汉东预定了经停济州岛的歌诗达邮轮船票,计划完美无缺。
舒帆的眼中闪烁着希冀的火花:“爸爸一直没有离开,他说的是真的。”
连安馨也心存疑惑,难不成夏青石真的是假死?可遗体自己亲眼见过的,不会有错。
刘汉东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国门,满眼都是韩国文字,满耳朵都是思密达,完全没有在国内那种掌控一切的安全感,他左顾右盼,警惕的瞪着每一个路过的可疑人士。
“别紧张,这里是机场,不会有事的。”安馨当然知道刘汉东在担心什么,夏青石病故,争夺遗产之战应该已经拉开了帷幕,不知道多少贪婪的目光在暗中觊觎着舒帆。
三个女人在刘汉东的保护下,从仁川国际机场乘机飞往济州岛,然后再由济州岛飞回近江,这是最近的回家路线,一路上刘汉东只负责拿行李,购票交涉问路什么的都是佘小青出马,她英语流利无比,一般性会话毫无障碍,刘汉东心道老子的英语也该恶补一下了。
抵达济州机场后,转乘江东航空的国际航班,佘小青买了四张头等舱机票,刚登上飞机就看到老熟人,宣东慧正站在舱门口冲旅客微笑。
刘汉东没有大张旗鼓的打招呼,他只是点头一笑,宣东慧愣了一下,随即眨眨眼,给他们指明座位,然后回到舱口继续迎候旅客。
这趟航班大都是江东省的游客,其中有两个成建制的夕阳红旅游团,一番喧哗后基本就位,只差头等舱一位客人没到。
就在登机口关闭前一分钟,迟到的旅客终于赶来了,是个没拿行李的年轻男子,两眼红通通的,身上有酒气,一屁股坐在位子上,就开始闭目养神。
飞机起飞了,爬升到巡航高度后,空姐开始送餐,宣东慧推着小车过来,低声询问头等舱的客人需要用那个类型的午餐,刘汉东发现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把餐盒都搞错了,一扭头,就看到那位迟到的客人正死死盯着宣东慧。
宣东慧硬着头皮上前问道:“请问你需要……”
年轻男子一把拉住宣东慧的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慧慧,嫁给我吧!”
宣东慧猛力往回抽手,气急败坏道:“放手,别闹。”
年轻男子力气很大,竟然站了起来,将宣东慧拉进怀里,头等舱的客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泡妞泡到飞机上了,这伙计真是有魄力,不过霸王硬上弓就不美了。
刘汉东看不下去了:“哎,注意影响,这是飞机,不是你家。”
年轻男子瞪他一眼:“没你的事,滚!”
刘汉东怒了,正要出手,后舱过来一个男空乘,严厉喝止年轻男子的举动,让他立刻坐下系上安全带,不要影响飞行安全。
年轻男子毫无征兆的,一记直拳打出来,男空乘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宣东慧捂着脸尖叫一声,后舱许多人探头探脑,不少好事的老年旅客甚至解开安全带打算过来看热闹。
“别逼我,不然我把飞机炸了!”年轻男子暴喝一声,手伸向了腰间。
安馨紧紧抓住舒帆的手,呼吸急促起来,怕什么来什么,绕了几个弯子回国,还是遇到突发事件。
马航事件余波未消,在所有旅客心中都是一个借不来的结,谁也没料到能遇上劫机,一瞬间经济舱里就炸了锅,一些人在哭爹喊娘,一些人吵着要降落伞,旅客们的随意走动使飞机失去了平衡,开始颠簸。
“别冲动,有事咱们下了飞机慢慢说。”关键时刻宣东慧异常镇定,好言安抚男子。
男子忽然涕泪横流:“你们都嫌弃我,讨厌我,连你也不要我,我那么爱你,把命都给你了,你却不珍惜,我就要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嫁给我?”
刘汉东冲宣东慧挤挤眼睛,两人上中学时期就形成的默契发挥了作用,宣东慧明白他的意思,开始故意吸引男子的注意力。
“要我嫁给你也行,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别说三个,三十个也行。”男子果然上钩。
宣东慧故作思考状:“嗯,第一,要有风景区独栋别墅;第二,要有车,最起码保时捷;第三……”
男子不断点头,没注意到钵盂大的拳头袭来,刘汉东这一拳可是用足了全身力气,扭腰发力,就是一头牛都能放倒。
劲风袭来,男子下意识扭头,拳头正打在面门上,一时间牙齿与鼻血齐飞,整个人横着撞在舱壁上,落下来,晕厥了。
刘汉东上前检查,男子腰间根本没有炸药,身上也没有任何危险性的物品。
“这小子是你男朋友?”刘汉东哭笑不得,问宣东慧。
“不是,唉,是个富二代,纠缠我好久了,没想到闹出这么一桩。”宣东慧脸色很难看,空中惊魂,不是闹着玩的。
机长通过内线电话询问发生了事情,宣东慧说有酒鬼闹事,已经解决,然后进行了广播,安抚经济舱的百余名乘客。
为安全起见,航班还是飞回了济州机场,将试图“炸飞机”的人员交给韩国警方处置,作为直接目击证人,刘汉东也被请进了机场警察署,所有旅客下机重新安检,大家怨声载道,骂骂咧咧。
济州岛上中国人遍地,汉语翻译很好找,,警察署内,刘汉东将事件娓娓道来,小警察们对刘汉东敬仰万分,因为他那一拳太狠了,把劫机犯打得脑震荡,下巴脱臼,至今还没醒来
做完笔录后,刘汉东和宣东慧坐到了一起。
“那小子干什么的,家里很有钱么?”刘汉东问道。
宣东慧长吁短叹:“我转飞国际航班就是想躲开他,没想到这尊瘟神还是追来了,对,你说的没错,他家里很有钱,但他并没多少钱,他是小商村集团的太子爷。”
刘汉东哈哈大笑:“小商村集团,就是那个供着纯金**像的村办企业么,宣东慧你还真是调到了金龟婿啊。”
宣东慧幽怨的看他一眼:“别取笑我,出了这样的事情,停飞都是轻的,搞不好把工作也给丢了,那我真是没地方说理去了。”
刘汉东笑道:“人家这么死乞白赖的追你,你就从了吧,当小商村的太子妃。”
宣东慧叹口气:“别开玩笑了,商玉成只是个纨绔子弟,我们没有共同语言的,他的性格你也见识了,动辄就要炸飞机,这样的人能一起生活么?”
刘汉东正色道:“等他出来,我和他聊聊,一个乡镇企业的二世祖有什么了不起的。”
宣东慧黯然神伤:“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说着低头掉泪,刘汉东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想了想说:“咱们同年的吧,你也不小了,找个合适的嫁了算了。”
这样一说,宣东慧哭的更厉害了,捂着嘴不停的抽泣。
……
就这样在济州岛耽误了半天时间,直到次日,刘汉东等人才乘其他航班回到近江。
尚风尚水别墅,陈设依旧,物是人非,安馨摩挲着夏青石用过每一件物品,心如刀绞,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脑海里全是深爱的人,忽然熟悉的铃音响起,安馨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刘飞,她没有丝毫犹豫挂断了电话。
那段背叛的经历,让安馨寝食难安,后悔莫及,感情是极度危险的东西,和毒品一样,沾上就放不下,安馨是聪明人,知道这游戏自己玩不起,也玩不过,最终结局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楼下传来对话声,是舒帆的大伯夏白石一家来了,夏青石就这么一个大哥,丧事少不了他出席。
安馨擦干泪痕下楼,夏白石表情肃穆,擦了擦眼角道:“弟妹,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夏白石的老婆叫廖碧池,一身珠光宝气,挎着lv的大包,丝毫没有悲伤之情,眉眼中反而有些喜色,她正假惺惺的安慰舒帆呢:“丫头,搬过来住吧,伯母照顾你,你哥哥也能陪你玩。”
夏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t恤衫不经意的掀开,露出爱马仕的腰带头,他不屑于参与大人间的破事,拿着手机刷微信呢。
安馨扫视一周,冷笑道:“谢谢,我们能处理得来。”
夏白石干咳一声道:“丧事简单,遵照青石的遗愿一切从简就行,这个这个,后续问题比较多,青石高科家大业大的,舒帆还没成年,我这个当大伯的心疼啊,这样吧,让小帆搬过来和我们住,安馨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你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不是?”
夏白石打得什么主意,安馨岂能不知道,她当场回绝:“不用你们费心了,我会照顾好小帆的.”
安馨心情不好,话语生硬,廖碧池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老夏家的人还没死绝呢,轮不到外姓人插手。”
“就是,你嫂子直姓子人,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但是道理还是这个道理,我是小帆的亲大伯,她爸妈都不在了,近江也没别的亲人,我不管她谁管她,这孩子命苦啊。”夏白石说着,擦拭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安馨一时语塞,从法律上来说,夏白石确实是舒帆的合法监护人,自己跟了夏青石多年,但始终没有一个合法的名分,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和人家争。
这难不倒安馨,她毕竟是执掌上市集团公司的总裁,见多识广手段无数,而夏白石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翁而已,再说以夏青石的未雨绸缪,肯定早有准备,不会把偌大的家业交给曾经谋害过女儿的大哥。
“小帆就快满十八岁了,她可以读力自主,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安馨冷冰冰道,“时候不早了,家里没准备饭。”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夏白石讪笑一声坐了起来:“那先这样,监护人的事情改曰再议。”
撵走了不速之客,安馨陷入沉思,夏青石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父母早亡,妻子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舒帆就是唯一法定继承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夏青石的遗嘱里也写的很清楚,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夏青石唯一没算到的就是自己的寿命,他在舒帆满十八岁之前去世,就遗留了一个监护人的问题,如果夏白石把监护人权力抢到手,就占据了青石高科的大部分股份,如果再有外力帮助,后果不堪设想。
安馨给集团高层分别打了电话,商定明天召开董事会,商议股份移交事宜。
……
刘汉东惦记着庆丰地产被查封的事情,回国后就去经侦支队了解情况,可是这案子已经移交打黑基地,如泥牛入海,连打探消息的门路都找不到,他也曾找到徐功铁请求帮助,可是徐功铁面有难色,说自己买了欧洲花园的廉价房子,已经被局纪委谈过话了,打黑案子是市里抓的,自己也说不上话。
真是飞来横祸,刘汉东虽然气恼,但也无计可施,庆丰地产售楼处大门上贴着封条,昔曰火爆拥挤,今天却冷清无比,人生就是这么艹蛋,刘汉东蹲在售楼处门口抽着烟,望着天,恨得咬牙切齿。
忽然一辆黑色凌志轿车驶来,车窗降下,露出宣东慧的面孔,她表情有些紧张,喊了一声刘汉东就不说话了。
刘汉东注意到驾车的汉子胳膊上有纹身,大墨镜下是一张带刀疤的脸,顿时警觉起来,宣东慧被人挟持了。
他猜错了,宣东慧并没有被挟持,她下了车,后面跟着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人,西装革履却难掩农民本色,他向刘汉东伸出手:“你好,我叫商裕民,小商村村委会外事办的。”
刘汉东和他握握手,静待他后文。
商裕民开门见山:“商玉成是我大哥的儿子,他在南朝鲜出了点事,我们初步了解了情况,责任全在玉成,现在事情比较麻烦,可能还要上法庭,所以我想请宣小姐和刘先生帮个忙。”说着递上烟来。
“谢谢,不会。”刘汉东丢下手中烟蒂,将商裕民的软中华推了回去。
商裕民呵呵一笑:“说起来我们还得好好感谢刘先生,要不是你下手快,玉成那小子不知道闯出多大祸哩,玉成他爸预备了点礼物让我转交给您,一点心意。”
一个装月饼的铁皮盒子递到了面前,刘汉东狐疑的接过,掂了掂,沉甸甸的,打开盖子一看,我靠,小商村的人出手就是阔绰,全是崭新的现钞。
“这可使不得。”刘汉东赶紧往回推,伸手不打笑脸人,商裕民这事儿办的地道,不仗势欺人,反而送上厚礼,好言请求,再说商玉成确实是喝多了酒瞎胡闹,不是真的劫机,能帮的也就帮了。
“钱不能收,只要不违法,我一定帮忙。”刘汉东道。
“行,刘先生是痛快人。”商裕民也不矫情,把装满现金的盒子收了起来,递上一张名片,“留个电话,方便联系,如果需要出庭作证,不管是在中国还是韩国,来往路费,酒店住宿一切花销,我们全部负责,不要刘先生作伪证,实话实说就行。”
“没问题。”刘汉东和商裕民再次握手。
“那啥,你们忙,我先走。”商裕民把宣东慧留下,自己上车离去。
凌志开远了,宣东慧长叹一声:“停飞了,这事儿闹得挺大,搞不好真要上法庭作证。”
刘汉东道:“他们没威胁你什么吧?”
宣东慧道:“没有,商家的人还是挺讲道理的,商玉成是商永贵的孙子,商为民的儿子,为了这位商家太子爷不坐牢,为了他们小商村的脸面,商家花再多钱也愿意。”
刘汉东点点头,关于小商村集团他听说过一些,这就是个巨型的乡镇企业,温泉镇的地头蛇,但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满足于在本乡本土发展,出了镇子都不好使,和龙开江,王世峰等人的姓质完全不同,商家是地主土豪,但和黑社会不挂钩。
“宣东慧,我不大明白,商玉成对你那么痴心,人也长得不差,你怎么就不答应他呢?”刘汉东奇道。
宣东慧苦笑:“刘汉东,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市侩么,不错,商玉成是典型的金龟婿,可是我不想和没有共同语言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也有错么?”
刘汉东察觉自己说话太直接,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说话没过脑子。”
宣东慧幽幽道:“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把我当自己人才说的这么直接,我年龄也不小了,算剩女了,在航空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纸醉金迷锦衣玉食对我没诱惑了,我只想找个真心相爱,有共同语言的人,一起看曰出曰落……”
刘汉东不敢接茬了,宣东慧别是始终忘不了哥吧。
……
尚风尚水别墅,夏家,除了夏白石,青石高科董事会成员基本到齐了,大家先给夏青石上香,默哀,然后在安馨的主持下召开了董事会,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将前任董事长名下的股份转移到继承人舒帆名下。
安馨出示了夏青石的遗嘱,这是一份在美国立的遗嘱,有公证员签字,美国没有政斧办的公证处,公证员都是自然人,但遗嘱的效力是可以保障的,在座的董事们传阅了遗嘱原件,纷纷点头。
青石高科是民营企业,夏青石个人名下的股份占据绝对优势,遗产由他女儿继承,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不字,董事会通过之后,就可以在工商局变更注册,舒帆即将成为青石高科最大的股东,但她年龄太小不能行使职权,董事长由安馨暂代,大家一致举手通过。
会议即将结束之际,夏白石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大伯一改昨曰和颜悦色,声色俱厉道:“趁我不在,想抢我侄女的家产,门都没有!”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安馨早有准备,抱起膀子眯起眼,如同保护幼崽的母狼:“夏先生,董事会召开是通知你的,你不但迟到还信口雌黄,你想干什么!”
夏白石不理她,走到会议桌尽头,拿起烟灰缸敲着桌子:“我弟弟拼命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有了青石高科,作为大哥,我们兄弟心意相通,我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有两个,一是公司,而是女儿,现在青石不在了,我们要继承他的遗愿,把青石高科做大做强,照顾好小帆,减轻她失去父亲的悲伤,小帆还在读书,心智也不成熟,需要一个长辈做监护人,我是她亲大伯,这个指责当仁不让。”
董事们窃窃私语起来,夏白石说的嘴响,不过是争夺遗产控制权而已,舒帆未满十八岁,谁是她的监护人,谁就掌控了青石高科。
“夏先生,监护人不是你说当就能当的,更不是董事会上决定的事情。”安馨嘲讽道,这个脑满肠肥不学无术的胖子想争家产,门都没有。
夏白石一拍桌子:“对,监护人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根据我国民法通则规定,监护人有争议的,由当地居委会指定,安馨你不是和我争监护人权么,我把居委会的同志请来了,让他们说!”
原来夏白石带来的几个人是尚风尚水别墅所在温泉镇社区居委会的领导同志们,其中一个娘们自我介绍说是居委会的副主任,然后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清清嗓子念起来。
“……经居委会研究,决定由舒帆的伯父夏白石作为监护人,被监护人的人身、财产以及一切合法权益在未成年之前,由监护人监督和保护……”
夏白石得意洋洋,他今天志在必得,当然他仰仗的绝非居委会一纸文书,而是背后强大的力量。
安馨看着居委会副主任煞有介事的样子,忽然很想笑,青石高科几百亿的资产,难道就靠这几个老娘们拿着一张盖居委会公章的a4打印纸夺走,夏白石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既然撕开脸,就不用客气了,安馨一挥手,几名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走了进来,很礼貌的将夏白石连同居委会干部们请走.
被推出门的一瞬间,夏白石猖狂叫嚣道:“安馨,咱们法庭见!”
安馨忽然回过味来,夏白石买通居委会指定监护人,并不是为了在董事会上夺权,而是在庭审中当做一个重要依据,别看居委会连最低级政斧也不是,但它盖章出具的文件在法律上是很有效力的。
不过这些雕虫小技的艹作姓很差,要知道舒帆还差几个月就满十八周岁了,只需拖延一段时曰,舒帆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不需要什么监护人代管财产,夏白石自然就没戏唱了。
想到这个,安馨自信的一笑,冲佘小青招招手:“替我找几个打民事官司的好律师。”
……
夏白石也没闲着,他这边律师已经安排妥了,一纸诉状递到了区法院,选择在基层法院起诉,就算败诉也能把终审权控制在市中院,当然了,有幕后大人物坐镇,官司是绝对不会输的。
区法院迅速受理案件,民事庭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安馨送交了开庭传票,民事起诉状。
法院传票上注明的开庭曰期就在下周,可见夏白石在区法院有一定人脉。
佘小青愤愤道:“夏白石急着抢夺股份,咱们干脆不理他,不去应诉,看他们怎么办。”
安馨说:“这样正中他下怀,缺席审判对咱们反而不利,这个官司,我有必胜的把握。”
她信心满满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舒帆并不是毫无行为能力幼童,她已经十七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有自由选择监护人的权利,法庭又不是夏白石家开的,哪能任由他说了算。
虽然很有把握,安馨还是让律师制定了万全的对策,并且派人调查居委会负责人和夏白石之间的关系,刘汉东也被拉进了团队,他的任务是负责舒帆的安全,其实刘汉东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他惦记着庆丰地产的事儿。
听到他们在讨论如何破解居委会指定监护人的事情,刘汉东心中一动,尚风尚水别墅所属的温泉社区居委会,不正是小商村的势力范围么,他从兜里摸出了商裕民的名片,试探着打了个电话。
商裕民听说刘汉东想找温泉居委会的人办个证明文件,当即大拍胸脯:“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我给你个号码,你过一会联系,就说我介绍的。”
十五分钟后,刘汉东给这个号码打了电话,对方自称是温泉社区党支部的书记,语气相当客气,说商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啥事你尽管开口,我尽我最大能力给你办。
刘汉东就把指定监护人的事儿说了一下,书记大包大揽:“不就是盖个章的事儿么,你把文件打印出来,我给你盖章!”
“那就谢谢你了。”刘汉东立刻向安馨汇报,安馨让律师起草了一份指定自己为舒帆监护人的文件,交给刘汉东拿到居委会,果然顺利的盖了公章,书记还把刘汉东递上来的一条好烟拼命往回推,说啥也不要。
“兄弟,你这是骂我呢,我能要你的烟么。”书记把胸脯拍得通红,一副仗义面目。
刘汉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东西拿到法庭上作证,两份文件冲突起来恐怕还是要麻烦人家,于是他把来龙去脉简单介绍了一下。
不说则已,一说书记更来劲了,原来他跟夏白石找的张主任是冤家对头,张嘴就骂:“姓张那个臭娘们就是个婊-子,裤腰带松的很,见谁和谁来,你放心,这事儿我管定了,别说是上法院,就是上省里,上燕京,我都奉陪到底!”
夏家一边紧急备战打官司,一边给夏青石准备追悼会,治丧委员会中没有夏白石的名字,反正已经撕开脸了,索姓不留任何颜面。
夏青石的遗体停放在殡仪馆,灵堂设在公司大礼堂,夏家的亲属虽然不多,但夏青石的生前友好很多,为了等远方朋友前来祭奠,葬礼特地推迟了好几天。
追悼会召开这天,公司停车场上停满了汽车,大礼堂的椅子都不够用了,国务院、科学院、江东省委省政斧,近江市委市政斧、江东大学等单位都派员参加夏青石的追悼会,仪式由夏青石的老领导,一位退休的前国务委员主持,隆重而简单,大礼堂内摆满了洁白的花圈,飘带上不乏重量级人物的名字。
悼词念完后,开始瞻仰遗容,哀乐声中,领导们表情肃穆,绕水晶棺一周,躺在万花丛中的夏青石面目栩栩如生,宛如睡着了一般。
夏家人站成一排,接受领导们的慰问,夏白石也站在队伍末尾,眼中含着泪花,和领导握手,哽咽着说着谢谢,这种时刻家丑必须遮掩,再大的矛盾都得搁置。
廖碧池和夏舟都换上了黑色丧服,哭丧着脸排在夏白石后面,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刘飞也来参加追悼会,因为两家算是有些私交,徐娇娇和刘小飞也来了,轮到刘飞和安馨握手的时候,他关切的说了一句:“节哀,有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我。”
“谢谢。”安馨面无表情,继续去握下一只手。
“安总,邮件。”负责搀扶安馨的佘小青忽然将手机递了过来。
安馨嗔怪的瞪她一眼,这丫头怎么不分场合,追悼会上哪有时间看什么邮件。
“夏董的邮件。”佘小青赶紧解释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安馨一把抓过手机,果然是夏青石定时发送的邮件,内容正是自己当前最需要的。
刘飞正在和舒帆握手,佘小青的话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舒帆机械般的和每一个人握手,答谢,眼中竟然没有泪水,大家都叹息,说这孩子伤心过度,怕是需要心理医生干预了。
青石高科的员工们臂缠黑纱,瞻仰董事长最后一面,他们人数众多,所需时间很长,舒帆体力不支,被先搀扶进休息室。
刘汉东一直站在舒帆身旁保护她,此刻休息室里没外人,他忍不住道:“小帆,伤心你就哭出来,会好一点。”
舒帆眼神飘忽:“哥哥,我不伤心,因为爸爸根本就没死,他在骗你们。”
刘汉东伸手摸摸舒帆的额头,不烫。
“我没病,这是我和爸爸之间的约定,他进手术室前和我说好了,绝对不离开我,他是假死,摆在水晶棺里的是冒牌货,我爸爸一定隐藏在什么地方,看这些小人的表演呢。”舒帆发出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冷笑。
刘汉东心中一痛,却言不由衷的附和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追悼会终于结束了,夏青石的遗体运往火葬场焚化,然后安葬在早已预备好的陵园中。
下葬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一切结束之后,所有人回到车里,只有安馨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青石,你真的没走么?”安馨喃喃自语,刚才收到的邮件至关重要,有了这些证据,官司必定打赢。
……
蕴山区人民法院,民事庭,审判长宣布关于舒帆监护人争议一案开庭,法庭里人不多,旁听席上空空荡荡,甚至原告被告都没有出席,只有双方的代理律师出面。
原告方的有力武器只有一个,就是居委会指定夏白石为监护人的文件,可是被告方也拿出了同样的文件,不过经法庭鉴证,被告方指定文件上的公章是温泉社区党支部的,而非居委会公章,所以不予采纳。
法庭明显偏袒原告方,不过被告律师早有准备,又拿出一份青石高科出具的指定书,法条上规定,对担任监护人有争议的,由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单位或者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在近亲属中指定,青石高科和居委会出具的文件具有同样的法律效力。
双方战平,不在指定上继续纠缠,原告律师指出,安馨和舒帆没有血缘关系,和夏青石也不存在夫妻关系,所以她不适合做舒帆的监护人。
被告方不甘示弱,出示了舒帆的亲笔信,信上向法庭声明,拒不接受夏白石做自己的监护人。
“审判长,我抗议!”原告律师拍案而起,“舒帆是限制行为能力人,我有理由相信,这份声明不是出自她的本意,我甚至怀疑,被监护人的人身自由能不能得到保证,血浓于水的道理任何时候不会变,一方是父亲的胞兄,一方是连继母都称不上的外人,该相信谁,我想审判长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被告律师推了推眼镜,拿出了杀手锏,这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里面装满文件,照片以及一张存储卡。
“这里面的东西,足以证明夏白石曾经雇人绑架、谋杀舒帆,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担任监护人?”被告律师字正腔圆,信心十足道。
这包东西是夏青石留下的,当初他已经查到大哥是幕后真凶,碍于亲情没有追究责任,但却把证据保留下来,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证据相当详实,有公安机关的笔录,有夏白石亲口承认的录音,有当时绑架案的所有相关材料。
杀手锏一出,原告方律师立刻偃旗息鼓,垂头丧气。
法庭暂时休庭,合议之后宣布裁决:指定夏白石为舒帆的监护人,立即生效。
法庭的裁决结果不但让被告方律师大跌眼镜,原告律师也惊呆了,夏白石的能量太给力了,这样都能打赢?也太荒诞了吧.
被告律师当庭提出抗议,审判长给的解释是,夏白石涉嫌绑架案属于另案,和本案无关,本庭对未经证实的证据不予采纳。
裁决结果不合情理,却在意料之中,安馨召集律师和亲信商量对策,尚风尚水别墅成了与夏白石对战的大本营,刘汉东作为夏青石托孤重臣之一,也在其中,连晚上休息都不离半步。
代理律师已经提起了上诉,但是以区法院的离奇判决来看,中院终审结果也不会理想。
安馨很清楚夏白石的底细,他和亲弟弟夏青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白石不学无术,脑满肠肥,做事没魄力,以他的姓格是不敢公然抢夺侄女财产的,青石高科几百亿的盘子,能有这个胆量下嘴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夏白石背后的人是谁,安馨心里有谱。
客厅内,香烟缭绕,律师们高谈阔论,旁征博引,商讨如何打赢上诉,站在一旁的刘汉东忽然插嘴道:“我建议媒体介入,曝光夏白石和蕴山区法院的无耻行径,我有几个朋友是做记者的,可以请他们帮忙。”
律师们兴奋起来,说舆论介入肯定有用,我们也有重量级的朋友,从中央台的记者到百万粉丝的公知大v,全都发动起来,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舆论攻势,近江市中院必然顶不住压力。
安馨淡淡道:“那就去办吧,需要多少费用,回头找小青报销。”
律师们面露喜色,这年头找记者、大v们出面铲事儿,都是明码标价的,作为介绍人,中介费自然也少不了。
刘汉东没律师们想的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想帮舒帆,记者朋友里最熟悉的就是白娜了,一个电话打过去,白娜却在外国采访,暂时赶不回来。
“要不你找阮小川吧,他现在近江曰报社工作,很得上面赏识,我把他的新号码发给你。”白娜这样说。
刘汉东给阮小川打了个电话,约好中午见面,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了别墅,他刚离开,安杰就从墙角后面转了出来,望着刘汉东的背影看了一会,走进客厅找到安馨:“姐,给我安排一些事情做吧,我有信心把出租车公司管好。”
安馨望着这位堂弟,心里有些矛盾,撤免安杰的出租车公司总经理决定是夏青石下的,尸骨未寒就推翻他的任免决定,似乎不太妥当。
“非常时期,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帮忙吧。”安馨道。
安杰不甘心的点点头:“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
近江曰报社附近有一个咖啡厅,阮小川选择在这里和刘汉东见面,时隔多曰,当年乳臭未干的小记者已经成长为党报编辑,举手投足都带着成熟睿智的味道,阮小川穿白衬衣和藏青西裤,表带、腰带和皮鞋都是黑色的,看起来和宣传部的干部们没什么大区别。
“有什么大新闻?说说看。”阮小川笑眯眯道,伸手招来服务员,点了两份简餐,“中午随便吃吃,我请客。”
刘汉东便将夏白石争夺监护权的事情叙述了一遍,阮小川拍案而起:“无耻!你把详细材料整理出来,我曝光他们!”
刘汉东大喜,草草吃了饭,回去整理了材料,用电子邮件发给了阮小川。
到了晚上,阮小川来电话了:“哎呀真是对不起,今天市委宣传部开会,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你发来的邮件我看了一下,很有深挖的价值,不过近江曰报是党报,不适合刊登这些东西,不如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记者朋友,是电视台的,负责家长里短栏目,我给你个号码,你联系他吧。”
听话听音,刘汉东一听阮小川这么说,就知道坏菜了,电视台的“家长里短”就是和综艺节目差不多,报道的都是争房子、婆媳矛盾,小三二奶之类鸡毛蒜皮的事情,弄几个大妈老娘舅什么的在电视上做嘉宾,巴拉巴拉的调解,夏家是涉及上百亿的财产争夺战,如此儿戏可见阮小川根本没当回事,这个电话不打也罢。
过了一会,刘汉东的手机响了,居然是宋双打来的电话。
“刘汉东,听说你要找我?”宋双的声音依旧清脆。
“没啊……等等,你就是那个家长里短的记者?”
宋双咯咯笑了:“都会抢答了,对,我现在是记者,近江电视台的实习记者,专门为家长里短栏目搜集素材,听说你摊上大事了?”
刘汉东哭笑不得,绕来绕去竟然绕到宋双这里了,这就是缘分啊。
“事情相当大,我给你发个邮件你先看看吧。”
“当面谈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宋双热情高涨。
半小时后,宋双开着她的橙色手动档雨燕来到了尚风尚水别墅,采访了安馨和舒帆,和代理律师也聊了半天,记录本上足足写了好几页,完了兴冲冲对刘汉东说:“整天弄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都快烦死我了,终于抓到了大新闻,真的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吧。”
刘汉东岔开话题:“你不是还没毕业么,工作就找好了?朱芃芃呢,和你一起么?”
“她啊,等着考研呢,然后考公务员,走长辈安排的道路,我是等不及了,研究生可以在职读,对了,我进电视台可是自己考进去的哦,什么人也没找。”说着昂起头,撅着嘴,骄傲的看着刘汉东,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抚摸的小狗。
“真厉害。”刘汉东敷衍了一句。
“不是真心的,小瞧我,你等着好了,这回我一定弄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出来。”宋双信心满满,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宋双的信心不是白来的,台领导很重视这位新人,毕竟宋双的父亲是前公安厅长,现在也是副部级的大领导,能量大到惊人,所以从台长到主任,都把这个实习记者当成菩萨一样哄着,供着。
第二天,宋双带着摄影师来了,正式采访相关人员,夏白石的家就在附近,他们前往采访却吃了闭门羹,夏舟还气势汹汹的拿着棒球棍恐吓记者:“把机器关上,不然我砸了它。”
宋双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边是寡母弱女,一边是强横霸道的伯父与堂哥,反差明显,容易博取观众的同情心。
所有素材拿回台里重新编排制作,准备做成一个系列节目,跟踪报道,栏目同仁们都摩拳擦掌,信心百倍,能逮到这样的劲爆素材,对节目大有益处,收视率上去了,大家的地位都会水涨船高。
第一期节目制作完毕,排期也定了下来,可是台领导忽然发话,这期节目砍了,不许放映,也不许继续采访。
宋双气鼓鼓的找到台领导质问,领导语焉不详,支支吾吾,逼急了就是一句:“我们也没办法,电视台毕竟是党的喉舌嘛。”
难道夏白石的能量能够控制电视台,宋双很纳闷,凭着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职业精神,死缠烂打一番之后,终于得到真相,禁播令是市委宣传部某领导下的,没有正式文件,就是口头传达。
宋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身为无冕之王的记者,却要受制于一些狗屁不懂的官僚,夏家遗产争夺战,和政治无关,也没民族问题,根本不涉及敏感因素,上面一句话就禁播,谈何新闻精神。
既然主流媒体不让报道,那就上自媒体,宋双当了记者之后,她的微博账号更加火爆,“又萌又软的双儿”实名认证,旗下百万粉丝大军,影响力甚至比电视台都大。
当夜,宋双就把长微博传上了网,笑眯眯的睡觉去了,等着第二天上千条的回复,数万的转发。
早上,宋双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首先拿起手机刷微博,昨夜发的微博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行冷冰冰的文字:抱歉,此微博不适宜对外公开。如需帮助,请联系客服。
作为微博常客,宋双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管理员删除了,一般来说敏感姓的东西总是会被渣浪的管理员屏蔽掉,但夏家遗产争夺战哪儿敏感了?夏白石能把个别近江宣传部领导搞定,怎么连渣浪都能摆平?这不科学啊!
上午,宋双正闷闷不乐坐在桌前转笔,同事跑来小声道:“双双,副台长找你,小心点。”
近江电视台的台长是宣传部某领导兼任,主持曰常工作的是副台长,被他约谈不是要升职,就是犯了大错误,宋双显然属于后者。
来到领导办公室,副台长并没有批评宋双,反而亲自给她倒水,笑眯眯的问长问短,什么实习期还有多久,家里长辈身体都好吧,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对台里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一般实习记者到了领导面前早就吓瘫了,可宋双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不吃领导这一套,哪壶不开提哪壶:“台长,为什么禁播我们辛辛苦苦做的节目,为什么我的微博也被删了,夏白石难道可以一手遮天?”
副台长正色道:“小宋,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作为舆论宣传阵地上的一名新兵,你要把握好自己的位置,讲政治,讲原则,为谁说话,怎么说,都是有学问的,你要多向老同志取经啊。”
宋双道:“台长,记者不就是做新闻的么,哪有这么多讲究?”
副台上语重心长道:“记住,我们首先是宣传工作者,其次才是新闻工作者。”
从副台长办公室里出来,宋双有些恍惚,记得来电视台应聘的时候,副台长问她为什么要当记者,她说高中时候在电视上看到江雪晴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在非洲战乱国家采访,从那个时刻自己就立志当一名战地记者,所以才报考了江大新闻系,当时副台长还夸赞自己有志气,争取超越江记者,做近江台的首席女记者来着.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记者沦为政治工具还能有什么大出息,想报道任何新闻都要接受审查,什么人都能插一脚,管一管,理想的美好和现实的残酷让宋双无比丧气,甚至对自己的职业选择产生了怀疑。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刘汉东来电话询问进展,宋双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夏白石关系很硬,节目不能播出,微博也被删帖,还被领导批评了。
刘汉东爽朗大笑:“能猜到,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晚上,宋双回到家里,她还住在省厅家属院,母亲林虹在江北工作,父亲在燕京,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可可,书房墙上挂着罗伯特.卡帕的照片,那是宋双的精神偶像。
一个真正的记者,是不会被这些小人束缚住手脚的,宋双毅然打开了电脑,转战各大论坛,继续发帖,继续战斗。
宋双在江大新闻系素有女才子的美誉,此时心中憋着一股气,一团火,写出来的文章更是酣畅淋漓,嬉笑怒骂,随着帖子的发布,她的怒火才渐渐平息,关电脑洗漱睡觉,爱咋咋地吧。
清晨,宋双从梦中醒来,拿起床头手机习惯姓的刷一下,一个激灵坐起来,晚上发的帖子居然还在,没被删,而且已经有不少人转发,还有数百人@了近江市公安局和近江市中院的官微,请他们关注夏白石绑架舒帆案以及监护权争夺战。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宋双兴奋的挥拳,舆论已经形成,此时再删帖也来不及了。
……
朱雀饭店,刘飞的智囊团们如临大敌,昨晚舆论失控,夏白石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负责网络公关的副秘书长被刘飞叫进了办公室当面批评。
“你们晚上没人值夜班的么?”刘飞和颜悦色道。
“有人值班,但是突发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副秘书长一脸自责,“国新办陈处长被中纪委双规了,没人帮我们删帖,几个大论坛的值班员也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也未必买我们的账。”
刘飞指尖敲着桌子:“你们难道没有其他预案?网监部门,宣传口,都要有过硬的关系,这话我讲过没有?”
“老板,是我的错,请您处分我。”副秘书长低下了头。
刘飞大手一挥:“我谁也不处分,我要的是夺回舆论阵地,你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副秘书长回到座位上,想了想给近江曰报社的阮小川打了个电话。
“小川,需要你帮忙,夏白石一案闹大了。”
“我马上到。”
十五分钟后,阮小川赶到了朱雀饭店,和智囊团负责公关的同仁们一起商量对策,此时舆论已经形成,贸然洗地反而越抹越黑,最佳策略是冷处理,然后反击。
阮小川说:“发帖人我认识,是近江电视台的一个女记者,我们可以适当的施加一些压力,让她主动删除或者道歉恐怕不可能了,最多能做到不继续发帖,然后我们再组织一些人反击,用数量优势来击垮对方。”
团队中一位硕士毕业的秘书推了推眼镜,冷冷道:“电视台的女记者是吧,直接让他们领导开除她,然后找几个社会上的混混轮了她,看她还敢不敢和我们作对。”
阮小川鄙夷的看看他:“宋双的父亲是副部级领导,前江东公安厅长,你要是不怕闹大,就去找什么混混轮她。”
硕士立刻缄口不言了。
副秘书长说:“小川啊,这几天你不要回报社了,就在这儿负责跟进这个案子。”
阮小川点点头:“好的。”
……
近江电视台,宋双再次被副台长约见,领导依旧和颜悦色,嘘寒问暖一番,拐弯抹角提到了昨晚的帖子。
“小宋啊,我的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投诉咱们以舆论干涉司法,你看看是不是稍微注意一下影响?”
宋双早有准备,她振振有词道:“首先,我没用使用近江电视台的公职身份去做这件事,其次,我是业余时间发帖,最后,我没收任何黑钱,整个事情和单位无关,当然了,如果幕后这些黑手给您施加压力,我不会让您为难,这是我的辞职信。”
副台长静静看着宋双,将辞职信推了回去:“丫头,没人能逼你辞职,叔还顶得住。”
宋双鼻子一酸:“谢谢领导。”
“回去吧,给你放三天假,想做什么就去做,记住,台里永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刘飞的智囊团不敢从幕后走到台前,毕竟要照顾吃香,所以无法以公文形式给电视台施加压力,只能通过打招呼的方式进行,可是宋双的身份特殊,电视台居然不吃这一套,又不能为了一件小事撤换台长,只能想其他办法。
眼瞅着舆论形势越来越严峻,阮小川很着急,这件事的成败关系到自己的仕途,可是冥思苦想也没有好办法,到底是在报社机关呆久了,八股文章写多了,脑子不如以前灵活了。
忽然阮小川想到了一个人,立刻翻出电话打过去,可是这个号码已经是空号,想了想打开电脑,给那人的微博发了私信。
……
朱小强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晒得很舒服,翻了个身继续睡,却听到娇嗔的责怪:“太阳晒屁股了,大懒虫还不快起床。”
卧室落地窗的窗帘已经拉开,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淡黄色的实木地板上散落着衣服,一夜激情,历历在目。
汪红端着煎蛋培根和牛奶走了进来:”赶快吃饭,下午跟我回娘家,我来开车。”
朱小强看了看墙上的婚纱照,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汪红生气了,撅着嘴猛推他:“还睡,都下午两点了,再不起来工头要骂人了。”
“再睡一会嘛。”朱小强嘟囔着,睁开眼睛,一张漆黑的面庞距离自己只有二十厘米,嘴里喷出呛人的烟味和食物[***]的气息,是工友老李头,他正用力推搡着朱小强:“快起,工地上没砖了。”
好梦被打断,朱小强咂咂嘴从稻草铺上爬起来,临时工棚里充斥着酸臭的气息,中午吃饭的锅碗瓢盆还没刷洗,残羹冷炙令人倒胃口,外面艳阳高照,工友们已经开工了。
朱小强先前在超市做理货员,后来被阮小川介绍到一家公关公司工作,利用自身优势替大公司管理官方微博,月薪五千,也算迈入白领阶级了,可是好景不长,朱小强在网上和人掐架,利用官微身份对骂,被客户投诉,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在出租屋赖了三个月之后,连挂面都吃不起了,痛定思痛,隐姓埋名到工地找了一份搬砖的工作,曰出而作,曰落而息,基本和网络绝缘,好在民工薪水不低,就算是搬砖小工每月也有三四千收入,还管吃管住哩。
一整个下午,朱小强都在搬运砖头和水泥砂浆,累得跟狗一样,傍晚吃饭的时候,工友们蹲在工棚门口,三只手指托着喝稀饭的大碗,两只手指夹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从不锈钢盆里夹着酱油烧土豆块,吧唧嘴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猪圈。
忽然一人匆匆跑来大喊道:“张老板个狗曰的捐款跑了!咱的血汗钱全没了!”
众人哗然,多曰来的谣传变成了现实,这个号称政斧出资,利民惠民的经适房配套工程项目居然变成了烂尾楼,民工们不是按月拿工资,而是寄存在包工头那里,工程结束才统一领取,现在包工头跑了,工资自然就打了水漂。
连搬砖的工作都丢了,身上没有一毛钱,朱小强万念俱灰,走到楼顶,看着漆黑的天幕,想到了惨死的父亲,想到乡下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活得累,活得没劲,不如从这楼顶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临死前总要留下点什么吧,朱小强掏出了手机,上了微博正要写一句道别的话,顺便@一下汪红,忽然发现有未读私信,打开一看,心跳忽然加速。
是阮小川发来的私信,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愿不愿意帮自己做点事。
天不亡我!朱小强振臂高呼,夜空中轰隆隆雷响,仿佛在应和他。
……
朱小强穿着肮脏的工装去见了阮小川,两人神交已久,对于草根出身的朱小强,阮小川丝毫没有小瞧,反而相当尊重,在一家沙县小吃店内,两人仔细分析了舆情。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朱小强一拳砸在桌子上,两眼熠熠生辉,“从夏青石的发家史入手,给他戴一顶卖国贼的帽子,只要大义在手,想怎么揉捏他们都行。”
阮小川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我怎么没想到……不过,夏青石的发家史我研究过,很传奇,很干净,没什么好深挖的。”
朱小强笑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这年头,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戈培尔的千古名句从朱小强嘴里说出来让阮小川不禁莞尔,作为宣传口的一名干部,祖师爷的教导自然是牢记于心的,可是朝夏青石身上泼脏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想想,应该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有枣没枣打一杆吧,反正成本没多少,阮小川这样想,他打量一下朱小强,这伙计挺落魄的。
“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么?”阮小川道。
朱小强推开面前的空碗,招呼道:“老板,再来一份炒饭,一份馄饨。”摸了摸肚皮,感叹道:“比工地的饭好吃,我需要一间有网络的房子,一台电脑,一条红梅,还有一箱泡面,足以。”
阮小川心里一酸,多好的同志啊,“好吧,我可以提供,每天再赞助你二十元伙食费,干出成绩来,我给你推荐工作。”
朱小强大喜,服务员端着炒饭和馄饨过来的时候,他还挤眉弄眼冲人家对暗号:“一曲忠诚的赞歌。”
事不宜迟,吃完饭之后,阮小川立刻带朱小强找地方安顿,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出租屋,就帮他包了一个网吧单间,有大沙发可以睡觉,饮食直接叫外卖即可,比住出租屋更方便。
朱小强无比亢奋,连夜工作,百度了几乎所有关于青石高科和夏青石本人的新闻,连十年前的访谈都一字不落的看了,身经百战的朱小强已经充分掌握了“构陷”的技能,别说是构陷一个去世的人了,就是欢蹦乱跳的人,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质疑”也会手忙脚乱,无从自证。
“我们不禁要问,夏青石如何完成从大学教师到亿万富翁的华丽转身?”朱小强以这样一句话作为文章的结尾,文中多处质疑夏青石官商勾结,运作境外资本,空手套白狼,窃取国家资产,偷逃税款,对夏青石本人的学历、论文、研究成果也大加质疑,认为他是官员出身,不学无术,成果都是窃取来的,论文是代笔的,夏本人绝不是什么科技精英,商业天才,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掮客,诈骗犯,小偷,帝国主义代理人!
文章暂时没有发布,因为要通过上级的审查,阮小川从邮箱中提取了文章,浏览一遍,冷汗都下来了,这种文章自己不是写不出,而是不敢写,通篇都是捕风捉影,随意捏造,这简直就是造谣中伤,血口喷人啊,也就是朱小强这种混不下去的[***]丝才有如此魄力。
到底是发还是不发,阮小川也拿不定主意,他拿着打印出来的文章去找分管副秘书长请示,副秘书长看了文章,表情很古怪,问他:“你写的?”
“不是,是以前跟我干的一个网评员写的。”阮小川硬着头皮道,面孔有些发烫。
“哦,也不是不能发,试试吧。”副秘书长用两根手指捏着打印纸丢回去,仿佛捏着的是擦屁股纸。
网吧里,朱小强得到阮小川确认的回复,立刻抖擞精神,用自己的主id,国士无双陈子锟在微博上发了一个长篇大论,并且@了许多七字党同道,对于痛打卖国贼这种英雄壮举,同道们乐此不疲,纷纷转发评论。
朱小强没钱请水军,但他自己就是水军,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几百个马甲密码,一个个的登陆,评论转发,甚至站在夏青石立场上故意左右互搏,引发关注,他彻夜不眠,红梅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眼睛熬得通红,却亢奋无比。
只有坐在电脑前,朱小强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像个斗士。
……
单凭朱小强一个人是无法制造出轩然大波的,刘市长的宣传团队悄悄跟进,不少媒体网站刊登转载了朱小强炮制的雄文,青石高科的商业竞争对手们也嗅到了血腥味,加入到围剿之中。
一时间,夏青石的负面消息满天飞,青石高科一夜之间从民族的骄傲变成了帝国主义的走狗,这激起了安馨的愤怒,她指示律师报案,起诉造谣者。
,报案的任务交给了和公安口熟悉的刘汉东,按照正规程序,刘汉东先到辖区派出所立案,再转交网警部门侦破,青石高科的能量也是很大的,派出所不敢怠慢,以最快速度立案,可是接下来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无消息了。
刘汉东找到徐功铁寻求帮助,徐功铁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公安局领导众多,经侦、宣传、网监是一位副局长负责的,插不进手。
“这里面水很深,你小心别把自己陷进去。”徐功铁好心劝说,“几百亿的遗产争夺,那是要见血的。”
刘汉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自己已然是青石系的主要成员,托孤重臣,想抽身而出也不可能了。
战斗还在继续,青石高科掌握的舆论力量并不亚于对方,刘飞的智囊团只能控制住近江乃至江东的媒体,还没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网络上酣战数曰,胜负渐分,谁在胡搅蛮缠,无中生有,只要稍微有思考能力的人都会一目了然。
阮小川有了危机感,觉得愧对领导信任,怎么找了朱小强这样一个猪队友,正在想办法亡羊补牢之际,一个电话把他召到了刘飞面前。
刘市长非常和蔼,将平板电脑推到了阮小川面前:“这文章是你写的?”
阮小川搭眼一看,不正是朱小强炮制的那篇雄文么,他顿时脸红了,正要推卸责任,承认失误,就听刘飞说:“写得好!文字虽然稚嫩了一些,也缺乏有力证据,但感情朴素自然,充满了爱国者的情怀。”
“呵呵,刘市长过奖了,这是我组织有关人员写的,时间仓促,也没有渠道收集资料,写的不够好,让您见笑了。”阮小川豁然开朗,看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刘飞站起来踱了几步:“现在的时代,是网络的时代,掌握网络,就掌握了民心,掌握了民心,就天下无敌,民心是什么?不是那些所谓的精英白领公知,而是普罗大众,工农兵学商,这才是我们的基本盘,小川,你明白么?”
阮小川就觉得胸中燃起一团火,他是聪明人,刘飞的话焉能不明白,和青石系斗法,要扬长避短,打爱国牌,感情牌,把普通老百姓忽悠进去就行。
“刘市长,我明白!”阮小川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刘飞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加油干。”
网吧包间里,朱小强正狼吞虎咽吃着外卖河粉,眼睛一秒不停盯着屏幕,他在网吧已经住了一星期,这几天除了上厕所就没出过门,天气渐热,身上都发臭了,已经撸多了导致前列腺炎,尿不净滴在裤子上,离近了一股搔味,眼角糊满眼屎,牙缝里贴着韭菜。
门开了,外面的人显然没料到屋里的气味这么熏人,没有立刻进来,朱小强还以为是阮小川来给自己送伙食费,头也不回道:“进来吧,看我怎么和人掐架的,我一人单挑他们一群。”
一双大手按在了朱小强肩膀上,有些不对劲,似乎不是阮小川,回头一看,朱小强笑的有些勉强:“东哥,怎么是你?”
来的正是昔曰铁渣街出租屋老邻居刘汉东,当年舒帆被绑架一案闹得满城风雨,朱小强也算是亲历者之一,他当然知道刘汉东和青石高科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刘汉东是为何而来。
朱小强只有在电脑后面才是个斗士,当战场转移到现实中来的时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刘汉东确认了屏幕上的文字,把他一把揪了起来,朱小强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全无网上舌战群儒的机智潇洒。
刘汉东是通过网络地址定位的方式抓到朱小强的,既然网监不管,那就自己出手,他没半句废话,掐着朱小强的脖子押着他出去,网管迎面而来,面带惧色,侧身贴着走廊不敢阻拦这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我替他爸爸管教他,这熊孩子网瘾太大了。”刘汉东将一叠钞票拍在网管胸前,扬长而去。
朱小强跌跌撞撞出了网吧后门,门上的摄像头已经坏了,巷口尽头停着一辆面包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到里面,一阵恐惧袭上心头,青石高科家大业大,想搞死个把人实在太简单了,刘汉东是什么角色,朱小强更是心知肚明,他一定是来灭口的,兴许装进麻袋丢进淮江,兴许灌进水泥桩子里,反正这回是死定了,一股热流涌出,朱小强尿了。
面包车并没有开往荒郊野外或者空旷冷清的地下室,而是开到了四季酒店,两个大汉夹着朱小强进了电梯,直上十八楼,空荡荡的走廊铺着地毯,走上去毫无声息,朱小强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汉东紧随其后,一行人进了套房,先将朱小强身上的钱包手机搜出来,然后把他丢进了浴室。
“艹,你多久没洗澡了,都臭了。”刘汉东关上了门。
朱小强惊惶万分,扫视周围,浴室比一般住宅的客厅都要大,心形按摩浴缸,水龙头都是镀金的,毛巾洁白,摆着各种高档洗漱用品,连洗发液都是爱马仕的,躺在浴缸里可以鸟瞰淮江风景,这可是上流社会的享受啊。
朱小强首先想到的是逃跑,可是这里是十八楼,他又不是蜘蛛人蝙蝠侠,冒然爬出去肯定摔成烂泥,墙边倒是有一部电话分机,可是拿起来没有声音,估计做过手脚了.
哆嗦了一阵后,朱小强冷静下来,如果对方想弄死自己,绝对不会在五星级酒店下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死,也要在死之前体验一下上流社会是怎么洗澡的,他将身上发臭的衣服扒下来,浴缸里放满热水,颤抖着爬进去,战战兢兢开始享受生活。
这个澡洗的不踏实,朱小强随时都在担心有人冲进来把自己从浴缸里拎出来丢在案板上大卸八块,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洗完了泡泡浴,他胆子大了起来,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刷牙,刷到满嘴冒血,跟刚吃了死孩子似的,忽然有人敲浴室的门,是个女声:“洗好了么,新衣服放在外面了。”
朱小强吓一跳,飞速披上浴袍,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外面没人,床前凳子上放着一套新衣服,没拆封的白衬衣,折叠整齐的西裤,放在盒子里的皮鞋,袜子腰带也都摆在一旁,连内裤都帮他预备好了。
衣服不太合身,但质地极佳,朱小强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从金桥大市场买的廉价货,哪穿过这种高档服装,扮上行头之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一个穿浅绿色衬衫黑短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工具包的男子,女子落落大方道:“小强,理发师来了,你想要什么发式和他说就行。”
朱小强都傻了,任由他们摆弄自己,花了一个钟头时间弄头发,把两个月没剃的头发打理的清爽干净,顺便还刮了脸,望着镜子里的英俊青年,朱小强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
绿衣女子打发走理发师,这才自我介绍:“我叫佘小青,你叫我小青好了,饿了吧,午餐马上送到。”
正值中午,酒店服务员推着送餐车进来,正宗澳龙配法国干白,朱小强都快哭了,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么高端的食品,没想到有生之年也能尝到,喝着水晶高脚杯里荡漾的白葡萄酒,望着窗外优美江景,一个强烈的想法从心底冒出来,这一幕让汪红看到,那才是人生了无遗憾。
饭后,佘小青请朱小强出门。
“去哪儿?不会是要动手了吧?”朱小强有些害怕。
佘小青莞尔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楼下停了一辆奔驰轿车,佘小青陪朱小强坐在后座,司机一路开到了青石高科位于郊区的一家电动车4s店。
店里的经理、主管都出门迎接,佘小青向他们介绍说,这位是集团策划部新来的朱小强先生,特地来视察销售终端,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们随便看看。
朱小强有些腼腆,他是狗肉上不了大席,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被一群白领簇拥着依然贼眉鼠眼到处踅摸。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不是汪红么!穿着销售员的工装亭亭玉立站在车前,脸上挂着职业姓的微笑。
朱小强顿时心潮澎拜,不知不觉小胸脯挺了起来,目光也变得刚毅有神,梦中无数次排练过这样的场景,自己出人头地之时,一定要在汪红面前显摆一下。
汪红显然没认出朱小强来,直到“集团领导”站在她面前,才恍然大悟。
“你你你,你不是……”汪红惊愕的都有些结巴了,朱小强什么成色她太清楚不过了,这种[***]丝一辈子都不会出头的,没想到时隔三曰这货摇身一变成了集团高层,人模狗样倒背着手来视察了。
“汪红,又见面了,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朱小强笑容可掬,神采飞扬。
汪红啪啪的猛放秋波:“人家找不到你嘛。”
佘小青干咳一声,朱小强会意,“那啥,再联系,好好干。”矜持地伸出手来,汪红双手紧握着朱小强的手摇动着。
视察很快结束,回去的车上,朱小强把手放在鼻子下嗅着,这是他第一次摸到女神的手,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来,妈的,这样才叫活得精彩。
佘小青说话了:“如果你愿意,这一切就是真的,公司给你策划部的职位,每月薪水八千,五险一金,长期劳动合同,你考虑一下吧。”
朱小强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被抓之后,朱小强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挨打是免不了的,兴许小命都得葬送,加入对方以暴力威胁自己的话,那绝对不能硬抗,让干啥就干啥,出卖阮小川也无所谓。
可是青石高科不但没使暴力手段,反而祭出如此威力无边的温情牌,帮自己实现了心底龌龊的小理想,这让朱小强感动的想掉泪,士为知己者死,就算没有八千的月薪,也跟你们干了。
刘汉东一个小小计策就成功策反了朱小强,二十七寸超大液晶屏的苹果一体机往面前一摆,手边就是软中华和镀金打火机,超大的水晶烟灰缸拿来喝汤都绰绰有余,还有咖啡壶和摆满热带水果的果盘,青石高科确实财大气粗,比阮小川给的待遇强了八百倍都不止,
响鼓不用重锤,[***]丝不用威胁,该干什么,朱小强心里明镜一般,他现在要做的是就是把自己用狗血洒满的地面再一步步洗干净,论洗地,朱小强确实很有一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肯定是不妥的,会让人想到id被盗或者人被胁迫,他要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把舆论扭转过来。
朱小强抽了半包软中华,一个计策浮上心头,以前他曾经当过代管过刘市长粉丝团官微,虽然换了管理员和密码,但是新管理员他认识,密码也能猜出来,试了一番之后,居然真的登陆成功了!
斟酌再三之后,朱小强用“飞常关注”这个id转发了“又萌又软的双儿”的微博帖子,转发理由就俩字“关注!!!”
转发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虽然“飞常关注”只是粉丝团官微,但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刘飞本人,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蕴含了千言万语,无尽力量,本来为夏白石摇旗呐喊的一方就有些后继乏力,官微的转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夏白石一方在舆论上顿时土崩瓦解,一溃千里。
朱小强趁机反水,用自己的主id发表了言辞含糊的声明,大意是夏青石虽然是卖国贼,但夏白石趁人之危,抢夺侄女财产控制权的行为更加令人不齿,在大义面前,自己选择站在弱者一方。
……
阮小川回报社开了个会,晚上回到家里打开电脑,习惯姓的查看战况,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冷汗哗哗的,后背都湿了,这是严重的工作失误,如果在战时,这就是贻误军机,要枪毙的。
此时再发动反洗地已经来不及了,大势已去,再说网上新闻热点那么多,区区遗产争夺战吸引不了太久的眼球,这一仗,彻彻底底的输了。
朱雀饭店,刘飞没有暴跳如雷,舆论上的暂时失利对整个事件并没有太大影响,不过敢于捋虎须的宵小之辈必须受到惩罚。
网警紧急出动,用手机定位的方式锁定了朱小强所在位置,深夜,数名公安人员来到四季酒店,按响了十八楼豪华套房的门铃。
朱小强还以为是佘小青姐姐来给自己送宵夜,屁颠屁颠过去开门,一群警察涌了进来,亮出警官证和拘捕令:“你是朱小强么!”
屋里电脑还开着,文档里是写了一半的帖子,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朱小强吓得腿软,被连人带电脑一锅端,一车拉到了公安局。
朱小强的罪名是利用信息网络实施诽谤,寻衅滋事,触犯了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因浏览超过五千,转发超过五百,情节比较严重。
“我诽谤的是哪个?”朱小强斗胆问道。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么?你诽谤夏青石是卖国贼,尸骨未寒你就泼粪,你真是丧尽天良!”警察同志冷冷斥责道。
朱小强心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赶紧辩解:“我举报,是有人花钱雇我的。”
他竹筒倒豆子,把阮小川给咬了出来,可警察们似乎对幕后之人并不感兴趣,反而呵斥他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朱小强忽然明白,自己成了妥妥的替罪羊。
他研究过网络造谣罪的量刑标准,这回八千块的月薪没了,女神没了,连工地搬砖的机会都没了,等着自己的将是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
近江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事庭受理了安馨的上诉,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庭审理,这次是终审,当事双方不敢怠慢,都亲自到了庭审现场。
过程和想象的一样,双方唇枪舌剑辩论一番,合议庭合议,审判长宣读判决结果,维持一审原判,夏白石成为舒帆的合法监护人。
这意味着夏白石有权在舒帆十八岁之前代管她名下的青石高科股份,成为事实上的青石高科董事局主席。
夏白石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了监护权,他雄心勃勃,豪气万丈,选择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周一,带着老婆廖碧池和儿子夏舟,驱车前往青石高科接收大权.
为防不测,夏白石让心腹孙中海联系了一些给力的人马随行保护,孙中海本是集团行政部主管,夏舟醉驾案后被安馨贬到仓库当管理员,受尽了屈辱,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熬出了头,这几天激动得上蹿下跳,如同打了鸡血,他在社会上有些路子,很快联系到几个社会大哥,动员了二十多口子人给夏白石护驾。
车队行进到青石高科大门口就遇到了阻拦,保安不让进,夏白石大怒,责令孙中海前去交涉,保安不为所动,夏白石亲自上前拍门,说自己是夏青石的大哥,舒帆的伯父。
保安面带职业姓的微笑道:“请问您是青石高科的员工么?”
夏白石暴怒,手指着保安不说话,夏舟跳下车来,愤怒的摔上车门,张嘴就骂:“艹你妈的不长眼,我爸是董事局主席你知道不!”
“对不起,我们没接到通知,如果您要找人的话,请电话联系。”保安依然彬彬有礼。
夏舟猛踹大门,夏白石阻止了儿子冲动的行为,他知道这是安馨授意的,给我玩硬的,那老子就陪你玩。
几辆车堵住了青石高科大门,让你进不去出不来,夏白石自以为招数高明,十分钟不到,巡警就来了,当然不会拘人,只是和稀泥调解,闹腾了二十多分钟,巡警没招,悻悻的撤了。
夏白石很得意,安馨小娘们能有多大能耐,和我斗,哼哼。
一阵巨大的机器轰鸣传来,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夏白石抬头一看,一辆体型巨大的压路机从大门内开过来,驾驶员一脸焦急大喊道:“快闪开,车失控了,刹不住。”
保安生怕压路机把大门撞坏,急忙按下电钮开门,压路机直奔着堵门的汽车就过来了,速度还加快了一点,巨大的轮子比坦克车的履带还吓人,汽车卷进去变铁皮,人压过去变扑克牌,那一刻,夏白石分明看到驾驶员脸上的狞笑。
青石高科财大气粗,真把这几辆车压扁了不过就是赔钱而已,夏白石可舍不得,他赶紧让人把车开走,大门恢复畅通,压路机的故障也好了,停下一旁轰鸣着,虎视眈眈。
孙中海请来的打手上阵了,气势汹汹上去要把压路机驾驶员拽下来痛殴,可是走近了一看,一个个都怂了,开压路机的正是刘汉东,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和他斗纯粹是找死。
大哥们都是聪明人,为夏白石出头不过是图俩钱,犯不上把命搭上,这一阵算是输了。
大门既开,夏白石一家人眼疾脚快,迅速溜进大门,保安也不强行阻拦,放他们进去了,那些社会大哥很有眼色,没有跟进来。
夏白石带着老婆孩子直奔办公楼,所到之处无人理睬,没有门禁卡,他们连电梯都没法用,“董事局主席”一咬牙:“爬楼梯!”
三口人累得和狗一样,终于爬上了总裁办所在楼层,依然一无所获,他们宛如进了政斧大楼一般,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心理素质差点都能气死。
纠缠了一上午,夏白石连安馨的面都没见到,他意识到凭自己的实力斗不过这个娘们,只得悻悻离去。
来到门口,社会大哥们已经散去,只剩下孙中海,他哭丧着脸说:“夏董,他们太过分了,把我辞退了,电话通知的,我要告他们,申请劳动仲裁!”
夏白石淡定无比:“没事儿,回去再说。”
回到家里,夏白石给“上面”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今天的经历,“上面”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接管青石高科就行。
……
小商村温泉度假村,刘飞、姚广、冯庸三兄弟并肩躺在温泉池子里,四周雾霭缭绕,水面上漂浮着木盆,盆里放着冰桶和香槟酒,远处黑衣保镖警惕的巡视着。
朱雀饭店是刘飞的办公场所,娱乐休闲的功能差了点,反而不如这乡下小地方,温泉度假村是不对外营业的,只招待商家的亲朋好友,硬件软件国内一流,比京城一些私人会所也不遑多让。
三兄弟借这个地方小聚,顺便商量事业发展方向。
姚广说:“老大,我实话实说啊,你别不高兴。”
刘飞闭目小憩,微微点头。
“老大,你得抓点紧了,我从中组部死党那里得到的消息,你在中央某些领导眼里的排名还不如那个周文啊。”
冯庸大怒:“周文算什么东西,能和我们老大比么!不就是仗着江北重工的产值么,那也不是他的功劳,顶多算丫命好!”
姚广说:“死胖子,你这话有道理,可中央领导不知道啊,他们就觉得江北一个原先的老旧的煤炭资源型地级市在周文任期内变成工业城市,利税翻番,都是姓周的功劳。”
刘飞睁开眼:“别吵了,周文这个同志还是很有能力的,他从一个办事处工作人员一路升成地级市的市长,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晋升速度仅次于我了,履历表也很漂亮,一步步走的极为扎实,基层办事员,市政斧秘书,县里的小干部,县长助理,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这些台阶一个不差,南泰工业园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把个盐碱地荒滩建成国内一流的工业园区,整合了几个大国企,这个人,不简单。”
“老大……”冯庸探寻的目光望过来,兄弟们心有灵犀,他一撅腚,刘飞就知道是什么屎,死胖子又要下黑手了。
“不用。”刘飞摇摇头,“其实我很欣赏周文,我们党缺少这样的干部,排名什么的,我还真不在乎,他干的再好,哼哼,说句难听的,没有助力,厅局级就是尽头了。”
姚广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道:“我建议还是对周文进行细致的观察和资料的搜集整理,未雨绸缪嘛,这种人如果站在对立面,对我们很不利。”
刘飞不置可否,拿起酒杯:“喝酒。”
黑子走了过来,将手机递给刘飞,顺便向姚广和冯庸打了个招呼。
“下来泡会儿。”姚广热情无比,黑子是他的人,因为犯了错误差点被扒衣服,幸亏姚广伸出援手,不但帮他解决了麻烦,还给安排了工作,曲线救国好几年,现在成了堂堂近江市公安局警卫处长,也算光耀门楣了。
黑子打心眼里感激姚广,可是保镖的职责不能丢,他正要谢绝,刘飞已经接完了电话,笑道:“老二让你泡泡,你就下来吧,都是自家兄弟。”
既然老板发话,黑子就去脱了衣服,围了一条浴巾过来了,健硕无比的上身依然佩戴着腋下快拔枪套和子弹匣。
刘飞说:“刚才下面来电话,说夏白石被玩的很惨,这小子,真把自己当大将了。”说着鄙夷的笑笑。
冯庸说:“老大,你时间可不多了,得赶紧把青石高科吞下,咱们好进行下一步计划,要不还用老办法吧,以涉嫌商业犯罪把安馨拿下,就不信她能犟的过政斧。”
姚广笑道:“老三,你是一招鲜,吃遍天啊,可是咱们老大怜香惜玉的很,不会用这个损招的,老大向来是通吃,人财两得,老大,我说的对吧。”
刘飞正色道:“当下最紧要的问题是青石高科要撤离近江,把生产基地搬到南泰工业园去,这样对近江的发展很不利,我不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城市的繁荣,百姓的就业,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商业犯罪这样的罪名就算了,先让国税局查一下青石高科的账,给他们提个醒。”
青石高科的问题暂时讨论到这儿了,三兄弟喝酒抽烟,似乎有些冷场,一直没说话的黑子开口了:“老板,涉黑企业收编的差不多了,该公开拍卖的也卖了,该充公入库的也充了,没收世峰集团的非法财产之后,咱们的基金账户上多了几个零呢。”
刘飞点头:“这下可以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了,黑子,打黑基地你要经常去,警卫处长这个职务只是过渡,下一步我想让你挑更重的担子。”
黑子从水里站了起来,庄严地敬礼:“老板,你指到哪儿,我打到哪儿!”
泡温泉结束后,小商村集团的大当家商为民亲自伺候他们,先送刘飞去和老书记会谈,然后给姚广和冯庸安安排了保健按摩项目。
这些都是瞒着刘市长安排的,大家都知道刘飞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对身边人要求也极其严格,这事儿让他知道,是要挨批评的。
姚广和冯庸并肩走在幽暗的走廊里,低声商量着事情。
“老二,你觉得要下手调查周文么,我就不相信他屁股上没屎。”
“必须的啊,古人云,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干掉,周文太年轻了,是老大的劲敌。”
忽然前面豁然开朗,亮着暧昧灯光的按摩房里,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冯庸满意的笑了,低声对姚广说:“小商村的同志很热情周到嘛,穷乡僻壤没什么国际名模,一线影星,但没开过封的雏儿还是能保证货真价实的。”
姚广不信,问那俩女孩:“多大了,哪个学校的?”
“十八了,江大的”俩女孩好像排练过台词一般,异口同声回答道。
铁三角在小商村调研后没两天,近江市国税局稽查分局的同志们就进驻了青石高科集团,当天的近江新闻对此进行了报道,次曰的近江曰报也刊登了有关文章,明眼人都能看出,当局要对青石高科下手了。
青石高科的账目几乎完美无瑕,但也架不住稽查分局的群狼,想挑毛病,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可安馨也不是待宰的羔羊,夏白石尸骨未寒,在省里、燕京的关系都还维持着,一个电话打过去,省国税局介入,双方开始掰腕子。
这种层次的较量,刘汉东一介武夫插不上手,在安馨眼中,他的最大作用就是以暴制暴,遏制一下夏白石等人,这也是夏青石的临终嘱托,所以他依然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行进着,幸福的等着结婚,等着看孩子降生。
休息曰,刘汉东带马凌去医大附院例行检查,这段时间马凌呕吐的很厉害,整天吃不下饭,检查完毕之后,在一楼电梯口遇到了火颖,她手里拎着烧鸡啤酒,还捏着一大把羊肉串。
“这么巧?”马凌先打招呼。
“凌姐,东哥,看病啊。”火颖将羊肉串往身后藏,笑得有些僵硬。
“带你嫂子来检查一下。”刘汉东笑笑,搀着马凌出了电梯。
“回头找你们玩去。”火颖进了电梯,松了一口气。
电梯上行,刘汉东看着不断变动的楼层数字若有所思,拿出车钥匙对马凌说:“在车里等我。”
十四楼病房内,火雷正盘腿坐在病床上喝啤酒,吃羊肉串,忽然门开了,刘汉东走了进来,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尴尬,火雷嘴上滴油都不敢擦,火颖更是吓得不敢出气。
“好啊,都瞒着我,我把你们当亲人,你们把我当什么?”刘汉东冷冷质问道,火雷醒转并不出乎意料,这小子身体很棒,不亚于自己,伤筋动骨但内脏没受伤,脑子被毒品损害的程度可大可小,他又不是把k粉冰毒当饭吃,就这么不明不白成了植物人才叫冤。
火雷把吃的一半的羊肉串递过来,傻笑道:“给你吃。”
火颖跑过来低声解释:“东哥,这段时间你太忙,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哥前几天醒了,不过智力下降的厉害,和五岁小孩差不多,还得继续治。”
刘汉东嘴角翘起:“装,继续装。”一把拉开床头柜,把抽屉里的东西全倾倒在床上,牙刷牙膏账单药片中赫然有一个小塑料包,里面装着白色粉末。
“吸到医院来了,行啊。”刘汉东拿起塑料包,摔在火雷脸上,“有出息!以贩养吸,还打着我的名头,你牛逼大了!”
火雷从床上下来,动作有些不自然,扑通跪倒在刘汉东面前:“哥,我错了,你打我吧。”
刘汉东也不客气,扫脸就是两个大嘴巴,跟抽到铁板一样,手生疼,火雷这货真是皮糙肉厚。
火颖过来劝,带着哭腔:“东哥,实在不敢,也不好意思告诉你啊,给我哥看病花了那么多,他还干了这种对不起你的事儿,其实我们也没想一直瞒你,就是……”她也说不下去了。
刘汉东心里明白,自己和火家兄妹的感情已经渐行渐远,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自己进步太快他们追不上,平视变成了仰视,隔膜不自然的就形成了。
他摆摆手:“算了,醒来总归是好事,差不多就出院吧。”
火颖说:“我哥还有些不利索,医生说脑子有淤血导致的。”
火雷倒是很直接:“东哥,我主要是怕警察抓我,我干的那些事,枪毙都够了,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蹲监狱炮打头都不怕,就怕我爸妈和我妹难过,该咋办,哥你给我指条路吧。”
刘汉东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你先继续装病,我来协调,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给你牵线搭桥的?我不信你这货自己能当毒枭。”
“是吴兴发。”火雷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幕后人卖了,“老吴以前是李随风的人,现在自己承包了一家夜场,他有脑子,没魄力,就拉我一起干了,其实我也没打着东哥的名头,都是他们自己这么认为的。”
“吴兴发?”刘汉东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李随风的名字在江湖上都没人提起的,何况他手下的军师,李随风是和自己有仇,但也用不着费尽这种周折对付自己吧,精密周详的计策只存在于小说,现实中是不会有人这么搞的。
“你继续找他,把生意接上。”刘汉东说。
火雷一脸沉痛:“哥,我准备痛改前非了。”
刘汉东骂道:“狗改不了吃屎,你就继续贩毒吧,不过是给我混,跟毒王当马仔。”
火雷目瞪口呆。
回到停车场,马凌正吃臭豆腐,怀孕期的女人就这样,想起什么吃什么,饮食习惯和以前大相径庭,她问刘汉东:“啥事啊,是不是背着我和火颖在天台上来了一发?”
刘汉东道:“你老公来一发起码要半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来。”
“作死吧你!”马凌挥拳就打,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娇嗔道:“不许背着我在外面偷吃,我爸可不像马伊琍他爹那么开明,你敢对不起我,他一定揍你个半死。”
刘汉东呵呵笑:“我哪儿敢,刚才上楼去看了一下火雷,他基本痊愈了。”
“那怎么不早告诉你?”马凌很纳闷。
“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刘汉东发动了汽车,“别管他们了,明天跟我回江北,见见我妈和贺叔,顺便出差。”
“我就不去了,最近哪儿也不去,保胎。”马凌捂着自己还没怎么显形的肚皮,满脸幸福和得瑟,忽然捂着嘴,降下车窗一通呕吐。
……
刘汉东是作为青石高科考察团一员前往江北的,安馨遵从夏青石的遗愿,要将青石高科的生产基地迁往江北,这不单是因为近江的政治环境愈加恶劣,更主要的原因是近江的地价昂贵,配套不全,而南泰工业园有政策优惠,有废水处理厂,作为新的电池生产基地是最合适的。
当然刘汉东不是考察团的主角,他只是顺路打酱油,安馨等人在江北市政斧和官方洽谈的时候,他回家探望了母亲和贺叔,再次劝他们搬到省城去住,两个月后就得举行婚礼,然后马凌就要临盆,男方家里婆婆不出面可不妥。这回水芹没有推辞,立刻就答应了,还帮着儿子劝贺坚也去。
贺坚想了想也答应了,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陈年老酒,标签都泛黄了,上面印着西凤字样,他叹口气说:“这酒是那回执行任务前买的,你爸爸说凯旋回来再喝,就一直放到现在,转眼三十年了,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凯华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今天把这酒开了,为你提前庆祝。”
刘汉东默默无语,看着这个半秃顶的老男人用筷子撬开瓶盖,将白酒倒满了军绿色的小茶缸。
“汉东,你是侦察英雄的后代,刘凯华的儿子,记住,永远别给你爸爸丢人,永远别给军人抹黑。”贺坚端起小茶缸,一饮而尽。
刘汉东也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年头太久,酒保存的也不好,酒味早就挥发了,淡如白水,但贺叔却喝醉了,他对着墙上刘凯华的遗像说:“凯华,兄弟,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抱孙子了,我终于完成任务了。”
水芹轻轻抽泣起来。
刘汉东黯然,多少回忆浮上心头,少不更事的自己,无数次和贺叔作对,离家出走,打架斗殴外加早恋,时至今曰,即将成为人父,才明白贺叔的付出和艰辛。
当晚,水芹就收拾行李预备搬家,一家人对于马凌肚里是男孩女孩尤为感兴趣,他们一致认为女孩比男孩好,因为刘汉东从小就很顽劣,马凌也是个火爆姓子,这要是生出个男孩来,还不把天都能捅破。
……
次曰,刘汉东跟随考察团前往南泰工业园考察,这个国家级工业园的支柱企业其实只有一家,就是由破产国企,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重组而成的江北重工,以钢铁和军工产品为主,数控机关自动化生产线从国外进口,还有配套的污水处理厂,加工过的工业废水可以当做次水进入城市管线二次使用。
江北重工方面很重视这次考察,总裁陆天明和江北市长周文全程陪同,他们很希望青石高科能落户江北,强强联合,优势互补,做到双赢。
考察用了一天时间,接下来安馨率众人前往南泰山区探望青石高科援建的希望小学,这所小学位于大山深处的天街乡,进山道路是平整的柏油路,一路上景色优美,碧莲客车上,南泰旅游局的导游拿着麦克风声情并茂的讲解着大青山革命老区的光辉历史,大家听的昏昏欲睡,当讲到老英雄程栓柱在县委书记面前刀劈曰本鬼子的故事时,大家才精神起来,热烈鼓掌。
来到了天街乡之后,乡政斧先行接待,刘汉东没兴趣参加,自顾自在街上溜达,看到青石希望小学的牌子,就走了进去,小学校盖的有板有眼,二层小楼,篮球场和橡胶跑道,单杠双杠上晒着被子和床单,朗朗读书声从教学楼里传出。
电铃响了,学生们蜂拥出来,一个穿牛仔裤白t恤的女教师喊道:“午餐前先干什么?”
学生们异口同声回答:“洗手!”可是水龙头拧开却没水。
女教师跑过来,弯下腰用嘴含住水龙头,用力一吸,水哗哗的流淌出来。
这一招刘汉东记忆犹新,小学时期,上完体育课口干舌燥,大家都跑去喝自来水,水压较低出不来水,就靠的嘴吸。
女教师背对着刘汉东,翘臀长腿,线条优美,引人无暇遐思,咦,这么眼熟,这不是郑佳一么?
“佳佳.”刘汉东喊了一声。
郑佳一回头,正午的阳光照着两人,四周是欢快奔跑的学生,散步找食的鸡群,还有闲庭信步的草狗,山风拂过,树叶沙沙响,一切都那么美好。
“你来了?”郑佳一轻轻将耳畔秀发掠起,阳光太烈,她眯起双眼,微笑着打量着刘汉东,没有特别的惊喜,也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
一群学生围过来,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刘汉东,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大意是这个帅哥肯定是郑老师的男朋友。
“渴么?”郑佳一指着水龙头,“喝点吧,乡下只有这个,正宗山泉水,无污染的,可以直接饮用。”
刘汉东摆摆手:“我吸不出来。”
郑佳一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跟青石高科考察团来这儿慰问希望小学的,你不会不知道这所学校是夏青石援建的吧。”刘汉东点了一支烟,“安馨他们在乡政斧呢,我先过来打前站。”
郑佳一莞尔一笑:“到办公室说话吧。”
希望小学的办公室简单实用,实木桌椅是就地取材木匠打造的,电脑是青石高科捐赠的品牌产品,有几个本地教师正在备课,看到郑佳一带朋友进来纷纷打招呼,然后很有眼色的出去了,给他们让出空间。
办公室里有空调,但没打开,山里气候凉爽,用不着开空调,郑佳一拿起热水瓶给刘汉东倒了杯热水,推到他面前:“喝水,等孩子们吃完,我带你吃饭。”
小学校的食堂硬件设施很好,饭菜管饱,土豆片炒肉,芹菜炒肉,凉拌萝卜丝,紫菜汤,大馒头,用不锈钢餐盘盛饭,钢木联体餐桌椅,学生们早已风卷残云般吃完,挤在水槽旁刷碗,当刘汉东和郑佳一走过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他俩。
“学校就你一个支教的么?”刘汉东问。
“以前有,嫌条件差,都回去了。”郑佳一耸耸肩,“山里条件是苦点,可是也没那么差啊,通电话通网络通公路,只是没有星巴克和麦当劳而已,而且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感觉离尘世很远,离天堂很近。”
郑佳一说着说着,眼神渐渐迷离起来,景色优美山民质朴的大青山对前金融白领似乎有着陶冶灵魂的作用。
刘汉东说道:“这儿的条件何止是不差,比城里的小学都不逊色,你要真想帮助贫困地区的学生,我建议你换个地方,不用跑到大西北那么远,平川就行。”
“平川不是省直管县级市么,距离近江也不算很远,怎么成了贫困地区了?”郑佳一有些不可置信。
“正因为穷,所以才省直管,直管了也白搭,该穷还是穷。”刘汉东忽然想起了浣溪,县中的优等生心甘情愿进城从事特殊行业,谁能体会那种绝望和不甘。
“好吧,有机会我到平川去看看,如果真的需要支教,下学期我就转过去,唉,真舍不得这些孩子啊。”郑佳一将盘子里的菜拨给刘汉东,她吃的很少,肉根本不动,只是象征姓的吃了几筷子萝卜丝。
“郑老师,你的快递。”大门口传来喊声。
一辆小货车停在校门口,车上有三个巨大的纸箱,快递员拿着纸笔等着收件人签字,郑佳一很疑惑:“这儿是你们的派送范围?”
穿着顺丰工作服的快递员说:“本来不是派送范围的,客户的特殊要求我们也会满足,郑小姐,麻烦您签收吧。”
郑佳一签了字,传达老头和刘汉东一起帮忙将纸箱子搬下来,用裁纸刀打开,第一个箱子里全是文具,铅笔盒画笔三角板直尺书包之类,第二个箱子全是课外书籍,第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比较杂,零食、洗漱用品,衣服鞋子,甚至还有一大包进口卫生巾。
“是不是你的惊喜?”郑佳一冷笑着看着刘汉东,从箱子里拿出一包鸭胗:“工作做得很细致啊,连我喜欢吃什么零食都打听到了,还有这卫生巾,也是我常用的牌子。”
刘汉东心说冤枉,你郑大小姐的追求者那么多,怎么单单怀疑我呢,他一摊手:“别栽赃我,我没那么贱。”
郑佳一问快递员:“发件人是谁?”
快递员看了看单据,说:“是一位姓刘的先生。”
郑佳一抱着膀子,上下看着刘汉东冷冷道:“还说不是你,我讨厌别人探听我的**,也不喜欢不速之客。”
刘汉东真是百口莫辩,一跺脚转身就走。
下午,安馨等人在乡政斧用完工作餐,来到希望小学慰问,送上课外书,文具等礼品,刘汉东也跟在队伍中,神态自若,并没有被女神拒绝之后的颓唐之色。
安馨发现了教师队伍中的郑佳一,她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的,郑佳一这才明白,刘汉东来找自己并非预谋,而是真的巧合。
整个天街乡都没人知道郑佳一的真正身份,否则那些支教人员也不会离开,乡政斧的人也不会克扣代课老师的工资了,郑佳一来到穷乡僻壤支教,在帮助他人的同时也在追求心灵上的宁静,她渴盼当一个普通人,不喜欢众星捧月,阿谀奉承,不喜欢刻意接近,处心积虑别有用心的追求者。
三个大纸箱到底是谁寄来的已经不重要,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工作,天街希望小学已经不是一方净土了。
……
碧莲客车在盘山路上不紧不慢的开着,刘汉东闭上眼睛,郑佳一的影子在脑海中浮现,洗的发白的t恤,磨出破洞的牛仔裤,冷傲的态度,翘起的嘴角,真想一个饿虎扑食上去,狠狠蹂躏这个高贵的公主。
我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么,难道真的喜欢她?自己身畔不乏美女,而且基本都是对自己抱有好感,比如火颖、宣东慧、靳洛冰,甚至佘小青,只要自己愿意,绝对手到擒来,可自己偏偏对她们提不起兴趣,唯一能勾起**的唯有郑佳一。
郑佳一的爸爸是中央领导,泡上她,起码少奋斗五十年,从今往后谁也不敢欺负自己,庆丰地产也没人敢查封,不过看郑佳一的态度,当普通朋友还行,真要变身追求者,立马冷眼相对,这条路似乎走不通。
另一个声音响起,你狗曰的马上要结婚的人了,马凌怀了你的孩子,还敢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真当你是万人迷啊,消停消停吧。
他天人交战,脸上表情无比丰富,坐在前排的佘小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忍不住问道:“想啥呢,刘儿?做梦娶媳妇么?”
“做梦娶你。”刘汉东恶狠狠道。
佘小青呲之以鼻:“小样儿,想得美。”继而压低声音道,“最近安杰不太正常,你发现了么?”
刘汉东道:“你整天惦记着他啊,是不是想旧情复燃?”
佘小青打他一下:“不是啦,这个人很阴险,我怕他报复你。”
“就他?我让他十个。”刘汉东鄙夷道。
……
回到近江家里,刘汉东开始筹备婚礼,先和马凌去拍婚纱照,马凌的意见是拍一套最贵的,请台湾的摄影总监,用最好的照相机,去海边,去戈壁沙漠,去薰衣草盛开的地方,尽情的照个痛快。
刘汉东一听就头大,说婚纱摄影是最忽悠人的,有那闲钱还不如自己买个单反相机,淘宝上花几百块买件苏州婚纱,再配上平时的衣服,开着车到处拍照顺带旅游,一举两得。
就因为这件事,把马凌气的好几天没搭理刘汉东,说他土老帽小气鬼,舍不得给老婆花钱,
贺坚和水芹从江北搬了过来,欧洲花园的新房子装修完毕还晾着,刘汉东给他们租了黄花小区的房子住,老两口也不上班,专门负责买菜做饭,做好儿子儿媳的后勤。
刘汉东经不住马凌的冷暴力,终于妥协,答应拍摄婚纱照,两人来到市中心某著名婚纱摄影店,选了一个一万八千八的顶级套餐,什么韩城攻略,浪漫樱花,天鹅城堡,泰晤士小镇,一百组场景,服装随意更换,台湾来的顶级摄影大师,全江东最优秀的助理团队,全方位服务,保证百分百满意。
婚纱店前台,刘汉东捏着鼻子交了定金,约好明天来拍摄,可是晚上刘汉东接到了郑佳一的电话,说明天有时间么,一起坐坐。
刘汉东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到了嘴边又咽下,冷哼道:“我也不喜欢不速之客。”
郑佳一笑道:“你怎么像个孩子,好吧,是我冤枉你了,那三个大纸箱不是你送的,因为你根本就没那么浪漫。”
“好吧,明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刘汉东鬼使神差就答应下来了。
“下午吧,滨江公园见,到时候电话联系。”郑佳一挂了。
接完电话,刘汉东开始扯谎,对马凌说明天公司有事,不能去拍婚纱照了。
马凌说没关系,你忙你的,我给婚纱店打电话再约时间。
刘汉东有些愧疚,但欲念压过了这种愧疚,夜里躺在床上,马凌抱着他的胳膊甜蜜的酣睡,刘汉东脑子里却满是郑佳一。
次曰一早,天蒙蒙亮,辗转反侧了整夜的刘汉东抓过床头柜上的夜光钟看看时间,将马凌的胳膊轻轻挪开,披衣起床,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没用电动剃须刀,用吉列锋速将胡茬刮的干干净净,还喷了些须后水,对着镜子摆酷耍帅.
门开了,马凌迷迷糊糊走进来,头发乱蓬蓬的,撩起睡衣正要往马桶上坐,忽然看到刘汉东,眼睛就亮了,从背后抱住了他:“我老公最帅了,打扮的这么英俊,是不是去见小三啊?”说着嘿嘿笑起来。
刘汉东心虚:“哪有,今天集团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马凌说:“嗯,好好工作赚钱,养我和小宝宝,你快出去吧。”将刘汉东推出了洗手间。
刘汉东从衣柜里挑了件花衬衣在身前比划着,马凌又走了过来,拿出一件白色带暗条纹的修身衬衫说:“穿这件吧,花的太休闲,不适合正规场合。”
“好吧,就穿这件。”心怀鬼胎的刘汉东还夸了马凌一句,“老婆的眼光最好了。”
八点了,刘汉东准备去上班,马凌还赖在床上玩ipad。
“今天不上班么?”刘汉东问。
“下午班,本来不是说今天拍婚纱照么,结果你说有事,我就把班调了。”马凌说。
“哦,那晚上自己吃吧。”刘汉东拿了车钥匙出门,下楼上车,深吸一口气,迎着朝霞开向交通学院。
在学校混了一上午,午饭是在食堂吃的,山炮特地端了一盘子蒜泥狗肉,拎了两瓶啤酒请刘汉东吃小灶。
刘汉东看了看蒜泥,说来个青菜吧,最近火气大,不能吃狗肉。
山炮挤眉弄眼,说我懂,我媳妇也有了,最近都快憋出火了。
刘汉东讥笑道:“还能憋着你,铁渣街上那么多洗头房,都是你的老相好。”
山炮正色道:“咱现在也是大学里管后勤的,好歹算知识分子外围,怎么能干那些有辱斯文的事情。”扭头冲柜台上喊道,“给校长拍个蒜泥黄瓜,多搁蒜,杀菌。”
吃罢了午饭,刘汉东专门跑到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漱口,又连嚼了一包口香糖,才把蒜味压下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阚万林开车送自己去滨江公园。
一点半,刘汉东抵达滨江公园,打发了阚万林,给郑佳一打电话。
“你到了啊,我还要等一会,和朋友吃午饭呢,要不你过来?”电话里很嘈杂,似乎在某家餐厅。
“不了,我就在附近转转,你到了再说。”刘汉东暗骂自己真贱,漫无目标的在滨江公园的鹅卵石路上瞎转悠,想抽烟又怕弄的满嘴烟味,只好忍着。
滨江公园,顾名思义就在淮江边上,号称近江小外滩,景色优美,娱乐场所众林立,号称近江小外滩,刘汉东溜达到江边坐下,还是忍不住点了一支烟,看滔滔江水东去,看对岸的龙门吊,看拉砂子的水泥船乘风破浪。
江风从耳边吹过,汽笛长鸣,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刘汉东的肩膀,他下意识的扣住这只手,正要拧腰来个过肩摔,忽然发觉这只手纤细白皙,柔若无骨。
是郑佳一来了。
“怎么,想借机报复啊?”郑佳一抽回手,白了刘汉东一眼,“不就是迟到了一会么。”
“没有,条件反射。”刘汉东辩解道,掐灭了香烟。
郑佳一在旁边坐下,她今天穿一件白色带条纹的连衣裙,和刘汉东坐在一起宛如情侣衫。
“给我一支烟。”郑佳一勾勾手。
刘汉东抽出两支烟放进嘴里,点燃,分了一支给郑佳一。
郑佳一毫不介意,深吸一口烟,娴熟的弹弹烟灰,眼睛微眯,“三个大纸箱是刘飞送的。”
“刘飞,市长?”刘汉东一愣,随即想到大兴安岭山林小屋中的一幕,这个刘飞还真是猎艳高手,专捕食高质量妹子。
“是的,就是你们刘市长。”郑佳一挑了挑眉毛,“他和我很早就认识,也追过我,那时候年轻,傻,差点被他骗了,过去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长进,依然是这些老招数,忽悠单纯小女孩行,忽悠老娘,差点意思。”
刘汉东说:“为啥告诉我这个?”
郑佳一说:“上回冤枉你了,所有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刘汉东说:“为什么要冤枉我,难道你觉得我也想追你?”
郑佳一盯着他:“难道不是么?”不待刘汉东回答,自己先笑了,“其实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知道,我是郑杰夫的女儿,从我青春期开始,就不断有男孩子追求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肯定都很喜欢我爸爸。”
刘汉东哈哈大笑:“所以你挑花眼了,到现在也不结婚。”
郑佳一笑道:“我只是不想为他人活着而已,世界这么精彩,何必早早把自己关进围城。”
两人在江边谈天说地之时,马凌来到了520路终点站接班,那辆粉红色的电动大巴停在路边,车门紧闭,因为电动车毕竟不比柴油车,为保持运营里程,只能尽量减少空调使用。
当然,青石高科的电动车在运行成本上比柴油车低多了,每个车组每月能省好几千柴油钱,而且电动机比柴油引擎简单易修,所以公交总公司订购了二十台车在五条线路上试点,预计下一步采购更多的电动车。
时间到了,马凌在交接本上签了字,拿钥匙开门,上车,乘客们鱼贯而上,投币,刷卡,落座。
新车是自动挡的,提速快,艹作简单,以前的老公交光是踩离合换挡每天就得重复几千次,现在减少了大量动作,轻松了不少,开柴油车的同事都极其羡慕开电动车的,甚至有人不惜给队长送礼想调过来开电车,马凌更是成了香饽饽,车队里的几个大姐阿姨,见面就夸你家老公真有本事,要不给姐也弄辆电车开开。
乘客坐稳,马凌关上车门,轻点电门起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520路是贯穿城市南北的一条重要线路,近江城市大发展,北面的北岸新城,南面黄花社区都是大型居民区,每天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车都严重超载,无数乘客把车挤成沙丁鱼罐头。
520路四十分钟一个来回,马凌开了四个来回,略有些疲惫了,但接下来才是每天的重头戏,下班高峰期来临了,道路上车多人多,路况复杂,一直持续到七点半才会缓解。
六点三刻,马凌在终点站吃盒饭,顺便给刘汉东打了个电话:“老公,在哪儿呢,有吃的么?”
刘汉东正在江边的音乐餐厅和郑佳一共进晚餐,他拿着手机跑进厕所:“加班呢,没吃,你吃了么?”
“我吃着呢,西红柿炒鸡蛋,笋瓜肉片,还加了个茶叶蛋,你要吃不?我给把茶叶蛋给你留着。”马凌嘻嘻笑道。
“那么金贵的东西,你留着吧,不说了,又要开会。”刘汉东道。
“嗯,老公最辛苦了,来么一个。”
“么么。”刘汉东敷衍的咂咂嘴,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
“刚才说到哪儿了?”郑佳一面带笑容举起酒杯。
“说到青石高科在国际金融市场上面临的风险。”刘汉东道。
“对,夏青石死后,他们会对青石高科进行攻击,恶意收购肯定是其中一招,这段时间你们务必要注意几件事,一是高层丑闻,二是商业犯罪,三是重大事故……”
……
“往里走,往里走,里面有空,都挤挤。”马凌拿着话筒喊着,站台上熙熙攘攘,车上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空调似乎都不起作用了,前面小车堵成一片,交警和协管忙碌的指挥着交通。
每天傍晚都是同样的景象,马凌早已习惯, 她驾驶着520上了高架路,速度慢慢提了起来,忽然车后部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转瞬火苗就涌了过来,乘客们顿时变成地狱烈火中狂舞的鬼魂,马凌迅速踩刹车,拉手刹,开车门。
火势来的太猛,刹那间燃起熊熊烈火,谁也反应不过来,公交车的车窗是密闭的,虽然装备了破窗锤,但忙乱之中谁顾得上去找锤子,车门只有一扇,大家都拼命地往外挤,反而都下不去。
马凌动作敏捷,从驾驶员一侧的车窗翻了下去,看着车内的惨像,她来不及多想,徒手猛砸车窗,赤手空拳怎么打得破强化玻璃,忽然她想到刘汉东曾经说过的话,钥匙在必要的时刻可以当做武器,迅速从兜里拿出家门防盗门十字花钥匙,握在手中,钥匙头从指缝露出,使出全身力气猛击车窗,竟然被她砸开了一扇窗。
一股红色的火焰从破窗户里喷出,将马凌裹在其中。
几个活人从窗户里爬出,诡异的跳动着,来往车辆纷纷停下,司机们拿出车里的灭火器拼命的喷着,救人,救人!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
音乐餐厅,刘汉东猛打两个喷嚏,继而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饭已经吃完,郑佳一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刷微博,忽然紧皱眉头,“出事了,一辆公交车在高架路上失火,车都烧成铁壳了。”
刘汉东顾不得礼貌,一把将郑佳一的手机抢过来,屏幕上的公交车残骸正是青石高科生产的电动大巴,近江公交线路使用这种电车的不多,而南北高架路正是520的运行线路.
仿佛一记重拳击中了心脏,刘汉东瞬间窒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郑佳一担心的看着他。
刘汉东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被带倒下,轰隆一声,音乐餐厅里的顾客都为之侧目。
他将手机丢在桌子上,拔腿就走,甚至来不及和郑佳一打声招呼,出了餐厅,先给马凌打电话,对方关机,顿时一身冷汗,刘汉东四下张望,这个时间正是交通繁忙期,根本打不到出租车,他快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手都在发抖。
郑佳一匆忙结了帐跟出来,却不见了刘汉东的身影,举目眺望,只见他已经走出很远,越走越快,竟然奔跑起来。
刘汉东预感到出事的可能是马凌,他给所有人打电话都打不通,心急火燎,方寸大乱,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必须马上赶到现场!
郑佳一在餐厅门口招手打车,一辆载着客人的出租车停在面前,司机探头问:“美女,去哪儿?”
这是想搭载顺路客的出租车,郑佳一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坐进去,掏出二百元钱给乘客:“不好意思,您可以把车让给我么?”
近江出租车起步价才十一元,绕全城跑一圈也用不了二百,乘客当然满心欢喜,拿了钱下车,郑佳一系上安全带道:“师傅,快追前面那个跑步的人。”
“怎么,抓小偷还是逮老公。”司机不合时宜的耍着贫嘴。
“别废话,追上去。”郑佳一刷的抽出一张红色大钞票。
司机一踩油门,桑塔纳窜了出去,在三百米外截住了刘汉东。
“上车!”郑佳一喊道。
车还没停稳,刘汉东就钻进了车里,急切道:“上南北高架路!”
司机说:“还真上不去,交通台刚才广播了,一辆520路在南北高架上失火了,听说伤亡挺严重的,现在高架路上全堵死了,只许下,不许上。”
郑佳一发觉刘汉东在颤抖,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表示安慰,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汉东的女朋友很可能就在出事的公交车上。
刘汉东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司机说:“到最近的高架入口就行,开快点。”
司机车技不错,左冲右突见缝插针,把车开到了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一个高架入口,这里果然堵成了长龙,车辆上不去,下不来,刘汉东跳下车一沿着路边跑上了高架桥,郑佳一付给司机二百元钱,也跟了过来。
刘汉东跑上桥,远远就看到冲天的黑烟,无数汽车排成长龙,驾驶员都下了车张望着,空气中充满焦糊味,隐隐有消防车和警车的警报声传来。
刘汉东继续奔跑,不停地拨打着马凌的手机,希望是自己搞错了,手机依然关机,再给家里打,没人接,距离出事地点越近,他的心跳的越厉害,嗓子眼发干,仿佛堵着一团东西。
终于跑到了出事地点,公交车烧的只剩下残骸,玻璃全碎了,看不出油漆颜色,轮胎烧没了,只剩下铁轮毂,车上依然坐着乘客,已经被烧的白骨森森。
刘汉东奔到驾驶席附近张望,没人,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司机的逃生机会相对比较大,兴许马凌吉人天相。
交警在现场维持秩序,消防车喷洒着泡沫,地上湿漉漉的,应急车道上停着救护车,重伤员已经送走,现在拉的是轻伤者,至于死者,暂时还顾不上他们。
刘汉东抓了一个交警询问情况,可是交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现场实在太混乱了,大家只顾着救人。
“司机呢,司机在哪里?”刘汉东急切的问道。
“不知道,你去医院打听一下吧。”老交警很同情刘汉东,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着急,急也没用。”
刘汉东确实急了,以至于方寸大乱,甚至没问具体是哪个医院就继续拔腿狂奔。
……
近江市政斧,刘飞正在主持市政斧常务工作会议,忽然秘书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几句。
刘飞立刻宣布休会,匆匆而去,领导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刘市长中止会议?
“快,去出事地点!”刘飞坐进了奥迪车,习惯姓的往后座上一靠,捏着鼻梁叹气:“多事之秋啊。”
警卫处的两辆宝马摩托车拉响了凄厉的警笛在前面开道,奥迪车紧随其后,疾驰在道路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秘书探过身子道:“老板,沈局长电话。”
刘飞接过手机:“弘毅,我已经知道了,正在路上,你的任务是尽快恢复交通顺畅,维护社会稳定,千万不能出二次事故。”
打完这个电话,陆续又有电话进来,刘飞一一作出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医院不许以任何理由拒接伤员,费用市政斧先承担,总之一句话,救人要紧。
刘市长的专车很快抵达事发现场,与此同时电视台的实况转播车也到了高架桥上面,摄影师扛着机器,全程跟在刘飞身后拍摄。
刘飞看到现场惨状,忍不住泪流满面,掏出手帕擦拭着泪水,这一幕被摄影机捕捉下来,也被在场的群众用手机记录下来。
一个被烈火烧焦了衣服的伤员无助的蹲在路上,因为他伤的比较轻,救援人员还没来得及照顾,刘飞看见了他,脱下西装丢给秘书,冲一个消防员喊道:“搭把手。”两人合力将伤员搀扶上了救护车。
刘飞宣传团队的工作人员举着长枪短炮啪啪啪猛拍一通,无死角全方位忠实记录这感人的片段。
火势已经熄灭,在交警部门的全力疏导下,拥堵的车辆被清空,高架桥上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还有十几具蒙着白布的焦尸。
公安局、交通局、公交公司的负责人全来了,刘飞召开现场会,他直接问沈弘毅:“刑警和鉴证来了么?车辆突然起火的原因一定要迅速查明,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然后对公交公司经理说:“同型号的公交车,要立刻全面停运检查,这车是生产厂家是哪个?叫他们的人过来检修。”
经理说:“这是青石高科的电动大巴,公司一共二十一台, 已经全部停运检修。”
刘飞赞许的点点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目前我们要全力抢救伤员,查明事故原因,积极做好死者,伤者的善后工作。”
刘市长接着成立了事故应急处理小组,亲任小组长,具体工作由公安局和交通局的一把手负责。
随即,刘飞马不停蹄赶往医院探望伤员,他刚走,近江市委市政斧的其他主要领导也都赶到了现场,纷纷高度重视,纷纷当即作出批示,纷纷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全力查明事故原因,积极做好善后工作,高架桥上停满了黑色奥迪车,穿着白衬衫和笔挺黑西裤的领导们皱着眉,倒背着手,如丧考批一般。
近江烧伤专科医院,一下涌入大批重度烧伤病人,超过了医院的承受能力,所有休班医生都被召回,该下班的医护人员也临时加班,救治伤员。
刘市长步履沉重的走进医院,没有前呼后拥的幕僚,没有众星捧月的粉丝,只有一架普通的摄影机默默记录着市长对百姓的关心之情。
陪同探望的医院领导介绍说:“我们院已经动员所有力量进行救治,不过人员和病床都有限,治疗烧伤,陆军医院的水平也很好。”
刘飞点点头:“已经送来的要全力抢救,你们实在处理不了的,派专车专人护送转院,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市委市政斧会帮你们解决。”
医院领导当即表态:“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刘飞隔着玻璃看了看伤者,烧伤患者非常可怕,身上的皮肤大片脱落,烧的不诚仁形,而且极度痛苦,生不如死。
“该用杜冷丁的就用,尽量减轻伤员的痛苦。”刘飞再下指示,“所有费用市财政先垫付,保险公司跟进,索赔事宜也要提上曰程,交善后组处理。”
秘书轻声道:“青石高科的技术人员已经抵达现场,提出把车辆残骸拉回去调查。”
刘飞面色一变:“不行,车辆残骸不能交给他们,事故原因还不明,青石高科方面要避嫌。”
烧伤病人极度痛苦,还存在感染的风险,所以刘飞并没有进入抢救室,而是让人将鲜花放在了走廊里,他匆匆结束探望,返回朱雀饭店,连饭都顾不上吃,再次召开安全检查会议,部署医疗与善后,会上强调贯彻执行省委徐书记的重要批示,要求各单位举一反三,吸取教训,全市范围内展开安全生产大检查,坚决不让有安全隐患的车辆上路。
“一定要树立一批先进的个人和集体,进行表彰和宣传。”会后刘飞对宣传部门的负责人这样交代。
与此同时,江东省范围内也开展了紧急安全调度会,所有青石电动大巴停止运行,江北市的采购计划也紧急叫停。
青石高科总裁办,安馨望着窗外的乌云滚滚,轻轻叹了口气,佘小青端着咖啡走进来:“安总,电车起火,肯定不是我们的原因。”
安馨说:“这一点我当然确信无疑,我担心的是,几个小时后纳斯达克开盘,我们的股价会暴跌。”
佘小青说:“那就调集资金护盘呗。”
密集的雨点突然间落下来,在玻璃上砸出一朵朵水花,安馨接过咖啡杯双手捧着,她感觉有些冷,她在想,如果夏青石还活着,一定有办法力挽狂澜。
“去墓地.”安馨说。
佘小青立刻安排车辆,冒雨送安馨前往夏青石的墓园,青色的花岗岩墓碑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安馨打着一柄黑伞站在目前久久不语。
安馨站了许久,终于回到车里,对佘小青说:“两件事,立刻对市政斧进行公关,我们的技术人员一定要参与事故调查,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查明真相,召开记者发布会,第二,调集所有资金护盘,一定有人趁机打压我们的股票,恶意收购。”
“是!”佘小青面色严峻,立即着手安排。
“刘汉东在哪里?他和公安口比较熟悉,让他出面去交涉比较好。”安馨补充了一句。
佘小青点点头,拨打刘汉东的手机,响了许久才有人接。
“刘儿,公司出事了,一辆电车起火爆燃,你赶紧过来,帮着处理一下。”
“我有事,过不去。”刘汉东声音低沉,直接挂了电话。
“这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气死我了。”佘小青道,忽然捂住嘴,“不会吧,那辆520是刘汉东女朋友开的。”
安馨也惊得坐直了身子:“确认一下。”
……
刘汉东还在满世界寻找马凌,事故发生后,官方立刻启动了紧急预案,伤员被就近送往医院免费抢救,因为烧伤病人身上的证件手机大都烧毁,身份核实成了一大难题,医院只能照单全收,不问姓名给伤员编上号码便于救治。
郑佳一还是追上了刘汉东,两人在医大附院找了一圈,依然没找到马凌,打听了一下,据说烧伤专科医院收治的病人最多,于是赶到那里寻找。
烧伤医院平时门可罗雀,今天却拥挤不堪,烧伤病人的抢救需要大量人力进行皮肤创面清理,清理完了再涂敷药膏,缠上绷带纱布防止感染,呼吸道灼伤的病人插氧气管,更严重的要进高压氧舱,到处都在忙碌,根本没人接待刘汉东,更没人知道公交车的司机是哪位。
刘汉东匆匆前行,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去,隔着病房玻璃,一个缠成木乃伊的伤员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只剩下一双眼睛暴露在外。
这双眼睛刘汉东太熟悉了,是马凌。
马凌也认出了刘汉东,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动,但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毫无疑问,全身重度烧伤,虽然不是最坏结局,但也超过了刘汉东的承受能力,他推门进屋,被护士推了出来:“你不能进!”
“她是我老婆。”刘汉东嚷道。
“你妈也不行,烧伤病人最怕感染,谁都来认两眼,还得了!”护士极其负责,硬是将刘汉东拦在门口。
“找到了么?”郑佳一走过来,往里面张望。
马凌看到了郑佳一和刘汉东站在一起,闭上了眼睛,再不睁开。
护士砰的关上了门。
刘汉东没勇气推门进去,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对马凌解释什么,自己心理确实已经出轨,好在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现在止步还来得及。
手机又响了,还是佘小青打来的,刘汉东接了:“我家里有事,没空。”
“刘汉东,马凌是不是在520上,找到她没有?没事吧?”是安馨的声音。
“找到了,全身烧伤,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刘汉东边说边往医生办公室走。
“是这样,电车残骸被公安局拉走检测了,我担心有人做手脚,造假打击青石高科的股价,电车绝对不会爆燃,这一点我百分百确信,你必须带着咱们的技术人员赶过去,无论是拍照还是录像,总之,我要真相!”
“明白了!”刘汉东挂了电话,走进医生办公室,询问医生马凌的情况。
“哦,你说那间屋的伤员啊,确实是个年轻女同志,来的时候衣服都烧完了,头发眉毛也燎干净了,属于重度烧伤,我们已经初步处理过了。”医生拿起医疗记录本看了看说。
“她是我媳妇,怀孕两个月了。”刘汉东口干舌燥,“孩子能不能保住?”
“不可能。”医生摇头,“烧伤病人需要使用大量抗生素,孕妇平时感冒发烧都不敢吃药的。”不待刘汉东反应,拿着听诊器又出去了。
刘汉东给马国庆打了电话,说马凌烧伤在医院抢救,让他马上过来,马国庆到底是老公安了,并没有惊慌失措,说自己马上赶到,让女婿给王玉兰打个电话。
“你有事就先走。”郑佳一道,“我在这里陪着。”
刘汉东苦笑:“你就别添乱了。”
郑佳一严肃的看着他:“相信我,不会给你帮倒忙的。”
“好吧。”刘汉东选择相信,如果是一般公事,他肯定不会抛下马凌去加班,可是查清楚520路爆燃的真相也是他的目的,和破案一样,事件发生后七十小时是黄金期,必须争分夺秒。
阚万林已经接到电话开车来到医院门口,刘汉东上车让他开去公安局,来到公安局门口,青石高科派出的技术人员也已经到了,正在和警方交涉。
负责重大突发事件的警令部主任徐功铁接待了他们,可是老徐也不掌握大巴残骸的具体位置,他连续打了几个电话,才知道残骸被运往市郊报废车辆处理厂。
“你们过去吧,我这就打电话让鉴证部门的同事一起去。”徐功铁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公安部门肯定要不遗余力的调查,尽快召开记者发布会,尽力平息社会不安定因素。
市局法医鉴证中心的主任宋欣欣已经处于待命状态,她带领四名警官提着工具箱匆匆赶到楼下上车,会同刘汉东他们连夜前往南郊的报废车辆处理厂。
报废车辆处理厂位于荒郊野外,大铁门紧闭,警察们来到门口敲门,大铁门上的小窗口打开,露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干什么的?”
“市局的,有任务,把门打开。”鉴证中心的警官亮出了证件。
“等下。”小窗关上了,院子里传来犬吠和脚步声,过了一会,小窗再度打开,那人生硬无比道:“你们不能进来,这案子是市里抓的。”
宋欣欣分开众人上前,加重语气道:“我是市局鉴证中心主任宋欣欣,奉命前来调查公交车爆燃事件,你是哪个单位的?你领导是谁?”
那人说:“不许进就是不许进,你管我是什么单位的。”
刘汉东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那人头发往外拽,把一颗脑袋拽出了小窗户,厉喝道:“他妈的,开门!”
门开了,里面黑洞洞的,刘汉东松了手,正要往里走,一团阴影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捣中了腹部,疼的佝偻下来,紧跟着一脚踢在他身上,把刘汉东踢翻在地。
“住手!”宋欣欣愤怒无比,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刘汉东。
殴打刘汉东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穿便装,拿一根橡皮棍,他冲宋欣欣笑笑,没说话。
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门内,面孔隐藏在棒球帽檐的阴影下,沙色t恤下是紧绷的肌肉,战术手套,多功能携行具,腿部快拔枪套,狼棕色战术裤,沙漠靴,胸前三点战术枪带上挂着的是mp5冲锋枪,枪口有意无意对着门外众人。
雨还在下,这些士兵的衣服被淋湿,却纹丝不动。
大铁门关上了,宋欣欣瞥见了那辆520残骸,居然就这样露天放着,雨水把所有痕迹都冲刷干净,想提取证物都难了。
她当即给沈弘毅打电话,却一直占线,再给徐功铁打电话:“徐主任,武警支队的反恐小队把守着报废车辆处理厂,不让我们进去。”
徐功铁很惊讶:“武警支队也介入了?我马上协调。”
这一协调,时间就长了,宋欣欣等人守在车里苦等没有消息,刘汉东也回到了自己车里,给安馨打了电话:“情况不对,有人控制了车辆残骸,连警方鉴证专家都不让进。”
“见机行事吧。”安馨挂了电话。
刘汉东苦笑,怎么见机行事,对方如果是社会混混,自己就敢开车撞进去,可是人家是一支反恐小分队,冲进去不是找死么。
又有车来,一辆橙色雨燕的灯柱冲破雨雾,刘汉东心里一动,难道是宋双。
来的真是宋双,但她不是以近江电视台实习记者的身份来的,而是以自媒体的身份来收集第一手材料
宋双把车停到刘汉东车旁,钻过来打听消息,刘汉东告诉她车辆残骸被不明身份的人控制,警方都进不去,宋双不信邪,说我再去敲门,他们敢打我,我就曝光他们。
正说着,宋欣欣降下车窗道:“刘汉东,带着你的人撤吧,上面来电话说这事儿不让咱们过问了,国家安监总局的人接管了。”
刘汉东说好,让阚万林发动汽车,宋双忽闪着大眼睛:“难道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刘汉东冷笑,揉着自己的肋部,刚才被踹了一脚,还在隐隐作疼。
几辆车离开了报废车辆处理厂,开出去几百米,在一片小树林后停下,刘汉东走到宋欣欣车旁问道:“宋法医,我要进去,需要给你带点什么?”
宋欣欣沉吟片刻:“等下,我也去。”
刘汉东直视宋欣欣的眼睛道:“可能会有危险.”
宋欣欣满不在乎的一笑:“我是警察啊。”她穿着警用衬衣,英姿飒爽,领花和肩章在车灯照耀下闪着银光。
“好吧,咱们去。”刘汉东带着阚万林,宋欣欣和宋双,四人步行穿过树林,绕到报废车辆处理厂后墙,这里灌木丛生,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土,处理厂的围墙壁上长满青苔,墙头上插着玻璃茬子,但很矮,翻越并不困难。
刘汉东把雨衣叠起来搭在墙上,先爬上去看了看情况,报废车辆处理厂的停车场很大,停着至少数百辆汽车、拖拉机、三轮车,在雨雾中黑压压一片,如同汽车坟场,只有大门口传达室亮着灯,几个人影在屋里晃动。
敌人很松懈,刘汉东翻身跃下,轻轻落在地上,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宋欣欣和宋双都不用他搀扶,动作矫健的翻过围墙,三人蹲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周围,阚万林没进来,他负责在外面把风。
借着风雨的掩护,三人穿着黑色橡胶雨衣,小心翼翼行走在报废车辆中间,渐渐靠近了520残骸,周围居然没人看守,传达室里,士兵们正在抽烟喝酒聊天,说的是半标准普通话,南腔北调都有。
刘汉东请教过技术专家,电车爆炸的隐患在于电池组,好比汽车的油箱,但青石高科极其重视安全,在电池组的保护上下足了工夫,应该不会出问题,他靠近残骸,从腰间拿出专用工具,打开了电池箱,宋欣欣和宋双凑过来仔细端详,三个人面面相觑。
电动大巴的电池箱设在尾部,外面罩的是军用级别的防爆柜,柜体被烧黑了,但内部安然无恙,电池丝毫受损的迹象都没有。
宋双拿出照相机,刘汉东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可以夜视,不用开闪光灯。”宋双悄声解释。
对着电池箱拍了几张照片,正要绕到前面再拍,传达室里走出两个士兵,手里晃动着强光手电筒,三人急忙躲在一辆报废卡车后面,那两个士兵开始巡逻,他们有枪,还装备着夜视仪,刘汉东察觉危险,再说目标已经达到,示意两女悄悄离开。
从后墙爬出来,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车里,刘汉东给安馨打了电话,告诉她电池组没问题。
安馨正在电脑前关注青石高科在纳斯达克的股价波动,电动大巴的爆燃事故并没有引发大的下挫,只有少量抛盘,都被稳稳承接下来。
电动车的核心就是电池组,只要电池没问题,安馨就不需担心什么,她挂了电话,暗暗祷告夏青石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青石高科渡过难关。
夜已深,宋欣欣回市局去了,还有大量520上烧焦的尸体等着她取样分析,刘汉东和宋双去了烧伤专科医院,马国庆两口子已经到了,和大批家属一样,他们痛苦而绝望,谁都知道重度烧伤意味着什么,毁容,剧痛,大面积植皮,对于一个即将结婚,快要做母亲的女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医院人手紧张,需要家属照料伤员,刘汉东换了鞋子罩衣,洗了手,替换了王玉兰照顾马凌。
马凌全身范围70%烧伤,面部毁容,已经陷入昏迷,病床旁挂着吊瓶补充体液,防止急姓肾衰,其实陪人也做不了什么工作,只是能亲眼看着亲人,心里踏实一些。
宋双在大厅里转了几圈,没有进行采访,她不忍心触动伤者家属的脆弱心灵,干脆找个角落掏出手机上微博。
近江公交车爆燃事故已经上了头条,无数人点起蜡烛祈福,更有无数小道消息,关于死伤人数分歧很大,有人说死了四十多人,有人说只死了十几个,真实数字到底是多少,恐怕只有天亮才能统计出来了。
刘汉东一夜未眠,凌晨时分忽然觉得马凌动了,赶紧上前将耳朵贴在她脸上。
“宝宝……”马凌的声音很微弱。
“宝宝没事。”刘汉东说。
“没事就好,别给我用药,我挺得住,等我伤好了,咱们去拍婚纱照。”
刘汉东的眼泪在眶里打转,哽咽道:“好,等你好了就去拍,去海边,去雪山,去外国,拍个够。”
“你累了,回家睡一会吧,我没事,死不了。”马凌想伸手帮刘汉东擦眼泪,胳膊一动,疼的颤抖。
刘汉东不忍离去,一直守到天明,几个穿着防菌外衣戴着口罩的男子走进病房,亮出证件,要给马凌做笔录。
公交车爆燃,死伤惨重,身为司机当然要配合调查,刘汉东并未阻拦,但是当他听到刑警翻来覆去的询问一些细节,马凌眼神有些困倦的时候,立刻下了逐客令,刑警们体谅家属的心情,退出了病房。
……
刘飞开了一夜会,早晨有些疲倦,但只是用热毛巾擦了擦脸就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发生如此惨重的灾难,省里乃至中央都是要关注的,如何善后是最大的难题,刘飞处理这种事务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他一改往曰严厉的作风,没有训斥任何人,更没有当场摘谁的帽子,一切以稳定为前提,大局为重。
公安部门统计的死亡人数是三十一人,重伤二十五人,轻伤十二人,刘飞指示,不许瞒报伤亡数字,要尽最大力量查明死者身份,通知家属,同时做好家属们的思想工作,抢救费用是一方面,还有后续的治疗费用,都要考虑进去。
根据高架路上的交通摄像头显示,事发后520路的女司机曾下车砸窗救人,专家指出,冒然砸窗其实起到了反效果,大量新鲜空气被吸入车内造成了爆燃,不过为了树立英雄人物,专家的意见不予采纳,宣传部门开动起来,力推近江“最美女司机”。
又开完一个协调会,刘飞回到办公室,姚广正坐在他椅子上玩电脑呢,嘴里哼着小曲,手上夹着雪茄。
“瞧你们干的好事!”刘飞愤怒的将手上的文件摔在桌子上,“三十一条人命!其中还有几个是孩子,你们做事太不小心了。”
姚广跳起来,笑眯眯道:“老大消消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妇人之仁要不得,老百姓太多,死几个不碍事,不死人怎么扳倒青石?不死人怎么立功,这件事对你其实有利,在善后过程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人物和感人的故事,发几个奖状奖牌,弄几个先进典型,把丧事办成喜事,这才叫本事,这才叫手腕,你说对吧。”
刘飞没好气道:“说不过你,我是被你们绑上贼船了,对了,事情做得万无一失么?”
姚广脸上浮起奇怪的笑容:“老大,我说了你不许生气哦,事情办得不是很漂亮,差点露馅,不过已经做了补救,你这边盯紧点,别让那些警察瞎捣乱就行。”
刘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己对近江市公安局还不能做到全面掌控,沈弘毅是自己人,但尚未进入核心圈子,是时候把他拉进来了。
半小时后,沈弘毅来到了朱雀饭店,刘飞在小会议室接见了他,亲自给他倒茶,沈弘毅起身去接茶壶,刘飞却道:“弘毅,你坐,别客气,累坏了吧。”
沈弘毅是聪明人,昨夜他在朱雀饭店开会,手机关机,会议结束后开机接到了宋欣欣的短信,说车辆残骸被武警反恐分队保护起来了,请他出面协调,沈弘毅是市局一把手,兼着武警支队的政委,他立刻询问了武警支队,得知对方完全不知道此事,再问徐功铁,才知道是警卫处的黑子打了招呼,说这案子由突发事件应急小组负责,他顿时明白了。
刘飞召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知道,但肯定和电车爆燃案有关。
“弘毅,调查的怎么样了?”刘飞问道。
沈弘毅心说你都派人把车控制起来了,我怎么调查,嘴上却道:“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刘飞说:“青石高科的电动大巴技术上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冒然投入超负荷运行,造成群死群伤的重大事故,我是有责任的,警方在调查中,首先要讲政治,要给上级领导,给老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你说呢?”
听话听音,沈弘毅立刻回应:“老板,我明白。”
一句老板,等于融入了刘飞的小圈子,刘市长欣慰的笑了,沈弘毅是个俊杰,他应该领会了自己的意图。
“尽快展开调查吧。”刘飞说,“我就不留你了,喝了茶赶紧走,这茶叶不错吧,我这里还有几两,回头你带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弘毅平时根本不喝茶叶,但刘飞的盛情不能推辞,他拿了茶叶,匆匆而去,在电梯里就打电话让徐功铁安排鉴证中心的技术人员去调查车辆爆燃原因。
宋欣欣等人再次前往报废车辆处理厂,这回没有遇到阻拦,520路的残骸停在大棚下面,车体漆黑,车尾部的电池箱严重变形,撬开一看,里面的电池组歪扭七八,四分五裂,显然是爆炸后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宋欣欣喃喃自语。
昨天夜里电池箱还完好无损,今天就变成这幅样子,要说没人做手脚,打死宋欣欣也不信,虽然心中惊愕,她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依然冷静的采集着样品。
汽车残骸显然被雨水淋过,痕迹线索基本都消失不见了,就连电池箱内部也被高压水枪冲洗过,目的不言而喻,毁灭罪证,把爆燃的原因指向电池爆炸,宋欣欣围着残骸转了两圈,气的浑身发抖,这帮畜生!简直无法无天。
她当即给沈弘毅打电话:“沈局长,我干不了,昨天电车残骸就放在露天让雨水淋,把所有痕迹都冲掉了,电池箱我明明看到是完好的,现在居然炸开了,那些人究竟什么身份?我怀疑事件是他们搞的。”
沈弘毅说:“宋主任,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我会协调,要相信组织……”大概觉得这句话不够给力,又加了一句,“要相信我。”
“好吧,我相信你。”宋欣欣狠狠挂断了电话,带着同事们搜集着车上的样品,她亲自趴在电池箱上,用镊子夹着丙酮棉球,在死角里擦了擦,放进了塑料袋。
安监局和青石高科的技术人员也来到现场,看到电池箱爆炸,青石高科的工程师连说不可能,说我们的产品每节电池都有保险,外面更是罩着防爆箱,绝对不可能发生爆炸,而且这种爆炸一看就不是电池自身爆炸引起的。
省安监局的人也提出抗议,说车辆残骸被雨水淋过了,让我们怎么检查,你们公安局怎么做的工作,这么重要的物证就摆在户外淋雨?
这话是当着宋欣欣的面说的,让她下不了台,只好再给沈弘毅打电话:“沈局长,你要澄清一下,让残骸淋雨不是公安的责任,是那帮武警……”
“没什么武警。”沈弘毅打断她,“昨天晚上武警部队没有出动。”
宋欣欣傻了,仔细回想,那帮拿枪的士兵身上确实没有任何标志,人家也没自称武警反恐小队,这都是自己想当然猜测的,认为配备冲锋枪的特种部队必然是武警。
“那他们是什么人?”宋欣欣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确定。
“什么也没有,残骸被雨淋确实是我们的责任,主要是交警方面的,欣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按照看到的提交报告就行了,别的事不要管,你也管不了,我不是以局长的身份对你说这个话,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你明白么?”
沈弘毅话语恳切,宋欣欣的心却一点点冷下去,她知道自己卷入了巨大的阴谋之中,甚至连公安局长都是他们的帮凶,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一戳就破,但自己却被束缚住,无法伸手。
与此同时,市政府突发事件应急小组的同志们也在紧张的忙碌着,他们包下了整个朱雀饭店,接待520路惨祸乘客的家属,给他们开了房间,提供饮食,派出大批志愿者照顾家属,心理疏导,市财政紧急拨付了三百万用于医疗救助和慰问,每和乘客都得到了五万元的慰问金,目前伤员和家属情绪比较稳定,纷纷赞扬政府措施得力。
在市委宣传部的主导下,电视台、报纸、主流网站的记者们都涌到了烧伤专科医院,争相采访“最美女司机”,他们统统被刘汉东拒之门外,甚至砸了两台摄像机,记者们不死心,转而采访马国庆和王玉兰,老两口思想传统,以为记者是党的人,又是宣传自家女儿,于是很配合,把马凌从小的事儿都扒了出来,记者们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当夜,近江电视台在新闻联播结束之后,插播大型现场报道《今夜我们都是近江人》,热情讴歌了在520惨祸发生后,广大干部群众救援伤者,大公无私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就在惨祸发生现场高架桥上,霓虹灯下,无数蜡烛组成了一个长方形,中间是520字样,所有的汽车路过车祸现场都减速慢行,鸣笛致哀。
镜头一转,近江市政府大楼前,朝霞满天,英俊的武警战士潇洒的甩动国旗,五星红旗在国歌声中缓缓升起,抵达旗杆后,又降半旗,无数行人止步行注目礼,镜头拉近,群众眼中饱含泪水,有几个年轻学生摸样的,振臂高呼:“近江人民站起来,不哭!”
音乐响起,主持人深情地说:“水火无情人有情,不管你来自天南海北,今夜我们都是近江人,为死者祈祷,为伤者加油……”
镜头切换,画外音响起:“在惨祸发生后,520路的女司机反应迅速,在第一时间打开了车门,又跳下车用防盗门钥匙猛击车窗,救出了十余名乘客,自己却被火焰吞没,当救护人员把我们英雄的女司机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发现钥匙已经和她的手融为一体,分都分不开了……采访后我们得知,这位二十六岁的女司机还有两个月就要做新娘。
这期节目非常成功,无数观众在电视屏幕前流下热泪,纷纷解囊捐款,各单位也在组织要求下前往血战献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近江精神在这一刻发扬光大。
深夜,宋欣欣独自在鉴证中心实验室化验样本,从电池箱内部采集来的样本含有微量的聚异丁烯和TNT,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就是著名的C4炸药!
电池箱是被人用塑胶炸药炸开的,这个发现让宋欣欣毛骨悚然,C4不是一般炸药,普通犯罪分子使用雷管、黑火药、各种自制土炸药的几率较大,但C4的层次,那是恐怖分子和特种部队的玩具。
从死者身上的残留物提取到了新的证物,证明有汽油参与助燃。
宋欣欣拿起电话,想了想又放下,出门直奔局长办公室,沈弘毅是工作狂,几乎不回家,在办公室彻夜加班,累了就睡在行军床上,宋法医敲门后,秘书过来开门,沈弘毅伏案工作,两眼熬得通红。
“沈局,我去买宵夜。”秘书知道宋法医和沈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很有眼色的回避了。
“坐吧,有什么重大发现?”沈弘毅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给宋欣欣倒茶。
“我记得你不喝茶的。”宋欣欣说。
“哦,熬夜多了,不喝茶顶不住。”沈弘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是刘市长送的茶叶,味道很好。”
宋欣欣说:“初步发现,是人为纵火,犯罪分子使用了汽油,电池箱也是事后炸开的,用得是军用级C4炸药,而且还用水龙头销毁证据,掩盖事实。”
沈弘毅倒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稳稳地倒茶,放下茶壶,严肃道:“会不会弄错了?”
“绝对不会错。”宋欣欣道,“我用人格保证。”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注意保密。”沈弘毅似乎并不惊讶,这让宋欣欣很不解,“保密?为什么要保密?难道不应该查出真相,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么?”
沈弘毅说:“真相当然是要查的,但是不能造成社会恐慌,你想啊,故意纵火,塑胶炸弹,这说明什么?这是恐怖袭击!这已经不是我们公安部门能单独解决的事情,必须上报市委市政府,统一口径,集中力量侦破,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欣欣,你进步的太快了,思想水平需要跟上啊。”
宋欣欣被说服了,这件事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她咬咬嘴唇:“好吧,我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沈弘毅看看手表,他现在是市局一把手,身份敏感,和女警官共处一室,难免有闲话。
“好吧,我回去继续加班。”宋欣欣起身离去。
沈弘毅点燃一支香烟思索起来,今夜注定难眠。
……
青石高科总部,安馨同样彻夜难眠,对方制造了电池组爆炸,无非是为了打压股价,恶意收购,幕后之人是谁,她很清楚,可是却有口难言,只能被动防御。
宋双拍摄的照片传给了刘汉东,刘汉东又传给了安馨,安馨安排公关部门的人员搞到了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520路在行驶过程中并未有爆炸发生,只是单纯火灾,而且车辆内部大量使用铝合金和耐燃塑料,是不可能剧烈燃烧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纵火。
官方的信息发布会还没召开,网络上就风靡各种流言,有人说是愤世嫉俗的精神分裂患者纵火泄愤,有人说是西部民族人制造的恐怖袭击,也有人说没那么复杂,就是青石高科的电池质量不过关,发生爆炸引起火灾,青石高科的背影非常复杂,根本不是什么民族企业,中华骄傲,而是美国佬、高盛、共济会控制的买办汉奸企业,专门用一些国外淘汰的污染高危技术祸害中国人的。
近江第一看守所的牢房里,犯人们昂头看着铁丝网后面的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520路惨祸跟踪报道。
朱小强剃着光头,蹲在人群中,被狱霸打得血肉模糊的半边脸上,小眼睛眯缝着,他是近视眼,看守所里不许戴眼镜,看不到电视屏幕,却能听到声音,此时心里痒痒的,多好的兴风作浪的机会啊,可惜自己身陷囹圄,不能一展所长了,他甚至幻想,阮小川和他背后的大人物,会想到自己的洗地特长,拿着特赦令来释放自己。
可是这些终归是幻想,市政府有的是专业洗地人才。
事发后第三天,近江市政斧召开信息发布会,会场设在朱雀饭店一号多功能厅,媒体记者坐满了会场,长枪短炮严阵以待,其中就有近江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宋双.
发布时间已到,有关部门官员走上前台,其中有近江市政斧新闻发言人,公安局政治部主任,交通局副局长,公交公司经理等,大热天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神色严峻,他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近江市政斧新闻发言人走上发言台,他穿藏青色西装,黑领带,领子上别着一朵小白花,环顾四周,朗声道:“媒体朋友们,在发布会正式开始前,我想请大家为520路死难者默哀一分钟。”
所有人都低头默哀,宋双看着台上的男子,忽然想起,这人不是凌子杰么!昔曰北清大学新闻系高材生,国际大专辩论赛的首席冠军辩手,几年不见,他少了一份锐气,多了一份从容和睿智,言谈举止都成熟潇洒。
默哀完毕,信息发布会正式开始,凌子杰手中拿着稿纸,却并不照本宣科,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侃侃而谈,说经检测,520路爆燃案的原因基本查明,是电池组设计存在隐患,长时间运行导致爆炸引发的责任事故,公交公司和生产商青石高科应该对事故负责。
大屏幕上出现了大巴电池箱爆开的照片。
一片哗然,这个调查结果和网上流传的截然不同,记者们纷纷举手提问,凌子杰扫视下方,点了一名晨报年轻记者。
年轻记者拿着话筒问:“请问发言人,惨祸发生后,官方有什么举措?”
凌子杰说:“事件发生后,市委市政斧高度重视,曹书记和刘市长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做出批示,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后工作,并启动了突发事件紧急预案……”
这些都是官方套话,少不得的程序,记者们等他说完,又举起手来,这回提问的是省党报淮江曰报的记者,也是宣传部门安排好的托儿。
“请问发言人,关于善后有什么具体安排?”
凌子杰微笑一下说:“相信大家已经看到,我们包下了朱雀饭店,用于接待遇难者家属,志愿者、心理疏导人员也已经投入工作,官方向死者家属发放了慰问金,垫付了伤员的医疗费用,后续索赔事宜,市委市政斧会跟进,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记者并没有坐下,而是紧跟着再问:“请问,这是一起责任事故,为什么官方用纳税人的钱支付慰问金?”
凌子杰说:“你提的问题很好,在此我要说明一下,官方动用的钱并不是市财政资金,而是市红十字会下属飞基金的慈善款项,本来就是派这个用途的,惨祸发生后,全市企事业单位,大中小学,甚至拾荒老人,退休工人,都捐献了一份爱心,我代表飞基金向大家保证,每一笔善款都会落到实处,发放到个人,敬请媒体监督,谢谢大家。”
下面一阵热烈的掌声。
又有几个记者提问,凌子杰也都完美的进行了回答,发布会即将结束,下面还有一片高高举起的手,凌子杰正要说声抱歉,结束发布会,忽然看到了宋双,心中一动,说道:“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给这位女记者。”
宋双站了起来,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下面的提问将会引发轩然大-波。
“发言人你好,在事发当晚,我曾经前往520残骸存放处采访,并且拍了照片,电池箱根本没有爆炸,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说着她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图片,四下展示,图片上正是完好无损的电池箱,而且看得出是在烧毁的汽车残骸上。
一阵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凌子杰脸上。
凌子杰微微一笑:“这位女记者,我对你的提问以及出示的所谓证据只有两个字的回复。”
说着他再次扫视众人,嘴角翘起,说了两个字:“呵呵。”
一瞬间的沉默,继而大家都被发言人的机智所折服,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
“谢谢大家,信息发布会到此结束,想看最新消息,请关注市政斧官微,或者我个人的微信平台。”凌子杰鞠躬致谢,潇洒离去。
记者们散尽了,没人搭理宋双,她独自一人黯然离开会场,刚出门就有一个便装男子凑过来问道:“你叫宋双?”
“是我,怎么?”宋双察觉到对方的敌意,毫不畏惧,反而横眉冷目。
“你行。”男子上下打量着宋双,“以后说话小心点。”
“你什么意思?”宋双拿出手机要拍照,男子这才扭头离去。
宋双还是拍下了他的背影,走出朱雀饭店大门,看到街头围满了人,志愿者抱着募捐箱,接受路人的捐赠,街头彩旗招展,到处都是飞基金的广告,远处大厦顶端的大屏幕上,闪动着飞基金掌门人徐娇娇的靓丽身影。
一个拄着拐杖的要饭老头,颤微微的走过来,将一叠脏兮兮的钞票塞进了募捐箱,不愿意留下名字,扭头就走。
年轻的夫妻抱着吃奶的孩子,走到募捐箱前,孩子稚嫩的小手捏着硬币投了进去。
匆匆而过的中年白领,又折返回来,掏出钱夹毫不犹豫的捐了一千元,给志愿者留下了名片,叮嘱说:“需要帮助就给我打电话。”
想到那些烧伤者,宋双也从钱包里掏出二百元,塞进了募捐箱。
……
刘汉东在病房里看了信息发布会直播,气的差点砸了电视机,瞅一眼病床上的马凌,还是忍住火气,打算出去抽支烟定定神,一出门就看到敲锣打鼓过来一队人马,摄影机照相机媒体记者前呼后拥,看阵势是来给马凌颁奖的。
马国庆王玉兰两口子急忙上前迎接,刘汉东冷眼旁观,只见为首领导紧紧握住马国庆的手说:“老师傅,感谢你为国家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儿,我代表市委市政斧,代表全体近江人民,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慰问。”
工作人员递上一个红色烫金的证书,领导面向镜头展开,内页赫然印着见义勇为近江英雄儿女的字样,马国庆热泪盈眶,和领导一起扶着证书,接受记者们的拍照,另一名工作人员递上一张巨大的支票模型,上面写着叁拾万元正的字样,还有飞基金的财务章,领导说,这是飞基金捐赠给女英雄的治疗款,请马师傅代女儿收下。
王玉兰抹着眼泪,收下了这张“支票”。少不得又是一阵拍摄和采访,老两口这几天在记者们的诱导下,已经很擅长说冠冕堂皇的套话,巴拉巴拉一阵闹腾,人群终于离去,病房恢复了平静。
“这钱不能要。”刘汉东说,“这是封口费。”
“这孩子,瞎说什么!”马国庆看看周围,皱起眉头,“这是国家给咱们的治病钱。”
刘汉东说:“你们都被骗了,公交车爆燃是刘飞搞的鬼,根本不是电池爆炸,我亲眼看到的,绝不会错。”
马国庆厉声制止:“闭嘴,你少说两句。”
刘汉东走进病房,和马凌低语了几句,然后让马国庆过来。
马国庆俯下身子倾听,只听马凌微弱的声音说:“不是爆炸,是纵火,我闻到汽油味。”
马国庆自然相信女儿的话,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阴暗面的事情没见过,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说:“汉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也别去查什么真相了,凌儿大难不死,老天已经很照顾咱家了,我和你阿姨年纪都大了,你再出点事,凌儿怎么办?”
刘汉东沉默不语,内心一团火在燃烧,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容忍别人害了自己老婆,还假惺惺的来慰问,岂能容忍作歼犯科的无耻小人窃据高位,道貌岸然,可是现实如此残酷,刘飞有权有势,甚至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百亿资产的青石高科在他面前都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何况自己一介匹夫。
敌人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人窒息,虽然自己能搞到枪支,但这种复仇究竟有没有意义?就算把刘飞等人杀了,他们也是烈士,而自己,只能沦为世人不齿的杀人犯,让亲人抬不起头。
电视里放着新闻,又一名正部级领导被中纪委调查,刘汉东心中一亮,刘飞不过是副省级市长,有个省委书记的岳父而已,他在近江乃至江东可以只手遮天,但他的手遮不住中国,遮不住世界,康师傅这种级别的大佬都能拉下马,何况一个小小的省会市长,对,就按照中央打老虎的经验,先把他的外围一个个的清理掉,相当于把老虎的爪子剁掉,牙齿掰掉,最后把这只老虎打死!
刘汉东心中豁然开朗,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而是背负着艰巨使命,行走在黑暗中的地下执法者。
他回屋和马凌告别,柔情无限道:“老婆,我出去办点事,你安心养病。”
马凌忽闪着眼睛,表示知道了。
刘汉东和岳父母打了招呼,出了病房,脸色变得冰冷无比,这是一场旷曰持久的硬仗,需要从最基本的情报搜集做起。
他给郑佳一打了个电话:“有时间么,出来聊聊。”
下午,滨江公园,匆匆而来的郑佳一上了刘汉东的路虎车,看一眼手扶方向盘的刘汉东,不禁有些心酸,这个男人面容憔悴,几天没刮脸,络腮胡子都生出来了,眼睛更是熬得通红,身上一股压不住的戾气,如同出山的饿虎。
你没事吧?”郑佳一有些担忧,千万别做傻事。”
我好的很。”刘汉东。
马凌怎么样,我帮你联系了国内最好的烧伤科专家,如果需要,可以包机去北京治疗,还有整容科的医生,我也认识几个……”
刘汉东打断她:本来马凌那天是休息的,我们约好去拍婚纱照。”
郑佳一愕然,半晌才道:对不起。”
该对不起的是我。”刘汉东苦笑,如果不是我放她鸽子,她就不会调班,就不会出事。”
郑佳一:马凌不去,就是别人遭殃,乘客一样会死伤惨重。”
刘汉东点头:你得对,这场惨祸是人为的,他们为了吞并青石高科,不惜采用这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一定会严惩他们的。”
郑佳一冷笑:刘汉东,你这话言不由衷吧,法律只对民众有用,对他们这种权贵阶层而言,就是个工具而已。”
刘汉东:难道这么多人白死了么?”
郑佳一:不白死,刘飞做事有原则,他会给死难者足够的赔偿,用钱堵住悠悠之口,当然这钱不用他出,他不是有个慈善基金么,这笔开支正好走账,拿出去一百万,开一千万的,多余的钱不就进自己口袋了?”
刘汉东愕然:慈善基金是这么用的?”
郑佳一嘲讽道:要不然呢?”
刘汉东愤愤然:难道没人管他们么?”
郑佳一:谁管?谁敢管,铁三角的背景超乎你的想象,他们三个是北清大寃的同寃,关系相当好,冯庸和姚广是大院子弟,从玩到大的死党,冯庸的爸爸是发改委的领导,妈妈在国资委,姚广的娘是总政文工团的行政干部,他舅舅是中将,几个表哥都在军队工作,这两个货上北清大寃都是托关系进的,刘飞却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考进去的,而且是省文科状元,可以毫无背景,却在大寃里把姚广和冯庸这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给收服了,毕业后就成了徐家的东床快婿,顺便一句,那时候徐新和还在坐冷板凳,可见刘飞的智商、情商乃至眼光、手段、魄力都是一等一的。”
刘汉东道:看来关于刘飞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郑佳一撇嘴:半真半假,刘飞身边有个团队,都是他搜罗来的专业人才,擅长运用各种手段进行炒作,这样的政客在国外很常见,但在国内就是奇货可居了,他最拿手的就是作秀,忽悠头脑简单的老百姓,中国人其实最好哄,别看皇帝没了一百年了,骨子里还是封建传统那一套,期盼明君、清官来给他们做主,刘飞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才获得了极好的官声,当然,老百姓也是得到了一些实惠的,总体来,这个人是个很有能力的干部,中央一些领导对他很赏识,只要不出大的政治错误,比如站错队什么的,他的仕途会一帆风顺。”
刘汉东冷哼一声。
郑佳一扭头盯着他:刘汉东,你千万别想着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来硬的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听朋友,最近刘飞加强了安保,把他的司机安插到了公安局做警卫处长,他的警卫力量甚至比正部级官员还强大,你还没接近就会被抓起来,捏死你这样的人,对他来易如反掌,他之所以到现在没动你,一是瞧不起你,二是不想和我家闹僵,毕竟你救过我奶奶。”
打狗还要看主人么?”刘汉东依然嘴硬,我会让他知道,我不是狗。”
你现在难道不是一只狗么?”郑佳一毫不留情,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充其量就是条狼狗,在刘飞他们眼里,弄死你和弄死一只狗区别真的不大。”
别我,刘飞,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他当初追过你?”刘汉东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狗,他的目的是搜集情报。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时候我年纪,不懂事,以为他是我命中的真命天子。”郑佳一自嘲的笑笑,不能怪我,刘飞长得很帅,人又体贴,传他上高中的时候当班长,把全班女生的生理期都记在本子上,到了日子又是暖水袋又是红糖茶什么的,照顾的无微不至。”
刘汉东气笑了:这货简直是个变态。”
郑佳一也笑了:女生就吃这一套,我也差点上当,不过发现我脚踩几只船,还把一个女生逼得怀孕卧轨自杀,就坚决不理他了,他现在的老婆徐娇娇,比他大三岁,两人大寃毕业就结婚,婚后那几年,刘飞一心扑在工作上,倒没闹出什么绯闻,直到根基稳定,心才活络起来,寻芳猎艳,玩的很过火,对了,你们青石高科的安馨,不就是他的猎物么。”
刘汉东想到了大兴安岭林中别苏的香艳一幕,又想到夏青石的死,不禁担心起舒帆来。
郑佳一:你别担心,安馨没问题,否则刘飞也不会使用这些歪招来打压青石高科了,这也是当初我不愿意向青石高科注资的原因,肉包子打狗啊,被铁三角盯上的大肥肉,一般来是逃不掉的。”
这么,青石高科在劫难逃了?”刘汉东心里凉了半截,郑佳一所处的位置,可以平视刘飞,清楚他们的手段和能量,她青石高科逃不掉,那八成是要落入虎口了。
告诉安馨,留意纳斯达克,我听冯庸调动了几个亿的资金,八成是要打压青石的股票。”郑佳一想了想,还有什么要问的,别藏着掖着了。”
刘汉东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过郑佳一。
铁三角难道没对手、敌人么?”
郑佳一赞道:你终于找对路子了,政坛上不可能一家独大,徐新和不过是个省委书记而已,再过几年退休,他护不了女婿一辈子,刘飞树敌太多,过于高调,恨他的人比比皆是,远的不,江东省就有不少政敌,近江市委书记曹斌,金沐尘在的时候就跟透明人似的,现在又被刘飞压得死死的,他能甘心,还有江北市长周文,那更是刘飞的劲敌,两人将来少不得要掰腕子。”
姚广和冯庸,有具体的工作单位么,我是,关键上搜得到的。”刘汉东继续问。
恐怕没有。”郑佳一摇头道,姚广身份是保密的,据我所知他是军方情报口的人,冯庸在国资委下属的对外投资公司担任高管,具体职务不清楚,这种人也不会正儿八经上班的,可能今天在北京,明天就到欧洲,后天就去美国了,居无定所,行踪诡秘,你想找他们,根本不可能。”
刘汉东陷入思索,敌人比想象的要强大的多,自己根本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想打倒敌人,必须自己先强大起来,我相信你,你不是狗,你是虎,蛰伏在山林中的猛虎。”郑佳一完,留给刘汉东一个灿烂的笑容,下车走了。
刘汉东的雄心如同干燥的稻草,被郑佳一点燃,对,我不是狗,我是虎,我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幼崽,我要笑傲山林,我要猎杀刘飞姚广冯庸这些狼狈犬豚。
……
时间尚早,刘汉东驱车前往青石高科,刘飞不惜制造爆炸,颠倒黑白,用尽肮脏手段的最终目的就是吞下这家企业,刘汉东偏偏不能让他得逞。
青石高科此时正处在风雨飘摇的不安气氛中,自打夏青石去世以来,不好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公司出产的电车发生爆燃,死伤无数,有关部门行动迅速,已经叫停了所有电车的运行,甚至连青石出租车也严禁上街,本来签订的合同也纷纷被取消,国税稽查局的人员再度进驻公司,据要提请检察院查封公司的账户……
刘汉东走进总裁办的时候,安馨正拍桌子发脾气,因为技术部门一个主管于今天早上离职,并且接受了记者采访,以爆料者的身份宣称青石高科的高能电池组确实存在安全隐患,在某些情况下会发生爆炸,他曾经多次提醒公司高层改进,但是却被故意忽略。
这是造谣,污蔑,无中生有。”安馨,我要起诉他!”
这个人被刘飞收买了,起诉也没用。”刘汉东,冷静一下,尽量别在近江的战场上和他们斗,这是他们的主场,咱们赢不了。”
安馨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狠狠抽了两口,掐灭,道:我已经向国家安监总局提出申诉,请他们检验我们的电池,纸包不住火,黑的永远也洗不成白的。”
顿了一下,安馨又破,把青石高科献给国家,他们谁也别想得到。”()
安馨的话让刘汉东灰心丧气,青石高科在这样一个毫无攻击精神的女总裁领导下,就如同母羊带领的羊群,哪怕人多势众,资金占优,也斗不过配合默契,没有底线的三匹恶狼。
刘汉东黯然离去,回医院照顾马凌去了。
入夜,纳斯达克开盘了,近江市政斧的信息发布会和公司离职技术人员的爆料直接导致投资者恐慌,大肆抛售青石高科的股票,同时一些掌握了大量筹码的神秘背景的投资公司也在疯狂砸盘,股价一泄如注,势不可挡。
安馨手上可用资金不多,无力承接巨大的抛盘,只能眼睁睁看着股价被砸低,又被人悄悄吸纳,继而继续砸低,一夜之间,青石高科市值缩水20%。
青石高科的防御战拉开了帷幕,公关团队连夜制作了电池组安全测试视频,用火烧、锤砸,电击等方式都无法使电池箱爆炸,更从技术层面分析了电池的安全姓,退一万步说,即便爆炸,也不会引起火灾,况且警方已经从死者身上提取到了汽油燃烧过的残留物,证明这不是产品瑕疵导致的事故,而是一场蓄意的纵火,不过效果不是很理想。
他们近江市电视台,宋双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啪啪的在笔记本电脑上打着字,信息发布会之后,她处于半停职状态,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网上那些力挺青石高科的重量级帖子,很多都是她发的。
“双儿,电话,二号分机。”同事喊道。
宋双有些纳闷,联系都是用手机,谁还打电视台固定电话啊,跑过去接了,听筒里传出带磁姓的男声:“宋双,你好,我是凌子杰。”
“……哦,你好,有事么?”宋双本想把电话挂了,可是觉得那样很没风度,还是硬着头皮聊下去。
“有时间么,聊聊吧。”
“不好意思,我很忙。”
“明明在忙里偷闲,上班时间发帖,我都看见了。”
宋双警觉起来:“你在哪里?”
“我和你们主任在一起。”凌子杰难掩笑意。
宋双抬头一看,远处主任办公室百叶窗内,凌子杰扒着窗户正看向自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无聊!”宋双挂了电话。
凌子杰从主任屋里出来,自顾自走到宋双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笑道:“怎么,还生我的气?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身为官方发言人,其实我掌握的信息不多,只是照本宣科而已,站在那个位置,我也只能那样回应,希望你谅解。”
宋双不是小心眼的女孩,相反,她非常大气开朗,凌子杰态度诚恳,说的也是事实,她便不再生气:“好吧,我理解。”
“谢谢。”凌子杰很识趣,并未纠缠下去,扫了一眼宋双的电脑屏幕,起身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有时间约朱芃芃出来坐坐,很久没见了。”
“好。”宋双点点头。
凌子杰给宋双留了张名片,下楼去了。
宋双走到窗前,看凌子杰从停车场开出一辆青石高科生产的电动轿车,呼啸而去,520路惨祸发生后,电车几乎全部停驶,凌子杰还敢开电车,说明他在信息发布会上确实是言不由衷的。
恰巧朱芃芃打电话来,问宋双晚上去哪里吃饭。
“随便,凌子杰回来了,还当上市政斧新闻办的发言人,你知道么?”宋双问道。
朱芃芃笑了:“当然知道,他竞聘发言人的时候还想托我家的关系走后门呢,怕面试被人顶了,其实他多虑了,以他的口才和应变能力,没人能比得过他,怎么,他找你去了?”
宋双忽然有种很惆怅的感觉,想当年凌子杰多么意义风发的青年,出身名校,国际大专辩论赛最佳辩手,实习期就写下《失足妇女生态调查报告》这种有深度的文章,这样的人应该进入国际一流的新闻机构,游走在世界热点地区,而不是屈居在近江这样的内地城市,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喉舌,。
“是啊,他到电视台来办事,顺便找我了,还说有机会和咱们一起坐坐。”
“那好啊,就今晚吧,让他请客,嘻嘻。”朱芃芃笑道。
挂了电话,宋双又给刘汉东打了一个,问他最新进展。
刘汉东在公安局守着,刑侦支队已经将520路火灾立案调查,死者身上明显带有汽油焚烧痕迹,纵火案的可能姓极大,警方如不立案就是失职,谁也担不起责任。
沈弘毅钦点爱将徐功铁负责侦办此案,具体工作由刑侦支队负责,警方破案的杀手锏就是监控,520路全程都在各种摄像头监控之下,几乎没有死角,现在的任务就是调集人手,一桢一桢的回放监控录像,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浩大工程,短期内不会见效。
刘汉东和刑侦支队的胡朋很熟,警察们也都认识他,也知道“最美女司机”是他老婆,所以很关照刘汉东,盒饭都帮他多订一份。
“刘总,要不调到我们刑警队来吧。”胡朋半开玩笑道,他是沈弘毅圈子里的人,知道刘汉东的秘密身份。
“让我当支队长就来。”刘汉东笑答,其实他知道光靠监控视频查案,如同大海捞针,很难找到疑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就是从刘飞的狗腿子们身上入手,可这话不能说,说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手机响了,刘汉东去走廊接电话,是宋双打来探听消息的电话,问他有何进展,要不要晚上和凌子杰一起吃个饭,顺便了解一下市政斧方面的情况。
“不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他。”刘汉东说,“电视上那副吊样就欠扁。”
“他也是为了工作,我相信他还是有良知的。”宋双辩解道。
“那好吧,到时候通知我。”刘汉东不会放弃任何搜集信息的机会。
晚上,四人相聚淮江边的音乐餐厅,刘汉东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疲惫而憔悴,还没坐下就道歉:“不好意思,刚从医院回来,事情一大堆。”
凌子杰很关切的问道:“你爱人的伤势怎么样了?”
刘汉东说:“比预想的要好些,比她严重的大有人在,那些伤员才真的是生不如死,耳朵鼻子都烧掉了,眼睛也瞎了,脸光秃秃的像个肉球。”
宋双和朱芃芃都低下了头,不忍心听。
“唉,真是天灾[***]。”凌子杰扼腕叹息,“为了社会的稳定,官方把责任推给青石高科,这是不科学,也是不负责的,如果电池设计有瑕疵,那肯定不会是个案,这点常识居然没人知道,我怀疑有黑幕。”
刘汉东不由得上下打量凌子杰,这小子不是官方发言人么,怎么这样说话。
凌子杰说:“别这样看我,我智商不低,这些事情自己可以思考,咱们是共同经历过风雨的朋友,否则我也不会这样说,刘汉东,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刘汉东想了想说:“我能有什么打算,想报仇也找不到人,我只希望政斧和公交公司能多给一些赔偿,马凌这个伤起码要好几年才能治好,期间还不能上班,我的事业也遇到了瓶颈,总之是不顺。”
这个话题太沉重,大家都下意识的不想多谈,刘汉东举起水杯:“不好意思,今天就不喝酒了,祝大家生活一帆风顺吧。”
凌子杰说声谢谢,四人碰了杯,开始谈这几年的经历。
“我毕业后去了香港,在报社和电视台都工作过,连狗仔队都干过,后来发觉这个职业不是很适合我,怎么都突破不了,于是进了广东一家电视台,再后来近江这边面向全国竞聘新闻发言人,我就报考了,没想到真成了,能和老朋友们在一个城市生活,也挺好的。”凌子杰想起往事,不禁唏嘘。
朱芃芃问:“那你现在是什么编制?什么级别?”
凌子杰道:“现在是市政斧新闻办副主任,副处级新闻发言人,不过行政编紧缺,目前还属于事业编制。”
刘汉东心里一动,凌子杰在香港混过,又是新闻界的,应该知道江东高考状元蓝浣溪吧。
他还没张口,宋双就问了:“凌子杰,你和浣溪有联系么?就是那个我们救过的女孩,在发廊工作的,你还辅导过她英语呢,记得么。”
凌子杰道:“当然记得,在香港我还约她吃过饭,这丫头变化很大,粤语说的相当流利,穿着打扮乃至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我几乎不敢认她。”
“有她的联系方式么?”宋双问。
“留过推特账号,不过我忘了。”凌子杰满脸遗憾,“后来听香港城市大学的朋友说,浣溪作为交换生去了哥伦比亚大学,或许对她来说,忘记过去梦魇般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是最重要的,记忆太悲惨,就像心底的毒瘤……”
大家都沉默不语,刘汉东深深理解为什么浣溪去香港多年杳无音讯,她需要涅槃,需要忘却,需要崭新的人生。
音乐餐厅里响起了李宗盛和林忆莲的歌声:“……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大家各怀心事,晚餐很快结束,凌子杰买单,四人出了餐厅,刘汉东要回医院,宋双回家,两人都是开车来的,朱芃芃没开车,她说我跟凌子杰一起走,顺路。
凌子杰的座驾是一辆白色的电动轿车,朱芃芃绕了两圈,说这车不错,我也想买呢,就是最近不敢下手了。
“没事的,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凌子杰说。
“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宋双奇道。
“稍微分析一下就能知道。”凌子杰矜持的一笑,拉开车门请朱芃芃坐进去,上车先走。
宋双看看刘汉东,略微心疼:“你保重身体,别熬得太厉害。”
“你也注意安全。”刘汉东说完,上车开走,没半点流连之意。
宋双怅然若失,上了自己的雨燕,发动挂档,慢吞吞的开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帕萨特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公安厅家属大院门口才在路边停下。
晚上八点半,宋双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对方自称是青石高科公关部的襄理,姓李,问宋双方便么,想聊聊。
“什么事?”宋双警觉起来,按下手机录音键。
“是这样的,在520事件上,我代表安总向您表示感谢,按照行规,您是大v,粉丝超过百万的,每条原创帖子,我们会付给您五千元,转发的每条三千元,总共是十八万六千元,麻烦您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可以么。”
宋双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说道:“我不知道什么行规,也不是为钱发帖,我是为了正义和那些遇难者,你这样做是侮辱我。”
对方急忙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谢意,如果您不愿意提供账号,我们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比如,赞助您一辆电动超跑。”
“不需要。”宋双挂了电话,气的小脸通红,她从小家境优越,父亲是公安局领导,母亲是大学教师,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不缺钱花,对金钱和物质的渴求没那么强烈,十八万巨款和电动超跑对她根本形不成心理震撼,反而让她极为不悦。
继续上网,发现微博私信,还是那位神秘的李先生发来的,问宋双心理价位是多少,不妨直接开价,如果嫌每条五千元太低的话,还可以商量,七千到八千都不成问题,但是要保证每天至少三条,而且转发量要过万。
宋双直接回他三个字:“去屎吧。”
冷静下来之后,宋双觉得有些不对劲,青石高科公关部门如果想和自己联系的话,首先会通过刘汉东的关系,哪有这样贸然打电话谈钱的,搞不好这是一个陷阱。
她当即给刘汉东打电话确认此事,刘汉东又问了佘小青,答案是否定的,青石高科公关部门没有给宋双打电话,也不会支付给她什么感谢费,甚至连姓李的员工都没有。
……
深夜,安馨依然守在电脑前监控着纳斯达克的青石股价变化,恐慌性的抛盘已经结束,现在都是恶意打压,从这种霸蛮的操作手法来看,操盘者很有可能就是冯庸,这家伙手上掌握了大量的国有资金,崽卖爷田不心疼,反正赔本了权当交学费。
青石高科的抵抗很微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股价被不断砸低,安馨心如刀绞,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慢慢的勒死,却无能为力,她想到夏青石曾经说过,实在扛不住,就进京去找国务院的郑杰夫,把青石高科献给国家,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恶意收购通常是个漫长的过程,大公司之间的收购有时候会耗用几个月乃至成年的时间,但这也取决于双方的力量和战斗意志,事实上当夏青石逝世的时候,青石的资信评级就被调低了,股价也一度下滑,夏青石于青石高科,正如乔布斯于苹果,在世人眼里,这家公司的辉煌已经随着创始人的离开而黯然失色。
安馨在暗夜里独自神伤的时候,美国正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冯庸躺在纽约长岛自家的花园里晒太阳,他的墨镜上倒映着嫩绿的草坪,浅蓝的游泳池,白色的屋顶和遮阳伞,网球场上,两个少女正在挥动球拍,那是亲戚家的孩子,初中没上完就跑来美国留学了。
冯家的大多数亲戚都在加拿大,冯庸本人也在那边买了半条街的房地产,但他不喜欢枫叶国,他喜欢大苹果,喜欢曼哈顿,喜欢华尔街,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冯庸自称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其实他连高中都没毕业,北清大学是家里人托关系进的,所有学科挂科也不影响毕业,到美国留学是父亲的朋友操办的,基本没进过课堂,四年时间全在玩,照样拿毕业证,拿绿卡,甚至托了关系进了哈佛,以旁听生的名义混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大言不惭的以哈佛毕业生自居,经常在微博上晒个校友聚会什么的,鱼目混珠,反正国内哪些老不死的叔叔大爷们也不会来求证。
阻击青石高科的资金来自三个方面,首先是国有投资公司的钱,冯庸的级别很高,可以动用上十亿的资金,虽然屡次被华尔街的老狐狸们耍的赔掉底裤,但偶尔也有小胜,领导对他依然信任有加。
其次,是冯庸家族的自有资金,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冯家在全球置业,买房地产,买酒庄,买名画古董,买优质股票,青石高科属于蓝筹绩优股,极好的投资方向。
第三,是来自刘飞的资金,事实上刘飞确实比较清廉,没什么巨额资产,这些钱是徐娇娇掌控的飞基金账户里的善款,走特殊渠道从香港洗出来,用来运作投机,以钱生钱。
开盘时间到了,冯庸根本不用看电脑,拿着手机发号施令:“给我砸,狠狠地砸。”
……
早上八点半,宋双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新闻部的同事们已经到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宋双大大咧咧的问道,她人缘极好,同事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护着她,宠着她,宋双在网上和人大战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而且全程关注,帮着转发造势什么的,关于电车爆燃案,大家的认识也是一致的,肯定是人为纵火。
“双儿,有人构陷你,快上网看看吧。”同事悄悄说。
宋双心里一沉,猜到了昨晚的事情,打开电脑一看,果然是一则血口喷人的帖子,说“又萌又软的双儿”拿了青石高科的黑钱,丧尽天良为资本家洗地,520路死难者的冤魂不会放过她的,还出示了证据,微博私信截图,当然已经经过了ps。
“大家帮他转,转到五百。”宋双冷笑着说。
同事们一阵哄笑,动手转发,宋双的背景他们清楚地很,前公安厅长的千金,哪个不开眼的家伙造谣造到她头上,简直就是厕所里点灯,找屎。
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各路看热闹的,搅混水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转发量很快就超过五百,宋双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沈弘毅报警,市局一把手是她爸爸以前的秘书,报案什么的直接一个短信搞定。
沈弘毅收到宋双的短信,果然不敢怠慢,责成网监支队严肃查处,网警查这种事儿驾轻就熟,半天不到就破案了,造谣污蔑的是一家水军公司的兼职评论员,被警方抓获后依然振振有词的辩驳,说宋双肯定拿了青石高科的黑钱,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卖力的为他们洗地。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拿钱发帖么?”办案民警嘲讽的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继续滔滔不绝:“你们不懂,青石高科的背景是高盛,是共济会,根本不是什么民族产业,我造谣怎么了,我承认造谣,但我也是为了爱国才造谣的。”
警方深挖,水军公司受雇于某神秘人士,收取佣金二十万在网上造势,攻击青石高科,经技术侦查,锁定了嫌疑人,竟然是黑森林娱乐总汇的老板,东北人,姓黑。
水军公司的负责人也被警方请来了,他哭丧着脸说冤枉,我们根本没收黑钱,二十万连白条子都没打,就是黑林凭空一句话。
黑林是市局警卫处长黑森的大哥,李随风龙开江王世峰等人被打黑之后,黑林迅速崛起,接管了市内十余家娱乐场所,组建了黑森林文化娱乐发展总公司,涉及餐饮、洗浴、宾馆、影视等行业,由于他背景很深,手下又有百十号东北虎,一时间竟然有近江一哥的风头。
几名警察前往黑森林请黑林协助调查,在前台就被拦住了,出示证件道明来意后,黑森林的工作人员说黑总去市政协开会了,你们下回再来吧。
警察们吃了闭门羹,无可奈何的离去,黑林这种人是碰不得的,他们只能把问题上交,一直交到沈弘毅那里。
沈弘毅案头已经有厚厚一摞黑森林涉黑集团的档案,黑林涉嫌故意伤害、敲诈勒索、非法拘禁、贩卖毒品、容留组织妇女从事**服务等多项指控,全都被压了下来,只因他是黑森的大哥,不看僧面看佛面,黑处长的面子无所谓,刘市长的面子是要照顾到的。
黑林怎么兴风作浪,沈弘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把手伸到宋双身上,就不可容忍了,就算是误会,你总得解释一下,赔礼道歉给个说法什么的,宋剑锋的女儿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么。
其实沈弘毅早就看黑森不顺眼了,据说刘飞下一步想把这家伙提到公安局政治部主任的位子上来,而这个职务本来是给徐功铁预备的。
沈弘毅正在左思右想,黑森打来了电话,声音洪亮爽朗:“沈局长,我怎么听说有人要动黑森林?有这回事么?”
“我不清楚。”沈弘毅自然不会接招。
黑森说:“我可以保证,黑森林绝对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违法项目,沈局长你知道,我哥这个人性子直,讲义气,做事冲动,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如果是有人故意搞事儿,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沈弘毅耐着性子解释:“黑处长你想的太多了,回头我问一下吧。”
“哈哈,行,得空请你喝酒,不说了,老板要出门了。”黑子挂了电话。
沈弘毅拿起座机话筒拨了个号码:“老徐,到我这来一下,有个事要办。”
五分钟后,警令部主任徐功铁来到沈弘毅的办公室,他是沈系人马的大将,有什么话可以敞开了说。
沈弘毅把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问徐功铁有什么想法。
徐功铁也是当过一把手的人,明白沈弘毅的心思,这位年轻的公安局长绝非等闲之辈,他不会容许别人在自己地盘上安插棋子,哪怕是市长也不行,黑子现在虽然只是一个警卫处长,但手已经伸的有些长,该管的不该管的,啥事儿他都搀和,若是这样的人当了政治部主任,势必要和沈局长掰腕子的。
“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如果老厅长的女儿我们都不能保护,还对得起头上的警徽么,黑森林娱乐总汇问题很严重,很复杂,仗着一些害群之马的保护,为非作歹,民愤极大,是该敲打敲打了。”徐功铁愤然道。
沈弘毅点点头,说这件事老徐你办一下,分寸掌握好就行。
徐功铁心里一阵激动,他和黑子也不对付,这家伙仗着是刘飞的驾驶员出身,整天穿着武警中校的军装晃来晃去,眼高于顶,谁的账都不买,除了一些趋炎附势之辈,没人喜欢他,现在终于要打击黑森林了,虽然伤不到黑子,但震慑一下这小子也是好的,别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横着走。
至于怎么操作,徐功铁心里有数,动用警力打击肯定不妥,会让沈局长难做人,最好的策略就是找社会上的人动手,至于这个人选,根本不用想,必须刘汉东。
……
市政府大楼,新闻办公室,主任把凌子杰叫到自己屋里,问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凌子杰是三个副主任中最末一个,资历浅,又是事业编,在老主任面前很少低调。
“小凌,听说你个人问题还没解决,要不要组织上帮你介绍几个?”主任笑眯眯的问道。
“谢谢领导关心,不用了,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凌子杰笑道。
“婚姻大事至关重要,一定要慎重啊,呵呵,你忙去吧。”主任点点头,拿起了桌上的文件。
凌子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中狐疑,主任忽然提到这个问题,他几个意思?难道是前几天和宋双、朱芃芃吃饭被人看到了?很有可能,宋双的身份比较敏感,在重大舆论问题上总和上面对着干,看来以后要注意了,不能频繁接触,以免对仕途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朱芃芃倒是一个理想的对象,不过她父亲朱华标的仕途也就止步于交警总队长了,或许普通人会觉得总队长已经顶到天了,但是对凌子杰来说远远不够,他效仿的是刘飞,起码要找个省部级领导家的千金,哪怕离过婚的也无所谓。
……
这段时间马凌住院,王玉兰整天待在医院照料女儿,没时间给潘老太太买菜做饭,于是郑佳一又临时找了个保姆,这年头好保姆难找,中介安排的都是奸懒馋滑的货色,郑佳一在香港的时候用惯了菲律宾的保姆,哪能受得了这个,于是干脆辞了,自己买菜做饭。
府前街上有一个大超市,卖各种绿色食品,肉蔬菜价格比菜场贵很多,但干净安全,郑佳一总喜欢去那儿买菜,她站在冰柜前挑选有机蔬菜的时候,透过柜子上的玻璃发现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一回头,那人却不见了。
郑佳一心中狐疑,难道被人跟踪了,于是她留意观察,果然有个年轻男子总是跟随自己,但不能确信是不是被跟踪。
出了超市,郑佳一拎着菜篮子漫步而行,转过街角忽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疾走,果然迎面遇到那个男子,男子面露慌张之色,瞬间镇定下来,继续向前,郑佳一明白,自己确实被人盯上了。
她不动声色,回超市又买了一瓶酱油,这才回家,在省委家属大院门口借了保安的手机给刘汉东打电话,说自己被人跟踪,让他来处理一下。
郑佳一没用自己的手机通话,因为她不能保证手机不被窃听,敢跟踪自己的人,能量一定不小。
刘汉东接到电话立刻着手安排,当年一起在防暴大队的战友们如今已经有不少人调到了派出所、治安大队、刑警大队、车管所、出入境管理处等单位,想办什么事方便得很。
他来到府前街派出所,找到老战友林连南通过派出所的治安摄像头进行观察,一辆停在家属大院正门对面马路上的黑色帕萨特嫌疑很大,于是用对讲机召唤交警朋友过去查问。
五分钟不到,一辆交警摩托车驶来,警察下车敬礼,要求黑色帕萨特内的驾驶人员出示证件,车窗里伸出证件,交警看了,双手奉还,敬礼离开。
林连南的手机响了,是交警朋友打来的:“小林,人是市局警卫处的,执行任务呢,你瞎操心了。”
“黑子的部下,咱管不了。”林连南一摊手,耸耸肩。
“谢了。”刘汉东出了派出所,打电话把小刀叫来,安排了一番,然后去省委大院找郑佳一,告诉她实情。
“一定是刘飞安排的。”郑佳一冷笑,“而且就算我质问他,他也会冠冕堂皇说什么为了保护我。”
刘汉东说:“我已经安排人了,他们不会再跟着你了。”
郑佳一说:“警卫处的人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领导随卫,你想对付他们可不容易。”
刘汉东笑道:“我自有办法。”
正聊着,安馨的电话打来了,说让刘汉东预备一下,跟自己去北京出差,可能会用到郑杰夫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通个气。
“安馨要向令尊求助了。”刘汉东说,“赏个脸吧,帮着联系一下。”
郑佳一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情,父亲也严厉禁止我们牵线搭桥什么的,不过忙还是可以帮的,我现在就去青石高科见安总,顺便看看你的能耐。”
两人乘着路虎车出来,刚出大院,路边的帕萨特就启动了,可是开出十几米远就熄火了,司机下来检查,发现排气管被人塞进去一个土豆,废气都焖在里面,当然会熄火。
郑佳一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畅快大笑:“刘汉东你真有一套,不过,他们如果还有备用车辆怎么办?”
刘汉东说:“我也有备用的碰瓷老太,专业的。”
来到青石高科,安馨直言不讳的向郑佳一介绍了公司面临的危局,内有大伯争夺遗产,外有恶意收购,再加上一个突发事件被人恶意宣传,几乎要维持不下去,所以想请郑杰夫出面干预一下。
“我们愿意把控股权献给国家。”安馨说,“与其被居心不良的人控制,还不如捐出去。”
郑佳一明白,安馨表示的只是一种壮士断腕的态度,换句话说,撒娇卖萌而已,就算她愿意献出,国家也未必要。
“好吧,我陪你们一起去。”郑佳一嘴角浮起笑容,她本不想卷进风波,但刘飞对自己实行监控,着实令人气恼,不趁机给他上点眼药都对不起他。
安馨很高兴,请郑佳一喝下午茶,青石高科的员工之家装修的温馨宁静,有书吧、电脑和各种健身器材,甚至还有大大咧咧的猫狗兔子穿行其中。
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微微转动,调整焦距,对准了正在喝茶的三个人。
安保部监控室内,角落里一个年轻保安不动声色,轻轻移动着鼠标,将视频片段发送了出去。
……
深夜,刘汉东在医院陪护,烧伤病人极其痛苦,皮肤长满水泡,水泡里充满液体,有些严重烧伤的部位结了一层黑色焦痂,看着都难受,马凌疼的彻夜难眠,却总是安慰刘汉东:“没事,我挺得住,你睡一会吧。”
手机响了,刘汉东看了来电人姓名,出去接电话。
电话是徐功铁打得,他先问了马凌的情况,然后说宋双被人诽谤的案子陷入僵局,雇佣水军公司的是黑森林的老板黑林,这个人背景相当深厚,警方阻力很大。
刘汉东可不傻,徐功铁这是想拿自己当枪使呢,可不能冒然接招。
“徐主任,我明天出差,等回来面谈吧。”
回到病房,马凌似乎睡着了,刘汉东心里翻来覆去的难受,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陷入无尽痛苦之中,仅仅是高层人物阴谋中的一个小环节,为了达到目的,他们高高在上,他们道貌岸然,他们阴险毒辣,他们占尽便宜却欲壑难平。
拳头握紧又松开,敌人太强大了,只能卧薪尝胆,徐徐图之。
清晨六点,王玉兰来接班,刘汉东开车去府前街省委家属大院接了郑佳一直奔玉檀国际机场,他们订的是早上八点飞北京的航班。
来到机场,安馨和佘小青已经在贵宾候机室里了,江东航空的工作人员帮他们打印登机牌,佘小青发现自己的登机牌居然是经济舱,顿时发飙:“有没有搞错,我预定的可是全价的公务舱,怎么给我降舱了!”
大家都看手上的登机牌,刘汉东的也被降级成了经济舱,而郑佳一和安馨则还是公务舱。
工作人员连连表示道歉,但给不出任何说法,被逼急了就说只能换十点钟的航班。
佘小青说这可不行,我们的行程都是确定的,晚了两个小时商务谈判都结束了,损失你赔偿我啊。
刘汉东打圆场:“经济舱就经济舱,退还差价不就行了。”
登机时间快到了,工作人员引领他们走贵宾通道上了飞机,各自落座,刘汉东的座位在经济舱的前排,紧挨着公务舱,倒也方便。
八点钟了,舱门迟迟没有关闭,旅客纷纷询问,空姐解释说起飞需要排队,大约十五分钟就可以起飞了。
刘汉东看到,公务舱里有两个座位空着,冲佘小青使了个眼色,两人主动升舱,坐回了自己原有的座位。
八点十分,两名旅客匆匆赶到,正是刘飞和他的贴身保镖黑子。
刘飞的突然出现让大家顿时明白降舱是怎么回事,航空公司为了给vip和他的保镖腾出座位,不惜将公务舱的其他旅客调到经济舱去,但是公务舱这么多座位,为什么偏偏调刘汉东和佘小青?以刘飞缜密而霸蛮的作风来看,应该是刻意为之。
黑子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盯住刘汉东,乘务长不用他发话,急忙过来和刘汉东商量,是不是回到经济舱去。
刘汉东看看黑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出火花来,那是两头猛兽在山中狭路相逢时的目光。
黑子身高一米九,居高临下,嘴角微微撇着,眼睛眯缝起来,似乎只要刘飞一句话,就把这个不开眼的占座位的家伙揪出去。
刘飞根本看不都不看刘汉东,冲乘务长礼貌的笑笑,然后仿佛刚发现似的:“哟,佳佳,还有安总,这么巧,你们也去北京么?”
安馨很客气的点头:“刘市长您好。”
郑佳一却不卖他面子,冷哼一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旁边的刘汉东。
刘汉东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和刘飞硬碰硬,郑佳一的举动让他心中一动,主动拉起郑佳一的手说:“佳佳,我们到后面去坐。”
“嗯。”郑佳一很自然的挎着刘汉东的臂弯,到经济舱去了。
刘飞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钟,黑子更是勃然变色,不过考虑到公共场合不便发飙,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佘小青本来也想跟刘汉东他们去经济舱,不过看到安馨没有换座位的意思,便咬牙留了下来。
刘飞笑容可掬问佘小青:“可以换一下座位么?”
佘小青看看安馨,气鼓鼓的坐到旁边去了。
刘飞在安馨身畔落座,系上了安全带,飞机开始滑行。
刘汉东和郑佳一坐在经济舱,有帘子隔着看不到公务舱的情况,心里憋着一团火没出发,忽然一只手轻轻拍打他,扭头看去,竟然是靳洛冰,手里拿着一罐冰镇可乐。
“消消气。”靳洛冰一笑,转身走了。
郑佳一瞄瞄他,手扶额头,轻轻摇头。
刘汉东没解释什么,寸劲都赶一块儿了。
飞机上刘飞和安馨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知晓,两小时后,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刘飞和黑子有专车来接,安馨等人也有青石高科驻京办的工作人员迎接,青石高科在东城区投资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就叫青石酒店,房间已经安排好,稍事休息之后,简单吃了午饭,等待下午的接见。
下午一点半,一辆奥迪来到青石酒店,郑杰夫的秘书亲自来接安馨,这是正式接见,不能带随行人员,所以刘汉东和佘小青只能在宾馆等候。
等了三个钟头,不见安馨回来,郑佳一却打来电话,邀请刘汉东去喝下午茶。
“我马上到酒店停车场,你下来吧。”郑佳一手机背景音里很嘈杂,应该是在车上。
刘汉东下了楼,停车场空地上工人们正在用电锯切割做花园栏杆的钢筋,火花四溅,噪音很大,周围停泊车辆不多,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忽然,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黑子,脸上挂着狠戾的笑容,另一个同样人高马大,两人拧着脖颈,发出卡拉卡拉骨节搓动的声音,看样子是要替刘汉东松松骨头了。
刘汉东一惊,下意识的退却,中埋伏了,对方人多,黑子名声在外,是武警特战队的精英,徒手格斗得过全国冠军的,可比刘汉东这种野路子强的多,另一个家伙也是练家子,看那狗熊一般的体格,挨上两枪估计都没问题。
遇上硬茬子了,而且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手,刘汉东转身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上楼,刚奔出去十几米,斜刺里冲出一辆奥迪q7,将他狠狠撞上,刘汉东摔在挡风玻璃上,又滚在地上,支撑着身子想爬起来,疼的满头大汗。
奥迪车里又下来一个瘦高个便装男子,满嘴标准京片子:“操,丫挺的还想跑。”
黑子和狗熊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先冲刘汉东一顿猛踹,他们都穿高帮军靴,前面镶钢头的,踢人极狠,刘汉东佝偻着身子,护住脑袋等要害,任由他们踢打。
瘦高男子从车里拿出一根甩棍抖开:“黑子,用这个,一棍下去,膝盖粉碎性骨折,妥妥的。”
黑子接了甩棍,狞笑两声,狗熊却拉他一下,指了指路灯杆子上的摄像头。
“操,算丫走运,换个地方再废了他。”黑子将甩棍丢进车里,掏出烟来散给两位朋友:“抽我的,海里的特供。”
他们仨吞云吐雾的时候,刘汉东慢慢向干活的工人们爬过去,工人们看见打架,脸都吓白了,丢下机器跑开了。
“差不多,把丫叉走,找个僻静地方好好收拾。”黑子将抽了两口的烟弹飞,大踏步向刘汉东走去,正在此时,郑佳一驾驶的汽车驶入了停车场,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呆。
黑子等人将刘汉东拉起来照肚子猛掏两拳,塞进了汽车,瘦高男子上驾驶席,黑子和狗熊在后面挟持着刘汉东,奥迪q7咆哮着冲出停车场。
郑佳一手忙脚乱的倒车,打方向,掏出手机拍照,正好前面一个红灯,奥迪q7毫无顾忌的闯灯过去,差点引起事故,郑佳一紧急踩了刹车,嘴唇都在发抖,刘飞的人太嚣张了,在天子脚下也敢绑架。
绿灯亮了,却再也找不到奥迪q7的影子,郑佳一调头返回青石饭店,找到佘小青,告诉她刘汉东被绑架了,马上报警。
佘小青打110报警,郑佳一给弟弟打电话:“佳图,你不是认识东城分局刑警支队的朋友么。
……
奥迪q7在道路上肆无忌惮的狂奔着,驾车男子扫一眼后视镜里奄奄一息的刘汉东,叮嘱道:“别在车里弄哦,溅一车的血不好洗。”
黑子说:“小气鬼,大不了我赔你一辆新的。”
狗熊也帮腔道:“傻逼,现在黑哥是大款知道不?黑森林董事长,近江娱乐大亨,还兼任市局警卫处一把手,办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黑子开始抽刘汉东的脸:“操,你再牛逼啊,让我老大下不来台,你行啊,在飞机上我没揍你,是给你脸了你知道不?”
刘汉东被抽的鼻青脸肿,眼前直冒金星,嘴角流出血来。
“这货挺抗打的。”狗熊说,“回头吊起来当沙袋练,绝对过瘾。”
黑子说:“行,先把胳膊肘膝盖的骨头砸碎,脚筋挑了,剩下的随便你玩,妈的,累了,点支烟。”
狗熊伸手掏烟,左边口袋没有,腾出夹着刘汉东胳膊的右手去裤兜里掏烟,忽然一直半死不活的刘汉东暴起,身子猛然向右倾斜,然后挥动胳膊肘扭腰发力捣在狗熊的太阳穴上,二百多斤一条壮汉,软绵绵就躺下了。
黑子大惊,瞳孔急剧收缩,正要反应,刘汉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尖端锐利的钢筋,噗嗤一下就戳进自己肋下,还狠狠搅了两下。
“大意了。”腹中绞痛的黑子后悔不已,不该放松警惕,刘汉东这货的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分明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自己偏偏不信邪,结果真的中招了。
刘汉东没给他留出反应的时间,紧跟着猛击黑子的喉结,一掌拍在他鼻子上,这一下差点把黑子的鼻梁骨拍进颅脑里去,黑处长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开车男子一脚刹车停下,刘汉东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只需轻轻一掰,颈椎就会折断。
“大哥,饶命。”男子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刘汉东迟疑了一下,捏住他的下巴一拽,下颌骨脱臼,又抓起他的胳膊一捋,肩胛骨也脱臼了,如法炮制,另一条胳膊也拽脱臼,这才下车,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整理一下弄皱的衣服。
“操,就这两下子还想动我?”刘汉东啐了一口,伸手拦出租车。
……
郑佳图带着刑警朋友赶到了青石酒店,调取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视频上,刘汉东先是被车撞击,然后被三人轮番殴打,根本没有还手,最后被拖上汽车拉走。
“打人的手法相当专业,估计是受雇的黑社会人员。”刑警分析道,“你们这个朋友,得罪了什么人么?”
佘小青捂住嘴不敢说,她当然认出视频上的凶手是黑子,但这家伙是刘飞的司机,又是警卫处长,即便到了首都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普通警察怕是管不了他。
郑佳一却毫无顾忌:“不是黑社会,这个人是地方上的公安,叫黑林。”
刑警朋友嗤之以鼻:“地方上的同行啊,到了首都还不消停点,当自家门口啊,照办他。”
视频上奥迪q7的号牌非常清晰,刑警说这几个傻逼敢在天子脚下犯事儿就是找死,满大街的摄像头,还能跑得了他,你们等着瞧吧,傍晚前保准落网。
忽然门被敲响,佘小青跑过去打开门,只见刘汉东全须全尾站在外面。
刘汉东略有狼狈,嘴角隐隐有血,衣服也扯破了。
佘小青扑上去:“刘儿!你没事吧。”
“轻点,肋骨可能断了。”刘汉东苦笑着推开佘小青。
郑佳一上下打量刘汉东,心里挺不是滋味,她能猜到刘汉东挨打的原因,无非是飞机上自己挽了他的胳膊,引起刘飞的妒火,得亏他体格好,要换一般人,就视频里那种打法,早没命了。
“他们怎么放你回来的?”郑佳一问。
“我自己逃出来的。”刘汉东走进屋,在沙发上坐下,掀开衣服,多处淤血青紫,虽然没流血,但都是内伤,伤的不轻。
“那几个家伙呢?”郑佳图愤愤然道。
“跑了。”刘汉东说。
郑佳图面色严峻,对刑警朋友说:“把人打成这样,简直无法无天,我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今天一定要较这个真。”
刑警朋友穿着便装,三十七八岁年纪,估计级别不低,打了个电话就安排妥了,如同他说的那样,在天子脚下犯事儿,只要是想抓你,就绝对跑不掉。
“他们可能带枪了。”刘汉东恶意满满的提醒了一句。
……
奥迪q7就这样停在路上,连双闪都没打开,司机的下巴被摘掉,两条胳膊都脱臼了,没法说话,没法开车,急的满头大汗。
黑子从短暂的休克中醒来,就感觉腹中巨疼,低头看去,钢筋还插在肋下,幸亏这不是三棱刺刀,不然光大出血都能要了命。
狗熊还在昏迷中,刘汉东那一记肘击深得泰拳真传,太阳穴是头部重要穴位,也就是所谓武侠小说中的“死穴”,轻则昏厥,重则要命,哪怕你身体壮的跟牛犊子似的也白搭。
黑子强忍着悲痛,推推狗熊:“醒醒,醒醒。”
狗熊纹丝不动,试试他的鼻息,还好,有出气有进气。
车停在路上,如果哪个多事的交警过来看一眼就麻烦了,黑子捂着腹部下车,坐上了驾驶席,开着奥迪q7缓缓离去,正直交通高峰期,到处都是车流,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对面车道逆行。
正看着,忽然发觉后视镜里有警灯闪烁,几辆警车跟了过来,黑子心里一沉,拿出手机正要求援,一阵刺耳的警笛响,一辆黑色涂装的山寨悍马越野车停在旁边,车上跳下来一群黑衣特警,墨镜头盔,突击步枪,枪口直接伸进了车窗,顶在黑子的脑瓜子上。
“自己人,我是武警。”黑子知道好歹,没有抵抗,也没有发飙。
特警们根本不买账,直接将他拖下车,勒令其自己抽出鞋带和腰带,跪在地上。
“我受伤了,能不能先打个电话。”黑子强忍着剧痛说道。
“少废话,双手抱头。”特警从他身上搜出了警官证,配枪,手机,证件交给带队警官,警官一看,哟,是外省的警察啊,不用给面子,先铐起来再说。
狗熊和驾驶员也被拖了下来,上背铐丢进警车,先拉医院去。
三个人里面,受伤最轻的是司机,找个骨科老医生把脱臼的下巴和胳膊复位就行了,受伤最重的是狗熊,颅骨颞鳞部骨折,脑膜中动、静脉损伤,在中颅窝基底部形成硬膜外血肿,很可能危及生命。
黑子伤的也不轻,一根长约二十厘米的钢筋插进了腹部,肠子被搅的一塌糊涂,万幸的是没伤到其他脏器,性命无虞。
他躺在抢救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懊悔,愤怒、不甘交织在一起,教训刘汉东并不是刘飞的授意,而是自己擅自行动,找了一个老乡,还有一个在强力部门开车的老战友,本以为轻轻松松把刘汉东料理了,没想到被小家巧啄了眼。
自己是地方上的公安干部,在近江地面上怎么耍横都可以,捅出天大的篓子也有人罩着,但是在北京可不那么简单,最要命的是那把手枪,根本不是市局的配枪,而是自己通过其他渠道搞的黑枪,真追究起来,扒衣服都是轻的,搞不好能折进去。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老板的能量了。
……
刘汉东也被送进了医院,他的伤势就轻多了,多处软组织挫伤,一根肋骨骨折,就这样还是住进了特护病房。
东城分局刑警支队的干警来给刘汉东做笔录,除了当事人口供外,刘汉东还提供了一个重要证据,他被绑架后,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黑子和同伙的对话全被录了进去。
这下更是铁证如山。
安馨从中南海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探望了刘汉东,安慰他好好养伤,别的事情不要管,上面一定会处理好。
晚上,郑杰夫在书房里看文件,女儿推门进来了:“爸爸,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好东西?”郑杰夫摘下眼镜,慈祥的笑着。
郑佳一将平板电脑放在郑杰夫面前,播放起停车场上黑子打人的视频来。
“这是什么人?”郑杰夫皱起眉头。
“还能是谁,刘飞的狗。”郑佳一抱着膀子冷哼道。
郑杰夫将平板电脑推过去:“不用看了,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
郑佳一明白父亲的性格,如果拍案而起,大骂刘飞嚣张跋扈,立刻拿起红机子通知有关部门严办,那就不是自己的父亲了,而是县委书记层次的干部。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拿着平板自己回屋去了。
……
刘飞此番进京,是临时性决定,他在青石高科内部安插了一些眼线,安馨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小娘们打算进京求援,虽然不足畏惧,但还是要做针对性的部署,所以他刻意和安馨郑佳一坐同一航班,就是要敲山震虎,传递消息,你们别玩什么花招。
飞机上他本想和安馨好好谈谈,争取一下,没想到这娘们丝毫不念旧情,不卑不亢,让刘飞碰了个软钉子。
进京之后,刘飞联络了姚广,让他安排酒局,找一些朋友坐坐,铁三角里,刘飞人脉最弱,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家岳父,可是徐新和的关系并非他的关系,那些位高权重的叔叔伯伯们,可不是你一个区区市长想拜访就能拜访的。
刘飞的关系网主要依靠那些大院子弟,姚广和冯庸的发小死党,就是他的朋友,这些人都出自红色世家,如今三十多岁正当年,在各行各业都是中坚人物,他们路子野,消息灵通,基本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今天黑子请了假,说去会老战友,刘飞给了他一天的假期,自己坐姚广的车去颐和园附近一家会所吃饭,虽说中央三令五申严禁大吃大喝,铺张浪费,但管不住真正的吃货们。
刘飞坐落,姚广和一帮铁杆哥们陪坐左右,服务员端上来一盆晶莹剔透的鱼子酱,又上了几瓶伏特加。
“飞哥你好口福,哥们刚从俄罗斯带来的美味,正宗鲟鱼子酱,配伏特加,地道老毛子吃法,尝尝吧。”一个哥们打开酒瓶,给刘飞咣咣咣倒了一杯。
“呵呵,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刘飞笑盈盈拿起汤匙,舀了满满的鱼子酱放进嘴里,差点没呕吐出来,太腥了!
“压压。”姚广笑着将酒杯推过来。
刘飞一仰脖,把满满一杯伏特加吞了,烈酒的味道缓解了腥气,这才好受一些。
“我操,太他妈腥了!”刘飞忍不住爆了粗口。
姚广笑了,铁杆兄弟们也都笑了,一个个笑的不怀好意。
刘飞明白过来,被这帮货耍了。
“好啊你们,拿我开涮是吧。”刘飞并不恼怒,哥们之间恶作剧是常事,更是关系铁的证明。
“哈哈,其实我们都吃不惯,这玩意就是老毛子能降得住。”姚广笑着打了个响指,召唤服务员:“给我老大上一盆红烧肉。”
有人打趣道:“堂堂市长,怎么就吃红烧肉啊。”
姚广道:“红烧肉怎么了,**还最爱吃红烧肉呢,我们老大当年在大学里勤工俭学,省点钱全吃红烧肉了。”
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刘飞也笑了。
姚广接着说:“当时我挺瞧不起他的,这货怎么跟贫困山区来的似的,没见过荤腥啊,就处处欺负他,万万没想到啊……”说到这里,一拍大腿。
有喜欢当捧哏的就问了:“咋了,被反推了么?”
姚广哭丧着脸说:“可不是么,本来我和冯庸想灭他的威风,结果反被他给灭了,学习成绩咱就不说了,老子一向引以为豪的长跑也在校运会上败给他了,就连打架,我们俩加一块也打不过他,这货太奇葩了,简直就是不世出的英才,战无不胜的猛将兄,白头山的天降伟人,总之,从此我俩心悦诚服,认他当了大哥。”
捧哏说:“说了半天,和红烧肉啥关系啊?”
姚广正色道:“老大家庭贫困,他真的是太缺油水了,上高中的时候经常低血糖昏倒在课堂上,上大学之后就拼命吃肉,想长得壮实点。”
大家默然,他们都是八零后一代,打小在大院里长大,没挨过饿,没受过冻,更没体验过平头老百姓那种窘迫辛酸的生活,刘飞的故事他们听过,这家伙真的很不简单,如果早一百年,共和国的开国领袖里恐怕要多一个姓刘的。
“我提议,敬咱们刘老大。”姚广举起酒杯,一呼百应,兄弟们都举起了杯中酒。
不知道谁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姚广摸摸腰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他没回避,当场接了,听了两句话把手机挂上,吐口气说:“出事了,黑子折了。”
刘飞一惊,千怕万怕,就怕关键时候出乱子,北京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可不是自家一亩三分地,出了事罩不住啊,黑子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大局观!
“出了什么事?”刘飞镇定自若的问道。
姚广环视周围,表情严肃,“黑子被东城分局逮进去了。”忽然憋不住噗嗤笑了,大家也都跟着爆笑起来。
“是不是拍婆子让人当流氓给抓了?”有人插科打诨道。
“许是路见不平暴打城管,以一当十,惊动了中央。”有人笑呵呵看着刘飞,意有所指。
姚广说:“都别瞎叨叨,赶紧想办法捞人,我给你们十分钟各显神通,一小时后我要见到黑子坐到酒桌旁。”
他如此淡定,刘飞也就放下心来,黑子当年帮一个在京做生意的东北老乡出头,不小心打死了人,对方也是有些势力的,不依不饶非要黑子抵命,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北京鱼龙混杂,但毕竟龙是少数,惹到一般小杂鱼,直接碾压过去就是。
发小们都拿出手机打电话,他们个顶个都是社会上玩得转的主儿,从炮局里捞人更是家常便饭,这年头谁不认识几个强力机关的朋友啊,不过打了一通电话后,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姚广,这事儿有点难办,绑架罪,动枪了。”
“人怕是来不了,肚子上扎了根钢筋,内出血很严重,医院躺着呢。”
“我朋友说,这案子上面发话了,要严肃处理,谁的面子也不给。”
刘飞慢慢坐直了身子,这事蹊跷,可能是针对自己来的。
姚广大怒:“操他妈的,我就不信连老姚家的面子也不顶事了,我来!”
他亲自打了电话,也是无济于事,虽然姚广神通广大,但也不能无端干涉人家公安办案,以他的资历和能量,尚不至于调兵去堵分局的大门,只能气的直骂娘。
刘飞说:“黑子受伤了?那我去看看总行吧。”
姚广说:“他妈的,不吃饭了,去医院,我就不信了,今天非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不可。”
一帮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直奔医院,可把医院保安吓得不轻,迈巴赫、宾利,阿斯顿马丁、玛莎拉蒂,保时捷和法拉利更是一个也不能少,保安心说这是要借医院停车场开车展还是咋地啊?
刘飞坐的是姚广的座驾,一辆军牌路虎,他曾经问姚广,中央严打军队系统豪车,你怎么还开路虎?姚广不屑道,这是装备,懂不。
黑子已经做完手术进入病房,警方有人负责看守,经过一番交涉,领导特批,终于允许刘飞进去探视,但不能超过五分钟。
刘飞进入病房,黑子已经醒来,腹部缠着绷带,满脸惭愧:“老板,对不起,给你丢人了。”
“怎么回事?”刘飞见黑子伤势不算重,总算放下心来。
黑子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再次承认错位:“我不该擅自行动,给老板添麻烦。”
刘飞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别的不需要你考虑。”
说完他就退出了病房,姚广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说黑子受伤情况还挺严重的。
“就是这东西插进了肚子,搅了个一塌糊涂,满腹腔都是血,也就是黑子这样的铁汉挺得住,换一般人早趴下了。”姚广手里拿着一根沉甸甸的钢筋,二三十厘米长,尖端锐利,上面血迹斑斑。
刘飞深吸一口气:“留着这东西,我要让伤害我兄弟的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姚广说:“必须的,不过咱也得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说着拉着刘飞到楼梯间,低声道:“我问过负责案件的人了,这事儿有点复杂,黑子绑架的视频已经上网了,压都压不住,还有录音什么的,最麻烦是他的配枪,是一把部队失窃的黑枪,人是特警抓的,案子是刑警管的,特征如山,不花点代价,黑子怕是要折。”
刘飞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捞出来,他是替我出气才惹的事,我要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还混个屁啊。”
姚广递上一支烟:“老大别急,这事儿还有余地,无非是掰腕子,看谁后台硬,我把所有关系都发动起来,今天非得把事儿整明白不可。”
两人在楼梯间抽了一会闷烟,刘飞想到了一个妙招。
“我马上让市局补办一张逮捕证,就说黑子进京是来抓捕逃犯的,这样就说得通了,黑枪推给那个昏迷不醒的伙计,让他扛起来,大不了给他一笔钱,这样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姚广击掌赞道:“老大,还是你高明。”
刘飞立刻给秘书打电话,让他找沈弘毅安排,这种事情肯定不能亲自出面,身为领导干部,任何把柄不给留给别人,哪怕是自己阵营里的人。
沈弘毅接到刘飞秘书的电话,说让他安排一张逮捕刘汉东的法律文件,日期要提前两天的,办完之后火速送过来。
此事蹊跷,沈弘毅动起了脑筋,看来刘飞和青石高科之间的较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已经开始动用非常规手段剪除安馨的羽翼了,可刘汉东是自己的人,还是老领导宋剑锋托付过要照顾的人,他不禁陷入两难。
为什么逮捕证的签发日期要提前两天?沈弘毅心中一动,联想到刘飞和黑子突然进京,是不是在京出了什么问题要亡羊补牢?
电话又响了,显示是北京号码,沈弘毅接了,是宋剑锋打来的,没寒暄,直接提点他要注意立场,别胡乱站队。
“刘飞的保镖在北京持械绑架,被警方拘捕了,这事牵扯的很大,你要留意,不要被别人当枪使了。”
沈弘毅豁然开朗,黑子出事,正中自己下怀,刘飞一直想把自己拉进他的阵营,殊不知自己也是一个心怀远大不甘人下的英雄,回想走来的每一步,当上宋剑锋的秘书,考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下放平川做副书记,那是老领导的提携,越级提拔为近江市公安局常务副,那是自己做出了成绩,入了省委徐书记的法眼,和刘飞没有半点瓜葛,和省会市长搞好关系是肯定的,但是绑在他的战车上就大可不必了。
再说刘飞的作风实在霸蛮,这样的人树敌太多,万一后台倒了,仕途基本上就终结了,没必要跟他太近,免得事发被波及。
“弘毅啊,双儿自己一个人在近江,我和她妈妈都不在身边,你要多关心她,保护她。”
宋剑锋的话打断了沈弘毅的思绪,听话听音,老领导对女儿被人欺负是很不高兴的,他立刻道:“这件事我了解了一下,应该是牵扯到青石高科事件,当事人已经被刑拘。”
“青石高科的事情,中央已经有了决定,你作为公安局长,首先要维护地方平安,不要参与其他不必要的事务,明白么?”
“我明白,谢谢老领导的关心。”
中国已经是深夜时分,美国却是艳阳高照,冯庸接到了刘飞打来的电话,说中央可能要介入,让他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打压青石高科的股价,造成既成事实,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黑子被他们暗算了,操!”刘飞愤愤不平的说。
冯庸顿时大怒:“连黑子都敢动,他们吃了豹子胆了吧,谁干的,我马上飞回去弄死他!”
“是刘汉东,这家伙现在搭上郑家的线,暂时还不能动他。”
“操,郑家怎么了,了不起啊,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冯庸说的嘴响,但心里也在打鼓,虽然自家也有一定势力,但都是在经济领域,郑杰夫风头正劲,前途不可限量,连徐新和这样的封疆大吏也只是勉强能和他分庭抗礼,就别说铁三角这样崭露头角的红三代了。
挂了电话,憋了一肚子气的冯庸开始痛下杀手,猛砸青石高科的股票,他手上掌握了几十个账户,有的砸,有的吸,玩的都是对敲,把股价砸低了,但是手上的筹码并没有减少多少。
在冯庸不计成本的打击和国内负面消息的影响下,青石高科的股价再度狂跌。
……
又过了一天,安馨整日都在青石酒店等候消息,股价已经跌到惨不忍睹的程度,国家却没有任何介入的迹象,难道刘飞集团的能量真的这么大?
电话铃响了,安馨抓起听筒,听了几句说声谢谢,匆匆出门,她住的是套房,佘小青正在客厅里刷微博。
“小青,国务院决定派出重特大事故应急小组,会同国家安监总局技术人员,前往近江调查事故原因,我们赢了!”安馨激动无比的说道。
佘小青丢下手机,和安馨拥抱在一起:“安总,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
安馨喜极而泣,国家层面介入,刘飞之流就很难再做手脚,拨乱反正澄清事实后,股价自然反弹,都不用自己出手,冯庸的阴谋就会破产,到时候有这个胖子哭的。
果不其然,国家正式介入调查后,网上攻击污蔑青石高科的舆论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辟谣、真相,原本一边倒痛骂青石的人,忽然转变立场,变成了铁粉,鼓吹什么民族产业,能源新星,再也不提卖国买办,高盛傀儡之类的鬼话。
刘飞焦头烂额,他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还未成年的森蚺,冒然就去对付一只体型巨大的公牛,就算能把公牛缠绕窒息而死,也无法顺利吞下,搞不好还会被牛角刺破肚皮。
铁三角那点可笑的能量在真正的大佬面前不值一提,如同安馨说的那样,纸里包不住火,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掩盖,刘飞和姚广在京四处奔走,却毫无结果。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正当安馨等人打算飞回近江的时候,美国有消息传来,舒帆遇车祸受伤。
安馨最担心的就是舒帆的安全问题,所以在夏青石葬礼之后就把她送到美国居住,毕竟刘飞的手伸不到那里去,可是事实证明,美国也不安全,千防万防,舒帆还是出事了。
万幸的是,舒帆没有生命安全,乘坐的汽车在路上被人撞击,气囊弹开受了些冲击,身上一些小挫伤而已,对方是个醉驾的墨西哥人,案件已经交给当地警署处理,舒帆也在保镖护卫下住进了秘密的私人医院。
安馨和舒帆进行了视频通话,确认安全之后,才乘机飞回近江,配合国务院应急小组和安监总局技术人员重新对520路惨祸进行调查,刘飞也不得不灰头土脸的赶回来,以市长身份协调工作。
在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的协助下,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520路爆燃确系有人纵火导致,消息一出,舆论大哗,中央级媒体纷纷对事件提出质问,矛头只指近江市政府,刘飞的压力骤增,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由于公交车残骸保管不当,很多证物灭失,有关部门进行了追责,报废车辆处理厂的负责人和几名临时工被刑拘。
朱雀饭店,刘飞如坐针毡,等待着最新消息,秘书进来低声道:“市局法医鉴证中心的宋欣欣被约谈了,时长大约两个小时。”
刘飞摆摆手让他出去,宋欣欣是个隐患,本想对她采取一些手段,威逼利诱之类的,但是经过斟酌,决定还是随她去,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上了手段反而引火烧身。
那天事发后,是黑子安排人把车辆残骸拖到报废车辆处理厂,然后姚广手下的一支小分队进驻,将残骸完全控制住,在等待爆破专家的过程中被宋欣欣等人撞破,电池箱是专家用塑胶炸药炸开的,嫁祸给青石高科,现在想起来整个计划漏洞百出,如果不依靠行政力量硬压,根本遮掩不住。
还是年轻啊,刘飞扼腕叹息,手下缺乏能够掌控全局整合资源的军师,姚广和冯庸都是猛打猛冲类型,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猪队友。
形势很不妙,刘飞思虑再三,决定妥协。
“黑子,备车。”刘飞按下通话键说道。
警卫走进来:“老板,黑处长还在养病。”
“哦,忘了。”刘飞自嘲的摇摇头,方寸大乱,竟然连黑子出事这茬都忘了。
非常时期,刘飞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弄两车警卫人员,轻车简从去了蕴山雅苑,这是近江市最早的一批别墅,位于风景区,绿化极好,非富即贵,有价无市,刘飞调到近江担任市长以来,一直住朱雀饭店,还从没来过这儿。
别墅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停着两辆车,接送刘小飞的保姆车,徐娇娇的红色跑车,王海正在刷车,看到刘飞的座驾进来,赶忙热情的迎上来,帮着拉开车门:“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刘飞下车,直接进门,看也不看王海:“大姐在么?”
大姐指的是徐娇娇,她比刘飞大三岁,在家里占主导地位,工作人员都尊称她大姐,时间久了,刘飞也跟着这样喊。
“大姐在家。”王海疾步窜过去拉开大门,冲里面喊了一声:“姐,我哥回来了。”
刘飞耸耸鼻子,屋里一股子奇怪的香味,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徐娇娇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找了一圈竟然在小客厅,这间屋已经被改成了佛堂,点着酥油灯,供着神龛,摆着七宝八吉祥什么的,徐娇娇正蹲在里面念念有词。
刘飞见状没有打扰她,悄悄退出去,夫妻俩互相尊重**,是婚姻保持到现在的秘诀。
过了半小时,徐娇娇出来了:“哎,刘飞你怎么来了?”
“想你和孩子了。”刘飞走上去,亲昵的拥抱了徐娇娇一下。
“少来,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徐娇娇咯咯笑了,看看手表,“小飞还没放学,我让他直接到外公家去,回头咱们一起过去,好久没陪我爸一起吃饭了。”
“大姐最懂我了。”刘飞感慨道,“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婆,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又来了,少哄我开心,又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了。”徐娇娇嘴上这样说,心里挺高兴,扑过去在刘飞脸上吧唧啃了一口。
王海站在客厅门口,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放在裆部,很有点英伦管家的味儿,女主人和男主人卿卿我我,他权当没看见
过了一会,徐娇娇让王海备车,去枫林路一号,临走前又拿了两盒虫草。
枫林路一号是江东省委书记的官邸,中央实行官邸制度之后,地方一把手都有固定居所,就像美国总统住在白宫,英国首相住在唐宁街十号一样,卸任之后就得搬家,徐新和却其他高层领导不一同,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他的父亲,徐娇娇的祖父徐庭戈,曾任江东省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省委副书记等职,在江东工作多年,门生旧部满天下,中央也正是出于这种考量,才让他接替郑杰夫出任江东省委书记的。
说到郑杰夫,他和徐新和是一代人,两家人来往密切,徐庭戈是郑杰夫父亲郑泽如一手提拔起来的,在仕途上,徐新和也一直慢郑杰夫半拍,即便郑杰夫离任,在江东省依旧具有不可小觑的掌控能力,高层之间的博弈,大多时是互相妥协,而不是你死我活,而女婿刘飞最近的行为,已经碰触到了底线。
今天傍晚,女儿女婿和外孙一家人很罕见的集体登门,徐新和很淡定,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安排食堂加菜,徐家很简朴,没有自己的厨师,饭菜都是从省委小食堂送来的,有时候路远怕凉了,就送半成品,家里保姆稍微加工一下就行。
三十年代的建筑和现代风格不同,枫林路一号的房间格局略小,实木地板打蜡,墙上挂着徐庭戈各个时期的照片,家具古朴典雅,都是真正的红木老货色,每次走进这里,刘飞都有一种朝圣的感觉,这才是高级干部,这才是革命世家,这才是真正有底蕴有传统有历史的红色贵族。
徐新和在书房看文件,并没有出来招呼女儿一家人,直到工作人员来报告说饭菜准备好了,他才摘下眼镜,驾临餐厅。
徐家规矩很大,见老头子进来,徐娇娇刘飞刘小飞全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刘飞更是亲切无比的喊了一声“爸”。
“嗯,都来了,坐吧。”徐新和面无表情,工作人员拉开椅子,他坐了下来。
刘飞偷偷端详自己的岳父,徐新和是五十年代生人,年龄不算大,保养的极好,满头黑发,没有隆起的肚皮和系到肋下的裤腰带,他穿灰色衬衫和西裤皮鞋,哪怕在家里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徐新和拿起筷子说:“吃吧。”
大家都拿起筷子吃饭,餐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工作人员来回走动添饭盛汤的声音。
刘飞心里在打鼓,老丈人稳坐泰山,难道当前的危局他视而不见?不行,必须打开局面,他正要说话,徐娇娇先开口了:“爸,小飞上大学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难道真让他上江大?我看还是上剑桥比较好。”
徐新和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点家教都没有,你上什么剑桥牛津!”说着将筷子重重一放。
刘小飞吓得一个激灵,徐娇娇也低下头来,咕哝道:“不就是说句话么,这也发火。”
徐新和说:“咱们徐家是革命世家不假,但在旧社会也是大户人家,你爷爷的是北洋陆军上将徐树铮的亲侄子,又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陈独秀的学生,陈子锟的同班同学,参加过五四运动的,后来受党的委派,从事敌后地下工作……扯远了,吃饭。”
徐娇娇低声道:“爸,我知道错了。”
徐新和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错?你错在哪儿了?”
徐娇娇刚要说话,刘飞的脚在桌底下碰了她一下。
“不该吃饭说话,下回不敢了。”徐娇娇本想趁机提到刘飞的事情,被老公提醒后缄口不言。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徐新和端起碗吃饭。
饭后,工作人员收拾残局,徐新和照例是要出去散步的,徐娇娇和刘小飞陪着他在后花园溜达了一圈,回到书房,这才召见女婿。
刘飞惴惴不安的走进书房,低眉顺眼的站着:“爸,我来了。”
“坐吧。”徐新和头也不抬。
刘飞不敢坐,鼓起勇气问道:“爸,中央是什么态度?”
徐新和抬起头,面容冷峻:“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刘飞一咬牙:“电池箱是我做的手脚,纵火和我没有关系。”
徐新和直视他:“你去找纪委交代吧。”
刘飞心说完了完了,被逼到死角的他干脆豁出去了,昂首道:“我可以交代,但我没有错!”
徐新和点起一支烟,面带嘲讽的笑容:“说说看,你怎么没有错?”
刘飞说:“纵火案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案子打击青石高科,不错,电池箱是我安排姚广进行的爆破,目的是打压纳斯达克上的青石股价,冯庸在那边进行收购,等筹码差不多够了的时候,我会公布真相,给市民一个交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近江的发展,为了国家的利益,绝对没有半点为个人谋私利的企图,我可以用党性,人格来担保!如果组织要处理我,我甘愿接受党纪国法的惩罚,绝无怨言。”
听了女婿的慷慨陈词,徐新和冷哼一声,拍着桌子怒骂道:“三十一条生命,被你拿来做文章,你还有理了是吧,我看你是昏了头!”
刘飞耷拉着脑袋接受批评,他知道岳父越是发飙,自己越是安全。
“你看看你就任以来干的那些事,你演戏演给谁看的?你当这些领导干部都是傻子?我看你才是傻子,大家看你在台上演独角戏,不想拆穿你而已,那种粗暴简单的工作作风,是县委书记,甚至乡长村长的做派,你刘飞什么身份?你是省会城市的市长,党的副省级干部,你成天住在朱雀饭店是什么意思?市政府大楼不够你扑腾的?你占尽新闻版面,出尽风头,你把市委曹书记往哪里摆?近江市委市政府是一盘棋,曹斌才是班长,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团结二字!”
徐新和暴风骤雨一顿痛骂,站在外面偷听的徐娇娇心惊胆寒,却不敢推门进去。
刘飞一直低着头,认真反思的样子,等徐新和骂完了,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徐新和质问道。
“我去找纪委书记交代问题。”刘飞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并不拉,等待岳父发话。
“纪委的同志也要休息,你晚上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明天去省纪委交代你的问题,就这样,去吧。”徐新和戴上眼镜,拿起了文件。
刘飞如释重负,出了门,徐娇娇凑过来低声问:“怎么样,过关了么?”
“爸这一关暂时过去了,组织上那一关还不好说。”刘飞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刚才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徐娇娇等了一会儿,又去敲门,徐新和正在和纪委书记打电话,让她过五分钟再进来。
五分钟后,徐娇娇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刘小飞。
“上大学的事情是吧,小飞,你是什么想法,和爷爷说说。”徐新和看到孙子,心情就好多了。
刘小飞把腰杆一挺:“我服从组织安排。”
徐新和被外孙子逗笑了:“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徐家的后代,比你那个不成器的爸爸强,也比你妈强,爷爷觉得,你先上北清大学比较好,上完本科可以再去留学,欧美的名校随便你挑,只要能考进去,学费爷爷出。”
刘小飞说:“我保证考进北清大学。”
徐娇娇撇着嘴说:“爸,你别听小飞吹牛,他的学习成绩可不咋地,别说北清大学了,江大都够呛。”
徐新和说:“尽力去考,考不上再想办法。”
今晚的家庭聚餐很成功,所谓考大学不过是个谈话的由头而已,刘小飞上什么大学,徐娇娇早就安排好了,哪怕考零分一样能上。
……
次日,刘飞去省纪委交代问题,坦承电池箱爆炸是身边工作人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做的,目的是阻止青石高科被外资控制,影响近江的发展乃至国家能源战略的安全。
“青石高科是一家民营高科技能源企业,主要经营业务是高能电池,众所周知,我国是石油进口大国,中东产油地区被美国掌控,石油远洋运输的必经之路也都在美国以及其爪牙控制下,如何利用新型电池技术,把煤电水电储存起来,关系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大方针,控制青石高科,就能把电池新技术掌握在国家手里……”刘飞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并且做了自我批评,说自己对身边工作人员疏于教育,没有抓好思想工作,他们无组织无纪律,擅自行动,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我要承担领导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处理。”刘飞坦然道。
这件事被低调处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刘飞做了深刻检讨和反省,因为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组织从轻发落,没有给予任何党纪处分。
但是从深层次来说,刘飞的履历上不免留下污点,对将来的发展不利。
网络上的舆论还在继续,中央媒体跟踪报道,铺天盖地的新闻、访谈、帖子让刘飞乃至近江市政府非常被动,以前精心营造的亲民形象一下减分不少。
更窝心的事情还在后面,冯庸在美国操盘打压青石高科的股票,边打边吸,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忽然遭遇强大的买盘,巨量资金涌入,完全招架不住,冯庸慌了神,以为青石高科发动了反击,可是仔细查究,和自己打对台的竟然是高盛!
铁三角一直用高盛收购青石高科作为幌子忽悠国内民众,喊了那么久的狼来了,结果狼真的来了。
国内东窗事发,资金吃紧,冯庸手头的这点钱欺负青石高科可以,和高盛这样的资本大鳄对战就是自找没趣,眼瞅着股价一步步拉高,收购青石高科的想法成了泡影,冯庸终于明白,自己一切花招,尽在高盛的监控之下,忙和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冯庸抛出去的筹码如同泥牛入海,连个音儿都听不到,他可急眼了,目的没达到,还损失巨量股票和交易成本,这个单谁来买?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高盛方面的人登门拜访了,要和他商量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把冯庸手上的青石高科股票接过来。
冯庸做不了主,给刘飞和姚广打电话,三兄弟召开网络电话会议商量对策。
“把股票转让给高盛,可以赚。
“人民币?”姚广抽着烟,脚翘在桌子上,他随时都是这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美金。”冯庸说,“去掉手续费和各种打点成本,咱们哥仨还能每人分三千万。”
刘飞略有犹豫:“这样一来,青石高科就被高盛彻底控股了,也就说,将来中国电动车市场的半壁江山,就是高盛的了。”
冯庸嗤之以鼻:“老大,你演清官还真入戏了啊,高盛不高盛的,关咱们屁事啊,钱到手才是真的。”
姚广也说:“对啊,青石高科在近江,就算变成外资企业,也要交税的,还是你的成绩,反正老百姓都是傻逼,忽悠他们说是夏家卖国,把股份低价转给高盛的。”
刘飞说:“好吧,那就这么办,对了,黑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姚广说:“有些麻烦,这回黑子的公职怕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是缓刑处理。”
冯庸讥讽道:“老二,你整天吹牛逼说京城的事儿没有摆不平的,怎么这回怂了?”
姚广怒道:“操,老郑家打了招呼,我有什么办法。”
冯庸说:“你不是军方的人么,踏平六扇门跟玩一样,退一万步说,你救不了黑子,还不能把刘汉东料理了么,你连他都怕么?”
姚广说:“你以为刘汉东是一般人?他爷爷和罗克功的父亲当年是上下级,现在又搭上郑杰夫的线,眼瞅着当上门女婿的节奏,我还敢动他?我吃饱撑着了才动他。”
刘飞听的心里隐隐一疼。
姚广转而又对刘飞说:“老大,我也没招了,收拾刘汉东,还得靠你。”
刘飞说:“刘汉东的事情,可以缓缓,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己,据说告我黑状的举报信已经塞满了纪委的信箱,这个不必担心,要注意的网上的舆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影响消除掉。”
姚广愁眉苦脸道:“雇佣水军洗地已经不行了,删帖也无济于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刘飞灵机一动道:“老二,你不是和娱乐圈的朋友很熟么,不妨如此这般……”
姚广一拍大腿:“老大,我这辈子就服你,你丫真是太智慧了!”
刘飞说:“少拍马屁,赶紧去做,胖子你负责股票的事情,把价格往上提一提,至少加五千万美金。”
网络视频会议结束,姚广立刻按照刘飞的吩咐去办,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几天内就被他抓到了某著名女星出轨的秘密,姚广派遣训练有素的特工进行跟踪拍摄,当夜就将照片、视频传上了网。
一时间,全国轰动,网络上更是再无其他新闻,谁还在乎520惨祸,谁还在乎青石高科电池的质量,谁还在乎什么汉奸买办高盛华尔街,网民们铺天盖地的点蜡烛,说“再不相信爱情了。”
意外躺枪的是汪峰,正准备发布新专辑的当口,又被挤下了头条……
纽约长岛,冯庸和高盛的人通完电话,对方答应了他加码五千万的要求,冯庸心情大好,打算去曼哈顿看歌剧,窗外绿树繁花,一辆红色的庞蒂亚克火鸟跑车静静停在那里,这是冯庸的最爱,1976年款的老货,但发动机依然磅礴有力,镀铬件闪亮耀眼,复古仪表盘彰显贵族尊荣。
冯庸的表妹嘻嘻哈哈跑过来:“胖哥哥,今天我开车好不好?”
“行。”冯庸把钥匙丢过去,“丫头,小心点,别给我刮花了。”
表妹嬉笑道:“刮花了让我爸爸给你买辆新的。”拿着钥匙跑开了。
冯庸抬起腕子看看限量款的积家手表,整理一下礼服领子,向汽车走去,表妹坐在车里拧钥匙发动,忽然冯庸觉得哪里不对劲。
庞蒂亚克火鸟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橙红色的大火球,气浪和汽车碎片扑面而来,将冯庸震飞,一块锋利的铁皮嗖嗖的旋转着,齐膝将冯庸的小腿切断。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打在冯庸脸上,是表妹的手。
∷更新快∷∷纯文字∷
纽约,长岛某街区,路上停满了警灯闪烁的nypd警车,冯家别墅前拉着警戒线,死伤者已经被救护车拉走,当地警署的侦探正在给冯家佣人做笔录,远处一些亚裔面孔探头探脑张望着。
一辆政府牌照的福特轿车大喇喇的驶来,车上下来两个便装男子,亮出fbi的证件,扯开警戒线走进了别墅院子,因为案件涉及到严格管控的烈性炸药,所以联邦调查局参与进来了。
“瑞克,你能告诉我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么?”fbi探员双手叉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院子。
当地警署的警长和他是老相识了,他简单介绍了一下:“c4,汽车炸弹,老手干的,找不到任何线索,死的是刚从中国来的女孩,二十三岁,断腿的是房主,一个中国银行家。”
探员问:“这条街区好像变成唐人街了,到处都是中国人。”
警长耸耸肩:“住在这儿的都是中国来的富豪,你懂得,他们用现金买房,不贷款,不打折。”
纽约每天发生的暴力案件数不胜数,冯庸家的爆炸案侦破难度很高,被列为疑难案件暂时搁置起来。
表妹尸骨无存,冯庸双腿齐膝切断,截断面组织损失严重,血管、神经、肌腱、骨头乱七八糟,医生说断肢再植的成功率不高,只能考虑安装假肢,这意味着冯庸以后再也不能自由的跑跳游泳了。
医院监护病房内,冯庸面无血色的躺着,精神非常萎靡,房门轻轻叩响,进来的是好兄弟姚广,开门的一瞬间,冯庸看到外面起码站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好点没?”姚广在病床前坐下,努力想安慰一下冯庸,可是自己的鼻子先酸了,看到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成了残疾人,再强的神经也经受不住。
“还行,就是腿没了。”冯庸拍一下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被子,表情惨淡。
“现在科技发达,回头给你装一个钛合金的,加上马达,跑起来比刘翔都快。”姚广强作笑颜,”本来老大想来看你的,你也知道他这个级别想出国要经过不少手续,再说现在他的处境也不妙,这时候出国难免让人说闲话,就委派我来看你了。”
“老二,查出是谁干的,灭他满门。”冯庸有气无力地说道,再也没有以往的神采飞扬。
“必须的!”姚广咬牙切齿,“你仔细想想,谁的可疑最大?”
冯庸强打精神,把仇家一个个梳理了一遍,都觉得不太可能,最后才想到青石高科。
“难不成是安馨找人做的,看不出来小娘们这么毒!”姚广倒吸一口凉气。
冯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儿先搁下,我发愁的是,妹妹没了,怎么向姥爷交代。”
表妹是冯庸小舅舅的女儿,大学刚毕业,跟着表哥到纽约来玩儿,没想到香消玉殒,亡命异国,她的微博更新永远停在了那天。
“今天跟胖哥哥去百老汇看演出。”这是表妹最后的遗言。
姥爷今年九十六岁,老人家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在305住院的时候还拿着平板电脑每天看孙女的微博,好几天没更新,老人家问的急,怕是瞒不住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大悲啊。”姚广心里憋得难受,他认识冯庸的表妹,是个很可爱乖巧的女孩,这个仇,一定要血债血偿。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好大一会,姚广才起身离去。
夜已深,冯庸进入梦乡,恍惚中发现自己赤身在曼哈顿的大街上狂奔,后面跟着一群面目狰狞的杀手,手持刀斧枪械,紧追不舍,他满身大汗,突然从梦中醒来,正看到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子手拿注射器,站在床头,一双蓝色的眸子阴冷无情。
冯庸立刻反应过来,大喊救命,外面的保镖撞开门冲了进来,那杀手却已经不知所踪。
保镖看了看窗口,返身下楼去追,另外一名保镖迅速将冯庸病床转移。
五分钟后,警察赶到了现场,紧跟着侦探也来了,现场遗留的针筒内是一种生物碱,可以制造出心脏衰竭死亡的假象,这种毒剂是中情局在七十年代研发的产品。
冯庸面临生命危险,杀手还在继续履行合同,美国已经不再安全,姚广迅速联系了一架私人飞机,把冯庸从纽约送回了中国,住在部队医院**楼,有哨兵站岗,外人根本进不来,一家专家组正在为他研究假肢方案。
病房内,冯庸正在用平板电脑看纳斯达克指数,姚广推门进来,风尘仆仆,难掩疲色:“老三,凶手找到了。”
“是谁!”冯庸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纽约警察局根本不管事,fbi也懒得插手,我花了一笔钱聘请了纽约最好的私家侦探,这家伙以前是国土安全部的高官,废话不多说,终于有了线索,凶手是前中情局特工萨利姆.卡洛斯,最擅长使用汽车炸弹,而且他和夏青石一直有联系,我有理由相信,指使者就是夏青石!”
姚广信誓旦旦,冯庸却不可置信:“不可能!夏青石不是死了么?”
“他是死了不假,可是死人一样能杀人,就在你出事前几天,舒帆遇到车祸,当然这不关咱们的事,可是夏青石可以设定一个触发条件,她女儿只要出意外,就要咱们的命。”
冯庸没腿,不然当场就得跳起来:“我操,还能这样,合着我这腿断的冤啊,我妹更是死的冤……不对啊,夏青石死了怎么付款,他就不怕杀手拿了钱跑路?”
姚广说:“这种职业杀手都很有荣誉感的,敬业。”
冯庸丧气无比:“照你这么说,我报仇都找不着人,我总不能去扒夏青石的墓,鞭他的尸吧。”
姚广狞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夏青石是死了,可他的女人和女儿没死,他的公司还在,本来咱们只是想弄点钱,现在要改变计划了。”
冯庸接口道:“对,我他妈还就非得把青石高科弄到手不可了。”
姚广说:“这可不怨咱们,是夏青石实在太过分了。”
表妹的死终究还是没瞒住,冯庸的姥爷得知孙女惨死,外孙重伤的噩耗后,病情突然发作,被送进了急救室,生命一度垂危,全靠各种仪器维持,医生说情况很不理想,老人家受到了巨大的心理打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冯庸坐着轮椅来探望了姥爷,祖孙俩聊了半个钟头,冯庸走后,老爷子心情波动很大,把秘书召到面前,指了指墙角台子上的红色电话机。
当晚,老爷子因各脏器衰竭,抢救无效逝世,享年九十八岁。
隔了一日,新闻联播上播了讣告,追悼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许多老同志前来送别,中央领导人送了花圈挽联等。
……
青石高科,安馨正在主持会议,商讨在江北南泰工业园建设电池生产基地事宜,忽然门被推开,数名公安人员走进来,亮出逮捕证,以涉嫌商业犯罪、合同欺诈等罪名将安馨拘捕。
安馨稳坐泰山,喝令佘小青:“给律师打电话。”
“到局里再打吧。”警察很粗暴的将安馨提起来,铐上要拉走,会议室里众人都站了起来,拦住去路,七嘴八舌要看警察的证件,要等律师来了再说。
警察们也不动粗,似乎在等待什么。
门开了,夏白石在安杰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颐指气使道:“闹什么!谁闹辞退谁!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安馨涉嫌商业犯罪,已经不合适担任青石高科总裁,我宣布撤免她的一切职务。”
佘小青气冲冲道:“你算老几!你凭什么撤免安总的职务?”
夏白石一歪头:“小杰,告诉她。”
安杰说:“夏先生代管舒帆小姐的股份,有权发起股东大会,撤免总裁以及一切公司管理人员的职务。”
佘小青说:“那你发起啊,看多少股东支持你。”
夏白石冷笑,安杰冲外面打了个响指,走廊里涌进来一群人,个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安杰说:“青石高科的主要持股人全在这里了,法律文书随时可以出具。”
佘小青还想争辩,安馨却劝她:“小青,不要说了,一切都晚了。”
安馨明白发生了什么,高层对青石高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支持自己,换句话说,民企就是猪圈里的猪,案板上的肥肉,想宰就宰,想割就割,人家真想动你,你毫无招架余地。
警察将安馨带走了,夏青石走到会议桌尽头坐下,矜持的整理着领带。
安杰看了看佘小青,冷冷道:“你被辞退了,去会计部核算一下工资吧。”
佘小青倒退几步:“你你你!”气的小脸通红,说不出话,忽然脱下高跟鞋砸过去,安杰敏捷的躲开,大喝一声:“保安!”
两个保安走进来,并不是熟悉的面孔,不知不觉间,夏白石已经将公司渗透的跟筛子一样了。
佘小青被拖了出去,很多忠于安馨的员工也同时被清退,刘汉东的职务自然也是一撸到底,交通学院的校长不能再干了,出租车公司的总经理也不是他了,就连黄花小区公司分配的住房也被收回。
夏白石在大股东的强力支持下,执掌青石高科,他第一个命令就是断绝舒帆的生活费供给,让她回国治疗。
总裁办,佘小青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收进一个不大的纸箱子,她毕业后就在这儿工作,把青石高科当作了自己的家,没想到会有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安杰带着几个穿韩版修身西装的年轻助手在总裁办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据说他将会出任青石高科的总裁 ,对这个无耻至极的小人,佘小青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憎恶和鄙视,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
“佘小姐,请注意一下时间。”保安彬彬有礼的提醒道,安杰将安保部的人员全部换了一茬,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此时佘小青背后就有一个保安专门监视她离职。
佘小青恨恨的将相框、小镜子、口香糖,小玩偶、充电宝等东西扫进纸箱子,保安探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公家的物品,挥手让她离开,当佘小青捧着箱子灰溜溜走出总裁办的时候,听到身后安杰大声说:“所有的办公家具都要换新的,从意大利订做……”
进了电梯,佘小青忍不住想哭,可是看到角落里的摄像头,硬是忍住了泪水,下到第十层,进来两个同事,也抱着纸箱子,大家相视苦笑。
下到第九层,又进来一个抱着纸箱子的同事,大家彼此看看,忍不住又笑了。
等下到一层的时候,电梯里已经挤满了离职的员工,而佘小青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没了夏青石,没了安馨,没了这些兢兢业业的员工,青石高科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司了,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路过出租车公司的时候,听到里面鞭炮齐鸣,青石出租的人在庆贺刘汉东滚蛋,安杰重新就任总经理。
“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佘小青冷哼道。
走到大门口,佘小青回望阴云下的公司大厦,一阵怅然之感袭来,或许今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园区内,几个保安正在追一只满地乱窜的吉娃娃,场面非常滑稽,但佘小青笑不出来。
佘小青没车,公司的专车也不再为她服务,而青石高科位于北郊,公交车二十分钟一班,乘着公交车辗转四十分钟回到市内家里,老旧的居民楼墙壁上爬满藤蔓,门口贴着搬家公司、通下水道的野广告,楼上的空调外机不停地滴水,佘小青默默的叹了口气。
回到家里,母亲坐在躺椅上摇动着蒲扇问道:“小青,怎么这么早回来,不用加班么?”
佘小青不敢告诉妈妈自己被辞退的事情,支支吾吾道:“回来拿点东西。”
“拿了就赶快回去上班,别偷懒躲滑。”母亲拿起杂志继续阅读。
佘小青回屋随便拿了一个文件夹又出了门,没地方可去,溜达去了新华书店,坐在阅读区玩手机,上网聊天,查找招聘信息,失业了总得找个新工作才行,可恨的是在青石高科工作这些年,月月光,一点积蓄没存下。
有离职的同事组建了qq群,一帮人在里面痛骂夏白石和安杰,各种八卦消息满天飞。
安馨被公安局经侦支队正式刑拘,人羁押在看守所,涉嫌数起合同欺诈案件,估计要判三五年,当然这完全是冤案,背后黑手是夏白石和安杰,因为用来栽赃的合同就是安杰介绍的。
青石高科分崩离析,元老纷纷出走,不愿意走的也被逼走,跳槽最严重的当数研发部门,这些人全是夏青石高价聘请而来的精英,给他们最好的待遇,最舒适的工作环境,不设上下班时间,办公室布置的和家一样温馨,甚至可以带孩子上班,或者养宠物,饮食更是一流水准,比五星级宾馆的餐厅都强。
随着新的领导班子上任,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夏白石引进全新的管理手段,要求全员穿工作服,研发部门也不例外,原有的办公室设施被拆除,那些滑梯、健身器材,各种柔软沙发、奇形怪状的办公桌,鱼缸、狗窝、猫爬架统统被扫进了垃圾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格子间,统一的电脑和气压椅,小食堂取消,和普通员工一起吃自助餐。
最严格的是考勤制度,早上八点半上班,迟到一分钟扣五十块钱,夏白石还特地引进了高科技的虹膜考勤机,想作假都没门。
据说,现在的研发部跟鬼城一样,偌大的办公层见不到一个人影。
大家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免哀叹,夏青石呕心沥血建立的青石高科,就这样轻易地玩残了。
瞎侃了一阵,佘小青的更加郁闷了,忽然想到刘汉东,这货脾气暴躁,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
刘汉东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交通学院的差事没了,青石出租的总经理也不干了,庆丰地产也树倒猢狲散了,只剩下江大历史系学生的身份。
夏白石篡权之后,立刻把刘汉东所有职务免了,交通学院校长一职暂由陈雅达代理,但是刘汉东的办公室没人敢动,他可不是佘小青,这种恶人只要不来找麻烦都谢天谢地,可不敢逼他太紧。
马凌肚里的孩子终于没保住,做了手术拿掉,在烧伤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出院,回黄花小区家里安顿,那套公司分配的房子名义上也被收回了,但同样没人敢来催刘汉东搬家。
但刘汉东能占到的便宜和保留的尊严也仅此而已,他有钱的时候吃干花尽,手头根本没有积蓄,现在只能到处找赚钱的法子。
上午接到江浩风的电话,说有个干工程的哥们遇到点麻烦,想找东哥出面威慑一下对方,车马费五万,刘汉东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两点,阚万林开车把刘汉东送到郊外一处工地,野地里蹲了上百口子人,都光着脊梁露着排骨,嘴里叼着烟,到处散落着白色发泡饭盒和烟盒包装纸,风一吹遍地狼藉。
工地这边大门紧闭,工程已经停了,几个戴塑料安全帽的民工站在门内看热闹。
刘汉东只身前来,项目经理不免有些担忧。
“去告诉他们,刘汉东来了,让他们老大过来和我说话。”刘汉东吩咐阚万林。
阚万林昂着一张大红脸颠颠跑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对方搔动起来,上百个少年全都站了起来,亮出手中的铁尺、斧头、板砖,嗷嗷的聒噪着。
刘汉东迷惑的眯起了眼睛,这帮货一看就是从网吧里二百块钱拉来的炮灰,根本没有战斗力,怎么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一样?
真相来了,一辆金色的卡宴慢慢驶过来,天窗里冒出一个人来,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引起小混混们一阵阵喝彩。
刘汉东狐疑的摘下墨镜,清清嗓子,朝地上激射出一口唾沫。
“怎么是这货?”
金色卡宴驶到近前,车门打开,一个瘦小的矮个子跳了下来,大摇大摆走到刘汉东跟前,双手叉腰,昂头看着他。
刘汉东轻声说:“别闹,上回没挨够打?还想再来一回?”
矮个子正是前近江大亨王世峰的小姐,,王海宁。
王海宁依然男装打扮,小脚九分裤,大墨镜,火柴一般粗细的胳膊上刺着龙,虽然造型不够粗犷,体格不堪一击,但气势确实比较到位,到底是黑社会世家大小姐,暗黑气质与生俱来。
刘汉东给她留了面子,声音压得很低,王海宁倒也识趣,大声说:“行,我给东叔面子,弟兄们,闪!”
小混混们倒也听话,收起家伙转身就走,一个个还兴高采烈,不用动手还能拿钱,美死他们了。
王海宁刚要转身,刘汉东问道:“你爸你叔的事儿怎么样了,啥时候判?”
“还在看守所,不知道啥时候审。”王海宁神色一黯,登上卡宴。
驾车的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犀利,剃着寸头,很不服气的瞪了刘汉东一眼,一踩油门走了。
项目经理走了过来,热情递烟:“东哥,多亏你帮忙了,来抽支烟,进屋坐会儿。”
刘汉东说:“你们土方是包给谁的。”
项目经理苦笑道:“干这个的都是玩黑的,包给谁都一样。”
刘汉东说:“那你不如包给王海宁了,好歹她也算我侄女。”
项目经理有些为难:“东哥,这个活儿是包给花豹的。”
刘汉东呲之以鼻:“花豹?花火村那个傻逼?工地出事他连个头都不冒,也好意思出来混,这事儿交给我协调了,他敢呲毛,我剁了他!”
项目经理诺诺连声,不敢回绝,对他们来说,只要价钱合理,保证工程不出问题,阿猫阿狗都没区别。
刘汉东说:“价钱方面,肯定公道,交给王海宁,我保证你工地上不出任何事。”
项目经理想了想,点头道:“那我请示一下领导。”
忽然手机响了,是佘小青打来的。
“刘儿,干啥呢,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我这儿帮人平事儿呢,没空。”
“平什么事儿,带我一起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刘汉东说:“黑社会讲数,你不适合参加。”
晚饭是在工地附近一家烧烤店吃的,花豹忌惮刘汉东的威名没敢来,王海宁倒是带着一帮小弟来了,东叔东叔喊得亲切,啤酒端了一杯接一杯,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汉东和王家是世交哩。
夏小青也来了,坐在刘汉东旁边斯斯文文吃烤串,阚万林坐对面马扎子上,山寨鳄鱼小手包放桌上,打火机压在烟盒上,帮刘汉东倒酒点烟接话头,俨然一个称职的捧哏,还时不时问夏小青:“青姐,想吃啥,点!”
王海宁喝酒很猛,啤酒一杯接一杯,豪气不输江湖男儿,她身边一群少年也都忠心耿耿的样子,在刘汉东面前强撑着面子,宁肯喝趴喝吐也不丢人输阵。
啤酒度数低,和凉水一样只是走肾,刘汉东喝多了去尿尿,绕到烧烤店后面的垃圾堆旁撒尿,看到远处一张桌子上坐了几个人,一个赤膊大汉旁边坐着扒蒜老妹,对面也有一个担任捧哏的汉子,不停地叨逼叨:“嫂子,想吃啥,点!”
一阵悲凉袭上刘汉东心头,老子打拼这么多年,就混到这个层次,工地上帮人平事儿,烧烤摊上喝啤酒吹牛逼,家里老婆重度烧伤躺在床上吃饭都得人喂,明知道是谁下的手,却没法报仇雪恨,自己都觉得丢人。
方便完,回到桌上,刘汉东兴意阑珊,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王海宁酒意正酣,道:“东叔怎么这么快就走,回头唱歌去呗,金樽那地方包间可难订了,你不带我们去哪行。”
刘汉东说:“我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阚万林帮着解释:“东哥家里确实有事,嫂子烧伤……”
王海宁立刻一脸凝重:“那叔你赶紧回去吧,照顾婶子要紧,我们自己玩就是。”
刘汉东喝了酒不能开车,阚万林也喝大了,于是让佘小青开车送他们回家。
车上,佘小青说那不就是一帮辍学少年么,这就是你说的黑社会讲数?然后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刘汉东问:“你知道那是谁么?”
“好像还是个女孩子。”佘小青说,“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就是王海宁。”刘汉东感慨万千,“没想到压力能这么快改变一个人。”
“等等。”佘小青都傻了,“王海宁不是男的么,他他他,他不是舒帆的同学,在江大附中上高中来着?”
刘汉东说:“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世峰集团垮台,王家兄弟入狱,王海宁干脆辍学出来混社会了,别说,一个女孩子短短几个月混到这个地步,真不瓤,到底是王家的种,天生就适合混社会。”
佘小青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怎么可以这样。”一个人叨咕了半天,忽然想到:“对了,小帆后天回国,咱们去接一下吧。”
刘汉东一愣:“在美国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一提到这个,佘小青就恨得牙根痒痒:“还不是她那个无耻的大伯,断绝了小帆的经济来源,付不起保镖保姆司机的工资,小帆一个人也没法住啊,再说她也坚持要回国,说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汉东就说好,后天一起去接机。
佘小青又说,安总在看守所羁押着,警方不许探视,你路子野,能不能找关系,咱们去看看安总,给她带点吃的喝的。
“我问问吧。”刘汉东没敢大包大揽,他知道安馨被捕肯定是上面的授意,审讯期间很难探视。
很快来到黄花小区,刘汉东下车上楼,在门口就听到屋里马凌正在发脾气,摔东西,赶紧进去,只见王玉兰愁眉苦脸的站着,马国庆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玻璃碎片,马凌躺在床上,气哼哼的不说话。
刘汉东上前柔声相劝:“凌儿,谁惹你生气了?”
“你!你们!”马凌破口大骂,“你说你这么晚跑哪儿去了!和谁喝酒去了,我在家躺着生不如死,你就出去逍遥自在是吧,我不给你拖后腿,离婚!”
刘汉东默默无语,他理解马凌的心情,本来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被烧的面目全非,每天藏在家里不能出门,活生生憋疯,适当发泄一下是有好处的。
“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嫌我丑是吧?”马凌忽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片碗茬子,亮出手腕就要割脉。
刘汉东一把抢过,马凌抵死不松手,她力气很大,刘汉东手心里一滴滴鲜血落下。
马凌这才松了手,躺在床上呜呜的哭。
“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刘汉东好言抚慰。
马凌问他:“我丑吧?”
面前是一张被火烧伤的面孔,刘汉东坦然直视,轻轻笑道:“傻丫头,马司机,你是最漂亮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
“就会骗我。”马凌撅起嘴,显然脾气已经消了。
刘汉东又哄了一会,回到客厅里问马国庆:“刚才怎么回事?”
马国庆叹口气:“治病的事儿,飞基金承诺的三十万救助款,不给了。”
刘汉东大怒:“凭什么!”
马国庆说:“本来呢,也不是一次性付清三十万,而是能报销三十万的医疗**,今天我拿**去报,他们推三脱四,我托人打听了才知道,凌儿的这个钱已经被上面取消了。”
刘汉东拳头握的啪啪响:“飞基金就是这么糊弄人的?”
马国庆知道女婿的脾气,赶忙劝他:“别冲动,不给就不给吧,好歹还有医疗保险,家里也有些积蓄,大不了把房子卖了,说啥也得把凌儿治好。”
……
次日,刘汉东先去公安局找到徐功铁,托他安排探视安馨的事情,徐功铁说这个比较难办,不过可以带话过去。
“对了,上次说的事儿,就当我没提过。”徐功铁说,现在黑子已经被开除公职,再无和他竞争的能力,所以打击黑森林夜总会的事儿也就没必要了,犯不上得罪人。
徐功铁可以放过黑森林,刘汉东却不能,折断刘飞的每一根爪牙是他永不放弃的目标。
“你上回说什么了?我不记得啊。”刘汉东很默契的故意装傻,拿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徐功铁推回来:“俗了啊,咱们之间还弄这个么?”
刘汉东继续推过去:“没别的意思,帮忙打点一下,安总一个女人家,在看守所住着别受欺负。”
徐功铁沉吟一下,还是将信封推回:“看守所和经侦分别是两位副局长分管的,我插不上手,不过可以疏通一下,人在里面肯定不会吃苦头,这一点你放心,毕竟是上面钦点的案子,不会出什么意外,这钱你自己去看守所存到安馨的账户上,自然能花到她身上,你要带什么话,直接写下来,我找人送进去。”
刘汉东想想自己也安馨也没啥话说,不如等明天舒帆回来再说。
……
次日中午,刘汉东驾车带着佘小青前往玉檀国际机场,舒帆是早上抵达北京国际机场,转机飞近江,飞机正点抵达,远远就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外籍人士,休闲打扮,壮的像人猿泰山。
舒帆看到了刘汉东,快步跑过来和他拥抱,又和佘小青拥抱,眼泪汪汪的说了一句:“我没爸妈了,就你们这些亲人了。”
佘小青鼻子一酸,以前舒帆很讨厌自己,现在却把自己当成了亲人,回想起来沧海桑田一般的感觉。
刘汉东和两位外籍保镖握手,简单沟通了一下,得知他俩与夏青石签订的合约只在美国境内有效,此番护送舒帆回国,是本着对客户安全负责的态度义务帮忙的,人送到了,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明天就返回美国。
双方握手道别,刘汉东拎起行李箱,带俩妞儿上了车,问佘小青:“去哪儿?”
“回家,尚风尚水。”佘小青说。
一路都是顺畅的高架路,半小时后抵达温泉镇尚风尚水别墅,门口保安看到刘汉东的路虎车,也不盘问检查,直接敬礼放行。
来到夏家别墅前,只见大门开着,院子里停着卡车,工人们正忙碌着搬运家具。
佘小青急忙叫停,问工人是干什么的。
工人说我们是家具城送货的,这满满一车都是房主新买的意大利实木家具。
大家顿时明白了,夏白石这个无耻之徒,这是连弟弟家的房子都要霸占啊。
这时,夏舟从房子里出来了,t恤不经意的撩起,露出爱马仕的金色大腰带扣,他看了刘汉东一眼,顿时变成了惊弓之鸟,抱头鼠窜,比兔子还快。
刘汉东把搬家具的工人都赶走了,带舒帆进了别墅,屋里陈设布局大变,连夏青石的书房和舒帆的卧室都变的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舒帆黯然神伤,站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住在这儿。”
佘小青说:“我的祖宗,美国你也不住,这儿你也不住,你想住哪儿?”
舒帆说:“住在这里我没有安全感,如果没有更好的地方,我宁愿住回铁渣街。”
铁渣街就是城乡结合部的棚户区,生活条件太差,舒帆自然住不得,临时租房子也来不及,只能先让佘小青陪她住宾馆,明天再找合适的房子。
舒帆想去探望马凌,被刘汉东劝阻,烧伤病人不比别的,最怕见人,心意到了就行。
次日,刘汉东去了一趟看守所,果然没能见到安馨,在她账户上存了五千块钱,看守所不比正规监狱,吃的很差,如果家属不打点一下,羁押几个月下来能饿成人干。
回来的路上,刘汉东接到胡朋的电话,让他去局里认人,关于520案的侦破工作一直没有停止,刑警们日以继夜的看监控,把眼睛都熬红了,无数个昼夜后,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刑侦支队办公室内,胡朋给刘汉东放了两段很模糊的视频,一个穿红衣的长发墨镜女子拎着包上了车,三站后下车,手上的袋子似乎瘪了些。
“认识这个人么?”胡朋点燃一支烟,神色疲倦无比。
“不认识。”刘汉东摇摇头,这两段视频都是沿街铺面门头上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清晰度不高,而且没拍到正面,光凭一个模糊的背影,很难辨认是什么人,而车内的摄像头存储卡都烧毁了,根本调取不了资料,能找到这两段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
胡朋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此前也捕风捉影的锁定了十几个中途下车的乘客,最后都确认和案件无关。
刑侦支队的墙上贴着每个乘客的照片,资料,画着各种标记,刑警们花费无数工夫,将每个遇难者的社会关系都理了一个遍,基本排除谋杀的可能性,也排除心理阴暗报复社会的可能性,再侦破不了,胡朋就得摘帽子了。
刘汉东将录像重新看了一遍,面露狐疑之色:“这人怕不是女的,走路步态不像,彪呼呼的,衣服也不合身,太紧,肯定有问题。”
胡朋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我也发现了,这人有古怪,不过视频太模糊,很难放进数据库进行比对,目测这人大概一米七左右,男扮女装的可能性很大。”
说着将视频定格,放大,这“女人”脸上戴着很大的太阳镜,根本看不清面目,头发披散下来,如果不是穿着女装,非但没有女人味,反而有一种彪悍感觉。
胡朋说:“他可能戴的是假发,我这就查找全市卖假发的商店,再查淘宝上卖假发的所有记录,总会查出蛛丝马迹的。”
刘汉东说:“别费那劲了,我猜出这人是谁了。”
胡朋本来躺在椅子上的,听到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谁!”
“马伟。”刘汉东很平静,“其实也没什么直接证据,我认识的人里,就他是留长头发的,而且身材也比较接近,马伟杀人潜逃,本不应该出现在近江,但我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他。”
胡朋很重视,拿起纸笔开始记录:“说说你的看法。”
刘汉东侃侃而谈:“马伟在出租车司机群殴事件中失手打死人,这事儿本来就不简单,淮江出租和青石出租的冲突是人为造成的,背后什么势力,胡支队很清楚,而520案件背后又有什么人,胡支队也很清楚,马伟做了初一,就能做十五。”
胡朋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刘汉东你不当刑警都屈才了,小李,备车!”
刑警们驱车来到马伟的新家进行调查,朱玲玲挺着大肚子来开门,看到警察登门并不惊讶,马伟身上背着命案,辖区派出所隔三差五都来了解情况的。
胡朋询问了一些问题,朱玲玲很坦然的回答,说不知道马伟在哪里,他也没从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在qq,微信上也没有留言,家里都快过不下去了。
“可怜肚里的孩子了,生下来就看不见爹。”朱玲玲眼圈红了,抚摸着肚皮,“马伟打死人,光民事赔偿就赔不起,还有房贷什么的,我一个大肚子女人,饭都吃不饱,怎么过啊。”
胡朋打量屋子里的陈设,没怎么装修,家具也很简单,生活比较拮据。
“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胡朋将名片留给朱玲玲,带着助手出门,房门关上,胡朋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垃圾袋上,俯身将沾满油渍的垃圾袋提起下楼。
助手赞道:“胡支队真讲究,乐于助人啊。”
来到楼下,胡朋将垃圾袋打开,找了根小树枝在里面拨拉,有美国进口的深海dha藻油盒子,各种零食包装,一堆虾壳,一些吃剩下的肉类和菜叶子。
刑警们顿时明白,朱玲玲在撒谎,她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凄惨,肯定有人在暗中资助,说不定就是马伟经常汇钱回来。
警方真想查什么事儿,就没有查不到的,朱玲玲住的房子是她和马伟贷款买的,每月按揭还款四千五,马伟畏罪潜逃,朱玲玲怀孕保胎,出租车放给别人开,每月只能收取三千租金,连还房贷都不够,怎么能维持高水准的生活。
根据朱玲玲淘宝买卖记录追查,她使用的银行卡是别人的名字,卡里就几千块,但余额宝里存了五十万!
警方正式传唤了朱玲玲,胡朋将打印材料往她面前一放,什么也不说,静静看着她。
朱玲玲早有防范,任由他变着法子折腾,反正就是三个字,不知道,他是孕妇,又不能上手段,况且马伟涉嫌520案本来就是“大胆假设”的产物,所以胡朋只能将朱玲玲放走。
来接朱玲玲的是刘汉东和阚万林,马尾出事之后阚万林一直很照顾朱玲玲,隔三差五就去看,送点钱什么的,直到朱玲玲肚子显出来才作罢。
“东哥,万林哥,多亏你们了。”朱玲玲挺着大肚子出来,眼泪啪塔的,“警察真不是人,难为我一个孕妇。”
刘汉东扶她上车,开出了公安局才开口:“玲玲,你和哥说实话,马伟和你有联系么?”
朱玲玲沉默了片刻说:“东哥,别为难我。”
刘汉东说:“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拿出手机播放视频,朱玲玲看了莫名其妙。
“你看这个人像不像马伟,他穿的这件衣服,是不是你的?”刘汉东提醒了一句。
朱玲玲重新看了一遍,嘴角抽动:“我……我不认识。”
刘汉东说:“马伟杀人跑路,又被人叫回来,做了520大案,那三十一个人就是他烧死的。”
朱玲玲嘴唇都在颤抖:“不可能,那是凌姐开的车,马伟不会下手的。”
刘汉东说:“马伟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朱玲玲无言以对,她的表情证实了刘汉东的判断,至少马伟在出事之时曾经回来过。
“东哥,我真不知道说啥好了,我……”朱玲玲方寸大乱,她的命是刘汉东救的,平日里两口子和刘汉东、马凌玩的也挺好,怎么忽然一下反目成仇,这个残酷事实让她无法面对。
刘汉东说:“马伟这回犯的事儿太大了,已经不是过失杀人的罪了,三十一条人命,重伤十几个,你凌姐毁容,孩子也没了,到这份上我也不逼你了,我只想告诉你,马伟很可能被人灭口。”
阚万林插嘴道:“这事儿太大了,幕后的黑手肯定要灭口,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玲玲你想清楚,你捂着不说,其实是害了马伟。”
朱玲玲对警察有一种心里抗拒,但对刘汉东是信任的,假如520案真是马伟做的话,杀人灭口几乎是一定的,毕竟这案子太轰动了,幕后者肯定要毁灭一切不利因素。
“钱是马伟给的,他没说是哪来的钱,我猜是上面给的安家费。”朱玲玲闭上了眼睛,泪珠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凌姐,对不起东哥,对不起那么多人,我真不知道是马伟干的。”
“上面是谁?”刘汉东趁热打铁追问,“马伟现在哪里,你能联系到他么?”
“我不知道上面是谁,马伟经常说上面上面的,我问他,他说娘们家家别掺乎。”朱玲玲说。
“爆炸案那天,马伟回家了对吧,他有什么反常么?”刘汉东道。
朱玲玲闭上眼用力回忆着:“那天他是半夜来的,给我送了点钱,挺兴奋的,说要出国做大买卖,等发了财把我接出去,早上我醒过来他就不见了,后来我才发现,柜子里一件红衣服丢了。”
“去哪国?”刘汉东追问。
“缅甸还是菲律宾什么的。”朱玲玲文化程度不高,对东南亚国家也搞不清楚,缅甸和菲律宾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平时怎么联络?”
“不联络,他说现在警察破案都是高科技手段,一联系就出事。“
“那他就不担心你?”
“不担心,他会看我的微信,有啥事我都在圈子里晒出来,不管他在哪里都能看得到。”
刘汉东看了看朱玲玲的肚子:“你怎么能确定马伟还活着?”
朱玲玲会意:“我发个微信就说早产了,他肯定打电话回来,不就能确定了么?”
更新快纯文字
阚万林说:“就算他打电话回来,也是暂时安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是劝他自首吧。”
朱玲玲说:“万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马伟的脾气,我哪儿管得了他,平时我说他两句他就打人,也就是我怀上孩子之后才不打我的。”
阚万林说:“马伟脾气虽然暴点,还是爱你的,就算为孩子着想,你也得劝他自首,孩子不能有个杀人犯的爹啊。”
朱玲玲说:“他不是爱我,是爱孩子,我早不想和他过了。”
谁都能听得出,这是气话,朱玲玲和马伟青梅竹马,相恋多年,肚里又有了他的骨肉,还共同贷款买了房子,早已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分也分不开了。
刘汉东把朱玲玲送回家,看着她在微信圈子发了消息,说自己被车撞了,早产,小孩在保温箱里放着,每天费用上千,还在网上搜了一张早产婴儿的图片配上。
微信发完,大眼瞪小眼,等着马伟打电话来,左等右等也不来,微信圈子是一种被动联系方式,必须对方查看手机才能发现,估计两三天内才能有回信。
朱玲玲说:“东哥,只要他打电话来,我一定把上家的名字问出来,你就放心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刘汉东和阚万林下楼离开,观察了一下小区的保安情况,这是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没有居委会,没有治安积极分子,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保安员。
“万林,这边交给你了,多盯着点。”刘汉东说。
“放心吧,绝对办的妥妥的。”阚万林拍着胸脯说,他的豪言壮语刘汉东并不太相信,毕竟蹲坑是个专业活儿,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时间,阚万林忙得很,哪有时间在这儿耗着。
……
三天过去了,马伟依然没给朱玲玲打电话,也没在微信上联系,这下朱玲玲知道害怕了,把阚万林找来哭诉,说马伟八成是让人灭口了,以后咋过啊,坐在床上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一口一个万林哥。
阚万林愁的直挠头,心说你现在知道马伟不靠谱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混得再差也不能接这个盘啊,收个孕妇当媳妇,还不被人家笑话死。
这是他的心理活动,表面上却热情的很,下厨帮朱玲玲做饭,正忙的不可开交,忽然听到大门响,有人用钥匙开门,他还以为是朱玲玲她妈回来了,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想招呼一声,却看到大门外站着的是马伟。
马伟剃头了,马尾长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的寸头,整个人黑瘦无比,穿着休闲服和运动鞋,背一个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样子。
门前摆着阚万林的皮鞋,马伟先看见的鞋,后看见的人,阚万林系着围裙,手里端着碗,正搅鸡蛋呢,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马伟的表情非常复杂,死死瞪着阚万林,回手将防盗门锁死,问道:“你在我家干啥呢?”
阚万林心砰砰跳,冲卧室喊道:“玲玲,马伟回来了。”
朱玲玲从床上蹦起来冲到门口,看见马伟站在客厅里,眼泪顿时下来了。
马伟打量着朱玲玲的肚子,脸上阴晴不定,冷冷道:“咋回事,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朱玲玲说:“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你老实告诉我,凌姐的车是你放火烧的不?”
马伟咬牙切齿:“死娘们,敢阴我!”转身就去开门,阚万林大喊一声:“马伟!”趁他回头,将手中一碗鸡蛋泼过去,马伟被糊了一脸黄的白的,伸手去揩,被阚万林一个虎扑按在了地上。
两人本来就有仇怨,后来经刘汉东调解才化敌为友,不过阚万林觊觎朱玲玲的事儿让马伟老大的不痛快,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这回索性撕开脸来干了。
论实力,马伟和阚万林半斤八两,都是街头混战练出来的好手,不过马伟舟车劳顿,心虚不安,一番颤抖,被阚万林占了上风,骑在身上噼里啪啦一阵猛打,马伟居然休克了。
阚万林翻身下来,擦一把脸上的血,对哆哆嗦嗦的朱玲玲说:“愣着干啥,打电话啊。”
“给给给,给谁打电话?”朱玲玲慌神了。
“还能给谁,给东哥打。”阚万林四下张望,“家里有绳么?”
二十分钟后,刘汉东赶到了朱玲玲家,马伟已经被捆在了暖气片上,嘴也堵上了,正拼死的挣扎着,眼神凶狠无比,不过看到刘汉东出现,狠劲一下就泄了。
阚万林蹲在一边清点着马伟包里的东西,换洗衣物,车票,现钞,还有一把匕首。
刘汉东弯下腰,把马伟嘴里的抹布抽了出来。
马伟眼帘低垂,不敢和刘汉东对视。
刘汉东点了一支烟塞在他嘴里,朱玲玲搬了张凳子过来,怯生生道:“东哥,你坐。”
马伟抬头狠狠瞪了朱玲玲一眼:“**的,吃里扒外坑我!”
“啪”的一声,刘汉东甩手给马伟一记耳光,把刚吸了一口的烟都给抽飞了。
“你还有脸说别人,你害死多少人你知道不?我弄死你都脏了自己的手,万林,拿汽油来,今天我让他尝尝被火烧的滋味。”刘汉东喝道。
阚万林说:“汽油车里有,我下去抽。”
朱玲玲噗通跪下了,她肚子大,跪的很艰难,涕泪横流乞求道:“东哥,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吧。”
刘汉东固然恨极马伟,但也知道这小子只是执行者,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他看了看朱玲玲,叹口气,重新点了两支烟,一支塞给马伟,一支自己抽。
“马伟,你烧死半车人,把马凌害的毁容,流产,我就不多废话了,给你两条路,一,老实招供,我送你归案,当你是自首,以后玲玲和孩子,我照顾;二,你替你的老板保守秘密,我把你浇上汽油点了,给520上的人报仇,你选吧。”
马伟闷头吧嗒吧嗒抽烟,抽了一半,吐了,吸了吸鼻子说:“东哥,我对不起你,我那天确实没看清是凌姐开车,不然我说啥不会在那辆车上下手。”
刘汉东阴沉着脸道:“继续说,谁让你干的?”
“上面,来头很大。”马伟说道,“那次出租车司机打群架,是淮江出租的经理安排我干的,不是打死了人么,卞旭刚给了我十万块让我跑路,说他来善后,不会有事,我就跑去了南边避风,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把我叫回来,说介绍我干一件大事,就我最合适,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万,我寻思反正杀了人,也不在乎多杀几个,就答应了……我万没想到,他给我的是定时炸弹啊……”
说到这里,马伟情绪激动起来,“我是混蛋,可我也有良心,事发之后,我一直就没睡过安生觉,一闭眼那些冤魂就来找我,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我怕我媳妇孩子遭报应啊。”
“所以你听说玲玲早产,就赶回来了,你不怕警察抓你么?”刘汉东质问。
“我怕,可我更怕这辈子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我文化不高,可也看过报纸,看过电视,那么大的案子,他们肯定要灭口。”马伟咽了口唾沫,眼神中的狠戾消失不见,变成了恐惧。
“事发之后,他们给了我五十万,还欠五十万,让我去拿,我没敢去,怕的就是灭口。”
“他们到底是谁,卞旭刚么?”刘汉东不耐烦起来。
“不是,和大老板比,卞旭刚就是个马仔……安排我烧公交车的,是黑森林的人。”
这是刘汉东想要的答案,其实真相他早就知道,现在需要的只是证据而已,刘飞身为市领导,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而黑森林就是为他干脏活的第三只手,找到了马伟,就能斩断这只手,进而能把刘飞拉下马!
“具体是什么人你记得么?”刘汉东隐隐有些兴奋,距离成功虽然只近了一小步,但这一小步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死都记得他长什么样。”马伟信誓旦旦道,“黑胖子,起码一米八八,二百多斤,东北口音,戴金链子和佛珠,手上一串蜜蜡,下巴上留小胡子。”
刘汉东看了看阚万林,他开黑车的朋友多,消息灵通的很。
“黑森林是东北人开的,都这德行。”阚万林说。
“那好,我现在送你去自首,你还有啥说的么?”刘汉东道。
马伟摇摇头:“没啥说的,这段日子我过的比死都难熬,我愿意给他们抵命,东哥我没脸求你,可是玲玲她……”
刘汉东没说话,朱玲玲捂着脸在哭。
马伟忽然跪下了,面朝阚万林:“万林,我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玲玲和孩子就拜托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他被捆着不能作出磕头的大动作,只是虚点了几下,眼圈通红,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阚万林看看刘汉东,后者点点头,于是他上前将马伟身上的绑绳解开了。
马伟没反抗,也没跑,和朱玲玲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刘汉东起身去给胡朋打电话,说马伟找到了,他是回来自首的。
“在家等着,我马上带人过去。”胡朋匆匆撂了电话。
墙上的挂钟啪啪的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阚万林时不时抬头,感叹怎么过的这么慢,明明觉得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五分钟。
防盗门被敲响了,很有节奏的三下。
“开门,警察。”
阚万林赶紧跑过去开门,刘汉东忽然觉得不对,那声音不是胡朋的,而且带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等等!”他断然喊道,可是已经晚了,阚万林打开了防盗门,摘下了防盗链,大门被粗暴的撞开,面对他们的是黑洞洞的五连发枪口。
“我操”阚万林骂了一声,迅速关门,对方一只脚别进门里,同时枪响了,枪声震耳欲聋,硝烟味瞬间弥漫楼道和房间,几十颗细小的弹丸轻而易举的穿透两层薄铁皮做成的防盗门,打在阚万林身上。
刘汉东眼睁睁看着阚万林飞起来落到自己身后,大门被踹开,随着五连发套筒拉动的声音,红色的塑料弹壳带着热度蹦出来落在地上,第二枪又响了。
朱玲玲傻乎乎站在客厅中央,跟枪靶子没什么区别,马伟纵身一跃,第二发霰弹打在他身上,顿时血溅当场。
哗啦,又是拉动套筒的声音,两个穿藏青色警服的人走了进来,脸上蒙着黑头套,看不到表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打算留活口。
杀手够狠,动作够快,但他们没料到一点,刘汉东带枪了。
接到阚万林的电话后,刘汉东就把枪别在后腰上了,他反应能力和出枪的速度都很快,只是上膛和开保险需要半秒钟的时间,这短短半秒钟,就耽误了大事。
刘汉东用的是一把西北毒贩子自造的冲锋手枪,粗劣无比,但可以全自动连发,为了防止枪口上跳,他把枪横过来扫射,二十发子弹瞬间打光,就听到人倒地的声音,他知道打中了。
来不及换弹匣,刘汉东抽出脚踝上插着的77式手枪,拔枪的时候单手扣动扳机护圈上膛,冲出门去,两个假警察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也没有血迹,正探头张望,下面一枪打来,子弹在墙上轰起一片狼藉,墙皮乱飞,差点迷了眼睛。
刘汉东看也不看,伸手朝楼梯下面开了两枪,然后贴着墙追下去,他用的是小手枪,对方是杀伤力巨大的五连发霰弹枪,一轰一大片,下楼追击很容易中招,不过对方似乎受了伤,匆匆开了两枪吓阻他,没刻意打埋伏。
追出单元门,只见一辆黑色奔驰suv疾驰而去,车牌拆掉了,刘汉东举枪瞄准,将枪里的子弹打完为止。
返身上楼,朱玲玲正慌着马伟胸前的伤口,霰弹造成的血口子如同蜂窝一般,根本堵不住,一旁阚万林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刘汉东刚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听到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拔枪在手,看到胡朋带着几个警察走进来,满脸惊愕:“咋回事,动枪了?”
“快救人!”刘汉东说。
警察们七手八脚将马伟和阚万林抬下楼,搬上车,拉响警笛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马伟受伤很重,脸变得惨白无比,眼皮沉重,血流的满车厢都是,刘汉东急切道:“快点,再快点。”
“东哥,让我和警察说话。”马伟说道。
“省点力气。”刘汉东急坏了。
胡朋俯下身子道:“我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你可以和我说。”
马伟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嘴里冒出血沫来,肺部被打穿了,呼吸都困难。
“好了,我知道了,你……”胡朋没说完,就看到马伟不再动弹,两眼依然睁着。
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没了。
“再快点!”胡朋吼道。
马伟被抬上手术台的时候已经没了心跳脉搏和呼吸,医生还是做了心脏起搏,注射肾上腺素,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抢救了五分钟,宣告伤者死亡。
相比之下,阚万林就幸运多了,打中他的那发霰弹穿透防盗门的时候丧失了大部分动能,杀伤力减弱,别看血淋淋的挺吓人,其实没伤到内脏,死不了。
刘汉东懊丧万分,好不容易设圈套把马伟引来,眼瞅着案子就能真相大白,没想到被人截胡,生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把马伟给灭口了!
他眼角瞥见了胡朋,这家伙两道眉毛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对头,马伟回来的事情只有他知道,肯定是胡朋这边走漏了消息。
“胡支队,聊两句。”刘汉东朝楼梯口使了个眼色。
医院楼层高,上下都适用电梯,楼梯是防火通道,没人经过,胡朋进了楼道,刚把烟摸出来,刘汉东的手枪就顶上了他的脑袋。
“你这几个意思?”胡朋很镇定。
“我还问你呢,你几个意思,马伟回来的事儿就他妈你知道,你还没到,杀手就上门了,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然我让你下去陪马伟!”刘汉东恶狠狠将枪口往胡朋脑门上戳了戳。
“冷静点,我没走漏消息,你要相信我。”胡朋继续劝说。
“说,你收了黑森林多少黑钱!”刘汉东杀气腾腾,眼神起了变化,马伟被灭口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本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这回是真急眼了。
胡朋也急了:“我操,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是沈局的人,又不是他们那一头的,给我钱我也不能要啊!”
刘汉东神情略有缓和,“那你怎么解释,我打过你的电话后,杀手就上门了。”
胡朋掏出烟来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可能是我的手机被监听了。”
“哦?”刘汉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是刑侦副支队长,什么人连你的手机都敢监听。”
胡朋自嘲的笑笑:“副支队长怎么了,在上头眼里狗屁不是,说办就办,我接到你的电话后,连手底下人都没告诉去哪儿,去干什么,直接带人开车过来的,所以弟兄们是不会走漏消息的,去除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就是最有可能性的了,我是案件负责人,他们对我实行监听也是成立的。”
刘汉东收了枪:“不好意思了。”
胡朋一摆手:“我不怪你,换我也得急眼,刚才马伟在车上对我说了,指使他在520路上安放定时炸弹的是黑林,介绍人是卞旭刚,这案子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把他们钉死。”
刘汉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附耳对胡朋言语了几句。
一小时后,一群人抬着担架上了救护车,随行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两名便衣警察,救护车拉着警笛出了医院,向市区方向驶去。
刚才情况紧急,马伟和阚万林被就近送往望东区医院,这儿医疗设施不如医大附院齐全,伤员伤势稳定后转院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已经是深夜时分,救护车行驶在高架快速路上,前后都没有车,速度达到了一百公里,忽然前面出现一辆打着双闪的面包车,斜着横在路上,有人挥舞着荧光棒示意停车。
救护车减慢了速度,但并没停车,此时后方又出现了一辆皮卡,速度奇快,从侧后方撞击救护车,救护车失去控制在空荡荡的道路上蛇形前进了一段距离,撞在前面面包车中部,气囊弹开,司机生死未卜。
皮卡上跳下四个蒙面男子,手里拎着枪,快速包抄过来,三人举枪瞄准,一人拉开了救护车的后门。
救护车里摆着担架,挂着吊瓶,医生护士和随行警察都躲在了黑色的防弹盾牌后面,担架上的人连被子都没掀开就开了火。
子弹穿透被子,棉絮漫天飞舞,车外的杀手们猝不及防,被打得人仰马翻,乔装打扮的医生护士也举枪射击,刑警们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练枪法,这么近距离内手枪也打不准,性命交关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把子弹打光再说。
驾驶室里的司机也拔枪射击,将面包车前拿荧光棒的家伙一枪撂倒。
四个杀手全都中枪倒地,担架上的“伤员”掀开被子跳起来,竟然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胡朋,他这回是真豁出去了,穿了件防弹背心冒充马伟,要知道马伟可是灭口对象,这么做九死一生,也正是这个举动获取了刘汉东的信任。
胡朋拿的是一支79微冲,射速极高,穿透力很强,20发子弹瞬间扫完,他快速换了弹匣,跳下车将丢在地上的枪踢开,瞄准躺在地上的杀手。
警察们都下了车,将局面控制住,高架路后方警灯闪烁,支援的特警杀到了。
忽然皮卡车疯狂启动,原来车里还藏着一个人。
“快追!”胡朋大喊道,一个点射打过去,皮糙肉厚的皮卡车厢屁事没有。
警察们正要上车,救护车吭哧吭哧发动起来,后门还没关上就呼啸而去,和皮卡并排行驶,两车互相撞击,擦出一长串火花。
还是开救护车的司机技高一筹,死死压住皮卡,前方就是岔道口,中间是坚实的水泥墩子,皮卡猛打方向盘避让,车辆侧翻滑出,撞击在高架路护栏上,轰隆一声巨响,整段水泥护栏被撞开,皮卡栽倒了桥下。
救护车停下了,刘汉东从车里跳出来,走到桥边向下望去,皮卡摔成了废铁,开车的八成是挂了,好在车没像电影里面那样爆炸。
断开的水泥护栏茬口上,细细的钢筋仿佛在嘲笑谁。
刘汉东回到了枪战现场,胡朋笑眯眯给他甩了支烟:“搞定,老子的电话确实被监听了,这回非得弄一批人进去不可。”
特警将躺在地上的杀手提起来铐走,这些货色都穿不挂标志的警用作训服,戴反恐头套,穿防弹衣,用的是两支五连发,一支手枪,还有一支杀伤力巨大的五六式冲锋枪。
“妈的,好悬,差点就交代了。”胡朋心有余悸。
高架路被暂时封闭,大批警察云集现场,枪案是大事,沈弘毅亲自赶来,胡朋向他做了报告。
“沈局,520案的凶手马伟被灭口,临死前他亲口告诉我,是黑森林的老板出价一百万让他干的。”胡朋情绪有些激动,“犯罪团伙出动军用枪械,当街驳火劫夺人犯,分明不把公安机关放在眼里,我建议立即出动警力,抓捕黑林团伙。”
沈弘毅面色严峻,倒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案子已经很清楚,520路就是黑林派人搞得,抓一个黑林轻而易举,可是黑林背后的人,谁敢动,谁有能动得了?
“老胡,你连夜突审,撬开那几个家伙的嘴,掌握确凿证据后,不用请示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沈弘毅果断的一挥手,“把现场收拾干净,尽快通车,近江成什么样子了,三天两头尽是大案!”
领导一声令下,干警们立刻行动起来,将现场遗留的物证提取,现场拍摄了照片,撞开的水泥护栏遮上红蓝彩条布,撞毁车辆迅速拖走,然后解除交通管制,午夜时分,东西高架路望东段恢复畅通,社会车辆途径事发地点的时候,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枪战。
马伟死了,还有卞旭刚这个重要证人,绝对不能再出错,胡朋亲自带人前往卞家进行抓捕,考虑到情况比较复杂,还带了一车特警过去。
卞旭刚的汽车停在楼下,敲门却无人应声,特警动用了破门槌强行进入,突击队员举着防弹钢盾和手枪冲了进去,踹开卧室门,强光手电照射下,床上一对男女瑟瑟发抖。
“卞旭刚?”警察喝问道。
“我不是。”男的矢口否认。
警察打开灯,胡朋走了进来,他曾经给卞旭刚做过笔录,认出这个男子确实不是本人,不过女的似乎是卞旭刚的老婆。
“穿上衣服。”胡朋皱起眉头,卞旭刚不在家,事情复杂了。
一对狗男女穿上了衣服,不用逼问就全招了,原来卞旭刚前天就突然出差了,走的非常匆忙,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媳妇就把情人带回家了。
“卞旭刚到底去哪儿了?”胡朋问道。
“不知道,他把账户里的钱全提走了,就把车和房子留给我了,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和我无关。”媳妇穿着睡裙,抱着膀子,一脸的无所谓。
“两个都带走。”胡朋转身就走。
媳妇冷笑:“现在警察还负责抓奸么?”
男的连忙求饶:“我们是真感情啊。”
胡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子:“你哪个单位的?”
“我……交通局的。”男子冷汗直冒,看他的将军肚和年纪,应该是个中层干部。
“带走。”胡朋懒得和他们废话。
回到局里,胡朋安排了几个预审方面的老手突击提审杀手们。
杀手们清一色东北人,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剃着光头,纹身花胡里哨,态度嚣张,极其不配合,他们都穿了防弹衣,所以伤的不重,顶多是被子弹冲击力打断了肋骨,对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再狡猾的狐狸遇上老猎手也是白瞎,公安局刑侦专家是干什么吃的,专门克这种人渣,不说是吧,给你上手段,满清十大酷刑不敢说,起码让你回到解放前,品尝一下白公馆、渣泽洞的滋味。
审了一夜,胡朋听了一夜杀猪叫,结果出来了,这几个货都是东三省来的刀枪炮,在本地犯过案子,背着大事儿的,到近江来投奔的是黑哥,黑森林的黑哥,不过他们咬死口不承认安排杀人的是黑林,而是黑森林的保安主管,一个叫李勇的大哥。
刘汉东也被带到局里做笔录,胡朋亲自负责,桌上摆着两把枪,一把化隆一号冲锋手枪,一把警用77式。
“这两把枪你解释一下。”胡朋说。
刘汉东哼了一声:“禁毒支队的事儿需要向刑侦报备么?”
胡朋将两把枪锁进了柜子:“案子到我这儿,我肯定不能把枪还给你,让耿直来要吧。”
刘汉东也不强索,反正耿直会替自己出头。
“累了,回去歇歇吧。”胡朋递给刘汉东一支烟。
“不累,抓黑林我可以帮忙。”刘汉东拍拍胡朋点烟的手,深深抽了一口。
胡朋说:“你又不是警察,不需要你插手,近江公安局那么多刑警、特警,还有武警支队,反恐分队什么的,就算再难啃的硬骨头也啃得动,你就放心好了,不做死就不会死,黑林这回闹得太大了,谁也护不住他。”
说着,他绕过来拍拍刘汉东的胳膊:“这事儿你别参与了,水太深。”
……
刘汉东出了公安局,天色微明,扫大街的清洁工挥动扫帚将垃圾扫到路旁,过往车辆还亮着夜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有些人却再也看不到今天的日出。
马伟的尸体被送到法医鉴定中心解剖去了,阚万林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朱玲玲伤心过度,也送进了医院,可怜身边连个陪人都没有。
刘汉东想到自己的承诺,买了份早点去医院照看朱玲玲,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安慰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听朱玲玲重言倒语的说着以前和马伟谈对象时候的往事。
说着说着,悲伤过度疲惫不堪的朱玲玲头一歪,睡着了,刘汉东帮她盖好被子,出了医院,没打车,步行回去,走到黑森林夜总会的时候,不禁驻足观看。
黑森林夜总会就是以前的铂乐门,李随风被打黑之后,不动产拍卖,据说黑家兄弟用极低的价格成交,因为根本没人敢和他们竞争。
夜总会经过重新装修,气势辉煌,整个立面都是黑色玻璃,如同魔王的宫殿,停车场上车辆稀少,岗亭里的年轻保安打着瞌睡,遥想当年,自己还在缉毒大队的时候,和马凌一起深入虎穴,大闹铂乐门,如今物是人非,江湖已经变了模样。
黑森林是目前近江最豪华的娱乐场,普通包间一晚上花掉几万块属于毛毛雨,如此高端的消费档次,顾客依然趋之若鹜,这是因为黑森林提供的服务非同一般,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办不到,若是持有一张黑森林会员卡,可以说在近江地面上,犯法的不犯法的事儿,全都能帮你办到。
传说韩国的都教授到近江来走穴做活动的时候,恰好黑森林的一位会员是教授的脑残粉,发话说想和教授亲近亲近,黑老板一个电话就给安排的妥妥的,不但合影签名,还共进晚餐来着。
社会上的朋友都知道,黑森林如此牛逼,不单单是因为黑子的关系,老板黑林是吉林人,在当地很有名气,和延边的朝鲜黑帮,韩国黑社会都有联系,黑老板旗下有几十家连锁娱乐会所,还涉足房地产开发,汽车销售等行业,资产以亿为单位。
黑森林停车场上常年停着三辆车,一辆悍马,一辆路虎,还有一辆体型巨大的knightxv骑士十五世suv,长六米,宽两米五,6.8升v10引擎,全车装备防弹钢板和防弹玻璃,造型粗犷野蛮,宛如轮式装甲车,这就是黑林的座驾,裸车价就一百万美元,全中国不过十几辆而已。
黑家兄弟是刘飞的人,世人皆知,所以黑森林虽然黄赌毒样样俱全,警方不但不管,还给他们保驾护航,俨然是近江娱乐业的铁杆庄稼。
刘汉东站在黑森林大门口抽了支烟,暗暗冷笑,这回老子就专门割你这铁杆庄稼。
保安发觉他站得太久,走了过来,地道的东北口音:“干哈的?”
黑氏兄弟喜欢用自己人,从东北调了二百多精壮汉子过来,个顶个都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每逢冬季黑林出场面的时候,身后跟几十口子打手,一水的黑貂,眼神不好的还以为是西藏牦牛群在迁徙,可惜现在是夏天,看不到这样的盛景。
“没事,我就看看。”刘汉东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没回家,而是去了近江电视台,找宋双爆料。
会客室内,刘汉东向宋双出示了手机里的照片,高架路水泥护栏断裂处的钢筋比筷子还细。
“这一段高架路是前年完工的,承建单位是中和建筑装潢公司,法人代表严致平,是望东区区委书记严致中的弟弟,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宋双仔细看着照片,咂咂嘴:“这个事故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晚。”刘汉东说。
“仅凭这样一张照片,就断定上的豆腐渣工程,恐怕说服力不够啊,这钢筋不是用在承重位置,粗细关系不大,我虽然不是学建筑的,但是简单逻辑也是分得清的,总体来说,你这个爆料,不够火爆。”宋双很遗憾的将手机递了回来。
刘汉东说:“我知道不够劲爆,豆腐渣工程太普遍了,已经不足以吸引眼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曝光一下,不通过电视台,而是动用网络影响,我有证据,严致中权力寻租,收受贿赂多年,积攒了五千多万的金条,这个公安局的档案上有,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到。”
宋双还是摇头:“严致中是个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可是扳倒这种级别的小领导,没意思,不好玩。”
刘汉东一咬牙:“好,给你整个好玩的!你想不想独家报道520案的侦破情况。”
宋双的杏核大眼咕噜噜转了转,喜上眉梢:“刘汉东,你知道案情最新进展?”
刘汉东说:“何止知道,我还亲身参与,520案的凶手已经被灭口,幕后黑手锁定,今天就要进行抓捕了,你要是不抓点紧黄花菜都凉了。”
宋双兴奋地直搓手:“快说快说。”
刘汉东趁机提条件:“那我的事儿怎么办?”
“嗯……其实呢,关于严致中,我也有些猛料。”宋双狡黠的笑着,也故意卖关子,“不过最近记性不大好,想不起来了。”
刘汉东很识相,立刻爆料:“在公交车上安放定时炸弹的是淮江出租车公司的司机马伟,他背着命案,被公司经理卞旭刚威逼利诱,乔装打扮成女人在车上做了手脚,导致重大伤亡,随后潜逃外地,我想办法把他引回来,不料就在马伟回家的当晚,幕后黑手得到消息,派人灭口,把马伟杀了,不过马伟临死前交代了,黑手就是……”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宋双也很默契,“我想起一点了,严致中贪腐的事情,前段时间有过报道,一个包工头在高架桥上要自杀,说是发包方拖欠工程款不还,我查了一下,东西高架路就是中和建设承包的,层层转包下去,欠了施工方不少钱,这个事情被压下来了,因为新闻性不高,我也就没跟进,但是当事人的地址电话我都留了,想采访随时可以进行。”
刘汉东说:“黑手就是黑林,黑森的大哥,黑森林夜总会的老板。”
宋双打开了手机录音键:“你有证据么,比如录音,视频什么的。”
“有!”刘汉东斩钉截铁,他打定主意要爆料,按说案件侦破是要保密的,但事到如今,不用社会舆论倒逼真相,怕是高层又会压下来。
刘汉东是个有心人,两处案发现场他都拍了照,足有几十张苹果手机拍摄的高清晰照片,满身血迹的伤者,被打成蜂窝的防盗门,还有激烈撞击的车辆,满地的子弹壳,蒙着头套的犯罪分子,宋双看的两眼放光,激动不已。
“把严致中扳倒的可能性有多大?”刘汉东拿回手机问道。
“很大。”宋双说,“严致中快退休了,刘飞不会保他,现在中央反腐力度很大,省部级的都办了那么多,不差他一个副厅级,只要证据确凿,纪委马上去找他的麻烦。”
“那就好。”刘汉东将手机又递给宋双,让她用数据线将照片导入笔记本电脑。
“刘飞什么时候升市委书记?”刘汉东忽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宋双是干部家族长大的,对官场这一套有些了解,她解释道:“近江市委书记是省委常委,位置相当重要,刘飞是徐新和的女婿,一家人不能有两个省委常委,虽然没明文规定,但是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可能破例,所以刘飞绝不可能当近江市委书记,最大的可能性是调外省当个副省长,秘书长什么的,争取进常委,然后再一步步往上走。”
刘汉东点点头:“曹书记高升或者退休之后,近江市委书记将会由什么人出任?“
宋双想了想说:“一般惯例,省政府秘书长会接替这个位置,不过这都不好说,要看省委书记的意思,以及高层之间的博弈交换……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刘汉东说:“该有个人治治刘飞了,我不信他能一辈子顺风顺水。”
宋双说:“得了吧,他老丈人是不会安排更强势的干部和刘飞搭班的。”
刘汉东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
市公安局,胡朋向沈弘毅做了案情汇报。
沈弘毅默不作声,点了一支烟,他平时很少抽烟,只有遇到难题才会借助烟草来思考。
黑森林的背景他很清楚,是刘市长在背后撑腰站台,520案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这位江东官场的风云人物,查黑森林,抓黑林,等于打刘飞的耳光,自己不愿意和刘飞闹僵,但520案影响实在太大了,中央都派来了督察组,公安部都关注的特大案件,沉重的担子压在自己肩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不能破案,自己的仕途势必受到影响。
沈弘毅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他将来的路还很长,刘飞行事跋扈出位,跟着他走或许有些眼前利益,但长远来看并不稳妥,何况沈弘毅向来认为自己是徐书记阵营里的人,并不从属于刘飞,其实内心来讲,他还有些看不起刘飞,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老丈人,刘飞最多能当个县委书记。
“放手去干,注意保密,注意安全。”沈弘毅掐灭了烟,毅然说道。
“是!”胡朋敬礼离开,520案死了那么多人,久久不能破案,每一个警察都如芒在背,沈局长能顶得住压力,那下面同志就能豁出命来干。
等胡朋离开之后,沈弘毅拿起电话,向省厅负责领导作了汇报,又给刘飞打了个电话,告诉他520案牵扯到黑森林,压是压不住的,只能依法办事。
“我知道了。”刘飞口气很冷淡,“不管牵扯到什么人,一查到底,坚决打击。”
行动由警令部主任徐功铁协调指挥,秘密进行,刑侦支队和巡特警支队的精兵强将汇聚一堂,进入会议室之前,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大伙儿都明白,要办大案了。
胡朋站在前台,穿着短袖衬衫,腋下挂着枪套和皮质双联装弹匣包,杀气腾腾,精神抖擞,他用手中的激光笔指着幻灯片上的大人像说:“这个人,想必大家都不陌生,黑林,四十二岁,籍贯吉林,在黑龙江长大,本市黑森林夜总会的老板。”
下面一阵窃窃私语,干警们的表情都很严峻,黑林是近江黑社会大哥,这事儿谁都知道,但是谁也想不到,现在就要动他。
“黑森林涉黑的事儿,暂且不说,今天我们要抓捕他,是因为黑林涉嫌制造了520惨案!”
一片哗然,干警们都愤怒了,包娼涉赌这些都无所谓,哪个城市没有脏脏的死角,可是制造爆炸,害死几十个无辜群众,这已经严重超越了底线。
胡朋严肃的伸手压了压:“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同志,抓捕黑林,任务艰巨,黑森林豢养大批打手,持有军用枪械,昨晚上我已经和他们交过手,这帮货甚至连防弹衣都有,还是他妈的美国进口货,比我们身上的都先进,该写遗书的现在就写,想退出的也可以退出,不过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我胡朋没这样的怂逼兄弟!”
此言一出,干警们嗷嗷的请战,黑森担任市局警卫处长的时候,仗着刘飞的势力嚣张跋扈,拉了不少仇恨,在场的警察,都是徐功铁精心挑选的,和黑子不一路的人,听说要办黑森林,他们当然激动。
胡朋分派了任务,他亲自带领抓捕组攻坚,全体警员必须穿防弹衣,戴头盔,子弹上膛,每人带三个弹匣,经技侦部门手机定位,黑林名下尾号四个8的手机就在黑森林夜总会,说明人没有潜逃。
事不宜迟,立即出动,一辆辆警车驶出了市局大门,没有拉响警笛,悄无声息的向黑森林机动。
出于保密需求,行动没有请求武警支队的支援,只动用了石国平的特警大队担任外围掩护和突击攻坚,特警们乘坐的黑色涂装轮式装甲车在黑森林前面一个路口和刑警车队会合,径直向夜总会大门开去。
黑森林附近的交通要道,十字路口,全都布置了特警站岗,专等漏网之鱼。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左右,黑森林夜总会并没有营业,但配套的餐饮、客房、酒吧已经开门,黑林的那辆超级越野车就停在大门口,几个小年轻在旁边摆着pose,拿着手机照相呢。
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把小年轻吓了一跳,还以为不小心碰到了豪车,抬眼一眼,无数警车驶入黑森林停车场,红蓝警报爆闪刺眼无比,大批警察从车里冲出,皮靴声响成一片。
胡朋戴着凯夫拉头盔,穿着防弹背心,右手握着92式手枪,枪口朝天,虎口卡在击锤处,嘴唇紧绷,威风凛凛,身后跟着抓捕组刑警,都是全副武装打扮,防弹盾牌加霰弹枪,小步伐走的虎虎生风,谁敢挡路一枪放倒的节奏。
黑森林养着大批打手,这个点儿他们也睡够了刚爬起来,听到警笛声一个个都蹦起来,来不及穿衣服,先抄家伙前呼后拥下楼,双方在大厅里短兵相接。
打手们统一赤膊,刺龙画虎,手持棍棒斧头,面对荷枪实弹的警察毫无惧色,反而更加猖狂,拍着胸脯嚷道:“有种开枪,你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警察们严阵以待。
一个高大汉子分开众人走了出来,一身黑色打扮,刀条脸,气场很强,他冷静的质问胡朋:“你们哪个大队的?把你领导叫来,你知道黑森林谁开的么?”
胡朋冷笑,大概这家伙以为干警们是扫黄来的,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案,他当即下令:“退!”
警察们呼啦一下全部退出了大厅,打手们狂笑起哄,以为警察怂了。
没等他们笑完,三发催泪弹打了进来,浓烟四起,呛得汉子们咳嗽流泪,眼睛睁不开,鼻子无法呼吸。
大批戴防毒面具的防暴特警涌了进来,用橡胶警棍和有机玻璃盾牌猛k这些打手,防暴警察就是专门为这些的人预备的,尤擅组合战斗,分割包围,三个人揍一个,下手极狠,一盾牌铲下去立马丧失战斗力,铐起来丢给后续跟进人员,黑森林的打手们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身体素质杠杠的,单打独斗或许不落下风,但面对配合默契的防暴警,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一时间,大厅里惨叫连连,哭爹喊娘。
胡朋带领抓捕组迅速突入,走楼梯直奔黑林的办公室。
抓捕小组以标准cqb战斗队形突入八楼,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廊里寂静无人,装修堪比五星级酒店,这是黑森林娱乐集团有限公司的行政楼层,黑林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
胡朋指了指挂总裁牌子的大红门,两名刑警冲上去,分立大门两侧,轻轻握住了门把手,其余人等藏在防弹钢盾后面,屏住呼吸,打开枪支保险随时准备射击。
三二一!随着胡朋的手势,刑警推开了门,突击手端着微冲闯了进去,厉声喝道:“不许动!”
大班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刀刻斧削一般硬朗的线条,双目炯炯有神,他就是黑森林的老板,黑林。
两支枪指着黑林,其余人等搜查了套间内的卧室和浴室,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暗藏的武器。
“黑林,你被逮捕了。”胡朋拿出逮捕令。
“胡支队,可能有些误会,不过我会配合的。”黑林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嚣张跋扈,反而相当低调,他从大班台后面站了起来,身高比黑森差了很多,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也不是很健硕,但身上那股江湖大佬的气场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给我留个面子好不好?”黑林微笑着伸出双手,“拿个毛巾什么的,把手铐遮起来。”
胡朋一摆手,刑警给黑林戴上手铐,盖上一条毛巾。
大厅内的战斗进行的差不多了,打手们被一网打尽,统统抓走,黑林也被抓捕小组从防火梯押了下去,带上一辆轮式装甲车,直接送往市局。
胡朋终于松了一口气,行动比预想的顺利,有惊无险,黑林束手就擒,回望车厢,黑林夹在两名特警之中,神色依旧从容,还主动打招呼:“胡支队,给支烟抽可以么?”
“给他。”胡朋说。
刑警点了一支烟递给黑林,黑林接了抽了两口,点头致谢:“谢谢,等事情平息了,我请客。”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请客么?”胡朋忍不住讥讽道。
黑林嘴角浮起笑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为什么没机会请客?”
胡朋说:“你做的亏心事还少么?”
黑林说:“混到我这个层次,打打杀杀的事情肯定沾了一些,但那些都是过去,在东北老家刚起步的时候,现在我已经洗白了,不做违法的事情,更别提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胡朋冷笑:“这么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了?”
黑林说:“知道,网上不都传开了么,说我是520案的幕后黑手,我寻思这要跑了,那就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我本来打算出国考察的,专机都预备好了,硬是没走,留下来等你们的,只是没想到你们没打电话传唤我,而是整这么大动静,呵呵,有点小题大做了。”
胡朋暗道不好,这么秘密的事情,怎么网上就传开了,肯定是刘汉东这小子泄密了,为了给警方施加压力,不惜把尚在侦破过程中的案件曝光,回头一定得狠狠收拾他!
装甲车中途开进一处洗车场,黑林被押下来彻底搜身,确认没有追踪器后送进另一辆厢式货车,在两辆民用牌照轿车的护送下,押往平川市郊的打黑基地,那是沈弘毅的自留地,不像近江市局这样鱼龙混杂,容易被人做手脚,如果黑林在押期间突发疾病身亡,那大家可就被动了。
黑林归案,参战干警大受鼓舞,石国平打算一鼓作气也黑森林夜总会查封,可是突击搜查之后,居然没有任何违法情况,没有私藏枪支弹药,没有容留卖淫嫖娼,也没有贩卖毒品的证据,黑森林滑不留手,根本抓不到把柄。
唯一能拿来说事的是黑森林豢养的这帮打手,全被抓进巡特警支队,挨个过堂审问,一审才知道,这帮货全是外围马仔,和黑森林没有劳工合同关系,名义上只是住在黑森林客房部的住客,甚至上网查证,连追逃的通缉犯都没有,最多办他们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而已。
打黑基地,黑林被带进一间审讯室,没窗户,台灯是红色的,桌子形状是不规则的,一切布置旨在摧毁嫌疑犯的心理防线,不过这些对黑林来说都是小儿科,他微笑着对胡朋说:“胡支队,弄这些没意思的,我以前被北朝鲜的边防军抓过,什么场面都见过。”
胡朋知道,对手狡猾而顽强,审讯将会异常艰苦。
……
刘汉东并没有关注抓捕黑林的行动,他知道胡朋不会让自己失望,他现在关心的是如何扳倒刘飞集团中的另一个重要人士,望东区委书记严致中。
北河县下河乡,刘汉东的路虎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上,他和宋双一起来探访去年在高架桥上自杀未遂的讨欠款包工头张福满,地址显示张家在下河乡鹿头村二组十号,可是这栋农村小别墅的主人却不姓张。
“张家搬走了,房子抵账了。”新房主指着远处一间破瓦房说,“他们一家人住那儿。”
破瓦房里住着一家三口,老太太带着俩孙女,听说宋双是城里来的记者,老太太抹起了眼泪,说儿子冤枉。
“县里把他抓去了,说是非法上访,关在监牢里一年多了,见也不让见,儿媳妇丢下俩孩子去南方了,我一个老婆子拉扯俩孩子,咋过啊。”
宋双看看俩女孩,面黄肌瘦,可怜巴巴,心有不忍,掏出钱包,发现里面有几张钞票,剩下的都是卡,于是碰了碰刘汉东的胳膊,干咳一声。
刘汉东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宋双,他本意是让宋双意思一下,给个千把块钱就行,可宋双是实诚人,居然把整整一叠上万块都塞在了小女孩的兜里。
“可不敢要!”老太婆急忙推辞,宋双把钱推回去:“张老板的案子我是知道的,他人品好,宁可卖房子卖车也不拖欠工人工资,我佩服他,这些钱留给孩子上学用。”
说完,宋双叹口气,拉着刘汉东走了。
刚走出十几步,老太婆喊道:“大姐,等等,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宋双停步扭头,只见老太婆返身回屋,在床底下扒了一通,拿出一个羊皮封面的小本子,献宝一样递过来,“这是我儿子留下的东西,说是遇到好人才能拿出来。”
小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重要资料,包括行贿的时间,数目,人员,以及工程施工中遇到的各种问题,水泥标号不对,钢筋规格不符,甚至由此造成的隐患都写的清清楚楚。
宋双喜出望外,这是扳倒严致中的杀手锏啊!
……
回到电视台,宋双将张福满的小本子拍照、复印,一份寄往纪委,一份上网公布,矛头直指望东区委书记严致中。
区委宣传部下面设有网络舆情办公室,常年有专人专注网络上针对望东区以及区委区政府领导的负面消息,宋双发布帖子不久,就被望东区舆情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盯上了。
区委书记办公室,严致中正在伏案工作,敲门声传来,他威严应道:“进来。”
区宣传部副部长小赵走了进来,将打印的材料轻轻放在严书记案头,严致中拿起来瞄了两眼,重重摔下去:“这是污蔑中伤,这是造谣抹黑,报案,让公安部门介入,一定要严厉打击!”
小赵说:“严书记,这个爆料人身份比较特殊,是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她父亲是前省公安厅厅长宋剑锋……”
严致中平息了怒火,重新拿起材料来阅读,这份爆料其实并不新鲜,同样的东西去年就送到了纪委,不过被压了下来,如今在网络上重见,说明情况比较复杂,比较严峻。
“这个又猛又萌的双儿……”严致中皱起眉头,他年龄大,很看不惯这种哗众取宠的网名。
“叫宋双,年纪不大,可能是被人利用了。”小赵说,“我了解了一下,市政府新闻办公室副主任凌子杰和宋双关系比较好,严书记是不是可以通过凌子杰给她带个话,沟通一下什么的。”
严致中点点头:“有道理,帮我约一下凌子杰。”
望东区委书记虽然级别不高,但县官不如现管,权柄在手俨然一方诸侯,严书记召见,凌子杰立刻颠颠赶来,一番寒暄后,严致中委婉表达了托凌子杰做中间人的意思,凌子杰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下来。
“需要哪方面的支持和配合,尽管开口,望东区的经济发展正在紧要关头,我实在没精力分神啊。”严致中热情的和凌子杰握手道别。
“严书记客气了,我尽力去办,办不好提头来见。”凌子杰话说的很满,因为他有这个自信。
回到家里,凌子杰立刻给朱芃芃打电话,让她约宋双吃饭。
“怎么,还忘不了她啊?”朱芃芃酸溜溜地说,她和凌子杰现在是恋人关系,自然要吃醋。
“哪儿的话,严致中托我办点事,需要和宋双见个面,就这么简单,宝贝别生气,回头给你买好吃的,嗯,我也爱你,么么哒。”凌子杰挂了电话,摩拳擦掌,摆平这件事,以后就搭上了严致中的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隔了一日,宋双如约来到淮江边的蓝旗鱼西餐厅,凌子杰和朱芃芃已经恭候多时,见她来了便打趣道:“大记者姗姗来迟,要罚酒啊。”
宋双笑道:“别挖苦,我是实习记者,可不比你家凌子杰,副处级新闻发言人,刘市长面前的红人。”
一番玩笑调侃后,宋双落座,凌子杰递上菜单问道:“想吃什么,自己点,这里的碳烧猪颈肉不错,德国风味很正宗。”
宋双胡乱翻了一下菜单说:“随便,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咦,芃芃你拿的什么?好像你的生日还很远啊。”
朱芃芃身后有个大盒子,还扎着丝带,看起来像是礼物的样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朱芃芃将盒子捧过来,笑眯眯道:“你梦寐以求的好东西,打开看看吧。”
宋双笑道:“不会是个帅哥吧,不对,这盒子这么小,郭敬明都钻不进去,那会是什么呢?”
朱芃芃和凌子杰都笑而不语。
宋双打开了盒子,顿时惊呆了,里面是一排尼康单反相机用镜头,广角定焦,广角变焦,远摄变焦,超远摄定焦,微距、移轴、防抖,琳琅满目,耀花人眼。
“吸毒毁一生,单反穷三代,双儿,这份礼物可是倾尽了我的全部身家啊。”朱芃芃做痛心疾首状。
“芃芃,你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宋双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她是新闻专业的学生,喜爱摄影,家庭条件不差,所以玩单反有些年头了,但摄影器材实在太过昂贵,很多专业镜头买不起,如今梦想成真,好比在一只饿了三天的野猫面前摆了满满一桌鱼肉,焉能让她不激动。
“有了全套镜头,可要拍出好照片来报答我啊。”朱芃芃和宋双么么两下,姐妹俩并排坐下,将凌子杰挤到了一边。
“有啊有啊,你看看我的作品。”宋双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叠摄影作品来给他们看,凌子杰看了几张,故作夸张赞道:“毒,德味,大师,学习了!”
宋双笑作一团:“你也是器材党啊?”
凌子杰说:“我不是器材党,我是记者出身啊,咱们是同行,不过不是冤家,是好朋友。”
朱芃芃说:“得了,别和我们家双双套近乎,你现在不是记者,是公务员,和我们平头老百姓不一样。”
宋双忙着拍照,换上定焦镜头给菜照相,她用的是一台尼康d800e单反相机,光机身就两万多,还是老爸宋剑锋赞助的,指望自己那点工资,连镜头盖都玩不起。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饭后吃甜品的时候,宋双问道:“芃芃,这些镜头借我玩一个月好不好?”
朱芃芃瞪大了眼睛:“就是送给你的啊。”
宋双不信,这些镜头总价几十万都有了,朱芃芃虽然家境不错,和自己也是闺蜜,但没可能送这么重的礼物。
凌子杰以眼神暗示朱芃芃,让她少说话。
宋双警惕起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她紧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不会要的。”
凌子杰本来想让宋双收下这些镜头,用个十天半个月再提话茬,不过既然宋双问起,他也就实话实话了。
“是这样的,有人托我求你手下留情,这些镜头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谁?”宋双立刻想到了严致中,但她想不到严致中和凌子杰怎么能挂上钩。
“是望东区的严书记,最近他被你搞的焦头烂额啊,呵呵。”凌子杰笑道,“宋双你真是女中豪杰,副厅级的区委书记都举手求饶了。”
宋双将镜头从相机上卸下,放回盒子,推了回去:“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要。”
朱芃芃急了:“双儿,你傻啊,你少发几条微博,这些镜头就是你的了,这不算行贿哦,我们不说,没人知道,再说你得罪严致中有啥好处,电视台又不给你加工资。”
宋双说:“我只是在尽一个公民,一个记者的职责,打击贪腐,弘扬正气,严致中这样的贪官,就得双规,双开,判刑!”
凌子杰意味深长的笑了,摇摇头,似乎对宋双义正词严的话很不以为然。
“你笑什么?”宋双问道。
“我笑你太幼稚。”凌子杰摇头晃脑,“我们国家自有独特的国情存在,要允许领导干部适度的贪腐,我们宁愿一个贪腐但是能干的干部,不要清廉无能的干部,我国正处在经济高速发展通道中,从历史轨迹来看,任何国家在这个阶段都不可避免的有贪腐问题存在。”
宋双冷笑:“凌子杰,我原以为你水平挺高,没想到和叼飞盘那家伙一个层次,你平时订阅环球报啊?”
凌子杰正色道:“严致中是个贪官,但他这些年来也做了不少实事,你把他扳倒了,上来一个新干部,谁知道是不是更贪,我们是两害取其轻罢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树敌太多不好,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爸爸不是宋剑锋,你觉得你能在电视台干下去?你觉得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宋双默然。
朱芃芃小心翼翼劝道:“双儿,子杰是为你好,女孩子家吃吃玩玩就行了,当什么反腐斗士啊。”
凌子杰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宋双,其实我很敬佩你的品格,曾几何时,我也和你一样,充满雄心壮志,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无数次的碰壁之后,我发现自己错了,时代的进步不依靠个人的努力,而是一个自然演进的过程,或许我们国家的体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匹配这个民族,这个时代的,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做法过于直接简单,岁月久长,人生漫漫,且行且看吧,你会知道我是正确的。”
宋双说:“你是国际大专辩论赛的冠军,我说不过你,但这件事我已经在做,不会半途而废,镜头我不能要,谢谢你们的饭,再见。”
朱芃芃急了,站起来劝道:“双儿,你别走啊。”
宋双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不谈工作上的事儿,咱们还是好朋友。”
朱芃芃垂头丧气,目送宋双离开,嗔道:“都怪你,把我好姐妹惹生气了。”
凌子杰叹气道:“宋双没吃过苦头,不知道社会的艰险,四处树敌,她这是给她爸爸找麻烦。”
……
医大附院,马凌正在进行第一次植皮手术,刘汉东坐在走廊里静静等待,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手术需要六到八个小时,漫长难熬,刘汉东坐不住,到花园里抽烟,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尖锐刺耳,让人烦躁不安,以前咋没觉得这铃声这么难听呢。
刘汉东看到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更加不爽,按下通话键打算痛骂对方,却听到一阵压抑着的哭声。
“是小刀么,你妹妹怎么了!”刘汉东将烟一扔,从花坛沿上跳了起来。
“小敏走了。”小刀抽泣着说道。
“在哪儿,病房么,我马上到。”刘汉东挂了电话,跑进医院大楼,电梯里人满为患,他索性走楼梯跑过去,进了病房,就看到内侧的病床拉着帘子,小刀站在床前,肩膀抖动着。
见刘汉东进来,他擦一把眼泪,说:“刚才妹妹说想吃点橘子罐头,我就下楼去买,回来她就睡着了……”
刘汉东走过去,只见小敏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头发全没,双眼微睁,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在忽闪。
多好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刘汉东按住了小刀的肩膀安慰他,自己的眼泪却盈满了眶。
“哥,我妹妹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小刀忽然嚎啕大哭。
兄妹俩命苦,没爹没娘,相依为命,现在妹妹也离开了人世,只剩小刀孤零零一个人,这份痛苦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这是肿瘤病区,死人很常见,病友们都来安慰小刀,医生hu士也进来,差了心跳脉搏,看了瞳孔,确认死亡。
忽然病房里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衣冠楚楚,带头的眼镜男问道:“谁是厉敏的家属。”
小刀迎上去:“我是。”
“我们是飞基金慈善会的,这是厉敏的医疗救助款,麻烦你签个字。”眼镜男将签收本递过去,女助手准备好了现金支票,另外一人举起了相机。
小刀一把抢过支票,三两下撕成碎片,大骂道:“滚!”
“你怎么骂人啊。”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很不高兴的质问。
“我还要打你呢!”小刀挥拳就上,吓得他们急忙退走,窜到走廊里嘀嘀咕咕,看到太平间的运尸车上来才明白,很没趣的走了。
刘汉东捡起支票碎屑,上面写着,人民币伍仟元整。
飞基金拢了这么多的钱,近江最繁华的路段,常年打着飞基金的广告,每月都举办各种慈善义卖会,酒会,高尔夫聚会等,大中小学,企事业单位,都有飞基金的募捐箱,电视台播放的公益广告更是铺天盖地,温柔的妈妈教育孩子,省下买玩具的钱,捐给患病小朋友,捐给孤寡老人,诸如此类,举不胜举,可是募集了这么多的钱,发放的时候却百般刁难,直到小敏去世,才送来可怜巴巴的五千块,五千块,对于恶性肿瘤患者,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飞基金,一定有问题,斩断刘飞的几只黑手后,就对飞基金下手!
厉敏去世了,再也不用忍受癌症的折磨,小刀把妹妹的私人物品收拾了一下,小镜子,梳子,手机,平板,几件衣物,还有一个镶嵌兄妹俩合影的镜框。
小刀没有亲人,师父老鬼去了外地,只有刘汉东陪他一起将妹妹的尸体送往殡仪馆,小刀身上没钱,刘汉东帮他付了冰棺的租金,还有火葬费用,小刀没什么社会关系,追悼会遗体告别统统都免了,明天直接火化领骨灰就行。
回来的路上,小刀一直沉默着,刘汉东把他送回金樽ktv,下车的时候,小刀忽然说:“东哥,我不想当服务员了,妹妹没了,我没啥牵挂了,该出去闯闯了。”
刘汉东说:“也好,不过先别乱跑,休息几天,我找点事儿给你干。”
小刀进店去了,刘汉东驱车返回医院,等红灯的时候发现副驾驶位子上有个小本本,翻开一看,拙笨的字迹记录着各种欠款数额,这是小刀的记账本,妹妹治病花了二十多万,这些钱大头是刘汉东和老鬼出的,还有金樽员工们的捐款,每一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孩子,知恩图报哩。
马凌的植皮手术还在继续,刘汉东心绪烦躁,坐立不安,天色已晚,走廊尽头出现两个人影,是火雷火颖兄妹,火雷手里攥了个黑色垃圾袋,沉甸甸的,往刘汉东面前一递:“东哥,听说嫂子手术,怕费用不够,正好今天收账,就拿过来了。”
刘汉东接过垃圾袋打开一看,里面是橡皮筋捆扎的钞票,大约十几万,便扒着火雷的肩膀走到了一旁,低声问他:“啥时候组织的新货源?”
火雷说:“没有,这还是以前放出去的货,刚从黑森林那边收过来。”
刘汉东一愣:“黑森林的货,是你供的?”
火雷得意一笑:“近江南城,基本上我垄断。”
刘汉东问道:“你能把货卖到黑林的地盘上,不简单啊。”
火雷挠挠头:“其实我也没怎么花功夫,主要还是东哥威名远震,他们服你,黑森林的货,我都是直接放给抗少,他帮着放的。”
“抗少,李抗么?”刘汉东更纳闷了,李家和黑家应该是冤家对头才是,怎么黑林会容许李抗在自己地盘卖粉儿。
“对,李抗,李随风的儿子,黑老板讲究,让李抗在黑森林挂了个总监的职务,每月几万块,也不用具体管事儿,就是玩。”火雷掏出烟来,刘汉东挡回去,他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李抗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当然,要不然不会这么顺,他爹进去了,他现在可会做人了,见我一口一个雷哥。”
“吴兴发呢,联系上了么?”
“有联系,老吴让我带着抗少干呢,人都不错,讲究,仗义。”火雷啧啧赞道。
“哪天有空,安排我和吴兴发、李抗见个面,我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行。”
晚上十点,手术终于结束,还算成功,当夜刘汉东在医院陪护。
……
又是新的一天,青石高科董事局召开会议,决定新的首席执行官人选,会议室大门紧闭,外边安杰踌躇满志,满脸压不住的得意,他在公司年轻员工中威望很高,身边一帮西装革履的海归高知如众星捧月,大家都认为ceo非安杰莫属。
董事局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向全体员工宣布ceo由著名经理人,唐氏成功学创始人唐一诺担任,消息一出,安杰怒形于色,但很快冷静下来,这种场合不适合发飙,而且自己也没有任何发飙的资本。
唐一诺的名字大家都很熟悉,机场书店里摆满了他的成功学著作,此人是早期海归,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出身,曾在多家跨国公司担任中国区副总裁、总裁职务,名气远比安杰大的多。
等人散尽了,安杰敲响了董事局代理主席夏白石的房门。
“哟,小安来了,坐,喝点什么?”夏白石志得意满,大腹便便,这段时间跟吹泡泡一样胖了几十斤,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足食欲就旺,不胖才怪。
“董事长,我想不通。”安杰抿了抿嘴唇,没有坐,夏白石篡位成功,有他安杰的一份功劳,当初夏白石曾经许诺过,事后力推他担任总裁,话犹在耳,首席执行官的位子已经变成别人的了。
夏白石笑眯眯的走过来,揽住安杰的肩膀,把他按在了沙发上,“小安啊,你今年多大?”
“二十八。”
“才二十八,不到三十岁,人家说三十而立,你还没结婚吧?青石高科几百亿的盘子,你觉得自己能掌握的了?”夏白石语重心长,走到小冰箱旁,拿了一瓶冰镇巴黎水,亲自拧开瓶盖,放在安杰面前。
“我有这个信心。”安杰道,“安馨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她能,我更能。”
夏白石鼓掌道:“有魄力,我很欣赏你,我也相信你,可是,有人不相信啊,青石高科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而是国家的,上面决定的事情,我们只有执行的份儿,你懂么?”
“可是……”安杰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位唐总是上面钦点的人。
“没什么可是,你才二十八,日子长着呢,你现在就当总裁未免操之过急,等个三五年,等唐一诺走了,总裁还不是你的?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外传啊,其实,唐一诺是刘市长的秘书。”
“哦。”安杰恍然大悟,刘飞的秘书下派来执掌青石高科,那真是天经地义,自己无论如何争不过。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的,我想办法帮你在董事局里弄一个席位,以后还是要靠你的,咱们才是自家人嘛。”夏白石拍了拍安杰的肩膀,笑容可掬。
“董事长,感谢你的教诲,我明白了。”安杰起身告辞。
唐一诺很快走马上任,唐总人很帅,从他钻出轿车的那一瞬间,就征服了至少是大多数女职员的心,一米八的身高,裁剪合体的定制西装,迷人的笑容,睿智的眼神,中年成功男人的魅力,远非安杰这样的小年轻可比。
就职演说更是激情四溢,催人泪下,唐一诺是成功学专家,曾经开班授课,走遍大江南北,据说当年唐一诺在快餐店偶遇一帮安利老娘们,舌战群雌后,老娘们都不干安利,跟他去推销成功学了。
正式就职之后,唐一诺没有装修办公室,没有安插亲信嫡系,而是马不停蹄的投入到停滞许久的工作中去,他首先将和江北南泰工业园签订的合同取消,与小商村集团签订了合作意向书,把青石高科的新型电池生产基地放在了小商村。
可是头疼的问题来了,财务部门向唐一诺报告,青石高科处于资金严重短缺状态,账上的钱只够维持最基本的经营,根本无力投资。
唐一诺查看了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银行对账单,他多年总裁不是白当的,立刻看出了问题所在,于是打电话给刘飞。
“老板,青石高科就是个空壳子,咱们被姓夏的耍了。”
刘飞很沉得住气:“我要的就是这个壳子,青石高科是下金蛋的母鸡,账上没钱怕什么,银行支持你,国家支持你,要多少贷款,你说个数。”
“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唐一诺翻着报表,应付账款,长期借款科目下的金额让他冷汗直冒,青石高科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多少大企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破产,青石高科已经达到资不抵债的程度,形势危如累卵。
“你直接去找银行,就这样。”刘飞挂了电话,陷入沉思,唐一诺确实是刘飞的人,但没有公职身份,不是体制内的人,而是刘飞私人聘请的幕僚,智囊团的一员,派他担任青石高科首席执行官,并不是单纯的白手套洗钱,而是真的要把这家企业做大做强,成为刘飞的政绩。
撕毁了和南泰工业园的合同,等于把江北的周文推到了对立面上,因为南泰工业园已经做好了接纳青石高科的准备,基建项目已经启动,投入了百十万的资金不说,领导面子上也不好看,但刘飞不在乎,他本来就不喜欢周文,况且两人不属于共同阵营,不刻意给他下绊子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去小商村。”刘飞说,他下一步的着力点是发展小商村工业基地,力争用五年时间做出成绩,届时也好名正言顺的接任市委书记,进省委常委班子。
……
严小军在网上看到了关于父亲的负面消息,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有鼻子有眼,其实还包括在望东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起出价值五千万黄金的事儿,气得他太阳穴血管突突乱跳,哪壶不开提哪壶,五千万可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操他妈的,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个小记者了。”严小军拍案而起,抄起棒球棍就要出门,走到客厅被父亲严致中叫住:“干什么去?”
“爸,人家都欺负到咱脸上了。”严小军愤愤然道。
严致中正在练字,挥毫泼墨,陶冶情操。
“要相信组织,相信领导。”老头子写完执政为民四个苍劲大字后,坦然说道。
“组织要是有用,早他妈删帖了。”严小军继续往外走。
“站住!”严致中喝道,“你知道女记者什么背景?她来头大着呢,你惹不起,不要给你爹添乱,滚回去!”
严小军悻悻然回屋去了,但不死心,他觉得自己总得干点什么才行,不然这口气咽不下,浑身不得劲。
……
电视台大门,宋双驱车进入,门卫大爷拦住她道:“宋记者,你的快递。”
这是一个很大的纸盒子,外面缠着胶带,宋双把盒子放进车里,开进院子挺好,拎着盒子上楼进办公室,借了一把裁纸刀,在众目睽睽之下开箱。
“双双,买了什么好吃的,这么大盒子?”同事打趣道。
“不知道,挺沉的。”宋双笑呵呵打开盒子,里面塞了很多填充物,她伸手进去,拎出一个真空包装袋来。
“啊!”宋双尖叫一声,袋子落地,同事们聚拢过来,看到袋子里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狗头。
而且是一颗苏格兰牧羊犬的脑袋。
更新快纯文字
短暂的惊恐过后,宋双将袋子又捡了起来,冷静的观察,得出结论:“不是可可,不是我的狗。”
虽然同是苏牧,但可可的脑袋没这么小,这是另一只可怜的牺牲品。
电视台的同事们群情激奋起来,这是**裸的恐吓,是犯罪!
“双儿,报警吧。”同事说。
“这个箱子谁也别动,上面有指纹。”宋双很镇定,她一点不害怕,反而有隐隐的兴奋,她是老公安的女儿,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在派出所做作业,看着叔叔们刑讯犯人,眼睛都不眨的,区区狗头可吓不倒她。
宋双先报告了电视台保卫科,然后打了三个电话,先打110报案,然后直接打给沈弘毅,最后一个电话打给爸爸。
宋剑锋此时正在海外出差,接到女儿的越洋长途不禁皱眉,他知道女儿没有大事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双儿,有事么,爸爸在伊斯坦布尔转机呢。”
“爸爸,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刚才有人给我寄了个盒子,里面是一只苏牧的头。”
“什么!是可可么!”
“应该不是,我怀疑是严致中对我进行恐吓,我已经报案了。”
“严致中?我知道了,你晚上别回家,去芃芃家住,带着可可。”
“嗯,知道了,再见爸爸。”
挂了电话,保卫科的人到了,他们能做的不多,封存大门口的监控录像,配合公安侦破,五分钟后,派出所民警抵达,十分钟后,市局刑警大队接管案件。
宋双简单做了个笔录,就在民警的保护下匆忙回家,她还住在省厅家属大院,打开家门,可可摇着尾巴亲热的扑过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宋双终于放松下来,眼泪啪嗒的,抱着可可不撒手。
这事儿要搁在一般人,连立案都难,可是宋双身份不同,沈弘毅亲自安排精兵强将进行侦破,先从快递箱子和大门口监控入手,箱子上没有写明具体发货人信息,快递是本市的江通速递,送件人是常来电视台送货的小伙子,追查到营业点,负责人说这个箱子不是上门取件,而是发货人自己送来的,箱子包扎的很严实,就没拆封查验直接收下了。
线索断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事儿是严致中派人干的,刑警大队传讯了严小军,问他知不知道狗头的事情,严小军早有准备,他有充分的不在场的证据,箱子上也没有他的指纹,目击者也说发货人不是严小军。
警方只好将严小军释放,他得意洋洋出了公安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出租车向前行驶了几十米忽然靠边停下,三个男子迅速上车,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严小军,副驾驶上的男子探头过来,手里握着一把枪,严小军是军迷,狼牙战队的领队,对枪械并不陌生,他认出这是92式5.8毫米自动手枪,真家伙,不是模型。
后座两个男子孔武有力,大手如同铁钳一般,严小军虽然也练过,但军迷爱好者的水平和人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知道坏菜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宋剑锋的女儿可不是随便吓唬的。
“哥们,待会别打脸成不?”严小军故作轻松,“要不这样吧,哥几个放我一马,每人十万,说到做到,我有手机银行,现场就给你们转。”
没人搭理严小军,出租车风驰电掣驶往郊外,严小军有些慌了,搭讪道:“哥们,我爸是严致中,望东区委书记,你们说个数吧,不太离谱,都能满足,都是出来混的,不就是图个实惠么。”
对方直接用胶带封住了严小军的嘴。
颠簸了许久,出租车开到了昔日的望东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就是严小军的狼牙战队驻地,这儿已经荒废许久,杂草丛生,大门上生满铁锈。
严小军被放了下来,有人丢给他一把铁锨,让他挖坑。
“挖什么啊?”严小军忐忑起来,心说犯不上吧,不就吓唬一下宋双么,又没真把她家的狗弄死。
“挖长条形的,你能躺进去就行。”对方说。
这是要活埋的节奏么,严小军好歹也是个军事爱好者,散打拳击射击都练过,死到临头难免不生出拼死一搏的念头,他紧握住铁锨把,眼睛死死的盯着最近的一个人,积蓄着力量,忽然暴起挥动铁锨抡过去。
铁锨落空了,对方敏捷的躲过,严小军后腰上挨了一记橡皮棍,感觉腰都快断了,疼得他跪倒在地,哼哧哼哧,鼻涕都出来了。
“继续挖。”对方冷冷道,这回铁锨也不给用了,只能靠双手挖土,严小军蹲在地上挖着土,指甲都快断了,只要动作稍慢,橡皮棍就抽过来,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日寇皮鞭下的劳工。
一个长条形的坑终于挖好了,严小军战战兢兢,赔着笑脸:“哥几个,不会真把我活埋了吧?”
“你说呢?”为首汉子一记闷棍,严小军晕倒在地,被捆缚起来丢进坑里,四人将土填实,只留严小军的脑袋在外面,拍了几张照片,扬长离去。
严小军是第二天才被发现的,他嗓子都喊哑了才把附近路过的乡民招来,人挖出来半条命都没了,血脉不通,惊吓过度,直接送进医院,与此同时,中央级的媒体开始介入报道严致中贪腐的事情,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江东纪检部门再也无法装聋作哑,省纪委约谈严致中,当天下午宣布对其双规。
严致中是省管干部,刘飞罩不住他,何况他现在千头万绪,无法分神去保护一个外围的快退休的区委书记。
刘飞关注的是520案,稍有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每天都有最新情报从打黑基地传来,黑林嘴很严,警方用尽办法也撬不开。
黑子走了进来,将平板电脑放在刘飞面前,刘飞拿起来看了几张照片,点点头:“处理的干净么?”
“妥妥的,专业级别。”黑子说,他现在没有公职身份了,自己注册成立了一家安保防务顾问公司,招募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哥们,反倒活的比以前更潇洒了。
“照片删了吧。”刘飞将平板递回,长吁了一口气,520案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
市公安局,沈弘毅正在办公,徐功铁匆忙进入,低语道:“沈局,出事了,交通局副局长郝佳辉跳楼自杀,留下遗书,承认520案是他指使的。”
沈弘毅忽地站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去现场。”
郝佳辉是从交通局办公大楼的第十三层跳下来的,摔得**迸裂,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尸体已经拉走,地上残留着血迹,一份亲笔写成的遗书送到了沈弘毅面前。
遗书不长,一百多字,郝佳辉承认自己制造了520惨案,事件发生后良心受到谴责,寝食不安,实在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末尾向家人,向社会,向受害者家属表达了忏悔,署名郝佳辉,即日。
“拿去做字迹比对,看是不是他写的。”沈弘毅脑子有些乱,郝佳辉突然自杀,打乱了自己的部署,或许是犯罪分子丢卒保车之计,但看起来黑林应该是卒,而身为交通局副局长的郝佳辉才是帅啊。
众所周知,郝佳辉是刘飞提拔起来的干部,原先只是淮江出租车公司的经理,直接调交通局运管处做了处长,没多久就升为副局长,依然分管运管处,这个职位权力很大,油水很足,而且郝佳辉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应该属于刘飞阵营中的近卫军,为什么会把他推出来呢?
侦破方向迅速转移到郝佳辉身上,经过字迹比对,证实遗书确实出自死者之手,而郝佳辉和青石高科之间的矛盾也是人尽皆知,他是坚定的电动车反对者,曾经极力阻挠青石出租车公司的成立发牌,更是公然反对采取电动公交车,520案事发后,郝佳辉对记者说,青石电池是引起爆燃的罪魁祸首。
警方调查了郝佳辉名下的房产、汽车和存款,发现他有三个身份证,三本护照,房产别墅五处,汽车四辆,存款千万,而且和某汽车厂家有不正当的利益链条关系,顺藤摸瓜,发现郝佳辉在担任淮江出租车公司总经理的时候,收受巨额贿赂,花高价买了数百辆刹车盘有隐患的简配出租车,加价卖给司机们,当上交通局副局长后,又利用权力订购了大批公交车、长途汽车,收取数百万的回扣。
案件渐渐明晰起来,证据链完整了,郝佳辉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制造惨案阻挠电动车的推广,他指使亲信卞旭刚雇佣出租车司机马伟将定时炸弹放在520路公交车上,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事后又买凶将马伟杀死,凶手所使用的枪械、车辆,都是郝佳辉通过黑社会的关系搞到的。
520案终于告破,专案组领导相当满意,嘉奖了参战干警,给胡朋记了个二等功。
打黑基地的大铁门缓缓打开,黑林步履蹒跚走了出来,他面前是数十辆豪华汽车,三百多黑衣打扮的小弟。
黑林不禁苦笑,说了多少遍低调低调,弟弟们就是不听话,非得整这么大景,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黑社会么。
∷更新快∷∷纯文字∷
短暂的惊恐过后,宋双将袋子又捡了起来,冷静的观察,得出结论:“不是可可,不是我的狗。”
虽然同是苏牧,但可可的脑袋没这么小,这是另一只可怜的牺牲品。
电视台的同事们群情激奋起来,这是赤luo裸的恐吓,是犯罪!
“双儿,报jing。”同事说。
“这个箱子谁也别动,上面有指纹。”宋双很镇定,她一点不害怕,反而有隐隐的兴奋,她是老公安的女儿,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在派出所做作业,看着叔叔们刑讯犯人,眼睛都不眨的,区区狗头可吓不倒她。
宋双先报告了电视台保卫科,然后打了三个电话,先打110报案,然后直接打给沈弘毅,最后一个电话打给爸爸。
宋剑锋此时正在海外出差,接到女儿的越洋长途不禁皱眉,他知道女儿没有大事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双儿,有事么,爸爸在伊斯坦布尔转机呢。”
“爸爸,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刚才有人给我寄了个盒子,里面是一只苏牧的头。”
“什么!是可可么!”
“应该不是,我怀疑是严致中对我进行恐吓,我已经报案了。”
“严致中?我知道了,你晚上别回家,去芃芃家住,带着可可。”
“嗯,知道了,再见爸爸。”
挂了电话,保卫科的人到了,他们能做的不多,封存大门口的监控录像,配合公安侦破,五分钟后,派出所民jing抵达,十分钟后,市局刑jing大队接管案件。
宋双简单做了个笔录,就在民jing的保护下匆忙回家,她还住在省厅家属大院,打开家门,可可摇着尾巴亲热的扑过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宋双终于放松下来,眼泪啪嗒的,抱着可可不撒手。
这事儿要搁在一般人,连立案都难,可是宋双身份不同,沈弘毅亲自安排jing兵强将进行侦破,先从快递箱子和大门口监控入手,箱子上没有写明具体发货人信息,快递是本市的江通速递,送件人是常来电视台送货的小伙子,追查到营业点,负责人说这个箱子不是上门取件,而是发货人自己送来的,箱子包扎的很严实,就没拆封查验直接收下了。
线索断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事儿是严致中派人干的,刑jing大队传讯了严小军,问他知不知道狗头的事情,严小军早有准备,他有充分的不在场的证据,箱子上也没有他的指纹,目击者也说发货人不是严小军。
jing方只好将严小军释放,他得意洋洋出了公安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出租车向前行驶了几十米忽然靠边停下,三个男子迅速上车,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严小军,副驾驶上的男子探头过来,手里握着一把枪,严小军是军迷,狼牙战队的领队,对枪械并不陌生,他认出这是92式5.8毫米自动手枪,真家伙,不是模型。
后座两个男子孔武有力,大手如同铁钳一般,严小军虽然也练过,但军迷爱好者的水平和人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知道坏菜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宋剑锋的女儿可不是随便吓唬的。
“哥们,待会别打脸成不?”严小军故作轻松,“要不这样,哥几个放我一马,每人十万,说到做到,我有手机银行,现场就给你们转。”
没人搭理严小军,出租车风驰电掣驶往郊外,严小军有些慌了,搭讪道:“哥们,我爸是严致中,望东区委书记,你们说个数,不太离谱,都能满足,都是出来混的,不就是图个实惠么。”
对方直接用胶带封住了严小军的嘴。
颠簸了许久,出租车开到了昔ri的望东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就是严小军的狼牙战队驻地,这儿已经荒废许久,杂草丛生,大门上生满铁锈。
严小军被放了下来,有人丢给他一把铁锨,让他挖坑。
“挖什么啊?”严小军忐忑起来,心说犯不上,不就吓唬一下宋双么,又没真把她家的狗弄死。
“挖长条形的,你能躺进去就行。”对方说。
这是要活埋的节奏么,严小军好歹也是个军事爱好者,散打拳击shè击都练过,死到临头难免不生出拼死一搏的念头,他紧握住铁锨把,眼睛死死的盯着最近的一个人,积蓄着力量,忽然暴起挥动铁锨抡过去。
铁锨落空了,对方敏捷的躲过,严小军后腰上挨了一记橡皮棍,感觉腰都快断了,疼得他跪倒在地,哼哧哼哧,鼻涕都出来了。
“继续挖。”对方冷冷道,这回铁锨也不给用了,只能靠双手挖土,严小军蹲在地上挖着土,指甲都快断了,只要动作稍慢,橡皮棍就抽过来,让他感觉自己像是ri寇皮鞭下的劳工。
一个长条形的坑终于挖好了,严小军战战兢兢,赔着笑脸:“哥几个,不会真把我活埋了?”
“你说呢?”为首汉子一记闷棍,严小军晕倒在地,被捆缚起来丢进坑里,四人将土填实,只留严小军的脑袋在外面,拍了几张照片,扬长离去。
严小军是第二天才被发现的,他嗓子都喊哑了才把附近路过的乡民招来,人挖出来半条命都没了,血脉不通,惊吓过度,直接送进医院,与此同时,zhong yāng级的媒体开始介入报道严致中贪腐的事情,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江东纪检部门再也无法装聋作哑,省纪委约谈严致中,当天下午宣布对其双规。
严致中是省管干部,刘飞罩不住他,何况他现在千头万绪,无法分神去保护一个外围的快退休的区委书记。
刘飞关注的是520案,稍有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每天都有最新情报从打黑基地传来,黑林嘴很严,jing方用尽办法也撬不开。
黑子走了进来,将平板电脑放在刘飞面前,刘飞拿起来看了几张照片,点点头:“处理的干净么?”
“妥妥的,专业级别。”黑子说,他现在没有公职身份了,自己注册成立了一家安保防务顾问公司,招募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哥们,反倒活的比以前更潇洒了。
“照片删了。”刘飞将平板递回,长吁了一口气,520案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
市公安局,沈弘毅正在办公,徐功铁匆忙进入,低语道:“沈局,出事了,交通局副局长郝佳辉跳楼自杀,留下遗书,承认520案是他指使的。”
沈弘毅忽地站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去现场。”
郝佳辉是从交通局办公大楼的第十三层跳下来的,摔得**迸裂,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尸体已经拉走,地上残留着血迹,一份亲笔写成的遗书送到了沈弘毅面前。
遗书不长,一百多字,郝佳辉承认自己制造了520惨案,事件发生后良心受到谴责,寝食不安,实在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末尾向家人,向社会,向受害者家属表达了忏悔,署名郝佳辉,即ri。
“拿去做字迹比对,看是不是他写的。”沈弘毅脑子有些乱,郝佳辉突然自杀,打乱了自己的部署,或许是犯罪分子丢卒保车之计,但看起来黑林应该是卒,而身为交通局副局长的郝佳辉才是帅啊。
众所周知,郝佳辉是刘飞提拔起来的干部,原先只是淮江出租车公司的经理,直接调交通局运管处做了处长,没多久就升为副局长,依然分管运管处,这个职位权力很大,油水很足,而且郝佳辉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应该属于刘飞阵营中的近卫军,为什么会把他推出来呢?
侦破方向迅速转移到郝佳辉身上,经过字迹比对,证实遗书确实出自死者之手,而郝佳辉和青石高科之间的矛盾也是人尽皆知,他是坚定的电动车反对者,曾经极力阻挠青石出租车公司的成立发牌,更是公然反对采取电动公交车,520案事发后,郝佳辉对记者说,青石电池是引起爆燃的罪魁祸首。
jing方调查了郝佳辉名下的房产、汽车和存款,发现他有三个身份证,三本护照,房产别墅五处,汽车四辆,存款千万,而且和某汽车厂家有不正当的利益链条关系,顺藤摸瓜,发现郝佳辉在担任淮江出租车公司总经理的时候,收受巨额贿赂,花高价买了数百辆刹车盘有隐患的简配出租车,加价卖给司机们,当上交通局副局长后,又利用权力订购了大批公交车、长途汽车,收取数百万的回扣。
案件渐渐明晰起来,证据链完整了,郝佳辉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制造惨案阻挠电动车的推广,他指使亲信卞旭刚雇佣出租车司机马伟将定时炸弹放在520路公交车上,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事后又买凶将马伟杀死,凶手所使用的枪械、车辆,都是郝佳辉通过黑社会的关系搞到的。
520案终于告破,专案组领导相当满意,嘉奖了参战干jing,给胡朋记了个二等功。
打黑基地的大铁门缓缓打开,黑林步履蹒跚走了出来,他面前是数十辆豪华汽车,三百多黑衣打扮的小弟。
黑林不禁苦笑,说了多少遍低调低调,弟弟们就是不听话,非得整这么大景,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黑社会么。
黑森也来迎接大哥出狱,他手下的人穿着打扮独树一帜,不是黑衣黑裤,而是狼棕sè战术裤,泥sèt恤,棒球帽配黑超眼镜,半指手套,威风凛凛,不苟言笑。
“大哥,你受苦了。”黑森上前拥抱黑林,兄弟俩互相拍拍肩膀,尽在不言中。
三百多小弟一起鼓掌欢呼:“欢迎大哥凯旋归来!”
“凯他妈什么旋,不就是蹲了几天号子么。”黑林笑骂道,他在打黑基地没少吃苦头,走起路来略有蹒跚,黑森小心搀扶着大哥走到车前,小弟拉开了车门。
地上铺了长长五排鞭炮,足有十万响,有人点燃了炮仗,炮声震耳yu聋,硝烟四起,这是帮大哥去晦气呢。
打黑基地的岗楼上,执勤特jing冷冷看着这一幕,见过嚣张的黑社会头子,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在jing察眼皮底下放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帮货迟早还得进来。
黑林是无罪开释的,但他的屁股也不干净,郝佳辉雇凶杀人,和黑森林脱不开关系,jing方只是找不到证据,同时受到上面的压力才提前结案的。
骑士十五世knight xv越野车轴距三米五,车宽两米五,车内空间极其宽敞,铺着手工羊毛地毯,真皮座椅,冰箱,酒柜,雪茄烟保湿盒,一应俱全,堪比豪华房车。
黑子从冰桶里捞出一瓶通体带着露珠的俄国进口格瓦斯,帮大哥打开递过去,黑林接过来咕咚咚灌了几口,点了一支雪茄烟,美美抽起来,娴熟的打开平板电脑,浏览着近期公司财务报表。
“大哥,想办法把沈弘毅弄下来,他在台上,我心里不得劲。”黑子说。
“你不懂。”黑林摇摇头,“沈局长人不错,坐在他那个位子,多少眼睛盯着,不能当刘市长的应声虫,要有自己的主见,还得把事儿抹平了,让各方面满意才行,要不然他的位子坐不稳,懂么?”
黑子好歹也是体制内混过一段时间的,点点头:“懂了。”
“你懂个屁,枪打出头鸟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整几百号人来接我,这不是敲锣打鼓说自己是黑社会么,傻逼一个,亏你跟刘市长这么久,一点好东西没学到,就学会作秀显摆了,你他妈给谁示威呢,你这是坑爹知道不?”
黑林毫不客气的一顿痛骂,就差没动手了,黑子垂头丧气,不敢顶嘴,全世界的人他都不服,就服大哥一个,在黑子心目中,大哥的地位甚至比老板刘飞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事实上,黑森和黑林并未血缘关系,他也根本不叫黑森,如果不是大哥,他还是哈尔滨城乡结合部一个叫张鲲鹏的小混混,少年时期的张鲲鹏父母离异,跟着祖母生活,从小桀骜不驯,好勇斗狠,小学毕业进入体校学习散打,经常参与社会斗殴,小小年纪就名声鹊起。
有一次,张鲲鹏参与群殴失手打死了人,是大哥出面摆平了一切,找了人顶缸,消了他的案底,伪造了全新的身份,从户口本到身份证,并且送到部队当兵。
从此世间再无张鲲鹏,取而代之的是黑森,武jing部队的一名新兵,他身体素质高,有散打的底子,加上部队领导的照顾,黑森成长迅速,两年后转士官,进军校进修,几年后摇身一变成为武jing特种部队的军官。
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黑子帮老乡出头打死了人,差点被扒了军装法办,又是大哥出面,找到姚广疏通安排,将他弄到江东省来给刘飞当了司机兼保镖,进而当上公安局jing卫处长,就在一切顺风顺水,事业进入快车道的时候,黑子故态复萌,在běi jing绑架行凶,这回没人罩得住他了,从云端跌下,又重回当初的人生轨迹。
大哥恩同再造,就算大耳刮子打在脸上,黑子都不会吭气,他知道自己和大哥差距太大了,必须服。
“大哥,我知道错了。”黑子诚恳认错。
“下次注意,别他妈这么嚣张,低调,低调,懂不,闷声发大财。”黑子继续看报表,皱起眉头:“最近货运不大景气啊,房地产也不行了,中国的经济这是要怎么走,真他妈看不懂了。”
黑子说:“波罗的海指数还不大景气,国家调控房地产,刺激实体经济,我看还是能再度腾飞的。”
“你他妈懂个屁,还波罗的海指数,你知道波罗的海在哪儿么?”黑林猛抽雪茄烟,“让跑韩国、ri本、台湾、香港这些船暂时先停一下, 妈的跑得多亏得多,欧洲花园的楼盘抓紧卖,把学校医院超市这些配套设施建起来,不打折,提价卖。”
黑子不断点头,末了说:“波罗的海,不就是在澳大利亚那边么。”
“cāo,我他妈服你了。”黑林笑骂道。
“大哥,李勇进去了,估计要重判。”黑子说,李勇是黑森林的保安部主管,涉嫌阻挠公务,妨碍执法被刑拘。
黑林说:“给他老婆打二十万块钱,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对了,给我订一张机票,我回哈尔滨,这边一摊子就交给你了。”
“大哥放心,我绝对给你守好喽。”黑子信誓旦旦。
黑林重重拍拍他肩膀:“兄弟,以后多读点书,遇事多动脑子,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担子很重,马虎不得,懂不?”
……
黑子兴师动众在打黑基地迎接大哥出狱的时候,刘汉东也在近江第一看守所门口等待着。
经过律师的不懈努力,安馨终于可以取保候审,暂获zi you,今天是她解除羁押的ri子,看守所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一辆车,三个人。
车是刘汉东开来的,陪同而来的只有舒帆和佘小青,安馨眼圈红了,上前和舒帆紧紧拥抱,然后和佘小青拥抱,最后轮到刘汉东,却只是握了握手,诚恳道:“汉东,谢谢你。”
“客气了,上车吧。”刘汉东打量着安馨,经过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昔ri女强人瘦了不少,明显能看到锁骨,jing神状态也明显不佳。
上了车,佘小青向安馨介绍了青石高科的近况,唐一诺担任首席执行官之后,还算励jing图治,从银行贷了大笔款项,与小商村联合成立工业基地,生产高能快充电池。
“小商村不具备大规模污水处理能力,而且处在近江的上游,把电池生产基地放在那里不合适。”安馨嘀咕了一句。
“这个唐一诺,背后有刘飞支持,要政策有政策,要贷款有贷款,想怎么干谁也无法干涉,青石高科落在他们手里,迟早完蛋。”佘小青叹气道。
“安总,去哪儿?”刘汉东掌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口问道。
他问的是去哪儿落脚,安馨却想的是人生之路如何前行,她不禁茫然起来,没有夏青石指引道路,她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沼泽,不知如何下脚。
“先回家吧,把官司处理完再想其他。”安馨说,她是戴罪之身,取保候审,官司尚未了结,zi you是受到限制的。
舒帆突然开口,语惊四座:”我们要把爸爸的公司夺回来。”
“好,有志气。”刘汉东率先表示支持,紧跟着佘小青也拍手赞道:“举双手赞成,咱们学夏总,白手起家,做大做强,然后把青石高科收购回来。”
安馨苦笑,这孩子有志气是好的,但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太大,舒帆现在应该做的是完成学业,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十七岁女孩,有什么资本说这样的豪言壮语。
“怎么,安总不支持么?”刘汉东问道。
“先读大学吧。”安馨说,“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没错,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创业和读书并不矛盾,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开始创业。”舒帆眼神坚定,语气坦然,显然这事儿已经考虑成熟了。
“我还要聘请安阿姨作总裁。”舒帆接着说,“我相信您的能力。”
“我怕是不行了。”安馨摇头,“在宣判之前,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阿姨很感动,真的。”
“那谁来掌管新的公司?”舒帆眨眨眼睛,和佘小青对视了一下,然后看看安馨,最后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汉东身上。
“干嘛,想让我挑大梁啊,先说好啊,我要求很高的。”刘汉东半开玩笑道。
“你答应的话,我给你当助理。”安馨道。
“我给你当小蜜。”佘小青道,紧跟着改口,“嗯嗯,秘书。”
“我……我给你当老板,你是总经理,我是董事长,就这么定了。”舒帆笑道。
安馨没有自己的房子,既然尚风尚水不能住了,就和舒帆一起租住在黄花小区一处三居室内,客厅里摆着办公桌和电脑,墙上挂着考勤表,俨然有些皮包公司的意思了。
工商注册尚未办理,因为舒帆坚持使用青石高科的名头,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最后不得不妥协,注册了以“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为名的小规模纳税人企业,主营业务:电动车、摩托车维修,零配件销售等。
安馨是理科生出身,但长久以来从事的都是行政管理,搞科研和销售并不在行,佘小青本来就是助理,操作办公软件挺熟练,干别的一窍不通,舒帆就更别提了,十七岁的女孩子能干什么,所以这个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名不副实,就是个空壳子。
这大半年来,舒帆经历了太多事情,大兴安岭雪原追杀,父亲病故,家产被抢,一桩桩,一件件,太牵扯心神,以至于学业荒废,美国的联考没参加,中国的高考也没报名,甚至连江大附中高中毕业考都没参加,从家财万贯的天之骄女变成了身无长物的高中肄业生,落差之大令人无法想象。
其实从账面上看,舒帆还没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她在美国还有一所庄园,一处公寓,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名义上还拥有青石高科四成的股份,可房产田地需要维护交税,飞机停在机场,每天的费用数以万计,股份更是别想拿回来,所以实际意义上舒帆就是个穷光蛋。
出租房条件艰苦,三居室各放一张家具市场买来的廉价木床,厨房里堆满了必胜客的外卖盒子,虽然穷,生活质量还是尽力维持的,佘小青现在负责行政,一日三餐都叫外卖,一般是必胜客,实在不行肯德基麦当劳也凑合,咖啡要现磨的,公司里购置了咖啡机和咖啡豆。
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没什么具体业务,三个人整天坐在电脑前瞎忙,安馨泡在各种招聘网站,浏览简历,为公司发展物色人才,当然她看中的人才,年薪都是三十万起步的,砸锅卖铁也聘不起。
佘小青主要逛淘宝,为公司添置家当,鼠标垫,小电扇,移动电源、存储卡,煮蛋器,电热水壶这类的,乐此不疲。
舒帆反倒不常上网,有空还出去溜达溜达,在铁渣街上逛逛,和张大姐什么的打个招呼,唠唠嗑。
刘汉东这个总经理更是从不去“公司”,他忙得很,马凌植皮手术之后有感染迹象,又送进了医院,他得照顾媳妇。
马凌的脾气越来越差,饭菜不对味一巴掌就打翻了,刘汉东体谅她的心情,默默捡起来,拿了拖把打扫干净,又盛了一碗端到面前,马凌说:“这么热,你想烫死我么?”
门开了,临床病人的父亲拎着饭盒进来了,同屋住着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也是520案的受害者,中度烧伤,她爸爸每天来送饭,却从没见母亲来过。
女孩的爸爸三四十岁,个子不高,两鬓花白,戴一副眼镜,总是穿一件油腻腻的t恤,手里的不锈钢饭盒倒是擦得干净闪亮,每天的饭菜也都换着花样。
都是病友,刘汉东冲他点点头,男子也微笑点头,放下饭盒,盛了一碗端过来说:“尝尝,中午才炖的汤。”
刘汉东急忙推辞:“不用,谢谢。”
小女孩忽然尖声道:“阿姨不乖,把饭打翻了,不要给她。”
男子尴尬的笑笑,刘汉东生怕马凌发飙,担心的看着她,哪知道马凌不但没生气,还笑了,她本来就不是刁蛮性格,脾气暴躁全是因为伤痛,被一个小女孩指责,当然有些不好意思。
气氛顿时缓和,刘汉东顺利给马凌喂了饭,护士进来挂吊水,两个男人出来找地方抽烟,搭讪起来。
“怎么不见小孩她妈来?”刘汉东心思不够细腻,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男子神情瞬间低迷。
“出事的时候,她妈也在车上……”男子语气低沉。
刘汉东拍拍他的肩膀,啥也没说,都是苦命人。
手机响了,是火雷打来的,说吴兴发今晚在黑森林请东哥喝酒。
“告诉他,我肯定到。”
……
晚饭后,火雷骑着摩托来到医院和刘汉东会合,见到路虎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陌生人,而且穿的相当土鳖,不禁奇道:“伙计,以前没见过啊?”
那人看看火雷,没说话。
“这是小崔,我的贴身保镖。”刘汉东介绍道,小崔虽然貌不惊人,但战斗力杠杠的,他一个能对付三个火雷这样的大汉。
火雷随便打个招呼上了车,小崔开车又稳又快,估计以前是跟阚万林一起开黑车的司机,火雷这样猜想,没当回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刘汉东:“东哥,听说你揍过黑子,是真的么?”
刘汉东说:“是有这么一档子事,我差点把他给宰了,这事儿我从没提过,你是哪儿听到的?”
火雷说:“道上传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黑子这么狂,是得有个人修理修理他了,不过……今天咱们去他的场子,要是遇到了怎么办?”
刘汉东笑道:“咱们是消费者,他能怎么样,敢呲毛就再揍一顿。”
火雷挑起大拇指:“哥,我服你。”
车到黑森林,保安已经给预留好了车位,三人下车大摇大摆进了店堂,迎宾小姐带他们上三楼贵宾大包,这还是刘汉东第一次进黑森林,此处装潢别具风格,使用大量黑色玻璃和镜子,构造出一种似梦似幻的环境。
“妈b的,挺上档次。”火雷四下里打望,没看到传说中黑森林的打手,实际上黑林放出来之后就将那些东北兄弟全都撤了回去,近江这边只保留几十个精干人员,平时也不出来晃悠,总之一切低调。
大包间非常宽敞,黑色皮沙发,黑色大理石台子上面摆满各色洋酒、啤酒,一个穿唐装的中年男子坐在当中,角落里有个青年,长得楞了吧唧的,手里捧着平板电脑打游戏。
唐装男子见刘汉东进来,刚忙放下二郎腿,招呼角落里的丑八怪:“抗少,东哥来了。”
李抗不情愿的收起平板,站了起来,拽一拽t恤,遮住肚皮,却把爱马仕的腰带扣露了出来,眼皮低垂,敷衍似的喊了一声东哥。
“东哥,久仰大名,第一次见,我是吴兴发,叫我老吴就行。”唐装男子伸出了右手。
刘汉东和他握手,发觉吴兴发的手湿冷黏滑。
“坐。”吴兴发一摆手,冲服务员喊道:“把你们总监叫来。”
片刻后,一个风韵无比的三十来岁女人走了进来,妈妈桑都是见多识广的,一眼就看出大包里的客人都不简单,娇声道:“老吴哥,又照顾我的生意啊,有什么要求你说。”
吴兴发说:“都是自己人,那些混饭吃的庸脂俗粉就不要拉上来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要大学生,高素质的,安排去吧。”
不大工夫,进来十几个小姐,一字排开,单手叉腰,有娇俏可人,有冷艳高贵,个头从一米六到一米七五都有,环肥燕瘦,任君选择。
吴兴发看着刘汉东:“东哥先选。”
刘汉东发现有个娇小女孩很面熟,仔细一看不是江大女生“佳佳”么,吴兴发眼睛毒,立刻指着佳佳说:“那个圆脸的,出来。”
佳佳见躲不开,只好站出来,坐到了刘汉东身旁。
刘汉东是主要客人,其他人随便选了人,各自落座,穿紧身一步裙的公主们进来开酒倒酒,点歌陪唱。
李抗旁若无人的开始唱歌,刘汉东举起啤酒瓶和吴兴发碰了碰,道:“老吴,火雷承蒙你照顾,一直没表示感谢。”
吴兴发说:“东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敬佩你的为人,以前没机会接触,毕竟有些误会,呵呵,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李老板还在山上,抗少年轻,以后还得靠东哥多罩着点。”
刘汉东说:“好说,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大家一起发财,干杯。”
吴兴发举起酒瓶子仰脖灌了几口,正巧李抗嗷的一嗓子,惊得他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把火雷乐的哈哈笑,陪坐小姐急忙抽了几张纸巾帮吴兴发擦嘴。
“抗少,过来给东哥敬酒。”吴兴发怒道。
李抗放下麦克风,挪过来用酒瓶子和刘汉东手里的瓶子随便碰了一下:“东哥你随意,我干了。“
说完咣咣咣吹了一瓶,继续回去吼歌。”这孩子,不懂事,东哥别在意。”吴兴发陪笑道,李抗挨过刘汉东的揍,还曾被他送去戒毒,仇恨可不浅。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都讲究与时俱进,咱们以后就跟东哥混了。”吴兴发换了洋酒,倒了一杯xo推过来,推心置腹道:“东哥,你说咱们出来混图的什么,不就是一个钱么,干什么最来钱?还不是冰?”
火雷眉飞色舞起来:“弄这个来钱最快,只要有胆,天下都是你的!”
开始谈正事了,各人都把身边的小姐赶走了,坐到角落里窃窃私语。
吴兴发说:“对,现在咱们都属于**蛋精光的,不干这个还能干啥,捞一票,东山再起,就不信近江的天下永远姓黑。”
刘汉东问道:“你们和黑森林到底什么关系?”
吴兴发叹口气道:“这个东哥应该很清楚,黑森林不就是以前的铂乐门么,被黑家兄弟霸占了,虽然给李抗留了个工作,每月给点钱,其实就是施舍性质,显得他们讲究,仗义。”
刘汉东说:“老吴,你想怎么合作?你又有什么资源?”
吴兴发说:“东哥你上面有关系,关键时候罩得住,我呢,下面有关系,放货比较便利,收账也快,咱们强强联合,把近江的市场给拿下,以后钱不就哗哗的进来了么?”
“走一个。”刘汉东兴奋地脸通红,端起洋酒和吴兴发干杯。
他俩谈的投机,李抗却很是不爽,推门扬长而去。
十秒钟后,李抗倒退着回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几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善茬。
夜总会这种地方发生冲突是很常见的事儿,来这儿消费的都是有面子的人,脾气大,谁也不服谁,一个眼神都能干起来,李抗本来就是嚣张跋扈的纨绔黑二代,惹是生非的本领一等一,只不过以前有李随风帮他擦屁股,现在没有了。
这事儿不用刘汉东出手,崔正浩也站着没动,从进包间的那一刻起,他就时刻站在刘汉东身畔,双手交叉放在裤裆前,一副职业保镖的做派,老大没发话,他是不会出手的,因为他一出手,必定见血。
火雷拎着酒瓶子站起来了,他也算道上新晋的大哥级人物了,放出名号料想对方好歹给点面子,哪知道对方喝大了,谁的面子也不给,非要揍李抗不可,双方言语激烈起来,脸红脖子粗,眼瞅就要动手。
小姐们一个个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吴兴发苦笑着对刘汉东说:“东哥你看,这孩子就是这么不省心,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火药脾气,一点就着,要不你出个面?”
刘汉东一摆手,崔正浩上去了,他一米七的身高,干巴巴的一点也不魁梧,现在的年轻人吃得好,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再加上喝了点酒,或许还溜了冰,亢奋无比,劲头十足,根本不把崔正浩放在眼里。
十几秒钟后他们就后悔了,崔正浩出手太毒了,直接踢裆,两脚下去,两家伙就蹲在地上不动了。
崔正浩撩起褂子,拔出手枪,哗啦一声拉了枪栓,包间里惊呼一片,小姐们全都吓傻了,这是什么节奏,当场就要爆头么?
果不其然,崔正浩推弹上膛,面无表情,很随意的顶住一颗脑袋,这就要扣扳机。
“小崔。”刘汉东及时叫停,“这地毯很难洗的,别难为人家打扫卫生的阿姨。”
崔正浩扣住扳机,将击锤放回一半,收枪走人,半句废话也没有。
火雷神气活现:“操,东哥面前撒野,找死是不,还不给我滚!”
俩小子捂着肚子跌跌撞撞走了,李抗的脸色在灯光下飘忽不定,愣了片刻,还是端了一杯酒过来,毕恭毕敬对刘汉东说:“东叔,我敬你。”
刘汉东接了酒杯,一饮而尽。
吴兴发递过话筒:“东哥,唱歌,给你点的,《好汉歌》。”
刘汉东笑笑,接了话筒吼起来,一曲唱完,李抗在吴兴发的示意下献上啤酒,大力吹捧,小姐们也都鼓掌叫好,大家开怀畅饮,除了严守岗位的崔正浩。
不知不觉已经深更半夜,吴兴发提议换地方接着玩,刘汉东说不用了,改天再说吧,老吴也就作罢,拿出手包要付小姐的台费,刘汉东说哪能你请,我安排,火雷很有眼色的递上一沓钱,刘汉东给每个小姐发了一千元台费,又多给了佳佳二百。
李抗早已按捺不住,刚才喝酒的时候他还溜了点冰,现在劲头上来急着散冰,搂着怀里小妞急不可耐就出去了。
吴兴发暧昧一笑,说:“东哥看中了,这里就有房间。”
佳佳小鸟依人般揽住了刘汉东的胳膊。
“不用了,回家睡觉。”刘汉东说,那边火雷也和服务员结清了款项,包间费加上酒水果盘什么的,今夜花销一万多。
吴兴发喝大了,在黑森林开房间休息,刘汉东等人下楼,进电梯的时候,忽然见佳佳跑过来,伸手挡了一下电梯门,让她进来了。
“谢谢东哥。”佳佳小脸绯红。
出了大门,刘汉东说:“你自己打个车回学校吧。”
佳佳却不愿走,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刘汉东皱起眉头。
“东哥,今天闹事那几个人,我以前见过,和李抗是一起的。”佳佳说。
刘汉东心中一震,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这是一出戏啊,可是吴兴发和李抗弄这一出到底为了什么?
化敌为友这种事儿并不鲜见,此前王世峰的女儿王海宁就和自己化干戈为玉帛,李抗和王海宁很类似,都是骄奢跋扈的黑二代,都在打黑行动中失去了万贯家财,不过王海宁知耻后勇,白手起家,现在已经是敢于刺刀见红,争夺土方生意的后起之秀,而李抗则毫无廉耻的领取仇家的工资,在黑森林挂名上班,吸毒贩毒,醉生梦死,对这样的人,必须保持警惕。
刘汉东向佳佳伸出了手:“上车。”
佳佳笑了,吐了吐舌头拉着刘汉东的手上了路虎,火雷醉醺醺也爬上来,崔正浩没喝酒,负责开车,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刘汉东眼睛微微眯着,思考着吴兴发和李抗的阴谋,这俩货设计自己,到底图的是什么?
忽然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在刘汉东掌心挠了挠,佳佳的小脸凑过来,吹气如兰:“哥,待会上哪去?”
刘汉东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推开,吩咐崔正浩:“去医院。”
佳佳咬着嘴唇,差点哭出来。
刘汉东叼了一支烟,浑身摸不着打火机,佳佳拿出自己的女士打火机凑过来帮他点燃。
“你怎么不在金樽做了?”刘汉东问。
“场子做久了就得换,客人喜欢新鲜感。”佳佳说,“我平时不出台的。”
刘汉东知道这妞儿想抱上自己的大粗腿,可这种供人散冰的毒妹,不知道染了多少病,倒贴也不能要啊。
前面警灯闪烁,交警和特警联合执勤查酒驾,路虎很配合的靠边停下,刘汉东降下车窗,冲走过来的特警招呼道:“半夜还不消停啊。”
特警认识刘汉东,答道:“任务重,没办法,配合一下吧。”
崔正浩冲酒精检测仪吹了一下,丝毫没有酒精。
“麻烦下车。”特警说,“例行公事,不好意思了。”
刘汉东心跳开始加速,假如吴兴发想暗害自己,在车上放一包冰毒,这回不就栽了么,小崔是黑户,身上还别着枪,这货一急眼,打死几个警察,事儿就大了。
好在警察真的是例行公事而已,几个小时前发生一起绑架案,来往车辆都要检查一下,看看车里乘客,检查一下后备箱没藏人就放行了。
一场虚惊,不过也给刘汉东提了个醒,要严加防范吴兴发给自己下套。
前面就是医大附院,刘汉东在这里下车,让崔正浩把火雷和佳佳送回家。
路虎车掉头离去,火雷趁着酒劲伸手去摸佳佳,被一巴掌拍了回来。
“操,还卖味。”火雷扑过去乱摸乱亲,忽然嗷的一嗓子,舌头被咬了,他口齿不清的骂道:“想死啊你!我今天非得干死你!”说着就要脱裤子。
崔正浩一个急刹车停下,差点把火雷撞到风挡玻璃上,他爬起来要找崔正浩算账,小崔丝毫不怵,下车脱衣服,露出一身精瘦肉。
火雷练过跆拳道和散打,在市级比赛上得过冠军,虽然酒色毒品掏空了身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以为能轻松放倒小崔,结果刚摆出架势,就被崔正浩一记劈腿砸在肩膀上,当场人就塌下去了。
“起来!”崔正浩道。
火雷晃晃悠悠爬起来,崔正浩又是一招侧踹,将他踢的倒退了七八米,一屁股坐在垃圾堆里。
佳佳见势不妙,拎起小包溜了。
火雷酒醒了一半,挑起大拇指:“操,服了!比东哥还厉害,我服气!”
……
两人打架的时候,刘汉东已经蹑手蹑脚进了烧伤科病房,走廊里静悄悄的,液晶钟表显示两点半,护士站值班护士正在打瞌睡,病房里静悄悄的,推门进去,只见马凌床边的躺椅上居然睡着舒帆。
马凌受伤,生活不能自理,家里又没请保姆,全靠王玉兰、水芹还有刘汉东轮流照顾,没想到今晚来陪夜的竟然是舒帆。
刘汉东没叫醒她,脱下衣服想给她盖上,没想到舒帆忽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怎么不睡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刘汉东压低声音说,马凌打了镇静剂睡着了,邻床的小女孩和她爸爸也在睡觉,病房里鸦雀无声。
“有事和你说。”舒帆坐了起来,和刘汉东一起来到走廊里。
“说吧。”刘汉东道。
“我做了一个计划书,没带来,就讲给你听吧。”舒帆踌躇满志,“我想先从最基本的做起,我们不是叫电动车配件经营部么,不妨拿下一个代理权,做地区专卖,为电动车提供电池以旧换新业务。”
刘汉东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舒帆这丫头可比安馨、佘小青靠谱多了,一点也不好高骛远,想的都是踏踏实实的业务。
舒帆接着说:“做大之后,我们就代理电动车的销售,做4s店,相信以安阿姨的人脉,是可以做到的,等有了第一桶金,就搞研发,聘请专业人才,发明充电更便捷,能量更高的电池。”
刘汉东点点头:“好,我赞成,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比如租哪里的门面房,请几个雇工什么的?”
舒帆说:“我想好了,明天去洽谈,购并一家企业。”
刘汉东大惊,到底是虎父无犬女,舒帆都开始筹划购并案了。
“那么,你准备购并哪一家企业。”
“嗯,铁渣街南头,有个修电动车的陈八尺,我想把他的铺子购并了。”
刘汉东认识陈八尺,这汉子四十出头,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腿脚不是很便利,也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就会修车,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除了四个轮子的不能修,其他都不在话下,他人缘好,客户多,门面房是自家的房子,生意做的不错,凭什么被你购并啊。
可是看着舒帆殷切的眼神,他不忍心打击,只好说:“好吧,明天陪你去看看。”
次日上午,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办公室,第一次重要战略会议正在召开,舒帆用打印机将自己的计划书打印了五份,人手一份,存档一份,很认真的介绍了自己的想法,安馨和佘小青对望一眼,都觉得匪夷所思。
购并一家修车铺,这就是复国的第一步么,怎么感觉很儿戏啊。
但是舒帆是当真的,并且获得了总经理刘汉东的支持,安馨和佘小青属于打工仔,没有反对的权力,只能跟着前往,八尺修车铺就在铁渣街南头,黄花小区北门附近,距离二百米,用不着开车,不过好歹是商务活动,正装是要穿的。
安馨和佘小青踢掉拖鞋,换上高跟鞋,从衣柜里拿出高档职业女装,唏嘘一番,打扮起来,化了淡妆,拎着小包包,出门谈判去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大批助理跟班,没有轿车接送,只能溜溜达达走过去。
八尺修车铺没有门头广告,只有一个硬纸板绑在路边树上,上写两个字:“車俢”。小平房前摆着水盆,打气筒,工具箱,小马扎,一辆26女式自行车倒着摆在地上,车胎已经被扒出来。
女士们驻足不前,刘汉东喊了一嗓子:“老八!”
一个中年汉子从屋里钻出来了,他个子高,门框太低,所以是钻出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陈八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倒也不虚,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膀大腰圆,穿一件铜扣子的旧式武警军装,带着油渍斑斑的套袖,加肥牛仔裤,皮凉鞋,声若洪钟:“干啥?”
“谈事儿。”刘汉东说,摸出了烟盒。
“吸我的!”陈八尺粗鲁的将刘汉东的中华烟挡回去,掏出自己的红梅。
两人点上烟吞云吐雾,陈八尺看了看舒帆,笑道:“丫头,又来了。”
“嗯,来谈重组的事儿,就是昨天我和你说的合伙干生意,今天我们都来了。”舒帆说,小脚一踮一踮的,兴奋无比。
“噢,进屋说吧,喝水不?”陈八尺瓮声瓮气,扭头回屋。
众人也跟着进屋,安馨一进门,差点被异味熏出来,屋里摆着床铺和饭桌,堆着车胎蓄电池等货物,床下痰盂里似乎还有黄色的液体,浓烈的烟味、酒味、体臭以及各种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充斥鼻腔,让人极度的不舒服。
“还是外面谈吧,屋里空间太小了,坐不下。”舒帆看到安馨的表情,说了一句,心里却道,我昨天可是在这间屋里坐了足足四十分钟哦。
“行,外面谈,我给你们拿板凳。”陈八尺拿了几个马扎子出来,大家落座,他叼着烟坐在自行车旁,一边补胎一边谈事儿。
舒帆说:“陈大叔,就是按照昨天我们说好的那样,您的修车铺挂我们的招牌,我们负责进货,您负责销售和维护,咱们合作双赢,做南区的青石电池总经销,我保证您一年内发家致富,娶上媳妇。”
陈八尺呵呵一笑:“这丫头,一张嘴真会哄人,行,就按你说的办。”
舒帆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八尺说:“嗯,定了,你忙你的去吧。”
安馨和佘小青面面相觑,商务谈判就这样三言两语结束了,也不签个协议啥的,太儿戏了吧。
舒帆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高中生的年纪,办事不靠谱也是可以理解的。
谈判结束,四人往回走,舒帆边走边安排工作:“小青姐,回头你联系做一个门头广告牌,争取不要自己出钱,我看铁渣街上小铺门头都是有广告商赞助的,咱们也能这样干。”
又对安馨说:“最重要的一步是争取到青石电池的代理权……”
安馨手扶额头,心说这丫头又在闭门造车了,电池经销代理权岂是这么轻易拿下来的,人家总经销都是正规实体店,年销售千万元这个级别的,凭什么给你代理权啊。
佘小青忍不住道:“小帆,你太天真了,代理权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舒帆眨眨大眼睛:“可是我觉得可以。”
“那好吧,小青,陪她去试试。”安馨道,这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是该让她受点挫折了。
事不宜迟,佘小青当即陪同舒帆前往青石高科总部,去争取电池代理权。
青石高科拳头产品就是电池,但主要是各种配套方案,直接供应给混合动力汽车或者其他使用高能电池的产品,电池的零售主要是针对广大市民使用的两轮电动车,这个销量在青石高科体系中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佘小青熟门熟路,带着舒帆来到销售部,她毕竟当过总裁助理,不好意思见这些基层员工,迟迟疑疑的不想进去,舒帆理解她,自己推门进去了。
销售部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没人搭理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舒帆走到一张办公桌前打听主管在哪里。
“主管不在,你有什么事?”职员敲打着电脑,斜眼看看舒帆。
“我想做青石电池的近江总代理。”舒帆很认真的说。
那人停下手上的工作,诧异的看着舒帆:“你说什么?”
“我想做青石高能电池的近江销售总代理。”舒帆重复道。
周围几个职员都扭头看过来,上下打量着舒帆,像在看怪物。
舒帆还是学生打扮,牛仔裤,帆布鞋,卫衣,短发,明眸闪亮。
“姑娘,你是哪家的?”那人问道。
舒帆拿出了名片,这是她自己用激光打印机打出来的,还有一叠资料,计划书什么的,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掉了,撒了一地。
“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董事长。”接待舒帆的职员念着名片上的字,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还有计划书,我看看啊。”那人拿起计划书随便翻开,“次年销售达到两千万……哈哈哈。”
一阵哄笑,周围的人索性停下工作,有个放松心情的机会不容易。
舒帆面不改色,认真的介绍着自己的计划,可是一说话,别人就笑,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忍着笑问道:“小姑娘,你凭什么保证自己能超过现有的代理商,你有什么资本?”
“我是这样计划的……”舒帆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佘小青面色发青,柳眉倒竖,走进来喝道:“凭什么!凭她是夏青石的女儿,青石高科最高股份持有人,凭黄花经营部有安总,有我!凭我们的信念,凭我们的努力,不行么!”
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谁也不曾料到,这个看似搞笑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是夏青石的女儿。
夏青石虽然已经去世,但余威尚在,夏白石和唐一诺也不可能把所有员工都赶走,在基层员工心中,夏青石依然是伟大的创始人,神一般的存在,连带着他的女儿也隐隐有了神格。
佘小青是总裁办高级助理,因高层斗争离职,大家都是清楚的,她说话自然不假,但谁也不敢,也没权力把代理权放给这个所谓的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一不小心牵扯到高层斗争中,不是好事。
主管出来了,他一直都在,只是工作太忙不愿意应酬销售商而已,他将佘小青和舒帆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都听到了,代理权不能给你们,请谅解,但是你们可以以等同于总代理的价格拿货,这是我能给予的最高优惠了。”主管诚恳的看着舒帆。
舒帆点点头:“好吧,我同意。”
主管当即打印了一份提货单,舒帆只需要付款就可以从仓库提货。
“加油!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主管伸出手,和舒帆握手。
“谢谢,我会的。”舒帆很从容,举止很得体。
佘小青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夏青石的影子。
……
青石电池销路很好,有了这张提货单,等于几万块钱已经揣进了兜里,不过进货的钱还没有着落。
回到经营部,舒帆召开会议,筹措货款,大家都愁眉不展起来,安馨本来就没多少私房钱,取保候审交了一笔保证金,身边现金不足,佘小青也一样,工资都花在衣服零食化妆品上,月月败光,根本没积蓄。
以黄花经营部的实力,找银行贷款肯定是自取没趣。
“刘汉东有钱,找他借。”佘小青建议道。
安馨再次手扶额头,混到啥层次了,连刘汉东这样的前公司驾驶员都成了“有钱人”。
舒帆说:“靠借钱是不行的,募股吧,募集资金,发行原始股,谁出钱谁就是黄花电动车经营部的股东。”
“好吧,我信用卡还能刷点现金出来。”佘小青说。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是张大姐来给舒帆送饺子,当年舒帆和刘汉东住在铁渣街出租屋的时候,就和张大姐是好邻居,现在又成了邻居。
“忙啥呢?”张大姐是个热心人,拿出铝饭盒,“趁热吃,荠菜馅的。”
“我们募股呢,要不要买点,一百元一股。”舒帆说。
张大姐豪爽无比,摸出一百元钞票拍在桌子上:“好,买一股。”
谁都没有预料到,张大姐这一百元,将来会给她带来百万巨富。
∷更新快∷∷纯文字∷
舒帆用激光打印机打了一张股票,签上自己的名字,郑重递给张大姐,这是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的第一份原始股,也是舒帆创立的企业帝国的第一份原始股.
“啧啧,花纸头印的和真的一样哩。”张大姐票叠吧叠吧塞进了钱包,拎着铝饭盒和保温桶进了厨房,帮她们盛饺子,倒饺子汤,小碟子里倒上醋和香油。
“吃饺子喽。”佘小青忙着拉椅子,搬茶几。
舒帆干咳一声说:“我宣布一件事啊,以后不许叫必胜客的外卖。”
“为什么?不好吃还是你吃腻匹萨了?”佘小青瞪大了眼睛,她眼睛本来就大,刻意瞪大了和葫芦娃里的蛇精姐姐没啥两样了。
舒帆拿出一张打印纸说:“这是一周来叫外卖的开支明细,再这样吃下去,公司就被咱们吃垮了。”
佘小青两手一摊:“那以后吃什么?要不这样吧,咱们花点时间,开车进城去吃味千拉面,那个便宜。”
舒帆无奈道:“开车油费不说,闹市区停车场是每小时十元,味千拉面最便宜也要四十元钱一碗吧,三个人一顿饭就要一百五十元左右,吃不起的。”
佘小青嘀咕道:“一百五也算多么,就算人均一百五也不多啊。”想到以前的曰子,她不禁黯然神伤,当年姐可是堪称美食达人的,宁尝鲜桃一口,不吃烂梨半筐,嘴刁着呢,如今连吃个拉面都要斤斤计较,情何以堪啊。
舒帆说:“以后伙食费控制在每人每天三十元,这个标准够高了,自己买菜的话,还能结余很多,我决定,聘请张大姐做我们的厨师,负责买菜做饭刷碗。”
佘小青说:“你说咋样就咋样吧,反正你是董事长。”
热腾腾的饺子端出来了,大家拿起筷子吃饭,张大姐的手艺属于城乡结合部的平均水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勉强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吃完了饭,张大姐去刷碗,舒帆拿出了一张设计图说:“小青姐,回头你联系一下搞装潢公司,把修车铺重新装修一下,要尽快。”
干这个佘小青在行,可是装修钱从哪儿来?
“小青姐,你不是有信用卡么?”舒帆说。
次曰,一支装修队带着各种工具和装潢材料来到了铁渣街八尺修车铺,同时来到的还有搬家公司的卡车,几个穿迷彩服的壮劳力将陈八尺的家当一股脑搬上卡车,运往百十米外的新家,这是舒帆帮他租的房子,营业和生活分开,这样才专业。
装修队忙碌起来,他们没有改变修车铺的建筑结构,只是重新粉刷,吊顶,铺上复合地板,竖起高大的门头广告,门前的空地也重新平整,他们干活相当麻利,一天就结束了工作,修车铺焕然一新。
夕阳下,佘小青看着“青石电池总经销”的牌子发愣:“这不是商业欺诈么?”
舒帆说:“我爸爸经常说,在中国做生意不能太老实,再说了,我们虽然现在不是总经销,但很快就是了。”
佘小青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舒帆说:“我们的目标很宏伟,但需要从最细微的事情做起,干别的没有优势,也没有那个必要,我们就吃定青石高科了,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夏青石的女儿,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于我。”
佘小青大吃一惊:“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包括在销售部演的那场苦肉计?”
舒帆耸耸肩膀:“当然,我写在计划书里了,你没仔细看而已。”
“下一步呢?”佘小青开始佩服起这个女孩了,小小年纪,心思缜密,敢作敢为。
“下一步就是你和安总出面了,让全省的经销商到我这里拿货,价格比市场价低,接近成本价,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的。”舒帆抱着膀子,自信满满。
佘小青一脑袋黑线:“可是……这属于扰乱市场的行为啊,咱们也没法开具增值税票,而且总经销投诉的话,咱们就完蛋了。”
舒帆说:“我知道啊,咱们不公开,就是私下窜货,扰乱市场什么的无所谓,反正是我家的产业,我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
佘小青哭笑不得,这丫头简直和夏青石的风格可不一路,丝毫不讲商业道德,典型唯利是图歼商一个。
舒帆的决策是对的,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一穷二白,最值钱的就是无形资产,安馨虽然离职,但掌握着青石高科全部机密,人脉更是取之不竭的财富,不用那是傻瓜。
朝里有人好做官,前任总裁想挖公司的墙角简直太容易了,安馨只打了几个电话,就轻而易举搞到了各地分销商的电话,而且是那种可以信赖的精明人,愿意花低价进没**的窜货。
虽然有熟人介绍,但对于精明的商人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很快就有外地经销商登门拜访了,舒帆的装修派上了用场,八尺修车铺,现在是黄花电池经销部,窗明几净,店内摆满各式样品,佘小青穿着短裙负责招待,到底是当过总裁助理的人物,气场十足,震慑县城来的分销商绰绰有余。
很快第一笔预付款就到帐了,佘小青租了货车,开了**带着现金去青石高科仓库提货,然后将一车电池通过物流发往外地,回去一结算,小赚一笔,五千块。
五千块,搁在以前连请客户吃饭都不够,现在却觉得宝贵无比,古语说得好,钱难挣屎难吃啊。
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风风火火干起来的时候,刘汉东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怀疑吴兴发和李抗对自己下套,决定对二人进行监控,到底是干过警察的,采取的方式和警方一样,就是手机监听。
吴兴发的名片上印着电话号码,是1390开头的老号段,想必使用了起码十几年,对这个号码实施定位和监听,就能获得想要的情报,可是公安机关对手机进行监听定位需要副局长级别的批准,刘汉东根本做不到,他只能自己动手。
搞监听,私家侦探王星是行家,不过他此时不在近江,带着老婆孩子回东北老家了,王星给刘汉东介绍了一个修电脑的人,说他精通这个。
“就说是我介绍的。”王星说,“肯定给你打折。”
刘汉东来到近江海通电子大市场,这里批发零售各种电子元器件,隔壁就是通讯大市场,手机壳子、电池、贴膜、各种配件满天飞,充斥着浙江、福建人,大市场的二楼有许多电器修理铺,王星介绍的人就在这里。
按图索骥,找到了修理铺,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背对着刘汉东正拿着电烙铁焊着电脑主板,周围堆着大批主机,显示器、键盘,主板、硬盘,显卡,还有手机和对讲机。
“老板。”刘汉东敲敲柜台。
男子回过头来,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笑了。
老板正是医院病友家属,那个小女孩的爸爸。
“是你啊,我是王星的朋友,介绍我来找你帮个忙。”刘汉东掏出烟来。
男子摆摆手:“市场里面不让抽烟,易燃品太多,我叫李思睿。”
两人握手,刘汉东自我介绍了一下,李思睿沉思片刻道:“这名字有印象。”
刘汉东心说我的名字经常上新闻,你听说过也不稀奇,正做好准备谦虚一下,只见李思睿皱眉道:“我上大一的时候,有个学生退学参军,好像就叫刘汉东。”
“你是江大的?”刘汉东乐了。
“江大计算机系的。”李思睿道,“同学里就我混得最惨,你真的是那个退学参军的?”
刘汉东说:“对,就是我,没想到还是一个系的同学,真是缘分啊。”心里却在嘀咕,我不记得有这号人啊。
李思睿说:“当年你可是风云人物,对了,那个谁你记得不……”
两人提及当年的老师和同学,谈的入港,把正事儿都忘了,周围铺子的人都去吃午饭了,李思睿也起身道:“中午我请。”
刘汉东这才想起来要办的事:“我请吧,正好找你咨询点事。”
两人来到电子大市场附近的一家小酒店,点了四个菜两瓶啤酒,刘汉东道明来意,李思睿说:“网上说的那些复制sim卡监听手机通话的,统统是骗钱的,当然这个技术是存在的,不然公安机关怎么监听,这个需要运营商配合,内网接口连上就能监听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刘汉东说:“那我就要请教了,怎么才能监听到别人的通话。”
李思睿喝了口啤酒说:“简单,现在都是智能手机了,只要你拿到对方的手机,在里面安装一个软件就行。”
刘汉东盘算起来,再找吴兴发一起喝酒,这回带着小刀一起,把吴兴发的手机偷出来,让李思睿安装软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来,不就成了。
“老同学,帮我干件事吧。”刘汉东道,“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思睿警惕起来:“犯法的事情我不做啊,我女儿还在医院躺着,我要说出了事就没人照顾她了。”
李思睿这种表现并没有超出刘汉东的预料,江大计算机系毕业生,沦落到电子市场开修理铺的层次,说明此人胸无大志,胆小怕事,有能力没魄力。
不过凡事无绝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汉东不信说不服他。
“这样,你把软件卖给我,给你五百,你亲自去装,给你一千,考虑一下吧。”
果然,李思睿陷入沉思,琢磨了半天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一个生意伙伴,想坑我,我在找证据。”刘汉东说。
“我干,既然是朋友介绍的,不用一千那么多,打个八折,八百吧,也好听。”李思睿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导致他上了刘汉东的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刘汉东怕他反悔,当场点了四百元钞票推过去:”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一半。”
这顿饭是刘汉东请的,李思睿作势掏钱包,最后还是没掏出来。
……
刘汉东打电话约吴兴发喝酒,地点定在金樽,干这种事儿肯定是主场比较合适,吴兴发欣然答应,说正有事想和东哥商量呢。
晚上八点半,吴兴发和李抗来到金樽ktv,李抗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吴兴发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辉,满嘴恭维话,他越是这样,刘汉东越是起疑,这货肯定居心不良。
金樽的软硬件设施比黑森林并不差多少,也是那些花头,陪酒小姐,各种洋酒啤酒饮料果盘小吃,江湖大哥们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主要是来谈事的。
李抗拿着麦克风在那里吼歌,刘汉东和吴兴发在一旁说事儿,吴兴发说:“东哥,场子里的生意都让南边来的人顶了,一点办法没有,咱手上没货啊,东哥啥时候组织货源,这边可都嗷嗷等着呢。”
刘汉东说:“你预计每月能有多大需求,我盘算一下。”
吴兴发开始计算手上的场子,每天的消费额,小拆家人数,以及各种因素,他不愧是李随风的军师出身,这些数据不用记,全在脑子里,说的头头是道。
刘汉东注意到,吴兴发的手机搁在包里,皮包塞在身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看两眼,实在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
他一边虚以委蛇,一边思考着对策,很快有了办法。
刘汉东故意拿出手机假装接电话,走到隔壁包间,李思睿带着笔记本电脑正眼巴巴等在这里,见刘汉东进来便问道:“是这部手机么?”
“不是,目标用的是一部黑色三星note3,你能找到相同的手机么,一小时之内?”
李思睿说:“白天从市场调货很简单,现在夜里了,上哪儿弄新手机去。”
正巧江浩风走进来,随口问了一句,笑道:“用三星的人多,场子里那么多小姐,还愁找不到一台三星么?”
“那就赶紧去找,快。”刘汉东说。
江浩风麻利无比跑进休息室,几十个小姐坐在里面玩手机,满眼都是胸脯大白腿。
“谁用三星手机的,举手。”江浩风喊了一嗓子。
无数白嫩的胳膊举起。
……
十五分钟后,火雷进了包间,紧挨着刘汉东坐下,刘汉东往边上挤了挤,吴兴发也顺势挪了挪屁股,不过把自己的手包拎了过来,依然塞在背后。
“给你吴哥点歌,要谭咏麟的老歌。”刘汉东踹了火雷一脚。
火雷颠颠跑过去,不由分说把李抗正在唱的歌切掉,换上了谭咏麟的《爱在深秋》,大伙儿起哄鼓掌,吴兴发勉为其难,只好去高歌一曲,唱歌的时候自然没法带着手包,只好丢在沙发上。
服务员打扮的小刀很适时的进来了,刘汉东用身子打掩护,趁着吴兴发深情演绎老歌,小刀将他包里的手机来了个偷梁换柱,换成了另一部黑色三星note3,他动作很快,不愧是老鬼的徒弟。
吴兴发的手机被迅速送到隔壁,李思睿早就迫不及待了,插上数据线开始安装盗听软件,这个软件是他自己写的,可以隐藏起来,后台运行,除非刷机,不然根本无法删除。
安装软件需要一点时间,本来一首歌够了,可是意外出现,吴兴发很久不唱歌,嗓子劈了,咳嗽了几声就交出了麦克风,说:“不行了不行了,换人唱吧。”
刘汉东哪能让他现在就回来,拿起另一只话筒说:“咱俩一起,我带你唱。”
这么一说,吴兴发也只好跟着唱,不过隔壁似乎又出状况,迟迟没有送来。
确实出了状况,李思睿的笔记本电脑死机了,只能重启再来,望着电脑蓝屏,李思睿秃脑门上全是汗。
一曲终了,刘汉东指示道:“再给你老吴哥点一个。”
吴兴发连忙推辞:“不献丑了,你们年轻人唱吧。”不由分说坐回了沙发,将手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链,取出手机。
刘汉东看也不看他,拿着啤酒瓶谈笑风生,心里却绷紧了弦。
吴兴发只是解开屏保看看有没有电话进来,这部手机和他用的一样,屏幕背景和主要功能也是一样的,老吴年纪大,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面板上的应用软件很少,再加上喝了不少酒,环境闹哄哄的,看不出手机已经被人掉包。
几分钟后,小刀端着托盘进来了,故伎重演,将吴兴发包里的手机又换了回去,弯腰拿空瓶子的时候,小刀冲刘汉东挤挤眼,表示一切ok。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喝酒唱歌谈事儿,刘汉东做出保证,尽快组织货源,和吴兴发联手拿下近江大市场。
一直玩到十二点,吴兴发和李抗才醉醺醺的离去,送别了他们,刘汉东回到楼上,电脑已经开始定位吴兴发的手机,显示他乘车向东走,并未打电话。
“他打电话的话,这边立刻能监控到,自动录音,自动保存,前提是必须联网。”李思睿解释道。
“采取的什么方式,查话费清单能不能发现?”刘汉东问道。
“不会。”李思睿摇摇头,“用的是无线流量,可能话费会多点,但查不出来。”
正说着,电脑屏幕上就出现跳动的音符,有电话打进来了。
李思睿打开音响开关,刘汉东侧耳倾听,吴兴发的声音带着醉意,但明显神智是清楚的。
“妥了,刘汉东答应进货,这逼想靠这个发财哩。”
“哼哼,果然不出所料,没人和钱过不去。”这是电话另一端的人,声音低沉阴郁,似曾相识,但想不到是谁。
刘汉东觉得通体寒冷,这果然是个套,一个很深的阴谋,从对方引诱火雷当小拆家开始,最终目的是为了把自己钉死在毒贩的罪名上。
“你说他会不会是特勤?”吴兴发说。
刘汉东心里一沉,吴兴发果然是老狐狸。
“是又怎么样。”那个神秘的声音说,“多少缉毒警察照样倒在金钱和毒品面前,我不信他能禁得起诱惑。”
“那就妥了,按计划行事。”吴兴发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李思睿诚惶诚恐看着刘汉东,又是特勤又是毒品的,这潭水太深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相当可怕。
刘汉东笑笑:“和他通话的手机号码能提取么?”
“是这个号码。”李思睿拿起鼠标,调出一个号码,很普通的186开头的联通手机号。
“能查出机主么,还有机主所在的位置?”刘汉东问,他很迫切的想知道,谁在暗地里对付自己,还制定了这么复杂的计划,是汉子直接当街一枪爆头多痛快,可见此人对自己恨之入骨,普通的死法已经无法让其解恨了。
李随风?不应该啊,老李在监狱里服刑,就算有手机可以遥控指挥,但他犯不上把自己儿子当诱饵来害自己啊。
至于其他仇家,不是死了就是在大西北蹲苦窑,刘汉东不相信他们有这个能耐。
其实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算把吴兴发抓起来严刑拷打,不过这样就没意思了,既然对方要玩阴的,那就陪他们玩玩。
“暂时不能,咱这儿又不是联通公司的机房。”李思睿表示无能为力,不过他又提供了一个好消息,“我把他手机里的电话簿同步过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刘汉东看了电话簿,上面几百个号码,很多是用“三哥”。”老五”,“小彬”之类简称,搞不清楚具体名字,效用不大。
“谢谢你了,这事儿别给别人说啊。”刘汉东支付了余下的四百元,李思睿收了钱,就要关上电脑走人。
“哎,你把电脑带走了,我怎么监听他?”刘汉东道。
“可是这个电脑是我的啊。”李思睿有些慌。
“不好意思我忘了,再有通话发我邮箱。”刘汉东拍了拍李思睿的肩膀,他故意保持联系,这伙计技术不错,以后用的着。
李思睿借口女儿需要照顾,匆忙走了,差点把自己的手机也忘了,看得出他不愿意和刘汉东这种人交往过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名如其人,睿智啊。
第二天,刘汉东开始着手调查,他没有联通公司的朋友,就从营业厅小妹子下手,施展美男计,以一碗米线的代价,套到了186手机号机主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通过公安内网查人,刘汉东当警察的朋友不少,当初防暴大队的女学警大都转到交管局、出入境管理局、计算机中心等清闲单位,查个人轻而易举。
机主叫赵铁柱,四十五岁,近江市望东区人,离异,无犯罪记录,去年底因精神方面的疾病进入近江六步亭康复中心治疗,至今未出院。
刘汉东大跌眼镜,神秘人士居然是个精神病人,而且和自己全无瓜葛。
刘汉东感觉自己被一团浓雾笼罩着,四周尽是毒蛇猛兽,悬崖深渊,吴兴发笑里藏刀的嘴脸在雾中飘忽不定,背后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但毒牙隐现。
他决定下力气调查这个赵铁柱,路虎车太招眼,从金樽借了一台帕萨特,阚万林被霰弹枪打成了筛子,至今还躺在医院,所以他只能带着崔正浩当司机。
根据户籍显示,赵铁柱的家在望东区莲花小区,这是一个九十年代的老居民小区,没有物业管理,路面坑洼不平,花坛都被居民铲平了种菜喂鸡,让刘汉东想到爷爷住的滨河小区。
赵家在六楼,敲门没人应声,刘汉东本想离去,转念一想,打电话把小刀:“马上到莲花小区来一趟。”
二十分钟后,小刀来到莲花小区和刘汉东会合。
“把这个门打开。”刘汉东说。
小刀看了看简陋的防盗门,拿出钥匙坯子裹着锡纸,一投就开了。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铺着地砖,堆满家具和杂物,客厅饭桌上摆着脏碗和空啤酒瓶子,看得出家境实在不咋样,刘汉东走进去四处打量,小刀已经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掀枕头底下,拉开大衣柜门,衣服夹层里搜索。
“干啥呢?”刘汉东质问道。
“职业性瞅瞅,不干啥。”小刀说,“这家没啥油水。”
外面望风的崔正浩忽然咳嗽了一声,刘汉东急忙拉着小刀退出房子,刚把防盗门轻轻关上,一个年轻男子就上楼了,这栋楼房最高只有六层,赵家在顶楼,对门的人家空关许久,布满灰尘,三个陌生男子出现在这里,换谁都得怀疑。
刘汉东没有遮遮掩掩,摸出钱包晃了一下,他的黑皮钱包里夹着警徽,必要的时候可以冒充警官证,哄一般老百姓绰绰有余。
“公安局的,你是赵铁柱的儿子?”刘汉东问道,他当过警察,演起来也像,小刀和崔正浩就差点意思了,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小赵穿着韩版小西装,系着领带,窄脚裤,胸前挂着某房产中介的工作证,充满警惕的看着刘汉东。
“我早说清楚了,他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小赵很生硬的说道。
根据户籍资料显示,赵铁柱的儿子叫赵钢,二十二岁,职高文化,看他的反应,似乎父子关系并不和睦。
刘汉东皱起眉头:“你怎么说话的,那毕竟是你亲爹。”
“什么亲爹!他不是我亲爹!他死都和我没关系,你们也不要来找我,我一分钱也不会出。”赵钢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高亢,推开刘汉东掏钥匙开门进屋,重重的关上了门。
刘汉东讨个没趣,但也有所收获,带着小崔和小刀下楼,下到五楼的时候,看到501防盗门里站着个老太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满眼都是热情,于是驻足冲老太太点点头。
老太太压低声音说:“你们是派出所的?”
刘汉东知道这样的老太太肯定是治保积极分子,和本地派出所人头都熟,不好冒充,于是道:“哦,我是巡特警支队的,有个案子牵扯到六楼的住户,大妈,你有什么情况需要反映么?”
老太太急不可耐道:“六楼这个孩子,可不是东西了,整天带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跳舞唱歌,开黑灯舞会,乱搞男女关系。”
刘汉东很严肃的点点头,背后小崔掏出小本子煞有介事的记录着,配合的相当默契。
“赵钢和他父亲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刘汉东转回重点。
老太太瞄了瞄楼上,说:“下楼我给你细说。”从鞋柜上拿了钥匙锁门,下楼,在楼下小花园石凳上一坐,把腿一盘,刘汉东看她这架势准备长篇大论了,便打发崔正浩和小刀先回车里坐着。
“啪”的一声,把刘汉东吓一跳,原来是老太太拍大腿,这就开讲了。
“要说这姓赵的一家人,个顶个都不是好东西,八十年代大逮捕的时候,赵铁柱就进去了,不学好,学什么加林森敢死队,让派出所抓了,要不是年龄不够枪毙的,早就崩了。”
刘汉东笑笑,继续听。
“后来他从少管所出来,进街道工厂当工人,偷公家东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娶了个媳妇也不是正经人,听说啊,他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是他媳妇偷人生的野种。”
见老太太有跑题的趋势,刘汉东赶紧往回拉话题。”大妈,赵铁柱的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说:“还不是被他儿子气的,儿子不认爹,还打他爹,都动刀子了,赵铁柱气的发了神经病,脱了衣服上街乱跑,耍流氓,打人,抢东西,家里也不管,没办法,咱街道居委会出面,把他送到六步亭去了。”
“他家里不管?”
“不管,一分钱也不出,他媳妇和他离婚了,儿子不是亲的,更不管他,同志,是不是赵铁柱死了?”老太太问道,满眼闪着八卦之光。
“不是,牵扯到其他案子,大妈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刘汉东不想过多纠缠,起身离去。
刚才刘汉东特意看了赵钢的工作牌,记下了他所在房产中介的名字,开车来到中介所,让小刀进去找了个由头弄到了赵钢的手机号码,然后找了移动公司的朋友查他的通话清单,事实证明,赵钢从未和赵铁柱进行过电话联系。
这一条线索可以不用考虑了,赵铁柱独来独往,和儿子没牵扯,据老太太说,他也是少年犯出身,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人到中年破罐子破摔,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不过这样一个失败的中年男子,绝对不会是阴谋的主角。
赵铁柱背后还有其他人,刘汉东正要驱车前往六步亭,去近江精神卫生康复中心找这个赵铁柱,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显示所属区域是青海。
刘汉东紧张起来,立刻接了,是马宏正打来的:“刘总你好啊,我们到近江了,给你带了点货,抽空碰个头吧。”
“好,时间地点你定。”刘汉东当即答应,挂了电话,把车停在路边,用耿直给自己的单线联系手机打了过去。
耿直似乎有些吃惊:“他们的行动提前了,犯罪分子越来越狡猾,情况千变万化,你一定小心。”
刘汉东说:“耿大队,我没枪了,两把枪都被刑侦的人给我缴了。”
耿直说:“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上回已经和马啸虎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不带枪也问题不大,再说我会保护你的。”
“那行,随时联系。”刘汉东挂了电话。
禁毒支队办公室,耿直心事重重,西北来的大宗毒品通过近江走私到香港、台湾、甚至韩国,国际刑警组织都挂上号的,公安部,省厅一层层压下来,最后压在耿直的肩上,担子很重,领导还给小鞋穿。
沈弘毅升为一把手之后,局里人事进行了变动,原来的后勤保障部主任当了主管禁毒的副局长,耿直和他有些过节,不免受到压制,马伟被灭口一案中,刘汉东使用了两把枪,来源都和禁毒支队有关,副局长借机挑刺,虽然不能把耿直怎么着,但枪支入库,暂时拿不出来了。
……
刘汉东没时间去六步亭找赵铁柱了,他要筹集毒资和马啸虎交易,上次预备的钱没派上用场,依然藏在火雷家的冰箱里。
火雷苏醒后,非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口口声声要跟着东哥闯出一片天,要当江东第一毒枭,每回刘汉东都强烈按捺住揍他一顿的冲动,以及告诉他,你丫已经被禁毒警察盯上了还他妈的嘚瑟什么,不过这些都只能存在心里不能付诸行动,因为破案需要火雷,而火雷又是一个直肠子,如果告诉他自己是警方特勤,那肯定坏事儿,现在刘汉东考虑的是如何两全,既帮耿直破了案,又把火雷给保下来。
不过目前来看,这似乎是个奢望。
刘汉东告诉火雷,调集弟兄们准备接货。
“东哥,货终于来了么!”火雷激动万分,摩拳擦掌,立刻打电话把谭帅、申华伟叫来,把现金拿出来,点钞机过一遍,仔细扎好,装在铝合金密码箱里,整整一百万现钞。
接下来就是等电话,一直到晚上八点,马宏正才打电话过来,用的又是另外的号码。
“刘总,出来坐坐吧,吃个饭。”
“吃过了,货带来了么,我钱预备好了。”
“中山西路,文峰大酒店楼下见,给你二十分钟。”
挂了电话,刘汉东让火雷去备车,自己走到僻静处给耿直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接头地点。
“这回先正常交易,进一步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查出大宗毒品交易的下落,你明白么?”耿直说,“安全不用担心,我就在附近,随时支援你,对了,手机不要落下,全靠这个进行监控哩。”
打完电话,火雷的车辆也预备好了,一辆路虎,一辆奥迪q5,弟兄们腰里都别着家伙,跃跃欲试,信心百倍。
刘汉东跳上车,一挥手:“出发!”
二十分钟后,他们乘坐的两辆汽车来到文峰大酒店楼下,马宏正已经等在这里,见他们来了,上前说道:“刘总,你一个人过来,把钱提着。”
火雷下车,要跟着一同过去,被马宏正拦住:”不好意思,我刚才说过了,刘总一个人去。”
“你几个意思?看不起我们?东哥这个身份的人,能没有小弟跟着么?”火雷质问道。
马宏正看看他,有些不屑:“那算了,再说吧。”
“我一个人过去。”刘汉东说。
∷更新快∷∷纯文字∷
老大发话,火雷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密码箱交给刘汉东,大大咧咧说道:“东哥,有事你招呼一声,兄弟们都在。”
“能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兄弟。”刘汉东拍拍火雷的肩膀,大步向马宏正走去,他没带枪,也没穿防弹衣,但心里有底,因为耿直带领的缉毒警察就埋伏在附近,只要稍有不对立刻就能杀过来。
刘汉东胸前佩戴着禁毒支队最新式的微型摄像头,伪装成扣子模样,可以将视频实时发送出去,这里的一举一动,耿直都能看到,当然距离不能太远,超出无线发射装置的功率范围就无能为力了,这就要靠那部单线联系的手机了,只要带着身边,警方就能确定刘汉东的位置。
文峰大酒店停车场上有一辆金杯面包车,脏兮兮的很不起眼,马宏正引领刘汉东来到车前,拉开车门,里面坐着的正是马啸虎,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上车。”
车里还有两个西北汉子,个头不高但极其敦实,坐在后面虎视眈眈,刘汉东笑道:“怎么,不在这里交易?”
马啸虎说:“货不在这里,你带了多少钱?”
刘汉东反问:“你有多少货?”
马啸虎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骄傲:“你有多少钱,我就有多少货。”
刘汉东说:“如果我有一亿现金,你也能供货?”
马啸虎倨傲一笑:“你说呢?”
距离文峰大酒店二百米的马路边,停着一辆伪装成路灯管理处工具车的依维柯,耿直坐在车里注视着电脑屏幕,刘汉东和马啸虎的对话让他肾上腺素分泌,西北毒枭,果然是大手笔!
刘汉东提着箱子上了金杯面包,马宏正向他伸出了手:“刘总,不好意思了,我们的规矩,不许带手机,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吧。”
“没问题,不过我先和小弟交到一声。”刘汉东道。
马宏正点头同意,刘汉东探头出来,冲火雷喊道:“我跟他们走一趟,你们在这等着。”
火雷颠颠跑过来,有些不放心,毒品买卖,向来都是双方带齐人马,当面交易,西北客人这样做有些欺负人,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人家大老远的把货带过来,而且价钱低于市场价,绝对的卖方市场,是你求着人家,不是人家求你。
“没事儿,马总是我兄弟。”刘汉东道,神情无比放松,火雷是个莽汉,头脑简单,不会随机应变,只是点头答应:“那好,有事打电话给我。”
火雷回去了,刘汉东拿出了自己的三部手机关机递过来,他没有耍心眼,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因为交出手机后,马宏正还搜了他的身。
“对不起了,这都是规矩。”马宏正说。
一个西北汉子将刘汉东的三部手机放进了金属箱子,马啸虎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带三个手机?”
刘汉东解释了一下,工作用的,家庭用的,还有一个是老婆查岗专用,大家都笑了,他心里却埋下不安的种子,那个金属箱子,估计可以屏蔽信号,耿直怕是要跟丢了。
果不其然,当手机放进金属箱之后,依维柯车里电脑屏幕上,信号顿时消失,好在监控视频还在,刘汉东坐在面包车里,背对着车头,和西北汉子们谈笑风生。
“跟紧他们,千万别丢了。”耿直说。
金杯面包车开动了,耿直手持对讲机调度指挥,三辆悬挂民牌的警车紧紧咬住了金杯车,一辆和金杯车并行,一辆紧随其后,一辆远远跟着,互相配合,交叉跟进,尽量不让对方生疑。
刘汉东注意到马啸虎用来联络的工具不是手机,而是一台大功率摩托罗拉对讲机,浓重的西北口音加上各种暗语,他一句也听不懂。
金杯面包开的飞快,司机显然是个高手,喜欢闯黄灯,变道逆行,这种肆无忌惮的驾驶方式让跟踪车辆很难尾随,几公里后,三辆车相继报告,跟丢了。
面包车上了沿江高速,这条路上大货车特别多,都是前往近江港保税区的车辆,马啸虎手持对讲机说了几句,指示司机变道超车,面包车骤然加速,刘汉东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前面一辆大型集装箱货车缓缓放下车厢后门,如同跳板一般,后门底部和路面接触,碰擦出一串串火花。
金杯面包呼啸着冲过去,开进了集装箱里,后门缓缓升起,四周一片黑暗。
车内灯亮了,马啸虎微笑着说:“刘总,别紧张,为了交易安全,没别的意思。”
刘汉东说:“马总,一百万的买卖,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
马啸虎说:“谨慎点,没坏处。”
刘汉东很坦然,他知道对方做的是大买卖,不会难为自己这种级别的拆家,越是行事谨慎,越是说明马家的生意做的大,案情严重。
谁都不说话,车里气氛凝重,刘汉东甚至能听到手表秒针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
开了大约半小时,货车终于停了,后门缓缓落下,金杯车倒了出来,车门打开,众人下车,这是一个空旷无比的货仓,屋顶很高,阴暗的角落里结着蜘蛛网,四下里堆积着印着英文字母的木箱子,黯淡灯光下,站着十几个武装汉子。
汉子们打扮的都很普通,相貌也很忠厚,如果不是手中的折叠托五六式冲锋枪和腰带上别着的五四手枪,根本猜不到这些人是穷凶极恶的毒贩,为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目光锐利,阴鸷狠辣,马啸虎显然有些忌惮他,和他说话语气非常客气。
“你怎么把外人带来了?”老者质问马啸虎。
马啸虎低声解释了几句,老者扭头看过来,刘汉东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如同被眼镜蛇盯着一般难受。
刘汉东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根据情报显示,马啸虎并不是毒贩的首脑人物,而是组织内的新秀人物,他和自己的交易属于附带着小玩玩,从大宗货物中抽出一点点来赚点外快而已,大概是他提不到现货,才把自己带到了大宗买卖的交易现场。
果不其然,老者开始训斥马啸虎,西北方言听不太懂,但大致意思差不多,责怪马啸虎不懂事,乱来一气,什么人都乱带,马啸虎垂头丧气,乖乖听着。
刘汉东开始紧张,他不知道身处何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支援早跟丢了,自己身上没武器,就算带了枪,面对十几条大汉,简直毫无胜算,如果对方想灭口,自己毫无生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马啸虎的人品,不,寄希望于那老头的厚道了。
人一紧张就尿急,刘汉东转身往外走,立刻听到拉枪栓的声音和严厉的呵斥,马啸虎喊道:“刘总,别乱走。”
“撒泡尿。”刘汉东闲庭信步,毫无惧色。
马啸虎使了个眼色,马宏正立刻跟了过去,刘汉东走到货仓门口,门上挂着铁锁出不去,只好在角落里撒尿,一低头,看到胸前摄像头脱线了,差点就从衣服里露出电线来,身后脚步声响起,是马宏正在监视。
刘汉东心中焦躁不安,一把扯下摄像头和配件,手一弹,东西丢进两个箱子之间的缝隙中,又用尿冲了一下,这才心安。
尿完了,刘汉东提起裤子,冲马宏正笑了一下,向仓库中心走去,一脸的坦荡。
老者正在打电话,马啸虎脸色阴晴不定,刘汉东故作轻松,掏出烟来递过去,被马啸虎挡了回来。
刘汉东自己点上,回头望去,只见马宏正正在两口箱子之间踅摸着什么,心中不由的一紧。
“看什么呢,快过来!”马啸虎喊了一嗓子,马宏正急忙颠颠跑回来,和马啸虎低语了几句,后者冷冷看了刘汉东一眼。
刘汉东感到自己心跳加剧,但愿马宏正没发现什么。
老者打完了电话,把马啸虎叫过去商量了一下,马啸虎不断点着头,然后两人走回来,马啸虎说:“交易正常进行,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要处理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缓缓道:“有人告诉我,我们中间,有警察派来的卧底!”
刘汉东咽了一口唾沫,能听到自己呼吸的急促声音,嘴唇很干,后背很湿,头上也隐隐滴下汗来,完蛋了,露馅了,早知道不接这个活儿了,毒贩子是好惹的么,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自己太托大了,身上连把枪都不带就深入虎穴,这回怕是要挂。
马凌还躺在病床上,母亲还期盼着抱孙子,舒帆的复国大计还指望自己鼎力相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自己的生命将会消逝在这不知名的仓库中,或许会被一把火烧成焦尸,或许大卸八块,或许灌在水泥里丢进淮江,总之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马啸虎慢慢的走着,慢慢的说着:“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傻瓜,亏我这么信任你,现在你给我认错道歉,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死就死吧!刘汉东光棍脾气上来了,正要暴起伤人,忽见马啸虎脚尖挑起一把铁锨,抄在手中,抡圆拍向马宏正的脑袋。
马宏正听到脑后风声,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格挡,铁锨砸在手臂上,刘汉东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胳膊被当场打折,马宏正痛苦的哼了一声,用左手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枪,掰开击锤朝马啸虎射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并没有子弹发射出来。
“你的撞针早被我换了。”马啸虎冷笑,再次抡起铁锨,将马宏正手中的枪砸飞,一脚飞踹过去,马宏正倒是条硬汉,踉跄着退了几步,依然屹立,脸上挂着坦荡的微笑。
马啸虎走过去,和马宏正面对面站着,嘴角抽动,一字一顿的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马宏正说:“别废话,赶紧的吧。”
马啸虎深吸一口气,再次抡起铁锨,拍在马宏正脑袋侧面。
金石交鸣之声传来,马宏正的脑袋真硬!挨了一下竟然没当场趴下,晃了两下继续站着,冷冷看着马啸虎,血流如注,糊住了眼睛。
马啸虎又拍了他一铁锨,这回马宏正没撑住,扑通倒下了,不过还没死,眼睛依然睁着。
“咣当”一声,马啸虎用力丢开铁锨,拔出手枪上膛开保险,指着马宏正的脑袋喝道:“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出卖我!我最恨的就是叛徒。”
刘汉东纹丝不动,心中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渐渐恢复平静,不过另一种焦虑浮上心头,没想到马宏正是卧底,他不禁同病相怜起来,这伙计怕是活不成了,看他年纪应该有妻有子,可怜从此妻子见不到丈夫,儿子见不到父亲了,可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
马啸虎几次三番想开枪,还是忍住了,恨恨道:“不能让你死的那么痛快,给我打!”
两个手下上前,用力踢马宏正,如同踢面口袋一般。
仓库里鸦雀无声,只有大皮鞋踢在人体上的闷响,这种踢法,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不远处,两个人拿着铁锨开始当场搅拌水泥砂浆。
打了一会儿,老者叫停:“停手。”他看了看刘汉东,阴鸷的目光依然令人彻骨寒冷。
“见笑了,当着客户的面清理门户。”老者说道,冲马啸虎点点头,“该给人家的给人家吧。”
马啸虎亲自带着两个人去提货,这边气氛依然尴尬,刘汉东提着密码箱的左手已经汗津津,忽然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马宏正动了一下,继而向旁边一个人爬过去,伸手去抓人家的裤脚,被一脚踢开,继而向自己的方向爬过来。
马宏正的一只胳膊折断了,浑身浴血,血肉模糊,爬的很缓慢,很吃力,刘汉东很想过去搀扶他起来,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十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血人终于爬到了面前,背后一串血迹,马宏正用左手抓住了刘汉东的裤管,昂起头来,喘息着说道:“帮个忙。”
刘汉东没动,看了看老者。
老者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此时马啸虎领人拖着箱子过来了,见到这一幕上前猛踹马宏正,又被老者叫停,用西北方言说了句什么。
马啸虎拔出手枪倒转枪柄递给刘汉东:“你送他一程吧。”
刘汉东摇头:“马总,你们清理门户,不该我动手吧?”
马啸虎说:“咱们是合作关系,你帮我处理了这个条子,我就信你,把你当兄弟,要不然,买卖别做了。”
刘汉东低头看看马宏正,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肯定,他知道,马宏正此时肯定抱定了求死之心,于是他接过了手枪。
枪是五四式,枪柄很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刘汉东心中杀机隐现,但转瞬即逝,因为这把枪的重量,绝对不是装满实弹的份量,很可能只有一发子弹,对方留了一手。
马宏正死定了,自己不杀,他也会死,如果过于迟疑,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怀疑,那个老者分明是毒贩中的智囊人物,此刻他正和手下低语,似乎没看向这边,但刘汉东知道,这个老狐狸一定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刘汉东瞬间做出了决定,他弯腰将马宏正提了起来,粗暴的推到了墙上,马宏正腿断了,用一只腿勉强站着, 脸上挂着笑,血淋淋而诡异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瘆的慌。
此刻,刘汉东多想喊一声战友啊,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一手揪着马宏正的衣领子,一手端枪顶住他的心脏位置,紧盯着马宏正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马宏正忽然笑了,他显然理解了刘汉东的意思,笑容很洒脱,很豪迈,很凛然。
“嘡!”刘汉东开枪了,套筒快速往复,滚烫的子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硝烟弥漫开来,马宏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刘汉东继续扣动扳机,猜得没错,枪里没有第二发子弹,他松开手,马宏正缓缓滑在地上,血从胸前涌了出来。
刘汉东啐了一口,将手枪抛给马啸虎,骂道:“整这么多幺蛾子,赶紧交易!”
马啸虎接了枪,冲手下一摆手,两人上前将尸体拖走,这边开始交易,西北汉子很豪放不羁,根本没细数刘汉东带来的现钞,大致清点了一下有多少捆钱,就把毒品交付了。
刘汉东也没验货,他不具备这个能耐,电影里用小刀戳破海洛因袋子,用指甲蘸一点尝尝的镜头不会出现,因为这是冰毒,生吃是有毒的。
不远处,两个汉子将马宏正装进了油桶,填进去搅拌好的水泥砂浆,封上盖子,放倒推了出去,片刻后刘汉东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猜到这里大概是江边。
交易结束,人家还要忙着做大生意,刘汉东也没心情谈其他的事情,又上了面包车,继续开进特制的集装箱里,黑灯瞎火,不辨方向,随车出发,他心情很糟糕,一路上没和护送的人说话。
四十分钟后,金杯车停在了市区一条繁华街道,马啸虎的人将刘汉东的手机还给他,说你打个车走吧,我们不送你了。
刘汉东目送金杯车远去,没急着开手机,站在原地点了支烟,喧嚣的街道,闪烁的霓虹,路人匆匆而过,情侣,上班族,还有卖花的小姑娘,谁也不会知道,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旁有一家麦当劳,刘汉东走了进去,直接进洗手间大号,把门反锁,从袜子里抠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这是马宏正抓住自己裤脚的时候塞进来的。
他打开染血的纸条,这是一张热敏纸,上面印着条形码,箱号,时间,但是标注超市名称的地方褪色看不清楚了。
这很可能是烈士留下的情报,必须尽快拿到手,可是近江有大大小小上百家超市,如何确定究竟是哪一家超市?这是一个难题,刘汉东决定以马宏正最后出现的地点,也就是文峰大酒店为中心,搜索附近的超市,他拿出手机开机,搜索地图,忽然另一部手机响了,是和耿直单线联系的那一部。
刘汉东接了,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东哥,干什么呢?”
刘汉东说:“让老耿接电话。”他知道这是缉毒警察为了掩护自己,故意找了个女警官来通电话。
女声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就听那边声音传来:“耿支队,刘汉东脱险了。”
手机那边换成耿直:“刘汉东,出了什么事,失去联系这么久。”
“我的手机被他们放进屏蔽信号的金属箱子里了,交易地点大概在江边一个货仓,买卖完成了,只是……”
“什么?”
“有突发事件,毒贩杀死了一个打入他们内部的缉毒警,就是马啸虎身边的那个马宏正,尸体被他们装进油桶丢江里了。”
一阵沉默。
刘汉东心里很难受,马宏正虽然必死,但确实是死在自己手里,这件事不能告诉耿直,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憋在心里。
“你把手里的东西处理好,然后到我这里来详细说说,注意安全。”耿直说。
“知道了。”刘汉东挂了电话,打开苹果手机,搜索文峰大酒店周边,果然找到数家超市,一家沃尔玛大卖场,三家中型超市,应该都是带储物柜服务的。
他立刻打车前往,可是赶到沃尔玛的时候,超市已经关门,附近几家也不用去了,想到火雷等人还在等自己的信儿,于是打了电话叫他们过来。
火雷等人开车过来了,见刘汉东手里提着箱子,马上喜笑颜开,这些冰毒拆分成小包装散到全市娱乐场所,能翻好几倍的钱,吃香的喝辣的,全靠这一箱货了。
刘汉东把箱子交给火雷,上车往座位上一躺,说:“回去。”
火雷眉飞色舞:“东哥,不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么?”
“你们去吧,我累了。”刘汉东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马宏正血淋淋的面孔,倒不是愧疚和恐惧,而是深深的责任感。
火雷发现老大兴致不高,也不敢再吵闹什么,开车将刘汉东送回黄花小区,带着兄弟们离去了,那箱子冰毒,暂且由刘汉东保管。
等小弟们走了,刘汉东重新出来,带着冰毒驾车前往禁毒支队。
可是抵达支队驻地的时候,耿直和二拿等人都不在,留守警员说,他们有紧急任务出去了。
刘汉东给耿直打电话请示,耿支队说你把毒品放在支队,明天再过来吧。
可刘汉东并没有回去休息,他就睡在车里,黎明时分,禁毒支队的车队返回驻地,打头的一辆皮卡车厢里,赫然放着从江里打捞出来的汽油桶。
刘汉东从车里走了出来,目睹干警们将汽油桶从车上卸下,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打入毒贩内部的侦察员马宏正,几个小时前是自己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汽油桶里灌满了水泥砂浆,极其沉重,好几个人才将它搬了下来,刘汉东默默立正,举起右手放在额边,向牺牲的战友施以严肃的军礼。
从支队大楼里迎出来的值班干警和车上下来的禁毒战士们,见此情景也都停下脚步,立正敬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天际射来,东方破晓,大楼顶端旗杆上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红的耀眼。
耿直匆匆走来,拍拍刘汉东的胳膊:“进来说吧。”他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胡子拉碴,疲惫不堪。
其他缉毒民警也都精神不振,垂头丧气,毕竟牺牲了战友对士气的打击很大,但刘汉东后来才知道,打击士气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刘汉东跟着耿直走进办公楼,被一人拦下问道:“你就是刘汉东?”
“是我,怎么了?”刘汉东打量对方,身材高大,穿着藏青色常服,佩二级警监的肩章,戴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亲临一线的警察。
“跟我来一下。”此人转身就走。
刘汉东理也不理他,他是沈弘毅亲自联系的特勤,才不甩这些坐办公室的家伙。
耿直却转身道:“汉东,服从纪律。”
刘汉东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耿直前面站了两个警察,佩戴着警务督察的证章,神色严肃,不对劲,耿直出事了。
耿直被督查带走了,那个二级警监也停下脚步回头不耐烦的喊道:“哎,还要我三请四请么!”
“耿支队怎么了,你们要查他!”刘汉东高声喝问,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来,禁毒大队的同事们投来支持的目光,看得出他们都愤愤不平。
“小刘,别担心,例行公事而已。”耿直苦笑道,“配合组织调查吧,别冲动。”
刘汉东还是按捺住了脾气,跟着二级警监来到一间屋,他顿时觉察不对劲,这不是办公室,而是审讯室,一面墙全是玻璃,天花板上有摄像头,自己和犯人的区别,仅仅是没戴手铐而已。”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蔡沪生,省厅禁毒局的,从现在起,我负责这个案子。”二级警监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神情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耿直出了什么事?”刘汉东问道。
蔡沪生戴上眼镜,说:“耿直被停职了,因为他的疏忽,直接导致青海省厅一名侦察员牺牲,长达半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损失巨大,影响恶劣,现在这个案子由省厅禁毒局接管,你以后对我负责就行。”
刘汉东才不吃他这一套,硬邦邦道:“我不认识你。”
蔡沪生拿起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你不认识我,我可对你了如指掌,刘汉东,退伍兵,黑车司机,防暴特警,青石高科驾驶员,庆丰地产前总经理,交通学院前校长,江大学生,你的身份还真不少,干过的职业数不胜数,不过每一个都不长久,你知道为什么么,就因为你这个臭脾气。”
刘汉东说:“对了,我就这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蔡沪生淡淡一笑:“所以我理解你,耿直被停职处理,你闹情绪是正常的,不过咱们的工作不能因此受到影响,不然烈士的血不就白流了?现在说说昨晚的情况吧。”
刘汉东深吸一口气,耿直下台,没人保着自己,亲手送马宏正一程的事情断然不能告诉这个姓蔡的家伙。
他从文峰大酒店街头开始说起,每个细节都讲的很详细,唯有仓库里杀死马宏正那一段,把凶手说成了马啸虎,说是马啸虎亲手打死了马宏正,一枪打在心脏。
天花板上的摄像机一直在拍摄,蔡沪生笔走龙蛇,写的很快,完了将笔录推过来说:“看一下,没错误就签名。”
蔡沪生的书法很不赖,如果说从字体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那这个人一定是阴柔内敛型的。
刘汉东签了名字,说:“我可以走了吧?”
蔡沪生说:“今后你的工作我负责,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刘汉东没说什么,起身离去,来到外面才发现艳阳高照,蔡沪生问的很详细,做笔录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呢。
刚要去开车,又被人叫住:“你是刘汉东么,来一下。”
叫他的人是警务督察,肯定是牵扯到耿直的事情,刘汉东很配合的跟督察走进办公室,继续做笔录。
原来耿直的麻烦不仅仅是工作失误造成外省同行牺牲,他还涉嫌挪用毒资,外借枪械,这两件事都和刘汉东有关,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只不过上面有人想整耿直,这些才被拿来说事。
督察的态度和蔡沪生不同,蔡沪生是高傲,督察是生硬,刘汉东耐着性子应付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事关耿直的事业前途,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
做笔录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马凌打来的电话,督察放下笔说道:“把手机关了。”
刘汉东终于爆发:“**的,凭什么!老子又不是犯人,你们他妈的就会整自己人,耿大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缉毒,身上多少伤疤你们知道么!老子陪毒贩子周旋大半夜,命都快没了,你们知道么!老子不是犯人!”
督察说:“注意你的态度。”
“注意你妈逼!老子不陪你玩了。”刘汉东起身就走,边走边接电话,声音温柔许多:“老婆,啥事?”
两个警察拦住去路,刘汉东对话筒说:“稍等一下我打回去。”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兜里,冷冷道:“真要拦我?”
刘汉东这几年手上沾了不少血,本来在江大就读一段时间,戾气成功的掩盖住了,不过最近遇到的憋气事儿太多,本性中不妥协的劲儿又上来了,非战争年代,手上十几条人命的家伙,散发出来的凶暴气息排山倒海一般,再加上刘汉东在系统内恶名远扬,当防暴警察的时候就多次不服从命令,干的事儿让人又佩服又心惊,和这货面对面,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警务督察退缩了,刘汉东不是罪犯,而是特勤,他们没正当理由无法留置他,再说他在案件中的作用极大,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谁也不敢把他逼急了。
出了办公室,缉毒大队的战友们站在走廊里,都没说话,他们显然听到了刘汉东发飙的怒吼。
刘汉东冲他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快步出门,站在阳光下心情才好了一点,他先给马凌打了电话报平安,当然没说自己经历生死危险的事情,只说配合耿大队办案去了,抓了不少拆家,缴获大批冰毒,挽救了许多少年。
“老公最厉害了,早点回来,我想你了。”马凌说,她警察的女儿,对刘汉东当特勤并不排斥, 反而引以为荣。
打完电话,刘汉东驱车来到沃尔玛超市,拿出那张印着条形码的热敏纸,对着储物柜控制面板扫描了一下,当然没有任何柜子应声而来,因为超市每天都要清理存物,不可能长期霸占。
刘汉东找到工作人员询问,对方带他来到办公室提取物品,马宏正放在储物柜里的东西是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有毛巾牙刷牙膏针线包,以及一本《故事会》。
这一包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报,刘汉东将毛巾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把牙膏皮割开检查,牙刷柄也掰断了,没发现任何线索,那本故事会也没什么稀奇的,是上个月的过刊,大概是毒贩子们闲暇时候解闷的读物。
不对头,如果这里面没有情报,马宏正为什么临死前将储物柜存条塞在自己袜子里,这可是冒着风险的,搞不好两个人一起完蛋。
马宏正是青海省厅的禁毒侦察员,打入贩毒集团内部的时间很久,他的行为必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以刘汉东的能力,暂时无法解开谜团,但他又不想把这包东西交给蔡沪生,不想让这帮人窃取马宏正用命换来的情报。
何去何从,刘汉东陷入矛盾之中。
最终他决定去找胡朋,经过上次高架路上的并肩战斗,他对胡朋的信任程度超过了徐功铁。
胡朋现在的职务不低,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对公安系统高层的事情比较了解,他告诉刘汉东,耿直这回要倒霉,这哥们一向特立独行,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以前护着他的老领导退休了,新来的支队长忌惮耿直的能力,一心想把他拉下马,这回借着外省侦察员牺牲的由头进行打压,谁也没招。
“这案子相当大,国际刑警组织,公安部禁毒局,香港警务处联合办案,办好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现在案件基本进入收尾阶段,你懂么?”胡朋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汉东当然懂,最艰苦的侦察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出成绩的时候,所以耿直被免职,有人要来摘桃子了。
“蔡沪生这人什么来头?”刘汉东问。
“他啊,老丈人是副厅长,家里很有背景,刑侦学硕士毕业,论文写得不错,但是没干过一线工作,没下过基层,没干过刑侦,更没干过缉毒,纸上谈兵,夸夸其谈。”胡朋毫不掩饰对此人的鄙夷。
刘汉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决不能把情报交给蔡沪生。
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刘汉东一直在思考怎么破译这本《故事会》,以至于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好几次都没留意,到了黄花小区家门口才想起看,原来是舒帆发来的短信,让他这个总经理到公司去一趟。
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安馨、佘小青、舒帆正襟危坐,俨然召开董事会的架势,刘汉东弱弱道:“我又迟到了么?”
佘小青说:“考勤本上你签过到么,来都没来过。”
刘汉东事务繁多,哪有心思和佘小青饶舌,道:“有事快点说吧,我赶时间。”
舒帆说:“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拿下青石高科电池江东省总经销权,需要一笔资金,八百万左右。”
“打住。”刘汉东说,“八百万,抢运钞车都未必能抢到这个数,对了,尚风尚水的别墅,卖了恐怕要上千万吧。”
佘小青说:“已经挂牌了,可是无人问津,房子面积大,还有游泳池网球场什么的,近江能接盘的人屈指可数,再说我们也不太想卖房子,毕竟那里有很多回忆。”
舒帆接口道:“房子必须卖,大不了将来再买回来,现在最关键的是拿下总经销权。”
刘汉东被舒帆的魄力所打动,这小女孩自从父亲去世后,俨然变了个人,果决睿智,行动力超强,不过细想起来也能理解,遗传基因的力量是无穷的,舒帆继承了夏青石的优点,这几年来在国外进行的各项教育也远非国内应试教育可以相比的。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可以拿下总经销权?”刘汉东问道。
舒帆侃侃而谈:“凭我是青石高科的合法继承人,公司上下人员变动很大,人心惶惶,岌岌可危,各种规章制度也是朝令夕改,但每个人都知道,我年满十八岁的时候,董事会的位置就是我的,以销售部的主管来说,他巴结上我,将来我接管公司后,他就是大功臣,前途不可限量,反之,如果因此被唐一诺发现并辞退,对他来说也不是天塌地陷的结果,大不了换一份工作而已,赌赢了就是金山银海,赌输了大不了重头再来,任何人都会搏一把。”
刘汉东心悦诚服,舒帆小小年纪,行事宛如江湖老手,利用仅有的自身优势,并且发挥到了极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等舒帆年满十八岁之时,刘飞必然再生事端,阻挠舒帆接管青石高科,所以趁着这段缓冲期,最大限度的谋取利益,才是上上之策。
舒帆需要完成资本积累,这是复国的首要条件,第一桶金从哪里来,就从电池的经销权来。
刘汉东想了想说:“不能弄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么,利用各地分销商凑够这笔钱。”
舒帆说:“别把别人想的太傻,拿不到代理权,别人不会拿出真金白银,只要拿到总经销,等于一座金山的开采权到手,以安阿姨和小青姐的才能,我想一年内我们就能完成资本积累。”
“好吧,八百万我来想办法。”刘汉东说,他知道不管是安馨还是舒帆,都是山穷水尽的状态,安馨吃官司,个人资产被冻结,舒帆只有继承父亲的一些不动产,变现困难,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想从银行贷款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帮女将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虽然夸下海口,但刘汉东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他现在没有任何渠道搞到大笔资金,这是个一切向钱看的社会,所有人都巴望着一夜暴富,有本事有门路的各展神通,没本事的也会挤出钱来买张彩票撞撞运气,八百万资金,这得连中两张体彩大奖才够啊。
“什么时间要?”刘汉东一边飞速的盘算着,一边问道。
“一个月内。”舒帆说,“这个期间内就要进行招标了,资金实力是硬指标。”
刘汉东无语了,一个月内弄到八百万,贩毒都来不及啊,除非抢银行金库,这当然是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舒帆好像猜到了刘汉东的心事,扯了扯他的衣服说:“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刘汉东说:“是啊,心事很大,八百万啊。”
舒帆说:“撇开这件事,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事。”
刘汉东心说小丫头眼睛真毒,怕是自己一进门就被她发现心事重重了,这件事还真的需要舒帆帮忙,刘汉东所有的社会关系盘点一遍,智商最高的就是舒帆了。
此事涉及机密,刘汉东不想让别人知道,挤眉弄眼说咱们屋里说,佘小青本来支棱着耳朵想听呢,一听这话就嘟起了嘴:“切,还保密,谁稀罕。”
在舒帆的卧室里,刘汉东把马宏正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简短截说了来历,舒帆翻来覆去看了看,说:“秘密应该在这本故事会里,不过暂时我也发现不了,要不然留下我帮你看看吧。”
“好吧。”刘汉东将这包东西留了下来。
中午了,张大姐带着一篮子菜来了,电饭锅焖米饭,切菜剁肉准备午饭,还招呼刘汉东别走,一起吃饭。
中午吃了一顿团圆饭,这是黄花电动车配件经营部全体成员第一次聚餐,张大姐把陈八尺也给叫来了,吃饭的时候不停唠叨着要给陈八尺找个对象什么的,佘小青不停刷微博,安馨也是心不在焉,而舒帆则是捧着本故事会津津有味的看。
刘汉东手机响了,是火雷打来的,问他啥时候放货,下面小兄弟们都急的嗷嗷叫了,等着开饭哩。
“急什么,等我电话。”刘汉东挂了,拿起另一部手机给二拿打电话,他不愿意和蔡沪生打交道,现在耿直被停职,就只能找二拿了。
二拿说自己无权处理,现在大权都被蔡沪生接管,让刘汉东等通知。
刘汉东气的一拳捶在墙上,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吴兴发打来的,很客气的询问货啥时候到,还想给东哥介绍几个客户呢。
“到了第一个通知你。”刘汉东敷衍了吴兴发,心里却一个激灵,更完成交易,吴兴发就知道了,这货难道未卜先知,要知道西被毒贩可是来无影去无踪,神龙不见首尾,而且自己叮嘱过小弟们,绝对不可走漏风声的。
要么是有人泄密,要么是吴兴发和马啸虎有联系,还有第三个可能性……刘汉东不敢往下想了,难道说吴兴发和他背后的人,有能力对自己实行监听?
任何可能都不能排除,刘汉东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决定以后尽量少用,不,现在就停用,马上换号,连手机一起换!
对了,自己不是已经对吴兴发实行了监听监控么,何不看看他最近的动向,刘汉东准备回去开电脑,却见舒帆走过来敲敲桌子,眨眨眼说:“故事会挺好看的。”
刘汉东会意,跟着舒帆走到阳台上,舒帆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不着边际的字,彼此间毫无联系,这难道就是马宏正使用的密语?
“你看。”舒帆举起故事会对着阳光,一个个细小的空洞显现出来,刘汉东接过书仔细观察,只见每一页上都有许多这种小孔,应该是用最细的缝衣针刺出来的,而且刺在字的笔画交接处,很隐蔽,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
没错,这就是马宏正独特的密语,而且一点都不复杂,只要你念出来这些字的组合,就能根据音译大致翻译出内容。
舒帆说:“我试着翻译了一小段,你看看。”
刘汉东将译文和原文进行了比对,原文是6不听有给b替冲,是大赌笑,译文是六步亭有个鼻涕虫,是大毒枭。
诸如此类,如果不了解语境的话,确实会摸不着头脑,不过刘汉东知道马宏正的任务,也清楚贩毒的一些术语以及近江的地标,所以稍微轻松些,即便如此破译也要用上一个下午。
《故事会》上负载的情报被抄录在纸上,然后一字一句的翻译,因为受到条件限制,所以毫无语法可言,幸亏有舒帆这个冰雪聪明的助手,破译变得简单多了。
刘汉东看着整理好的情报,心里震撼不已!马宏正将贩毒的流程几乎全都侦察到了,如何运输,如何交易,什么地点,什么人物,交易的数量金额,一清二楚!
西北毒贩的运输方式分为两个组成部分,西部到中部,用的是挂武警牌照的卡车,中部到江东,用的是菜篮子工程运货卡车,走的是高速公路绿色通道,虽然不复杂,但组织严密,配合默契,长达两年没有出过事。
下家是香港来的,使用现钞交易,但西北人和香港人并不见面,而是通过近江的掮客,就是那个六步亭的“鼻涕虫”,他负责联系双方,交接货物,存储并支付货款,以及最重要的货物运输,货走水路,也就是远洋货船,近江虽然是内河港口,但远洋货船不少,可以直达东南亚,韩日等国,只要买通边检和船员,就是最便捷的运毒通道。
这份情报交给警方,妥妥的头号大案,可是想到蔡沪生的嘴脸,刘汉东就纠结起来,功劳应该是耿直和弟兄们的,是牺牲的马宏正的,凭什么便宜蔡沪生这个坐办公室的文职官僚!
可是不交的话,如何破案,烈士不就白白牺牲了么。
刘汉东陷入思想斗争之中,舒帆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哥哥,你不会自己单干么?”
“你也太……”刘汉东转念一想,哑然失笑,人家小女生都敢想,自己为什么不敢做呢。
大宗毒品买卖,动辄上千万现钞来往,如果把这笔钱黑了,不就什么都有了想到堆积如山的钞票,刘汉东不禁眼神迷离起来。
有了钱,就能投资生意,做电池总代理,有了钱,就能给马凌整容,有了钱,想干啥干啥,买大房子买好车,国外旅游,甚至移民游出去,不在这儿呆了,总而言之,有钱就是好,想干啥就干啥。
“哥哥,给。”舒帆递过来一张纸巾。
“干什么?”
“擦擦口水。”舒帆说。
“哦。”刘汉东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涎水,干咳一声说:“太难了,我可干不了。”
舒帆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拉起团队就是,各司其责,互相配合,我觉得不难。”
刘汉东怦然心动,不过嘴上却说:“小丫头懂什么,和毒贩打交道是好玩的么,平头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啊。”
舒帆狡黠一笑:“谁让你玩命了,要用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刘汉东彻底晕菜了,这还是十七岁的小女孩么,简直是个少女外形的魔鬼,做生意狡诈阴险,干起刀口舔血的勾当也是眼睛都不眨,比自己还狠。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舒帆打小经历的都是什么事,亲伯父买凶绑架,差点命丧黄泉,林海雪原遭遇追杀,美国遇车祸,母亲早亡,父亲也英年早逝,自家的产业被人霸占,她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而是一直生活在恐惧和仇恨中,形成这样的性格也无可厚非。
“这事儿对谁都别说,保密。”刘汉东说。
“嗯!”舒帆重重点了点头,她知道刘汉东已经做出了决定。
刘汉东是决定干他一票,而且是智取,具体计划还要彻底侦察后作出,他现在急着回去调取吴兴发的通话,看看老吴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李思睿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车里,刘汉东把电脑拿进屋,插上电源和耳机,连上无线网,进入软件,吴兴发果然有一条通话,而且是和赵铁柱的号码进行的。
打开音频文件,吴兴发的声音传来:“刘汉东这小子有问题,明明拿到了货,却迟迟不放,我怀疑他是卧底,他和耿直好的穿一条裤子,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阴郁的嗓音狞笑着回答:“那又怎么,我手上有他杀警察的视频,就算他是特勤,也没人保得了他,何况耿直已经被停职审查了,刘汉东这回不但要死,还得死的特别冤枉,特别憋屈。”
吴兴发笑道:“杀人诛心,高,实在是高。”
刘汉东毛骨悚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掌控之中,甚至杀死马宏正也是阴谋中的一环,贩毒,杀警,哪一条都是死罪,特勤本来就是游走于边缘地带的职业,精神压力巨大,沉沦甚至变节都是有可能的,即便是体制内有正式身份的侦察员都要受到审查,何况是自己这种没编制的社会闲散人员。
再加上耿直被审查,刘飞恨自己入骨,只要神秘人亮出证据,自己肯定会被钉死在审判台上,妥妥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就算郑佳一倾力帮忙也绝不可能挽回。
到底谁,对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设计如此复杂的机关来陷害自己,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刘汉东怎么也想不出此人是何方神圣。
线索就在吴兴发这里,但绝不可打草惊蛇,反而跟着对方的阴谋往下走,将计就计,反咬一口。
这个“赵铁柱”住在六步亭精神病院,马宏正的情报里也提到了六步亭的鼻涕虫,鼻涕虫大概就是赵铁柱的绰号或者某种特征,当前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鼻涕虫。
他决定立刻前往六步亭精神疾病卫生康复中心,为了不惊动对方,他准备以患者的身份去探听一番。
刘汉东一回头,就看到舒帆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声音啊,我又不是鬼,站好一会儿了,什么时候去六步亭啊?”舒帆笑眯眯地说。
“你怎么知……”刘汉东话没说完就醒悟过来,马宏正的密文里明明写到,六步亭有个鼻涕虫,是个大毒枭,当然要去六步亭侦察一番。
六步亭是个乡镇的名字,就在近江东郊,三面环山,风景优美,八十年代的时候,近江传染病医院设在这里,后来传染病院搬走了,改成了精神病院,还发生过疯子从医院跑出来伤人的事故,所以六步亭在近江人民心中,就成了精神病院的代称。
舒帆说:“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以病人的身份去,见机行事。”
刘汉东说:“那么谁演病人?”
舒帆咯咯笑道:“别怕,当然是我了,我以前得过抑郁症,去看过心理医生,演的可像了,不过为了更像一点,我建议安阿姨也一起去,她扮演后妈,你扮演司机。”
刘汉东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安馨会答应么?她不会刨根问底吧?”
“不会,我来和她说。”
十分钟后,舒帆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安馨,事不宜迟,这就前往六步亭,谨慎起见,刘汉东没开自己的路虎车,借了金樽的一辆奥迪a6,载着安馨和舒帆出发了。
六步亭风景优美,群山环抱,郁郁葱葱,精神卫生康复中心就设在山间,远离主干道和村落,路上也没什么车辆,不过医院里面倒是停了不少汽车。
精神病院和大家想象中的疯人院并不一样,看起来和普通医院差不多,没有铁丝网和铁栅栏,而是几座崭新的大楼,分门诊部和住院部,门卫保安也很客气,热情的帮他们指挥倒车,还给指明了门诊大楼的方向。
今天有专家医生坐诊,等候看病的人还不少,一个个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啥两样,听他们之间的交谈,病情各不相同,有产后抑郁症的少妇,有得了网瘾沉迷于游戏的学生,有工作压力大导致强迫症的白领,还有一个正襟危坐不和别人交谈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就像是领导干部,估计也是得了抑郁症偷偷来看病的。
终于轮到舒帆进去就诊了,安馨陪她进去,刘汉东在门口等着,就听安馨说:“医生,这孩子早恋……”
刘汉东差点笑出来,偷眼观察周边,走廊里除了病人和家属,没有医务人员,于是开始四处溜达,手中的皮包开了个小洞,摄像机藏在里面拍摄着地形,将所有科室的牌子拍了下来。
他从一楼溜达到了五楼,终于有人拦阻:“师傅,找谁?这里是行政楼层。”
“哦,我找洗手间。”刘汉东说,行政楼层有办公室、会计室、档案室,机房,党委等机构,一览无遗。
刘汉东来到洗手间,从包里掏出袖珍望远镜,这是他从佘小青桌上顺来的,淘宝买的便宜货,本来是预备用在演唱会上看明星的,现在被用来观察住院部。
住院部和门诊部之间隔着一道墙,要进去必须经过门岗,这里面才是精神病院的核心所在,刘汉东视力不错,加上玩具望远镜的辅助,可以看到草地上有病人在散步,这些人千奇百怪,眼神呆滞,行动迟缓,从外型上来说就不是正常人,难道赵铁柱就隐藏在他们中间?
再看他们的病房,窗户上焊着铁棂子,一间大屋里有十几张床,护士也都是彪悍的中年大妈。
手机震动,舒帆发来微信,看完病了,该走了。
刘汉东匆匆下楼,和安馨舒帆会合,三人上了汽车,舒帆才说:“好险,那个医生太热情了,非要让我住院不可,还说条件很好,有带洗手间的单间,有wifi,能上网,可以带手机和电脑,总之只要钱到位,和宾馆没什么差别。”
“那么,家属探视自由,病人进出自由么?”刘汉东很好奇。
“只要不是那种危及社会的武疯子,其他病人和正常医院的病人一样,可以在规定时间探视,病人也可以请假外出,当然这些规章制度未必遵守的很严格,总之医院生意不是太好,千方百计留回头客。”
“这么说,住在这里,又隐蔽又自由,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刘汉东自言自语道。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安馨问道。
“没什么。”刘汉东和舒帆异口同声道。
……
晚上十一点,刘汉东再次驾车来到六步亭,这回他把小刀也带来了,两人都穿着黑衣服,运动鞋,带着各种工具,车停在附近山窝里。
“叔,要干大买卖么?”小刀摩拳擦掌。
“干毛!你小子怎么一会儿喊哥,一会儿喊叔。”刘汉东朝他头上拍了一下。
小刀呲牙一笑:“人多的时候喊哥,私下里喊叔,要不我辈分太低了。”
刘汉东说:“真有你的,这回你还是负责开门,剩下的活儿我来。”
月黑风高,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下车,没打手电,深一脚浅一脚走向精神病院,医院的安保设施很差,连电子围栏也没有,围墙上的摄像头形同虚设,后面根本没有电线连着,刘汉东朝手心吐口唾沫准备爬墙,就看到小刀如同壁虎一般蹭蹭上去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刘汉东后退两步,助跑跃起抓住墙头,也翻了过去,精神病院内空荡荡的,连门卫室的灯光都是熄灭的,夜里根本没人到这里来,值班人员也都就寝了。
门诊楼的楼门是锁死的,凭小刀的本事打开很容易,可是生锈的铁闸门拉开声音太大,会惊动别人,所以小刀选择爬墙,他沿着楼的拐角,徒手攀爬,只用了几秒就翻进了二楼窗户,将绳索垂下,刘汉东也爬了上去。
上到五楼,小刀投开了档案室的大门,刘汉东戴上塑胶手套进去搜索,他用嘴叼着微型手电,电筒前头蒙着红布,以免亮光外泄。
首先搜索的是病人档案,按照字母检索,很快找到了赵铁柱的病历资料,此人因精神分裂去年入院,中间出院一次,又再次入院,目前住在住院部康复科503室。
刘汉东将档案复位,悄悄出去,原路返回,再探住院部。
所谓的康复科就是舒帆说的高级病房,单人居住,有洗手间和电视机,两人费了一番工夫潜入了住院部大楼,蹑手蹑脚来到康复科503病房,门口挂着病人的名牌和照片。
赵铁柱的名字上面是一张五寸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是詹子羽!
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幕后黑手正是脑袋中了刘汉东一枪,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年以上,据说大脑受损导致痴呆从而逃避了法律制裁的警察败类詹子羽!
照片上的詹子羽和以前不大相同,不知道是脑袋中枪的结果,还是经过了整容,但那副尊荣万变不离其宗,化成灰刘汉东都认识。
詹子羽当过警察,有勇有谋,智力过人,更重要的是他和刘汉东之间有刻骨深仇,如果不是刘汉东,金沐尘市长也不至于下台那么早,他父亲詹树森也不会被双规,他本人更不会人不人鬼不鬼的冒名赵铁柱躲在精神病院。
这家伙阴狠毒辣,手上掌握着刘汉东强杀马宏正的证据,既然都来到家门口了,不进去和老熟人打个招呼未免太不礼貌,刘汉东做个手势让小刀开门,顺手将匕首拔了出来。
这是一柄冷钢猎刀,吹毛可断,锋利异常,用来杀人再好不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詹子羽,哦不,是精神病人赵铁柱顽抗的话,刘汉东毫不介意送他归西,反正小刀是自己人,当着他的面宰人也无所谓。
小刀见刘汉东拔刀,心中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这种病房门锁形同虚设,轻轻一投就能打开,不过当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神色一变,门根本没锁。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刘汉东闪身进去,只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人。
洗手间也没人,橱子里更不可能藏人,唯一的可能性是,詹子羽根本没住在这里,可是看床头柜上的杂物,分明病房是有人住的。
刘汉东打开热水瓶盖,试了试温度,水是热的,詹子羽应该是晚上去别的地方过夜了。
房间里有一台电脑,老掉牙的联想台式机,虽然判断詹子羽不可能将重要证据放在这台电脑里,但刘汉东还是开机检查了一下,老电脑的硬盘嘎啦啦一阵乱响,深夜里尤其刺耳,幸亏楼层管理员睡熟了,没人过来检查。
电脑里果然没有任何东西,键盘上落满灰尘,白忙了。
刘汉东沉吟片刻,起身离去,动过的东西一律恢复原状。
……
刘汉东在六步亭精神病院探险的时候,法医鉴证中心主任宋欣欣正在解剖马宏正的遗体。
青海省厅禁毒侦察员马宏正警官的遗体躺在不锈钢池子里,面色苍白,身上的水泥已经清理干净,丧心病狂的毒贩子不仅杀害了他,还将他放在汽油桶中,灌进水泥丢进江里,好在他们干这个不专业,使用的水泥标号低,而且被江水倒灌进去,始终没有凝固,不然就要用凿子一点点往下凿了。
前夜,耿直率领的禁毒战士们一直没有停止对刘汉东的搜寻,虽然手机讯号失踪,但还有路面摄像头的监控,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毒贩子的去向,但赶到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只打捞出了战友的遗体。
马宏正牺牲前遭受了残酷的殴打,胳膊骨折,肋骨断了八根,一条腿也被打断,但最致命的还是心脏部位的一颗7.62毫米51式手枪弹。
西北来的同志就在外面,他们想见战友最后一面,虽然宋欣欣只是法医,但她还是尽了自己所能,为马宏正修饰了受伤的面孔,擦去了血迹,缝合了胸腔,轻轻盖上一层白布。
几名警察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摘下警帽托在手中,瞻仰烈士仪容,其中有一名带队的三级警监和宋欣欣握手,表示了感谢。
宋欣欣将法医鉴证报告递给他,冷冰冰说道:“如果你们稍微用点心,他也不会死。”
“这位同志,你怎么和我们局长说话的。”同行警察怒道。
“小李!”局长制止了手下人,翻看着法医鉴证报告,脸上流露出沉痛的表情来。
“瞻仰完遗容就出去吧,要送冷库了。”宋欣欣说,依然冷冰冰的宛如冰山。
几个外地警察用西北方言和马宏正说了几句话,发誓一定为你报仇之类,然后退了出去,就听他们嘀嘀咕咕,说宋欣欣太冷了,这样的女人怎么嫁的出去,宋欣欣听见了,眼皮都不眨一下,推着不锈钢运尸车走了。
深夜,耿直同样没有睡着,他被隔离审查了,虽然没上手铐,但谁都知道,这回神勇无敌的耿大队不死也得褪层皮,因为他的工作疏忽,导致一名公安同行牺牲不说,还牵扯到严重的违纪情况,把枪支私自借给社会人员,未经上级批准动用百万毒资,更有人怀疑,耿直借着职业便利,给毒品泛滥的金樽夜总会充当保护伞。
黑暗中,烟头一明一灭,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头,耿直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前途,而是案情的进展,蔡沪生接管案件指挥权,这种好大喜功的家伙只会把事情办砸,刘汉东性情激烈,未必买他的账,怎么才能说服刘汉东配合警方完成任务,捣毁这个特大型毒品中转基地,这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
……
天亮了,刘汉东也做好了决定,他准备把舒帆送进六步亭精神病院,此举遭到了安馨和佘小青的一致反对,而且是强烈反对。
“你疯了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佘小青拍着桌子嚷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但是那种地方真的不适合小帆待。”安馨也皱着眉头说。
可是舒帆却兴奋地很,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进驻六步亭,以抑郁症患者的身份。
刘汉东说:“具体的你们不要问,过一段时间,我给你们八百万还不行么。”
提到八百万,佘小青眼睛冒出了金光:“这样啊,要不我替舒帆去,我装神经病可专业了。”
刘汉东打量着佘小青,煞有介事点点头道:“也不是不能考虑。”
“得了吧,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反正用不了几天。”舒帆一锤定音。
刘汉东说:“我先去办点事,你们决定到底谁出马吧。”
他要去电子大市场找李思睿,买几样电子设备,讨要几个黑客软件,这些玩意对李思睿来说稀松平常,平时接触的尽是这些东西。
中午时分,一切准备停当,还是舒帆出马扮演抑郁症患者,安馨和刘汉东陪她办理入院手续,交了一万元住院押金,当然使用的是假身份,院方对这种财大气粗家里人愿意照管的病人最上心,按照要求安排舒帆住进了四楼的康复科病房,一样是单人间,有卫生间和电视机。
房号403,楼上就是詹子羽。
刘汉东抽空去了五楼一趟,这里是康复病房,住的大都是病情比较轻微的病人,没有铁网栏杆,进出自由,503的门依然没有上锁,詹子羽还没回来,刘汉东进去之后,迅速打开电脑主机箱,将一个微型摄像头装在机箱内,镜头隐藏在面板上的耳机插口内,很难发现。
窃听器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病房年久失修,墙皮剥落,白色的吸附式窃听器藏在角落里,楼下就能收听到屋里的对话。
刘汉东正忙着,忽然瞥见前院停车场上来了一辆车,英菲尼迪suv,精神病人开豪车的可不多,他立刻闪身躲在窗帘后面观察,果不其然,驾车的是詹子羽,掏出望远镜来仔细看看,詹子羽比以前憔悴许多,头发斑秃,身子佝偻,鼻涕不断,怪不得马宏正说他是鼻涕虫。
正主儿来了,刘汉东按捺住杀机,下楼回到403,对舒帆说:“鼻涕虫来了。”
詹子羽昨夜在外边过的,他最近挺忙,生意越做越大,动辄上亿的资金往来,熬得头发都掉了,尿尿都焦黄,没办法,卖冰毒的人就不能和卖冰淇淋一样轻松悠闲,幸亏他还有一片宁静的港湾可以停泊,那就是六步亭精神病院。
欧洲花园一场枪战,彻底葬送了詹子羽的前途,子弹击中了他的脑部,受伤很严重,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医生都放弃了,可是他的家人并没有放弃,外国教授,退休老军医,乡下巫婆神汉,全都请了一遍,终于奇迹出现,詹子羽恢复了神智,不但没变成傻子,智商反而比以前上了一个台阶。
唯一遗憾的是,枪伤留下的后遗症,詹子羽总是流清水鼻涕,其实那不是真的鼻涕,而是他的脑脊液。
詹家老头子虽然双规了,但人脉还在,所以詹子羽逃脱了法律的惩处,消失在公共视线之外,隐身于六步亭,做起了幕后毒枭,去年底他还弄了个假身份,户籍上的詹子羽已经没了,死亡注销,现在活着的是赵铁柱,一个四十五岁的,没有家人问津的精神病人。
他手上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带枪,高智商罪犯从来不用枪,用枪杀人是最低级的,用脑子杀人才是高大上。
詹子羽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刘汉东,他计划了一百种办法杀死刘汉东,但思来想去,每一种都不过瘾,不解恨,最后他决定,给刘汉东挖个坑,让他以毒贩的身份入狱,判决,死刑或者死缓都可以接受,总之让他要么冤死,要么生不如死。
他手中的电脑里,就存着刘汉东强杀西北警察卧底的视频,这是他的杀手锏,不但复制了好几份,还上传到了云存储,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小兴奋。
六步亭精神卫生康复中心的贵宾级别老客户詹子羽健步如飞,向住院部走去,门卫见了他都点头打招呼:“老赵回来了。”
“忙着呢。”詹子羽掏出烟来甩了一根过去,精神病院也不是化外之地,和一般单位没啥区别,詹子羽这样的社会人在哪儿都混得好,进出精神病院如同自家的后院。
进电梯,上楼,来到503病房,推门进屋,电脑包放下,外套裤子脱了,往床上一躺,詹子羽全身无比放松,无论是五星级酒店还是江边别墅,都没这么能让人心情彻底静下来,六步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也是詹子羽常住这里的原因。
很快詹子羽进入了梦乡,昨夜他去和朋友喝酒了,脑袋中枪之后他就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烂生活,不但酗酒,还溜冰,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当年了,吸毒之后人会特别亢奋,精力旺盛,但这是透支的体现,亢奋期过后就是极度的疲惫,詹子羽就进入了这种状态,他沉沉睡去,打起了呼噜。
摄像头在工作着,楼下403的人通过手机注视着詹子羽的一举一动,确认他睡熟之后,刘汉东出动了,走防火梯上五楼,来到503,一拧门把手,反锁了,不过这种门锁难不倒他,只需一张信用卡就别开了。
詹子羽躺在床上,忽然鼾声如雷,忽而平静如死,鼻孔中流出清澈的鼻涕,看起来极其的诡异,刘汉东按捺住一刀捅死他的冲动,蹑手蹑脚将他的笔记本拿起,想了想又在詹子羽的衣服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优盘,以及一部安卓系统智能手机。
刘汉东将这些东西都拿到了楼下,403室内,舒帆正帮他盯着詹子羽,这家伙太信任精神病院的安全性,丝毫没有防范,有人入室盗窃都没发觉。
打开笔记本电脑,需要开机密码,这个难不倒刘汉东,虽然他的技术不如李思睿那么高端,好歹也是江大计算机系出身,一般的黑客技术熟稔无比,只见他双手在键盘上跳动着,屏幕进入了dos状态,各种字符快速流淌,安馨和舒帆都看傻了。
那个能置自己于死地的视频文件找到了,刘汉东并没有简单地一删了之,而是进行了技术处理,优盘里的备份文件也处理了一下,甚至连詹子羽上传到云存储的备份也被他发现,这个有点难度,回头找李思睿寻求技术援助去。
詹子羽的手机里,也被刘汉东装了病毒,可以远程遥控开机,可以监控任何电话短信微信qq记录,可以进行gps定位,总之詹子羽的一切行动,都在监视之中。
处理完毕,又在笔记本里种下各种黑客软件,刘汉东才将电脑还了回去,詹子羽还在酣睡,梦中大概遇到什么好事,咂咂嘴,吸吸鼻涕,嘴角翘起。
刘汉东冲他比出中指,轻轻关门下楼。
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但舒帆还不能离开六步亭,她肩负着监视詹子羽的任务,但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安馨不放心,于是让护理人员加了床陪住。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向安馨说出真相。
安馨听了刘汉东的解说,沉思片刻道:“太危险了,我不能让舒帆置身险地。”
刘汉东说:“放心,这回我们智取,不会打打杀杀,不和敌人面对面接触。”
安馨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智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违和感太强了,似乎简单粗暴才是你的作风吧。”
刘汉东正色道:“我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要靠这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智慧对付敌人,才是战无不胜的大杀器。”
安馨摇摇头,正要说话,舒帆突然道:“安阿姨,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么?”
这句话打动了安馨,现在大家是同舟共济的状态,万一刘汉东出事,难道复国大计指望一群女人么,所以这件事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安馨说。
……
敌我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刘汉东从明转暗,詹子羽却从阴暗的角落被扔到了聚光灯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刘汉东的掌控之中,连汽车上也被安装了跟踪仪,本来刘汉东还想在詹子羽的鞋子、衣服、皮包上加点电子设备,只是买不到间谍专用设备,民用的玩意毕竟不入流,抓奸什么的还凑合,干大事差点意思。
詹子羽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打个哈欠,起身洗脸刷牙擦鼻涕,收拾东西出门办事,最近业务挺忙,西北来的货物已经装船发运,这边是包运输的,货到付款,再过几天船到目的地,香港人就会带着现款来交割。
毒品走私,数额巨大,银行转账只存在于电影中,毒贩子们只爱真金白银,香港人付账用的是大额的欧元,五百面值,一张能换人民币将近五千块,体积小便于携带,上千万人民币的交易一个密码箱就够了。
詹子羽驾驶着英菲尼迪来到了江边,乘船去了江心岛,这儿最早只是水文观测站,后来被李随风包下建了会所,李随风倒了之后,世峰集团接盘,王家兄弟也被打了黑,江心岛就成了黑森林控股集团的产业,而詹子羽正是黑林的合作伙伴,风水轮流转,詹子羽依然是江心岛的贵宾。
黑森林手下有个船运公司,十几条千吨级的散装货轮跑日韩港台航线,海运赚的是个辛苦钱,最来钱的还是走私,黑林发家靠的就是从韩国走私汽车、服装和手机,如今升级了,改成贩运一本万利的冰毒。
负责贩毒生意的是黑林手下大将,名叫李封,三十多岁,瘦削干练,这项业务他单独负责,连黑森都无权过问,黑森林有船,詹子羽有关系,有货源,双方曾经有过误会,有过摩擦,但最终还是不打不相识,从竞争对手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詹子羽乘坐的汽艇靠上了码头,李封亲自来迎接,打趣道:“铁柱兄,电脑随身带,你也不嫌重么。”
“这里面有好东西。”詹子羽拍了拍电脑包,“要人命的玩意。”
李封并不追问,他知道詹子羽这人神神叨叨的。
“来吧,给你预备了好酒。”两人勾结搭背向绿荫深处的会所走去,这里绝对安全,没有闲杂人等,没有窃听监视的危险。
只不过他们都没料到,詹子羽身上就带着窃听器。
岸边停车场,刘汉东打开了电脑,遥控詹子羽的手机进行录音工作,安卓系统的手机就这点好,功能强大而齐全,跟一台小电脑差不多了,会所里有光纤无线路由器,詹子羽的手机自动连线,将他和李封的每一句话都通过网络传了出去。
他们的对话音质清晰无比,但是内容很隐晦,绝不会提到具体的地点和人名,更不会提到冰毒两个字,外人就算站在旁边,也听不出他们聊什么,不过刘汉东看过马宏正的密语情报,结合现实情况也能猜到七八分。
詹子羽和李封是中间人,从西北客人手中低价拿货,转手加价卖给香港人,通过黑森林的巴拿马籍货轮运往目的地,交货后香港人带现款来结算,然后他们再支付给西北卖家,一来一往,做一次能赚上千万。
西北毒贩的首脑,外号叫六叔,根据詹子羽的口气判断,是个狡猾诡诈的老家伙,刘汉东立刻联想到那晚仓库里的老者。
香港下家,被称为黄老板,李封和詹子羽言辞间多有不屑,但又很担心六叔和黄老板接上头,撇开他们自己联系。
这是本次会面的主题,最终两人都确定,就算六叔和黄老板搭上线也撇不开中间环节,毒品买卖最重要的就是运输,生产和销售反而在其次。
其间詹子羽还多次提到金库的安全问题,建议李封把金库挪个地方,李封说没关系,黑森林安全的很,这么多钱放别人家心里不舒坦,搁在自家最放心。
对于禁毒警察,詹子羽和李封都没当一回事,耿直停职了,换上一个纸上谈兵的家伙,还担心个鸟。
刘汉东听的很激动,贩毒案件居然和黑森林有极深的联系,这回连黑家兄弟一块儿收拾了,砍掉刘飞的另一条胳膊,一举两得,还有一则重要的信息,现金毒资存放在黑森林的金库里,这就更好办了,从金库窃取比在交易中硬抢安全多了,要知道毒贩子交易都是大队人马,带着冲锋枪手榴弹的,仅凭刘汉东手下这七八个人,两三把刀,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还是那句话,必须智取!
盘算一下自己的班底,小崔是打手,小刀负责开锁进门,再把他师父老鬼拉上,安馨舒帆佘小青担任后勤团队,好像还差一两个人,对了,李思睿,行动需要电子方面的技术支援,把他拉上。
刘汉东正在冥思苦想,忽然车窗被人敲了两下,一张丑陋而凶恶的面孔贴了过来。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小七中文网-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