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缠婚:青梅小毒妻
作者:长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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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错在何处
    大亚安泰九四七年,时近中秋。大亚皇朝帝都,天安城。

    夜已深,一轮朦胧的月挂在黑沉沉的夜空。祁安候府,一座密牢里隐隐约约传来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

    密牢里很暗,只有青黑色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出整个牢房的构造。

    各式各样的刑具占了牢房将近一半的空间,对着房门的铁架上绑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女,一身素黑,面容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痕,像是被墨笔画上去的水墨痕迹,显得整张脸奇丑无比,在昏暗的灯光下又无比的阴森恐怖。

    她仰起头,蹙着眉,红唇轻颤,痛苦的喘息,被汗水浸湿的发凌乱的贴在她黑痕交错的面容上和白皙如玉的脖子上。一行又一行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蛾眉紧蹙,泪眼朦胧,红唇微张,明明是一张充满痛苦和带着丑陋黑痕的容颜,但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有一种吐气如兰,欲说还休的绝色美态。

    那是一种脆弱到极致才散发出来的绝色美态,媚入骨髓,颠倒众生。

    这少女是谁,她就是赵玉,江湖人称“毒罗刹”。

    她被关在这里不过才一个时辰,可她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久到都不记得此刻在哪里。

    更令人难受的是身上的疼痛,密密麻麻的。她以为只要忍忍就好了,可实在是难以忍受。

    她只不过是奉命去阑州沧海城刺杀一对夫妇时放走了他们的孩子而已。而那人,她深爱的男子却以此为由将她关押在这密牢中,还给她下了名为“蚀骨香”的毒,说是小小的惩罚。

    小小的惩罚?她心中冷笑,却又无可奈何。

    她还记得她刚被他召回时,他问:“敏敏,你可知错?”

    知错,她怎么可能错了?那个孩子,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她心中怜惜,便放了他,她有什么错?

    何况,那只是一个弱小的生命,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更不会妨碍他的宏图壮志,放了他又有什么错?

    身上的痛,她以为快要麻木了,没想到又变得如此鲜明。

    这时,紧闭的石门被打开,清冷的月光流淌,映在门口那人挺拔颀长的身影上,在地上形成投影出淡淡的影子。

    她有些朦胧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带着一丝祈求看着门口那人。

    石门被关上,阻绝了月光,那人在阴暗处,看不清面目。继而,牢房的壁灯被点亮,霎时灯火通明。

    那人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青玉冠,宝蓝色雪花纹锦袍,极尽奢华。

    他的动作很慢,却那般优雅从容,绝代风华,更让人觉得风华绝代的是他的容颜,似技艺精湛的雕刻师雕刻而成,眉目如画,冠绝天下。

    她看着他,像看到一根浮木,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

    “侯爷,我错了,你放了我吧。”说出这句话就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的手紧握成拳,心中有狠狠的唾弃自己的软弱。说好抗争到底,到最后她还是轻而易举的投降。

    那人冰冷如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神情不动声色,淡淡问道:“你可知错?”

    又是这一句,她狠狠地想。可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容她多想,潮水般汹涌侵袭。

    “我错了。”

    “错在何处?”

    “我不该心生善念,放走那个孩子。”

    “只是如此?”那人声音仍旧清淡。

    她心中恼怒。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一点一滴的吞噬着她的尊严。何况以他的手段,那个孩子已经遭了毒手了吧。

    “我再也不敢了。”她痛苦的咬着唇。

    是不是她所有的尊严都被他践踏,他才会放过她?

    那人唇角微勾,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目光深沉,将她的一切神态都收入眼眸。

    真是美啊。即便是毁了容,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惑风情还是这般举世无双,令人欲罢不能。

    所以他一步一步将她诱入最黑暗的深渊,就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他要让她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她所感受到的最深刻的快乐或是痛苦,都是他给她的。

    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他。

    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紫光乍现,铁链断落,他声音温醇,轻声道:“敏敏,你一向聪慧,应该知道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身上被紫光包围,疼痛慢慢减轻。

    可他的话让她觉得那些疼痛已经深入骨髓。

    是啊,她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再也无法回头。她木然地想。

    “你叫我什么?”他抱着她走出密牢,月华如水。

    她微合的眼睛动了动,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声“侯爷”。可这个称呼不应该是他的最爱吗?曾经的江湖草莽,一朝封侯,无上荣耀,极尽荣宠。比起精絶宫宗主这个称呼,他应该更喜欢祁安候这个称呼才是。

    “重华。”她睁开了眼,目光如水的看着他,掩去心中的不满和愤恨。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眸似深潭。

    她垂眸,掩去一切情绪。

    都这么久了,还是不懂得怎样掩藏情绪啊。他无声轻笑。

    “为了弥补这次的错误,下个任务还是你去完成。”

    她抬眸,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他淡然的接受着她的目光,语音中藏着冰冷的威胁:“敏敏,你忘了刚才说的话?”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的一句话封锁她的退路。

    他说:“你体内的毒又快要发作了吧。”

    她体内的毒每一个月发作一次,必须要药物控制,说起来,距毒发之日还有半月之期。

    “我去。”她认命地垂下眼,应道。

    她的委曲求全让他无声叹息。他们之间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相互牵绊了吧。

    他抱着她向揽月轩走去。

    此时,月微微西斜。
章节目录 第二章 雨中摘星
    献州, 封城,城北飞鹤楼。

    楼高九层,可观烟波浩荡,气势磅礴的北旦河。自古以来就引来无数的风流才子在此吟诗作画,抒发情怀。

    此地对于赵玉来说,她可以看见城北最大的江湖门派云归山庄。

    云归山庄的势力遍布在封城方圆几百里,在献州七庄中,云归独大。

    赵玉这次的任务就是刺杀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盗取云归剑法的秘笈。

    此时正是申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黑沉沉的,似乎有大雨将至。

    赵玉易了容,一袭朴素的书生装,独自坐在一个视线极佳的角落,神情木讷的翻着手中的书,与旁边那些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文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她的衣着太过寒酸,神情太过呆傻,倒没有人上前打扰,只是偶尔会有几道鄙夷不屑高傲的目光扫过来。

    她看了看天空,似乎更暗了。

    一些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去。

    在秋长的帮助下,她这两天已经将云归山庄的守卫部署,南云堂的生活习惯和云归剑法的藏匿地点都弄得清清楚楚。

    令赵玉大喜的是南云堂此人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暗地里却是个贪恋美色的登徒子。

    摘星楼是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的私人练武场所,任何人不得进入。但赵玉探到的消息就是,摘星楼实则是南云堂圈养小妾的地方。

    每晚亥时,他就会以借口去摘星楼练功这个理由与小妾厮混。

    亥时三刻,就会有一个专门服侍他的哑女送去一些酒菜。那时就是赵玉动手的机会。

    一会儿,大雨倾盆。楼中的人都已经走光,赵玉看着雨幕微微出神。

    此时,一个黑衣青年男子出现在楼梯口,手中的油纸伞收拢,滴着水。

    他缓步向赵玉走去,语音极为恭敬:“敏姑娘,我来接你回客栈。”

    赵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抬手示意他坐下,才微微一笑,道:“不急,秋长,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她这一笑让那张呆傻无奇的面容上瞬间升起一抹华光,如流星般灿烂。

    “是。”秋长将雨伞放在一边,依言坐下。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赵玉漫不经心的问。

    “准备好了。”

    “嗯。”赵玉淡淡应了一声,看向风平浪静的云归山庄。

    秋长则垂头看着桌上的书。

    “对了,秋长,这次任务之后,你回侯府吧,不用跟着我了。”

    秋长闻言,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赵玉一见他神色,不由蹙起了秀眉,问道:“侯爷答应许我一个月的自由,难道他没告诉你?”

    秋长摇摇头道:“未曾。”

    赵玉紧握拳头,面容变得阴沉。那人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却还将他的人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真是可恶。

    秋长目光微闪。侯爷并不是没有告诉他,仍旧叫他在暗中继续保护她。

    “敏姑娘,我们回客栈吧。”秋长并没有告诉她。

    赵玉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点点头。这件事等任务完成了再说吧。

    亥时初刻,赵玉易容成那个哑女的模样,蒙了面,一身皮质防水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云归山庄。

    膳房里,哑女刚准备好酒菜。赵玉无声无息的潜到她的身后,打晕了她,并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快速的换好衣服,将准备好的“流灵散”放入酒菜中,催动内力,使药完全与酒菜相融,才提着酒菜向摘星楼走去。

    江湖门派并不像官府府邸那样戒备森严,江湖人自恃武功高强,不屑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只在重要的地方派一两名弟子进行守卫。

    摘星楼没有守卫,南云堂大概是怕自己真正的面目败露。

    摘星楼外有雨声,而楼里一片静谧,赵玉在门上的一块铜板处轻轻敲了三下。片刻的时间,门打开了,一个年近五旬,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就关上了门。

    赵玉转身向膳房走去,中途借机闪到一处隐蔽处,快速的脱下外面的衣服,又露出夜行衣,蒙了面,就向书房遁去。

    书房在芸阁。书房向来是最重要的地方,所以自然有人守卫。

    书房的看守有四个人,两个人在门口,两边的窗下各有一人。

    赵玉躲藏在旁边的假山处,拿出一个瓷瓶,放出四只墨色的飞虫。

    那四只飞虫一逃出瓷瓶就直直朝那四人飞去。

    “哪里来的蚊子?”一个人嘀咕了一声,随即拍了一下。

    “是啊。”另一个人也狐疑的说了一声。

    然后就是四人的倒地声。

    赵玉趁此机会快速地潜进去,直奔书架后面的暗格。

    打开暗格一看,云归剑法的秘笈用油布包着,赵玉谨慎的检查了两遍,才揣入袖中,然后向庄外遁去。

    一出山庄,赵玉直接回了客栈。

    秋长隐身在庄外为她护法,一见她出来,便知她已经得手。

    回到客栈的赵玉换了一身衣服,看着油布包着云归剑法,突然想起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

    献州七庄,云归为大。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那么,这云归剑法想来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只是百里绝世为何会要她盗取这不入流的剑法秘笈?

    赵玉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快速的收拾行李,离开此地。

    秋长正在门口等她,两人借着夜色和大雨的掩护尽快出城。

    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为了避免麻烦,不可久留。

    子时,两人已到了封城百里之外的留客村。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落花如雪
    留客村,地处太平山以北,潇水以东,是封城通往献州府的这条道路上最繁华的一个村落。留客村以前隶属于封城治下,后来献州府看中它的地理位置和经济价值,直接将它划分了出来。现在留客村隶属于献州府治下。

    赵玉和秋长住在留客村南边,此处临太平山,人烟相对稀少。

    大概是大雨过后,天气添了一层凉意。赵玉披着轻裘坐在一处草亭里,目光迷离的看着空中一只孤雁南飞。

    一阵风过,吹落一树的玉露花,雪白的花瓣随风扬起如雪花飞舞,落在她轻扬的淡绿色的轻裘上,霎时为这萧索的清秋时节添了一抹生气,立刻风景如画。

    距草亭二十米外有一座阁楼,有少女拨琴而歌唱的正是一曲《塞鸿秋》。

    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

    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

    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

    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

    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

    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清凉的歌声飘散在风中,瞬间又惊艳了秋的萧条。听着歌声,赵玉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深爱的那个男子,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一时间柔肠百转,愁绪暗生。

    她的目光落在阁楼上,一盆平秋英开得正艳。她黯然叹息:“幸得这小妮子还不知人间情怨,红尘苍凉,否则也不会唱此等轻快之曲了吧。”

    然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知道她自己也是个十**岁的女子,却用如此老练的语气去评说别人的心境。

    她正兀自出神之际。

    碧空下,一个黑影踏着满天的秋风徐徐而来,落在草亭旁枯树的残枝上,锐利的眼睛透过一张面具冷冷的看着赵玉。

    赵玉也不看他,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笑道:“颜佑,你的速度又慢了,难道侯爷就没有发现吗?”

    似碎雪的飞花中,她的笑容却有淡淡的冷意。

    颜佑并未答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阁楼,良久,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侯爷要的东西呢?”

    赵玉也不恼,轻笑:“也是,到底侯爷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颜佑一扬手,一个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赵玉的手中。赵玉打开闻了闻,才将手中的油纸包扔给颜佑。

    颜佑接过东西,正要离去。

    “等一下。”赵玉连忙叫住她。

    颜佑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赵玉站起身来,淡绿色的衣摆扬起,面容冷凝,语音沉稳:“我要见侯爷。”

    颜佑转身,看她的目光里全是讥诮:“侯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赵玉微拢轻裘,语音变得淡漠:“颜佑,你觉得作为一个奴才替主子做决定合适吗?”

    颜佑的脸色变得青白,目光如利剑向她射来。

    赵玉唇角含笑,不惧地看着他。

    “芙蓉城,一水间。”良久,颜佑还是告诉了她地址,只是语音有些咬牙切齿,然后扬长而去。

    赵玉这才摩擦着瓷瓶,苦笑,看来她始终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啊。

    可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拜自己最爱的人所赐,这一双沾满血腥的手,以后也只能孤军奋战了吧。

    云归山庄庄主南云堂被杀于摘星阁。如今,封城已经乱成一锅粥,要不是她杀人的手段高明,没留下痕迹,否则她恐怕就陷入云归山庄的追杀中了。

    赵玉看着满地落花如雪,无声叹息。

    自从她受制于精絶宫宗主,朝廷祁安候百里绝世,这个曾经爱她,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她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譬如苍林派掌门严宿安,天虚派掌门玉湖子,西域圣僧智托这些江湖成名高手。

    如果不是她身负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因为报仇阴差阳错练了毒功,毁了容貌,必须要有“千绝”这种药物来控制毒性的蔓延,不致全身溃烂而死,她又何必受制于百里绝世,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所以,每隔一个月,她必须完成百里绝世派下的任务来换取一瓶“千绝”。

    可笑的是她连自己的灭族仇人都不知道是谁,一路的明察暗访毫无结果,就算查到一些线索,顷刻间就被一股藏在暗处的力量给抹掉。可怜她一个弱女子,江湖漂泊,如水中飘萍,找不到依靠,饱经无数的风霜。

    她大概就像那落花,混入尘土,无人怜悯,无人问津。随着时间的流逝,默默无闻的消失在这天地间。

    想到此,她的心就如无数根针刺般的疼痛。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她的结局,必须由她自己掌控。

    她要报仇,她也要让她的仇人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玉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白的玉露花瓣,紧紧地握在掌心。花瓣的冰凉透过神经蔓延到心上。内力流动间,花瓣消失无痕。

    百里绝世,你以为我真的会一直受你的控制么。从今以后,鹿死谁手,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赵玉冷冷地想。

    一转身,衣摆划出完美的弧度,惊起落花纷飞,淡绿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水间芙蓉
    芙蓉城,最有名的就是白荷,以一水间的为上品。

    一水间在城东,此处是精绝宫的一个据点。

    万顷荷池,盈盈一水间。

    一叶轻舟穿梭在碧叶玉荷间。轻舟上有少女提篮采荷,雪色底绣银莲纹纱裙,眉心一点朱红,貌胜清荷。

    池中有亭,曰雪沁。

    百里绝世一身白衣如雪,正在看昭宸太子皇甫怿送来的信。

    亭中煮着茶,茶是兰丹国天山之巅雪地里产的红芽子,再配上刚采的清荷,可谓世间绝品。

    茶香刚好,荷间容颜清绝的少女带着满池的荷香,翩若惊鸿的落在亭中。她将刚采的清荷用清水蘸洗,放入旁边的青花瓷杯中,然后倒入煮得刚刚好的茶水。

    茶香和荷香相融氤氲,如满池的春风吹碧,令人心旷神怡。

    少女十指纤纤,端起茶杯恭敬的递给坐在桌旁白衣俊美男子。

    “义父,请喝茶。”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却退去了一身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动人。

    她正是百里绝世最宠爱的义女,名唤无双,精絶宫的少主人。

    自从百里绝世封侯入住帝都侯府,精絶宫的事物就由无双代理。

    百里绝世接过茶杯,浅啜一口,沉声道:“无双,你叫人查查飞镜会。”

    无双眸光流转,光华一闪,问道:“飞镜会,就是今年突然兴起的一个杀手组织?”

    百里绝世点点头,道:“记住,一定要最详细的资料。”

    “是,义父。”无双应道,为他添了一杯茶。她继而沉吟道:“义父,据双儿得到的一些消息,这个飞镜会于今年四月灭了一直活跃在沧州的无影门,占领了无影门总部玉盘山,势力迅速扩散在整个沧州,一时名声大噪。武林七大宗为怕其发展成一股威胁整个武林的邪恶势力,以普陀寺为首在少阳山召开武林大会打算一举歼灭飞镜会。”

    无双喝了一口茶,又道:“然而武林大会还未召开,飞镜会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六月底,飞镜会开始活跃,他们以杀人为生,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他们什么任务都接。但是他们却很低调,行事也没有规律可循。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组织收留的都是一些江湖怪人、恶人,比如崂山二恶、阴阳勾魂使、花妖狐······”

    “还有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们虽然以杀人为生,但他们杀的人都是一些······”无双顿住,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比较合适,“应该说是该死之人。因为他们每杀一个人都会把这个人生前所做的一些坏事给暴露出来,并且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百里绝世品着茶,赏着荷,饶有兴趣的听着,嘴角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以恶制恶,这个飞镜会倒是有点意思。你说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怎么回事?”

    无双秀眉微蹙,疑惑道:“这一点双儿也觉得奇怪,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双儿曾派花印去沧州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那段时间义父奉陛下之命出使西狼国,双儿又在防备着无咎宫,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七大宗之首普陀寺明灯方丈曾亲自上苍梧山问过月公子,听说月公子回答的却是什么“玉盘有意托明月,飞镜无缘空照水”,至今都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百里绝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满池玉荷,面容有些冷凝,良久才道:“查飞镜会这件事就交给花印去办吧。”

    “是,义父。”

    此时,一个黑色人影如大鹏展翅掠进亭中,正是颜佑。

    “是颜叔叔回来啦。”无双喜道。

    “见过侯爷,少主。”颜佑微微一礼,随后双手恭敬地递上油纸包,道:“侯爷,这是你要的东西。”

    百里绝世接过油纸包,取出云归剑法秘笈,仔细查看起来。

    “义父,这剑法秘笈有什么问题吗?”无双好奇地问道。

    百里绝世查看了半晌,道:“拿一把匕首来。”

    颜佑连忙递上匕首。

    百里绝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书的封面给割下来,然后轻轻地划开前后封面的夹层,取出两张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的纸来。

    “咦,这是产自于百桑国的纱丝纸,这种纸轻薄丝滑,写上去的字清晰明了,且保存时间长,由于这种纸生产不多,因此十分珍贵,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如今只是我朝的御用纸。”无双道。

    “侯爷,这上面画的好像是献州的地图?”颜佑关心的是纸上的内容。

    百里绝世看着纸上的图,淡淡说道:“这就是容王在献州设的江湖暗桩,颜佑,你亲自回一趟帝都,将这地图交给太子殿下。”

    “是。”颜佑接过地图就要退下,就听见百里绝世状似不经意的问:“她还好吗?”

    颜佑一愣,随即明白百里绝世应该是问赵玉有没有受伤,当下回道:“回侯爷,她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百里绝世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颜佑一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是赵姑娘想见侯爷。”

    又是这个丑女人。无双闻言,心中恨意翻涌。

    她想见他?这六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她说想见他,一股别样的情绪流淌在心头。

    百里绝世收回目光,面容上有了一丝暖意。他挥了挥手,道:“本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侯爷。”颜佑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私自将秋长遣了回来,刚松的那口气又憋了回去,背上更是冷汗淋淋。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就退了下去。

    无双掩去所有的情绪,也跟着走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小惩大诫
    秋长回到一水间,知道百里绝世正在雪沁亭就赶了过来,正好遇到颜佑和无双。

    颜佑一见到秋长,脸色瞬间惨白。

    无双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秋长了,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喜道:“秋叔叔,你也回来啦。”

    秋长向来性子温厚,无双幼时也极为黏他,和他感情极好,但是他常年保护赵玉,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精絶宫,因而无双和他相处时间越来越少,此刻见到他,自然十分欣喜。

    “见过少主,少主安好。”秋长目光温柔,拱手行礼。

    “秋叔叔不必多礼。”

    颜佑定了定神,知道今天少不了一顿责罚,当下咬咬牙,道:“秋长,你快去拜见侯爷吧。”

    “好。”秋长快步向亭中走去。

    “属下拜见侯爷。”秋长一进亭中就立刻拜倒。

    “起来吧。”百里绝世语音清淡,但是面容柔和,“敏敏也回来了?”

    只有在秋长面前,他才没有隐藏对赵玉亲昵的称呼。

    敏姑娘?秋长站起身来,有些诧异,不是说只召他一个人回来吗?

    “回侯爷,敏姑娘并没有随属下回来。”

    “是吗?”百里绝世忽然目光一凛,面若寒霜,“来人,给本侯把颜佑叫来。”

    秋长一见,暗道不好。敢情百里绝世根本就没有召他回来,是颜佑私自传的命令。一想到百里绝世的手段,秋长只觉如坠冰窖。

    “侯爷息怒。”秋长连忙跪伏在地。

    百里绝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伏在地上的人身形消瘦,黑衣上沾了灰尘,想来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过了请安了。

    “秋长,你跟着本侯多久了?”百里绝世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侯爷,二十年。”秋长回答得有些战战兢兢。

    “二十年。”百里绝世目光幽幽暗暗,冷光流转,“够久了。”

    秋长闻言,浑身一颤,忙道:“属下愿意永远追随侯爷,万死不辞。”

    百里绝世笑了,整张面容如月华流光般清韵雅致,伸手扶起他,语音柔和:“秋长,你是否觉得本侯让你去保护敏敏是委屈了你?”

    “属下从未如此想过。”秋长大惊,额间全是冷汗。

    百里绝世收了笑容,淡淡说道:“既然如此,秋长,你就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清淡的语气却藏着凛冽的威严和冷意。

    “属下谨遵侯爷教诲。”秋长连忙道。

    颜佑刚到翠薇轩,便接到百里绝世的传唤,心中惊惧,却还是快步赶了过去。

    “侯爷。”颜佑战战兢兢的行礼。

    “颜佑,你不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百里绝世冷声道。

    “属下欺瞒侯爷,私自下令将秋长遣回,属下罪该万死。”

    “是吗?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百里绝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语音平静,似乎并未生气。但颜佑知道他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怎样的暴戾,可是他实在不喜赵玉那女子。

    颜佑一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侯爷恕罪,属下只是认为秋长应该留在侯爷身边保护侯爷,而不是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百里绝世眼中冷意流动,慢慢踱到他的面前,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语气森冷:“本候说过赵玉就是你们的另一位主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精絶宫都要为她陪葬。如此看来你从未将本候的话放在心上,那么本候又要你何用?”

    “侯爷息怒,颜佑只是一时冲动,请侯爷手下留情。”秋长见状,连忙跪下求情。

    颜佑被扼住喉咙,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觉涌上脑中,呼吸瞬间困难,但他仍旧道:“侯爷,属下只是不明白,赵玉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又奇丑无比,侯爷为何对她如此用心?”

    “放肆,看来你是不知悔改了,那么本座便留你不得。”说完他的手指突然收紧。

    比刚开始更加强烈的窒息感袭向他的神经。

    他自觉跟在百里绝世身边这两年一直深受百里绝世的器重,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这些话,也总以为百里绝世会认同他的看法,只是没想到这次却触到了百里绝世心中的逆鳞,这才认识到这次百里绝世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想到此心中一阵惊恐,连忙求饶道:“侯······候爷饶命,属下······属下知错了。”

    “侯爷息怒。”秋长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义父,义父,请你饶了颜叔叔吧。”无双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百里绝世一见她,冷声喝道:“无双,休要多嘴,给本候退下。”

    无双清丽动人的脸上尽是恳求之色:“义父,颜叔叔根本没有错,当年若不是赵玉,祖母就不会死了,双儿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祖母,恨不能替祖母报仇。义父,您就饶了颜叔叔吧。”

    秋长也忙道:“侯爷,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侯爷饶了颜佑,属下马上回到赵姑娘身边保护她,将功折罪。”说完他使劲将头磕在地上,一会儿他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淋。

    “义父,颜叔叔向来宠爱双儿,若您真的要罚颜叔叔,双儿愿意替颜叔叔受罚,只求您饶了颜叔叔。”说完她也像秋长一样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够了。”百里绝世厉声道,“无双,是本候太宠你了,回宫后自己去后山面壁一个月。还有颜佑,你私自传本候的命令,回侯府去刑房领五十鞭。至于秋长,为将功补过,这次的地图就由你去送到太子殿下手中。”说完他手一挥,颜佑被内力一震,狠狠地撞在柱子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谢义父。”

    “谢宗主。”

    无双与秋长两人不敢有异议,连忙扶着颜佑退下。

    百里绝世揉着眉心暗叹一声,摩挲着袖口里的一枚半缺玉佩,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喃喃道:“敏敏,对于你的事我要做到无动于衷真是难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恍惚间,与赵玉初次相见的情景如流水般静静流淌在脑海里,清晰而美丽。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有女倾城
    想起初时的情景,百里绝世的面容上是暖如春风般的笑意。

    那一年,他年方十五,是精絶宫的少主人。而她年方十二,是天鬼门的圣女。

    但听父亲说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年他还做了一件他自认为最聪明的事,虽然这种认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才得到承认。

    当然在十五岁之前他认为那件事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说到此事,那么话就长了。

    所谓天纵英才,大概就是说的他吧,自然年少轻狂,风流不羁。因此年少的他生性风流,时常流连于青楼妓院,可谓红颜满天下。

    那时精絶宫的宗主还是他的父亲百里浩,得知他流连花丛不由勃然大怒,拍案喝道:“百里重华,你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整天花天酒地成何体统,若是传到你方玥伯伯耳朵里,他铁定扒了你的皮。”

    百里绝世悠闲地品着香茗,翘着腿,嗤笑:“婚约?我可不会承认你和娘私自为我定下的婚约。”

    百里浩听了倒不生气了,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重华,你难道忘了你五岁那年初次见到敏敏时就扬言要娶敏敏为妻,后来更是缠着你娘要她去你方玥伯伯家提亲,你娘被你缠得紧了不得已只得备上厚礼连夜赶到阑州天鬼山,幸得你方玥伯伯极为欣赏你才答应,你如今想赖账怕是为时已晚了吧。”

    百里绝世听了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失声道:“这怎么可能,爹,你没骗我吧?”开什么玩笑,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认为这天下还没有那个女子能令他有想要娶她的念头。突然冒出他已有婚约这个说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就算真的有婚约,那也是幼年无知,算不得数。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你娘。”百里浩优哉游哉的道,眼中是得逞的笑意。

    百里绝世当然会去找母亲求证,结果得到的答案当然和百里浩说的一模一样。

    在这种晴天霹雳下,百里绝世决定去天鬼山退亲。

    那年他刚好十五岁。

    四月初九正是天鬼门门主方玥欲清的生辰。百里绝世跟随着父亲一同赴宴,当然最主要的是趁此机会退亲。

    天鬼山地处阑州西部,是一东西走向的山脉,此处刚好是阑州与最大的诸侯国燕回国交界之处,有着独特的风俗习惯。

    天鬼山的风景既雄奇壮观又清扬婉约,一路走来看得百里绝世啧啧称奇。然更令百里绝世感兴趣的是这里的女子,她们就像是这风景的写照,那种刚柔相结合所表现出的美态在这个异域里面有种别样的撩人风情。

    所以他一到天鬼山就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在周围到处溜达。

    天鬼山的风景优美秀丽,他边走边欣赏,尽兴之余还不忘吟上两首诗。忽然他听到一阵箫声,那声音温雅婉转,十分悦耳动听。他循声寻去。

    走得十余丈,穿过一片密林,只听得箫声中杂有水流之声,再细细听来,那箫声似乎是在和水流共鸣。百里绝世隐身在树林中,向那箫声发出之处看去。只见那对面小溪之畔,野花丛中,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在吹一支竹箫。

    她身边周围花草上停满了各种颜色的蝴蝶,空中一些蝴蝶正随着她的音律翩翩起舞,再配上水流之声,当真是一副精妙绝伦的画面和一曲未经雕琢便已夺人心魄的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小女孩一挥手,她身上的银饰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那些蝴蝶便四散飞去。

    百里绝世见那小女孩小小年纪,生得眉目如画,绝美无双,那张面容好像是一位画师收集天下所有的美丽精心描绘而成的,美的惊心动魄。

    她身上的衣裳极为特别,百里绝世从未见过这样的奇特又惊艳的着装。

    那衣服像是特制的,上衣是一件修身红色绣着凤蝶的短衣,袖子只到手臂弯处,露出一节洁白如玉的手臂。下身是一件裙子,长度只到膝盖,穿着月白色长袜。

    衣服和裙子上挂满银饰,腰间露出了一寸宽的雪白色肌肤,又被上衣垂下来的银饰遮了一些,又没遮完,生出一种隐约之感,十分撩人。

    这样的服饰将她的身段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肢体动作之间自有一股高贵清雅和妩媚多姿的气韵,而那眉眼间的笑意,却又明亮雅致,纯净如水。

    百里绝世不由看得痴了。他自认为阅女无数,但从未见过美得如此干净纯粹的女子,那天然的气质,绝世的美貌,这世间只怕只此一人,他突然觉得他所谓的那些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与此女相比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完全令人不敢直视。

    他不由想起了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正当他心中暗自赞叹之时,小女孩收起竹箫,提起脚边的一个竹篮,正要离开。

    百里绝世慌忙从隐身处走了出去,飞身跃到她的身后,叫道:“姑娘慢走。”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唐突美人
    小女孩乍听到一个清朗带着些许急切的男音,心中一惊,霍然转身就看到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年公子,只见他容貌俊美非凡,器宇轩昂,乃一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是那微扬的嘴角和一双刻意含笑的桃花眼显示出这人的些许轻浮。

    她秀眉微蹙,讶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百里绝世本已被她那转身时的妩媚姿态所惑,此刻又被她一双纯净的眼睛所吸引,以前那些撩拨女孩子的手段在此刻他是不敢使出来了,唯恐唐突了她,毁坏自己在她心中的初次印象。

    当下收起平时的玩世不恭,尽量表现的温和有礼,面容上也露出一副真诚善意的笑容,道:“在下复姓百里,名绝世,字重华,偶然路过此地听姑娘吹得一首好曲子,斗胆前来请教,唐突之处望姑娘海涵。”

    此番文绉绉的话一说出口,百里绝世都被自己的中规中矩吓了一跳,若是平时他此刻早已抽出袖中的文士折扇,慢条斯理地扇着,然后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轻佻笑意说着一些风流轻薄的话语。

    总之绝不会像此刻这般诚惶诚恐。

    百里绝世这四个字让小女孩绝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困惑,而后脸色一变,疏离戒备的目光在百里绝世身上扫视了一圈,似乎在衡量什么。

    百里绝世笑容温和,任她打量。而他的目光却从她弧线优美,莹白如玉的脖颈流连到她那被衣裳勾勒出的胸脯,最后停留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一时间有些失神。

    小女孩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不由面容一红,娇声叱道:“你······你看哪里?”

    百里绝世一惊回过神来,不由暗骂自己美色当前,没控制好眼睛。

    当下轻咳一声,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温柔了语音:“是在下唐突,姑娘莫怪。在下只想请教这首曲子的曲名。”

    小女孩见他这样,也不好发火,只是淡淡的道:“此曲不过是本族人闲来无事自创的曲子,算不上好与不好,请教之语大可不必。”

    百里绝世没放过她面上的变化,更加表现得温润谦和的说道:“姑娘此言差矣,在在下的眼中那些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物才是人间极品,才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因此在下认为刚才姑娘的那首曲子当真是天籁之际,美妙至极。不知此曲何名?”

    小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本来面目,对于他故意装出来的良善并不买账,秀眉皱得更紧了,脸上已经显示出了不耐烦,冷声道:“多谢百里公子的夸奖,这曲子无名。”

    百里绝世终于见她轻易的将情绪露在脸上,更将那张精致的面容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令他心旌荡漾,不知道再逼一逼不知道又会如何?这样想着,百里绝世不由莫名的兴奋起来。但仍旧装出一副良善模样,道:“不如在下为这曲子取一名字如何?”

    “百里公子请便。”如他所愿,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薄怒,面容瞬间呈一种冷冽的妖艳。

    百里绝世沉吟片刻,道:“就叫“邂逅”如何?”

    邂逅?小女孩似乎不解其意,对他怒目而视。但对于百里绝世来说那含怒的眉眼竟是媚意流转,勾魂夺魄。

    百里绝世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朗朗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姑娘觉得此名如何?”

    小女孩听了脸上露出的不只有怒色还有震惊,她自小练武天赋极差,于是父亲便让她习文,自然知道这首诗中所含的意思,不由羞红了脸。她一直以为所谓浊世翩翩佳公子都像书中描述的那般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没想到这个人却如此轻浮放肆,简直就是······就是有伤风化,对,就是有伤风化。于是红着脸怒道:“你这人怎生如此轻浮?”说完提起竹篮狼狈的逃开去。

    见她仓皇逃走,百里绝世一愣,而后大笑出声,真是有趣的小姑娘。笑罢,他又想起那小女孩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莫不勾人心魂,更加坚定了他想要退亲的念头。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直到晚上再次见到那个女孩,百里绝世才觉得退亲这个念头又是多么的愚蠢。
章节目录 第八章 我不同意
    夜晚,整个天鬼门燃起了篝火,欢迎远来的客人,方玥欲清命人在天鬼台摆好了酒席,众人围着篝火品尝着天鬼门特有的美食。

    天鬼门的女子善歌舞,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歌舞表演。

    百里绝世又见到了她,篝火丛里,她盛装出席,一曲独舞,身姿妙曼,面如芙蓉,风华无双,更让他惊为天人,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手中的一杯酒端了许久都没送到嘴边。

    一舞倾城。小女孩来到坐在上首的方玥欲清和百里浩的面前盈盈一礼:“爹爹,敏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言一出,百里绝世才知道她就是方玥欲清的爱女,天鬼门的圣女方玥毓敏,也是自己未来的妻,激动与欣喜瞬间充盈胸腔,什么退亲的想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好好,哈哈······”方玥欲清看着自己的爱女甚是开心,道,“敏敏,快见过你的百里叔叔。”

    方玥毓敏又对百里浩盈盈一礼,道:“敏敏见过百里叔叔。”

    “敏敏不必多礼。”百里浩看着眼前越来越漂亮的侄女,心中不住赞叹,“多年不见敏敏越来越标致了。”说着他又斜眼看着自家爱子那如痴如醉的模样,心中大笑不已,对百里绝世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臭小子,看你还敢不敢提退亲的事。

    百里绝世被父亲的眼神弄得不由尴尬,偷偷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爹,我与敏敏的事有劳爹爹做主了。

    百里浩很满意自家爱子的态度,轻咳一声,向方玥欲清低声道:“方玥兄,你看我们年纪也大了,敏敏和犬子也都这么大了,不知当年约定之事······”

    “哦,此事好说好说。”他的话还未说完,方玥欲清便已明白,大笑道,“敏敏来爹爹这里。”又对众人道:“大家静一静,本座有事宣布。”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他。

    方玥欲清清清嗓子,宏声道:“本座借今日寿辰之日宣布一件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小女方玥毓敏和百里宫主的爱子百里绝世的十年婚约,从此我天鬼门与精絶宫结为亲家。”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欢呼喝彩。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百里绝世,明朗的笑容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

    方玥欲清待众人平息下来,满脸严肃的对百里绝世喝道:“贤侄,你可愿一生一世都对敏敏好?”

    百里绝世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坚定地朗声说道:“方玥伯伯您放心,重华定当守护敏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贤侄可要记得今日之言,否则你方玥伯伯定不轻饶你。”方玥欲清锐利的眼眸盯着他,大声说道。

    方玥毓敏曾听娘提起过她与百里绝世的婚约,当时她并没有在意,但百里绝世这个名字她还是记得的。

    她从小习文,极懂礼节,自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她也相信父母为她选定的男子必定是温良如水,温润如玉,她相信父母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所以她当时对这桩婚姻也没有太多的不满。

    直到今天见到这个与她有婚约的男子,她才知道这人不过是一个行为放肆的登徒子。可爹爹却还要将她嫁给他,她怎么可能同意,当下怒极,腾地一声跳起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一愣,疑惑的看着满脸怒容的她。

    百里绝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挑,嘴角抽搐不已。

    “这是为何?”方玥欲清看着爱女,疑惑问道。

    方玥毓敏怒目瞪着百里绝世,大声道:“此人口齿轻薄,行为放肆,敏敏不喜欢他,所以敏敏也不同意与他的婚约。”

    方玥欲清一怔,转头看着百里浩,眼中满是探寻。

    百里浩自然知道自家爱子的德行,因此被他看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百里绝世,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方玥兄稍安勿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百里浩讪讪道。

    百里绝世被父亲瞪得也是满脸尴尬,早知如此,他当时见到她的时候就忍一忍,不现身与她见面了,不与她见面,自己也不会暴露出本性,也不会处于现在这种尴尬境地。

    “方玥伯伯,我与敏敏有些误会······”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玥毓敏打断。

    “爹爹,敏敏与他并没有误会,今日在蝶谷此人满口胡言乱语,简直不忍耳闻······”然而她的话也未说完就被百里绝世抢了话头去。

    “敏敏,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点误会。”他面容一沉,突然飞身将她揽入怀中,对着方玥欲清却愈发温和有礼,道,“方玥伯伯,待侄儿与敏敏解除误会再向您赔罪。”说完在方玥毓敏的惊呼声中飞身离开。

    方玥欲清见状大惊,正要起身追去,百里浩连忙拉住他,说道:“方玥兄,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今日是你的生辰,莫要为了两个后辈乱了兴致,来,咱们喝酒。”

    经百里浩这样一说,方玥欲清虽不放心女儿,但百里浩在此,也不好追过去,想了想便由得他们去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承认婚约
    百里绝世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客房,关门上锁,然后将她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你······你想干什么?”方玥毓敏不会武功,许是感受到了百里绝世给她的压力,有些惊慌的问道,双手不由自主撑在百里绝世的胸膛上,以此想要隔开他们过于亲近的距离。

    百里绝世看着眼前这张略显惊慌的绝色容颜在夜晚的烛火下越发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心神荡漾。

    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百里绝世声音显得有些低沉邪魅:“干什么?当然是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顺便谈谈我们的婚约。”

    百里绝世自知自己确实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再加上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好,他便不再隐藏,索性露出了本性。

    方玥毓敏被他那如恶狼般的目光盯着,不由背脊发凉,佯装镇定道:“我不会承认和你的婚约,我要退亲。”

    退亲二字一下子戳到了百里绝世的逆鳞,他目光森冷,轻声笑道:“是吗?不承认没关系,退亲也可以,但是······”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方玥毓敏撑在他胸膛的右手,轻轻揉捏着,“我会像这样折断你的手脚,将你丢在囚笼里,直到你愿意承认为止。”说完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方玥毓敏的手就已脱臼。

    “啊。”方玥毓敏痛得惊叫出声。她没想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竟如此干净利落,想她从小备受宠爱,有谁敢如此对她,所以她不由对百里绝世多了一份深深的恐惧。

    百里绝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痛呼声,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如果你愿意承认我们的婚约,我会一生一世疼你爱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怎么样,你愿意选择哪一条?”说着他又握住了她的左手。

    方玥毓敏本就痛得面色苍白,见他又握住了自己的左手,以为他又要动手,吓得连连挣扎,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小姑娘又如何挣扎得过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顿时失声叫道:“不要,我承认,我承认我们的婚约。”

    右手实在疼得厉害,又被百里绝世连番威吓,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说如何承受得了,最终不由害怕得哭出声来。

    百里绝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温柔的替她接回脱臼的手腕,又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脊,轻吻她的发顶,轻声安慰:“敏敏莫怕,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的。”

    手终于不疼了,方玥毓敏经过这一折腾,似乎消耗了她的体力,无力地靠在百里绝世的怀中断断续续的啜泣。

    百里绝世见她情绪稍稍好了一些,柔声道:“敏敏我们出去吧,方玥伯伯还在等我们回信呢。”

    方玥毓敏听了他的话,心中气极,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又想到这人的手段,只得忍着满腔怒火跟他去了。

    两人是携手走过去的,篝火照亮着整个天鬼台,两人携手翩然而来,男孩俊美无双,女孩娇颜醉玉,当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

    方玥欲清和百里浩看到这样的一对璧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敏敏,说吧。”百里绝世捏着她的手,温言道。

    方玥毓敏在他那看似温和的语言的胁迫下,只得对着父亲和众人说道:“敏敏愿意嫁于百里绝世为妻。”

    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欢呼。

    方玥欲清却皱眉道:“敏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此刻又同意,还有,敏敏你怎么哭了?”他的目光移到百里绝世的身上,厉声喝道:“重华,你可是欺负了敏敏?”

    百里绝世连忙躬身道:“重华不敢,方玥伯伯你不必担心,之前是敏敏对我有些偏见,刚才我已和敏敏解释清楚了,敏敏知道情况后情绪稍微有点激动以至于忍不住掉泪。”说到此,他侧头看着方玥毓敏,目光深邃,道:“是吧,敏敏。”

    方玥毓敏怒火中烧,去又无可奈何,只得抿着精致的红唇,微微点了点头。

    方玥欲清见爱女点头,便也不再追究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贤侄,那伯伯我就将敏敏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伯伯放心,从此以后会将敏敏当做是我的生命,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方玥欲清满意地点点头,只有百里浩扶额叹息,据他观察,方玥毓敏能这么快改变主意,一定是他在暗中使了什么手段。

    想到此,又是一阵叹息。想他百里浩为人耿直,没想到却养育出一个满腹阴谋诡计的儿子,实在叫人汗颜。

    经过此事,百里绝世便厚着脸皮堂而皇之在天鬼门住了下来,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软硬兼施,软磨硬泡,才将自己刻在她的心上,让这个女子的心牢牢地拴在他的身上。

    时间一晃两年,那两年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要不是发生那件事,百里绝世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好像没有勇气去回忆那件事了。

    他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此生,我定护你周全,我的敏敏。”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献州七庄
    傍晚时分,晚风暗黄昏,封城西门。

    两骑骏马飞驰而来,扬起一片尘土,停在了城楼之下。

    靠前的马上坐着一位白衣俊美男子,晚风扬起他身上的雪白轻裘,使得他浑身的气势更加凛然。

    雪色绒毫衬托着他白皙的面容,使得他的眉眼更加精致深刻,微微抬起的头,黄昏的一丝霞光描绘着他线条优美的轮廓,瞬间惊艳万里秋风。

    后面的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位带着面具的黑衣青年,同样抬头看着高高的城楼。

    他们正是百里绝世和颜佑。

    “侯爷,属下早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南云堂的死讯压了下来,在秋长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之前,南云堂的死讯绝不会传到帝都容王府。我们为何还要来封城?”颜佑恭敬地说道。

    百里绝世拉着缰绳,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道:“颜佑,你太过自信了,容王此人城府颇深,他培养的江湖势力无咎宫岂可小觑,此刻,南云堂被杀的消息怕是已经快要传到容王府了。”

    “侯爷明鉴。可我们这次出现在封城,容王一定会怀疑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到时······”

    “容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从未怀疑过?”百里绝世冷笑。继而他看着千尺城楼,悠悠叹道:“不过,这一趟封城之行,本侯非来不可。”

    颜佑一愣,忽而想起了什么,便已明白百里绝世非来不可的原因。

    云归山庄在办丧事,素白的色彩将整个山庄笼罩在一片浓烈的哀伤氛围中。

    南云堂为人豪爽仗义,在献州一带颇有侠名,如今在一夜之间被杀,顿时惊动整个献州尤其是献州七庄的其他六庄。

    六庄的首领均来参加南云堂的丧事。他们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在一夕之间毫无察觉的杀掉武功高强的一庄之主?

    山庄正堂,左右两边各坐着六庄江湖人士。

    左边有烈霞山庄庄主叶苍连,铁剑山庄庄主主洪旭,东阳山庄庄主许南柯。右边有碧瑶山庄庄主燕无心,玉女山庄庄主秋玉如,凤鸣山庄庄主凤轻寒。他们的身后站着各自带来的弟子,将整个正堂挤得满满的。

    正堂上首坐着一个身穿素衣校服的青年,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悲愤而隐忍。他就是南云堂的长子南夜雨。

    "多谢各位前辈前来祭拜家父,晚辈感激不尽。"他抱拳一礼,朗声道。

    “贤侄不必客气,我等与南老弟相交甚厚,如今他遭此厄运,我等岂有坐视不管之理。”叶苍连道。

    “叶兄说得不错,献州七庄向来同甘共苦,贤侄,查凶手这件事,我铁剑山庄定会倾力相助。”洪旭拍拍胸口,大声道。

    南夜雨摇头叹息道:“只可惜这凶手作案手法高明,竟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晚辈现在还不知从何查起,真是惭愧。”

    燕无心沉吟:“会不会是南兄与何人结了仇?”

    南夜雨道:“说到结仇,各位前辈应该有所耳闻,家父在世时只与迷雾有过过节,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仇怨。”

    秋玉如道:“那会不会就是迷雾的人干的?”

    南夜雨摇头:“晚辈仔细查过了,并不像是迷雾的杀人手法。”

    凤轻寒喝了一口茶,说道:“这几个月以来,苍林派掌门严宿安,天虚派掌门玉湖子和西域圣僧智托相继被杀,怕是同一人所为。”说到此处,一顿,“并且在这期间各派还遗失了一些贵重物品,苍林派丢了沧澜剑,天虚派丢了“七星剑谱”,智托圣僧自创的“千佛无影掌法”也被盗。如果我所料不错,贵庄也应该遗失了东西吧。”

    南夜雨神色微变,承认:“凤前辈所言不错,鄙庄的“云归剑法”被盗。”

    燕无心皱眉:“难道凶手并不是与前来寻仇,真正的目的是各家的武学秘笈?”

    叶苍连道:"不管这凶手目的是什么,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清楚凶手是谁。"

    南夜雨点头道:"叶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必定会查出凶手,为家父报仇。"

    "哈哈哈哈,南云堂,你这老不死的可是终于死了么?"他们正商量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快意而酸楚。

    同时还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南夜雨脸色一变,匆匆赶出去,其他几位庄主对望一眼也跟了出去。

    众人出去一看,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带着一群白衣少女从正门光明正大的闯了进来。

    这妇人生得极美,年轻之时定是一大美人,可惜眉眼间带着一股邪气,令人望之生畏。

    此人正是迷雾主人,殷红瑛。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迷雾之主
    从南夜雨知事起,迷雾就没少和云归山庄作对,见她竟还敢来父亲的丧事上闹事,不由怒火中烧,但又想到今天是父亲的葬礼,又不得不强忍怒气,道:"殷前辈,今天是家父的葬礼,请你自重。"

    殷红瑛一听,凤眼一瞪,厉声道:"他可真是死了么?"

    南夜雨因父亲之死,心中早就悲愤交加,听她如此一问,不由红了眼睛,恨恨的道:"难道我还说谎不成?"

    殷红瑛听了,竟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顷刻间是以老了十岁,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竟真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瞪着南夜雨,厉声道:"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南夜雨拔剑在手,喝道:"你难道连家父的遗体也不放过么?"

    叶苍连也喝道:"殷红瑛,如今南老弟已死,纵使有天大的恩怨也还了结了,你又何苦紧紧相逼?"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殷红瑛红了眼,面目狰狞,完全不复当初的美貌。

    洪旭向前一步,叱道:\你这妖妇,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他的话刚落,殷红瑛身后站出一位少女,拔剑叱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师父无礼?"

    殷红瑛挥手喝道:“平儿,你退下。”

    那叫平儿的少女应声退下。

    待那少女退下,殷红瑛冷哼一声,鄙夷道:“江湖人都说献州七庄,云归为大。哼,在本座眼中就算你们七庄联合起来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洪旭听了大怒:“妖妇,休得猖狂。”暴喝一声,手中的流星锤夹着呼呼风声狠狠地砸向殷红瑛。

    南夜雨见状大惊,他并不想在此刻挑起与迷雾的厮杀,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殷红瑛冷笑一声,身子一闪,躲过了他的流星锤,拔出腰上的一柄软剑,直挑他的手腕处的“内关”“大陵”二穴。左手二指直点他胸前“神藏”“灵墟”二穴,手法又快又准,迫得洪旭只得闪身躲避,手中的流星锤招式一变,挡住了殷红瑛的软剑,叮的一声,火花四溅。

    南夜雨等人看得大惊,许南柯突然大喝道:“待我来拿下你这妖妇。”他右掌一出,掌风呼呼,拍向殷红瑛的后脑。

    殷红瑛冷哼一声,身形一闪,斜退数步,软剑斜斜刺向他手臂,身子又一闪到了洪旭的左侧右掌锋利如刀,切向洪旭脖颈。

    只听得一声闷哼,许南柯的手臂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霎时浸透了他的衣袖。低头躲过殷红瑛的攻击的洪旭听得闷哼声,砸向殷红瑛腰间的流星锤的劲道一轻,殷红瑛的软剑就到了他的咽喉处。

    “住手,住手。”南夜雨见再打下去,非得出事不可,当下连忙阻止。

    也亏得他阻止及时,殷红瑛的剑滞留在离洪旭咽喉三寸之处就停了下来。

    洪旭盯着她手中的剑,浑身冷汗直流。

    殷红瑛冷冷的道:“怎么,可是要让本座见他?”

    南夜雨见她手中的剑仍留在洪旭的咽喉之处,连忙道:“殷前辈,有话好好说,请你放了洪前辈。”

    殷红瑛眼神一厉,叫道:“放了他,那么你来受死吧。”她的剑一转,刺向南夜雨。

    叶苍连等人大惊,叫道:“贤侄,小心。”

    “你这坏女人,不要伤我哥哥。”斜旁突然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着粉红衣衫,雪肤花貌,只是刚刚哭过,眼圈发红,昂头倔强的盯着殷红瑛。

    殷红瑛手中剑一顿,堪堪离少女的印堂只有两寸的距离。

    南夜雨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将她护在身后,责怪道:“馨儿,谁让你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原来此女正是南云堂的小女儿南素馨。

    南素馨却指着殷红瑛,大声道:“这坏女人害死了爹爹,馨儿才不会再让她伤害哥哥。”

    殷红瑛陡然见到这少女,神色青白交加,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宛在昨天。她正沉浸在回忆里,突然听到少女的话,面目狰狞,厉声道:“你爹爹不是我杀的。”

    南素馨被她的神色吓到躲在南夜雨的背后,却仍然道:“就是你杀的。因为你每次都喜欢找爹爹的麻烦,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杀的,让我见他。”

    南夜雨护着南素馨,沉声道:“殷前辈,我爹真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她杀的。”明朗笃定的声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白衣男子慢慢从正门踱了进来。众人只见他白衣如雪,面如冠玉,神情似笑非笑,眉眼间有如春风般的暖意,身姿潇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华。

    他的身旁站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眼神冰冷如剑,只要与他眼神相撞,莫不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气。

    这两人一冷一热,莫不让众人感到心惊。

    “原来是祁安候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燕无心上前一步,抱拳道。

    百里绝世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南夜雨一惊,也向前一步,抱拳:“侯爷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他向小厮唤道,“来人,看茶。”

    有小厮搬来椅子,端来茶水,众人分自落座。

    殷红瑛冷冷地睇了百里绝世一眼,面露杀机。

    百里绝世惘若未见,优雅落座,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道:“上等的苏芸,好茶。”

    颜佑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像一柄未出鞘就锋芒毕露的利剑。

    南夜雨等人在猜测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江湖人都知道百里绝世还未封侯前在无咎山巅以三朵心莲击败天下第一高手无咎宫上任宫主计若余就留在帝都,很少再踏足江湖。

    所以南夜雨心中忐忑不安。

    “敢问侯爷,刚才为何笃定说家父并不是殷前辈所杀?”南夜雨尽量措辞谨慎,多事之秋,他不想再多生枝节。

    百里绝世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因为一个情字。”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一度思君
    “什么意思?”南夜雨茫然,看向叶苍连等人。

    叶苍连等人也茫然不知百里绝世话里的的意思。

    殷红瑛却变了脸色,厉声道:“百里绝世,你休得胡说,别人怕你,本座可不怕你。”

    百里绝世一晃手中的茶杯,叹息:“瑛姨啊瑛姨,几年不见,您的脾气怎么还是这般火爆?”

    他此言一出,南夜雨等人大惊,没想到祁安候与迷雾竟还有这等关系。

    殷红瑛面目狰狞:“谁是你瑛姨?”

    百里绝世也不恼,对南夜雨道:“少庄主,我今日来,只为解开迷雾与云归十几年来的恩怨,不知你可愿听我一言?”

    南夜雨见他言辞客气,忙道:“若真能解开,在下自当配合。”

    殷红瑛却厉声道:“百里绝世,滚回你的侯府去,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百里绝世摇头道:“瑛姨,我是奉父命而来,您的事,我自是要管的。何况,您与南庄主纠缠了十几年的感情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南夜雨一听,大惊:“百里宗主,你是说殷前辈和家父······”

    不止他,在坐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谁会想到迷雾与云归的恩怨却因为一个情字。

    百里绝世点点头。

    “哈哈哈······”殷红瑛蓦地凄凉大笑,“是啊,是该了结了。十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可我每每想起那些时光,却总觉得分明是在昨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百里绝世道:“少庄主,请你让他们见这最后一面吧。”

    南夜雨见殷红瑛神情悲切,也不禁心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殷前辈,请跟我来。”

    殷红瑛一怔,倒没了先前那般凌厉的气势,道:“你愿让本座见他?”

    南夜雨见她此般模样,心中甚是酸楚,道:“自然愿意。”

    灵堂,白帐素幔,一副棺材摆在正堂中央,有小厮打来了棺盖。

    殷红瑛泪眼朦胧,目光散漫,还是看清了棺材里的人。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先前乍听到他被杀的消息时的不信,震惊,痛苦,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重。

    “上次见你还是三天前,你泛舟太湖之上,吟诗作画,仍旧如当初初见你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转眼间说走就走了呢?”她轻抚他的面容,柔情似水,“我这一生都在为你而活,没有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又怎么能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尘世沉浮?”

    她忽又凄凉一笑,恨声道:“我忘了,你分明就是狠心的,否则你怎么会在前一刻说着爱我,后一刻你就与别的女子成了亲?”她一指南素馨,神情蓦然阴冷,“你看,这小贱人多像杨莲茹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我一心对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为什么?”她痛楚的叫道,但他却再也不可能给她答案了。

    南素馨被她的模样吓得躲到南夜雨身后,南夜雨见她竟对母亲出口不逊,正待发作,但一想她为情所困,也确实可怜,便忍了下来。

    百里绝世暗暗叹息,想起当年的殷红瑛是何等大方贤淑洒脱,如今被情所困,变得这般喜怒无常,当真是情字害人。他忽然又想到自己,想到那个让他爱的无法自拔的女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情所困,日夜断肠。

    殷红瑛忽然柔和了神色,脸上有淡淡的笑意:“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天吗?你青衫飞扬,笑容明朗,好不潇洒。那一刻我的心就属了你,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那三年的时光真是太美好了。可惜······”

    她黯然神伤,“后来我为了你,创迷雾,处处与你作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解脱,但我忘了我对你的情就像这迷雾二字,是我永远都走不出迷途。可尽管如此我从不后悔爱过你,若有来生,你能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在这苍茫红尘相伴到老?”

    南夜雨忽然不忍,道:“殷前辈,家父已去,请你节哀吧。”

    殷红瑛恍然未闻,只是神色悲切的伏在棺材上,口中喃喃自语:“思君一度一登楼,凝望久,雁过楚天秋。这一世,你我天人永隔,下一世,我再也不想······遇到你。”

    众人听得她如此凄凉又深情的话语,都黯然叹息。

    这世间,又有谁能逃得过情爱的束缚?

    百里绝世不忍她如此伤心,走上前去,扶起她道:“瑛姨,我们走吧,让南庄主入土为安。”

    殷红瑛只是神色恍惚不做任何动作,任他将自己扶起。

    “平儿姑娘,送瑛姨回迷雾。”百里绝世对一位白衣少女道。

    “是。”那唤作平儿的白衣少女应了一声,上前扶着殷红瑛,低声道:“师父,我们走吧。”

    殷红瑛一走,其他的迷雾女弟子向众人行了礼,也跟着走了,只剩下百里绝世和颜佑。

    百里绝世看着她萧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中难受,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的那个人,暗暗叹息一声,才道:“少庄主,多谢你能让他们见一面,了却她老人家的夙愿。从此,迷雾与云归互不相犯。”

    南夜雨见两派之间的恩怨就如此解决了,心中怅然,道:“侯爷不必客气,从此迷雾与云归自当和睦相处。”

    百里绝世点头:“如此甚好,告辞。”他带着颜佑悠然的离去。

    “请慢走。”

    随着他们的离开,庄里清静了不少。

    凤轻寒叹道:“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情景,这下云归山庄总算摆脱了这桩麻烦。”

    燕无心点头:“是啊,如今只要找出杀害南兄的凶手。”

    南夜雨一直低头不语,这时忽然道:“或许有一个人能知道杀害家父的凶手。”

    燕无心忙问:“是谁?”

    “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

    叶苍连恍然晗首道:“贤侄所言不错,这月长思生有异能,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找他定是不会错。”

    南夜雨目光一闪,神情冷冽道:“待了却父亲的丧事,晚辈就去拜访这位武林奇才,月长思。”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夜深人静
    百里绝世走到庄门处,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那 “云归山庄”这四个端庄大气的字样,淡淡道:“献州七庄,云归为大,还真有些名副其实。”说到此,他微微皱了皱眉,道:“太子殿下说其子一身正气,是一名可用之才,或许殿下所言不错。不过颜佑,你说他会怎样查出杀害南云堂的凶手?”

    颜佑微怔,低头沉思片刻,才道:“宗主的意思是他会去找月公子?”

    百里绝世笑笑:“颜佑,你似乎变得聪明了些。”

    颜佑道:“可月公子未必会告诉他。”

    百里绝世沉吟不语,半晌才道:“南云堂一死,容王必定将会派人查那份地图,接下来必须小心行事。”

    “侯爷,那南夜雨似乎对地图之事并不知情。”

    百里绝世目光流转,淡淡说道:“他若不知,事情就好办了,不过······”他剑眉微皱,“南云堂死于摘星阁,那么整个庄上至少有人应该知道了南云堂在摘星阁的真实面目。如今却没有关于南云堂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出,凭这一点就说明南夜雨或许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侯爷放心,属下会派人盯住云归山庄。”

    “不用。”百里绝世目光深邃,“他是太子殿下想要招揽的人,此事就让太子殿下去办吧。我们应该防范的是容王府。”

    “属下明白。”

    百里绝世翻身上马,道:“去迷雾总坛。”

    “是。”

    两人策马东去。

    夜深人静,夜空中一弯缺月悬空,月华如练。

    云水村,村子的尽头,一间孤零零的农舍里隐隐约约透着一点朦胧的灯光。

    夜空下,月华里,一个人影如流星般划过如水的月光,悄无声息地遁入农舍。

    此时,那一点朦胧的灯火也灭了,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一帘发黄帷幕上,映出一个淡色的剪影。

    “媚娘见过主上。”那人影对着淡色的剪影盈盈一礼。

    柔媚入骨的声音异常恭敬,但细细听来有夹带着一丝亲昵。

    剪影动了一下,显得更加清晰了些,低沉粗嘎的声音响起:“事情查的如何?”

    “回主上,阑州沧海城死的那对夫妇乃朝廷的监察御史,因上书弹劾了当朝太子,被贬沧海城。”

    “那个孩子可有保住?”

    “对方出手太快,媚娘无能,未能保住。”

    剪影沉默,良久才叹道:“罢了,说说其他事情。”

    “那本云归剑法秘笈中藏有容王在献州设的江湖暗桩的地图,从祁安候府这几次的做法来看,应该是和太子站在了一个阵营。”

    剪影突然冷笑了一声,道:“百里绝世此人深不可测,此刻突然投入太子阵营,依本座看,绝不是那么简单。地图的消息可有送到容王府?”

    “主上放心,此事天夜已经办妥。只是主上······”

    “何事?”

    “精絶宫的人正在暗查我等。”

    “哦?”剪影的语音瞬间冰冷,“我们的人行事向来谨慎低调,未曾与精絶宫发生冲突,为何突然查到我们头上来?”

    “主上息怒,此事由十天前麟儿接的一笔单说起。”

    “哦,说来听听。”剪影的语音带了一丝厉色。

    “十天前,在帝都有人出白银万两买一个人的命。那时正是麟儿留守帝都分坛,他见酬劳丰厚就答应了下来,后来杀了人拿了银子才知道那人是太子宫的门客。所以······”

    “糊涂。”剪影一声怒喝,“本座说过,杀人之前必须先查清那人底细,不可贸然行事,尔等当本座的话是放屁么?”

    “主上息怒,麟儿说当时查过,那人是断情楼的一个分舵主,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太子宫的人。”那人影声音变得懊恼。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事已至此,想想如何补救。不过······”剪影冷哼一声,声音冰冷,“我们迟早都要和精絶宫对上,百里绝世既然那么想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叫他失望了,适当地透露一点给他。对了,精絶宫这次派的是谁来?”

    “是一个叫花印的女子。”

    “此女心思细腻谨慎,轻功一流,又精通易容术和追踪术,你们要小心行事。”

    “主上放心,媚娘一定不负主上所托。”

    剪影语音轻柔,幽幽道:“媚娘,本座不在,有些事情就拜托你多多照拂了。”

    “主上言重了,这是媚娘应该做的。”那人影的语音有些哽咽。

    “麟儿还小,做事不够稳重,这段时间就暂时让他休息吧,顺便叫冷蝉盯着他些,不要又闹出什么乱子。”

    “是。”

    “媚娘,你退下吧。”

    “主上保重。”那人影说完便遁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农舍内归于寂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容王云倾
    凌晨,晨雾还未升起,残月还在天空中留着痕迹。

    帝都,容王府。

    左厢书房,容王皇甫云倾正沉着面容听着下属的报告。他听到最后,面容变得阴狠,眉宇间的煞气让那张本来俊美非凡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废物,连一张地图都保护不了,本王要你们何用。”他阴森森的低声叱道,一掌拍向书桌,“嘭”的一声破裂开来,桌上的书简笔墨撒了一地。

    那报信的人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里满是惶恐:“王爷饶命。”

    “王爷暂且息怒。”旁边的隔间突然传来一个轻柔若扶风,缥缈若流云的女音。

    话音一落,一位身姿婀娜,容颜如画的青衣女子款款出现。她有着极高的教养,一举一动,将凝聚在身上的优雅与贵气恰到好处的表达出来,让人观之心情愉悦。

    “此情此景,你叫本王如何不怒?”皇甫云倾面容恢复了常色,只是声音冷凉。

    青衣女子挥手让那报信的人退下,精致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柔软如丝绸般的目光在皇甫云倾身上掠过,落在地上的一幅江山万里图上,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将它捡起,轻声道:“容鸢记得王爷最爱这幅江山万里图,怎可让它如此落在地上?”她盈盈浅笑,将图递给他。

    皇甫云倾接过图,阴狠着声音道:“好个祁安候,他不过是个区区异姓候,竟敢和太子联手,本王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本王如何在这帝都立足?”

    云容鸢语音风轻云淡,道:“王爷,依容鸢看来,太子就算拿到王爷在整个献州布下的暗桩地图也毫无用处?”

    皇甫云倾眉斜挑,冷冷清清的看了她一眼。

    云容鸢为他倒了一杯茶,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自信,淡淡说道:“王爷想想,太子至今的势力之大只是靠着受宠的苏贵妃和以相国大人为首的一些官员的支持,若论江湖势力,谁又比得过王爷您?”

    皇甫云倾冷哼一声:“若是以前,他自然无法与本王相比,如今太子宫与祁安候府联手,本王焉能有胜算?”

    “王爷此言差矣。”云容鸢摇头道,“如果祁安候府真的与太子宫联手了,那么王爷设在献州的暗桩早就被拔除了,但是太子并没有这样做,这说明祁安候府和太子宫并未真正联手,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利益暂时有了合作。”

    皇甫云倾沉思片刻,冷声道:“或许你说得不错。太子宫和祁安候府联手,对本王来说是个威胁。祁安候府的背后是整个精絶宫势力,不容小觑。不过······”他目光阴沉,语音冰冷,“此次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自然。再过一段日子就是太子今年的新政论考察期,王爷何不帮太子一把?”云容鸢语音清淡,眸子里却闪烁着清亮的精光。

    皇甫云倾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沉声道:“当然要帮,这样的机会,本王怎么会放过。”

    “王爷,不知您可听说过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云容鸢目光如水,问道。

    “天下第一公子,生有异能,能知过去,能晓未来,料事如神,本王自然听说过。只是听说他不涉朝堂,不入江湖,终年居于苍梧山,实在可惜。”

    “容鸢得到消息近日月长思下山了。”

    “什么,他下山了?”皇甫云倾满脸惊讶,而后又喜道,“本王如果能将这样的人物招入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王爷明鉴。”云容鸢笑容温若春水。

    “容鸢,赶紧备上厚礼,一定要抢在太子前面见到月长思。”

    “容鸢遵命。”云容鸢盈盈一礼,“容鸢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甫云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

    云容鸢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才娓娓道:“王爷若是能和祁安候府联手,这朝堂与江湖皆在王爷之手,这天下岂非唾手可得。”

    皇甫云倾闻言,突然沉默。

    云容鸢很少见他如此反应,忙道:“王爷,容鸢说的可有不妥?”

    皇甫云倾低低一叹,道:“容鸢,你可知道,本王至今都未弄明白百里绝世当年突然封侯的原因。”

    “容鸢听说,精絶宫曾助太子平叛当年的阑州十二城之乱,功劳巨大,太子上书陛下,封其为祁安候。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皇甫云倾摇摇头道:“总之,如今再也查不到当年的阑州之乱的真实情况,百里绝世能在这样的情况还能一朝封侯,可见此人城府之深,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实在危险。”

    “危险之人自有危险之用,王爷能和祁安候交好总不是坏事。”云容鸢坚持劝道。

    “你说的没错,多一份助力多一分胜算,此事本王会好好斟酌。”

    “已到辰时,王爷该去上朝了。”云容鸢看着完全放白的天空,轻声道。

    皇甫云倾站起身来,淡淡说道:“献州的暗桩能撤就撤了吧,不管太子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将献州所有的暗桩都毁在他的手中。听闻南云堂之子年少有为,你派人去试试,若能为本王所用最好,若不能就毁了吧。”

    “王爷放心,这些事不用王爷吩咐,容鸢自会办妥。”云容鸢语音轻柔,可话中自有一股不输男儿的刚气。

    皇甫云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的忠心。

    “王爷,还有一事,容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祁安候对飞镜会产生了兴趣。精絶宫的人正在追查飞镜会的底细,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王爷示下。”

    “静观其变,飞镜会这颗棋子,本王要定了。”皇甫云倾势在必得的道。

    “容鸢明白。”

    皇甫云倾点点头,出了书房。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暗流涌动
    皇甫云倾一到正安宫前,正好与昭宸太子皇甫怿遇到。

    “这不是云倾吗?”皇甫怿笑容满面的打招呼。一袭华贵的玄色底绣蛟龙纹的太子服,发束鎏金宝珠冠,衬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

    皇甫云倾一见此人,心底便浮现一股恨意,只想甩袖走人。可他到底是太子,朝堂之上,礼不可废。当下也笑着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皇甫怿一见他的笑容,不由心神摇晃,微微一怔。

    皇甫云倾此人长相极美。微微斜飞的眉,透着远山般宁静的黛青色,挺直的鼻梁下是淡雅殷红的唇。特别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时如一潭清幽的湖水,摄人心魂,动时又流光溢彩,媚光流转,勾人心魄。

    若有人问整个天安城谁是一等一的美人,有人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容王殿下。

    当然,虽然整个帝都都承认这个事实,但没有人会傻不拉几的高声宣扬。所以这种杀头的事只是在私底下流传。

    一个男子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自然也伤透了不少世家小姐,皇族贵女的心。当然也让一些有着爱美之心的少男少女趋之若鹜,想一睹容王殿下的真容。

    不过皇甫云倾除了在自家府邸和上朝议事,外出都戴着面具。

    所以外面虽然谣传着他的容貌,但真正见过他的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皇甫怿到底是一朝太子,一会儿便收敛了心神,笑道:“云倾来得可真早。”

    “本王不过是个闲人,不比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自然来得早了。”皇甫云倾话里隐隐带着嘲讽。

    “云倾这样说就不对了。”皇甫怿仍旧笑着说,“你我同样是为父皇分忧,云倾怎能说自己是个闲人呢?”

    “说到为父皇分忧,本王那里比得上太子殿下劳苦功高,不仅将朝中之事处理得井井有序,就连江湖也如此劳心劳力,实在令本王钦佩。”皇甫云倾嘴上说着恭维的话,但心中却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云倾过奖了。”皇甫怿笑容不变,“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是父皇的天下,本宫自然要多多费神了。”说到此,他喟然叹道:“可惜景明······哎,否则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父皇必定高兴不已。”

    “穆王殿下天资聪颖,自然也能为父皇分忧。”皇甫云倾虽然嘴上说着称赞的话,然而眼中难掩嫌恶之色。

    帝都人人都知道,穆王皇甫景明的生母是婢女出身,生下穆王后虽然封了一个嫔,但没过多久就死于恶疾,穆王从小跟着失宠的徐良娣在冷宫中长大,十四岁那年又失足落水,从此变得痴傻。宏华帝怜之,便赐了“穆”这个封号,封为穆亲王。

    说到封号,皇甫云倾就心生恨意,这穆王明明出身低贱,但封号比他还显得尊贵些。不过好在有名无实,也就便宜他了。

    “太子殿下,容王殿下,老臣有礼。”苍老洪亮的声音打破两人的暗流涌动。一袭绯色朝服的高瘦老者手握笏板,阔步而来。

    “相国大人。”皇甫云倾语音清淡,行为间也只是客套。

    “国老。”相对于皇甫云倾的冷淡,太子皇甫怿就显得热忱多了,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当然那笑容不似见到皇甫云倾的笑容那般皮笑肉不笑,此刻他笑得极为真诚。

    “两位殿下相谈甚欢,老臣此番打扰,实属罪过。”当朝宰相苏良仁呵呵笑着,似是漫不经心的一语,只是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皇甫怿笑道:“国老言重。本宫只是在问云倾,这帝都酒楼哪家的酱烧肘子好吃,本宫这几天实在嘴馋得紧。”

    皇甫云倾也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若不嫌弃,哪天本王做东请太子殿下吃帝都最好的酱烧肘子。”他说着,眼中透着阴冷的光。

    “云倾有请,本宫岂有嫌弃之理。”

    “容王殿下,不知老臣可否厚着脸皮前来蹭一口酒喝?”

    “相国大人愿意赏光,本王自然欢迎。”

    “如此老臣先谢过殿下,朝会开始了,两位殿下请。”苏良仁拱手道。

    “请。”三人向泰安殿走去。

    殿上鎏金王座气势辉煌,王座之上宝蓝底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天下永昌”四个字。

    文武百官安静地立在大殿上。

    “陛下驾到。”上了年纪的孙公公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

    随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宏华帝年逾半百,整个人精神也有些萎靡,若不是身穿龙袍,居于至尊之位,这样的人与寻常老人家相比并无区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起身行礼,跪了一地。

    “众爱卿平身。”宏华帝浑浊的眼睛扫视了百官,语音有些怠倦。

    “谢陛下。”众臣谢恩起身。

    “陛下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公公宣道。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太子皇甫怿向外踏出一步,道。

    “太子有何事启奏?”宏华帝掩口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听闻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月长思下了苍梧山。这月长思智慧卓绝,乃难得的人才,若将他招揽入朝为我大亚效力,实属万民之幸,还请父皇恩准。”

    “月长思?”宏华帝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可是那生有异能,能通过去晓未来的月长思?”

    “正是此人。”

    “哼。”宏华帝突然冷哼一声,喝道,“什么天下第一公子,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狂徒。我大亚人才辈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区区月长思?”

    皇甫怿听了宏华帝有些怒气的话,有些微怔,他不知道宏华帝为何如此反感月长思。

    皇甫云倾在他提到月长思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心中暗骂皇甫怿奸诈。如果皇甫怿以圣命招揽月长思,那么他想招揽月长思为他所用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此刻见宏华帝怒,不由心生喜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招揽人才,这于大亚来说是一件好事,为何宏华帝会是如此反应?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明争暗斗
    正当皇甫云倾思索之际。

    “陛下息怒。”宰相苏良仁迈步出列,躬身道,“如今我大亚国力强盛,那月长思定是识时务者,陛下何不让太子殿下前去招抚,若能为我大亚所用,也能彰显陛下的神威。”

    皇甫云倾刚放下的心又悬了上来。苏家在后宫有极受陛下宠爱的苏贵妃,在前朝又有位高权重的一朝宰相,所以苏良仁向来说的话,陛下就会谦让三分。

    与其失了先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父皇,儿臣认为相国大人言之有理,儿臣愿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苍梧山。”皇甫云倾奏道。

    “臣附议。”御史大人周昌文奏道。

    他这一附议,后面众臣纷纷附议。

    “好了好了,此事就由太子和容王去办。”宏华帝揉着眉心,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望陛下定夺。”宰相苏良仁奏道。

    “说吧。”宏华帝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

    “陛下,还有一月之期就是太子殿下的新政论考察期,此次的考核官还未定下来,陛下您看······”

    “此事由你全权操办。”宏华帝打断他的话,道。

    “老臣领旨。”张良仁退下。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宏华帝又掩口打了一个哈欠。

    “陛下起驾。”孙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众臣齐声再拜:“恭送陛下。”

    “云倾,拜访月公子之事要多多劳烦你了。”殿外,皇甫怿叫住皇甫云倾,笑得有些别有深意。

    皇甫云倾心中冷笑,道:“本王分内之事,先行一步。”说完便甩袖而去。

    皇甫怿看着他的背影,面沉如水,眼中杀意流动。

    “太子殿下。”张良仁一见容王离开就上前行礼。

    “国老。”皇甫怿将情绪掩藏,换上笑容。继而又看了看周围,放低声音,“国老,我们边走边说。”

    “请。”张良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皇甫怿道:“国老,此次的新政论考察还请国老多多费心。”

    张良仁笑道:“殿下放心,此事老臣一定竭尽全力,殿下只管把心思放在月长思那边。”

    说到月长思,皇甫怿就想到容王皇甫云倾,不由皱眉忧心道:“本宫把此事放在朝堂之上本想领得皇命直接将月长思招揽在本宫麾下,没想到还是让容王插了一脚。”

    张良仁却悠然道:“殿下不必担心,殿下是陛下亲封的未来国君,月长思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但愿如此吧。”皇甫怿叹道,“对了国老,献州之事办得如何?”

    “殿下放心,陛下已下令献州府知府带领虎威军将容王在献州的那些暗桩全部拔除。”

    “好。”皇甫怿大喜,“一定要叫我们的人控制好献州。对了,本宫要传信给祁安候爷,叫他多动用一点江湖势力,以防容王反扑。国老,本宫先行一步。”

    皇甫怿喜滋滋的告辞。

    “殿下。”张良仁叫住他,道,“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国老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皇甫怿停下脚步,说道。

    张良仁沉吟片刻,道:“殿下可了解祁安候?”

    皇甫怿一愣,恍然道:“国老是怕祁安候对本宫不利?”他笑了笑,“国老不用担心,本宫自有打算。”

    张良仁见他说得甚是自信,便道:“如此,老臣就放心了。”

    “对了殿下。”张良仁面露忧色,“殿下可知道你提到月长思时,陛下为何会反常吗?”

    “这是为何?”想起早朝时的情形,皇甫怿也是满腹疑惑。

    张良仁叹道:“当年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曾上过苍梧山拜访月长思,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后面陛下登上帝位,心存芥蒂,若不是众位大臣竭力相劝,陛下早就荡平了苍梧山。”

    “竟有此事?”皇甫怿诧异道,忽而他面容一变,“国老说父皇还是亲王的时候,月长思就名满天下,那如此算来,这月长思岂不是已到暮年。”

    “是啊,所以老臣担心,这月长思怕是已经老了,没有了入世之心。”

    皇甫怿叹道:“罢了,先容本宫去苍梧山看看再议吧。”

    “如今只有如此了,还请殿下多多费心。”

    “本宫理会得。”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中和门。

    “那老臣先行告退。”

    “国老慢走。”

    两人分别行礼告辞。

    且说皇甫云倾与皇甫怿分别就与御史大人周昌文走到了一起。

    当然是周昌文主动等的皇甫云倾。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一旦皇权更迭,做臣子的只有选对了主子,以后的前途才不可限量。

    周昌文选的是容王皇甫云倾。

    “容王殿下。”周昌文拱手行礼。

    “周大人。”皇甫云倾微笑点头,那态度显得亲近了些。

    “殿下对招揽月长思这件事可有主意?”

    皇甫云倾目光流转,挑眉道:“难道周大人有主意?”

    周昌文嘿嘿一笑,道:“臣听闻那月长思极爱世间的奇珍异宝,殿下若是能找到几件世之异宝,何愁月长思不动心。”

    皇甫云倾以为他有更好的主意,听了他的建议心中不由失望。世之异宝,最难寻觅,何况他虽贵为王爷,但也算半个江湖人,自然也听说过月长思的喜好,只是江湖之人讲的是一个缘分,以月长思这样的人物,区区异宝未必能放在心上。

    但他也不否定周昌文的建议,微微点头道:“周大人的建议本王一定会放在心上。”

    “微臣献丑。”周昌文一见皇甫云倾采纳了他的建议,心中甚是高兴,“那微臣就先走一步。”到了德康门,周昌文便行礼告辞。

    “周大人请便。”一和周昌文分别,皇甫云倾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而凝重。想要笼络月长思,他至少也得先摸清月长思的底细才行。

    然而,他没想到回到府邸之时却有更令他怒火冲天的消息等着他。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故而执着
    “你说什么,献州的暗桩全部被拔除?”皇甫云倾目光森冷的看着对面容颜如画的女子,话语中已是怒不可遏。

    云容鸢垂眼,叹道:“是的,在地图的消息刚被送到王府的时候,献州知府已经率虎威军将我们的人全部清除。如今的献州已在太子的控制之下。”

    “献州知府,好个献州知府。”皇甫云倾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他俊美的面容已是极度扭曲狰狞,“这个狗官当初可没少拿本王的好处,他竟敢背着本王与太子勾结,真是死不足惜。”

    云容鸢摇头道:“献州知府还不至于公然与王爷作对。容鸢得到消息,这次的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说是歼灭当年的天鬼门余孽。”

    皇甫云倾怪笑一声,阴恻恻的道:“天鬼门至今都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皇甫怿可总算走了一步好棋。不过本王一定会让他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云容鸢清透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如一豆浸在薄雾里的灯火。

    “当年的阑州十二城之变和天鬼门到底有着什么怎样的内幕?”她看着庭院中怒放的丹桂,轻轻叹息。

    皇甫云倾的眸子里满是狠绝,阴狠的道:“无论有怎样的内幕,总有一天本王会将它公之于众。”他目光如炬,“飞镜会不是想要依附本王吗,就拿献州那边的事情测测他们的诚意吧。至于精絶宫,本王也该动动了。”

    “王爷今日早朝可有收获?”

    皇甫云倾冷冷道:“皇甫怿已经将招揽月长思之事禀告了父皇,不过父皇已恩准本王与皇甫怿一起前去苍梧山,你尽快动用飞花楼的探子查查这个月长思,本王可不能让皇甫怿占了先机。”

    “容鸢遵命。”云容鸢怡然领命而去。

    皇甫云倾慢慢打开那幅珍爱的江山万里图,目光带着嗜血的杀意,犹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危险的信子。

    这如画的江山,大好的山河,至高的皇位,无上的权利,他势在必得,这是他一生的执着。

    且说百里绝世离开了云归山庄,便直奔了迷雾总坛。

    献州潇城,迷雾总坛,昶旭楼。

    殷红瑛独自站在楼台之上,盯着远处天空上的一朵白云怔怔出神。心中回忆涌动,过去的爱恨纠缠,实在令人伤心欲绝。如今,天人永隔,一切又好像梦一场,又叫人惆怅万分。

    这时又起风了,白云随着风慢慢的消散。殷红瑛看着看着,一声叹息就这样融入了风中。

    百里绝世抱臂站在离她身后十步之遥的地方,也静静的看着远方,神色淡然,风吹得他的衣袍啪啪作响。听得殷红瑛的叹息,才微微偏了头,道:“瑛姨,逝者已矣,你莫要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伤心?不,我又怎么会伤心,我只是很寒心,寒心我的亲侄儿竟敢枉顾长辈,私自行事。”殷红瑛挑眉冷笑道,蓦地转身,衣摆划出漂亮的弧度,一柄软剑带着寒光刺向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神色自若,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待那剑尖里咽喉只有两寸之时,脚下一动就到了她的身后,举手道:“瑛姨,我今天来不是跟您比武的。”

    殷红瑛收了剑,怒道:“百里绝世,你说,云堂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百里绝世目光一凝,笑道:“瑛姨,您说什么呢,您可不要冤枉我。”

    殷红瑛目光如电,冷冷的道:“百里绝世,你不要骗我,别人看不出你以为我就看不出他的死因吗,他分明就是中了你的独门秘毒“流灵散”,是也不是?”

    百里绝世也知道只要殷红瑛接触南云堂,一定会看得出南云堂的死因,于是也不否认了,说道:“瑛姨,我是看您为情所困,不可自拔,只想让您脱离这苦海,您该不会怪我吧。”说着他惋惜的摇摇头,“哎呀哎呀,瑛姨,这样一来您似乎就不能替他报仇了,我可是您的亲侄儿,您若杀了我,娘在泉下有知,定是不能原谅您的。”

    “百里绝世。”殷红瑛气得大吼,她确实不舍得杀了自己的亲侄儿,何况那人本来就该死。但是她仍是很气愤,暴躁的一甩衣袖,怒道:“百里浩这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儿子真是惹人厌。就算要杀他,也是本座亲自动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百里绝世笑了笑,道:“瑛姨,您多年不回精絶宫,爹爹他老人家可是时常念着您的。”

    殷红瑛冷哼:“那老不死的连本座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念着本座?还有你,竟然爱上自己的杀母仇人,真是出息。”

    百里绝世脸色微变,道:“瑛姨,事情都过去了,何况当年是我们对不起敏敏,你又何苦······”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殷红瑛大怒道,“百里绝世,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她被人杀害,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殷红瑛说到最后更是大骂道。

    百里绝世俊美的面容一变,剑眉紧皱,竟是一片痛苦之色。

    这是他内心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痛苦。

    他为了他所谓的想要保护的东西,曾经亲自秘密下令杀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的家人,又残忍背弃她,害得她此生孤苦无依,颠沛流离。

    而她又为了报仇,错手杀害了他的亲生母亲,害得父亲悲痛欲绝,自废武功,将自己关在禁地三年之久。

    他们之间已经水火不相容,但他还是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仿佛自那年天鬼门蝶谷相见,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一生一世的情缘。

    纵然背负着不孝的罪名,他也不愿意放开她。这便是他这一生的执着。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情到深处
    殷红瑛见他痛苦悲伤至极,不由放柔了语气,道:“重华,瑛姨宁愿你像以前一样,风流潇洒,不为世俗所绊。也不愿你像现在这样为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而冥顽不灵。这天下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又何必独独念着那样一个容貌丑陋的歹毒女人。重华,你如果下不了手,就交给瑛姨,瑛姨会杀了毒罗刹,为你母亲报仇。”

    听到最后一句话,百里绝世神色痛苦的面容已是一片冰冷,摇头道:“瑛姨,我们当初说好了,我与敏敏的事我自会解决,当初您更是答应过我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希望你记住当时的诺言。”

    殷红瑛气极,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于是诡异一笑:“不错,本座是答应过。不过那是以前,以后就说不定了,你最好祈祷她不要出现在本座面前。”

    百里绝世神情肃然,脸若寒冰,眼中杀意骇人:“瑛姨,我只当您是在开开玩笑,您知道敏敏对我有多重要,您还是三思而后行。”

    殷红瑛见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若是别的什么人说这样的话恐怕早已经死在他的手里了,心下也震惊,良久才叹息道:“你这是要走你殷姨的老路么?”

    百里绝世淡淡的道:“瑛姨,无论如何,今生我非她不可,何况您懂,情到深处······”说到这里,他忽然禁了声,脸色变得难看。

    情到深处如何,是难自禁,是无怨尤,还是情转薄?这世间,情话万千,他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形容他爱她的心情,因为她如今是那般恨他啊。

    殷红瑛怔住,喃喃道:“情到深处,情到深处?哈哈哈哈······”她狂笑出声,“痴儿,真是痴儿。”

    百里绝世默然看天边风起云涌,风云变幻,一时间,静默无言。

    殷红瑛笑罢,亦是静默良久。

    此时,有迷雾弟子来报。

    “主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请主上移驾。”

    殷红瑛道:“你下去吧。”又对百里绝世说道,“你也一起去吧。”

    畅仪台,高出地面两米之多,台上中央有精致的雕花屏风,暗红色的雕刻繁复花纹的座椅。

    殷红瑛带着百里绝世来时,各分坛的坛主带着下属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殷红瑛,都伏地拜倒:“参见主上。”

    殷红瑛纵身跃上台上,一晃衣摆坐下,目光凌厉,气势逼人:“都起来吧。”

    百里绝世紧跟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迷雾分六个分坛,天、地、南、北、八荒、**。天、地两坛负责御敌,南、北两坛负责后援,八荒负责收集情报,**负责暗杀。

    “主上,不知您召属下等回总坛有何吩咐?”天坛坛主飞鱼恭声问道。

    殷红瑛道:“不错,今日召你们回来确实有要事宣告。”她抬手示意了一下百里绝世的方向,“他是精絶宫宗主百里绝世,如今也是当今皇帝陛下亲封的祁安候。你们见过侯爷吧。”

    众人慌忙行礼:“参见侯爷。”

    百里绝世神色清冷,道:“诸位不必多礼。”

    “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你们不知道的,那就是他是本座的亲侄儿。”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们从未听殷红瑛说过还有侄儿,但惊讶归惊讶,他们忙道:“恭喜主上。”

    殷红瑛面容肃然,从怀中拿出一枚墨玉令牌,喝道:“众坛主听令。”

    众人忙跪下听令。

    “从即日起,迷雾并入精絶宫,所有人必须听命于侯爷,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主上,您这是干什么,难道属下等可有做错什么?”地坛坛主青云惊问,其他人也惊住,满脸疑惑的看着殷红瑛。

    “是啊,主上,您可不要赶属下等走。属下等誓死效忠主上。”无忧也连忙道。

    “怎么,你们这是要违抗本座的命令吗?”殷红瑛叱道。

    “属下等不敢。”众人跪倒。

    百里绝世听了,也大惊,忙阻止道:“瑛姨,您这是干什么?迷雾是您好不容易才创立的,您怎么能随便让它并入精絶宫?”

    殷红瑛柳眉一竖,喝道:“怎么,你是嫌本座的这几个下属武功低微,不配做你精絶宫的人?”

    百里绝世被她一阵抢白,心中无奈,说道:“瑛姨,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红瑛冷笑:“天地两坛坛主飞鱼和青云双剑合璧,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南北两坛坛主无忧和画魂一人擅刀法,一人擅拳脚功夫,放眼江湖已是响当当的好手。**坛主轻风暗器轻功也可威震一方。八荒坛主红奇功夫是差了点,但她心思缜密,精灵古怪,也是难得的人才。他们跟了你,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百里绝世为难道:“瑛姨,迷雾是您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何况,他们定不会舍得您,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殷红瑛一听,也自觉这决定太过于仓促,于是叹息:“他不在了,我创立的迷雾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毫无斗志,只愿以后风轻云淡的过完以后的日子。他们若跟着我,只会耽误了他们的前途。跟了你,他们才有机会一展所长。”

    她说着定定的看着百里绝世的眼睛,神色神秘莫测,“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回去,你是我唯一的侄儿,我暗中自然关注你不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如今江湖朝堂都不太平,多一人多一份力量,飞鱼他们一向忠心不二,你就听一回瑛姨的吧。”又向飞鱼等人说,“他是本座的侄儿,自然也是你们的少主,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迷雾的人,而是精絶宫的人,你们只要效忠于他,他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可愿意?”

    “属下等听从主上安排,誓死效忠少主。”

    “好,鸣钟。”殷红瑛大笑,将手中的令牌交到他的手里,“这是“迷雾令”,不要辜负瑛姨的一番心意。”

    “是。”百里绝世郑重的接过令牌。

    “咚”一声钟鸣,迷雾上下拜倒,齐声道:“见过少主。”

    “各位请起。”

    殷红瑛见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面上露出了笑容,道:“飞鱼,青云,你们下去整顿一下吧。”

    “是。”各坛纷纷退下。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指婚不成
    移权交位之后,殷红瑛只觉松了一口气。这时拉住百里绝世的手,道:“重华,瑛姨还有一件事要吩咐于你。”

    “瑛姨尽管吩咐便是。”

    殷红瑛对着台下一处,叫道:“平儿,你上来吧。”

    “是,师父。”一声娇美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红装少女跃上台来。只见她身姿妙曼,低头娇羞的看了看百里绝世,娇容上泛着红晕,那一低头,媚态百生,当真是楚楚动人。

    殷红瑛拉着平儿的手,柔声道:“重华,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这是瑛姨的关门弟子,尽得瑛姨的真传,我今天就将她托付于你,她从小无父无母,着实可怜,望你好好待她。”说着她将平儿的手放到百里绝世的手中。

    百里绝世突地变了脸色,抽回了手,淡淡说道:“多谢瑛姨的美意,恕侄儿难以从命,侄儿说过此生非她不娶,瑛姨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平儿的手僵住,见他毫不留情的当着她的面拒绝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神色委屈。

    殷红瑛见他断然拒绝,听了他的话,大怒,喝道:“那“毒罗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汤,你一天到晚都念着她,她是你的杀母仇人,你竟然如此不孝。”

    “瑛姨,您不要逼我。”百里绝世冷声道,眼中冰冷如霜,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

    “怎么,你想杀了你瑛姨不成?”殷红瑛怒火中烧,暴喝一声,一运内力,就待动手。

    平儿见状,连忙拉住殷红瑛,跪在她的面前,泣道:“师父,既然百里大哥不愿意,平儿也不强求,平儿只愿在百里大哥身边做一个丫鬟服侍他即可,师父,您不要逼百里大哥了。”

    殷红瑛本就怒火冲天,但看到爱徒此般模样,心中不忍,搂住她,叹息:“我可怜的平儿,既然如此,也罢,只怪我这侄儿艳福太浅。”说到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百里绝世负手而立,淡然道:“平儿姑娘兰心蕙质,以后定能寻到一个好的归宿。瑛姨,你若愿意就来精絶宫吧。重华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告辞。”说罢飘然而去。

    殷红瑛见状,气的脸上青白交加,又把他狠狠的骂了一顿。

    平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样决绝,心中既委屈又不舍,只落得黯然神伤。

    百里绝世出来时,颜佑正牵着两骑骏马在门口等他。

    “颜佑,你传信给东宁,叫他安排一下迷雾的人。”百里绝世翻身上马,沉声道。

    “是,侯爷。”

    两骑骏马向潇城城外奔去。

    “侯爷,秋长传来消息,容王在献州的暗桩被虎威军全部拔除,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百里绝世听了,手一拉缰绳,胯下的马一阵嘶鸣,停了下来。

    “这倒是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百里绝世目光微凛,“经过此事,容王必定会大幅度反击,传令让我们在各州的人做好防御。献州已处于太子的控制下,传令给白烟堂,让白烟把献州的人马秘密撤一部分出来,留一些机灵一点的人守在献州就行。”

    颜佑脑中一转,便已明白,道:“侯爷放心,属下一定让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

    “嗯。”百里绝世满意的点点头。

    “侯爷,太子殿下和容王奉旨一起前去苍梧山招揽月公子,您看······”

    “一起么?”百里绝世不以为然的嗤笑,道,“月底就是妖帝宫每月一次的询灵会,我们那时去去苍梧山吧。看看哪位殿下能得月公子的青睐?”百里绝世勾唇一笑。

    “对了,花印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百里绝世继而问道。

    “还没有消息。”颜佑答道。

    “也罢,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百里绝世淡淡说道。

    “侯爷,接下来我们是回帝都还是······”颜佑问道。

    百里绝世沉吟片刻,淡淡问道:“她此刻在何处?”

    说到赵玉,颜佑的心中就不舒服,可经过上次那件事,他再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了,但他这次得到的消息又实在让人头痛,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侯爷,白朗传来消息说赵姑娘此刻正和君子神剑叶蓝天在一起。。”

    虽然秋长没在赵玉身边,但颜佑经过上次的教训,又派了人前去保护她。

    派去的人正是白烟堂主的副手白朗。

    “哦?”百里绝世剑眉斜挑,目光凌厉,“她怎么会和叶蓝天在一起?”说到最后,他的话隐含杀气。

    颜佑一惊,忙道:“回侯爷,赵姑娘在太平山南峰遇到被人追杀的献州府知府的公子,于是出手相救受了重伤,是叶大侠救了她。”

    受伤?百里绝世轻笑,笑声中有骇人的冷意。他太了解他所深爱的女子了,纵然他已经将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但她还是那般善良,这次怕是又用“阴冥毒功”救人才受的伤吧。他突然想起两年前本已消失三年的赵玉突然出现在精絶宫找他报仇,并错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在她的惊骇之下,他借此用卑鄙的手段将她留在身边,为他杀人,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可她仍旧保持着心中的那点纯真善意,时刻想要摆脱他的掌控,追寻着她所理解的光明。

    想到此,他暗叹一声。想起当初天鬼门初见,她喜欢的不也是那种温润如玉、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吗?

    谦谦君子?百里绝世脸色一变,他见过君子神剑叶蓝天,那人一向性情温和,谦逊有礼,侠胆义胆,岂不正是赵玉心仪的类型?不,决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他知道只要有机会赵玉一定会想办法脱离他的掌控,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心中慌乱不已,捏着缰绳的手指青筋暴起,冷声道:“颜佑,传信给白朗,叫她想办法引开叶蓝天。”

    颜佑一怔,而后已经明白,道:“是,宗主。”

    “献州知府的公子被追杀,看来献州知府已经死了,可是无咎宫的人干的?”百里绝世又问道。

    “白朗查过,只是一般的江湖寻仇,明面上似乎是献州知府得罪过的一些江湖人。朝廷已派廷尉司的人前来查察此事。”

    “廷尉司是容王的人,看来又有一场好戏看了。”百里绝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而后一扬手中的缰绳,骏马嘶鸣,向前奔去。

    颜佑连忙策马跟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玉毒罗刹
    且说赵玉离开留客村之后就向芙蓉城而去。

    她要去见百里绝世,她要质问他,明明答应给她一个月的自由身,为何还要让秋长留在她的身边监视她?

    天阴无雨,灰蒙蒙的黄昏。太平山南峰,栗子坪。

    四五个黑衣蒙面人正在追赶一老一少。

    “卓伯,你快逃吧,不要再管我了。”被老者拉着奔跑的少年衣衫破损,面容脏乱,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者年过半百,却仍旧精神抖擞,健步如飞,然而身上的伤口和鲜血给他添了一丝老态。

    “少爷,卓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老者说话时也微微气喘。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随着一声凌厉的大喝,四五个黑衣人飞身将一老一少团团围住。

    老者见状,一手将少年护在身后,一手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摆出一个刀客特有的姿势。铁骨铮铮,气势夺人。

    “没想到当年名震江北的“江北一刀”燕十三竟然会投身官府,做起了走狗。”其中一个黑衣人双手握着钢爪,讥诮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者沉声喝道。

    那黑衣人阴测测的一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今天是你们的死期就行了。并肩子上。”他这一喝道,其他人提起兵刃就攻了上去。

    老者虽然受了伤,又一路奔波,但身手和动作仍旧沉稳敏捷。手中的钢刀一扬,逼退取他面门的钢爪,刀再向右一抡,荡开刺向腋下的的一剑,回身之际,左手一抬,抓住背后的一鞭,内力一震,手一带,那人就被震得砸到旁边的一个人,正好化解刺向少年的一剑。

    此时,他的钢刀出手如电,瞬间割了一个人的喉咙。同时,只听“撕拉”一声,他的背被钢爪抓中,霎时鲜血直流。

    少年见状,大惊,吓得惨声叫道:“卓伯卓伯,你快逃,快逃啊。”

    其他四个黑衣人一见他受伤,更是毫不留情的展开招式,招招取人要害。

    “卓伯没事。”老者刚开始那一连串的动作极费内力,此刻又添新伤,疼得他直冒冷汗,刀上的招式也有些微滞,但仍旧温言安慰着少年。

    四个黑衣人抓住这个机会,各自攻向他的要害。

    老者举刀相搏,一时刀光剑影,刀剑齐鸣,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既要护着少年,又要抵挡四个人的凌厉攻势,身手动作大不如前。瞬间大腿被一柄剑划了一道口子,左肩被钢爪抓了五道口子,霎时血流如注。老者用刀支地,才勉强站立。

    “杀了他们。”黑衣人一见,举剑便刺。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快如闪电,夹带着浓浓的黑雾杀将过来。一掌拍向那手持钢爪的黑衣人,那人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

    其他三人大惊,纷纷闪开。

    黑雾缭绕中,一位全身素黑的女子款款而立,宽松的黑色斗篷罩住全身,面容上的黑痕如墨,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是毒罗刹。”三个黑衣人惊道,再一看地上的死去的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被烟熏过似的,漆黑一片。

    三人更惊,其中一个人喝道:“不可恋战,我们走。”说完,三人就向旁边的树林窜去。

    想走?赵玉眼神一厉,双手在胸前捏了一个诀,周身的黑雾越变越浓,她娇斥一声,黑雾化作三道黑影袭向三个逃跑的黑衣人,惨叫声响起,那三个黑衣人就死于非命。

    老者以刀支地,撑住受了重伤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赵玉在片刻之间就将这些杀手解决完毕,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卓伯卓伯。”少年大惊,跪在老者身边,急切地唤道。

    收了内力,赵玉只觉腹中如刀割般的疼痛,用手捂住腹部,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乌血来。用衣袖拭去嘴上的血迹,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下,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少用的好,这毒功竟是越来越厉害了。”

    赵玉所练的“阴冥毒功”需要这世上七十二种最毒的毒物相辅助,但这种武功容易损伤人体的根基,所以赵玉现在只练到第六层,但她的身子已是剧毒之体,她运功时身上的毒自然就融入到了内力中,只要有人一接触到黑雾便中毒身亡,所以江湖人就送她“毒罗刹”这个外号。

    但这种武功还有一个坏处就是每用一次就会自伤一次,身体的根基受损越厉害,所以不到关键时刻,赵玉从不轻易使用。而这次救人她见对方虽然人数少,但武功却不弱,为了确保能救下人,所以不得不用了一次。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少年见赵玉吐了血,连忙关切问道。

    赵玉摇摇头,温婉一笑,道:“我没事。”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老夫感激不尽。”老者用最后一丝内力护住心脉,支起身子向赵玉道谢。

    他的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卓伯,你怎么样?”少年焦急叫道,语音中已隐隐含了哽咽之声。

    “让我看看。”赵玉温言道。

    她说完顾不得一身的疼痛,连忙扶住他,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喂他吃下,手掌抵住他背上的风门、肺俞两穴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体内。

    老者痛苦的呻吟一声,叹声道:“姑娘,你莫要浪费内力了,老夫体内五脏六腑受损,又失血过多,这次怕是无力回天了。”说完,又是一口鲜血。

    赵玉见状连忙撤了内力,担忧道:“老人家,你切莫如此说,总会有救的。”

    老者摇摇头,苍老的面容上已经是看透生死的淡然,道:“要治好老夫所受的伤,只有人称“毒仙圣医”的精絶宫宫主百里绝世,可惜此去精絶宫也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不不,我不要卓伯死,姐姐你救救卓伯吧。”少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玉暗叹一声,可惜她虽然擅使毒,但对医术一窍不通,她纵然想帮也帮不了啊。若是此刻那人在此就好了。

    赵玉摸摸少年的头,再次暗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残月如钩
    赵玉突然很是痛恨自己当初没有学医了。

    “卓伯,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少年拉着老者的衣袖抽泣道。

    老者艰难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喘声道:“姑娘,老夫命休矣,还请姑娘帮老夫一个忙,老夫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赵玉正自责,见老人家这样说忙道:“老人家言重了,有什么事老人家只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姑娘,老夫已经无法照顾少爷了,还请姑娘以后帮忙照顾一下少爷,老夫感激不尽。”老者满眼希冀的看着赵玉,似乎是看着无数的珠宝一样满是渴求。

    赵玉一怔。她自己江湖漂泊,无依无靠,又加上武功低微,每每遇到凶险之时都自身难保,如果再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以后的路想必更加艰难。还有,如果有一天她无法保护这个孩子,她岂不是愧对今日的承诺。所以她一时有些为难。

    老者看她犹豫,就知道让她为难了,只是他身受重伤,如今也是过不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姑娘,老夫知道这个请求让你为难,只是老夫此刻也只能请你帮忙了,还请姑娘看在少爷年龄幼小又孤苦无依的份上帮帮他吧。”

    老者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牵动伤口,又吐出一口鲜血。吓得少年又是一阵大哭。

    赵玉见了此刻的场景,就算她不答应也不行了,何况这个少年才十一二岁,她也不忍心不管他。

    “老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赵玉心中长叹一声,说道。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老者喜不自禁,竟热泪盈眶。他复又对少年叮嘱道:“少爷,卓伯不在了,你以后就跟着这位姐姐,一定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不,我不要,卓伯你不要丢下我。”少年只是拉着老者的手不停的哭喊。

    老者看着眼前哭得双眼通红的少年,不由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强忍着疼痛,温言道:“少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说完,原本凝聚的真气一散,就溘然长逝。

    抚摸少年头的那只手滑了下去,渐渐失去了温度。

    少年突然有一丝呆愣,似乎不相信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此刻却失去了生命。那一刻的呆愣之后,少年扑到老者的身体上,再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赵玉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年,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和整个天鬼门人,心中一痛,落下泪来。

    “不要哭,不要哭······”赵玉将他抱在怀中,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似乎又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忘记那些令人心痛的回忆。

    可有些回忆藏在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掉。曾经看到父母惨死的场景和一片火海的天鬼门,她也曾哭得撕心裂肺,还有天地茫茫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依无助的彷徨,后来自己深爱之人的背叛更是给她致命一击。她以为她会活不下去的,所幸的是她活下来了。

    从此以后她便明白眼泪是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姐姐,爹娘他们都死了,我以后就一个人了,我好怕。”少年抽噎道,语音是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就如同她当年孤身一人跋山涉水来到精絶宫寻求那人的庇护一样。

    “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赵玉紧紧抱着他,哽咽道。

    她安慰着他,眼泪却控制不住簌簌直流。曾经她也希望有人能这样安慰她,给她活下去的力量。可惜她所感受到了都是这尘世最黑暗的一面,她太清楚在刀剑如梦的江湖孤身一人生存下去的痛苦了。所以她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挣扎。

    许是赵玉的话让他安心了些,少年止住了哭声,仍旧惶恐不安的缩在她的怀中。

    赵玉也平复了心绪,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空,一轮朦胧的缺月淡淡的露出了身影,洒下淡隐的光。

    “我们让老伯入土为安吧。”赵玉放开少年,悲叹道。

    少年眼睛一涩,又掉下泪来,但还是默默的点头,起身帮赵玉。

    赵玉一起身才发现腹部痛得厉害,她用手按住腹部,勉强站直身子,却不料内息流转,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少年见状,失声惊叫,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赵玉疼得满头大汗,身子不住的颤抖,意识也渐渐模糊。朦胧间她反手抓住少年的手,断断续续的声音充满祈求与渴望:“侯爷······给我药,给我药。”

    隐约的月光下,她脸上的黑痕变得越来越浓烈。黑痕像一条条蠕动的小蛇,慢慢向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蔓延。

    少年被她的举动和面容吓得一声惊叫,急忙挣脱她的手,可怎么也挣不掉,吓得他又是一阵大哭。

    “莫哭。”清朗温润的声音仿佛被月色浸透,显得有些缥缈。

    少年止住哭声,抬起头来。

    赵玉模糊的意识被这徐风般的声音所扰,瞬间变得有些清醒。她转过头迷蒙的看着一个蓝色的人影从一轮明月里翩然而来,宛若降世临尘的仙人。

    那人衣袂翻飞,转眼间就到了两人面前,他微微曲了腰,将少年从赵玉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转而急速的封了赵玉身上的几处大穴,又拿出一粒药丸喂她吞下,才温言道:“没事了,你先疗伤,我去处理其他的事。”

    赵玉的意识还并不清醒,由于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给人一种安心的气息,他温柔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抚平伤痛的灵药,赵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那人将她轻轻从地上拉起,然后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旁边另一块石头上,又示意少年也跟过去。然后又折身回去处理那老伯的尸体。

    “当年恶名昭著的“江北一刀”如今能为忠义而死,也算值得了,走好。”那人低声叹道,语音中似生出无限感慨,取下腰间的酒壶,将一壶酒悉数倾于坟头。

    赵玉呆滞的看着他忙碌着。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刻?难道是天上的神仙么,是来接这些游离的灵魂的吧?啊,难道也会接我走么,那我也像老伯一样死了么?若是死了那便好了,这尘世有太多的痛苦,去了天堂会快乐的吧?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回到了她的身边,见她仍旧呆呆傻傻的,料想是伤心过度所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抱了起来,轻轻说道:“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温和轻柔的话语萦绕在赵玉的耳边,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混沌,她昏昏沉沉的想:“真的是来接我的么,这天上的神仙都是这般温柔的么?若是这样,那就带我走吧。”

    在一片安心的气息中,赵玉慢慢闭上了眼睛。

    赵玉醒来时正是傍晚时分,窗外残阳如血,一株枯树正兀自飘着几片残叶。她有些茫然的走到窗前,将木窗推得更开些,晚风侵入房间,一股萧索的深秋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这里似乎是一处农家山舍,极目一望,是一片金黄色麦田,还有徐徐升起的炊烟。她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子,才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甚至身上的黑衣也不知被谁换上了一袭水蓝广袖裙,她不由一怔,想起月华朦胧中看到的那蓝色的人影,温润如玉的气息,温柔如水的话语,一时间有些怔忪。

    呆愣片刻,她突然向屋外奔去。是谁,是谁救了她?此刻,她只想知道是谁救了她。

    此时,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了。少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一见赵玉醒了,喜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没事了吧?”

    少年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隐隐透着一丝贵气。眉目清俊,唇红齿白,竟是一翩翩美少年。

    赵玉见到他,才想起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不由心中一暖,柔声道:“没事了,救我们的那位恩人呢?”

    少年道:“救我们的那个大哥哥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已经走了。”

    “这样啊。”赵玉的语气中难掩失望。

    “姐姐,你快洗漱吧,婆婆正在做饭,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婆婆?”赵玉问道。

    “就是这房子的主人啊。”

    “我知道了。”

    赵玉洗漱完出来时,那老婆婆正在做饭,屋中弥漫着一阵阵饭香和烟熏的味道。

    “姑娘,你醒啦,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老婆婆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满是关切。

    赵玉看到老人那浑浊的眼中掩藏不住的关心,不由心头一暖,摇头道:“多谢婆婆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休息一下,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对啊对啊,姐姐,今天婆婆炒了好多菜。”少年笑得如沐春风,只是眼底的那抹惶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赵玉轻叹,却还是笑道:“那你等会多吃点吧。”

    饭一会儿就好了,三个人围着木桌吃着饭,说说笑笑。一顿饭倒是其乐融融。

    吃过饭,便各自休息。

    可赵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对面的床上是少年细微的呼吸声,屋外是阵阵秋虫的鸣叫声和晚风拂动树枝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流淌在床头,有种瑟人的冷意。

    赵玉拥着并不厚的棉被,脑中想着这个少年和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幕幕,叫人心痛不已。她觉得更冷了,不由蜷缩起来身子,可还是无法抵挡那股沁人的寒意。她脑中豁然闪过百里绝世的身影,以及他身上的温度。

    赵玉不由苦笑。每当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只有他,那个已经背弃她的男人。她痛恨这样的自己,纵然他伤她至深,她还是忘不了他,甚至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依赖他。

    想到此,她不由掀了被子,翻身坐起,叫醒少年,整理好衣物,留下身上的银子,踏着月光,飘然离去。

    既然睡不着,既然脑中想的都是他,那么还不如不睡。虽然夜里行程,寒冷寂寞,但至少她可以忘掉他,只会记得她的仇恨。

    月光下,两个人影飘然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夜冷风寒
    秋深霜寒,大概就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黑夜才格外让人惆怅。

    前面的道路被秋的萧瑟和肃杀渲染,才显得那么荒凉和迷茫。所以她一路的奋步前行,始终走不出一条属于她的归路。

    “姐姐,你冷吗?”少年紧紧地挨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亮若星辰。

    赵玉微愣,看了看他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裳,才想起自己有内功护体,能勉强抵御住寒冷,而这个少年哪能经受得住暗夜风冷的侵袭?

    她连忙从包裹里拿出一件裘衣替他穿上。

    “姐姐,其实我不冷。”少年低声说道,“我是看姐姐闷闷不乐,以为姐姐你怕冷。”

    这样温情的话让赵玉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现在因为待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漫漫黑夜中忍受着寒风的摧残。她因为自己的心情害这个少年也跟着自己受苦,而这个少年不但没有责备她,还在默默的关心她。

    想到此,赵玉不由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姐姐也不冷。”赵玉偷偷拭去泪水,牵起他的手,温婉一笑,“对了,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卓雪阑,姐姐可以叫我雪阑。”

    “雪阑呀,怎么这么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赵玉为了缓和气氛,不由笑着打趣他,“你该不会是女孩子吧?”

    卓雪阑白净的面容突地一红,大声道:“我才不是女孩子。”

    “你既然不是女孩子,怎么会有个女孩子的名字?”赵玉继续揶揄他。

    “这是爹爹取的名字。”卓雪阑说完,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赵玉一见他的泪水,不由慌了,连忙道:“雪阑,你怎么哭了,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哪知他更加伤心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姐姐,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赵玉听了,不由长叹一声,搂住他,柔声道:“好了雪阑,不哭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卓雪阑这才止住哭声,却目光坚定的看着赵玉道:“姐姐,你教我武功吧,我要找出杀害爹娘的仇人,为爹娘报仇。”

    赵玉一愣,月光下,少年的眼角还挂着泪水,眼神却那般坚定。只是说到武功,她自己的武功这么低微,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阴冥毒功”,但这种武功伤人伤己,她哪里敢教给他。

    “雪阑,其实姐姐的武功真的很低,而且不适合你学,你要实在想学,哪天姐姐给你找一个绝世高手做师父怎么样?”

    “我不,我就要姐姐教我。”卓雪阑满脸倔强。

    赵玉低叹一声,指着脸上狰狞的黑痕道:“你看我这样,你确定要学我的武功?”

    卓雪阑抬头,看她脸上的黑痕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而恐怖,然而那双精致的眼睛却被月色侵染的更加清透,眼角流露出摄人的媚意,竟是惊艳之极。

    他心头一悸,连忙别开了头,微红着脸,低声道:“其实姐姐这样也挺漂亮的。”

    什么?赵玉怔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的脸都这样了,他竟觉得漂亮。

    赵玉嘴角抽搐,一巴掌拍过去,娇声叱道:“你这小孩眼光是不是有问题啊。”

    卓雪阑的脸更红了,却理直气壮的道:“姐姐本来就很漂亮。”

    看他那样,赵玉噗嗤一声笑了,道:“雪阑呀,哪天姐姐带你去见武林中公认的三大美人。只要你见了她们,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漂亮。”

    卓雪阑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道:“姐姐,你脸上要是没有这些黑痕,一定是天下第一美人。”

    “哟,你这小孩嘴倒是挺甜的。”赵玉伸手拧他的脸,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被我这张脸吓得哇哇大哭?”

    赵玉可没有忘记那晚他被自己毒发时的模样吓到的样子,此刻忍不住调侃他。

    说到此事,卓雪阑想起当时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突然严肃着一张脸,问道:“姐姐为什么要学这样的武功?”

    赵玉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浮现一丝哀怨,良久又嘻嘻笑道:“因为我练武的根基差啊,只适合学这种武功。”

    “姐姐你骗人。”卓雪阑指着我,愤怒的说道。然后转头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赵玉吓了一跳,怕他在黑暗中有闪失连忙追上去,口中埋怨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卓雪阑不管不顾,只管往前面跑去。

    “雪阑,好了,别生气,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绝不骗你。”赵玉追上去牵着他的手,温言道。

    卓雪阑这才停下脚步,仍怒气冲冲道:“那姐姐你就告诉我真相。”

    赵玉看他这个架势,不由无奈扶额,感叹现在的小孩还真不好搞定。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以后他还是会知道的,不如告诉他也无妨。

    如此想着,她带着他跃上一块巨石上,坐下来。

    皓月当空,繁星依旧。

    赵玉沉吟片刻,才娓娓道来:“以前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我的爹娘,还有很多爱我的叔叔姨娘。我是爹娘的独女,我一出生就被视如珍宝,爹娘也希望我以后能继承家业,可惜遗憾的是我在学武方面根骨奇差,但是爹爹却说学不成武可以学文,还希望我以后能像曾经的女宰相鄢如意一样,步入仕途,名垂青史。”

    “爹娘虽然是江湖人,却从不让我沾惹一点江湖事,我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基本上都是跟着夫子在书院度过。我从小就很听爹娘的话,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应该像爹娘安排的那样,风平浪静的活下去。”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所以对于爹娘的安排,我是乐见其成的。 后来,我又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说到这里,赵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姐姐,那是什么人啊?”卓雪阑好奇地问。

    “他是我的未婚夫。”赵玉深吸一口气道,“他的出现开始改变我的人生,他会使出各种手段让我按照他的要求做,若我不从,他就会使出更加残酷的手段逼我就范。”

    说到此,赵玉惨然一笑:“可好笑的是,两年时光我竟会爱上他,甚至于依赖他。”

    “那个人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赵玉长叹一声,答非所问:“后来我家惨遭仇人灭门,那时我正在书院,接到消息赶回去时,爹娘和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大火吞噬着一切,我却无能无力,仇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我知道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那个人······”

    赵玉泪流满面,却仍旧继续道:“我凭着仅有的一点意念去找他,没想到······他却背叛我,背叛我。”她说到此,抱紧胳膊,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过去所有的痛苦和屈辱涌上心头,如洪水般汹涌,此刻似乎只有泪水的宣泄才能释放心中的情感。

    卓雪阑也体会到了她的感受,毕竟他们的身世如此相像。

    “姐姐,莫哭。我不想听了,你也不要讲了。以后由我来保护姐姐,决不让任何人欺负姐姐。”卓雪阑搂住赵玉,信誓旦旦的安慰她。

    “保护我?”赵玉本来哭得很伤心,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你自己还是个小屁孩,还靠我保护你呢。”

    “姐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卓雪阑不顾赵玉的调侃,仍旧坚定地道。

    赵玉有些感动的摸摸他的头,语音真挚:“雪阑,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像姐姐一样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卓雪阑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姐姐,我明白。”

    赵玉听了欣慰一笑,看了看天色,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这一耽误,赵玉又带了一个小孩,自然不能去芙蓉城找百里绝世了。两人合计了一下,就顺着潇水南下。

    苍梧城距苍梧山三百余里。五日后的晌午,赵玉和卓雪阑两人才到此地。

    城门口设了关卡,那些官兵拿着图纸,正在排查什么。

    进城的人很多,赵玉带着卓雪阑混在人群中,慢慢接近城门。

    要接近城门的时候,赵玉一见那官兵手中的图纸,上面画的正是卓雪阑的画像,不由变了脸色。

    他们两人都没易容,只要再走近一些就会被认出来。

    赵玉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她没想到卓雪阑竟被朝廷通缉,看来他的身世并不简单。这几天赵玉也忘了问关于的身世的事,如今得先度过眼前这一劫才行。

    “雪阑,我们不进城了,有危险。”赵玉低声说道,护着他悄悄向后退去,打算原路返回。

    这时,一道石破天惊的破空之声自背后响起,杀气凌厉。

    赵玉转头,一支箭如闪电般夹带着雷霆之势射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这人好强的内力。”赵玉咋舌叹道。同时带着卓雪阑向后急退,待到箭势一弱,连忙向旁边避去。

    “抓住他们。”一声带着内力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一小队官兵就向赵玉两人冲过来。一支利箭再次破空而来。

    “姐姐,我们怎么办?”卓雪阑急切问道。

    赵玉看了看地势,这里一片平地,如果要找个能隐蔽的地方只有向前奔跑五十米进入左边的树林。

    可如今的形势来看,这五十米的距离足够让他们命丧黄泉。不过也只有拼命一搏了。

    “雪阑,你快往前跑,然后藏进左边的树林,姐姐解决了他们就来找你。”

    “可是,姐姐······”

    “快走。”赵玉揽住他再次躲过疾射而来的箭,厉声道。

    卓雪阑见留下来也只有增添负担,当下咬牙道:“姐姐,你小心。”说完就向前跑去。

    赵玉待卓雪阑一走,运起“阴冥毒功”,迎上官兵。霎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为了摆脱困境,赵玉此次也没手软,黑雾缭绕间,犹如来自修罗地狱的索命厉鬼。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逆境脱险
    那些官兵何曾见过这样的惨境?

    那些官兵一碰上赵玉发出的黑雾,就惨叫身亡,浑身的肌肤就变得焦黑,犹如一具具漆黑的干尸。

    所以他们都心生惧意,不敢上前,甚至有些人还往后退去。

    “谁敢退后,杀无赦。”一声暴喝声响起,同时伴随着马蹄声。

    一个身高八尺,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手持长弓骑着一匹枣红骏马,带着一队官兵迅速赶了过来。

    随着他的喝声,那些官兵迅速包围赵玉。

    “不要让那小孩跑了。”那中年男子一挥手,他身后的一队官兵就向卓雪阑追去。

    “休想。”赵玉叱道,黑雾喷出夹带着银针,攻向围住她的官兵。趁着空隙飞身拦截住那队官兵,黑雾缭绕,杀气腾腾。

    “毒罗刹,你还不束手就擒?”中年男子宏声喝道。

    赵玉身如鬼魅,又解决了几个人,扬眉冷笑:“做梦。”

    中年男子大怒道:“杀了她。”

    那些官兵又瞬间包围了她,手中的长枪直直刺向她全身各处。

    赵玉虽然武功低微,轻功却不错,对于眼前的场景全然不惧,身如轻蝶,蹁跹穿梭在其间,惨叫声连接不断。

    但时间一久,内力不继的情况下,她的身法就出现了破绽,也使得她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负了伤。

    中年男子见状,眼中冷芒一闪,拉弓搭箭,对着赵玉的后脑射去。

    耳后的破空之声犹如雷霆之势,赵玉想避却被逼的避无可避,不由心中一凉,暗叹:“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斜旁射出一支箭正好击落中年男子气势汹汹的一箭。

    中年男子勃然变色,怒喝道:“什么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箭直直射向他的坐骑。他大惊,想勒马避开,却已经来不及。箭射中马肚,马一声嘶鸣,就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在妈还没完全倒下去之前,大喝一声,一拍马鞍,腾空而起,拉弓搭箭射向右旁空地上迎风而立,一袭月白锦衣的蒙面人。

    然而他的箭又慢了一步,蒙面人的箭已射中了他的手臂。

    他闷哼一声,勉强拿住长弓。

    “保护将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些官兵又转过来保护中年男子,向蒙面人攻去。

    中年男子喝道:“不要放走毒罗刹。”又对那蒙面人喝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些官兵退了回来,守在中年男子的身旁。

    那蒙面人并不答话,三箭齐发,直取他的面门,胸口和腹部,同时,他飞身掠了过来。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斜跨一步,抱元守一,内力流出,本想可以化解箭的气势,却不料那三支箭却穿破罡气,一箭射中他的肩膀,一箭射中他的腋下,一箭射中他的大腿。

    虽然避过要害,但疼痛袭来,饶是刚硬如他,也不禁痛叫出声,单膝跪地。

    而那蒙面人解决了扑上来的官兵,已到了他的面前,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冰冷:“叫你的人撤。”

    中年男子愤怒的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考虑到眼前的形势,他咬牙命令道:“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官兵迅速退开。

    “赵姑娘,你快走。”蒙面人道。

    赵玉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那白衣蒙面人,想到这几日一直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大概就是此人了。

    于是,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多谢相助。”说完飞身离开。

    赵玉心系卓雪阑,快速向树林中追去。

    “雪阑,你在哪里?”赵玉叫道。

    “姐姐,我在这儿。”卓雪阑从一丛灌木丛里跑出来,奔向赵玉,“姐姐,你受伤了。”

    看到赵玉身上多处的伤口和鲜血,卓雪阑眼眶一红,颤声说道。

    赵玉见他红了眼眶,忙道:“姐姐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卓雪阑强忍住泪水,道:“姐姐,我帮你处理伤口。”

    “伤口不着急,我们先离开这里。”赵玉怕官兵在追上来,不由分说携着卓雪阑向树林的更深处遁去。

    直到确定官兵再也不会追来,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雪阑······”她突然住了口,面容惨白。腹部的疼痛再次袭来,喉间一阵瘙痒,她掩嘴一咳,竟然咳出乌黑的血来。

    没想到这段时间连续使用“阴冥毒功”,竟然对身体造成了如此的伤害,难道以后再也不能用了吗?

    想到此,赵玉心中慌乱不已。她以后还要靠阴冥毒功保命和报仇,如果阴冥毒功都不能用了,那么她的生死就只在一线之间。

    所以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了。

    “姐姐,我给你处理伤口吧。”卓雪阑开始一直在调整气息,并没有发现赵玉的异样。

    赵玉回神,尽量掩饰自己的不适,微微侧头道:“不用了,这些小伤姐姐自己可以处理。”

    “可是姐姐你背上的伤······”

    “我说我自己可以。”赵玉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利剑一样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因为疼痛,她的额头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卓雪阑被她凌厉的气势镇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处理伤口。”赵玉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好,由于疼痛,她实在没有耐心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卓雪阑或许意识到惹她心烦了,不由低下了头,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好。”

    赵玉这才循着水声方向走去,穿过一片林子,终于见到一处溪水。她先吃了一颗药丸,准备先压制住体内的毒。

    可她打坐运功半晌就是无法成功,腹部的疼痛更加剧烈,她本想放弃。

    此时,几道内力自她背部的穴位处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游走在七经八脉,然后向丹田而去。

    她心中一凛,连忙凝神,助那内力帮助自己疗伤。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疼痛消失,赵玉缓缓睁开眼睛。

    “赵姑娘,可还有不适?”清朗的男音自背后响起,语音十分恭敬。

    赵玉起身转头。只见月白锦衣的青年,眉目清俊,悄然而立。

    “白朗?”赵玉有些不确定的问。

    精絶宫有六堂,这六堂里的核心人物赵玉都见过,只是记得不清楚。而且六堂的人以衣服颜色区分,有黑、白、红、黄、青、紫。

    既然他着白衣,自然是驻守在献州的白烟堂下的人。白烟堂堂主是一名女子,而这人武功不弱,使得一手好弓箭,自然就是副堂主白朗。

    “属下见过赵姑娘。”白朗恭敬地行礼。

    对于他的恭敬,赵玉不由蹙起了秀眉,淡淡说道:“白朗,你无需这样毕恭毕敬的,你叫我赵玉就好。”

    “属下不敢逾矩。”

    赵玉不由叹气:“罢了,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她可没忘记百里绝世答应她的一个月的自由身,身边再跟着这样一个人,她如何办事?

    “属下奉侯爷之命前来保护赵姑娘,如没有侯爷之命属下不敢擅自离开。”他恭敬说道,语音中满是坚定,“何况赵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属下更加不敢离开。”

    赵玉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铿锵有力,知道劝也没用,当下负气道:“你还真跟秋长一个样,看来你们侯爷调教人的手段真是高明。”

    白朗静静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上药吧。”赵玉索性将药瓶抛给他。

    “属下遵命。”白朗接过药瓶,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为她清洗伤口。

    “赵姑娘,你可知道那孩子的来历?”白朗突然发问。

    赵玉心中一凛,淡然道:“不知。”她也想弄明白他的来历。

    “他是献州知府之子。”

    “哦,这就是他的来历,有何特别之处吗?”赵玉不解问道。

    “因为献州知府得罪了容王,那些行刺之人极有可能是无咎宫的人,何况还有官府的人,赵姑娘和这个孩子走在一起,必招杀身之祸。”

    赵玉一怔,恍然明白:“原来能惊动官兵,竟是容王的缘故。”

    “赵姑娘,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这个孩子不能留在身边。”白朗为赵玉上完药,躬身劝道。

    赵玉沉默。她当初答应了老伯,要照顾好这个少年,此刻若是不管他,岂非就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言而无信实非她的作为。

    “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赵姑娘若是不忍心动手,属下可代为解决。”

    “你敢。”赵玉突然厉声道,凌厉的目光盯着他,声音冰冷似雪,“白朗,不要动那孩子,否则后果自负。”

    白朗看出她的坚决,心中一叹,半晌才垂眼道:“属下遵命。”

    赵玉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果出了什么事,侯爷那里我自有办法交代,侯爷不会怪罪于你。”

    “属下明白。”

    “姐姐,你好了吗?”许是等不及了,卓雪阑靠近了些,唤道。

    “好了。”赵玉大声回应他,又低声对白朗说道,“白朗,你先走吧。”

    “属下告退。”

    他一走,赵玉整理了一下衣着,快步走过去。幸得她穿的是黑衣,不至于让身上的血看起来很糟糕。

    等得焦急的少年一见到她,连忙扑过来抱住她,委屈道:“我以为姐姐不要雪阑了。”

    赵玉一怔,想起刚才和白朗说的话,心中愧疚不已,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姐姐怎么会不要你,你看,姐姐这不在这里吗?”

    卓雪阑这才放开她,但仍旧有些赌气:“姐姐刚才那么凶,又一个人走了,我当然会担心。一担心就喜欢想多,姐姐你下次能不能不这样啊。”

    赵玉听了他的话不由苦笑不得,无奈道:“你这小孩这么一丁点小就知道想东想西,要是年纪大了怎么办。”

    “我就要想多。”卓雪阑气鼓鼓的道。

    “好,想就想吧。”赵玉怕越逗他越炸毛,干脆就顺着他。

    卓雪阑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但一见到赵玉身上的伤口,不由又变了脸色,眼眶发红,满脸愧色,道:“姐姐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真是没用,我好难过。”说着泪水就要掉下来。

    赵玉一惊,心想不会又要哭了吧。

    果然他眼睛里的金豆子就扑啦啦往下掉。

    赵玉无奈暗叹,连忙转移注意力:“雪阑啊,听说苍梧山的晚霞很好看,我们快去,不然就错过了。”

    “可现在才晌午啊。”卓雪阑被成功转移注意力。

    “哎呀,我们还要赶过去嘛,说不定时间刚刚好。”赵玉走在前面催促道。

    “哦哦,好吧。”卓雪阑擦点眼泪,连忙跟上去。

    总算忽悠过去了,赵玉心头一松。同时,不由感慨他这爱哭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公子长思
    “姐姐,这座山好壮观啊,它就是苍梧山吗?”

    “对啊。”

    “可是姐姐,没有晚霞耶。”

    “没事,我们可以欣赏朝霞。”

    清晨,阳光初放光芒,苍梧山脚,两个人缓步而来。正是赵玉和名叫卓雪阑的少年。

    卓雪阑看着巍峨的苍梧山,眼中满是惊艳。

    赵玉抬头观望,只见苍梧山上山峰高耸入云,气势如虹,淹没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清晨的霞光渗透云层洒落下来,整座山成了一副镀金的画。

    想起无数的文人墨客曾为此山吟诗作词,留下无数的佳作,赵玉也不禁赞叹不已。

    她正暗自赞叹之间,忽听得旁边葱茏绿林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赵玉寻思:"也不知是什么人在此闹事?"

    她对卓雪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揽住他的腰纵身跃到一棵树上,向下观望。

    林下的空地上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你来我往斗得正激烈,剑气深深,所到之处,草木尽折。赵玉一看那少年的服饰,心下大惊,这青灰色的统一服饰正是苍林派的道服。苍林掌门严宿安死于她之手,也难怪她惊讶。

    此时,少女和少年各对一掌,两人各退三大步。

    少女怒目而视,叱道:"二师兄,我只是想找出凶手为爹爹报仇,你竟三番两次阻拦于我,是何道理?你最好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少年朗声道:"师妹,为师父报仇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就算拿着本门震派之宝去找那月长思知道了杀害师父的凶手又能怎样,你一个女孩子如何替师父报仇?何况那月长思酷爱奇珍异宝,他也未必看得上这区区武功秘籍,跟我回去吧。"

    原来这少女和少年正是严宿安的爱女严若萱, 二弟子孙竞舟。

    "回去,从长计议?"严若萱冷笑,"我爹尸骨未寒,师叔不为我爹报仇却急于登上掌门之位,我看师叔与我爹的死怕也脱不了干系。"

    孙竞舟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不由叱道:"师妹休要胡说,师叔为人正直,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是与不是,我自会查清楚。"严若萱话音一落,向绿林深处跃去。

    孙竞舟见状,大急,追了过去。

    赵玉心中大喜,因为这场对话让她又多了一个机会去查清她的仇家。但赵玉又失落了,若想要得到月长思的答案,必须要一样绝世罕见的宝物。可她去哪里寻找宝物。沉思半晌,她忽然想起身上的那枚玉佩。

    此玉是月隐国上等的保和玉雕刻成的玉佩,质白清润,触手生凉。

    这枚玉佩她已经贴身带了六年,她还能清晰的记得当初那人送她玉佩时的情景。

    他看着她,语气坚定而容不得她拒绝。他说:"敏敏,此玉为证,三年之后我定取你为妻。"

    那时的她并不爱他,是在他的威胁下含着满腔的委屈接过玉佩。可谁知她后来竟会爱上他,爱到心中只容得下他一人,而他却已经不再需要她。

    当真是天意弄人。

    但她还是记得当她接过玉佩时,他眉目所含的笑意是那般温柔明亮,轻柔的拉起她手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敏敏,相信我,我会许你一世的繁华,护你一世的周全。"

    可如今想想这一切不过是飘渺浮云,已然不复存在。

    她黯然叹息:"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留着这玉佩不过是自寻烦恼。他既已无情,我又何必念念不忘,庸人自扰。倒不如拿去换得月长思一答,也算物尽其用吧。"

    “姐姐,你怎么了?”卓雪阑见她神思悲切,关切问道。

    “没事。”赵玉微微一笑,“雪阑,我们去山上见一个人吧。”

    “是月长思吗?”

    “对,是他。”

    江湖所有人都知道苍梧山千丈峰妖帝宫有一个知晓所有天下事的神人月长思。听说这月长思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通,还有人说这月长思身负奇功,面生异像,能看穿过去与未来,就连当今圣上也对他尊敬有加,尊称一声公子。他曾立下规矩,所有来询问答案之人必须要世间罕见的宝物。

    所以这月长思也算富可敌国,却仍旧居于这万丈峰顶,也不知是何原因。

    图阙台,所有来寻求答案的江湖人都被安置在此。赵玉披着斗篷,护着卓雪阑,默默混在其中。她四下观望,见这高台临万丈悬崖,观之令人生畏。想必是月长思为了防止有人闹事而设计的。台上有一厅堂,血红色的轻纱幔帐随风飘摇,依稀还可以看到里面有两列身姿妙曼侍婢伺候左右。正堂上位软榻之上,横卧着一个红色身影,以手支额,神态慵懒。这样的姿势无端让她想到百里绝世。她不由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这时,幔帐之后突然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黄衣侍婢,娇声道:"公子有令,今日重新立规矩,前来的所有人只要是美人就可得公子一答,至于那些长相不佳者可自行离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美人?这······这是什么规矩?"一个手执长剑的青年失声道。此人乃是灵剑门弟子,姓许名平,不知因何事求助于月长思。

    最感震惊和失落的莫过于赵玉,她的容貌尽毁,哪里还称得上美人?心中不由叹息:"看来上天都不让我报仇吗?不过这月长思好生奇怪,为何突然变了规矩?"

    "是啊,之前的规矩一直都是送上绝世宝物就可以,现在这规矩实在叫人为难。"一个中年男子附和道。

    "什么臭规矩,难道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爷们也要像个娘们儿分出个美丑来。还是说月公子现在不爱珍宝,改口味爱美人?"这大汉乃海沙帮帮主沙海河,生得满脸横肉,说话粗声粗气。他这一说,众人更是哄笑叫嚷不停。

    那侍婢柳眉一竖,叱道:"你这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嘴。"说罢,拔出长剑正待上前。

    幔帐里突然传来低沉邪魅的声音:"清流,退下。"

    那叫清流的侍婢这才应声"是",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此时,一道白光如闪电般割断幔帐,眨眼间穿透那沙海河心脏,强大的力量带着那他跌入高台下的万丈悬崖。而那被割断的幔帐已被重新换上。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众人愕然,惊惧之色表露无疑。众人皆知海沙帮帮主沙海河武艺高强,一路“翻江拳”所向无敌,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月长思毙于一根银丝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月长思此人的厉害之处。

    而赵玉只是满脸惊讶呆愣之色。

    因为她在那幔帐落地之际,看到了一双眼睛,金色的眼睛,危险而神秘,就像是丛林里正在捕获猎物的豹子一样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那月长思。

    "有谁还有异议?"低沉邪魅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无端多了一份震慑人心的力量。

    无人再敢非议。

    清流得到月长思的命令,说道:"那么各位就按规矩行事。”

    众人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何况来此处大多为男子,他们如何肯像女子一般承认自己是美人,这种尴尬的境地实在是叫人难以问出口。所以只得眼观八方,踌躇不前。

    清流美目一扫众人,挑眉冷笑:“怎么,没有人要问的吗?那请各位下山吧。”

    赵玉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卓雪阑的手,正待上前,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来。”一个神态骄傲,貌美如花的少女走上前来,抱拳一礼:“我乃苍林门下严若萱,我想知道我爹严宿安死于何人之手。”

    赵玉一见她,心中咯噔了一下,若是月长思真的有那般神奇,说出了她的名字,那她岂不是要被整个武林所谓的正派人士追杀?如此想着,背上已是冷汗淋淋,手中不由扣紧了银针。

    厅堂里有片刻的沉默,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清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说你的容貌太丑,没资格提问。请你离开吧。”

    “什么?”严若萱脸色变得难看。她自认为自己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至少也算得上美貌如仙,所以她才敢上前提问,哪知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脸色难看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家心中都震惊不已。这严若萱分明生得清丽绝伦,娇颜醉玉,而月长思却说她生得丑,实在是叫人费解。难道这月长思眼睛有问题不成?

    赵玉心中不由暗笑,这月长思的品味当真奇特得紧。不过也幸得他如此说,要是月长思真的说出她,那么她就会陷入无数的追杀中。

    严若萱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勃然大怒,娇声叱道:“月长思,你敢羞辱于我,我拆了你这妖帝宫。”

    清流冷哼:“你这丑女人口气还不小,就凭你简直是做梦。”

    “你······”严若萱气极,一拔手中的剑,“刷刷刷”向她连刺三剑,狠辣无比。

    这时,一根银丝自幔帐中射出,卷住了严若萱手中的长剑。严若萱连忙用力一挣,却怎么也挣不脱银丝的束缚。又觉手中的长剑重如千斤,大惊之下,忙用内力抗衡,可那长剑越来越重。那银丝一颤,严若萱只觉整只手臂一痛,她惊呼松了手。长剑就在她松手之际断成几节。

    严若萱见状,捂着手臂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没早点松手,那么断的还有她的手臂。她本想来询问杀父亲的凶手,如今却被如此对待,险些失了一条手臂,顿时脸上青白交加,心灰意冷。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少年,抱拳朗声道:“月公子,敝师妹自小娇生惯养,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原谅。告辞。”他说完拉着神情恍惚的严若萱离去。

    此人正是孙竞舟。他在人群中故意让师妹前来询问,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听话。见她面容灰白才上前带她离开。

    清流道:“可还有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异眸惊华
    场中一片寂静。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骤然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玉抬眼望去,这一望更是大惊,只见一位身披褐色袈裟的中年藏僧自一株树顶缓缓落入场中,点尘不惊,可见此人功力非凡。

    此人正是西域伽蓝寺高僧智愚。赵玉曾经用计杀害伽蓝寺高僧智托,此人来到妖帝宫大概就是为智托之事而来。

    赵玉不由暗中拉着卓雪阑向后退开几步,默默地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当时面对严若萱的提问,月长思不知为何敷衍了过去。可伽蓝寺乃西域佛门正宗,智托遇害,如今伽蓝寺高僧亲自前来求教,月长思定然不会推脱。

    “姐姐······”卓雪阑不明白赵玉的举动,轻声问道。

    “嘘。”赵玉悄悄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阿弥陀佛,贫僧智愚,特来请教月施主一些事情,还望月施主不吝相告。”他双手合十,语气极为恭敬。

    “原来是智愚大师,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月长思的语音有些散漫,并没有因为伽蓝寺的名头而热络。

    “不敢。贫僧前来是因为敝师兄智托被杀一事,还请施主施以援手,敝寺定当感激不尽。”

    赵玉不由暗自运起了内力。

    幔帐中沉默了片刻,方听月长思漫不经心的道:“大师当知今日的规矩,恐怕要让大师失望了。”

    赵玉见月长思如此回答,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

    智愚听了脸色一变。

    自从智托被人离奇杀害,几个月以来,出动寺中所有好手都无法查出凶手,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月长思,没想到月长思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变了规矩。

    但他到底是出家人,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听闻至今武林中相继有人被害,怕是同一人所为,若放任那凶手胡作非为,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还望施主看在江湖道义上惩恶扬善,以彰正义。”

    月长思听了不由轻笑:“大师,本座向来不管什么江湖道义,只按规矩办事,既然大师无法达到本座的要求,那么恕本座不便相告了。”

    “阿弥陀佛。”智愚右脚在地上划了半圈,道:“施主,贫僧远道而来,不愿空手回去,还请施主赐教,以武定输赢,贫僧若输了,自当下山,若赢了,还望施主相告。如何?”

    “好。”月长思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了兴趣,满口应承下来,“听闻贵寺的“千佛无影掌”和“苦陀经”名震天下,本座今日就领教一番。大师,小心了。”他话音一落,一根银丝如银蛇般向智愚缠绕而去。

    智愚见那银丝虽然纤细,但来势汹汹,自知不可小觑,当下念了一声佛号,身形一晃迎向银丝。

    众人只见那银丝或缠或绕,或戳或点,或刺或割,当真变化多端,而智愚身形亦变化多端,一路“千佛无影掌法”使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众人震惊的看着场中的打斗,不由赞叹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得见智愚的身影和招式,还有月长思银挥出的光闪闪的银丝,时间一久,众人只看得见一个快速旋转的褐影。

    赵玉更是吃惊不已,心想:“当初如果不是用计杀了智托,那时死的就是我了。西域伽蓝寺能在武林中占有如此崇高的地位果然还是有实力的。”

    突然众人一声惊呼,赵玉放眼一看,场中的打斗已经停了下来,智愚虽然身形笔挺,但一口鲜血压制不住溢出了嘴角。

    “阿弥陀佛,施主好功夫,贫僧认输了。”

    “承让。大师慢走。”月长思的语气又回到了一种散漫的状态。

    “告辞。”智愚长叹一声,下山而去。

    自始至终,月长思都未出过大堂,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如此强大的实力,众人都暗暗心惊。

    赵玉见状,心中更是失落,看来今天怕是无法得到月长思的答案了。那么她仇人她要何时才能查到?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蓦地,一根银丝卷住她的腰间将她拉向幔帐之中。

    赵玉被银丝卷进去,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地上虽然有一层厚厚的地毯,但还是摔得一阵头昏眼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意。

    “姐姐。”帘外传来卓雪阑的惊呼声。

    “小弟弟,这里面可不是你能随便进去的哟。”名叫清流的伺婢似乎拦住了他,冷声说道。

    “你这个坏女人,你让开。”卓雪阑怒声叱道。

    赵玉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听见卓雪阑的声音,怕他惹出什么事,忙道:“雪阑,姐姐没事,不要冲动。”复又怒声道,“月公子,你······”

    “毒罗刹?”头顶响起低沉邪魅的声音,似问非问,截住她的话,让她心头一颤,那股怒意随着这一声毒罗刹而烟消云散。

    赵玉慢慢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红色的丝帛鞋,顺着往上就是暗红色绣着银色云样图案的丝袍,然后就是一张轮廓深邃,冷峻俊美的面容,还有那双金色的眼睛。

    虽然刚开始已经见过一次,但这么近距离看着还是让赵玉震惊不已,这双眼睛危险而神秘,却又有让人迷恋的力量。

    这样独一无二的异眸,在赵玉看来就是绝代风华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万物惊华。

    赵玉自涉足江湖以来,对月长思的名声早有耳闻。那时她就上上苍梧山,可惜百里绝世对她控制让她无法抽身前来。此时见了月长思,除了喜悦还有震撼。

    她突然相信月长思一定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月长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金色的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缓缓弯下腰,伸手将赵玉的下巴抬得更高,一双金眸在她脸上逡巡了半晌,道:“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真是丑陋的紧。”

    赵玉侧头挣脱他的手,有些狼狈的爬起来,淡淡的道:“区区一副皮囊而已,美与丑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到此,拱手道:“赵玉今日前来,想知道四年前天鬼门被灭门一事,还望公子相告。”

    月长思见她毫不因为容貌丑陋而妄自菲薄,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对于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极为难得,眼中不由有了一丝赞许之色。但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月长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我妖帝宫的规矩,你不清楚?”

    赵玉连忙道:“赵玉自然知道,只是我的容貌已毁,无法达到公子的要求,但是我这里有一枚玉佩,虽算不上稀世珍宝,但这玉佩由上等和田玉刻成,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她双手递上玉佩。

    月长思冷漠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并没有接,而是将自己陷入那柔软的座椅中,淡淡的道:“赵玉,你既然清楚规矩,就算你有稀世珍宝,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你走吧。”

    赵玉心中大急,她一心想着要找出仇家报仇雪恨,怎么能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当下屈膝跪下,祈求道:“赵玉并非有意为难公子,只是家仇深重,我一介弱女子,无德无能,一直查不到仇家,只望公子相助,实属无奈。公子若看不上这玉佩,赵玉愿以命相抵效忠公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月长思看着伏地而跪的黑衣女子,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那玉佩上,微微一沉,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片刻,只觉指间清凉润透,确实为上等玉佩。然而最让他在意的却是玉佩上的两个小字:重华。

    重华,谁是重华?月长思自然知道那是百里绝世的字。

    月长思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慢悠悠的问道:“你可想好了,你要用这枚玉佩换取你想要的答案?”

    赵玉伏在地上的身子一颤。是啊,她想好了吗?这样做若是被百里绝世知道了,她不知道她又要面对他怎样的折磨,那人的手段向来狠辣,她从认识他那刻开始就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面对月长思的发问,她犹豫了,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

    “看来你并没有想好,你还是收好玉佩,下山去吧。”月长思将她的害怕看在眼中,伸手将玉佩还给她,淡淡说道。

    “我想好了。”赵玉并没有接玉佩,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月长思,道:“我想要知道是谁杀害了我的家人,望公子成全。”

    纵然会面对百里绝世的折磨,她也要查出仇人,替父母和整个族人报仇。

    月长思目光一沉,深邃如海,道:“你可知道或许你得到的答案会让你比现在还要痛苦千倍万倍,你也要执意这样做吗?”

    赵玉不由笑了,痛苦?难道不知道答案就不痛苦了吗,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报仇,不亲手手刃仇人,她有何颜面去黄泉见她的父母。

    “不错,纵然痛苦我也要得到答案。”

    月长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声道:“既然如此,这玉佩我收下了,你要的答案三日之后我回复你如何?”

    赵玉见他答应,心中大喜,磕头道:“多谢公子,赵玉感激不尽。”

    月长思轻笑一声,道:“行了,你三日之后再来吧。”

    赵玉再拜,朗声道:“多谢公子,三日之后赵玉再来拜访,告辞。”她起身退出堂去。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容王殿下到。”

    外面一阵骚乱。

    赵玉的脚步一顿。

    “公子。”清流轻轻唤道。

    月长思面沉如水,目光深邃,淡淡的道:“清流,奉茶迎客。”

    而正准备退出去的赵玉却被月长思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沧海一粟
    在众人的注目下,太子皇甫怿与容王皇甫云倾缓步而来,两人都是翩翩佳公子,再加上皇家的威严,一出现就博得众人的眼球,那气度优雅从容,不是寻常百姓所有。

    但是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和容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清流在月长思的授意下,迎上前去,盈盈一礼:“见过两位殿下,公子有请,请两位殿下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皇甫怿微微一笑,极尽礼数。

    皇甫云倾脸上带着面具,不见其表情,但他也淡淡说了一句“有劳”。

    枕月阁紧挨图阙台,同样是临万丈悬崖而建,视野开阔,可藐千重翠山,极目万里浮云,浩瀚无边。

    月长思站在雕花精美的栏杆前,负手而立,金眸中尽是浮云变幻的倒影。风扬起他暗红色的衣裳,墨发,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风,隐入这无边的云海中。

    赵玉在他身旁悄然而立,她的眼中尽是月长思捉摸不透的神色。她不明白月长思让她留下来的用意,对于赵玉来说,她现在最不想接触的就是皇家的人。

    因为人人都知道太子和容王的这场夺嫡之战越来越趋于激烈。

    赵玉虽然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介入其中还不够格,但她害怕见了这两人自己不小心触动了其中某一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她的身后还有整个天鬼门事件,一个精絶宫,一个祁安候府。

    她内心有些不安,但是又有求于月长思,她也不好说什么。

    “公子,两位殿下到了。”清流的声音响起,。

    同时皇甫怿与皇甫云倾行礼齐声道:“月公子。”

    月长思回身,衣袂飞扬,还礼道:“两位殿下请入座。”

    皇甫怿与皇甫云倾一见月长思,不由皆是一怔。以他们先前的推算,月长思至少已是古稀之年,没想到竟如此年纪轻轻。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一双独一无二的金眸,清楚地昭示着月长思此人的不凡。

    不过两人到底是皇家人,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心中思量,月长思这样的人物,也许是练了什么驻颜的功夫,才保持了容貌。也许也是这月长思真的天生异能,与常人不同。

    两人如此想了之后,便也见怪不怪了。

    “请。”

    三人分自落座。

    桌上的茶是上等血朱泪,茶色红润,清香扑鼻。

    赵玉默然的站在月长思后面,倒像个忠心护主的护卫。她的目光落在皇甫怿的身上,见他眉目英挺,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但也让人觉得器宇不凡,一表人才,嘴角时刻挂着和善的笑意。

    她的目光在停在皇甫云倾的脸上,然后整个人呆住。

    皇甫云倾此刻已经解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

    赵玉此刻心中只有两个字:好美。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男人,那精美的轮廓,精致的眉眼,找不到任何语言形容。看到这张美丽的脸,陡然觉得周围的风景都失去了颜色,浮云万里,只剩这张脸艳若春花,举世无双。

    赵玉不禁看得痴了。

    皇甫云倾的目光突然射过来,清清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赵玉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一悸,竟忘了呼吸。随后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似乎突然之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不知太子殿下和容王殿下驾临妖帝宫,所为何事?”月长思浅啜一口茶,淡淡问道。

    皇甫怿忙道:“父皇时刻仰慕公子的才华,特令我与云倾前来拜访。”说着对身后的侍卫道,“呈上来。”

    两名侍卫将一个偌大的盒子递了上来,并打开了盒子。

    “这是产自南海仙人岛的变色珊瑚玉玲珑,还望公子笑纳。”

    仙人岛产的变色珊瑚只有两株,一株被宏华帝所得,收藏在皇宫,另一株却流落民间,不见踪影。

    这种珊瑚质地清透,造型优美,又会随着温度的不同变换色彩,再加上这种珊瑚产量极低,一千年来,只产两株,因而十分珍贵。

    曾经无数的富贵人家愿倾家荡产求得一株玉玲珑,可惜都未得偿所愿。

    宏华帝愿意把这样一株珍贵的珊瑚送给月长思,可见其诚意。

    皇甫云倾也道:“公子,父皇时刻牵挂着公子,这是父皇的一点心意,公子莫要嫌弃才是。”

    他的声音清雅透彻,如山间流泉,泠泠动听,瞬间成功将赵玉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只觉这价值连城的珊瑚也失去了颜色。

    月长思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珊瑚,漫不经心的道:“多谢陛下的美意,无功不受禄,长思受之有愧,还请两位殿下收回去吧。”

    皇甫怿微微一笑道:“公子此言差矣,公子有惊世之才,乃我朝的栋梁,父皇求贤若渴,公子以后的功劳岂是这区区珊瑚可比?”

    月长思淡淡说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我曾立誓不入江湖,不涉朝堂,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皇甫云倾道:“公子,誓可立也可破,只要公子想,所谓誓言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实在抱歉得紧,我还未有此打算。”月长思语音清淡。

    “我曾听闻,公子已经下过苍梧山?”皇甫怿谨慎措辞,问道。

    “确实下过苍梧山。”月长思并不否认,“不过我下苍梧山实在情非得已,是为故人下山寻求解毒良药。”

    “不知公子所谓的故人是什么人?”皇甫怿问道。

    月长思道:“便是我身后的这位姑娘。”

    赵玉见月长思提到自己,不由一怔,同时也明白了月长思留下她的原因,心中不由苦笑。

    皇甫怿抬眼一看,见这女子满脸黑痕,如蜿蜒小蛇布满脸上,令人观之生畏。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恶寒,眼底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嫌恶之色。

    “那公子可有找到良药?”他微微皱眉问道。

    “未曾。”月长思摇头道。

    皇甫云倾看了一眼赵玉,眸中波澜不惊,似乎赵玉并不存在似的。

    “公子,不如将这位姑娘交于我代为医治如何?”

    他这话一说出口,赵玉一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满是探询,不知他是何用意。可他神色如常,并无不妥。

    赵玉的目光转回月长思身上,眼神中满是祈求,祈求月长思不要答应他这种要求。

    而皇甫怿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凛,悔恨不已。暗骂自己为何不先想到这个主意,让皇甫云倾抢了先,又让他有了与月长思亲近的机会。

    月长思却道:“多谢容王殿下的美意,只是她中毒颇深,一时无法根治,不敢劳烦殿下。”

    听到月长思的拒绝,赵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甫怿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皇甫云倾道:“公子,帝都良医甚多,何不让我带着姑娘前去试试,若是成功了,自然就解了公子的一桩麻烦事,若不成功,我也算是为公子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容王殿下日理万机,长思不敢劳烦。”月长思仍旧拒绝。

    皇甫怿见状,忙道::“云倾,既然公子不愿,你就不要强求罢。”说着又对月长思笑道,“看来公子甚为重视这位姑娘,那我和云倾就不便强求了。”

    皇甫云倾目光一沉,有些阴冷的看了一眼皇甫怿一眼,便对月长思道:“既然如此,我就遵从公子的安排,如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公子只管吩咐就是。”

    “自然,多谢殿下。”月长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皇甫怿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便道:“公子,你看这山河万里,江山如画,自古就引来无数人为其折腰,公子才华横溢,举世无双,何不出世入朝,建立万事功勋,也总比常年居于这苍梧山要强得多。”

    月长思看着随风翻腾的云海,淡然一笑,道:“江山如画又如何,你看这重峦叠翠隐藏在云海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最终也随风飘散了。过于执着于名利,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隐遁山水,万物逍遥。”

    皇甫云倾接口道:“可这天下哪里不充满名利,就算是乡间卖肉的屠夫也要与别人争夺一下谁卖的肉最好。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最好的。”

    月长思冷冷的看他一眼,道:“殿下怎知那屠夫争的是名利,而非心血来潮的一时之快?”

    “有何不同?”皇甫云倾目光如炬,“名利也好,一时之快也罢,不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么,那就是争。”

    月长思冷笑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名利之争伴随着腥风血雨,又岂是区区一个屠夫之间的争斗可比?”

    皇甫怿忙道:“公子,人之于世,总要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才不枉此生,公子智慧卓绝,如果埋没山间就太可惜了。”

    月长思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人各有志,殿下的好意长思心领,我实在没有入仕之心。两位殿下请吧。”

    他如此明白的拒绝,两人倒不知如何相劝了。何况他还下了逐客令。

    茶已经冷了,茶香也散了。

    皇甫怿长叹一声:“公子,无论如何,帝都随时欢迎公子的驾临。”

    皇甫云倾也行礼道:“如果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前来帝都,父皇定会高兴不已。”

    “两位殿下慢走。清流送客。”

    “是,公子。”清流应声而入,对两人道,“两位殿下请。”

    “告辞。”两人行礼告别。

    待两人一走,赵玉问道:“公子为何不愿入仕?”

    如果有惊世才华,却不愿入朝为官,为国所用,确实太可惜了。

    “人各有志。”月长思仍旧是那句话,“走吧,今日的询灵会还未结束。”

    赵玉见他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随他向外走去。

    这时,又一个黄衣侍婢走上前来,道:“公子,太子殿下和容王殿下分别派人前来送礼。”

    月长思沉吟片刻,道:“选一些用得着的留下吧。”

    “是。”黄衣侍婢应声退下。

    “走吧。”月长思淡淡说道。

    赵玉跟着他向图阙台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燕回王子
    月长思和赵玉刚到图阙台的大堂,赵玉准备出去找卓雪阑。

    然而就在此时,五把飞刀夹带着凌厉的杀气割破幔帐瞬间就到了赵玉面前。这忽然发生的变故让赵玉大惊失色,甚至有片刻的呆愣,当她反应过来之时,飞刀就到了她的面前。她慌忙闪躲,却被人向旁边狠狠一推,撞在墙上,堪堪躲过那五把飞刀。

    月长思上前一步,袖袍一拂将赵玉推开,手臂一展,内力喷薄而出,形成一面气流墙,那五把飞刀遇到气流墙骤然停止。他冷笑一声,手臂一挥,那五把飞刀调转了方向,向屋外射去,便听得几声叮叮之声传来,想是有人打落了飞刀。

    “公子你没事吧。”清流紧张的叫道。

    月长思摇摇头,却问赵玉:“没有大碍吧?”

    赵玉被撞得气血翻涌,极为不适。心中不由暗叹:“果然只有美人才有被怜香惜玉的权利,这个月长思也不知道轻一点。”见月长思发问,勉强站直身子,摇头道:“不碍事。谢公子关心。”

    清流道:“公子,是燕回国的人。”

    “燕回人?”月长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姐姐,你没事吧。”卓雪阑飞快的跑了进来,委屈叫道。

    “雪阑,你没事?”看到卓雪阑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赵玉大喜。

    “姐姐,我担心你。”卓雪阑眼眶一红,委屈道。

    赵玉心中愧疚,怕他伤心,忙道:“雪阑,没事了。姐姐没事。”

    “月长思,你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是没脸见人还是想当缩头乌龟?”粗鲁的声音颇为刺耳。惹得众人不悦的皱眉。

    清流早已执剑奔了出去,娇声叱道:“你这狂徒,公子面前岂容你放肆。”她手中的剑挽了一个剑花,疾刺那人胸前几处大穴。

    说话那人身材高胖,甚是威猛。满脸的络腮胡子,再加上一袭异族服装,手中提着一把长刀,怎么看怎么觉得凶残。他见清流剑势夺人,来势汹汹,向前踏出一步,长刀一挥,刀光闪动,就挡住了清流的剑势,嘿嘿笑道:“你这女娃娃有点意思,让你巴爷陪你好好乐乐。”他这话说得极为轻薄。

    清流心中大怒,凤眼一厉,剑再一刺出,立刻带了嗡嗡之声,想是又将功力提升了两层,指向了他的左肩,左手又捏了一个剑诀,剑招突变,狠狠刺向他的腹部。

    那威猛汉子见状,忍不住“咦”了一声,手中的长刀一隔,斜跨一步,长刀砍向清流的右腿。清流冷笑一声,腾空而起,躲过长刀,手中的剑形成一个光圈罩向他的脖颈。

    “来得好。”那威猛汉子大喝一声,向后一仰,长刀挡住剑式,侧身一闪,绕到清流背后,手掌作刃斩向清流的右腿。清流一惊,脚就势踢向他手臂的曲池穴,剑直刺他肩上云门、中府两穴。两人眨眼间你来我往拆了十几招,斗到惊险之处,众人莫不惊呼。

    赵玉跟在月长思后面走出大堂,见清流身姿轻盈,若翩翩蝴蝶,舞于花丛,然剑式所到之处却又凌厉无比,变化多端。不由暗暗惊叹:“这清流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剑法却如此精湛,我虽然练了“阴冥毒功”,但也只练得五六层,恐怕连清流都打不过。何况又因为练了毒功,伤了身子的基础,其他的武功也学不了。就算月长思告诉我仇家,我又该如何才能报得了仇。”想到此,心中黯然,面上也带了一丝愁绪。

    月长思微微侧了头,瞥了一眼身侧人呆滞忧伤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抬头看了一眼西北角上,凌云亭之顶,负手而立,飘然若仙的白衣人一眼,内息收聚丹田,千里传音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白衣人同样也用了千里传音的功夫,却是简短两个字:“不急。”

    月长思再次瞥了赵玉一眼,道:“你还真沉得住气。”

    “你错了,我的耐心其实并不大好。”

    月长思见那白衣人还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便不再说话。目光看向了场中打斗的两人。

    两人正斗得激烈,清流剑法灵动狠辣,威猛汉子刀法刚猛凌厉,一刚一柔,互不相让,但时间一久,清流就占了下风,那威猛汉子却越战越勇,一柄长刀舞得虎虎生威。清流有几次都差点被他的刀伤到,引得众人惊呼不已。

    月长思手腕一抖,一根银丝如灵蛇般缠上那威猛汉子的长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只听铮的一声,长刀断为两截。清流借机跃开,但身上已是香汗淋淋。

    亭顶之上的白衣人见了,不由轻笑:“能用一根银丝在瞬间断掉别人的兵刃,看来长思的“黄泉碧落”又精进了几层。”

    “是的,侯爷。”白衣人的身后身姿笔挺的黑衣人应道,“不过清流的剑法也有长进。”

    白衣人点头道:“是啊,清流这丫头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能有此造诣,也在意料之中。”

    这两人就是百里绝世和颜佑,他们两人从告别了殷红瑛,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了苍梧山。

    那威猛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断了兵刃,脸色不由变了,盯着月长思,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众人已经见过一次月长思以一根银丝断人兵刃,甚至还打败了伽蓝寺高僧,早已知晓月长思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次又在瞬息之间断了那武功高强的大汉的兵刃,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功夫,黄泉碧落,名不虚传。”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却是站在一旁的四个金人里的一个容貌英俊,仪表堂堂的异装青年发出的。

    那青年向前踏出一步,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朗声道:“我乃燕回国二王子独孤伊斯,特来拜访公子。”说吧,拱手一揖。

    月长思慢慢从厅堂里踱了出来,冷冷看他一眼,道:“你带人闯我妖帝宫,不必如此客气吧。”

    当他整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就如蛰伏于黑暗之中袭击猎物的狼眼,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也难怪江湖传言月长思能通晓过去与未来,乃一神人,果真不假。

    异眸,向来是窥探天机的最佳武器。所以众人对他增添了一份敬畏。

    独孤伊斯见到月长思那双金眸,也吓了一跳,不过一会儿就被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所代替,心中更加坚信了月长思的异能。听了月长思的话,也不觉得尴尬,仍旧道:“父王听说月公子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乃一代奇才,父王爱才如命,特令小王前来请公子移驾新尚城,共商大业。”

    众人一听,心中愤恨,纷纷冷笑:“月公子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效力一个小小的侯国?”

    月长思淡淡道:“你们找错人了,我对什么大业并不感兴趣。”

    独孤伊斯也知道无法轻易的请动月长思,所以也不恼怒,道:“月公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我燕回国运昌盛,人才济济,更有虎狼之师,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公子若能助我燕回一臂之力,他日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激愤,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子,沉声道:“尔等不过是我大亚的一个侯国,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真是岂有此理。”

    “余大侠说得对,小小侯国,意图造反,当诛。”

    “当诛,当诛······”

    “······”

    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山顶。

    百里绝世见状,笑道:“长思今日怎么也没想到,常例的询灵会会遇上公然造反的燕回国,看来以后有的麻烦了。”

    颜佑道:“那燕回国王子口气好生狂妄,属下也是看不下去的。”

    百里绝世道:“燕回国虽是诸侯国,但它却是最大的诸侯国,再加上这些年政治清明,已经变得十分强大,这燕回王子自然有狂妄的资本。”

    颜佑诧异问道:“难道陛下就任其嚣张,不管不顾么?”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陛下年事已高,有些事也力不从心,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严重的地步,陛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佑叹道:“可惜两位殿下又醉心于夺嫡之争。”

    百里绝世却默然,目光锁在那黑衣女子身上,幽深如潭。

    独孤伊斯完全不为眼前的局势所迫,从容道:“月公子,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来谈谈如何?”

    月长思目光冰冷,道:“你要如何谈?”

    “比武。”独孤伊斯折扇一展,盈盈笑道,“我们各自挑出三个武功高强的人,一对一比试,三局两胜,公子觉得如何?”说到此,他一指还在惊愣之中的威猛大汉和身后一位高瘦,身披棕褐色长袍的中年僧和一位高大精壮,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道:“这是我燕回三位护国法师巴干,葬天,莫朗达,请公子赐教。”

    他这样一介绍之际同时也将比武的人员给准备好了,月长思也不得不答应了。

    赵玉见他三言两语就将一代奇才月长思的压制住了,不由佩服这独孤伊斯的手段。只是,他这样做只怕会激怒月长思吧。

    月长思森冷一笑,阴恻恻的道:“既然如此,那么比武也应该有点规矩才有意思。”

    “那是自然,公子请。”

    “你们若赢了,我便走一趟燕回国,如是输了······”月长思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道:“你们就去陪苍梧山里的孤魂野鬼吧。”

    独孤伊斯听了他的话,看着那双冰冷的异眸,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有一种自己跳下了自己设的陷阱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道:“好,就照公子的意思办。”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灵犀针法
    清流在月长思的吩咐下布置好了坐凳,端来了茶水,众人分自落座。

    独孤伊斯折扇一展,傲然道:“公子请。”

    月长思眉眼清冷,低低唤了一声清流,清流会意,转身回屋。

    赵玉不知道月长思有什么打算,料想月长思还不会把那三个法师放在眼中,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出手,妖帝宫也不像其他江湖帮派拥有众多门徒,有的只是几个侍婢而已。

    他叫清流进去难道是要召集所有侍婢来对付那三位法师?

    这是不可能的。当清流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来时,赵玉如是想。

    莫朗达至从见过月长思以一根银丝断了巴干的长刀,心中既惊讶又不信,此时见月长思这般举动分明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心中大怒,跳到场中,粗声道:“月长思,你敢不敢与我一战?”说完,他的右脚一跺,高台震动,石料砌成的地板被震得粉碎,裂痕从他的脚边延伸了半米。

    众人惊住,都讶然寻思:“怪不得这些燕回人敢上妖帝宫来挑衅,武功果然不容小觑。”

    赵玉也不由震惊。

    “啊。”卓雪阑抓紧赵玉的衣袖,不由惊呼了一声。

    月长思优雅的端起香茗浅啜,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仿佛他从没存在过似的。

    莫朗达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五指成爪,向月长思抓去。然而他并没有碰到月长思,他在离月长思半丈处停住了脚步,再也无法继续向前。

    因为他遇到了一面气墙,那气墙像是有粘性,黏住他的身体,进不了也退不了。他大惊,慌忙用内力抵抗,然而他的内力一遇到气墙像是呼吸遇到空气,毫无作用。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的心跳竟然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不止他,就连在坐的众人无不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内力稍浅之人,被迫得内息翻涌,呼吸困难。

    月长思恍然不觉周围众人的变化,对着清流怀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唤了声阿离,就见那毛茸茸的东西从清流怀中探出头来,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见到月长思,发出一声愉快的叫声,化作一道白光向月长思的怀中跳去。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狸猫,一只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狸猫。

    月长思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那双金眸更是熠熠生辉,柔声道:“阿离,你可闷坏了是不是?”

    那狸猫本来很兴奋的在月长思怀中窜来窜去,像听懂了月长思的话,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呜咽两声表示赞成他的话。

    月长思揉揉它的脑袋,笑道:“所以我给你找了一样好玩的东西给你解解闷,你看,你喜欢吗?”月长思指了指狼狈的莫朗达。

    那狸猫转头,呜咽两声,漆黑的眼睛突然之间变得通红,狰狞的龇牙,化作一道白光向莫朗达窜去。也正在这个时候,众人只觉心头一轻,那强烈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赵玉开始就被月长思那一推撞在墙上,受了轻微的内伤,如今又被月长思的内力一迫,内伤更重了。他一撤内力,她的嘴角就溢出了血丝。

    赵玉悄悄的拭去血丝。

    正在这个时候,场中忽然传来了哄笑声,还有人兴奋的大喝:“咬死他,咬死他。”

    赵玉稳住气息,看向场中。只见那狸猫在莫朗达的背上,胸前,腹部,脸上,颈中,腿上灵活,迅捷无比的奔来奔去。

    莫朗达身上披着薄薄的袈裟,还**着胳膊,倒给了那狸猫方便。狸猫每奔过一处,他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红的抓痕。

    这番场景,饶是莫朗达有绝世的武功也是无可奈何,只急得大声呼喝,双手急抓,可是那狸猫速度不知快了他多少倍,每抓一次都抓了个空。

    众人见他双手迅速挥动,就是抓不住那狸猫,倒还弄得狼狈不堪,完全没了先前初上场的气势。

    有人看到精彩处,不由拍手叫道:“好极,好极,这猫儿今天可是为我等出了口恶气。”众人也拍手附和,俨然在看一场精彩的杂耍。

    赵玉见那莫朗达已是全身血肉模糊,模样极为凄惨,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她自己也是靠着一身毒功和心狠手辣的手段,在江湖上留下“毒罗刹”的名号,但与月长思这般风轻云淡地折磨人的手段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姐姐你看,那大恶人连一只狸猫都打不过耶。”卓雪阑兴奋的叫道。

    赵玉将他往身后拉了拉,秀眉皱得更紧。

    月长思以手支额,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场中,似乎在享受一场美味的视觉盛宴。

    “啊啊啊啊······”莫朗达突然发出凄惨的嚎叫,捂着左眼痛得在场中团团转。那狸猫眼中红光大盛,悠然地站在一旁,盯着莫朗达,发出得意的呜呜声。

    原来莫朗达被狸猫废了一只眼睛,再加上他浑身是血,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剥了一层皮似的,令人见之生寒。

    独孤伊斯的脸色已是大变。他今天来名义上是招贤,实则是暗藏杀机,因为自知是无法笼络月长思的,如果想得天下,留着月长思这种人只会阻碍以后的宏图霸业,既然他得不到那么别人也别想得到

    。当然除掉月长思这件事并不那么轻松,所以他才会带来了燕回三位顶尖高手。但没想到第一场比武自己的人在对方不废一兵一卒,只用了一只畜牲就轻松解决。

    想到此,神色更是难看,握着折扇的手青筋暴起。

    巴干长刀一挥,凶狠这一张横脸,就待上前。

    月长思阴冷一笑:“这场比舞还没完,你们是想破坏规矩不成?”

    独孤伊斯折扇一展,拦下巴干,咬牙道:“公子放心,本王当然会遵守规矩。”

    “欺人太甚。”一直像木头一样,未曾有过动作的葬天突然大步上前,身形一动,五指成爪,向狸猫抓去。狸猫嚎叫一声,扭身窜到葬天身上。巴干见状,慌忙将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莫朗达扶了下去。

    月长思抬头看了看西北角已经不见踪影的百里绝世两人,向赵玉招了招手,道:“赵玉,你过来。”

    赵玉见月长思突然唤她,有些茫然地走到他面前,疑惑的看着他。

    “我传你一套针法,你为我去破了那葬天的金钟罩功夫。”

    赵玉一愣,为难道:“可是我······”

    “我知道,你的身子已经受损,没有了练其他武功的基底,但据我所知你练的“阴冥毒功”不过刚突破第六层,突破第七层更是难上加难,你想要报仇,难道就不想拥有更高的的武功?”

    赵玉一怔,这句话恰好说到她一直以来的最担忧的地方。凭她的身手,想要报仇没有高强的武功确实不行。于是躬身一揖,道:“请公子赐教。”

    月长思带她回到大堂内,食指突然点住她的眉心。赵玉只觉得身子像有无数虫子在撕咬,难受之极,下意识想要反抗。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音:“不想走火入魔就别动,静下心来,记住所有招式,然后忘了它。”

    赵玉赶紧凝神静气,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正在行云流水,翩若惊鸿的演练着招式。耳边又听月长思说道:“这套"灵犀针法”重在心生,讲究无招胜有招。你要从招式里领悟随心所欲的制敌玄妙。”

    赵玉聚精会神的将整套针法领会了大半时,已是一盏茶的时间以后。

    场中狸猫与葬天的缠斗还在继续,但令众人惊讶的是葬天身上并没有血红的爪印,心下均想:“难道这人身体是铁做的不成?”

    月长思在赵玉睁开眼的刹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可领悟了?”

    “是,公子。”赵玉只觉身子轻盈无比,耳目清明,似乎内力比之前更充沛了。心中不由对月长思多了一份感激,自从家族遭难,她孤身一人到处漂泊,吃尽了苦头,除了师父,已经再没有人对她这般好。

    “那你就上场吧。”月长思带她出去,将狸猫唤了回来。

    卓雪阑见状,忙道:“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姐姐会当心的。”

    赵玉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到场中,黑色的斗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她秀眉一挑,冷冷的道:“老和尚,我来跟你过过招。”

    葬天苍鹰般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赵玉,目光敛尽凌厉,淡淡说道:“你一个黄毛丫头还不够格。”

    赵玉嗤笑一声,手腕轻翻,一枚银针已夹在指间,蓄势待发,傲然道:“够不够格,老和尚你要亲自验证才是。”

    月长思看着傲然而立的赵玉,自信沉着,气度从容,周身突然生出一股傲视群雄的风华来。心中暗暗叹息:“若是没有重华千方百计的制约,这个赵玉的风华怕是绝不会在凤焚歌之下,也难怪重华对她这般执着。”想到此,剑眉微皱,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恼意。

    凤焚歌,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黑心的女人来?

    葬天锐利的目光再次笼罩赵玉,冷笑道:“你既然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说完,他突然拍出一掌,掌风夹着风雷之势袭向赵玉。

    赵玉手腕一动,银针化作一缕白光,刺向他的掌心,身形晃动到了他的身后,又一枚银针刺向他的背上的风门,肺俞,神堂三处大穴。

    葬天却比她更快闪身到了她的右侧,右手扣她的手腕,左手切她的后颈。

    两人眨眼之间就过了三招,葬天的功夫极为阳刚,每次出手既恨又稳,力道也原来越重,再加上他仗着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功夫,每次的出手都有雷霆之势。

    赵玉的针法刚学,多多少少有些生疏,只有靠着灵敏的身法到处闪躲,手中的银针趁着他的漏洞刺向他的要穴,可惜金钟罩的功夫太过厉害,完全伤他不得。五十余招过后,赵玉开始怀疑月长思教给她的针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观看者的眼中,她的身法轻灵妙曼,手中的银针或刺,或戳,或挑,或勾,或引,或掷,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般,众人只觉是在观赏一位美貌的少女正在表演着高超的刺绣功夫,实在是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这一分神,葬天的两根手指挖向她的眼睛,她低呼一声,向后急跃,手中的银针射向葬天的眼睛迫使他后退,方才躲过一劫。

    月长思的金眸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转瞬即逝。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凤凰焚歌
    “姐姐,小心。”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得卓雪阑惊叫道。

    赵玉调整了一下内息,心中忖道:“这老和尚好生厉害。如今我领悟到的招式已经用完,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葬天心中也是万分震惊,他自诩在燕回国武功盖世,已是无人能敌,没想到却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在手底下走了将近百余招,而他竟然还未碰到对方分毫,所以脸色极其难看,不由露了杀意。手掌一翻,强大的内力运至掌上,向赵玉袭去。

    赵玉警惕的盯着他,就怕他突然出手,这时闪身一跃,躲着强大的掌力,失声叫道:“老和尚,你怎可偷袭?”

    葬天见一击不中,心中更是怒火中烧,运起内力正待出手,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至丹田向奇经八脉窜去,中途似乎又遇到堵塞,造成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热流所到之处,滚烫无比,经脉也随着热流的流窜膨胀,似乎要裂开一样。葬天发出凄厉的大吼声,疯了似的在身上乱抓,想要阻止气流带来的痛苦。

    众人被突然失常的举动吓到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赵玉也茫然失措的看着,弄不清楚状况。

    “师兄,你怎么啦?”巴干见状,大声问道。

    但回答他的是葬天更加凄厉的嚎叫声。

    巴干不由目眦尽裂的瞪着赵玉,怒喝道:“你这妖女,使了什么妖法?”

    赵玉更加茫然,她一没下毒二没使阴招,只是银针戳到他周身一些重要穴位而已。

    “啊。”伴随着葬天更痛苦的一声大叫,他的身体爆炸了。霎时间,断肢残骸到处都是,甚至一些鲜血和内脏还落到了众人的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惊叫着,呕吐了。

    赵玉挨得最近,被溅了一些鲜血,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定定的看着地上的血腥场景,全身直冒冷汗,颤抖的握紧双手,她没想到这套针法竟是如此歹毒。她以前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用“阴冥毒功”让人中毒而死,形如干尸,做得多了才被江湖人称作“毒罗刹”,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想到这里不由对月长思产生了一丝惧意。

    “你这妖女,纳命来。”巴干见葬天惨死,心中悲痛万分,抡起长刀就向赵玉砍去。

    赵玉还沉浸在震惊中,对巴干的攻击全无反应。

    月长思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赵玉,手中的银丝如闪电般吐出,击在巴干的太阳穴,手再一抖,巴干的尸体就被抛向了万丈深渊。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目睹了这一切,众人连呕吐声都不敢发出。

    赵玉也在此时清醒过来,机械的看着月长思,眼中的惧意更浓。

    月长思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冷笑道:“这就是敢来妖帝宫闹事的下场。”说着看着独孤伊斯,残酷一笑:“该你了。”

    独孤伊斯见了这些变故,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以前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听了月长思之言,仓皇的向后退,惊叫:“不······不要杀我。”

    月长思的金眸中闪过残忍的冷意,银丝已经发出。

    “锵······”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响彻云霄,震慑着整个苍梧山。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至云端飞出,气势恢宏无比,众人再一次看得呆了。

    月长思一见凤凰,脸色一变,银丝完美的转了一个弯,向凤凰缠绕而去。

    银丝在中途与凤凰背上发出的红光相遇,发出“呲”的一声。火花四溅。

    “月长思,好久不见。”婉转悦耳的话音一落,凤凰上面徐徐落下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衣袂翻飞之间,犹如仙女下凡,美得动人心魄。

    “喵呜······”月长思怀中的狸猫兴奋的大叫一声,像一道闪电追逐凤凰而去。凤凰也一声高鸣,一个俯冲接住那道白光,飞入茫茫的云雾中。

    众人不由看得痴了。

    赵玉也痴了,她从没见这么美丽的女子。只见她蛾眉如黛,朱唇皓齿,肤如凝脂,银眸如星,乌黑的头发如瀑垂在背后,衬托着她的身姿更加高挑妙曼。

    她的头发上并没有多余的饰品,只在额间用一条银链串着一颗白珍珠饰之,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银色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芒,手中把玩着一枚朱红色的凤头镖,似笑非笑的看着月长思。

    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墨发,犹如羽化登天的仙人,这通身的气派端着的是天下无双。

    “凤焚歌。”月长思眯着眼,咬着牙缓缓念出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名字。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天山瑶池,凤凰焚歌。

    天下谁人不知凤焚歌,但凡见过她的无不被她天人般的容貌,洒脱豪爽的性情所折服。你若不信,且看这首《天仙子》,词曰:

    灵山巍峨镜水寒,瑶池飞来梨花仙。雪为肌肤冰是魂,冷银翦,缟素翩,凤凰焚歌世人叹。

    天姿灵秀人淡远,清旷远泊比云烟。仙才卓茔意气存,无俗念,心辽然,戏罢人生睹青天。

    作这首词的人是当今武林第一女侠,亦是武林三大美人之首,她姓唐名柔,字婉清,乃燕回国琅琊门四小姐。这首词赞美的就是与她同为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凤焚歌。当时此词一经传出,被天下人视为一段佳话。

    有人一定很奇怪,两人都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人,为何唐四小姐会写这样一首词来称赞同样身为女子的凤焚歌,说起来又是一段佳话了。

    据说五年前,唐四小姐为救人只身前往天山瑶池求取天山金蓉子,凤焚歌早就听说唐四小姐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更是忧国忧民,侠肝义胆,天下人莫不敬佩。

    她早就想会会这位侠名满天下的女子,于是提出要与唐四小姐比武,方可将金蓉子给她。唐四小姐救人心切,又推脱不过,只得答应。

    两人在天山之巅大战三天三夜,竟无法分出胜负。凤焚歌不服,又与唐四小姐比酒。于是两人拼酒拼了一天一夜,仍旧无法分出胜负。两人都是青葱般的年纪,酒酣处,竟不由自主斗起嘴来,斗着斗着又高谈阔论起来,所谈之事小到胭脂水粉,饮食起居,大到黎民百姓,朝堂庙宇,评说见解几乎一致,便生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于是两人就在这天山,以天地为证结为异性姐妹。唐四小姐趁着酒兴,以指代笔在岩石之上写下这首《天仙子》赠与凤焚歌。

    这首词说她“雪为肌肤冰是魂,冷银翦,缟素翩”,又说她“天姿灵秀,清旷远泊,仙才卓茔”真是恰到好处。凤焚歌一生爱穿白衣,兼之异眸殊色,仿佛就是那冰雪之物幻化的精灵一般。

    她性情闲适,旷达清远,游离于所有江湖规则之外,行事作风不拘小节,所以也实在担得起“无俗念,心辽然”的称赞。

    当月长思有些凶恶的念出这个名字时,已经面无血色的独孤伊斯如噩梦初醒般颤声叫道:“师叔救我。”

    听了独孤伊斯的话,赵玉吃了一惊,心中诧异:“如凤焚歌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的和燕回国有牵扯,如何成了燕回国王子的师叔?”

    其实也难怪她不知道,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话说上任瑶池宫宫主曲兰静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花烟扬,一个就是凤焚歌。其实瑶池宫历来的规矩是掌门人一生不得婚配且一生只收一个弟子作为继承人,所以花烟扬当初也是曲兰静所认定的继承人。

    只可惜待到曲兰静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她的时候,花烟扬却与上山来求金蓉子的独孤璟一见钟情,曲兰静得知后自然不同意,可花烟扬已掉进情网,不可自拔,无奈之下便与独孤璟回到了燕回国。

    这一举动完全蔑视了瑶池宫百年来铁板钉钉的规矩,曲兰静自然大怒,亲自门下所有门人定要将花烟扬捉拿回宫,以正宫规。

    花烟扬与独孤璟在曲兰静的追捕下坚持了半个月,又感念于曲兰静的栽培,不得已花烟扬只得主动找到曲兰静求情。

    曲兰静见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儿竟然为了儿女私情背弃自己,心中苦涩不堪,便说花烟扬若受她三掌不死,她便不再追究此事,甚至成全他们这段姻缘。

    哪知花烟扬竟真的受了曲兰静三掌不死,曲兰静只得实现诺言,只是将花烟扬逐出师门,再不过问,花烟扬才得以与独孤璟厮守,并且助独孤璟夺得王位。

    曲兰静失去心爱的徒儿,下一任掌门人也无人继承,便觉得自己教徒无方,心中自责不已,只得另寻良徒。

    可她花了一年时间仍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弟子,她不由失望之极,便放弃了寻找。然而第二年的冬天,她受南海神尼静池师太相邀去西仑山破那百年来无人能破的西仑幻阵,然而两人赶到西仑,却见原来本应布置着阵法的地方空白一片,只剩下一层将近一尺厚的雪,阵法范围之外又是绿草如茵。

    曲兰静见此心中大惊,更是疑惑不已,难道已经有人破了这阵法?突然雪中传来一丝轻微的异响,然后就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曲兰静循着呼吸声找过去,只见雪地里露出了一张面容,莹白如玉,洁白无瑕,与这白雪相映生辉,而整个身子,发丝都埋在了雪地里,这种姿势像是一种献祭仪式,神圣而庄严。

    要不是听见那微弱的呼吸声,曲兰静真的会以为此人是作为一种祭祀而存在的。曲兰静慢慢刨开那厚厚的雪层,将她救出才发现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白衣洁净如雪。

    当曲兰静将她抱起来时,地上的那一层雪竟然在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红艳如火的凤凰嘶鸣着冲向高空。

    而那女子竟然也在此睁开了眼睛,一双金色的眼睛。曲兰静惊了一下,又见那女子眼睛一闭再一睁又变了颜色,变成了一双银色的眼睛。曲兰静更惊了,饶是她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遇到这样的情景也是震惊极了。在她还没回过神来,那少女又昏睡过去了。

    曲兰静震惊之余,料想此女不凡,于是将她带回瑶池宫,收作弟子,后来发现她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同时又发现她生有异能,能用意念杀人于无形,还能随意召唤飞禽走兽,更能推算过去未来之事,曲兰静更觉得此女非凡,乃上天赐给瑶池宫的一块珍宝。

    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曲兰静就让她隐藏她惊世骇俗的能力,并亲自调教,将一生所学尽数传于少女,而这少女也勤奋好学,所学之事一点即通,后来更是在武林中大放异彩,而此女就是凤焚歌。

    经此一事,西仑幻阵的被破,瑶池宫的名声大震,花烟扬得知曲兰静新收弟子,自觉有愧于师父,便亲上天山,表示愿辅助师妹,对这个师妹甚是爱宠。

    凤焚歌就是在这样的宠爱中逐渐成长为武林一代奇女子。

    前些日子,凤焚歌收到花烟扬的亲笔信,说其子独孤伊斯没经过她的允许私自闯进妖帝宫,要凤焚歌前去帮忙。凤焚歌感念花烟扬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便匆匆赶来了妖帝宫。

    凤焚歌见他吓得面无血色,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师姐她入了这俗世红尘当真是越来越糊涂,怎生教导出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你走吧,从此再也不要踏入这苍梧山半步。”

    独孤伊斯大喜,忙道:“多谢师叔,多谢师叔,小侄保证再也不踏入苍梧山半步。”说罢,也不管浑身是伤的莫朗达,仓皇逃下山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既然无缘
    待独孤伊斯一走,月长思收起手中的银丝,冷笑:“凤焚歌,你还是这般喜欢多管闲事。”

    凤焚歌轻笑,莲步轻移,与他更近了些,银眸流露出一丝魅惑,轻轻道:“月长思,你明知他是我师姐的爱子,师姐待我情深意重,你若杀了他,可不就是让我伤心嘛,难道你舍得让我伤心?”

    月长思面容一僵,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强装冷静,冷哼一声道:“清流,送客。”说罢,快步向屋内走去。

    凤焚歌可没漏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清流得了月长思的命令,对众人道:“诸位请下山吧。”

    众人虽然见月长思下逐客令,但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愿意离开,来这里的人都是好不容易登上这妖帝宫的,如今什么都没问,如何舍得离开。但众人有见识过月长思的手段,没有人在月长思下了逐客令的情况下上前发问。于是众人不甘心的犹豫着。

    凤焚歌一见众人这副模样,心下便了然几分,笑道:“各位还是下山去吧,有什么事下次再来。”

    众人见凤焚歌发话,只得下山去了。

    赵玉已经和月长思约好三天后,所以她倒是无所谓,带上卓雪阑跟着众人下山。

    “赵姑娘,请留步。”

    赵玉刚走了几步,只觉一阵香风扑鼻,眼前白影一闪,凤焚歌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赵玉-脚步下意识一顿,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凤焚歌。

    凤焚歌见她那双漆黑如墨,清澈明亮的眼睛因疑惑而显得有些迷离,一副人畜无害,天真纯良的模样,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笑道:“江湖人都说毒罗刹是多么的阴险歹毒,在我看来江湖传言似乎有些不实啊。”

    赵玉听了她的话一怔,见她拦下自己只为证明传言是否真实,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偏了偏头,淡淡道:“凤宫主莫要取笑了,我本来就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凤焚歌凝视她半晌,见她整张脸一道又一道的黑痕,当真是惨不忍睹,心中不由叹息:“一个女子最痛苦的是莫过于被毁了容吧,何况还处在风华正茂的年华。真是难为她了。”如此想着从腰间取出一枚用红玉雕成的凤凰令牌,道:“送你一样东西。”

    赵玉一见这令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颤抖道:“这······这是“火凤符”?”

    “不错,这就是“火凤符”。”说着靠近她,神秘一笑,低声道:“收下它,我相信你会好好利用它的。”

    “不,这“火凤符”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赵玉下意识惶恐的拒绝。

    凤焚歌见她如此,也不与她多话,直接拉过她的手,将令牌塞进她的手中,对清流说道:“清流,你快叫人清理一下,脏死啦。”

    “放心吧,凤姐姐,你快去凌云亭吧,明溪做了凤姐姐最爱吃的芙蓉八宝鸭,公子也在那里等你。”

    “是吗,明溪这小妮子越来越懂事了。”说完向凌云亭而去。

    赵玉呆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火凤符”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曾经梦想过能拥有“火凤符”去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但当“火凤符”真的在她手中的时候,她倒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清流见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道:“玉姐姐,你就收下吧,凤姐姐曾经说过持“火凤符”者便可号令天下。但是也要有有缘人才行,否则“火凤符”便起不到原有的效果,只会让天下陷入混乱。凤姐姐既然给了你,一定有她的道理。玉姐姐,你便是这“火凤符”的有缘人。你又何必惶恐不安呢?”

    “是······是吗?”赵玉仍然有些不安,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清流。”

    “玉姐姐客气了,你慢走。”

    赵玉带着卓雪阑忐忑不安的慢慢悠悠向山下而去。

    “姐姐,这块玉牌很贵重吗?”卓雪阑不愿见赵玉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便不以为然的问。

    赵玉秀眉微蹙,道:“是啊,很贵重。”

    “姐姐既然不愿意要就不要啊。”

    赵玉轻叹一声,并未答话。这枚“火凤符”现世,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风波,看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凌云亭,倚绝壁而建,站在上面可眺望整个妖帝宫。

    亭中一张檀木桌上,有酒有肉,酒香和肉香顺着风氤氲在周围。

    月长思坐在椅子里,以手支额,望着天边流动的云怔怔出神。他已经喝了几杯十八年的女儿红,已经有了些醉意。

    凤焚歌腾身一跃,像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亭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酒量似乎并没有长进。”她嘴里这样说着,银眸却已经盯上那只芙蓉八宝鸭,然后她毫不客气的用手抓起来往嘴里送。

    月长思冷哼道:“你这吃相也没变。”

    “没变,变不了了。”凤焚歌吃着鸭肉,含糊说道。

    “是啊,时间这么久,变不了了。”

    凤焚歌却突然放下手中的食物,用手帕仔细的擦拭手上的油渍,笑道:“看来这时光荏苒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记得的仍是那你我过去的模样啊。”

    月长思一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凄凉,喃喃道:“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凤焚歌淡淡一笑,道:“是啊,都已经过去了,不记也罢。其实我一直以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凄惨,现在看看重华和赵玉,我才觉得我们是幸运的,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喝酒谈心。而他们之间仇深似海,就连陌生人都不能做,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所以你就将“火凤符”给了赵玉?”

    “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把“火凤符”交给她。她是天命石选中的人,我想你也预言到了吧,否则你不会将“灵犀针法”传给她?”

    月长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皱眉道:“不错,预言反映出来的信息确实只有她才能解除我族的封印,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她,她的命格与封印的咒符完全没有联系,如何破得了封印?”

    “预言既然选了她必有道理,我们且先看看再作打算,她若真能解了封印最好,若是解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这个空间再待上一百年罢了。”凤焚歌悠然道。

    月长思突然沉默,当初如不是因为他不信她而悔婚,他的族人怎么会被封印上百年。他有些愧疚,良久才道:“凤焚歌,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一枚“天命结”。”

    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凤焚歌不由有些失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在他们的订婚宴上毫不犹豫的摔破属于他们俩的“天命结”,轻蔑的说道:“凤焚歌,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亲,永远不可能。”

    没了“天命结”,他们永远都不能结合,这些都如他所愿了,为何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也会因为这时光漫长而感到锥心的寂寞?

    凤焚歌不着痕迹的苦笑,叹道:“你我之间有没有“天命结”已经不重要了,缘分自有天定,或许我们本来就是有缘无分。天色已晚,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来,目光有些悲怆。

    天边夕阳西斜,天空被一片晚霞染红,孤雁南飞,悲鸣划破天空,晚风已然变得有些凛冽。

    “今晚······留下来吧。”他急切的拉着她的手,声音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有那么一丝恳求和彷徨。

    凤焚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柔情早已千转百回,但她仍然不能留下来,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需要这样的距离才能风平浪静。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打破这个距离。

    “月长思,我们以后再见吧。”她决绝的放开他的手,在她的一声长啸中,一只火凤自天边振翅而来。

    “凤焚歌,你当真这般恨我?”

    凤焚歌如一片飘絮落于火凤背上,她的背后是浩瀚的天空,漫天的霞光,风拂动她雪白的衣裳,宛若一朵临风倾世的清莲。

    看着月长思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惆怅,半晌,才吟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响彻云霄,一会儿的功夫便隐入茫茫的云雾中。

    月长思沉浸在她的语音中,心痛得无法承受,怔怔的看着凤焚歌消失的地方,面容上全是痛苦和失落。

    凤焚歌,你要陌路,可惜已经迟了。

    他的脚边,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伏在地上,呜呜悲鸣。

    “你这只不成器的畜生,人都走了,你又不舍个什么劲?”月长思被狸猫的悲鸣所扰,垂头喝骂。

    狸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默默蹭了蹭他的脚。

    月长思低叹一声,将它抱在怀中,目光悠远怅然。一人一猫就这样落寞的站在晚风中,直到夜色降临,吞噬大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各怀心思
    苍梧山下,梧桐镇东,引凤居。

    秋来亭,珠帘玉缀,几顷银杏,叶卷秋风。

    “好个月长思,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皇甫怿面容阴沉,拍案怒道。

    他的对面,有一人白衣如雪,风华绝代,正是百里绝世。

    “月长思有惊世之才,自然傲了些,殿下只管真心诚意,焉知月长思不会被殿下的诚心给打动?”

    “重华,你是没看到月长思那高傲的样子,实在让本宫受不了。”皇甫怿皱眉,面容十分不爽。

    百里绝世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殿下为何受不了,殿下应该知道当年先帝曾五访东海降仙岛拜请天下第一高人玉麒子为国师,何曾如殿下这般感到委屈?殿下若实在觉得月长思恃才傲世,而殿下又不愿纡尊降贵,那就此打道回帝都吧。”

    皇甫怿脸色一变,道:“这怎么行,本宫还未完成父皇交代的事,如何有脸回帝都?”说着眼中冷意流动,“本宫若是回帝都了,岂不便宜了皇甫云倾?”

    “殿下明白就好。”百里绝世目光沉静如水,淡淡说道。

    “对了重华,拿下月长思或许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皇甫怿目光闪动,沉吟道。

    “殿下指的是······”

    “是一个黑衣女子。”皇甫怿回想起那个女子的脸,心中没由来的一怔,“一个长得非常······丑陋的女子。”

    皇甫怿话语有些停顿。因为他此刻想起那张脸,突然发现抛去那些黑痕,那个女子的五官其实长得异常精美,精致的眉眼,秀挺的鼻梁,精美的红唇,线条优美的轮廓,细看之下,只觉那双眸子底下隐含着淡淡的柔媚与清雅,竟是十分的夺人心魂。

    若是没有那黑痕,定是倾城倾国之姿。

    可惜,已经毁了容。

    皇甫怿虽然惊艳于那女子的美,但对于一个已经毁了容的美人,他可没半点兴趣。

    百里绝世执杯的手指不着痕迹收紧,脑中浮现的就是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淡淡问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重华可有听说过这个女子?”皇甫怿定定的看着他,说道,“重华也是一名江湖人,应该听说过这个女子才对。”

    百里绝世心中冷笑。这个女子他岂止听说过,那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未曾听说过。”百里绝世同样定定的看着他,一片坦然。

    皇甫怿移开目光,道:“这女子不知和月长思是什么关系,那月长思甚是看重她,甚至不惜破了誓言为她下山寻药,如果我们从这个女子入手,必定事半功倍。重华你认为如何?”

    皇甫怿不是江湖人,在江湖上几乎没任何势力。近段时间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建立一小部分势力,得益于精絶宫的帮助。虽然他曾经没往江湖上发展势力,也听说过一些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譬如叶蓝天,唐柔,凤焚歌等,但是对于赵玉这种小人物,他自然没留心过。

    “寻药?”

    “没错。”皇甫怿道,“听月长思说这个女子身中奇毒,以至于毁容。”

    “那殿下何不帮帮月长思?”百里绝世浅啜清茶,目光深沉。

    想到这件事,皇甫怿就心生悔意。于是有些不自在的道:“皇甫云倾提过要帮忙,可月长思拒绝了。”

    “哦?”百里绝世放下茶杯,幽幽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皇甫怿目光一沉,语音冰冷:“挟持那女子,逼他就范。”

    百里绝世的眼中一丝杀意闪过,淡得没人能发现,面不改色道:“此举不妥。”

    “如何不妥?”皇甫怿剑眉一皱。

    百里绝世语音有些冷,淡淡说道:“殿下也说此女子对月长思极为重要,若是冒然行动,只怕会引起月长思的反感,得不偿失。”

    皇甫怿闻言,想了想,恍然道:“重华你说的没错。可我们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月长思为本宫效力?”

    “先查。”百里绝世语音清淡,“查清楚这个女子与月长思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何把柄可用,查清楚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重华果然思虑周全。”皇甫怿连连赞道,“那么此事就有劳重华了。”

    “殿下放心。”百里绝世淡然一笑。

    与此同时,梧桐镇南,花千阁。

    窗台上,几支梅树桠横斜。

    皇甫云倾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目光有些阴沉,有些苍茫。

    通过今天的事情来看,想要招揽月长思并不容易。他也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

    “王爷,云姑娘到了。”有侍女前来禀报。

    皇甫云倾眼中换了另一种色彩,语音有些轻快:“快请她进来。”

    他的话音一落,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位青衣美艳女子,正是云容鸢。

    “容鸢见过王爷。”

    皇甫云倾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了,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你了。”

    “容鸢不辛苦。”她的眼中有流光溢彩的欣喜,似有若无的洒在面前尊贵男子的身上。她本来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但中途有点事耽搁了几日。

    “这一趟可有收获?”

    云容鸢轻柔一笑道:“容鸢不负王爷的重托,自然是查到了一些消息。”

    “说来听听。”皇甫云倾精神一震。

    “王爷应该知道武林三大美人之一,天山瑶池宫宫主凤焚歌。”云容鸢徐徐道来,“这月长思与凤焚歌关系非比寻常。”

    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消息可属实?”

    “确实属实。”云容鸢确信道,“容鸢与花烟扬有些私交,这消息就是她亲口告之。”

    “花烟扬?”皇甫云倾回忆道,“可是上任瑶池宫宫主曲兰静的爱徒,现在的燕回国国后?”

    “不错,正是此人。”

    皇甫云倾抬手拨弄桌上的一盆美人泪,目光一转,缓缓道:“江湖传言,凤焚歌性情豪爽,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云容鸢微微一怔,道:“王爷的意思是想要从凤焚歌那里入手?”

    “有何不可?”

    “可这凤焚歌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要找到她恐怕有些困难。”云容鸢蹙了蹙眉,道。

    皇甫云倾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凭无咎宫和飞花楼的势力,找一个凤焚歌有何难?”

    云容鸢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怵,垂目道:“王爷说的是。”

    “其他的事可有什么动静?”皇甫云倾淡淡问道。

    云容鸢闻言,面容突然露出一丝愧色,忙道:“南夜雨此人看似老实,实则圆滑之极,说话滴水不漏。容鸢猜测,此人怕是不能为王爷所用。”

    “哦?”皇甫云倾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既然不能,就毁了吧。”

    “容鸢明白。”云容鸢垂眉道,秀雅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难色,“王爷,献州知府之子被人救走,我们的人再次失手了。”

    “你说什么?”皇甫云倾眼神突地一厉,如风雪覆地,遍地生寒,“容鸢,你几次三番办事不利,你可知罪?”

    云容鸢心一惊,神色大变,跪俯在地,颤声道:“容鸢知罪,王爷息怒,不过容鸢已经查清楚是谁救走了那孩子。”

    “是何人?”皇甫云倾的语音冰冷如雪。

    云容鸢忙道:“是毒罗刹赵玉。”

    毒罗刹?皇甫云倾沉默,眼中暗流涌动,房中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突地,皇甫云倾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曾听江湖传言,毒罗刹因其容貌丑陋,擅于用毒,而被人成为毒罗刹。

    容貌丑陋,擅于用毒?皇甫云倾的眼睛一亮。

    他忽然想起在月长思那里见到的那个女子,她会不会就是毒罗刹赵玉?

    云容鸢在这阵锥心的寂静中,如坐针毡。

    她是飞花楼楼主,这个江湖组织专门替人探查消息。一次机缘巧合,与容王府搭上线,她凭着自己的卓绝才华和办事能力被皇甫云倾看中,留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直以来深受皇甫云倾的信赖和倚重。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荣华都是建立在她的可用价值上。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不再有价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抛弃。

    所以这些年她小心翼翼,殚精竭虑的守在他的身后,为他做每件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或许她也藏着一点私心,那是一种她无法说出口的私心。

    这些年无怨无悔的陪伴和付出历历在目。

    她想无论如何他大概已经习惯了她在他的身边的日子了吧。

    纵然她犯再大的错,他也会原谅他的。

    想到这里,云容鸢不再慌乱,神色从容。

    “容鸢,你起来吧。”

    果然,云容鸢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从容起身:“谢王爷。”

    皇甫云倾起身,踱步到窗前,看满园秋风微瑟,秋英争艳,他的目光深沉似海。

    如果那女子是毒罗刹,那么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她与月长思的关系非同寻常,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招揽月长思又多了一条途径。

    想到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如此看来有了凤焚歌和赵玉这两个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忽而他想到了皇甫怿,脸色瞬间难看。

    看来他要加快行动了。

    “容鸢,你下去吧。”

    云容鸢一怔,神色有些复杂,道:“是。”

    待她一走,皇甫云倾拿出一把飞刀。这飞刀长三寸五,刀锋薄而锋锐。更令人惊奇的是整把飞刀的颜色,通体腥红,刀柄两面各刻着一个鬼头。

    整把飞刀透着浓烈的杀气。

    皇甫云倾忽地眸光凌厉,手一扬,飞刀如闪电之势射出,咄的一声钉入墙壁,入木三分。

    “尊敬的容王殿下,你可终于想起本大盗了。”房间里想起一个戏谑又慵懒的声音。

    一根房梁上,那人身着灰衣,枕着手臂,仰摊在上面。

    此人是谁,他就是江湖第一大盗“鬼盗”夜枭。

    皇甫云倾目光如雪,语音冰冷:“本王需要你去抓一个人。”

    “什么人需要本大盗出手?”夜枭打了一个哈欠,语音有些无聊。

    “本王要活的,你必须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夜枭翻身落下,轻若鸿毛。毫不客气的往太师椅上一趟,满脸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尊贵的容王殿下如此在意?”

    皇甫云倾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道:“毒罗刹赵玉。”

    “什么?”夜枭震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就是那个容貌丑陋的毒罗刹赵玉?”

    皇甫云倾默认。

    “你该不会是认为自己长得太美,想娶一个长得丑的王妃吧。”夜枭满脸的不可思议,一双眼睛也在皇甫云倾的面容上逡巡。

    这时,一条鞭子夹带着雷霆之势向他的面门而去。

    皇甫云倾面容阴狠,目光嗜血。

    夜枭大惊,连忙闪躲,可那鞭子在皇甫云倾的手中如有生命一般,紧追着夜枭不放。眨眼间两人已对决五十余招。

    “殿下息怒。”夜枭身形如电,快速闪躲,一找到机会瞬间跃出战圈,“本大盗一定为殿下将人带回来。”

    夜枭话音一落已经跃出几丈之远,同时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话:人长得这么美,脾气怎么这么差。

    皇甫云倾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握鞭子的手青筋暴起。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一念爱恨
    葱郁的树木掩映着一丈来宽的山道,偶尔有落叶随风飘落。

    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位黑衣女子,她走得很慢,仿佛在欣赏路边的风景似的。可她布满黑痕的面容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愁,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寞。

    她的身旁安静的行走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他不时地抬头看看黑衣女子,眼中满是担忧。

    她自然便是刚从苍梧山下来的赵玉和卓雪阑。

    赵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火凤符”,发出一声叹息,心绪千转百回。

    江湖人皆知,“火凤符”乃瑶池宫第三代掌门顾怜影所创。

    话说当年顾怜影初接掌门之时,逢宫中叛徒作乱,一时不察被叛徒所伤,又逢与瑶池宫比邻的魁宫想灭瑶池宫独霸西域,举宫来犯。

    瑶池宫自此创立不过一百年,顾怜影不甘瑶池宫毁于她在位之时,无奈之下广发武林贴求助。最终将魁宫赶出了西域,保住了瑶池宫。

    顾怜影为表感激,设立“火凤符”并承诺只要有人持“火凤符”来瑶池宫求助,只要力所能及,不违背江湖道义,无论何事瑶池宫定当倾全力帮他达成。

    只是后来,也就是到了瑶池宫第五代掌门水江月掌管瑶池宫之时,武林突然崛起一邪教绝天教为称霸武林大肆屠杀武林各派人士,闹得整个武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于是有人发出“火凤符”求助瑶池宫。

    水江月不负众望,带领整个武林一举消灭了绝天教。同时,“火凤符”便成了整个武林的标志,持“火凤符”者,自可号令天下。这便是赵玉不敢接受“火凤符”的原因。

    但她也想不明白凤焚歌为什么会将“火凤符”赠予她,她与凤焚歌素无交集,突然之间送这么一份大礼,她难免有些无所适从。但不得不说她确实需要“火凤符”去帮助她得到想要的一些东西。

    这几年她一直查不出当年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全家,她想一定是有谁在背后阻挠。虽然月长思答应帮她,但保不齐会出什么变故。

    另外她的身子因练毒功毁了根基,也只有唐四小姐的医术才能彻底清除身体里的毒素,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差,只有借助“火凤符”才能求得唐四小姐的帮忙。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与祁安候府、精絶宫断绝一切关系,再也不想受百里绝世的控制,这也需要“火凤符”。

    若她心中所想之事全因这“火凤符”解决了,那么她此生再无遗憾。如此想着便喜上心头,面容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于是加快脚步。

    “谁?”树林中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像是一个人不小心泄露了的呼吸声,一股杀气蔓延开来。

    赵玉不得不停住脚步,警觉的喝问,同时将卓雪阑护在身后。

    “呵呵······”一阵低沉戏谑的笑声传来,一棵大树背后缓缓走出一个异装男子,折扇轻摇,面容阴骛。

    “是你。”赵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冷笑,“没想到你还敢留在这苍梧山,独孤伊斯?”

    不错,此人正是燕回国王子独孤伊斯。

    他听了赵玉的话,不由想起在月长思那里受到的屈辱,面容一变,眼底泛起杀意,阴狠一笑,道:“毒罗刹,你让本王好等。”

    他的目光狠毒如利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碎尸万段。想他当初如何盘算要将月长思拿下,为己所用,如果不行就将其杀之。

    为此甚至带来了燕回国三位绝顶高手,总以为可以一举成功,哪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赵玉,将他所有的计划打乱,害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更是差点命丧黄泉,不杀这个女人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仓皇逃出妖帝宫在这条山道上等着她,亲手杀了她。

    赵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怎么,你打不过月长思想杀我泄恨,难道你忘了你的那些走狗的下场?”

    这句话自然触碰到独孤伊斯心中的屈辱,他咬牙阴笑:“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功夫就能杀了我的三个绝顶高手,若不是月长思使阴招,今天死的就是你了。现在没了月长思的庇佑,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是吗,那我倒想看看你有何能耐。”赵玉说罢示意卓雪阑躲在一旁,衣袖一挥,一阵劲风夹着一阵黑雾向独孤伊斯迎面扑去,风中竟带有一股异香。

    独孤伊斯怕风中有毒,侧身一闪避开,手中的折扇一合,疾点赵玉腋下。赵玉腰身一扭避开折扇,飞起双脚,幻影纷飞间化开他攻势,手一扬,几枚银针向他罩去。

    独孤伊斯右脚一跺,无数石子腾空而起,击落银针,一些夹着劲风击向赵玉,霎时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赵玉拔地而起,扯下身上宽大的斗篷一扬,幻化出无数黑色的屏障。但那飞石劲力十足,有些竟击破了斗篷,饶是赵玉闪躲得快,但手臂和大腿还是被飞石划伤了。

    “毒罗刹,你受死吧。”完颜伊斯大喝一声,腾空跃起,手掌拍向赵玉的天灵盖。

    “痴心妄想。”赵玉反掌接住,身子却急速向下坠去。脚刚一挨着地面,一丝丝刺骨的寒意就从脚底蔓延开来。

    赵玉大惊,低头一看,地上无数的冰针,密密麻麻,同时忽听得一声龙吟,两声龙吟,三声······九声龙吟响彻空中。

    “这······这是“玄冰九灵”。”赵玉失声叫道,面容惨白。

    “姐姐。”卓雪阑在一旁见已经看不到赵玉的人影,眼前只有呼啸奔腾的巨龙,顿时吓得面色灰吧,惊惧叫道。

    九条幻龙摆出一个阵型将她困住,任她如何攻击,始终无法击破。

    独孤伊斯得意一笑:“算你有点见识,你能死在这“玄冰九灵”下是你的福气。”

    玄冰九灵,瑶池宫的独门武功,江湖七大玄功之一,赵玉自觉凭她的功力根本无法与其匹敌。难道她今天竟要葬身此地。

    阵型越逼越紧,就在赵玉快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的压力一轻,脚一软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芙蓉花香,幽幽地攫住了她的心神。

    赵玉忽然间有些恍惚,这熟悉的香味是她此生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她爱而不能,恨而不能的那个人,精绝宫宗主、祁安候百里绝世。

    赵玉闭着眼睛,依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浑身颤抖。

    但是,他怎么会救我,而且他怎么会在苍梧山?

    是的,他不可能来救我的,他从没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现过,这一次他为何会救她?

    我大概在做梦吧。一直以来他看我的眼神三分冰冷,七分憎恶,他大概已经恨我入骨,因为我这丑陋不堪的皮相和我们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

    赵玉如此想着,心中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慌忙推开他,有些惊慌的行礼:“侯爷。”

    她的举动,那一声称呼令百里绝世心生不悦,目光暗沉,面容冷峻,沉声道:“用化尸水化了。”

    “是,侯爷。”颜佑笔挺的站在百里绝世的身后,仿佛就在等他的命令。

    独孤伊斯虽然受了百里绝世一记重击,但他毕竟是花烟扬的儿子,尽得其真传,所以没那么容易死。看着颜佑向他走过去,自知在劫难逃,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求饶:“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

    颜佑似乎没听到,打开手中一个瓷瓶的盖子,将一股黄色的液体倒在了他的腹部。

    “嗤嗤······”黄色的液体一遇到他的身体就发出一种腐蚀的声音,然后就是独孤伊斯凄厉的惨叫声,接着一股怪味蔓延开来。

    赵玉目睹这一切,想起那枚玉佩,面容瞬间惨白,浑身禁不住的发抖。

    “姐姐,我怕。”卓雪阑躲在一株大树后面,被这活生生的血腥场面和独孤伊斯的惨叫声吓坏了。

    他自小有尊处优,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法,霎时对百里绝世生出深深的恐惧之感。

    卓雪阑的声音令赵玉如梦初醒,连忙安慰道:“姐姐在这里,雪阑莫怕。”

    百里绝世眼中冷光流动,冷声道:“一并除了。”

    “是。”颜佑朝卓雪阑走去。

    “不。”赵玉突然反应过来他要杀卓雪阑,不由厉声大叫,同时掌风带毒,向颜佑扑去。

    百里绝世心中怒意大盛,手掌一吸,一粒石子吸入掌中,指尖一弹,石子正中赵玉小腿上的穴位。

    赵**一软跌倒在地。同时卓雪阑已落入颜佑的手中。

    “你这个坏人不许你欺负姐姐。”卓雪阑本来害怕极了,可一见赵玉摔倒在地,害怕就被愤怒取代,挣扎着对百里绝世大声道。

    “雪阑。”赵玉一见颜佑的手扣在卓雪阑的脖子上,只要他的手一用力,卓雪阑就没命了,不由花容失色。

    赵玉转头看着百里绝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恨意:“百里绝世,你如果敢动雪阑一根汗毛,我与你同归于尽。”

    百里绝世将她的恨意看在眼里,心中一痛,然而语音决绝:“动手。”

    这两个字一出口,赵玉这才恍然明白这人的心狠手辣简直也已经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

    若不是雪阑受制于人,赵玉都要忍不住凄凉大笑。这个人,她到底爱他什么?

    当真是一念爱,一念恨,错错错。

    颜佑看着百里绝世,手犹豫着。

    “重华,求你,不要杀他。”赵玉最终没有笑,她掩去一切不该有的情绪,仓皇的跪伏在地,以最卑微的姿态,向着人卑声祈求。

    “他只是一个孩子,求你放过他吧。”他想看到的不就是她卑微的姿态吗,只要他放人,就算毁掉所有的尊严,她也愿意。

    “重华,放了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她语音决绝,字字泣血。

    卓雪阑不可置信的看着赵玉这样丧尽尊严的为了他求情,不由心中大恸,瞬间泪流满面。

    “姐姐,不要求这个坏人,不要。”

    百里绝世面容有些难看,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步一步向赵玉走过去,带着嗜血的危险。

    “敏敏,你以为你这样本侯就会放过他吗?”百里绝世扶起她,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语音冰冷。

    赵玉浑身一僵,继而慌乱的抱紧他,亲吻着他的下巴,语音低柔:“重华,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你可不可以就答应我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她目光缠绵,潸然泪下。

    确实,她从未求过他什么,因为她每次的请求都被他残忍拒绝。心中的怒气消散,百里绝世的目光也是缠绵的,更是悲痛的。时光惊雪,一路的风霜,现在想起来,他到底是负她良多。

    赵玉见他无动于衷,心中悲凉,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涌出嘴角:“重华,你我之间,爱恨纠葛这么多年,我愿为你生,为你死,而你却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她的话像是繁华褪尽,苍白而惨淡。忽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百里绝世沉浸在那句“我愿为你生,为你死”的悱恻之语。原来她竟爱他如此之深,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又做了些什么。

    悔恨,无边的悔恨涌上心头,他竟觉得呼吸困难。

    怀中人晕倒更令他脸色大变,连忙抱起她,道:“将那孩子带回去。”

    说完匆匆向山下奔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回忆如殇
    百花居,临潇水而建,雕梁画栋,回廊曲折离奇,青砖黛瓦,水榭楼台,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好一派奢华的景象。

    傍晚,秋风萧瑟,水上升起一片水雾将整个百花居笼罩,更显得氛围寂静。

    掬水阁,灯火如昼。轻纱雪帐的雕花大床上,百里绝世正在给赵玉疗伤,淡淡的紫光萦绕在两人之间,一朵紫莲从赵玉的头上升起,在轻轻的旋转中逐渐放大,盏茶时间,化作一道浓郁的紫光注入赵玉的体内。

    昏迷中的赵玉眼睫微颤,只觉一股热流自百会穴散入奇经八脉,然后在丹田会合,体内的伤在这股热流下慢慢愈合,周身泛起一阵温和暖意,然后再一次跌入昏睡中。

    百里绝世揽着昏睡的赵玉,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紧紧的抱在怀中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这时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无法想象他要是晚到一刻该是如何的下场,或许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还有那些话,他在感动之余也知道这是她为了那个孩子才这样说的,可他还是禁不住心中陡生的柔软。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抱紧怀里的人儿,在她额角深深地印下一吻,满足而温柔的叹息:“敏敏。”

    “侯爷。”门外响起颜佑的声音。

    “何事?”百里绝世将脸颊贴在赵玉的额头,享受着属于他们暂时的静谧时光。因为只要赵玉一醒来他们之间只有疏离和冷漠,甚至针锋相对。

    颜佑听出来百里绝世语音中淡淡的闲适,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太子和月公子来信。”

    百里绝世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去绘春堂等着。”目光却落在赵玉的面容上,温柔如水,伸手为她理了理微乱的秀发,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吻吻她的红唇才离去。

    绘春堂,几株黄花争艳,几缕红桂飘香。

    “太子信中怎么说?”百里绝世浅饮一口茶,沉声问道。

    “侯爷,太子来信说云归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太子怕新政论考察出意外,希望侯爷早日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帝都主持大局。”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神情不动声色,淡淡问道:“长思那边有什么消息?”

    “月公子来信说名剑“冰魄”现世,江湖各派人士都已经赶往霞山。”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道:“这“冰魄”和“烈焰”双剑乃当年燕回国有名的铸剑师向南霆与其夫人西凉燕所铸,“烈焰”为雄剑,“冰魄”为雌剑,向南霆与其夫人感情深厚,这两把剑凝聚了两人的精魂精血,极具灵性。一般人很难控制具有灵性的剑,所以叫无双去一趟霞山吧。”

    “是。”颜佑恭敬地答道,想到月长思传信中关于赵玉的事情,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恶意,垂眼道:“宗主,月公子让属下将此物给您。”他说着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百里绝世。

    百里绝世一见这枚玉佩,俊美的面容一变,目光如炬,盯着颜佑寒声问道:“这玉佩怎么回事?”

    颜佑被百里绝世的目光吓得大腿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宗主息怒,是······是月公子让属下给您的,月公子还说······还说他会帮侯爷保守秘密,要侯爷放心。”

    “月长思还说了什么,你一并说了吧。”百里绝世压抑着心中的暴怒,冷声道。

    “是是。”颜佑慌忙答道,背上已是冷汗淋淋,“月公子还说多谢侯爷解决隐藏在苍梧山里的那些无咎宫的人,还有赵姑娘学的“灵犀针法”月公子只教了招式,并没有传授心法,不会妨碍侯爷的计划。至于“火凤符”,侯爷如果放心不下可以去一趟瑶池宫会会凤焚歌。这些······便是月公子的原话。”他说完,冷汗湿了衣裳,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绝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面若寒冰。

    这枚玉佩是他和赵玉私定终身时送给她的玉佩,他承诺过三年之后娶她为妻,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让他们在一夜之间成为仇人。

    即使如此,百里绝世以为纵然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他仍然相信他们还是深爱着彼此的,总有一天会冰释前嫌,终成眷属。

    没想到她为了报仇竟然将他的誓言视若无睹,还将他送给她的玉佩拿去随意玷污,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百里绝世怒火滔天的向掬水阁而去。

    赵玉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做着一个梦。

    梦中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遍地堆积的尸体,她的身旁是倒在血泊中的爹娘,她哭喊,她嘶吼,没有人答应她,周围除了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和大火燃烧的声音,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这里已经成了地狱。

    她不明白她只是照常去书院读书,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整个天鬼门遭人屠杀的场景?浓密的烟雾窜入她的呼吸里,火舌肆意席卷,她难受极了,她觉得下一刻她也会被这大火吞噬,但她仍然不愿离开,她的哭声仿佛就是这个地狱里的祭歌。

    她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场景突然一换,凛冽呼啸的寒风,满天飞舞的雪花,她孤身一人跪在抬眼望不到边际的台阶下,苦苦哀求:“求求你们,让我见重华,求你们了。”

    她的声音沙哑,咽喉疼痛不堪,身心疲惫不已,意识也变得模糊,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她觉得她快撑不下去了,但她不能放弃,她一定要见到他,因为她现在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重华,你为何不见我,为何不见我?”她咬着冻得乌黑发紫的嘴唇,泣道:“你难道也不要我了吗?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她伏在地上,呜呜噎噎的哭泣。

    “你怎么还赖在这里?”清越的声音压下寒风呼啸的声音如一缕春风拂过她的耳际,她的心一颤,抬头望向声源处,眼中绽放出一片奇异炫丽的光彩。

    她一见他,心中大喜,连忙站起来想要扑进他的怀里诉说她的遭遇,可是她跪得太久了,再加上风雪的寒意,她的双脚早已麻木,无法站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手脚并用的向他爬去,泣道:“重华重华,你终于肯见我了,他们都不让我见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寒彻入骨的声音像一根针扎进她的耳膜,她怔住,停止了动作,神情迷茫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明白?”他眼神轻蔑,讥诮一笑,“如果不是我下命令,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她艰难地眨眨眼,嗫嚅道:“重华,你莫要开玩笑了,爹娘还有所有的伯伯叔叔姨娘都被坏人杀害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好难受,好痛苦,我······”

    “所以你想赖着我?”她的话被无情的打断。

    她再次怔住,面容惨白。

    赖着他?不是这样的,她只是突逢变故,早已六神无主,她只有想到他,所以才从苗疆历经艰险来到塞外来找他。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委屈的道:“不是这样的,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重华,你说过要娶我为妻的,你忘了吗?”

    “取你为妻?哈哈哈······”百里绝世大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鄙夷道:“你还真是天真,那是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了不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肮脏凌乱吗,难道你要让我一个堂堂精绝宫少主取一个丧家之犬为妻?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肮脏凌乱,丧家之犬,他竟如此说她。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曾经这个说爱她,娶她的少年竟然一直都在骗她。她定定的盯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的少年,挺拔颀长的身姿,俊逸非凡的容颜,就连握着竹伞的手指仍旧修长白皙,节骨分明,他还是他,只是他看她的眼神早已没了温度,带着三分冰冷,七分嫌恶。

    面容上也没有曾经一贯宠溺的笑容,有的只是冷漠和不耐烦。他们之间一人在上,一人在下,明明没有那么远的距离,她却觉得她与他已经天人永隔。一股比风雪还刺骨的寒冷将她包围,我觉得她掉进了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深渊,从此她将永世不得超生。

    她忍受着身体上剧烈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虚弱的喃喃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有你了,难道你说过的话一点都不作数的吗?”

    “如果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天鬼门圣女,我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妻子,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爱?”

    她看着他漂亮的薄唇吐出一连串尖酸无情的话语,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她捂住胸口,凄惨的大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愚蠢,更笑自己爱上一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身上更痛了,那是一种被无数冰针刺入骨髓的疼痛,真的好痛,她扭动着身子想减轻痛苦,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眉目如画的容颜。眸光深沉,神情淡漠,好像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在他眼中褪色,沧海桑田过尽。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缠绵入骨
    这样的眼神看似淡漠,可那眸光流转的深处,却是那么悲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赵玉朦朦胧胧想。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赵玉的心如针刺般的疼痛,一时间竟不能言语。

    忽而想起前不久的事情,这张脸突地变成了妖魔鬼怪,她惊叫一声蜷着身子就向床的更里面缩去。

    百里绝世在床边坐了半晌,看着手中的玉佩,面容阴沉的吓人,看着因疼痛而痛苦的赵玉,心中更是闪过一丝快意。

    然而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更让他怒火滔天,伸手扯掉被子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拖了出来,冷声笑道:“难道我是什么毒蛇猛兽让你这样唯恐避之不及?”

    岂止是毒蛇猛兽,她心中冷笑。可是咽喉被扼住,呼吸有些困难,身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她心中大惊,颤声道:“你······你又对我下了什么药?”

    “区区冰魂散而已。”

    “冰魂散?”她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怒声道,“你凭什么对我下药,你这个恶魔,放开我。”

    “怎么,你连你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百里绝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如水,“那么我来告诉你。”说完他放开她,两指在她手腕的三里穴处轻轻一按。

    赵玉只觉身上的痛是之前的千倍万倍,惊声叫道:“好痛好痛,百里绝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她扭动着身子,在强烈的痛楚中沉浮。

    百里绝世握紧手中的玉佩,眼中冰冷的没有一温度。他就是要她知道随意践踏他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后果。

    “百里绝世,我恨你,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敢如此对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她神志不清,汗水已经湿了衣裳。

    赵玉恨恨的盯着他,恨不得杀了他。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句话让百里绝世心中一痛,看着她那般仇恨怨毒的眼神,他没来由心中一阵酸楚。

    他记得就算当年他那般绝情的对她,她都不曾这样过,所以他一直以为她还是爱着他的,现在他发现这一切仿佛不一样了。

    但是如果不是她为了报仇,随意将他送给她的玉佩拿去送人,他怎么会如此对她,这是她的错,她应该接受惩罚。

    百里绝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柔声道:“就算你这一辈子不原谅我那又如何,只要你还是方玥毓敏,只要你还是属于我,其他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俯下身子,扣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

    赵玉被他突然的反常弄得有些愕然,一时间忘了反应,他温热的舌头趁机探入她口中肆意挑逗。

    她刚想反抗,忽然发现身上的疼痛在他的亲吻下慢慢的减轻,身体一阵舒畅,她舒服的低吟一声,不自觉的将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拉近彼此的距离。

    百里绝世因为她的反应,深沉的目光中泛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吻着她,喃喃低语:“敏敏,你是属于我的,我会将这一点永远的印在你的心上。”

    深情的低语和着窗外的风声散落在潇水的每个角落。雾霭沉沉,浮光粼粼,清冷的月光投进屋中,朦朦胧胧之间,映照着轻纱幔帐中两条交缠的人影。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百里绝世才会觉得夜晚是这般宁静美好。

    “雪阑呢······”身上的疼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

    赵玉的意识更是在他炙烈如火的亲吻下变得有些涣散,好不容易凝聚了一点意识,喘声问道。

    此刻,她竟还有想其他的事情。百里绝世面容一沉,眼神暴戾。

    可他一抬头,微明的烛光下,眼前的女子面容上的黑痕只剩淡淡的印记,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因**透着一样的媚红,浓而密的睫毛轻轻颤颤的在眼底形成脆弱的阴影,微张的红唇,欲说还休。

    百里绝世只觉心一跳,有什么东西如潮水在身体里蔓延,叫嚣,再大的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只剩一腔爱怜。

    “放心,他没事。”

    “真的?”赵玉抬眼,似惊疑似惊喜,霎时光华流转,媚意陡生。

    “嘭”有根叫理智和克制的弦断裂。百里绝世伸手扣紧她的下巴,目光深邃,声音暗哑,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敏敏,你此刻应该想着怎么讨好我,否则明天早上你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

    这样的话让赵玉一惊,看着面前俊美的容颜,知道他的手段。继而无奈低叹一声,悄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晚风吹拂,又是一室的旖旎。

    清晨,赵玉是被风吹动窗户的声音唤醒的,身旁的冰冷告诉她那人已经离开多时了。忍着身上的酸痛,她拥被坐起,看着风卷进屋里的红桂残花,想起昨晚的**一度,不由怔怔失神。

    经过昨晚,她终是明白,无论怎样,她到底还是爱他入骨。

    “敏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恭谨清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敏姑娘?

    赵玉不由苦笑,这个秋长难道不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方玥毓敏了吗?

    “我知道了。”赵玉应了一声,收敛起心神,下床洗漱。

    早膳摆在长风舫。长风舫三面临水,长窗洞开,俯瞰窗下,波光粼粼,迎面晨风徐徐,让人顿觉精神百倍。

    桌上的早膳很是精致丰盛,有蝴蝶酥,紫心水晶饼,虾仁馄饨,清蒸牛肉卷,银耳雪梨汤,百合瘦肉粥,还有一壶杏花酒。

    赵玉不由一阵恍惚,这些都是她爱吃的,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娘每天早早起床为她做她爱吃的早点,爹每次都埋怨娘太过宠她,而他自己却又忍不住叮嘱她多吃点。

    想到这里,她不由泪湿眼睑,怔侯爷宗主特地叫人做的。”秋长立在一旁,见她神思哀切,心下不由一阵刺痛。

    自从百里绝世与赵玉相遇,他就一直奉百里绝世的命令在她身边保护她,他见证了赵玉经历的所有的事情,快乐的,不幸的,痛苦的,屈辱的,每一件都没错过。当然也见证了她与百里绝世之间的爱恨纠葛,心中难免对她有些怜惜。

    赵玉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屋子,急切问道:“秋长,那个孩子呢?”

    “侯爷带走了。”

    赵玉闻言,不禁又惊又怒:“他答应过我不动雪阑,又为什么带走他,难道······”忽而想到他那些残忍的手段,脸色更是苍白。

    “敏姑娘你不要误会。”秋长一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连忙道,“侯爷说那孩子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材料,侯爷已经亲自收他为徒。”

    “什么?”赵玉只觉神思恍惚,不明白百里绝世又打的什么主意,不禁怒道,“这种事他应该经我同意才是,凭什么擅自做主?”

    秋长垂眉敛目,恭敬道:“侯爷怕敏姑娘不舍,又怕打扰敏姑娘休息,帝都事情紧急所以就先带人走了。”

    他的话让赵玉不禁又想起昨晚的事,面容不由青白交加,不由冷哼一声。然而心中又在计量。

    卓雪阑跟着自己只会吃苦,还会被人追杀。如果百里绝世真的收他为徒,那么卓雪阑就有了一大靠山,从此再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还会练成绝世武功。

    如此想来,自然有利而无弊。

    想明白这一点,赵玉这才强颜笑道:“秋长,你也一起吃饭吧。”

    秋长微愣片刻,回道:“属下不敢。”

    “属下?”赵玉苦笑,“秋长,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不知世事的,被百里绝世随意欺骗的方玥毓敏吗?”

    “敏姑娘,你误会了,侯爷虽然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是他对你的感情却是真的。”

    “是吗?”赵玉无端又想起昨晚的事,心中烦躁不已,倒了一杯酒胡乱喝下才压住那股不知名的情绪。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侯爷这些年来对敏姑娘时时牵挂,侯府和精絶宫敏姑娘住的静月轩还是按照当年的样子保留着,侯爷差不多夜夜都歇息在静月轩,甚至有时白天也会在静月轩待上几个时辰。敏姑娘,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苦,属下看得都心疼了,你何不回侯府给侯爷服个软,侯爷爱你如命,定会疼惜照顾你一辈子的。”

    “服软?”赵玉目光如电,盯着他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曾经错手杀了秋姨的事了吗,那是你们侯爷的亲生母亲,对于杀害自己亲人的仇人,你觉得他会原谅我?”

    说到此,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顿了顿又道,“当年我的父母被害,家族蒙难,我孤身一人,彷徨无助,担惊受怕,历经艰险从天鬼山跑去找他,而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却让我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期间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差人前来侮辱于我······”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泪水,“我现在都无法想通当时我哪来的勇气就那样跪着直到他愿意来见我,那时真的很冷啊。”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刺骨的寒冷,不由抱紧了手臂,“秋长,你是最了解我们之间的事的,所以你也最不应该这样劝我,你可懂?”

    秋长不由沉默了,他们之间爱恨纠葛无休无止,他无论怎么劝都是错的。半晌,他才叹道:“对不起,敏姑娘,我······”

    “没关系的,秋长。”赵玉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并没有怪你。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能顶着这副丑陋的皮囊活下来,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我与百里绝世之间的恩怨我早就不在乎了。”

    秋长看着她无意间流露出的那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纯净如水,明亮照人,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徜徉于天鬼清丽山水间的红装美艳少女,天真烂漫,温婉秀雅,绝代风华。他不禁喃喃道:“敏姑娘,要是现在你与侯爷还是像初见那刻该有多好!”

    若如初见,世间又何来那么多的嗔痴怨语。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造化弄人。

    赵玉闭上眼睛,灼泪凄清。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苍梧夜话
    是啊,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她仍是天鬼门那个不谙世事,纯净如水的圣女,他也仍是精绝宫那个聪慧绝伦,深情不悔的少主,敢为心中所爱,情痴一生,可惜······她暗叹一声。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坐下一起吃吧。”

    “是。”秋长依言坐下,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侯爷给你的药,他还叫你去一趟霞山。”

    “霞山?不,我要去一趟妖帝宫。”赵玉斟了一杯酒,浅啜。

    秋长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敏姑娘,侯爷说霞山事大,请你务必去一趟,否则······”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否则什么?”

    “否则宗主就会毁了“火凤符”和那个孩子,并且也不会提供下一个月的“千绝”。”

    “你说什么,他拿了我的“火凤符”?”赵玉瞳孔骤然缩紧,颤声道。

    怪不得早晨洗漱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当时思绪纷乱,并没有留意“火凤符”。

    秋长眼中流露出愧疚,沉默不语。

    赵玉腾地一声站起来,心中怒火滔天,面目也变得狰狞,右手扣着桌沿一掀,砰地一声,桌子撞上墙壁,一桌子的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她暴怒吼道:“他凭什么拿我的“火凤符”,他又凭什么威胁我,我现在已经是事事受他控制,事事任他摆布,他到底还要怎样?”吼到最后,更觉心中悲愤交加,无法排遣,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秋长见她情绪失控,慌忙劝道:“敏姑娘,你冷静点,侯爷并没有说真的要毁了“火凤符”,你只要去一趟霞山,侯爷就会将“火凤符”还给你的。”

    赵玉努力控制泪水滑落,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以为我会受他的威胁,我就是去定了妖帝宫,看他怎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秋长见状,连忙道:“敏姑娘,侯爷只是让你去霞山协助无双少主夺下名剑“冰魄”,你若冒犯了侯爷,侯爷真的毁了“火凤符”和那个孩子就得不偿失了。何况······”他察言观色,“敏姑娘你是知道侯爷的性情和手段的,你还是不要违背侯爷的好。”

    赵玉蓦地停下了脚步,她不由想起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屈辱的神色,咬牙切齿的道:“秋长,连你也要威胁我吗?”

    “属下不敢。”秋长见她语气虽然不满,但神色表明她是被自己给劝住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若不然,他又得挨罚了。

    “告诉他,他若敢对雪阑不利,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赵玉目光狠毒,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出了长风舫。

    卓雪阑醒来时,再次见到了百里绝世。白衣如雪的贵公子,就坐在他的面前。有些懒散的姿势,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可就是这样毫无攻击性的行为,却还是让卓雪阑心生惧意。

    那是一种居上位者日积月累形成的威严和压力,就算刻意柔和,那种骨子里散发的震慑力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何况他还是跪着的。

    房间里是令人心悸的寂静。

    “你是谁,姐姐呢?”卓雪阑屏住呼吸,有些忐忑问道。

    百里绝世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意味。

    “你很关心她。”百里绝世的语气很淡,就像在聊家常似的。

    “当然。”卓雪阑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了出来,“姐姐救了我,我自然关心她。”

    “你会害死她。”百里绝世的目光一厉,语气冰冷,“只要你留在她身边,她就会死。”

    这样的话让卓雪阑心中一惊,想起前段时间的遭遇,心中慌乱,强自镇定道:“你胡说,姐姐不会死。”

    “你如果不想她死,就拜本侯为师。”百里绝世的话不是商量,容不得拒绝。

    “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看不惯这个男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卓雪阑怒道。

    他的话音一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却是一杯茶杯落地,碎片一地。

    卓雪阑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惊惧的看着他。

    百里绝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本侯不想说第二遍。”

    被这样的眼光注视,卓雪阑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遍布全身,禁不住微微颤抖。心中却暗暗计量:“爹娘被人害死,自己又不会武功,还被人追杀,更无法保护姐姐,看他武功似乎很高的样子,不妨就拜他为师,他日若练成绝世武功,谁敢欺负于我,谁敢欺负姐姐。”

    心中权衡利弊,打定主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决:“好,我就拜你为师。”

    百里绝世满意地点点头,道:“此事就先这样定下来,你退下吧。”

    “我想见姐姐。”卓雪阑有些犹豫的说道。

    “她已经走了。”

    “走了?”卓雪阑一怔,不由有些失落,心中暗忖:“难道姐姐也认为我是负担了么?”

    这一刻,他才坚定了好好习武的决心。

    “师父,我先出去了。”卓雪阑有些魂不守舍的退出去。

    “颜佑。”

    “属下在。”颜佑自暗处现身。

    “你找个适当的时间将这个孩子已死的消息传给容王。”

    “是。”

    “接下来,本侯该去会一会长思了。”百里绝世目光幽深,缩手入袖,质地还算清润的“火凤符”已落在掌心。

    夜无月,风清冷,青山无影俱朦胧,一灯如豆。

    暗红衣衫的俊美男子举杯相邀:“你我像今晚这般相聚对饮还是在一年前,我敬你。”

    “请。”白衣胜雪的清雅男子举杯,姿态优雅,笑容如沐春风。

    一杯酒下肚,夜风徐徐,夜色正好,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和容王来找过你了。”百里绝世把玩着酒杯,淡淡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你还不知道?”月长思剑眉斜飞,反问回去。

    百里绝世双眼微眯,轻轻一笑:“超然物外,山水逍遥?”他拿出“火凤符”,似笑非笑,““火凤符”现世,你还在这苍梧山待得住?”

    灯火摇晃,明明灭灭,月长思的眸中的金色变得有些暗沉。

    “你曾说“火凤符”现世之日就是你下山之时,那么江湖朝堂,你该何去何从,我想你心中早有打算。只是如今太子和容王的夺嫡之争越来越激烈,你有惊世之才,免不了要卷入其中,我今日来只为求个心安。”

    “重华,你是为太子来求心安的吧。”月长思的目光犀利,直直射向对面的白衣男子。

    百里绝世唇角勾起一抹泰然自若的笑意:“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看法。”

    月长思收回目光,拨弄着桌上的一盆兰草,剑眉微皱:“太子此人心胸狭隘,不足以成大事,容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于乱世为枭雄,却不是治世明君。这两人皆不在我眼中。”

    百里绝世听罢,展颜一笑,道:“长思不愧为长思,久居苍梧却知天下事,在下佩服。”

    月长思冷冷瞥他一眼,道:“你少来这套,说起来,你与太子搅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件事,百里绝世苦笑:“谁叫我的把柄落在了太子手中。”

    “哦,什么把柄?”月长思来了兴趣,微微靠近了些,“是不是你以前风流的老毛病犯了,强抢了哪家民女,被太子捉奸在床?”

    百里绝世刚开始听着只觉尴尬,听到最后,不由黑了脸,皮笑肉不笑:“长思,你不用拿以前的事来挤兑我,我听说凤焚歌此刻正在苍梧城,我不介意替你告诉她一些你和帝尧之间的秘密。”

    月长思容色一变,忽而又想到什么,金眸闪过一丝狡黠:“重华,你可不要威胁我,说到秘密,我想赵玉可能更喜欢听到你的秘密。”

    “哦,是吗?”百里绝世剑眉一挑,眼中尽是戏谑,“你觉得是你家那位好搞定还是我家那位好搞定?”

    月长思面容一僵,咬牙道:“重华,我可奉告你一句,你可别把她压迫狠了,小心哪天把人逼急了,到时有你受的。”

    百里绝世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多谢提醒。”

    月长思见他如此,也不便说什么,心中暗叹,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把柄?”

    百里绝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深沉,道:“天鬼门。”

    “什么,那他知道多少?”

    “大概,一些蛛丝马迹吧。”百里绝世目光淡淡,有些心不在焉。

    月长思见他这般模样,眉头不由紧皱,道:“天鬼门事件当年被皇帝抹杀的一干二净,太子是从哪里查到相关的蛛丝马迹的?”

    百里绝世的神色又回到了一片悠然,道:“大概是有地方疏忽了吧。”

    “凭你的能力,摆脱太子的控制易如反掌,你为何还要太子搅在一起?”

    “因为我很忙。”百里绝世的语气有些无辜。

    “忙?”月长思挑眉。

    说到忙,百里绝世面容上满是苦恼,叹道:“我答应给敏敏一个月的自由身,本以为她会安安静静休息一下,哪知一避开我的眼睛,她就到处闯祸,还得罪了容王,又想着怎么反抗我,还拿着玉佩找上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忙?”

    月长思冷冷的听他满口胡诌,道:“活该如此。”

    “作为朋友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为何还落井下石?”

    月长思冷哼:“那“火凤符”是焚歌给赵玉的,却出现在你手中,可见你已经见过她了,你说给她自由,其实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百里绝世苦笑:“长思你应该知道,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与她有所牵绊,如果真的放她自由,我再也得不到她了。”

    他的语音中满含苦涩和无奈。

    月长思想起了凤焚歌,也不由黯然神伤。

    无名风过,灯火阑珊。

    “重华,除却美人,这江山如画,而你封侯也有五载,你可有染指天下的念头?”月长思定定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百里绝世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而明白。

    江山美人,权势地位,于世人而言,都是种致命的诱惑,谁不想高高在上,权势在手,坐拥天下,受万人敬仰?

    百里绝世目光深邃,似笑非笑,道:“长思,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就是死罪?”

    “那又如何?”月长思孤傲一笑,“你若想得天下,我一定助你。”

    百里绝世忽然有片刻的失神,半晌,大笑出声,拍拍月长思的肩膀,笑道:“我倒是有心,可也担心我家夫人怕是没有母仪天下的心。”

    他这番话有换来月长思一声冷哼。

    百里绝世起身踱步到窗前,倚着栏杆,暗夜青山尽收眼底,然后在眼中变换,气韵悠长,消失不见。

    “帝都的夜从未这么宁静过。”百里绝世淡淡说道,“长思,你应该去帝都停留一段时间。”

    “自然。帝都少了我,这场繁华的变换会少了一些华丽和趣味的。”月长思微笑,金眸熠熠生辉,一片温文,言辞却难掩轻狂。

    “那么帝都随时欢迎你的到来。”百里绝世举杯,微笑。

    “请。”

    一杯浊酒,清淡如水。

    无名风过,灯火阑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惊鸿一瞥
    云州,八百里泠水绕着霞山,极目远眺,湖光山色,水天一碧。秋风仿佛是一支五彩的画笔,将那些成片成片的树林点缀上星星点点的颜色,有红的,黄的,绿的······绚丽多彩。

    今天泠水湖却下起了雨,开始还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然后越下越大,整个湖面顿时被一层水雾笼罩,霞山只看得见轮廓了。

    赵玉易了容,一袭素衣白袍,撑着素色油纸伞,站在甲板上,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在水雾中,竟然也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只是她神色迷离,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她出神之际,一艘船如疾风般划破水雾中从她的右侧驶了过来,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赵玉一惊,抬眼望去。船头,一个挺拔颀长的蓝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蓝色,会是那晚出现的人吗?

    赵玉只觉心中一颤,握住油纸伞的手指泛白。

    那人并未撑伞,浑身上下被一圈用内力形成的透明的光环包围,让那抹蓝色变得更加温润,就像是晴空万里无云的那种天空的蓝色,洁净,透明,瞬间就将那一湖的山水比了下去。

    赵玉只觉呼吸一窒,再也移不开眼。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赵玉的目光,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便隐没在了水雾中。

    那笑容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抹烟火,又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一枝红梅,温暖柔和,明亮温润。

    赵玉觉得她的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随着这笑容悄然滋长,袖袍一拂,内力四溢,船也加快了速度。

    唯一能到达霞山的一个港口,已经停泊了上百艘船。船上的旗帜颜色图案各不相同,看来武林各派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赵玉想到那蓝衣人,心中一阵急切,飞快向霞山而去。

    霞山上有江湖七大灵门之一的栖霞宫,独霸泠水地区。

    山道已经被栖霞宫的人把守,赵玉不想生事,便向旁边的树林遁去,悄悄地接近栖霞宫的山门。

    此刻,雨已经停了,偌大的宫里似乎正发生着激烈的打斗,时不时有刀剑相交,众人呼喊的声音传出来。

    赵玉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得放弃追寻那蓝衣人,不过又没有和无双联系上,不敢妄动,只是将自己隐藏在东北角落的一处隐蔽的屋檐下,然后悠闲地看着练武场上正在角斗的两人。

    练武场被周围的建筑围成一个四方形,练武场的东边坐着两个人,上首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剑眉紧皱,神色忧虑的看着场中比武的两人,下首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妇人,亦是神情焦虑的看着场中,这两人便是栖霞宫的掌门梅长林和他的夫人苏若虞。

    他们身后站着栖霞宫三十余名男女弟子。

    西边一排座椅坐着的是江湖各派的掌门,有普陀寺的明空大师,天虚派新任掌门无涯子,苍林派新任掌门金士安,无极门掌门刘一守,七陵殿主史潇湘,雪净寺掌门清祥师太,灵剑门掌门周围城,烈霞山庄叶苍连,凤鸣山庄凤轻寒,铁剑山庄洪旭,东阳山庄许南柯,以及一些沿海的一些小帮派。他们的身后都站着门下的弟子,双方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的打斗上。

    令赵玉迷惑不解的是,这些门派都是江湖上公认的名门正派,怎么会来这霞山,难道也是来争夺名剑“冰魄”的,还有怎么不见那蓝衣人?

    场中比武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年纪。那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极为俊俏,少女也生得极美,明眸皓齿,面若桃花。这少年是无极门掌门刘一守的三弟子李子慕,少女就是梅长林的爱女梅月婉。

    剑光闪动,梅月婉手中的长剑刺向李子慕的左胸,剑又斜挑,斩向他右手腕。李子慕错步后退,手中的剑一挡,铮的一声,两剑相交,嗡嗡作响。

    梅月婉就着剑势长剑缠着李子慕的剑,翻动手腕,刺向他的面门。

    李子慕身子向左一偏,剑光贴面而过,削落了他鬓间的一缕发丝,目光不由一凝,手中的剑式一带,左手点向梅月婉的“肩井穴”。

    梅月婉娇斥一声,身子如泥鳅般一滑,躲过他的点穴,长剑削向他的右腿,剑势如虹,凌厉无比。

    这一转变看得梅长林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刘一守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其实就刚才梅月婉削掉李子慕的发丝来看,这一场谁输谁赢就已经有了定论。

    两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百余招,均是全力以赴。

    梅长林清清嗓子,笑道:“刘老弟,依老夫看这形势已经明了,不用再比下去了吧。”

    刘一守面容铁青,冷着脸正欲开口,场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原来梅月婉手中的长剑看似刺向他的右腿,实则攻击他的腋下穴道,那李子慕本可避开,只是他与梅月婉对了百余招却仍未占半点便宜,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于是在求胜心切的心理作祟下他不退反进,攻她面门,这正合了梅月婉的心意,只见她剑式突变,剑光闪动,就刚好刺中他的右臂。

    李子慕只觉手臂一痛,差点握不住剑,然后就是鲜血侵染衣衫的温热黏 腻之感。

    梅月婉收起长剑,抱拳一礼:“承让。”

    李子慕面色苍白,还是回礼道:“多谢梅姑娘手下留情。”

    梅长林面露喜色,微微一笑,道:“诸位,这三场比武,我栖霞宫已经胜了两局,所谓三局两胜,看来这天意也要我栖霞宫保管名剑“冰魄”,诸位应该没有意见吧。”

    刘一守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也无话可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梅掌门果真有福气得很,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不过想要抢夺名剑“冰魄”的江湖邪道可厉害多了,就凭一个小小的栖霞宫,怕是无法保护名剑“冰魄”的安全吧。”七陵殿主史潇湘漫不经心的说道。

    “史掌门所言甚是。名剑“冰魄”乃武林中人人向往的神兵利器,那些江湖邪道必然群起夺之,梅掌门怕是无法顾及,何不应了大伙儿的要求成立一个护剑盟,保护名剑“冰魄”的安全。明空大师,你认为如何?”金士安点头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于明空的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沉吟半晌,缓缓道:“既然梅掌门说能保护名剑“冰魄”不落入邪门歪道的手中,那我等也不好强求,何况名剑“冰魄”突现霞山,理当尊重梅掌门的意愿。”

    普陀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向来崇高无比,而明空大师虽不是普陀方丈,但也是一位得道高僧,他这样一说,众人也不好反对什么。

    “梅掌门,你可确定你们栖霞宫能保护好名剑“冰魄”?”铁剑山庄庄主洪旭是个直肠子,虽然听明空大师这样说,但仍然不放心,于是问道。

    “洪庄主放心,老夫已经设下奇阵保护名剑“冰魄”,此阵就算是懂得奇门异阵之人也无法破解,诸位放心吧。”梅长林傲然道。

    梅长林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梅长林上方的屋檐上卧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手中抱着一个紫金葫芦,正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酒,一股酒香向四周蔓延开来。

    梅长林面色一变,以他几十年的修为竟然不知这少年何时在这屋檐上的。于是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闯我栖霞宫?”

    众人脸色也变了,在场的哪个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少年。

    赵玉躲在暗处看着场中已经有些无聊,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来了精神。

    少年喝了一口酒,低头对众人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酒窝,再加上他长得极为清秀俊美,这一笑实在是光华照人。只听他道:“本公子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道心心念念的名剑“冰魄”有危险了。”

    “阁下可真会说笑,九鬼三仙阵无人可破,阁下可不要在此危言耸听。”梅长林喝道。

    少年无奈的叹口气,道:“本公子有心给你报信,你却不相信,若真遗失了宝物那就追悔莫及了。”

    “胡说······”梅长林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掌门···掌门不好了,有人闯···闯后山欲盗冰魄剑。”此人浑身是血,极为狼狈,“大师兄···已经派人前往后山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梅月婉早就扶住了此人,惊呼道:“师弟,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

    “看吧,本公子说的没错吧。”那少年幸灾乐祸道。

    “梅掌门,我看还是快去后山吧,否则悔之晚矣。”无涯子出言提醒面色铁青的梅长林。

    “不错,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快去支援。”叶苍连也道。

    “不劳烦诸位了,这种事我栖霞宫应付得来。”梅长林冷声道,“诸位请下山吧。”

    “阿弥陀佛。梅掌门,如今形势危急,梅掌门就让大家帮帮忙吧。否则冰魄剑被盗,后果不堪设想。”明空大师出言劝道。

    “夫君,明空大师说得对,让大家帮帮忙吧。”苏若虞道。

    梅月婉见状,也出言劝道:“爹爹,大局为重,您就答应了吧。”

    梅长林长叹一声,道:“如此有劳各位了。我们走吧。”

    于是众人向后山而去。

    屋檐上的少年见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将酒葫芦一扔,闪身离去。

    赵玉身形一晃追随那少年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来而不往
    梅长林一听有人欲盗冰魄剑,就命人将整个霞山团团围住,树林中也设了关卡,捉拿可疑人物。

    但偏偏有两个人影如轻蝶般无声无息的穿梭在树林中。前面的人影在一处阴暗的密林中停下了身影,后面的人影亦跟着停了下来。

    “毒罗刹。”前面的少年豁然转身,目光厌恶的看着后面与自己一丈之遥的素衣女子,语气冰冷。

    赵玉并不惊讶他能认出自己,只是摸摸脸上的人 皮 面具,苦笑:“看来我这副丑陋的面容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了。”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的厌恶有增无减,冷声道:“毒罗刹,你跟着我干什么?”

    见他如此问,赵玉心中不由疑惑,难道他不知道是百里绝世让她来协助他夺冰魄剑的?当下不答反问:“你呢,你女扮男装潜入栖霞宫又是干什么,无双?”

    无双,不错,这位少年就是祁安候、精絶宫主百里绝世宠爱的义女无双。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仗着义父的宠爱,就连本少主也要偏爱于你吗?毒罗刹,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陋不堪,本少主实在不明白义父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是你,早就拔刀自刎,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无双的脸上是狰狞的妒意和骇人的阴狠。

    恶毒的话语像无数的针尖刺入心口,疼痛不堪,悲痛难忍。赵玉心中凄凉,哑口无言。精絶宫所有的人都以为百里绝世独宠于她,只有她自己知道,百里绝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在惩罚她罢了。

    赵玉慢慢忽略心中的悲伤,叹声道:“无双,我知道你对侯爷的心意,你大可不必这样处处针对我,我和侯爷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赵玉,你找死。”无双尖叫一声,身形一晃,五指成爪向赵玉面门抓去。她从没想过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会被自己最讨厌最憎恨的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恼羞成怒之下,她已起杀心。

    赵玉也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会惹怒她,见她来势凶猛,不得不全力接招。

    “无双,你要和我打到什么时候,误了正事,侯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当得起?”无双所学武功繁杂,招式更是刁钻古怪,防不胜防,四五十招下来,赵玉开始吃不消,只剩下闪躲的份,情急之下大声喝道。

    无双见她在自己的攻势下连连闪躲,根本无招架之力,心中不由得意,气也消了不少,听到她说正事,心中一凝,冷哼着住了手。

    “冰魄剑本少主自会处理,不需要你插手。”

    赵玉平复了气息,听了她的话,皱眉道:“我是奉侯爷之命协助你夺取名剑“冰魄”,所以我不得不管。”然而她话音刚落,一枚铁蒺藜迎面疾射而来,她慌忙一闪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你是什么东西,跟着我只会妨碍我,识相点就给我滚。”无双眼睛斜睇着她,鄙夷道。

    赵玉惊魂未定,如果刚才自己躲得晚一些,怕早已命丧她手,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冷意。

    无双似乎被她的神色取悦到了,黛眉一挑,怪笑道:“怎么,生气了,是想杀了我还是想怎么样?”笑声中,她身形一动,像之前一样,五指又向她面门抓去,不过这一次比之前速度快了数倍,赵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脸颊一痛,人 皮 面具就被撕了下来,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再看无双仍然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如果忽略她手中的人 皮 面具,赵玉会以为她根本就没动过。

    好可怕的身手。赵玉面容苍白,背上已是冷汗淋淋。

    “无双,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双根本就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冷冷的道:“与其色厉内荏威胁我,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

    伤势?赵玉这才感觉到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侧头一看,肩上豁然出现五个手抓印,深可见骨,鲜血直流,连忙封住周围的穴道止血。

    好利落的手段,她竟然刚开始没感受到一丝疼痛,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她下这样的毒手,饶是一向淡漠温和的赵玉也不禁怒了。

    “我说过不要欺人太甚。”赵玉目光冰冷,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但那话语下却隐藏着浓浓的杀意。一股黑气从她周身升起,烟雾缭绕,连她脸上纵横交错的黑痕也变得越发明显。           那一刻,无双仿佛看到了真的罗刹。

    但她到底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何况她自认为自己武功高强,对付一个赵玉绰绰有余,所以那股惧意没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

    她缓缓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讥诮冷笑:“本少主倒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兔子也有变成凶狠的豺狼的一天,不过就凭你那半吊子的“阴冥毒功”又能奈我何?”

    剑的寒光倒映着她的脸,让那抹讥诮愈发深刻。

    赵玉静默无声的看着她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明明是那么丑陋的容颜,可这抹微笑像极了罂粟花,散发着妖冶的美丽。

    “你知道我为何不惜损坏身体,毁坏容貌也要练“阴冥毒功”吗?”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水面,震荡不起千层的浪花,却无端让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无双觉得她的心上莫名的感到压抑,那感觉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人难以忍受。

    她继续说道:“阴冥阴冥······这种阴毒的功夫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勾人性命于无形,你竟然小瞧它,真是愚蠢啊。”在她轻柔无比的话语中,她的身子动了,化作一团黑雾,飘飘忽忽,快速无比,竟真如罗刹般诡异异常,瞬间的功夫就到了无双的后面。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便还你这一抓吧。”赵玉冷笑一声,五指如钩,如法炮制向无双的肩膀上抓去。

    无双本就防着她突然发难,见她攻来,倒也不慌不忙,手中的剑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华劈向黑雾,霎时光芒万丈,周围的树木都在这光华的笼罩下碎片飞扬。

    赵玉一见无双使的这套剑法,面容一沉,眼中流露出一股深深恨意,咬牙恨声道:“好剑法,百里绝世,从此我与你恩断义绝。”说罢,她更是将内力提升到了极致,奇快无比的化解无双的剑招,趁着空隙,手指毫不犹豫的抓了下去。

    “赵姑娘住手。”急切的声音在赵玉的手指碰到无双的肩膀的时候响起。

    赵玉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是秋长,可惜已经迟了,她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抓了下去,霎时五指穿透肩骨。

    无双惨叫一声,手中的剑本能的刺出,直挑赵玉的腹部。同时,秋长的剑也从她的背后刺来。

    赵玉冷哼一声,两指在无双刺来的剑身上一弹,借力往旁边一滑,堪堪躲过秋长从背后刺来的剑。

    “少主,你怎么样?”秋长顾不上赵玉,赶紧扶住痛得单膝跪地的无双,伸手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为她止血,又拿出解毒药丸喂她吃下才放下心来。

    “你能轻易的拆解我的剑招,你知道这套剑法,可义父说这套剑法从不传人,你是如何知道的?”无双恶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立在一丈之外的赵玉冷眼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

    无双见她那副挂着讥诮的丑陋容貌不由怒火中烧,可她又突然想起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区区一套剑法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本来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惨白。

    赵玉仍是冷眼看着这个从小就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一向高傲的面孔慢慢变成青白之色。那一瞬间,赵玉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般高傲,那般光芒万丈,然后在爱恨情仇中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越是高傲越容易被摧毁。她用她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珍贵的生命换来这样残酷的道理。

    若是有一天,无双没了百里绝世的庇佑,她又何尝不会变成第二个赵玉。

    赵玉不由对这个高傲的少女起了怜悯之心。

    秋长见气氛尴尬,又想起百里绝世吩咐的事,道:“赵姑娘,少主,侯爷交待之事该如何是好?”

    无双虽然受了伤,但那股傲然之气丝毫不减,冷声道:“此事我自会向义父说明。”

    赵玉只是冷笑一声,飞身一跃,消失在树林中。

    几个起落,赵玉将自己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腹中刀割般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她将一口淤积在喉间的乌血吐出,身子也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脑中却浑浑噩噩想的是百里绝世和那套剑法。

    那套剑法是百里绝世在她十三岁生辰那天专门为她创造的。

    由于她根骨奇差,从小她无法习武,更不愿意习武,却忠于习文。

    由于从小习文,她从小就性子端庄,心性纯良,颇受爹娘和天鬼门人的喜欢和疼爱,所以心气也高了一些,人自然也傲然了一点,总觉得自己以后会像爹娘期待的那样,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可自从遇到百里绝世,她的人生轨迹就向着她的意愿背道而驰。百里绝世担心她遇到危险,想各种法子强迫她习武,可她在习武这一块悟性本来就差,一套剑法练了好久都没有成效。

    百里绝世无奈之下就从她的舞蹈上入手,配合她的舞姿,悟出一套剑法,取名“流光舞雪”,从此这套剑法就成了她的专属,百里绝世也曾承诺绝不传人。没想到······赵玉双手捂着脸,无声啜泣。

    为何她会爱上这样的人?他将他们所有的回忆都出卖了,他将他们所有的誓言都背弃了,这样的人,她本应该痛恨的,可当她说出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时候,心却是那么痛。

    她无力的看着树叶随风飘零,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片枯黄的落叶,默默地腐朽在泥土里。

    腹部和肩头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了她的神智,她想到爹娘的惨死,不由收敛了心神,默默疗起伤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惨白的面容才开始变得红润起来。收起内力,整了整衣衫,摸着脸颊,不由黯然叹道:“早知如此,便不穿这白衫了。”

    她无奈的抖了抖被鲜血侵染的衣衫,又想到百里绝世的威胁,虽然经过剑法一事,但她还是没有勇气与百里绝世决裂,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百里绝世的帮助,比如抑制“阴冥毒功”的解药、火凤符。

    所以她还是向后山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名剑冰魄
    后山乾坤洞,这里便是藏匿名剑“冰魄”的地方。

    当初冰魄剑初现霞山,被梅长林所得,藏匿后山,以九鬼三仙阵护之,并封锁冰魄剑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还是泄露了出去,引来整个武林中人的觊觎。

    赵玉易容成一名栖霞宫的女弟子隐藏在栖霞宫中。

    乾坤洞前是一块被竹林环绕的,百里长宽的空地。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精瘦男子正被梅长林所带领的各个门派围在空地中央。

    那男子大约二十**岁的模样,肩上扛着一个黑色包裹,大概就装着名剑“冰魄”。

    那人被这么多江湖好手包围着也不见丝毫慌乱和惧意,反而双臂抱胸,面容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更是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浑身散发着一股地痞流氓般的气息。

    赵玉全神贯注的关注着他,她总觉得就算是这么多人围着他也是抓不住他的。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那男子挤眉弄眼的戏谑道。

    梅长林带着这么多人和他对峙着,碍于某些原因没有动手,然而冰魄剑的消息走漏已经让他心中恼火之极,见他还有心思耍嘴皮子,不由大怒,喝道:“老夫怎么将你这根贼骨头给忘了,将名剑“冰魄”留下,否则今天任你有绝世的轻功也出不了这片竹林。”

    贼骨头三个字让赵玉恍然大悟。

    要说这天下的贼骨头能盗得名剑“冰魄”的,还拥有绝世轻功的,被这么多人包围着还能谈笑风生的,那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鬼盗”夜枭。

    不错,此人就是鬼盗夜枭。

    据说这夜枭有一身绝世的轻功“疾步如风”,行走起来身如鬼魅,缥缈无踪,再加上有一手冠绝天下的盗术,只要被他盯上的宝物,任你藏得再深都会被他得手,从不失手。

    每每得手之后,他便会在现场放一柄鬼头飞刀,于是江湖人便送他一个绰号“鬼盗”。

    由于他所偷盗的不是富甲一方的奸商,就是为恶一方的昏官,所以在百姓心中还是有些侠名。官府也曾派出“鸳鸯名捕”柳春宴、花九娘夫妇都未将他缉拿归案,可见此人确实了得。

    夜枭缩缩肩膀,假装害怕极了,道:“梅掌门,你可别吓我,我会害怕的。”

    “梅掌门,何必与他废话,待大伙儿将他拿住,夺回名剑“冰魄”。”灵剑门掌门周围城实在看不下去这般磨磨唧唧的对峙,大声喝道。

    夜枭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城,啧啧笑道:“怎么,周掌门也在觊觎冰魄剑不成?”

    周围城冷笑:“随便血口喷人这种习惯可不好。”话音一落,蓦地向他拍出一掌。

    强烈的掌风带着地上的沙石向夜枭袭击而去。夜枭却只是嘿嘿冷笑,完全不将这一掌放在心上,待那掌风快要袭到身上的时候,他忽然拔地而起,快速无比的攀上一株歪斜进空地的竹枝借力跃入竹林中去了。

    “想困住本大盗可没那么容易。”狂妄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

    “哪里走?”七陵殿主史潇湘率先追了出去。

    “不要让他跑了。”梅长林大喝一声。后面各大门派相继追去。

    隐藏在栖霞宫中的赵玉在夜枭逃跑的那一刻就运起“阴冥毒功”,身如鬼魅般偷偷从斜旁处掠了出去。她打算从旁边截住夜枭。

    夜枭不愧为夜枭,“疾步如风”的轻功让他在竹林中穿梭自如,偶尔向后面追来的人掷出几把飞刀,拉开与后面人的距离。

    赵玉将内力提升到极致,也最多保证不跟丢。一盏茶的功夫,赵玉追着夜枭出了竹林,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此刻还能跟得上夜枭的人也只有普陀寺空大师、七陵殿主史潇湘、雪净寺掌门清祥师太、凤鸣山庄凤轻寒。

    追了这么久,赵玉开始有些不耐烦,手中的银针洒出一阵针雨向夜枭招呼过去。

    夜枭身形如电闪借树枝挡住银针,并扔出飞刀打落银针,斜眼扫了一眼一直紧追不放的一团漆黑的雾团,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嬉笑:““阴冥毒功”啊,这不是赵美人吗,你追着哥哥不放,难道是看上了哥哥不成?”

    美人?赵玉面容一黑,内息不稳,差点跌落下去。

    江湖上谁人不知毒罗刹赵玉容貌丑陋,何来美人之说?

    还有这个偷儿明明早就可以逃跑,偏偏站在那里让人围观那么长时间,难道自认为长得标致不成,简直浪费她的时间。

    赵玉恨恨的腹诽他一阵,又毫不留情的赏他一阵针雨。

    夜枭脚下生风,轻松躲过银针,坏笑道:“美人莫气,哥哥和你开玩笑呢,气坏了身子哥哥会心疼的。”

    哥你个头。赵玉气得一阵胸闷,心中大骂此人厚颜无耻,又是一把银针撒去。

    夜枭避开银针,嘻嘻笑道:“哎呀,原来看上哥哥的不止赵美人啊,还有和尚尼姑,看来本大盗还是蛮受欢迎的嘛。”他说着躲过明空大师等人的攻击,身影翻飞,缥缈不定。

    “阿弥陀佛。老衲还是劝施主留下名剑“冰魄”为好。”明空大师道。

    “嘿嘿······大师啊,你若想要冰魄剑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啊。”夜枭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调笑道。

    “夜枭,你如果不想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就留下名剑“冰魄”。”凤轻寒冷声叫道。

    “武林正道?”夜枭扬眉,眼中浮现一丝讥诮,“你是什么人,也算武林正道?”

    凤轻寒闻言,大怒。

    献州七庄,云归为大。如今云归山庄惨遭灭门,其他六庄也相继崛起,暗自争夺在献州的权利,而凤鸣山庄在六庄中崛起的速度是最快的,势力也是最强的。

    “夜枭,你不要欺人太甚。”凤轻寒手中的描金折扇一展,一扬,直取夜枭。

    夜枭冷笑一声,脚步轻快,飞刀掷出,迎向折扇,嗤的一声,火花四溅。

    其他人见状相继攻来。

    夜枭不敢大意,迎向他们的攻击,嘿嘿冷笑:“这就是你们这些武林正道所为?”

    “夜枭,你在江湖上也有些侠名,为何做此等为武林同道不齿之事?”史潇湘大声道。

    夜枭闪身躲过清祥师太的一掌,冷声道:“史殿主难道就从未做过什么不齿之事?”

    史潇湘面色一沉,正待发作。

    正在此时,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横空出现,剑气深深,携带雷霆之势往夜枭当胸刺去。

    本就全力迎战,向前移动的身子眼看就要被剑穿透,再加上后面也是敌人,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夜枭只有冒险向左边一侧身子,可剑锋还是割伤了他的右胸和右臂,在他来不及回味疼痛的时候,身子已经直直的向地面坠去。

    赵玉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强烈的剑气令她浑身发颤,本就受伤的身子挡不住剑气的压迫,也向地面坠去。

    脚刚一着地,布满杂草和落叶的潮湿地面突然变成一望无际的碧海,海水很静,静得不起任何的波澜。而头顶上一碧如洗的蓝天伸手就可触碰,一种强烈的压抑、窒息感萦绕在心头。

    “碧海青天,君子神剑。”夜枭面容严肃望着天空的尽头,喃喃自语。他已经不能动弹,仿佛整个人都深陷在这奇妙的景象里。鲜血已经将他胸前的灰色衣衫侵染成一片乌黑的色彩。

    “是叶蓝天叶大侠么?”史潇湘冲那无垠的边际朗声道。

    “阿弥陀佛。还请叶大侠现身相见。”清祥师太双手合十。

    “各位江湖名宿在此,叶某岂有不见之理。”暖如春风般的语音一落,众人眼前蓝影一闪,一个人挺拔的人影就立在了浩瀚的碧海青天之中,蓝衣飘飘,气韵高华,对着众人微微一礼,“明空大师,清祥师太,史殿主,凤庄主,叶某这厢有礼。”

    同时那柄黑色长剑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召,在天际转了一个圈,如一道黑色闪电射入蓝衣人手中的黑色剑鞘中。

    剑已回鞘,众人眼前的碧海青天也消失不见,仿佛那一瞬间的光华比梦还要虚幻。

    那人蓝衣古剑,俊逸非凡,清亮的眼眸光华流动,透着慈悲和善的禅意。

    众人在这收放自如的高强武艺的震撼中纷纷还礼。

    明空大师问道:“叶大侠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名剑“冰魄”?”

    “正是,在下与人定下赌约,必须单独拿到冰魄剑重新归还于栖霞宫。因此还望各位给在下一个方便。”

    史潇湘豪爽一笑,道:“有叶大侠亲自出手,必然手到擒来,我等岂有干涉之理,明空大师,你看如何?”

    “阿弥陀佛。如此就有劳叶大侠将冰魄剑完璧归赵了。我等先行告辞。”

    明空大师这样一说,其他人自然赞成,都拱手告辞。

    “多谢各位。”叶蓝天亦拱手相送。

    待他们走后,叶蓝天看着夜枭,语音温和:“可否劳烦尊驾将冰魄剑交于在下保管?”

    他说话既温柔又客气。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果真只有君子神剑叶蓝天才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夜枭看着他,脸上的严肃之色有增无减,他自持轻功冠绝天下,盗术无人可比,可论武功,就目前被困的状况来说,他自知不是叶蓝天的对手。

    良久,他才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件东西与本大盗来说也无甚用处,叶大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他说完,解下身上的黑色包裹丢给叶蓝天,飞身离去。

    叶蓝天接过包裹系在肩上,转头看着仍旧留在原地,呆愣的素装女子,那样的神色让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熟悉的画面,他不由轻叹一声,对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柔声道:“到我这里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君子神剑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赵玉脑中反反复复浮现的就是在栗子坪那晚,有一个蓝色人影踏着满天的月光翩然而来,也像这般语音温柔,举止温文,犹如佛陀降世。

    那时的她伤心欲绝,泪眼婆娑,自然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可那人无双的风华,温柔的声音,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此刻能再次和这人相见,她心中的激动不言而喻,毫不犹豫的朝他走过去,将微凉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手中。

    他的手很暖和,暖和得恰到好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如暖阳般的温度。

    叶蓝天微微一笑,五指微合,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两人手掌相抵的那一刻,赵玉感到一股热流从她的手心慢慢散入经脉。却是叶蓝天用内力给她疗伤。

    赵玉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凝神将源源不断的内力引导在体内流转,然后沉入丹田。

    “以后可别让自己这么容易就受伤啊。”叶蓝天见她疗伤完毕,有些无奈的叹气。

    赵玉乍听到这样的暖心之语,眼眶一热,哽咽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叶蓝天点点头,柔声道:“跟我走吧。”

    “去······去哪里?”赵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抬眼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在仰望一尊神明。

    “去找梅掌门,将冰魄剑还给栖霞宫。”

    冰魄剑这三个字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赵玉的耳边,怔忡的心霎时清明不少。

    她是奉百里绝世的命令来夺名剑“冰魄”,可此刻冰魄剑就在眼前,但是她却没有了勇气去争夺。

    只因冰魄剑此时就在叶蓝天的手中。可她又想到了百里绝世,如果他知道了是她打伤了无双,害得冰魄剑落入叶蓝天的手中,不知道百里绝世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折磨她。想到此,赵玉只觉浑身发冷,面容更是苍白如纸。

    “你也想要名剑“冰魄”?”叶蓝天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赵玉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一个不慎就撞上了他的胸膛。又听到他的话,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几步,颤声道:“我······”然而又不知如何辩解,只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叶蓝天至从在栗子坪见过她之后,被她所流露出的一些负面情绪所感染,心中一直对她存有一份怜惜之意,此刻见她满脸愧意,便不忍心责备于她,不由放柔了语气,缓缓道:“这冰魄剑犹如它的名字一般,冰寒侵骨,何况你已是剧毒之身,身体根基已毁,根本无法驾驭它,还是莫要染指它为好。”

    赵玉见他语气轻柔,心中更加惭愧,唯唯诺诺道:“我······我从未想过染指它,我是受人······”说到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脸色一白,赶紧住口。她差点就把她与百里绝世的关系说出口了。

    叶蓝天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转身举步向前走去。

    赵玉见他并不深究,不由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时间默然无言,耳畔只有风过丛林,脚步沙沙的声音。

    赵玉走得有些战战兢兢,她不知道刚才的未尽之语是否会惹得他不高兴。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叶蓝天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亭子里。此亭名叫青螺,建在栖霞宫湘云殿的东边的一处高台之上,视野极为开阔,可看到大半个泠水湖和整个栖霞宫错落有致,布局精妙的建筑。

    风带着湖水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赵玉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霎时间,心中的一切浊气似乎被这泠水之水洗净了。

    赵玉侧头看叶蓝天。只见他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姿态潇洒,气度非凡。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就将一片山水风光比了下去。而如画的面容,温润的气质似乎被这山水浸染的更加通透。

    赵玉这样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白衣如雪的挺拔身影,她深爱的男子曾经也这般温润温柔过,那是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

    “我······我可以叫你一声大哥吗?”赵玉小心翼翼的问道,清亮的眼眸中满是希冀。

    叶蓝天侧头温和一笑,道:“当然可以,我早已将你当作妹妹一般。”

    赵玉大喜,连忙拱手作揖,欣喜唤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叶蓝天伸手扶住她,微笑道:“玉儿不必多礼。”

    赵玉欣喜万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天下闻名的大侠结为兄妹。

    她至从受制于百里绝世,便觉自己污秽不堪,江湖上人人对她嗤之以鼻,冷眼相待。但这个人却从未嫌弃过她,甚至对她温柔以待。她原以为这种温情她再也无法享受了。

    此刻,她已经热泪盈眶。

    “其实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叶蓝天轻轻为她拭去簌簌流下的泪水,温言道,“就是太过执着了些。”

    执着?赵玉不明白,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有时候执着也是一件好事。”叶蓝天继续说道,“但要看你执着的那些事是否正确,是否值得你执着。若是错了,又不值得,那么你的执着就毫无意义,你可明白?”

    赵玉有些怔忡。她的执着是什么,无非就是报仇,还有就是对百里绝世深深的执念。难道这两者都有错吗,若是有错,那么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叶蓝天料想她一时半刻也是无法明白的,轻声叹道:“你实在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个世上除了爱恨情仇、是非成败,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去追求的。你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

    是啊,她想要什么呢?在没有发生家族遇难这件事之前,她希望的是父母健在,天鬼门永存。而她自己会在仕途有所作为,然后寻一伴侣相伴到老。很普通的愿望,没有任何传奇色彩。可这一切都毁了,再也回不到当初。

    赵玉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万分沉重。

    叶蓝天也在叹气。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他就看穿了她在俗世红尘中的挣扎、痛苦、难堪,好像整个灵魂都被禁锢,有种挣不脱,逃不掉的苦闷。

    他想试着点醒她,他不想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在这波涛诡谲的江湖中失去自我,误入歧途。可她的执念太深,一时半刻也无法领悟。但他知道她需要光,只要有光,她自然会走出迷茫,回归自我。

    赵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懵懵懂懂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叶蓝天也静默无言。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清冷的在霞山山水之间荡漾开来,如冷风寒雪般寒冷萧瑟。

    “终于来了。”叶蓝天扬起嘴角,低喃道。

    赵玉循声看去。

    青螺亭东侧一株高大的青松上,一个血红色的人影长身玉立,莹白如玉的手指握住一支碧绿的玉笛轻轻吹奏。

    她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曾经也谱过不少曲子,也曾研究过各家名曲。却独独没有听过这样不带感**彩,又令人百感交集的曲子。

    仿佛人生的喜怒哀乐都化作雪域高原上深厚的陈年积雪,满满的都是清冷,有种遗世独立的孤高清傲。她沉浸在这样的曲子中,心跟着曲调起伏。

    “计宫主果真是守信之人。”叶蓝天朗声道。

    笛声戛然而止。那人手腕轻扬,玉笛便没入了迎风飞扬的宽袖中。

    “叶蓝天,这次是本座输了,东西给你。”那人雌雄莫辩的清冷之声传来,一件长形物什也被他抛了过来。

    赵玉被那如冰雪般寒冷的声音惊醒,才发现那人红衣如血,傲然立于一株树上,恰恰给这浓烈深秋添了一抹极艳丽的春色。

    漆黑如墨的长发用一顶白金珍珠冠束起,面容上戴着一副刻着繁复花纹的银面具,只露出红艳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这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雌雄莫辩,妖艳如火的气息,让人一时之间辨不出是男是女。

    叶蓝天飞身接住物什,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

    那人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正待离开。

    “等一下。”赵玉本就热爱音律,看这人玉笛不离手,想来也是爱音律之人,何况他吹奏的那首曲子引起了她的兴趣,想要讨教一番,于是情急之下不由出声留人。

    那人停了下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毫无温度的看着她。

    赵玉被那眸子里的寒意震慑,整个人似乎掉进了冰窖,一阵冷意散入四肢百骸,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她紧张得小心翼翼的道:“敢问这位······”赵玉住了口,心中不由犹豫,到底是叫他公子呢还是姑娘?又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只觉那人虽然戴了面具,但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美丽妖艳显示他应该是一位女子才对。心中衡量再三,“姑娘,此曲是何人所作,我从未听过这般清冷的曲子,可否指教一二?”

    那人并不答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她。

    赵玉见她不说话,心想莫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话让她不快,忙道:“姑娘若不愿指教······”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阵翻山倒海的怒气夹带着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红影闪动,鞭影重重,那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条软鞭,直取赵玉的双眼。

    赵玉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只得往后急退。

    可青螺亭凌空而建,她这一退必然跃出亭外。就在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横在她的面前,挡住了那鞭子狠狠地一击,同时赵玉也被带回了亭中。

    “她是你什么人?”那人的声音冷如冰霜。

    叶蓝天收起长剑,淡淡道:“她是叶某的义妹。”

    “好。”那人目光如刀,看了赵玉一眼,“来日方长。”说完飘然而去。

    赵玉惊魂未定,颤声道:“多谢叶大哥出手相救。只是她何为想要杀我?”

    叶蓝天拍拍她的肩,抚慰她还有些惊惧的神色,沉吟道:“玉儿,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无咎宫主计君琰是男是女,但也没有人敢把他当做女子。”

    这句话让赵玉一瞬间明白了那人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了。

    但无咎宫和计君琰又让她蹙起了秀眉,她想起了无咎宫投靠于容王门下,与现在支持的太子殿下精絶宫、祁安候府是死对头。

    但她行走江湖这些年却并没有碰上无咎宫的人,这其中应该是百里绝世暗中保护的结果,想到这里,她只觉心中一阵酸涩,莫名的开始想念那白衣翩翩的男子。

    “原来是这样。”赵玉轻声道。

    “玉儿,计君琰此人武功高强,为人又心狠手辣,以你的武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以后遇见他能避开就避开吧。”

    赵玉虽然从未与计君琰有过交集,但她也知道计君琰的武功非凡,听说他一路“九阳如意鞭”出神入化,一手“逍遥指”深不可测,她自然不愿去招惹这样的人物。

    “大哥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赵玉郑重的说道。

    叶蓝天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赵玉快步跟上他。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名剑之失
    山水清润,秋风起,吹皱一湖的水墨倒影。

    赵玉跟在他的后面,看着叶蓝天手中的红色长形包裹疑惑问道:“叶大哥,这又是什么东西?”

    “真正的冰魄剑。”

    赵玉一愣,更加疑惑:“真正的冰魄剑为何会在计君琰手中。”

    叶蓝天道:“自然是他提前破了阵法,盗取了冰魄剑。我与他打赌,我如果截下赝品,他便归还真正的冰魄剑。”

    “也不对啊,对于一个盗术十分高明的盗贼来说,难道夜枭不知道他盗走的是赝品?”

    叶蓝天沉吟道:“或许夜枭与计君琰之间有某种关系,夜枭再次来盗取名剑“冰魄”是为了掩人耳目也说不定。”

    赵玉沉思一会儿也觉得有理,但一想到追着夜枭那么久,结果竟然是赝品,她便恨的牙痒痒,真是白忙活一场。

    栖霞宫白云堂中,众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叶蓝天,可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未看见叶蓝天的踪影,众人开始有些不耐烦。

    无极门掌门刘一守阴阳怪气的道:“这叶大侠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将名剑“冰魄”送过来,梅掌门,难道大家就在这里空等着不成?”

    不等梅长林回答,烈霞山庄庄主叶苍连抚须道:“刘掌门稍安勿躁,以叶大侠的为人定不会失约。”

    铁剑山庄庄主洪旭性格向来急躁,也不悦的叫道:“可这叶大侠未免让大家好等。”

    梅长林见大家有些激动,连忙道:“各位莫急,叶大侠向来一言九鼎,大家再等等。”他的话刚落,便有人来报说叶蓝天来了。

    众人一听,精神一震。武林中人人向往的名剑“冰魄”,没有谁愿意错过这一饱眼福的机会。梅长林亲自迎了出去。

    叶蓝天一个人怡然的从栖霞宫的正门中走了进来。赵玉的妆容仍是栖霞宫女弟子的妆容,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留在了渡口等叶蓝天。

    叶蓝天一见梅长林,抱拳道:“梅掌门,久等了。”

    “哪里哪里。”梅长林笑呵呵的回礼,“叶大侠,请里面说话。”

    白云堂中,叶蓝天坐在左边上首的位置,旁边红木桌上茶香正好。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从一个红绸包裹里取出一个长形的雕花木匣递给梅长林,道:“物归原主,梅掌门请收下吧。”

    梅长林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名剑“冰魄”,轻轻的抚摸着木匣上精致的紫薇花纹,神色复杂。这是就是名剑“冰魄”,江湖上人人都想得之,但自古神兵利器现世只为寻得有缘人助其完成使命,然后又会隐遁于尘世,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

    所以与其说冰魄剑出现在霞山,不如说或许有有缘人出现在霞山。

    然而,有缘人又会是谁,要完成什么样的使命?他缓缓地打开了木匣子。然而他不由变了脸色,失声道:“不好,这里面是空的。”

    “什么,空的?”

    “不可能吧。”

    “对,怎么可能是空的?”

    众人也大惊失色,纷纷围过来检查木匣子,可发现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都神色古怪,目光灼灼的盯着叶蓝天。

    叶蓝天在梅长林说出匣子里时空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一见空空的匣子,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被人戏弄,饶是温润如他,也不免有些生气。

    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还停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他扶额叹息:“看来叶某也被人摆了一道,诸位莫慌,叶某既然答应梅掌门找回名剑“冰魄”就不会食言,天涯海角,叶某一定会找到名剑“冰魄”送回君山。”说到最后,他神情严肃,温润的气质也带了一丝戾气。

    梅长林倒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责怪的意思,摆手黯然道:“叶大侠不必自责,名剑“冰魄”现世本就应该流落于江湖等待有缘人,这一切都是天意。”说到此,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叶大侠侠肝义胆,若不嫌弃,还望叶大侠帮助名剑“冰魄”找到真正的有缘人,莫要让它落在邪门歪道的手中,栖霞宫上下将感激不尽。”

    梅长林诚心所托,叶蓝天自是不敢怠慢,拱手道:“既然如此,叶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见梅长林这样安排,不由各怀了一份心思。听说那冰魄剑不仅能削金断玉,锋锐无比,而且还颇具灵性,甚至还有人说得了冰魄剑,还能得到一套“冰魄剑法”,是每个江湖练武之人心中的瑰宝,谁不想占为己有?

    “敢问叶大侠,你从鬼盗夜枭手中拿到名剑“冰魄”时,可曾查看过?”在众人心思百转之时,凤轻寒问道。

    “未曾。”

    明空大师念了声佛号,沉吟道:“据老衲所知,夜枭虽然是贼,但他在百姓心中颇有侠名,而且此人一言九鼎,断不会做出此等无信之事,叶大侠是否遇到其他特殊情况?”

    叶蓝天微微一笑,道:“大师所言不错。其实在三日之前,冰魄剑就已经被无咎宫所盗,夜枭盗走的自然就是赝品。叶某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追踪计君琰,并且交手了两次都被他逃脱了。不过叶某与他第三次交手时,他好像受了伤,也是那个时候他提出要与叶某打赌,若叶某能夺取夜枭手中的赝品,他便归还真正的名剑“冰魄”,没想到却被他戏弄了。”说完,长叹一声。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无咎宫宫主计君琰,江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亦不知是男是女,是江湖中最神秘的绝顶高手。

    他所领导的无咎宫是江湖四大邪教之首,行事手段毒辣,无恶不作,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魔教。

    梅长林一听冰魄剑在计君琰手上,大惊失色:“叶大侠,冰魄剑绝对不能落在无咎宫手中,否则又是一番江湖浩劫。”

    叶蓝天面容严肃的点点头,道:“梅掌门放心,叶某自有办法。”

    史潇湘忽然问道:“叶大侠,你是如何得知真正的冰魄剑被无咎宫盗走?”

    他这一问正好问到众人的心坎上,他们也想知道叶蓝天是得知这么隐秘的消息的。

    “实不相瞒,此事乃妖帝宫月公子传书相告。”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妖帝宫月长思未卜先知的能力没有人质疑。

    “叶大侠提到计君琰受了伤,又怎么会轻易的从你手中逃脱?”刘一守冷冷的问道。

    他这话问得尖锐而无礼,意思是你叶蓝天自诩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却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拿不住,实在有损颜面。

    “刘掌门此言差矣,听闻那计君琰武功高强,纵然受伤,武功也不弱。何况无咎宫的“虚无遁术”乃武林一绝,至今无人可破。若是换做刘掌门怕是连计君琰的衣角都未必碰到。”苍林派新任掌门金士安一向不喜刘一守那副阴森森的嘴脸,所以说话时难免有些不客气。

    刘一守面色阴沉,双眼中更是闪着阴狠的光芒,冷冷的道:“按金掌门的意思,你也承认叶大侠不是那计君琰的对手。”

    金士安脸色一变。他私心是想讨好叶蓝天,毕竟叶蓝天为人正直,侠名远播,在江湖上有着不可代替的地位,苍林派日后若能受他照拂,那以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定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份私心却被人说成是在诋毁叶蓝天,他不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刘掌门,你休要血口喷人。”

    刘一守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阴测测的道:“血口喷人?在下只是将金掌门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而已,金掌门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你······”金士安怒火中烧,“唰”的一声拔出了座椅旁边的长剑,就要动手。

    梅长林大惊,忙道:“两位暂且息怒,且听叶大侠如何说?”

    天虚派新任掌门无涯子也劝道:“金兄何必为这么一句空穴来风的话生气。”

    叶蓝天从刘一守说话的那一刻神色都未曾变过,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时见两人拔剑相向,不由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两位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刘掌门说得没错,是叶某技不如人,实在惭愧得很。两位都请坐吧。”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有丝毫不满,倒显得争执的两人心胸狭窄。

    刘一守此时也不由对叶蓝天多了一丝敬佩,嘿嘿一笑,拱手道:“叶大侠大人大量,在下佩服,还请叶大侠原谅在下的无礼。”

    金士安见刘一守如此一番假惺惺的腔调,不由冷哼一声,对叶蓝天道:“叶大侠仁义双全,岂容一些宵小之辈坏了名声。”

    叶蓝天摇头正色道:“名声于叶某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人在江湖,为人处世但求问心无愧。其他的叶某从不在乎。”

    他这番话让众人心中一凝,暗道:“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能在武林中大放异彩,没想到他竟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果然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金士安的脸已经红了,不自在的朝叶蓝天行了一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叶大侠勿怪。”

    叶蓝天摇头道:“无妨。”对梅长林说道,“梅掌门,冰魄剑的事就交给叶某吧。叶某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你就有劳叶大侠了,慢走。”梅长林拱手相送。

    叶蓝天告别众人直朝渡口而去。可他刚到山门,就听见一阵战鼓喧天,一个人影也在此时火急火燎的向他跑过来。

    “叶大哥,整个霞山已经被官兵包围了。”来人正是赵玉。

    “官兵,官兵包围霞山做什么?”叶蓝天疑惑不解的问道。

    赵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听那带头的将军说是奉云州知府之命前来捉拿逆犯。”

    叶蓝天皱眉道:“走,去看看。”说完带着赵玉直奔渡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侠者仁心
    一到渡口,就看见一艘艘官船一字排开,横在泠水湖上,每艘官船大约有十几名弓箭手正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中间一艘主船上,一位彪形大汉,身高八尺,宽额方脸,威风凛凛。他左手握着腰间的剑柄站在船头,昂首挺胸,宛若天神降世。一见叶蓝天和赵玉,宏声喝道:“本将奉知府之命前来捉拿叛国逆贼,来者何人,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么多官兵,赵玉不由担心,道:“叶大哥,这么多官兵,我们该怎么办?”

    叶蓝天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有大哥在,不用担心。”说着对那将军朗声道:“在下叶蓝天,阁下可是云州龙魂军右将军谢栩谢将军?”

    他说话之时腾空跃到一艘小船上,袖袍一拂,小船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停在了离主船的两丈之处的水面上,与那大汉遥遥相望。

    赵玉心中担忧,便悄悄的准备好了毒药和银针。

    那大汉一听叶蓝天的名号,脸色就有些难看,见对方又认得自己,心中凛然,道:“原来是“君子神剑”叶蓝天叶大侠,久仰大名。”

    叶蓝天负手立于船头,碧水蓝天,相得益彰。

    只听他从容道:“不敢当。叶某听说将军要捉拿逆犯,敢问将军,这朗朗泠水湖,哪来的叛国逆犯?”

    谢栩被他问得心头一怔,片刻之后才慢条斯理的答道:“凡是有叛国之心的人都是叛国逆犯。”

    “是吗?”叶蓝天看着他,清隽如墨的眸子倒映着霞山山水,深邃莫名,“那敢问将军,这里何人有谋逆之心,将军又有何证据证明?”

    谢栩目光如炬的看着这位蓝衣清明的青年,那清亮如月的风华比那山河画卷还来得磅礴。

    纵然见惯了沙场铁血的心中也不又被那气势制约,但他威严依旧,沉声道:“知府大人的命令便是证据,叶蓝天,你难道也想造反不成?虽然你在江湖上享有盛誉,但别忘了江湖豪情与朝堂律法相比,是律法大于一切。叶大侠,你觉得本将军说得可对?”他说到最后话里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叶蓝天完全不为所动,微笑着说:“不错,将军也说朝廷律法大于一切。那么依照朝廷律法,拿人定罪都需要证据,将军,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谢栩目光灼灼的看着叶蓝天,被他一口一个证据说得心烦不已。没错,他确实没有证据,也并非真的是来捉拿逆犯,而是为名剑“冰魄”而来。

    “在下非常赞同叶大侠的话。”一个人人影驾着一艘小船与叶蓝天并排而立。此人一身玄衣,眉目英挺,正是七陵殿主史潇湘。

    “阿弥陀佛。”明空大师与清祥师太一起出现。

    “将军想要拿人就拿出证据吧。”

    “不错,我们要看证据。”

    ······

    各派的人纷纷到场,驾着船与官兵对峙。

    赵玉担忧的看着叶蓝天,她怕谢栩突然发难,那么多的弓箭手,任你武功盖世,瞬间就可以将你射成马蜂窝。

    “将军,在下栖霞宫掌门梅长林,今日是在下的寿辰,各位朋友也都是为在下祝寿而来,绝无将军所说的谋逆之事,还请将军莫要误会。”梅长林抱拳朗声道。

    “寿辰?”谢栩冷笑,“梅掌门信口雌黄的本事倒不小,本将明明听说这些江湖人是为名剑“冰魄”而来,你敢糊弄本将。”

    梅长林一惊,忙道:“将军有所不知,冰魄剑在三日前已经被无咎宫的人所盗,今日确实是在下的寿辰,诸位武林朋友可替在下证明。”

    “不错,在下也可替梅掌门作证。”金士安道。

    “在下也可以作证。”无涯子道。

    于是众人纷纷作证。因为他们明白,若不作证,那谢栩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宁愿惹怒一方恶霸,也不愿得罪朝廷的官兵。

    谢栩一双虎目圆睁,厉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起来欺瞒本将。那名剑“冰魄”既然三日前就被盗,为何江湖上没有消息?梅掌门,本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将就是为名剑“冰魄”而来,你若识相就乖乖交出来,否则本将就血洗霞山。”

    “这······”梅长林对于名剑“冰魄”被盗这件事有口难言,更是被谢栩的一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也大惊,他们都是江湖人,很少这样与这么多的官兵起冲突,那句血洗霞山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叶蓝天笑笑,从容道:“将军,梅掌门说的并没有错,冰魄剑确实是被无咎宫盗走。将军应该去找计君琰,而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

    “叶蓝天,枉你为一代大侠,竟然公然与朝廷作对,你好大的胆子,来呀,给本将把这群逆贼拿下。”谢栩怒声喝道。

    他早就无法忍受叶蓝天那副悠闲的姿态了。他也忌讳叶蓝天在武林中的地位,若不当机立断,怕是无法拿到名剑“冰魄”回去复命。

    “是。”众将士将弓弦拉满,在“咚咚”的战鼓声中,等待谢栩的命令。

    形势一触即发,连空气都为之凝结。战鼓喧天,霞山山水都在颤栗。

    众人心中也颤抖不已,握着兵器的手心冒着冷汗。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会在这么多的官兵包围下全身而退吗?霎时时间静止。

    赵玉将内力提升到极致,蓄势待发。

    “慢着。”此时,叶蓝天说话了。浑厚的内力附上这两个字,如虎啸,如龙吟,扰乱了凝固的空气,在水面上形成翻涌的波涛,战船随之晃荡。船上的将士惊呼着,摇摇晃晃的想要稳定身形。战鼓声也乱了。

    “叶蓝天,你别以为本将不敢动你。”谢栩大怒,手中的七尺青锋已经出鞘。

    叶蓝天俊美的面容上全是刚毅之色,一双眼眸如黑暗孤空中的星辰,清透明亮,透着清楚明晰的浩然正气。

    他淡定从容,却言辞激昂:“大亚积弱,而周边各诸侯国蠢蠢欲动,内忧外患,将军却率领将士们屠杀自己时刻想要保护的百姓,难道将军就不觉得上愧天恩,下愧黎民吗?”

    谢栩面若寒霜,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好个叶蓝天,还没有人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指责他,怀疑他那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将军,周边之地,多个城池都陷入了各诸侯国的觊觎窥探之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将军身居要职,运筹帷幄,应当挥师西去,击退敌军,匡扶大亚河山,以保百姓安居乐业。将军何故引兵与同胞子民相互残杀耳?”

    叶蓝天这番话掷地有声,豪情万丈,令人热血澎湃。秀丽泠水湖回荡着的都是他满腔为国为民的侠者仁心。

    侠者仁心,为国为民。

    赵玉仿佛已经明白,为何只有叶蓝天才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侠士。

    他用自己的言行诠释着侠这个字的含义,用一颗仁慈的心引导着侠这个字的方向,这是需要宽广的胸怀,高尚的情操,卓绝的智慧才能办得到的。

    众人听到动情之处也不免喝起彩来。

    谢栩在叶蓝天的一番话中,神色变幻莫测,他本是一位征战沙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七尺男儿,宁愿将最后一滴血滴进敌人的身躯,也不愿伤害他用生命去保护的黎民。

    叶蓝天的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令他醍醐灌顶,灵台清明。霎时,心中的豪情回荡,仿佛又回到了战场,朔风呼啸,战鼓轰鸣,他战甲加身,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叶蓝天,这尘世中世人皆为一己私利追名逐利,你为何心如明镜,装的是这泱泱天下?”谢栩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佩服这位年轻的侠士。

    叶蓝天神情淡然,目光悠远,淡淡说道:“侠者仁心,为国为民。”

    侠者仁心,为国为民。这是怎么的胸怀,怎样的气度?

    赵玉的眼眶湿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叶蓝天那时跟她说的话。

    “好个侠者仁心,为国为民,好个叶蓝天,他日你若来风野城,本将再与你把酒言欢。我们撤。”谢栩朗声说道,一挥手中的长剑,战船缓缓退去。

    “一定。”叶蓝天拱手朗声道。

    战船浩浩荡荡地驶离泠水湖,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众人也松了口气。叶蓝天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力解霞山之困,再一次赢得众人的尊重,那一句“侠者仁心,为国为民”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唤起了更多武林人士对侠义精神的弘扬。

    霞山之围一解,叶蓝天就想带着赵玉离开,可耐不住大家的挽留,于是当天就留在了栖霞宫。同时为了不让赵玉暴露身份,暗地里另外找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并且易了容,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夜还没降临,赵玉换了妆容,一个人在房间检查身上的伤。

    特别是被无双伤的那一抓,此刻闲歇下来, 才感觉到锥心的疼痛。她小心翼翼的拨开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

    “磕磕······”这时却传来敲门声。

    “谁?”赵玉神色一凝,快速拉上衣服,喝问道。

    “奴婢奉叶大侠之命前来为姑娘疗伤。”门外想起一个清脆的女音。

    是叶大哥叫的人来。赵玉放心下来,前去开门。

    婢女打扮的少女端着药进了房间,将药放在桌子上,对赵玉恭敬道:“姑娘,让奴婢为你疗伤吧。”

    赵玉不疑有他,点点头坐下来任她动作。

    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勾栵草的特别味道尤为明显。赵玉容色一变,手如闪电般扼住了少女的脖子。

    赵玉目光凌厉,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精絶宫的独门秘药“回生合凝散”?”

    少女被扼住脖子,却丝毫不显惊慌,从容道:“赵姑娘,属下乃精絶宫门下**使轻风,奉秋长大哥的命令来为姑娘疗伤。”

    “**使,为何我从未听过?”赵玉冷声问道。

    “属下乃新进人员,姑娘自然不知。”

    新进人员?赵玉面容有些难看。没想到他又扩充势力了,对她的监视也越来越紧了。

    赵玉眼中冷光流动,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赵玉放开她,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少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待她走了出去,赵玉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一双美目深沉如海。

    百里绝世,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永远控制我了吗,休想。

    赵玉站在窗前,看夕阳西沉,燕雀南飞。须臾间,心中已涌起无数的情感。

    直到传来脚步声,一切才归于平静。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几番萧索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赵玉收敛了情绪。

    “玉儿,准备好了吗?”叶蓝天温润的声音响起。

    暖如春阳的语音让赵玉精神一震,微微理了理仪表,才笑着回道:“叶大哥,我好了。”

    赵玉打开了房门,正好看到银白相思树下蓝衣翩然的男子,容姿如画,俊逸非凡。

    “走吧。”叶蓝天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赵玉点点头,跟着他去前院。

    梅长林为了感谢叶蓝天和众位江湖豪杰的救命之恩,当夜大摆筵席,款待武林各派人士。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整个大院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梅长林举起酒杯,朗声道:“各位,在下在这里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各位倾力相助,栖霞宫此次恐怕会有灭顶之灾,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各位吃好喝好。”

    “梅掌门客气了,要说起来,这次还是数叶大侠的功劳最大。”金士安大声道。

    “不错不错。叶大侠,在下敬你。”洪旭向叶蓝天举杯,爽朗说道。

    “不敢当。”叶蓝天淡淡笑道,一饮而尽。

    梅长林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次有劳叶大侠了,栖霞宫上下感激不尽。这杯酒在下敬叶大侠。”

    “举手之劳,梅掌门不必客气。”叶蓝天喝完酒,又道,“各位也不要客气了,今天的事全靠大家同心协力才得以击败敌人,咱们今晚就放胆子喝,不醉不归。”

    “既然叶大侠如此说,那么大家尽情喝,不醉不归。”梅长林心潮澎湃,大声道。

    “不醉不归。”大家齐声道。一时间大家放开了胆子,畅快痛饮。

    赵玉跟着各派的女弟子坐在一起,默默地喝着酒,目光却停留在叶蓝天身上,见他被大家众星拱月般的围着,心中既欢喜又感动。

    “这位姐姐,小妹敬你。”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一双纤纤玉指执着酒杯映入了赵玉的眼中。

    赵玉侧头一看,那人明眸皓齿,娇颜如玉,竟是梅长林之女梅月婉。

    “谢谢。”赵玉与她碰了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梅月婉为赵玉添了一杯酒,抿嘴笑道:“小妹梅月婉,不知姐姐芳名?”

    赵玉轻啜一口酒,浅浅笑道:“我叫白玉。”

    “白姐姐。”梅月婉的目光在赵玉身上逡巡一圈,道,“看白姐姐的服饰,不是各门派里面的人。”

    赵玉身上穿的是叶蓝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翠绿色对襟长裙,衣袖和裙摆上绣着孔雀羽毛图案。这一身衣服自然与各门派规定的制服不同。

    “我是跟随叶大哥来的。”

    “叶大哥,是不是叶蓝天叶大侠?”

    “不错。”

    “真的吗?”梅月婉一把拉住赵玉的胳膊,惊喜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和叶大侠认识的?我好羡慕哦。”

    赵玉看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子,很难想象她当初与青城派的李子慕比武时的凌厉。她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胳膊,却没挣脱,沉吟道:“我有一次受了伤,被叶大哥所救,就认识了。”

    梅月婉看了一眼叶蓝天,有些羡慕的说道:“真羡慕你,能和叶大侠走在一起。像叶大侠这样的英雄人物,能和他说上两句话,我就死而无憾了。”

    她的话让赵玉想起这段时间和叶蓝天的种种,不由感到温暖至极。她虽然想不明白叶蓝天为何对她照顾良多,但她知道叶蓝天是真心对她好的。

    “哎······”梅月婉放开了赵玉的胳膊,用手支着下巴,神思悠远,叹声道,“像叶大侠这样温润如玉,风华无双的男子,哪个姑娘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幸福死的。”

    赵玉目光追随着叶蓝天,点头赞同梅月婉的话。

    不错,像叶蓝天这样优秀的男子,没有哪个女子不动心的。

    如果她早点遇到叶蓝天,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他的。可惜她最先遇到的是百里绝世,她的心满满的都是百里绝世。

    对于叶蓝天,她只是把他当成最敬重的大哥。

    “不说这些了。白姐姐,我们喝酒。”梅月婉笑眯眯的对赵玉举起酒杯。

    赵玉对这个女孩子又有了新的认识,明明刚才还有些情绪低落,怎么一下子又笑得这么灿烂。但还是很配合她,和她一杯接一杯的喝。

    三四杯酒下肚,赵玉便有了几分醉意,她本来酒量就不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受伤比较严重,一时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刚想开口说话,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开来。

    “啊。”她用手捂住腹部,痛叫出声,脸色苍白如纸,密密麻麻的汗珠就沿着脸颊落了下来,同时手中紧握的酒杯也应声破裂,碎片扎进肉里,一会儿就血淋淋的一片。

    “白姐姐,你怎么了?”梅月婉惊叫道,慌乱的去扶赵玉。她这一叫引来了大家的注意,离得近的一些女弟子也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

    “白小姐,快去叫大夫吧。”

    ······

    赵玉狠狠的咬住嘴唇,痛得神志不清,已经不能言语。她胡乱的在身上摸索,寻找着药瓶,可她忘了那瓶“千绝”放在房间的包裹中,根本没带在身上。

    叶蓝天注意到了这边闹出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这一看脸色不由大变,疾步走过来扶住赵玉,急切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赵玉才敢放下心,颤声道:“好痛······”

    叶蓝天一搭她的脉搏,神情凝重,抱起她向卧房奔去。

    “大哥,药······药在包裹里面。”叶蓝天将她放在床上,她忍着剧痛颤抖的说道。

    叶蓝天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包裹中翻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药倒出喂给赵玉吞下,然后扶住她,掌心抵在她的背上,替她疗伤。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赵玉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撕掉面具的面容上,本来浅淡的黑痕愈发黑得深沉,纵横交错在脸上,有种狰狞的诡异感。

    叶蓝天看着她脸上的黑痕,心中疼痛不已,叹息一声,才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手上的伤。

    “大哥,不要看,好丑的。”赵玉用被子遮住面容,闷声道。

    “玉儿,是你练的毒功的毒发作了?”

    “是。”赵玉低声回答,“其实,每次毒发都在月底,不知为何,这个月提前了。幸得易了容,否则又得给大哥添麻烦啦。”

    听了她的话,叶蓝天无奈叹气,“你啊,总是想着别人,自己的身体都成这样了,为何不上精絶宫或朝阳阁解毒?”

    精絶宫百里绝世医术超群,朝阳阁唐四小姐医术虽然略逊一些,但她在毒物上研究颇深,解毒之术天下闻名。

    赵玉探出头来,惨淡说道:“大哥有所不知,精絶宫百里绝世为人高傲,怎么会愿意对我这个无名小卒伸以援手?唐四小姐虽然侠肝义胆,但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怕为难了四小姐。”

    对于百里绝世,叶蓝天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此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亦正亦邪。如此说来倒在情理之中。但唐四小姐此人古道热肠,岂非因一些世俗眼光来看待一个人?

    “这样吧,我马上修书一封给四小姐,请她为你解毒。你伤一好就去一趟云州朝阳阁。”叶蓝天走到书案旁,执笔写信。

    赵玉没想到叶蓝天会为她做到这样的程度,心中不由感激不尽。但她根本就不想解毒,“阴冥毒功”是她复仇的希望,若解了毒,她又回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的状态,她该如何报仇?但叶蓝天的好意又不好推迟,此时,只得应承了下来。

    叶蓝天写好信,招来一只信鸽,传去了朝阳阁。

    “玉儿,为防你身份暴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明日我们就离开霞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养伤,伤好后你便立刻动身去朝阳阁。大哥要去寻回名剑“冰魄”就不陪你去了。”

    赵玉点头答应,但心中自有一番主意。

    当夜无话。翌日两人谢绝了梅长林等人的挽留匆匆离开了霞山。

    落霞官道,两骑骏马并排而立,马上的人,一人蓝衣翩翩,温润如玉;一人黑衣如墨,面布黑痕。

    “大哥,一路保重。”赵玉低声说道,目光清幽,恋恋不舍。

    叶蓝天抬手摸了摸她漆黑柔顺的秀发,柔声道:“你也一样,好好解毒。”

    “大哥放心,我会的。”

    “大哥走了,保重。”叶蓝天深深的看她一样,一扬马绳,策马向旁边的道路而去。

    “保重。”赵玉看着骏马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勒马向前去。

    晨雾未散,青山茫茫,一瞬间,她又是一个人了。

    赵玉是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男子的。他在她困难的时候,在她饱受人情冷意的时候,如一轮暖阳,如一缕清风,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带给她无限的温暖和希望。

    对于这个男子,她是一生都不会忘怀了吧。

    然此刻,前路茫茫,又是几番的萧索?

    萧索,前路又岂止是萧索?官道上,灰衣男子姿势懒散的立在道路中央,脸上挂着一丝痞笑,挡住赵玉的马。

    赵玉一勒马,骏马嘶鸣,堪堪停在灰衣男子的面前。

    “鬼盗夜枭。”赵玉神色清冷,目光凌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赵美人,想哥哥否?”夜枭嘻嘻一笑,目光落在赵玉的面容上,格外轻佻。

    赵玉面色一沉,眼露杀意,冷声道:“夜枭,你拦住我的马,意欲何为?”

    夜枭扬眉,勾唇坏笑,正欲说话。

    “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这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赵玉冷冷的看着他,手中淬毒的银针泛着冷光。

    夜枭一见银针,似乎被吓到,举手道:“好好,我们说正事。”只是他笑脸盈盈,哪里有被吓到的样子。

    “什么事?”赵玉冷淡的看着他。

    夜枭扬眉浅笑,慢慢吐出几个字:“名剑“冰魄”。”

    名剑“冰魄”?赵玉目光一凛,想起百里绝世的吩咐,心中一动,暗想:“难道他知道真正冰魄剑的下落?”然面露冷笑:“难道你有真正的冰魄剑?”

    夜枭神秘一笑:“只要你跟哥哥走,哥哥保证你得到冰魄剑。”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玉的语音变得冷淡。

    “因为你想得到冰魄剑。”

    赵玉闻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良久,忽地狡黠一笑:“很抱歉,我并不想要冰魄剑。”说完,一扬马鞭,骏马飞腾。

    夜枭一怔,他看到了那一瞬间的笑容,清雅明丽,媚意百生,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这一瞬间的愣神,骏马也越过他,向前飞奔而去。

    夜枭拔腿便追,斜旁人影一闪,一个人就截住他,八枚透骨钉,疾如电光。

    他大惊,不得不迎战,看着赵玉的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人面芙蓉
    秋雨潇潇,风满天安。帝都皇城,漱玉宫。

    清晨,薄雾轻笼满园的青叶芙蓉,露珠剔透,如珍珠般镶嵌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上,花香丝丝绕绕,不惊纤尘悄悄溜进金砖为壁,琉璃作瓦的宫殿,拂开那轻罗帐,露出帐中酣睡的人儿。

    只见她以花为容,以柳为态,冰雪为肌玉作骨,秋水为姿月绘神,端的是美人如玉,风华无双。

    花香氤氲,沉睡中的佳人眼睑轻颤,睁开了精致的眼。睡眼朦胧,仿佛柔和了这个清晨微醺的晨雾。

    静立在侧旁的宫女们静静悄悄的行动了,扶佳人,披华衣,濯丽颜,立铜镜,挽雾鬓,描黛眉,摸朱脂,金钗步摇,装点墨发。

    最后,倒映在铜镜里的容颜,是绝对的倾国倾城。

    “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公主更美的人了。”

    此刻在这漱玉宫中,只有从小就伺候珺凰公主的宫女锦绣敢打破一室的寂静,说出赞美之语了。

    皇甫珺凰看着铜镜中的无双容颜,抿唇微微一笑。

    这一瞬的顾盼之间,整个房间仿佛霎时有了光华,而两旁的宫女都低下了头,似乎不敢直视于她。

    皇甫珺凰起身,步摇轻晃,娇颜醉玉,她挥手,让梳妆的宫女退下。

    莲步轻移,走出殿门,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露珠泛着点点金光,满园青叶芙蓉,花开正艳。

    皇甫珺凰行走在花丛中,人若芙蓉,面若芙蓉。

    “芙蓉一面,锁心莲······”低喃之语,满含惆怅,玉指轻点,柔情似水。

    锦绣静立在旁,见状,不由怅然暗叹。她知道公主又在想那个人了。

    青叶芙蓉能得珺凰公主之钟爱,也完全是因为那个人,那个风华绝代,江山惊艳的男子。

    “锦绣,你说他回帝都了吗?”皇甫珺凰收回玉指,看着被宫墙阻隔的远方,幽幽问道。

    “回公主,奴婢昨日得到消息,侯爷已经回来了。”

    “真的?”皇甫珺凰霍然转身,面容上已经藏不住惊喜。

    “回公主,是真的。”锦绣见她开心,不由也笑着应道。

    “太好了。”皇甫珺凰喜道,笑意嫣然,“先去给母后请安再作打算。”

    “珺凰。”低沉的男音响起,华贵锦衣的男子缓步而来,正是太子皇甫怿。

    正禄门,皇甫珺凰刚好遇到太子皇甫怿。

    “太子哥哥。”皇甫珺凰微微一礼。

    皇甫怿笑道:“本宫见珺凰面带喜色,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皇甫珺凰淡淡笑道:“太子哥哥说笑了,珺凰长居深宫,哪有什么喜事。”

    “那看来是本宫错会了。”皇甫怿呵呵笑道,“珺凰可是去给母后请安?”

    “是。”皇甫珺凰忽面露难色,道,“珺凰忽然想起给母后备的礼物忘在宫中,珺凰要回去取来,太子哥哥先去给母后请安,珺凰随后就来。”

    皇甫怿点头道:“如此本宫就先去了。”说完举步而去。

    皇甫珺凰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与皇甫怿乃同母所生,却最不喜欢这位兄长,因而她与他的关系并不亲热。

    “公主,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锦绣问道。

    皇甫珺凰沉吟片刻,道:“今天就不去了,你回去把那支金凤步摇给母后送去。”

    “是,公主。”锦绣道,“那公主是回漱玉宫用早膳还是?”

    “去穆王府用早膳吧,好久没见三哥了。”

    “那侯爷那里······”

    皇甫珺凰目光微闪,道:“他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吧。”

    “是,公主。”

    穆王府坐落在北街,有些古旧的府邸,墙上和台阶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偌大的庭院,杂草丛生,梧桐树枯黄叶子随风飘落,如陨落的蝶。

    “别跑,别跑,我要抓住你,抓住你······”身形高大的男子穿梭在杂草中,追着一只还未来得及躲进洞穴的秋虫。

    他口中念念有词,衣裳被杂草上的露珠浸湿,墨发沾满草屑。

    “王爷,该用早膳了。”年迈的老管家和一位少年在后面追着他。

    “王爷,用过早膳,秦宇和王爷一起玩好不好?”少年快速跑在男子的前面,拦住他,温言道。

    “不,我不吃,不吃。”男子停下动作,噘着嘴,神情呆傻的摇头。

    眉目英挺的男子面容上沾了尘土,配上傻愣的神情,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谁又会想得到这就是身份尊贵的穆王皇甫景明呢?

    皇甫珺凰一进穆王府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三哥又不吃饭了吗?”皇甫珺凰浅浅笑道。

    “哎呀,是公主殿下来啦。”老管家欣喜的迎上去。

    秦宇也连忙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皇甫珺凰微微一笑,话音刚落,一个高大人影就扑了过来。

    “小凤凰,小凤凰······”皇甫景明扑过来,抱起皇甫珺凰就转起圈来,只把皇甫珺凰弄得晕头转向才放人。

    皇甫珺凰稳住身子,示意锦绣将手中的食盒拿过来,笑眯眯说道:“三哥,你看,小凤凰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哦。”

    “桂花糕,桂花糕······”皇甫景明一把抢过食盒,打开盒盖,就吃了起来。

    皇甫珺凰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三哥,好吃吗?”

    “好吃,好吃。”皇甫景明嘴里装满糕点,语音含糊,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皇甫珺凰,“小凤凰,你也吃。”

    “小凤凰不饿,三哥你吃吧。”皇甫珺凰柔声说道。

    “哦。”皇甫景明抱着食盒,随意蹲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吃着糕点,行为幼稚,犹如孩童,看得皇甫珺凰心中一酸。

    如果不是当年的失足落水,三哥的风华绝不在太子和容王之下,只可惜天意弄人。

    “公主还未用膳吧?”老管家和声问道。

    皇甫珺凰点点头。

    “那随老奴来。”老管家躬身道,又吩咐秦宇,“阿宇,快去准备准备。”

    少年应声而去。

    “三哥,我们进屋去吧。”皇甫珺凰扶着皇甫景明向大厅走去。

    桌上摆着一碟小菜,一盘面饼,一碗白粥。

    “公主殿下,府中清寒,粗茶淡饭,还望莫怪。”老管家低声道。

    皇甫珺凰见状,秀眉一蹙,语音有些冷意:“秦伯,难道这些时日,三哥就吃的这些吗?”

    秦伯眼眶一红,黯然点头。

    秦宇更是愤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面饼已经是府里最好的食物了,这个月不知怎么的,王爷照常的月例被苛扣,奴才去找朝奉府理论,却被他们赶了出来,再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皇甫珺凰越听脸色越难看,冷声斥道:“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这就去面见父皇说明此事,看看是谁如此放肆?”

    “公主息怒。”秦伯连忙叫住她,“公主殿下,前几日郎中令梁大人为王爷之事顶撞了陛下,现在被陛下责令闭门思过,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冲动啊。”

    “竟有此事?”皇甫珺凰平静下来,“看来此事有些蹊跷,不过秦伯你放心,本公主一定会为三哥讨回公道。”

    “如此多谢公主殿下了。”秦伯连声道谢。

    皇甫珺凰道:“秦伯不用客气,这是珺凰应该做的。”

    用过早膳,皇甫珺凰陪了皇甫景明一会儿就离开了穆王府。

    “锦绣,去祁安候府。”马车中,皇甫珺凰思量半晌,缓缓说道。

    祁安候府,奢华而庄重。

    百里绝世刚下早朝,花印风尘仆仆,披一身晨露回了侯府。

    “花印见过侯爷。”书房,墨香盈盈,花印行礼道。

    百里绝世正在写信,宝蓝华服,风度翩翩,执笔而书。

    颜佑立在一旁,目不斜视。

    “事情办得如何?”语音一落,书已成。

    “回侯爷,花印花了半月之期,查到了有关飞镜会的一些消息。”花印顿了顿又道,“飞镜会并不像其他门派有严密的组织形式,但却有严格的门规,他们所有人都听从花妖狐花媚娘一个人的命令。”

    “花印知道花妖狐并不是飞镜会真正的会主,但花印费尽心思也没查到谁是他们的会主,也没查到飞镜会的总坛所在地。花印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你的确办事不利。”百里绝世语音淡淡,“半月之期竟然只查到这么一点线索,花印,这可不是你的办事能力。”他目光凌厉。

    花印一惊,忙道:“侯爷明鉴,花印虽然没有查到飞镜会的真正会主和总坛,但查到另外一件事,就是前不久太子宫的一个门客被杀之事。”

    百里绝世目光一凛,道:“查到雇主了?”

    “是,雇主就是飞花楼楼主云容鸢。”

    “飞花楼?”百里绝世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眸光暗沉。

    “侯爷,飞花楼依附于容王,这幕后主使定是容王。”颜佑插口道。

    百里绝世淡淡看了他一眼,脑中思绪如电,说道:“花印你继续盯住花妖狐,颜佑,你将这封信送到南安城去。”

    “是。”两人分别领命而去。

    百里绝世目光深沉,剑眉微皱,容王府与飞镜会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正当他思索之间,有下人来报:“启禀侯爷,珺凰公主来了。”

    百里绝世容色一怔,道:“奉茶留香阁。”

    留香阁,芙蓉飘香,茶香相和,沁人心鼻。

    皇甫珺凰端坐在椅子上,浅啜清茶,其貌之美,其姿之秀,宛如画卷。

    “公主殿下驾临,本侯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莫怪。”百里绝世缓步而来,淡淡说道。

    皇甫珺凰抬眸。只见芙蓉绽放的廊道,蓝衣翩翩的男子,眉目如画,步态从容,如一缕清风吹拂,仿佛这江山万里,也不及他的容姿一半。

    她突然心跳加快,白皙漂亮的面容浮现两朵红云,艳若朝霞。

    “重华,你来了。”她目光痴迷,语音轻颤。

    “不知公主殿下前来,有何要事?”百里绝世从容落座。

    皇甫珺凰想起此行的目的,容色一正,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三哥。”

    “哦,是穆王殿下。”

    皇甫珺凰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重华你应该知道,三哥因为落水变得痴傻,又不得父皇宠爱,如今连月例都被苛扣,珺凰想请重华在父皇面前替三哥说说情。”

    百里绝世啜了一口茶,淡淡说道:“陛下极宠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穆王殿下的事便可迎刃而解。”

    皇甫珺凰再次叹息:“重华有所不知,昨日珺凰顶撞了父皇,父皇正生气呢,所以只有来麻烦重华你了。”她说到最后不由有些心虚。

    百里绝世焉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其实公主殿下如果真想帮助穆王殿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找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即可。”

    皇甫珺凰忽地面露伤心,语音黯然:“太子哥哥 日理万机,珺凰不想去麻烦他,难道重华连这点忙都不愿帮珺凰吗?”

    百里绝世见她神色,暗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本侯就替公主殿下分分忧,不过成不成,本侯就不保证了。”

    “真的?”皇甫珺凰面转喜色,嫣然一笑,无限娇羞,“珺凰代三哥谢谢重华。”

    “公主殿下客气了。”百里绝世神情淡然,“本侯还有要事在身,公主殿下在府中请随意。”

    “好。”皇甫珺凰笑意盈盈,目光痴缠。

    百里绝世招来几个婢女,吩咐道:“好好侍奉公主殿下,不得有任何差池。”说完对皇甫珺凰说了一声“请随意”便离开了。

    皇甫珺凰看着她颀长挺拔的身影,心中一片柔情。

    总有一天,他会属于她的吧,她如是想。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后宫暗流
    南安城,在天安城以南,犹如一把巨斧劈开岎岭,东西岎岭形成一道屏障,护卫着这座城。作为皇城天安的“南屏障”,南安城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太子新政论就在这座城试验实施的。

    所谓太子新政论,即皇朝立储,年满五载,必行新政,以正君德,此乃大亚历代的皇家祖训。

    离新政考察期还有三日。南安城已成万众瞩目之所在,皇帝降旨八千禁卫军奔赴南安城,维持秩序,整座城戒备森严。

    然而此刻最热闹的却是皇宫坤阳宫。由于太子新政,前几日宏华帝就诏告百官,封苏贵妃为皇后,封号懿贤,今日正式行仪式,授皇后宝册和宝玺。

    后宫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坤阳宫,懿贤皇后衣着华贵,容姿冶艳,端坐在后座上,接受着众后宫嫔妃的祝贺。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臣妾早就预感这皇后之位定非娘娘莫属,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说话之人语音谄媚,满脸的讨好之色,正是祥嫔。

    她是沧州知府之女,刚进宫一年,在后宫中没有什么势力,依附于苏贵妃。

    懿贤皇后淡雅一笑,道:“承妹妹吉言,本宫也是承陛下抬爱,方能有此殊荣,以后这后宫之事繁杂,还要劳烦各位姐妹共同协作才是。”

    她虽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才二八年华,岁月在这个女子身上没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样的女子焉能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其实自前任皇后崇德皇后薨,宏华帝就再也没有动过封后的念头,但却独宠苏贵妃。直到太子册立已经五载,在众臣的建议下,方才立后。

    懿贤皇后面容端丽,眼中含笑,一派的温娴雍容。可谁又知道她这些年为这个后位费了多少的心机,如今终于熬出头了,她心中回荡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惆怅。

    这巍峨深宫,帝王荣宠,曾经有多少女子想要一进宫门,夺取那无上的荣耀。可进了深宫才知道,那些无上恩宠,荣华富贵却是那么遥不可及,窥其一角,就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良善,比如良心,比如良知。

    而她如今失去的又岂止这些?她暗叹,面上却笑容不变。

    “娘娘如此贤良,这皇后之位自然是要娘娘这般贤惠才能胜任,是吧柔妃姐姐。”柳昭仪柔媚笑道,却是笑不达眼底。

    柔妃一直端坐着,温雅浅笑,并不言语,此刻见柳昭仪提到自己,方才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

    懿贤皇后的目光掠过柔妃面目含笑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嘲讽,笑道:“多谢各位妹妹的抬爱,今日我等众姐妹就好生叙叙,众位姐妹可不要客气。”

    “那是自然,只要娘娘不嫌臣妾吵闹就行。”祥嫔谄媚道。

    “哼。”一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涟嫔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臣妾恭喜娘娘,不过臣妾身子不舒服,先告退了。徐姐姐,你的风寒还未好,可要一起回宫。”

    神色娴静的徐良娣温婉浅笑,起身道:“臣妾恭贺娘娘,只是臣妾偶感风寒,再此怕坏了众姐妹的兴致,就先告退了。”

    懿贤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道::“既然两位妹妹身体不适,那就回宫好生歇息吧。”

    涟嫔与徐良娣行礼告退,联袂而去。

    她们一走,柳昭仪也起身,淡淡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想起今日是云倾进宫觐见的日子,臣妾告退。”

    “妹妹与容王殿下母子情深,本宫自然理会得,退下吧。”懿贤皇后笑道,可笑容中已有了冷意。

    “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说完翩然而去。

    剩下在座的就只有柔妃,祥嫔,还有一直未置一词的宁妃和魏婕妤。

    “皇后娘娘,今日是娘娘的册封大典,如此喜事,这涟嫔,柔妃,柳昭仪真是好生无礼。”祥嫔面露鄙夷之色,不满说道。

    懿贤皇后勾唇浅笑:“妹妹哪里话,三位妹妹各有要事在身,本宫并不勉强。何况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只愿各位妹妹身体安康,和睦相处。”

    祥嫔道:“皇后娘娘就是太大度啦,否则她们哪敢这么大的胆子。”

    “放肆。”懿贤皇后见她竟敢如此胡说,不由斥道,“祥嫔你贵为嫔妃,岂可胡言乱语。”

    祥嫔自话一说出口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被懿贤皇后的话一惊,连忙拜倒在地,颤声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只是一时不查才胡言乱语,臣妾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懿贤皇后见状,叹道:“罢了,你且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祥嫔战战兢兢的起身。

    懿贤皇后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掠过,淡淡说道:“各位妹妹想必也累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她话音一落,众嫔妃纷纷告退。

    待她们走后,懿贤皇后才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倦容。

    “娘娘,可要歇息一会儿。”贴身宫女文香低声道。

    懿贤皇后并不答话,眯着眼,面容怠倦,半晌才低低叹息:“高处不胜寒啊······”

    在她的叹息声中,有宫女来报:“娘娘,公主殿下前来问安。”

    “哦,是珺凰来了。”懿贤皇后精神一震,面露喜色。

    “母后。”皇甫珺凰人未到,声先闻。

    随着一阵香风沁鼻,环佩声响,身姿婀娜的美丽女子已盈盈拜倒:“珺凰恭喜母后荣登后位。”

    看着面前容颜倾国的少女,懿贤皇后眼中满含怜爱,柔声道:“珺凰快起来,让母后看看。”

    皇甫珺凰嘻嘻笑着,一骨碌坐在懿贤皇后的身旁,抱着她的胳膊,眉目含笑,倾国倾城。

    “本宫的珺凰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懿贤皇后爱怜道。

    “珺凰是母后生的,自然漂亮啦。”

    “你这个小机灵鬼,就知道哄母后开心。”懿贤皇后点着她的鼻子嗔道,“还有你说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也不来母后这里请安?”

    皇甫珺凰这几日一直留在祁安候府,见懿贤皇后如此问,不由俏脸一红,心虚道:“珺凰这几日有些忙。”

    “忙?”懿贤皇后似笑非笑,“可本宫怎么听说你一直住在祁安候府啊?”

    皇甫珺凰见懿贤皇后说明,脸更红了,小声道:“珺凰这不是有事找重华帮忙嘛。”

    懿贤皇后看着自己的爱女娇羞的样子,不由打趣道:“重华重华的,叫这么亲密,看来本宫的宝贝女儿也长大了啊。”

    “哎呀,母后好坏,珺凰不搭理您啦。”皇甫珺凰俏脸绯红,将头转到一边,气鼓鼓的说。

    “好啦好啦,母后不打趣你了。”

    皇甫珺凰这才放心,面上笑容可掬,忽而想到什么,眼眸一转,低声道:“母后,若是······若是珺凰······”说到此面容又是一红,“母后会不会帮珺凰?”说完清澈如水的眼睛满怀希冀的看着懿贤皇后。

    懿贤皇后见她吞吞吐吐,可跟据前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莞尔一笑:“本宫以为什么事情呢,放心吧,你是本宫的皇儿,本宫自然要帮。”

    “多谢母后。”皇甫珺凰满脸欣喜。

    “等你太子哥哥新政考察一过,母后就向你父皇说说,让你父皇给你指婚好不好?”懿贤皇后柔声说道。

    皇甫珺凰面容微红,低头轻声道:“珺凰全凭母后做主。”她的心中喜悦无限,她知道只要母后开口,她一定会得到那个男子的。

    懿贤皇后看着已然深陷情网的爱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一直想着怎么拉拢祁安候,能真正为太子所用,而珺凰却给她带来了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祁安候这颗棋子,她要定了。

    福寿门,徐良娣与涟嫔挥退宫女,缓步而行。

    “涟妹,你此番举动,皇后娘娘定会迁怒于你,你可要小心了。”徐良娣面露忧色,叮嘱道。

    涟嫔却全无惧色,一张丽容更是冷若霜雪,冷声说道:“本宫又有何惧,她这等坏事做尽,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人却能登上后位,真是老天无眼。”

    徐良娣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涟妹,你切不可如此说,若是这些话传到了陛下和皇后的耳朵里,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涟嫔却是冷哼一声,神情极为不屑。

    徐良娣知她性情,叹息道:“涟妹,皇后风头正盛,你我切莫鲁莽行事。”

    涟嫔极为不甘,冷声道:“徐姐姐,若不是穆王······太子之位怎么会落在那个贱人之子手中。”

    她的话未尽,但徐良娣却明白她的话,想起皇甫景明,心中不由一阵酸楚,低声道:“涟妹莫要如此说,我能借着景明的福分出了冷宫,已是天大的恩赐,也只愿景明这一生快乐无忧,岂敢再奢求其他的?”

    涟嫔闻言,面容神情更冷,但她又知徐良娣的性情,倒也一时间没说话。

    “两位妹妹走得好快。”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

    涟嫔与徐良娣回首,见柳昭仪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昭仪娘娘。”徐良娣微微一礼。

    而涟嫔却只是随意服了服,并不说话。

    论地位,柳昭仪自然是要高一些,因而两人自然要行礼。

    柳昭仪笑道:“两位妹妹身体不适,应该回宫才是,这天气风冷,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多谢娘娘挂怀。”徐良娣声音不卑不吭。

    “虚情假意。”涟嫔冷笑。

    柳昭仪面容微微一僵,而后仍旧笑道:“容王殿下前日送来了几盒上等的人参,待会啊本宫差人给两位妹妹送来,聊表心意。”

    “多谢娘娘。”徐良娣仍旧只是道谢,并无多话。

    涟嫔不屑,冷声道:“多谢昭仪娘娘的好意,只怕臣妾福薄受不起,娘娘自个儿吃吧,告退。”说完大步而去。

    徐良娣也笑笑,道:“臣妾也告退了。”说完也离去了。

    柳昭仪见状,不由气得怒火攻心,柳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狰狞着面目,她不由恨恨地想:“你们都看不起本宫,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后悔今天所为。”想罢,神情忽地变得傲然,昂首阔步而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权势惑心
    绣薇轩,乃柳昭仪寝宫。

    从外面看,乍一眼,只觉宫殿深深,装潢与其他嫔妃寝宫并无二致,若一进院门,方觉其中奢华比之皇后的坤阳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昭仪乃七夜国丞相柳余之之女。三十年前,兰丹国觊觎七夜国西部的幽藩之地,举兵三万,陈兵槃古草原。

    七夜国国主昏庸无能,导致国力衰弱,面对兰丹国的虎狼之势,竟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大亚,那时宏华帝刚刚继位,朝堂上下并不安定,也不敢冒然出兵。

    七夜国国主便以和亲之名求取大亚的帮助,那时七夜国国主只有两子两女,然两女的年龄太小,就封了丞相柳余之之女柳文惠为公主,前来大亚和亲。

    自此,七夜之危方才得以解除。

    然而宏华帝那时独宠崇德皇后,自她入宫,只封了一个才人,便被打发到一处僻静宫苑。

    不过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性情本就豪放刚烈,何况她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自然不满自身的待遇,一度大闹后宫。

    宏华帝自然大怒,曾一度想废之,好在崇德皇后贤良,宏华帝又碍于七夜国,便将她重新安置在绣薇轩,并封她为嫔,所有的用度与皇后同等。

    如此这般方才令她安静下来,直到后来皇甫云倾出生,又被封为婕妤,再后来皇甫云倾成年封王,才被封为昭仪。

    绣薇轩,西扶郎花姹紫嫣红,竞相斗艳。

    此花乃七夜国草原上最神圣的花,象征着自由和希望,这花自然也是柳昭仪最爱的花。

    绣薇轩很安静,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都知道柳昭仪刚从皇后,涟嫔,徐良娣那里受了气,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茶这么烫,你们是想烫死本宫吗?”柳昭仪面目狰狞,眼光凶狠,一杯热茶直直砸向贴身宫女若虹的头上。

    若虹光洁的额头上就被砸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白皙的脸也被茶烫红了一片,配合着血水,十分触目惊心。

    然而若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硬是没吭一声。

    其他宫女太监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这一切都司空见惯。

    “退下。”柳昭仪嫌恶地挥了挥手。

    若虹神情不变,默默退下。

    “什么时辰了?”柳昭仪冷声问道。

    “回娘娘,已到午时。”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回道。

    “午时······”柳昭仪玉指轻叩桌面,语音冷凉,眉眼带煞。

    此时一个宫女来报:“娘娘,容王殿下来了。”

    柳昭仪唇角微勾,眸光冷厉,语音轻慢:“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娘娘。”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这时,身着绛紫色华衣的俊美男子步态优雅,悠然而来。

    “儿臣拜见母妃。”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他的左脸上,将他的头打得偏向一侧。

    柳昭仪眼含煞气,厉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皇甫云倾保持着姿势,神情晦暗:“回母妃,午时。”

    “你父皇叫你什么时候来见本宫的?”

    “巳时。”皇甫云倾侧头,俊美面容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亏你还记得,本宫还以为你也要像那些贱人一样看不起本宫呢?”

    “儿臣不敢,儿臣有事耽搁,还望母妃恕罪。”皇甫云倾面无表情,机械回答。

    柳昭仪目光如电,冷冷的看着他:“有事,你一天到晚忙来忙去又有什么用,你看苏嬛那个贱人,轻而易举的就爬上了后位,现在所有人都在奉承她,而本宫现在却像一只过街老鼠,连这些奴才都敢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

    她说着,突然一把紧紧抓住皇甫云倾的手臂,指甲似要穿透衣服刺入肉里,语音悲切:“云倾,母妃自入宫以来,二十余载,所有的青春年华都倾付于这座不见天日的深宫,母妃算计了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云倾,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登上那后位,母妃要让那些看不起本宫的人全部都跪伏在本宫的脚下,俯首称臣。云倾,你一定要帮母妃实现愿望好不好,母妃只有你能依靠了。”她抚摸着皇甫云倾脸上的掌印,神情悲切,喃喃低语道。

    皇甫云倾木然的看着眼前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贵妇。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个念头,这还是他的母妃吗?

    他记得他的母妃很爱笑,她的笑容豪爽而大气,毫不忸怩作态。她也很温柔,以前总是温声细语对他嘘寒问暖。

    是什么时候,那个温柔而又豪爽的母妃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争名夺利,只剩下那无上的权势?

    然而他自己也不是为了权势步步经营,步步算计吗?

    他心中自嘲一笑。面容上已然露出了一丝悲凉,垂眸道:“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柳昭仪细细的看着面前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容颜,不放过任何的情感流露。此刻见到他的神情,心中一痛,低声道:“云倾,你一定要记住,不止太子之位,那帝位也是你的,都是你的,云倾,你一定要不要让母妃失望啊。”

    皇甫云倾看着柳昭仪那张曾经惊艳无比的面容已被岁月刻下了痕迹,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心中一片复杂之色,面容上却不露痕迹,道:“母妃放心,母妃的话儿臣时刻铭记在心。”

    柳昭仪这才缓和了神色,笑意嫣然,道:“已是晌午,你就留下来陪母妃一起用膳吧。”

    “不用了,儿臣还有要事,下次再陪母妃吧。”皇甫云倾淡淡说道。看着柳昭仪脸上的笑容,他只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现在只想离开绣薇轩,离开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地方。

    柳昭仪见他神色,心中划过一阵冷意,最终仍是笑道:“也好,太子新政考察在即,你确实也该忙碌一些,退下吧。”

    皇甫云倾心中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儿臣告退。”

    出了绣薇轩,皇甫云倾像是忽然不堪重负,以手扶柱,极为难受的用手狠狠按住胸口,仿佛有巨石压在心上,不堪忍受。

    清亮的眸子,隐隐含了水光。

    权势,对,他只要记得权势就行了,什么人间至情,天伦之乐要来又有何用?

    只有拥有权势才能真正的凌驾于万人之上,才会受人膜拜,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终是掩去了眼中的水光,挺直了身子,昂首前行。

    一阵风过,花香四溢,轻纱漫舞,依稀可见那朱红柱上的掌印,入木三分。

    “云倾。”皇甫云倾刚行至永和殿,就被玄衣华服的太子皇甫怿叫住。

    皇甫怿的身后跟着容颜绝丽的珺凰公主,见了皇甫云倾,便不冷不热的叫了声:“二哥。”

    两人身后的众侍女奴才也纷纷向皇甫云倾行礼。

    皇甫云倾眼中闪过一丝阴晦,微微侧了侧头,语音清淡:“太子殿下,四妹。”

    “云倾,你叫珺凰四妹,却叫本宫太子殿下,这亲疏分的可谓泾渭分明啊。”皇甫怿笑容爽朗,更他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容光焕发。

    但他这幅模样落在皇甫云倾的眼中就十分的扎眼,他心中冷笑一声,道:“太子就是太子,本王岂敢逾矩?”

    皇甫珺凰最不喜欢这两人,特别是这两人碰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话中带刺的试探,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于是微微福身道:“太子哥哥,二哥,珺凰累了,就先行告退。”

    “珺凰既然累了就下去好好休息吧。”皇甫怿关切说道。

    “珺凰告退。”她说完领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就离开了。

    “云倾······”皇甫怿忽然住了口,神色怪异的看着皇甫云倾的面容。

    原来皇甫云倾一不小心转了一下头,脸上的掌印就落在了皇甫怿的眼中。

    皇甫云倾面容变色,再次转了头。

    皇甫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微凉,道:“云倾想必是去给昭仪娘娘请安了吧,怎么,云倾又惹昭仪娘娘生气了?”

    皇甫云倾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不过云倾啊,其实也怪不得昭仪娘娘心情不佳,母后荣登后位,昭仪娘娘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这个时候,本宫建议你还是陪陪昭仪娘娘的好,免得出什么意外。”皇甫怿的话中满是幸灾乐祸。

    指尖颤抖得厉害,皇甫云倾恨不得撕碎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但是他不能,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只有冷静才会控制得住局面。

    皇甫云倾微眯着眼,暗吸一口气,眼眸复又睁开,眼中一片清冷,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东西皆不在他眼中。语音更是清淡,淡得若一阵轻风拂过,点尘不惊。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也学起妇人这般乱嚼舌根,这番话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本王想,父皇一定会失望的,失望自己立的储君竟是这般胡言乱语,毫无太子仪态。”

    皇甫怿脸色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对了,太子殿下与其关心本王的母妃,还不如回去好好与皇后娘娘商议商议如何保得那后位永存才是。本王告退。”说完拂袖而去。

    皇甫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盯着皇甫云倾的背影,眼中尽是狠绝。

    依现今的形势来看,这天下已是本宫的囊中之物。皇甫云倾啊皇甫云倾,如今到了此刻你竟还如此嚣张,等帝位到手,本宫一定要让你尝尝阶下之囚的滋味。

    皇甫云倾看似淡然,可一走出皇甫怿的视线,面容上满是怨毒之色。

    皇甫怿,你就先好好得意得意吧,等本王得了天下,本王一定会好好让你尝尝本王的手段。

    无名风过,吹散的又是谁的心思,吹不散的又是谁的心计?

    巍峨深宫,权势惑心,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玉泉酒香
    秋阳高照,碧空如洗,风日静好。

    梧桐叶落,随风飘扬,如花似蝶。

    苏良仁来时,百里绝世正在凤梧亭小酌。

    从留香阁连绵而来的木芙蓉沿着石径蜿蜒到凤梧亭,从高处看去,宛若通向幻梦天堂,玉宇琼楼的天道。

    “······梧桐一叶西风急,骄阳流火,鸾凤声惊,一杯浊酒人独醉······”

    凤梧亭中,正是碧杯金樽,玉泉酒香,落叶无声。

    “好一个“一杯浊酒人独醉”,侯爷好雅兴。”

    姹紫嫣红掩映的石径,气度雍容的老者悠然走来,面带微笑,抚须笑道。

    百里绝世早已起身相迎,身姿潇洒,笑道:“哪里哪里,本侯轻疏之语,让国老见笑了。请。”

    “请。”苏良仁整襟落座,目光四下逡巡了一遍,叹道,“秋光盛景,玉泉美酒,如此悠闲的时光,这偌大的帝都,只有在侯爷这里才能享受得到了。”

    百里绝世神情闲适,举杯自饮,笑道:“本侯向来清闲,不像国老国事繁重。”

    苏良仁目光如电,眼中变幻莫测,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时常说侯爷才智卓绝,是我大亚难得的人才,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器重,在侯爷面前,本阁岂敢言国事繁重。”

    “国老言重了,多谢陛下与太子殿下的抬爱。”百里绝世淡淡笑道,“不过国老身为一朝丞相,自然更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倚重,本侯岂敢与国老相比?”

    两人刚一见面就相互试探,可一人稳重老辣,一人城府极深,试探来试探去,自然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苏良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喝了一口酒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本阁今日前来,是为了太子殿下的新政论。”

    “哦?”百里绝世挑眉,斟酒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影响,“本侯听闻陛下已将此事交于国老全权负责,不知国老找本侯有何要事?”

    苏良仁没有说话,良久,才一字一顿问道:“侯爷觉得容王殿下此人如何?”

    百里绝世执杯的手指一动,目光微闪,道:“容王殿下天人之姿,是难得的贤王。”

    “贤王?”苏良仁一怔,复而大笑,“侯爷不愧为侯爷。”

    百里绝世淡然举杯:“好说好说。”

    苏良仁目光复杂,缓缓说道:“侯爷虽是江湖出身,但身在庙堂已有五载,这朝堂上的事想必侯爷已经参透,侯爷智慧卓绝,其中利害关系,本阁便不多说。本阁想请侯爷帮个忙。”

    “国老抬爱了。”此刻,百里绝世稍稍松了口,淡然说道,“太子殿下的事,本侯自然会关心。不过本侯虽然在朝堂五载,但也并没有像国老说的那般通明透彻,以后还要请国老多多指教才是。”

    “好说好说。”苏良仁举杯相邀。

    百里绝世举杯回礼,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殿下能得侯爷相助,实属万幸。”苏良仁目光灼灼,抚须笑道。

    百里绝世勾唇一笑,道:“国老言重。”

    苏良仁站起身来,笑道:“太子殿下新政论的事还请侯爷多多费心,那本阁就告辞了。”

    “国老慢走。”百里绝世起身相送。

    “告辞。”

    苏良仁一走,颜佑和红奇就出现在了凤梧亭。

    “启禀侯爷,信已送到南安城。”颜佑禀报道,说着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百里绝世,“侯爷,这是云州长辉堂堂主长辉和少主的来信。”

    百里绝世接过信,先浏览了一下长辉的信,点头道:“回信给长辉,叫他一定要小心,不要出任何差池。”

    “是,侯爷。”

    百里绝世又看了无双的信,神色一变,沉声叱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传信给无双,叫她自己去刑堂领三十大板,伤好后即刻来帝都见本侯,宫内之事就交给东阳打理。”

    颜佑一听百里绝世之言,就知道无双去夺名剑“冰魄”失败了,当即应道:“是,侯爷。”

    红奇这才道:“侯爷,南安城那边已经安排妥当,飞鱼和青云已经奉命在南安城驻留。”

    “嗯。”百里绝世点点头,“赵姑娘现在如何了?”

    “回侯爷,轻风传来消息,赵姑娘此刻正在平城小镇养伤。”颜佑答道。

    “轻风?”百里绝世语音骤然变冷,目光凌厉如刀,“秋长呢?”

    颜佑与红奇俱是一惊,连忙跪下。

    “回侯爷,轻风来信说少主受了伤,秋长要照顾少主,所以就让他来保护赵姑娘。”

    百里绝世面容阴沉,他一想到赵玉又受伤了,心中就火冒三丈,厉声道:“赵姑娘不也受伤了吗,秋长他好大的胆子,传信给他,若是赵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叫他提头来见本侯。”

    “颜佑遵命。”颜佑连忙回道。两人跪在地上,俱是冷汗直流。

    “退下吧,其他事情不要再出任何差池。”百里绝世冷声道。

    “是。”两人连忙小心翼翼的退下。

    没想到她又受伤了,这次又为了什么?

    百里绝世剑眉紧皱,面容上竟是一片痛苦之色。

    “没想到风光无限的祁安候竟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清朗如月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沉溺在痛苦中的百里绝世。

    他循声望去,一个暗红人影站在屋顶之上,衣袂墨发随风扬起,姿态潇洒,由于有些背光,让人看不清面目。但那阳光环绕在那人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降世的仙人。

    别人遇见这个人或许会不知道他是谁,但对于百里绝世来说,此人就太熟悉了。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侯府的世上只有五个人,一是琅琊门四小姐唐柔,二是天山瑶池宫宫主凤焚歌,三是君子神剑叶蓝天,四是南海玄邪门门主帝尧,五是苍梧山妖帝宫月长思。

    而此人正是月长思了。

    百里绝世一见他,收敛起情绪,面露喜色,朗笑道:“天下第一的公子怎么有空来本侯府上,正是怪哉?”

    一声冷嗤声响起,红影一闪,容貌俊美,异眸惊华的男子已点尘不惊的落在了亭中,一扬衣摆,怡然的落座,顺便自斟了一杯酒,才挑眉冷声道:“怎么,本公子竟是来不得?”

    百里绝世悠然落座,笑道:“哪里,你能来,本侯自然欢迎之至。”

    月长思冷哼一声,举杯小酌,一杯酒下肚,极为享受的眯了眯眼,赞道:“玉泉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你若喜欢,便多喝一点。”百里绝世微笑道。

    月长思极为不满的看他一眼,冷声说道:“美景美酒,侯爷的这些个小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百里绝世却摇头苦笑:“长思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太子新政考察在即,我已经忙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喝点小酒,还要被人打搅,你说,这日子哪有不错,简直大大的坏透了。”

    月长思冷眼看他自顾自地万分委屈,毫不同情,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百里绝世喟然叹道:“你说的不错,要想出世必先入世,事已至此,我毫无怨言。”

    月长思慢悠悠的斟酒,道:“这个时候了,就算你想后悔也晚了。”

    百里绝世再次苦笑,问道:“你这次下山,是打算长留帝都?”

    “当然。”

    “有人知道你来帝都了?”

    月长思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反问:“你觉得以本公子的名头难道会没人知道本公子来了帝都?”

    百里绝世闻言,不由失笑。

    的确,以月长思的名头,现在大概天下人都知道他来了帝都了,那么到时又有好戏看了。

    “你是打算住在我府上还是西子山庄?”

    月长思喝了一口酒,道:“西子山庄吧,否则麻烦太多,本公子怕你侯府的门槛不够结实。”

    百里绝世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把酒畅谈,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在此刻,一个人影飞快的遁入容王府。

    皇甫云倾从皇宫回到府上就一直忙碌着。

    云容鸢侍立在侧,看着他脸上的鲜明的五根手指印,眼中满是疼惜。她本想为他敷敷药,可他硬是不要。

    她忽然很是厌恨柳昭仪了,厌恨她不仅没为皇甫云倾筹谋,还时常责备他。

    “启禀王爷,萧公子来了。”下人来报。

    正在看公文的皇甫云倾闻言,忙道:“快让他进来。”

    黑衣青年快步入屋,拜倒在地:“属下萧庭拜见王爷。”

    皇甫云倾抬手道:“起来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萧庭起身回道:“启禀王爷,宫主要属下告诉王爷,云州和南安城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时机一成熟,大事可成。”

    “好。”皇甫云倾大喜,“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得出错。”

    “是。”

    “飞镜会那边怎么样?”

    “回王爷,自从刺杀献州知府这一事成功完成后,飞镜会就一直安分守己,并表示永远效忠王爷。”

    皇甫云倾闻言,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云州那边也让飞镜会插一手吧,但切记不要让他们过深介入。”

    “属下明白。”萧庭答道,“还有一事,属下要向王爷禀报。”

    “何事?”

    “是献州知府之子。”萧庭有些犹豫说道,“属下们无能,让那个小孩跑了。”

    “跑了?”皇甫云倾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语气隐含杀气。

    萧庭一惊,跪于地上,颤声道:“不过那个孩子后来又死在了精絶宫。”

    “怎么回事?”皇甫云倾的语气已经含了怒气。

    “那孩子被毒罗刹赵玉救起,后来又与毒罗刹在苍梧山走散,流落到了精絶宫,被精絶宫的人误杀。”

    皇甫云倾面容阴沉的听完他的话,目光危险,若有所思。良久,才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毒罗刹?皇甫云倾的眼微微眯起,面容冷峻。

    “容鸢,传信给夜枭,叫他动作快点。否则本王就要了他的命。”

    “容鸢遵命。”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太子新政
    十一月初,正是天寒地冻,万物萧索之时。

    南安城,一大早就起了蒙蒙大雾,雾如帷幕,将整座城笼罩其中,冰沁如雪的寒意在雾中浮游,一点一点侵袭在南安城殿深红明亮的琉璃瓦上,一会儿就起了一层淡淡的霜白。

    今日便是太子新政的考察之日,大殿之上,侍卫林立,庄重威严,上等的大红地毯从大殿之上一直铺到了城殿大门安雁门。

    天安府知府方万里与南安城城主俞定兴早已率下属等候在安雁门前。

    不一会儿,蒙蒙雾中,马蹄声,车轮声便缓缓的响了起来。

    一阵晨风拂过,将雾吹散了些,露出了禁卫军护送的马车。

    太子仪仗,行列在前,奢华气派,后面就是以丞相为首的各位官员的马车,浩浩荡荡,行街而来。

    宽阔的青石街两侧,早有百姓站立两旁,此刻被这磅礴的皇家威严一震,纷纷拜倒,高声齐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车稳稳的停在安雁门前,方万里和俞定兴率领下属迎上前去,伏地拜倒:“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帘幕起,太子皇甫怿玄色华服,缓带轻裘,气度雍容,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容下了马车。

    后面苏良仁也带着众官员下了马车。

    “众爱卿平身。”皇甫怿目光如电,幽幽看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

    “谢殿下。”众人纷纷起身。

    “殿下,行苑下官已叫俞大人安排好了,请殿下移驾。”方万里上前躬身道。

    俞定兴赶紧上前道:“殿下请。”

    皇甫怿笑道:“有劳两位大人了。”

    “不敢,殿下请跟下官来。”俞定兴连忙道。

    皇甫怿侧头看了看苏良仁,接收到他安心的眼光才随俞定兴而去。

    历代规矩,新政考察期,太子能亲临现场,但只能居住于行苑,不得参与考察。

    “下官见过相国大人。”这边,方万里连忙迎上前躬身道。

    苏良仁抚须点头笑道:“方大人不必多礼。”说着目光深幽,在方万里的面容上扫过,“这段时间辛苦方大人了。”

    方万里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一怵,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冒起,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一时间只觉魂飞魄散,连忙恭声道:“不敢不敢,相国大人言重。”

    苏良仁点头微笑,道:“当然,今日自然也要劳烦方大人。”

    “下官理会得。”方万里此刻更是直冒冷汗。

    “方大人,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若耽误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方大人怕是担当不起吧。”御史大人周昌文淡淡说道。

    方万里一惊,忙道:“是是,各位大人请。”

    苏良仁的眼神被晨雾侵染,流露出的一抹精光也变得隐晦,因而没人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光华。

    宏华帝虽然将太子新政考察这件事交给苏良仁全权打理,但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自然也要安排在内。

    而周昌文乃是容王的人,就怕他会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对此,苏良仁也是尤为恼火。

    一行人沿着华贵的红毯走上大殿。

    大亚皇朝历代规矩,新政考察人员由八人组成,三名正官,五名副官。

    因而参加此次考察的正官除了丞相苏良仁,御史大人周昌文,还有太尉翁尚奇。副官则有御史大夫属官御史丞洪源、谏议大夫韩驰、廷尉丞丁朝阳、中尉丞高复、中护军蔡穹。同时包括天安知府方万里和南安城主俞定兴。

    大殿上按官员地位大小设置了座位,众官员分自落座。

    随着一声历代考察开始不变的号角“吉时到,政论始”,太子新政考察论正式开始。

    太子新政论,是太子根据朝廷各个方面的政治军事弱点所提出来的政论,由太史令进行占卦选一个良辰吉日以及地理方位,再由皇帝亲自选择一座城进行实施。如果新政论的某一项成绩显著,则可以再由皇帝亲自颁布推行至全国。

    然新政考察期间不得见血光,不得出现重大冤情,不得出现叛国逆犯。若出现上面三种情况,轻则发配边州,重则废黜太子。

    太子皇甫怿今年的新政论从一些几个方面实施的:

    一、设立直接听命于最高行政长官的督查司,监听各级官员,若有官员犯罪者,可直接逮捕审问。

    二、平反冤狱。陈年旧案,包括现狱中犯人,只要有冤可查,皆重新审理。

    三、减轻田地赋税,鼓励农业。

    四、在中州制的基础上,推行兵阶法。城中军队,对官兵进行分阶,每百人为一阶,每阶各设一名将军和副将军,进行军队的操练。

    新政论的考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殿之外众多百姓相聚观望。

    大雾缓缓散开,却留下漫天空的青白色,今日天阴无雨,冷风侵人。

    而此刻,南安城连璧台。

    从此处便可见整个南安城殿巍峨的屋宇,深红的色彩在阴天里也显得极为炫目。

    地上放着火盆,黑炭缓缓被灰白的余烬慢慢覆盖,却没掩盖住那腥红的色彩。

    杯中有金波玉液,卷帘处有佳人弄琴。

    百里绝世喝干了杯中残酒,满足的叹息赞道:“真是好酒,不愧为朝廷贡酒。”

    月长思金眸半眯,以手支额,神情一片宁静。

    “长思,依你看,太子新政论如何?”百里绝世放下酒杯,悠然问道。

    月长思睁开眼眸,冷冷说道:“天子新政论如何,你早已明察在心,何必再来问我。”

    百里绝世淡淡一笑,道:“不错,我是有了看法,你说说你的看法又有何妨?”

    月长思淡淡的看他一眼,正了正身子,金眸将南安城殿尽收眼底,缓缓道:“设立督查司,愚蠢。平冤狱还算可取,然执行过程中困难重重,又无人才可用,失败。减轻田地赋税,却增加其他杂税,可笑。至于兵阶法,应该算是最值得赞赏的一条新策略了。”

    百里绝世静静的听他说完,唇角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自斟了一杯酒,才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那抹微笑让月长思心中一动,心中似有所觉,然后摇头叹息。

    叹息声中,一阵钟声响起,幽幽的传到连璧台上。

    “看来第一轮已经结束了。”余声绕耳,百里绝世举杯淡淡说道。

    月长思面容冷峻,把玩着手中的青玉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半晌,才开口道:“重华,你是否真的只是在遵守当年天鬼灭门,阑州十二城之乱的承诺?”

    百里绝世闻言,竟有片刻的微怔。而后他看他一眼,并不回答,悠悠然起身,踱步道栏杆处,凭栏而望,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却是一句:“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

    琴音千转百回,如泣如诉。

    月长思看着他的背影,寥落秋风,森冷寒意中,竟有无限的清冷寂寞。

    “长思,你有通过去,晓未来的异能,难道却看不出我心中所想?”百里绝世回身,衣袂飞扬,潇洒自如。

    月长思微怔,黯淡了眸光。良久,悠悠叹了一口气:“天道宿命,并不是一成不变,就算是神仙也有看不穿命运的时候。”

    “哦?”百里绝世挑眉,神情愉悦,“天下第一的公子也有失利的时候?”

    月长思冷冷的看他一眼,神色有些晦暗。

    百里绝世轻咳一声,收起算是幸灾乐祸的笑容,悠然坐下,开口道:“看不穿便看不穿吧,天道命数于我而言,从不重要。”

    月长思默然喝酒,并不答话。

    钟声再次响起,却是第二轮已经结束了。

    “第二轮已经结束,看来快开始了。”百里绝世目光如电,紧紧锁住南安城殿。

    此时,琴音声疾。

    “开始了。”

    “是的,王爷。”

    容王府,青衣华丽,艳若桃李的女子,素手执杯,献于伫立在窗前的华衣清贵男子。

    皇甫云倾接过青白色的酒杯,一饮而尽,指尖一松,杯落,啪的一声,碎成碎片。

    南安城殿,人群涌动。人影闪动,眨眼间,大殿石阶上,已跪下了十几人。

    “大人,草民冤枉。”

    “大人明察,草民冤枉。”

    ······

    十几人的声音混合起来,足以传到大殿众人的耳朵里。

    “何人闹事?”苏良仁神情一变,威严厉声喝道。同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人,草民冤枉啊。”那十余人一见他们出来,更加悲愤,齐声喊冤。

    苏良仁一见这场景,就知大事不妙,目光也不由变得冰冷,厉声喝道:“来人,给本相拿下。”

    禁卫军应声而动。

    周昌文目光一闪,上前一步,朗声道:“相国大人,此刻拿人怕是不妥吧。”

    苏良仁目光威严,竟是肯也不看他,喝道:“拿下。”

    “相国大人,太子殿下新政论刚提到平反冤狱,相国大人这是要明知故犯吗?”周昌文紧追不放。

    “周大人,太子殿下确实提到过,但是如果不先拿住人,又如何洗刷这些百姓的冤屈呢?”太尉翁尚奇皮笑肉不笑说道。

    周昌文被他一番话堵住,竟眼睁睁的看着禁卫军将人带走。不由神情变得难看,按容王殿下的计划,这些人此刻应该服毒自杀,为何却是让禁卫军轻易带走,难道计划有变?周昌文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一闹,太子新政论考察不得不暂停。

    何况这番闹法已经触犯了三条规矩中的一条,新政论宣告失败。

    这一消息瞬间快速传往四个地方,每个地方的人听了自然神态各异。

    连璧台上,琴音声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