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儿
作者:如莲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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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我要给你生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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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晖洒落林间,将树林呀草地啦都抹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就连那条清亮的小河,也闪着粼粼的金波。

    哞——暮归的老牛发出悠长的鸣叫,它迈着悠闲的步子,踏着静谧向山脚下的小村走去。

    牵牛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丫头,跟硕大的老牛一比,小丫头瘦弱的身子便显得愈发渺小。她光着脚丫,踏着青草,嘴里吸吮着一根草梗,眼睛虽大,却没有什么神采,反倒表现出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的茫然。

    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呀!

    走着走着,草地上停着的一辆小汽车吸引了小丫头的目光。小丫头当然不认识这辆黄色的奥迪tt小跑,只是觉得很好看。

    很快,距离小跑车不远的一个红色物体又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像是草地上长出的一朵大蘑菇。

    呀,真漂亮啊!小丫头的大眼睛立刻亮起来。记得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一回,不知道叫什么来着,只是知道里面可以住人的。

    之所以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主要是她很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小屋,可以安心地睡在里面,肯定能做好梦。

    帐篷里面好像有人耶,因为在小丫头的注视下,帐篷发出很有节奏的颤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可千万不要把这么好看的小屋弄坏哦——小丫头开始有些担心,光着的脚丫开始向帐篷移动过去。

    然后,她就听到帐篷里面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小丫头立刻停下脚步,眨眨大眼睛,露出思索的神色,这种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啊啊啊——亲爱的,我要给你生猴子!”帐篷里面猛然响起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嘶喊。

    小丫头一惊,然后便撒开小脚丫向远处跑去。惹得那头沉稳的老牛也哞哞两声,加快脚步,追随小主人而去。

    林地边缘重归寂静,只有帐篷依旧在摇曳……

    斗转,星移,日出,阳光再次普照大地。

    远远的,小丫头牵着老牛再次出现,她依旧光着脚,怯生生的目光,望向草地上红灿灿的帐篷。

    朝阳也给帐篷里面带来一丝朦胧的光亮,林婉儿从沉睡中醒来。她不愿睁眼,脑海里面依旧回忆着昨晚的一夜疯狂。

    虽然她很清楚身边酣睡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德性,典型的花花公子,谈恋爱从来不以结婚为目的。据说,他最大的志向是在二十二岁之前完成百人斩。

    可谁叫人家是富二代了呢,出手大方,直接送给她一辆最新款的奥迪tt,五六十万呢,或许也值了。林婉儿咬咬嘴唇:这一切与爱情无关,你情我愿,只是一场交易。

    想到这些,林婉儿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又想起昨天自己在情动之时喊出的那句话,便更多了几分羞恼,于是探手过去,准备掐他一把。真是又爱又恨啊,爱他的财富,恨他的滥情。

    入手毛乎乎的,林婉儿不由羞得缩回手。然后又把手臂上移,可是入手依然是毛茸茸的感觉。

    林婉儿心里突然有些发毛,俩手齐上,怎么摸都是毛,她猛的睁开眼睛,然后,她发出了一声无比高亢的叫喊:“猴子,怎么会有猴子!”

    就算是真的生猴子,也没有这么快吧?

    如此刺耳的高分贝,也终于将酣睡中的马封侯惊醒。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腰部还有点酸痛,于是又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把枕边的玉人揽在怀里,再温存一番。

    “啊!”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尖叫,马封侯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昨晚的那个可人儿花容失色,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

    于是展露出他自认为最帅气最迷人的笑容,刚要出声安慰。却见那可人儿手忙脚乱地拉开帐篷,然后光着屁股就爬了出去。

    这么无情嘛,也好,本公子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喽——花花大少马封侯一向自视甚高,以前都是他拔d无情的,还是第一次被人无情。自尊心作祟之下,他还是追了出去,嘴里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放牛路过这里的小丫头看到了无比新奇的一幕:漂亮的屋子里面跑出来一位大姐姐,就像在村边的小河刚洗完澡的那些姐姐和婶婶,身上光溜溜的。甚至和她一样,脚上都没穿鞋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纵情奔跑,好美啊,小丫头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她还没上学呢,词汇太贫乏。

    可是紧接着呀,一只小毛猴钻出了帐篷,双爪乱舞,嘴里吱吱叫着,追赶前面的大姐姐。这么胆大的猴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山里放牛,看到的野猴跟这只长得差不多,可是却一点也不凶,还给她从树上扔过苹果呢。

    林婉儿跑到车前,这才发现钥匙还在帐篷里,于是又兜了个圈子,从帐篷里翻出车钥匙,顺手还抓了两件衣服。当她准备再次冲出帐篷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毛猴堵在出口处,正龇牙咧嘴地向她叫着。

    死猴子,去死吧——林婉儿闭上眼睛,飞起一脚。

    马封侯根本就没有防备啊,一脚被提出老远,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他感觉脑子有点晕:真踹啊!按照惯例,好像是应该我踹你的啊?

    睁开眼睛之后,林婉儿也对自己的战果表示了一下惊讶,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向车子,老远就摁下钥匙,熟练地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几秒钟之后,小跑车一声轰鸣,眨眼间便从视野中消失。

    大姐姐真厉害,不过那只小猴好像很可怜呢——小丫头目送着轿车消失不见,然后又扭头关注小猴子。

    马封侯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他的脑子渐渐清醒许多,猛然想起,林婉儿刚才在踹他的时候,好像还念叨了一声死猴子。

    猴子,猴——子——好像我小的时候,老爸老妈就这么叫我的。可是自从上小学一年级之后,同班的大胖也这么叫他,然后被他用五十块钱收买三年级的大学长把大胖狠狠收拾一顿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叫他了。

    不对头,本少爷刚才呼喊林婉儿的名字,发出来的好像只是一阵吱吱声。马封侯脑子里面一震,抬起右手,放在眼前,吓得他啊了一声。

    但是听在耳朵里,还是尖锐的一声“吱”,再看看左手,依旧是毛茸茸的小爪子;坐起来瞧瞧身上,也覆盖着一层棕黄色的短毛,低头弯腰向后看,从两条腿中间,他隐隐约约还看到一条卷曲的尾巴。

    蒙了蒙了彻底蒙了,马封侯一骨碌从草地爬起来,钻进帐篷,翻开那个女式包,从里面掏出化妆盒,打开盒盖,里面镶嵌着一面小镜子,马封侯颤抖的手把化妆盒举到面前。

    在《大话西游》里面,至尊宝拿着照妖镜,看到自己在里面的影像是一只猴子,整个人都傻掉了。此时此刻,马封侯就和至尊宝的感受一模一样,因为在那面小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猴头:

    脑袋周围一圈都是棕黄的短毛,只有面部无毛,微微透出点粉红,因为额凸腮瘪,所以这块无毛地带大致呈现出一颗倒竖着的桃子形状。

    马封侯下意识地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然后镜子里的小猴也不停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再伸出食指指指鼻子,镜子里面也多出一根带着几根稀疏毛发的小爪子,指向鼻子的位置。

    这一刻,马封侯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轰鸣:猴子,猴子,我变成了一只猴子!

    吧嗒,化妆盒落地,里面的镜子摔成好几块碎片。马封侯还不死心,又低头照了照,然后便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仰面摔倒在草地上。

    晕晕乎乎中,马封侯想到了很多,他想到自己位高权重的老爸以及号称全省首富的老妈,在老妈的溺爱下,他茁壮成长,长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秉承着人不风流忹少年的信条,整日周旋于美女之中,挥金如土,艳福无边。什么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对他而言,简直是弱爆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猴子,富贵,美女,他统统还没享受够呢?

    难道是老天看不下眼,把他变成一只猴子,猴子猴子猴子,该死的弼马温——

    等等,弼马温!马封侯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大有原地满血复活的迹象,心中涌起无尽的欢喜:没准真穿越成美猴王了呢,本公子也尝尝大闹天宫是什么滋味!

    可是,眼前这个牵着老牛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马封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看穿衣打扮,肯定不是西游世界,西游世界有用胶皮套扎羊角辫的吗?

    希望破灭,叫马封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再次躺倒在地:就算变成猴子,本公子好歹也要变成一只帅气的金丝猴啊!眼下明明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猕猴嘛,就是耍猴人驯养的那种,马封侯也曾经养过一只玩,后来手背被挠了一把,然后就送人了。

    “小猴,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小丫头蹲在小猴跟前,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关切。

    烦着呢,而且马封侯一贯只喜欢大丫头,所以直勾勾地望着蓝天白云。

    “小猴,是不是你妈妈也不要你啦?”小丫头什么的最黏牙了。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小丫头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大眼睛变得雾蒙蒙的。

    吱吱吱——马封侯嘴里发出一阵尖叫,然后手脚并用,向林子里奔去。而且越跑越恼:为什么要用手呢,明明我用两只脚就可以跑的嘛——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崭新的猴生
    灵巧地爬到一棵大树上,抓着柔软的树枝荡了几下,马封侯彻底确定自己不仅变成了一只猴子,而且还秉承了猴子的本领,爬树那叫一个利索。

    奔跑,跳跃,爬树,大叫——足足发泄了一个上午,马封侯终于认命了,不认命不成啊,肚子里面饿得慌,他已经没力气发泄。

    去帝豪大酒店还是去梦巴黎西餐厅呢,听说lc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要不去尝尝?马封侯的思维并没有随着身体一起转变,直到看到自己干巴巴的小爪子,才猛然意识到,那一切都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就他现在这模样,能不能进到城市都难说,还想进大酒店?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真正懂得珍惜。

    而且他还意识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无比溺爱他的老妈,现在还会认他吗,马封侯一点信心都没有。而没有老妈做后盾,他还怎么去享受生活?

    就像那首老歌:一无所有!

    本公子——本猴已经生无可恋!

    马封侯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怕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在饥饿本能的驱使下,他使劲琢磨:吃点啥好呢?

    树上的嫩叶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薅一把塞进嘴里嚼嚼,霸苦霸苦的,吐出来一堆绿沫子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只小白虫在奋力扭动着肥胖的身躯。

    哇——马封侯干呕出一口苦水,看来他继承了猴子的身体,却没有继承它们的食性。

    好歹找个野果也成。马封侯下意识地抓抓腮帮子旁边的短毛,然后在手背上拍了一下:这个抓痒的毛病必须改!

    现在刚入夏,野果子可不大好找。至于各种野菜,马封侯倒是在一些高级餐厅品尝过,不过放到野地里,他却不认识,万一再中毒或者吃坏肚子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吃喝玩乐的那些本事,如今一样都用不上。从变成猴子的一瞬间,他就与过去彻底别离,开始谱写崭新的人生——哦,猴生。

    脑子有点乱啊,肚子有点饿啊,马封侯又转悠了一个下午,愣是啥吃的都没找到。期间,它找到一窝大红蚂蚁,想捉几只尝尝,结果爪子被狠狠咬了一口之后,就落荒而逃。

    甚至,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虽然山脚下蜿蜒着一条小河,河水虽然清澈,捧在爪子里也很干净,可他刚要喝的时候,就听到上游不远处传来哞的一声。循声望去,一只老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在那饮水。想想这水可能是牛喝过的,马封侯很干脆地选择了放弃。

    “小猴,又是你呀!”牵牛的小丫头跟马封侯打了个招呼,大眼睛忽闪忽闪,挺亲热的。

    马封侯本来不想搭理她,可是摸摸瘪瘪的肚皮,他还是窜到小丫头跟前,然后很没节操地伸出一只小爪子。

    “咯咯,你饿啦!”小丫头从衣兜里面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张黑乎乎的饼子。她从塑料袋里面取出饼来,掰成两半,又对到一起比了比,把稍大的那一半递到马封侯的小爪子里,然后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吃吧,我的晚饭,分给你一半。”

    马封侯曾经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以及各国的大餐和各种料理,却从来没有一种食物能和眼前这半张干巴巴的饼子相比。他咬了一口,有点硬,还有点淡淡的馊味,却令他尝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很特别。

    一种异样的情怀第一次在马封侯心中萦绕,以至于他的喉咙有些哽咽。即便是老妈一次性给他几百万零花钱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渴啦,喝水吧。”小丫头又摸出来一个破旧的矿泉水瓶,肯定不是原装的,里面装的或许是井水或许是自来水,不过马封侯在喝了一口之后,心头却感觉无比甘甜。

    不吃苦,何来甜?马封侯刚刚尝了一丁点生活的苦涩,就已经意识到,从前的他,简直是泡在蜜罐里而不自知啊!

    “小猴小猴,你为嘛流眼泪了。是我不好,我不叫你小猴,叫你猴哥总可以了吧。猴——哥——”小丫头拉着长音,一声猴哥,叫得马封侯心都有点化了,只能使劲点着小脑瓜。

    小丫头也显得很兴奋,因为猴哥居然能听懂她的话,终于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嗯,是有猴子愿意听她说了,于是又开始黏牙:“猴哥,我叫小七,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呀猴哥,你早晨的时候,吓唬那个大姐姐是不对的呦——”

    马封侯又下意识地使劲抓抓腮帮子,嘴里气得咝咝了两声,但是被小丫头摸摸毛乎乎的刺头之后,他心里很快又平和了:他还有怨恨人家的资格吗?

    “猴哥,天要黑了,我得回家呀,明天我再给你带吃的。”小七笑呵呵地挥手跟马封侯告别,看得出来,小丫头新结识了一个朋友,小心眼里很高兴。

    马封侯也抬起小爪子,在空中抓挠了几下,明显能够感觉到,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暮霭之中,马封侯竟然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接下来,他又要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吃饭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晚上睡哪呢?

    好像猴子都是睡树上的吧,这样比较安全,可以躲避大部分天敌。马封侯却有点担心,睡到半夜,正香香的,万一掉下来呢。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猴子来说,可能性很大。

    对了,帐篷!马封侯心里一动,向着昨晚宿营的地方走去。他现在心里平和多了,就算故地重游,也不会伤心。

    虽然有点别扭,但他还是努力地站起来,用两只脚行进。虽然现在是一只猴子,但是他也要做一只与众不同的猴子。

    帐篷还在原地支着,这边人迹罕至,而且在帐篷里面,马封侯还看到了一个小裤裤和胸~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林婉儿的味道。

    触景生情在所难免,马封侯发了一会呆,这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变的是公猴还是母猴呢?

    伸出小爪子摸了摸,感觉还不错,当了二十几年男生,要是忽然转变成雌性,心里肯定别扭。

    又在帐篷里面找了一圈,他的衣裤都已经不见,估计是林婉儿逃的时候,随手抓了几件衣物,把他的拿走了。稍稍有点可惜,因为他的衣兜里面有手机钱包还有银行卡呢。

    马封侯并没有太纠结,对于一只猴子来说,手机重要吗?钱包重要吗?银行卡重要吗?

    睡觉吧,马封侯有一种闭上眼睛,万事皆休的感觉。对他来说,很不习惯,因为当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此时此刻,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慢慢适应吧,一切都重新开始,很快都会适应的——马封侯自我安慰着,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叽叽的叫声。

    终于遇到亲人啦——听到叫声,马封侯就知道外面有同类出现,一刹那,竟然感觉无比亲近,或许这就是本能吧。

    抄起帐篷里的电筒,拉开帐篷,天还没黑透呢,果然看到帐篷周围有十几只野猴在张望。事实上,猴群已经聚集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对于这些好奇心比较重的家伙来说,帐篷这个新生事物的吸引力极大。

    只是猴子也很谨慎的,担心这是个圈套,所以不敢入内,又舍不得离开。直到发现一只陌生的同类钻进去之后,它们的胆子才大起来,渐渐开始靠近。

    马封侯挥挥小爪子,想喊一句“同志们好”,结果叫出来的却是短促的吱吱声。

    这也是一群短尾猕猴,可能是马封侯的叫声比较特别,所以它们有点听不懂,沟通暂时出现了一点问题。不仅仅是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很重要,猴子之间的沟通更重要。因为猴群中的猴王,竟然看到那只陌生的同类居然敢在他面前翘尾巴!

    猕猴的尾巴相比其它猴类来说,还算是短的。在猴王面前翘尾巴,这是一种极其严肃的挑衅,就好像人类对着别人竖中指似的,是可忍猴不可忍!

    一群猴子里面,只有一只猴王,猴王地位最高,平时有好吃的,得先孝敬大王,猴群里面的那些母猴,也得先孝敬大王。

    待遇高,竞争自然激烈。一般来说,猴群里面的猴王也和人类的许多政客一样,都是三四年进行一次换届选举。不用拉选票,直接用武力解决,ko对手,胜者为王。

    而挑战猴王的前奏,就是在猴王面前竖起尾巴来挑衅,随即,王位争夺战就会爆发。

    马封侯对吃喝玩乐有些研究,哪明白这些呀,所以当他看到猴群之中那只体型最大也最为健壮的猴子向他呲牙的时候,他还有点纳闷呢:什么意思?

    呼的一声,猴王气势汹汹扑向马封侯,其它猴子也呼啦一下散开,大致围了个圆圈,嘴里不时嘎嘎几声,密切关注着场上的战局,就差每只猴子搬个小马扎了。

    从小到大,马封侯真没打过仗,那些想挑衅他的人,都被他用钱摆平。所以面对猴王的扑击,明显准备不足,直接被撞了个跟头,然后被猴王重重地压在身上,一通撕咬。猴王还纳闷呢:就你这小样的,也敢挑战本王,俺拆碎了你!

    蒙了,马封侯彻底蒙了:动物界原来比人类世界还残酷啊——

    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脸上也被猴王锋利的爪子抓开一道口子,黏糊糊的鲜血淌进他的嘴里,咸腥的味道,刺激得马封侯终于清醒过来。

    他猛然摁下了手里的电筒,一道光束猛的射到猴王狰狞的面孔上,这家伙怪叫一声,猛的从马封侯身上窜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在本能的驱使下,马封侯手脚并用,冲向十几米外的树林,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嗖嗖嗖爬上一棵大树。蹲坐在树杈上剧烈喘息,他这才感觉到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还好会爬树,刚才,真的好危险,甚至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后背传来,猴王抓着一根树枝荡过来,带巨大冲击力,狠狠踹中马封侯。要论起爬树的本事,马封侯这个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上猴王?

    强烈的撞击使得马封侯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摔落到地上之后,直接晕死过去。不得不说,作为一只猴子,他现在太失败。
章节目录 第三章 猴爷爷
    疼,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马封侯再次清醒过来。天已经微亮,帐篷那边的猴子依旧在闹腾,那是猴群在为它们的大王开party,庆祝大王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连任。

    可是,猴王你脑袋上套个粉红色的小裤裤算怎么回事,难道这样很酷吗?

    马封侯呲呲牙,他很想笑笑,可是剧烈的疼痛却令他咧咧嘴,然后使劲抽冷气。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未曾受过伤,从来未曾这样凄惨;可是成为猴子的头一天,就品尝到痛苦的滋味。

    挣扎了好一会,他终于站了起来,最疼的地方是左边的手臂,从呈现出的怪异角度来看,肯定是骨头断了。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猴王,看到失败的竞争者居然还没死,猴王怒了:篡位者必须死!

    就在他气势汹汹杀将过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狗叫,使得猴王顾不得处理马封侯,嘴里呼啸一声,带领着猴群窜进树林。当然,猴群也带走了帐篷里面的大部分战利品,甚至还包括一盒杜蕾斯,至于猴王会不会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呼——马封侯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只猴,遇到狗会很麻烦。他也想跑,可是没走两步,就又跌倒,只能无奈地伏在草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大黑狗冲到近前,两只狗眼凶光闪烁,大嘴巴子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吼声,马封侯都能感觉喷到脸上的那股温热气息。

    “大黑,你不要吓唬猴哥呀!”清脆的童音如同天籁,看到小七那瘦小伶仃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马封侯想哭:你是齐天大圣派来的救兵吗?

    小七脏兮兮的小脸上散发着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又从兜里掏出个黑乎乎的饼子,在马封侯眼前晃呀晃的:“猴哥,这个今天都给你啦。”

    然后就看到小猴试图抬起手臂,便一阵龇牙咧嘴,小七嘴里呀了一声:“猴哥,你胳膊怎么断了,疼不疼,你说嘛,疼不疼呀。”

    你这么黏牙,我应该叫你师父才对——马封侯只能使劲点着脑袋,他倒是想说话,可是心里苦啊。

    “找猴爷爷去!”小七很快就拿定主意。

    一听到猴爷爷,马封侯吓了一大跳,现在别跟他提猴子,他心里有阴影,于是使劲晃头。

    小七则轻声细气地安慰他:“猴哥乖,猴爷爷可厉害了,我上次摔断腿,就是猴爷爷给接上的,你看,跟原来一样。”

    看到小丫头飞起一脚,把地上的一截树枝踢飞,马封侯好像也明白了,猴爷爷许是一位老人吧。而且在他心底,对小七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真的,比对他老妈还信任。

    跟着小七走了几步,小七嫌他慢,就抱起马封侯,大黑狗在前边又跳又蹦地跑着,跑向树林深处。

    被小丫头抱在怀里,下巴搭在瘦小的肩膀上,马封侯感觉无比怪异。好吧,现在我是一只猴子,我是一只小猴子——

    路程好像有点远,小七毕竟还小,慢慢开始喘大气,气息喷到马封侯背上,感觉热乎乎的,他开始挣扎着想要下来。

    还是小七有办法,把大黑叫过来,然后叫马封侯骑在大黑背上,她在旁边扶着,又省力又快当。

    可是大黑不高兴啊,专门穿灌木丛,好几次都差点把马封侯从背上刮下来。好歹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了一片掩映在树梢的青瓦。小七嘴里一声欢呼:“到啦!”

    马封侯瞪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道观:门口几株桃树,想必有些年头,枝干嶙峋,叶子稀疏,每棵树上星星点点挂着十几个干巴巴的小桃,只有青杏大小。

    木门上的油漆早就剥落干净,两旁挂着的楹联也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出上边写的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菩提祖师!马封侯瞬间想到了美猴王拜师的情形,心中一阵激荡,这是要开启主角模式的节奏啊!

    不过再瞧瞧正中那“青云观”的匾额,马封侯立刻又被打回现实:可惜不是西游世界啊。

    随着小七叫了几声猴爷爷,木门被打开,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眼前,他身形瘦小,尖嘴猴腮,双臂修长,脊背弯曲,还真像个大马猴。

    不过呢,精神十分旺盛,一张老脸红扑扑的,都快跟小七有一拼啦。

    老头身上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道袍,头上随随便便插了一根木簪,原来是个老道士,绝逼不是什么菩提祖师。

    “小七啊,又想吃桃子了是不是,还领着一只小猴来摘桃子。可惜今年桃子结的太少,哎,桃树也老喽,谁也抵不过岁月啊——”老道士看样子是十分喜欢孩子的,轻轻抚摸着小七的羊角辫,目光望着桃树出神,似乎在感叹韶华易逝,万物难逃衰老。

    “猴爷爷猴爷爷,我是来找你给猴哥治病的。”小七使劲摇着老道士的袍袖。

    老道士这才注意到小猴的前臂,目光炯炯,哪里有一丝老人所特有浑浊。只见他伸手在马封侯的胳膊上捏了几下,就听到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断骨摩擦的声音。

    马封侯差点疼死,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这种痛楚啊。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经历了骤变之后,他要重塑人生——猴生,所以瞪大眼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猴哥,你要挺住哦,猴爷爷治病很厉害的!”小七在旁边还不停地给马封侯打气,只有大黑狗愉快地吐着舌头,狗脸上写满幸灾乐祸。

    在将断骨复位之后,老道士又拿出来一瓶黑乎乎的药膏涂在断骨处,再用两根木片固定住,然后还扯了根布条把胳膊吊起来。布条打了个结,套在马封侯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弄完了,才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老道士摸摸马封侯的猴头:“小猴不错,有点钢劲,愣是没吭没叫,以后切记莫要贪玩耍。去吧去吧,青山绿水,且去逍遥。”

    短短的十分钟,马封侯感觉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一下子瘫倒在地。断臂处一阵阵清凉传来,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个老道士,反正也倒在地上了,干脆就给老道士磕了三个响头。这么大年纪,比他爷爷的岁数都大,给人家磕几个头也不丢人。从人变成猴,他终于学会感恩。

    “哎呦呦,这个小猴好玩,起来起来,搞得好像要拜老道为师似的,我可不想也教出个闹天宫的。”老道士还是很风趣的,乐得胡子直翘,或许是山居寂寞吧。

    小七在旁边眨了半天大眼睛,忽然开口:“猴爷爷,你就叫猴哥先在这住下吧,他可乖了呢,不捣蛋。”

    “你个小丫头倒会充好人,罢罢罢,猴儿你就在我这里养伤吧。”老道士盯着马封侯的眼睛瞅了半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把小七乐得直拍手。

    这会儿,马封侯也感觉恢复了一些,从地上站起来,四下打量一下道观里面,院子并不大,整个院落都透着一股简朴。正殿一间,厢房两间,一眼古井,几株古树,花木参差,别有洞天,竟然有点天人合一的感觉。看来这个容身之处还不错。

    小七大概也跑热了,熟门熟路地跑进厢房,很快就端了个大葫芦瓢出来,里面半下清水,递到马封侯嘴边。

    入口甘甜,胜似xo,马封侯也真渴了,咕嘟嘟喝个干净,然后伸出完好的那只猴爪,拍拍小七的手背,以示感谢。

    大不同,这个小猴大不同,似乎开启了灵智?老道士想着想着又开始摇头,开启灵智哪有那么简单,似乎只见于道家的一些典籍之中记载过,亦真亦幻,怎么可能被自己遇见。

    看着那小猴半瓢水下肚,立刻有了反应,一只猴爪捂着肚子跑出门外,老道士又摇头笑笑:“一切皆本能耳——”

    马封侯没找到厕所,估计以老道士一贯秉承的天人合一理念,肯定是就地解决的,于是也就不客气地找了一棵大桃树,看你长得干干巴巴都快要枯死,就浇灌一下吧。

    对着桃树撒的正爽,身后骤然传来大黑狗的一声吠叫,吓得马封侯一激灵,差点尿结。大黑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很是满意:敢学本狗划地盘,你也配!

    “猴哥,我要回家做饭啦,明天再来看你。”小七也挥手道别,那甜甜的笑脸,看得马封侯心里暖洋洋,也使劲挥挥小爪子,目送着小丫头和大黑狗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老道士还挺够意思,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厢房自己的床下给小猴打了个地铺。只是马封侯满腹心事,翻来覆去烙了半宿烧饼,这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迷迷糊糊的,被一声长啸惊醒,马封侯还以为是那个打伤他的猴王又来挑衅呢,吓得连忙爬起来,透过窗玻璃往外看,天刚朦朦亮,只见院中一道人影闪烁,扑跌滚翻,轻如落叶;手上抓、甩、刁、拿、扣;脚上缠、蹬、蹦、跳、弹,形如金猴出洞,状似灵猿摘桃,好一套猴拳。

    马封侯看得无比眼热:拜师,必须拜师,学了这本事,再找那猴王报仇不迟。猴拳痛打猴王,想想就痛快啊!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学拳
    一趟猴拳打完,老道士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是精神抖擞,只见他仰天做猿啸状,声震林樾,久久不绝。

    回应他的是,是青云观门外一片吱吱声。老道士收了拳脚,气不长出:“这帮猴崽子又来打秋风。”

    每年寒冬,山里的猴子觅食不易,老道士也常常接济一番,经常在道观里面撒写苞米粒之类的杂粮,一来二去,这些猴子就跑顺腿了。不过现在正是春夏之交,林子里食物充足,不应该打扰他老人家清修啊。

    于是出门查看,只见外面的一棵桃树上蹲着二三十只猴子,上蹿下跳,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老道士的眼神是极好的,很快就发现猴子们都捧着红灿灿的大桃子,吃得甚是香甜。

    猴子争桃,再正常不过,可是怎么总觉得这画面好像哪里不对?老道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猴群还有做贼的觉悟,看到老道士的身影,便一哄而散,眨眼间跑得干干净净。

    桃子,这桃树明明快要枯死,哪来的大桃子?老道士终于想清其中的关节,可惜的是,树上的桃子已经被猴子偷得干干净净,好一招猴子偷桃!

    桃子虽然没了,可是桃树犹在。树上狭长的桃叶郁郁葱葱,说是枝繁叶茂也不过分,哪还有一丝老态?

    祖师爷显灵,吾道当兴!老道士瞬间明悟,急匆匆返回院内,准备上香。迎面碰上马封侯,马封侯刚要纳头便拜,结果老道士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去了正殿。

    马封侯一腔热血瞬间冷却,再低头瞅瞅自个的伤臂,不由自主地用爪子抓抓腮帮: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反正也睡醒了,正好到外面洒洒水。要说以前习惯了夜生活,才发现早睡早起的感觉原来这么好,精力太充沛啦。

    找一棵桃树撒了泡尿,回到庙里之后,便开始帮着老道忙活,老道上香,他帮着点火,老道生火熬粥,他帮着端水。可惜的是,马封侯的本质是一个大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干啥啥不行啊。

    虽然心里涌动着强烈的挫败感,但是马封侯一直咬牙坚持:一切就当从头开始吧。昨日繁华,就当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崭新的猴生,才是他奋斗的目标。

    这一切落在老道士眼里,反倒是正常:一只毛猴嘛,毛手毛脚的,有这个心意就好。

    所以当马封侯点香烧了老道士的袖子,老道士一笑置之;当马封侯烧火弄了一屋子烟,老道士一笑置之;当马封侯给老道士倒茶,热茶淋到老道士手背,老道士终于炸庙,吹胡子瞪眼睛的,要把马封侯扫地出门。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青云观一如既往的清净,唯一的变化,就是门口的几株桃树,全都老树开新花,郁郁葱葱,重回壮年。

    老道士这几天也没少研究,最后只能归功于祖师显灵,道家要发扬光大的前兆。

    同样发现异状的还有马封侯。甚至他比老道士更厉害,竟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说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只因为他每天在这几棵桃树下撒尿!

    神奇吧,一开始,马封侯自己都不敢相信。后来找了山上几棵别的树种试验一番,这才得出比较科学可靠的结论:他撒出的猴尿,确实对植物有一定的催发功效。

    那一刻,他心中聚集的所有不平便彻底烟消云散:老天是公平的,虽然剥夺了他做人的权利,但是却赋予他更加神奇的能力。

    至此,马封侯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彻底消散,开始死心塌地地做一只猴子。而且要做一只有理想有抱负的猴子,最初目标,就是要成为这片大山的主人。没错,不是猴王,而是要做盘踞花果山的美猴王。

    这天上午,小七又领着大黑狗来青云观,然后就看到猴哥灵巧地攀到一株桃树上,摘下一个碗口大的桃子,从树上扔下来。

    小七在树下张开双手,把红灿灿的大桃子抱在怀里,美滋滋地剥去桃皮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直流:真甜啊!

    吃了一口桃子之后,小七这才惊叫一声:“猴哥,你的伤都好了呀!”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马封侯就嫌胳膊上的夹板碍事,于是给拆了,他自我感觉,断臂早就复原,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都是骗人的,对本猴根本不适用。

    但是来自小七的关切还是叫他很暖心,于是蹲坐在树枝上曲曲手臂,然后做了个双拳捶胸的动作,引得小七咯咯直笑。反倒是大黑狗直吐舌头,稍稍有些郁闷:会上树很了不起吗?

    从树上窜下来,马封侯又抱着一个大桃子。虽然这几天,猴群总来青云观打秋风,但是得益于这几棵桃树被老道士当成祖师显灵的征兆,不可叫毛猴玷污,所以把猴群都赶跑了,树上还剩下几十个大桃子。

    进到院里,老道士正闲坐喝茶。马封侯拐到老道士身前,噗通跪倒,把桃子高高举过头顶。

    啥意思?老道士也有点蒙圈,顺手接过桃子,然后就看到小猴又在地上磕头。老道士不禁老怀大慰,手捻胡须道:“你的伤好了,也该去了,你的心意,我也知晓,好为之,好为之!”

    马封侯急得抓耳挠腮,看到老道刚才正喝茶呢,于是捧起茶壶,给老道斟了一碗茶,两只小爪子举着,重新端到老道士眼前。

    “这是——”老道士若有所悟,奉茶拜师吗?

    小七忽然拍手而笑:“猴爷爷,猴哥是想拜你为师呢,你就收下他好不好,好不好吗?”

    知我者小七也,马封侯使劲点着猴头,然后伸爪蹬腿,开始耍猴拳。居然也耍得似模似样,本来嘛,猴拳就是象形拳法,模拟猴子而成,马封侯这也算返本归真了。

    老道士却瞧得连连摇头:“徒有其表,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没有真正的吐纳发劲之法,小猴子永远摸不着门槛。”

    说得马封侯又纳头便拜,小七也在一旁小意帮衬,老道士最后一声长叹:“也罢,闲来无事,我就教教你们,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

    马封侯喜得抓耳挠腮,朝老道士连连作揖;小七也好生意外,用手指着自己的小鼻子:“猴爷爷,也算我一个吗?”

    “有教无类。”老道士捻着胡须,颇找到一点祖师爷当年教化万物的感觉,高人就是高人。

    可是真正学上拳之后,马封侯和小七的苦日子才真正到来。老道士的这套猴拳,跟外面那些注重表演的猴拳根本就不是一个套路。据说是明朝时候,峨眉山一处道观有一位无名道士,尤爱山上的猴子,吃饭睡觉都跟猴子在一起,人称猴道人。就是这位猴道人,创出这套猴拳。

    初时名声不显,忽一日,一头斑斓猛虎闯进道观,猴道人轻舒猿臂,三拳两脚,将虎打晕,从此名声大噪。只可惜,猴道人这套拳法不传外人,只是同道中人才略得一二。

    马封侯听老道讲述拳法来历的时候,不禁悠然神往:这比武二郎还牛啊,我要学成,从此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于是愈加勤奋,任凭千难万苦,都咬牙硬撑。或许是他本是猴身的缘故,竟然进步神速,没过一个月,就已经能跟老道士拆招,据老道士说,已经得到他一两分真传,剩下的就是需要时间来磨砺。

    相比之下,小七就要差一些,虽然小七不缺乏吃苦耐劳的意志品质,但是天赋不足,已经远远被马封侯甩在后边。

    小丫头也不恼,整天依旧乐乐呵呵,大概在她想来,这种日子是难得的悠闲和享受吧。

    岁尽不知年,不知不觉间,马封侯已经在道观住了三个多月,算算日子,从人变猴,已经百日。如今的马封侯,比当初也有了很大变化,身形壮硕许多,手掌脚掌,也愈发粗壮。尤其是亮出爪尖之后,指甲锋利如刀,实乃挠人利器。

    身形的变化还在其次,关键是内心的变化更加巨大,以前那个花花大少已经彻底从他心底消失,由外及内,完成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蜕变。

    就在他以为自己彻底忘掉过去的时候,这一天,青云观来了一伙不速之客,又一次扰乱了马封侯的猴心。

    那是一个秋日的中午,马封侯正跟在老道士屁股后面收拾他种的苞米。在青云观后面,有一块小开荒,大概有二三十亩,除了种植一些应季蔬菜之类,剩下的都种了苞米。老道士吃不了多少,主要是留着冬天喂猴子。

    马封侯手脚麻利,小爪子一拧,咔嚓就是一穗苞米,然后随手一抛,就准确的落到不远处的苞米堆上。老道士说了,拳不离手,时时处处都是锤炼。唯一的麻烦就是有的苞米太高,他需要跳一下才能掰下来。

    有了这个帮工,老道士也乐得清闲,主要负责把掰下来的苞米运到观里,慢慢晾晒。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异类弟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也把这个灵智渐开的小猴子,归功于祖师爷的点化。

    “观里有人吗?”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吆喝声。

    老道士看看日头当午,便招呼小猴收工,顺便回到观里赚点香火钱,高人也免不了吃喝拉撒这些俗事。马封侯也出了一身透汗,但是精神上感觉格外充实。他就跟在老道士身后,立着两条后腿,一拐一拐地来到庙门前,然后,就看到了人群中清减许多的林婉儿,蓦然间,正如水帘洞前,至尊宝初见紫霞仙子。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见或不见
    马封侯失踪了一百天,马家人也寻找了他九十九天。作为当事人,林婉儿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和煎熬。

    以马家的势力,甚至出动特种部队探索了整座大山,却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线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一个最大的悬案。要不是马家势大,压住了媒体,这件事只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座青云观,他们早就明里暗里查了个底掉,除了一个老道士以及养的一只猴子外,再无外人。他们今天再次来到这里,主要是听到距离山下最近的村里传出一个谣言,说是山上的青云观神仙显灵,连门口的桃树都返老还童。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处于迷茫之中的马家,此刻正需要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失落。至于林婉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是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个夜晚,马封侯一炮响啊。

    其实林婉儿也有点纳闷,记得当时好像戴着套套的,只是后几次意乱情迷,戴不戴就忘了。

    “好一座青云观,万籁此俱寂,惟馀钟磬音。”一位年逾五旬的中年人,嘴里赞叹一声,他身穿风衣,方面大耳,颇有威仪,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掩不住的落寞。

    在中年人旁边的是一位美妇,戴着金边眼镜,目光中透着十分的精干。她轻挽着中年人的手臂,轻声道:“忠达,等我们都老了,也来这里结庐而居可好?”

    迎面老道士迎了上来:“铁马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彼此羡慕而已,两位居士不必挂怀。”

    爸,妈!跟在老道士身后的小猴仿佛一下子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身子不停颤抖,眼前的中年人和美妇,正是马封侯的父母。

    他原本以为身处两个世界,可是此刻才骤然发现,有些东西,是你永远的牵挂,永远也挥之不去。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一步一拐地走上去,然后跪在父母身前,猴头深深地埋下去。

    变身成猴,蓦然知晓了亲情的可贵。可是,却已经人猴殊途,徒留追忆。

    “道长好修行,身边的猴儿也知礼仪。”马忠达抬抬手,身后自有人递过来果品,然后,****何莫愁拿了个黄澄澄的鸭梨,放到马封侯的猴爪里。

    老道士也颇觉涨脸,捻须微笑,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看到猴子,林婉儿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倒不是认出了这个猴子是曾经对她行凶的那只,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分不清这只猴子与那只猴子有什么太大区别的。主要是那个清晨的经历实在太过诡异,令她无法相忘。

    手捧鸭梨,马封侯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努力地转过身,嘴里咬着鸭梨,率先走进青云观,背对着那些人当然不知道,小猴已经泪流满面。

    大话西游里面,至尊宝嘴里咬着香蕉,踏入漫漫黄沙的画面,或许和此情此景有些类似。

    一行人进到庙里,马忠达被请到厢房看茶,而何莫愁则领着林婉儿去大殿上香。事已至此,林婉儿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寄托。

    香雾缭绕中,大殿中回响着虔诚的祈祷声:“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一页白纸飘落脚下,何莫愁拾起一看,便愣在当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因为马封侯从小就不好好写字,被父亲打了好几回手心呢,可惜依旧没有长进。

    吴莫愁手臂颤抖地拿着一页薄纸,却重于千钧,封侯,儿啊,你到底在哪里?

    神仙真的显灵啦——林婉儿抬头向上望了望,供奉的居然是观音菩萨,不免感觉有些别扭:这是道观耶,又不是寺庙。再仔细瞧瞧,原来下面的称号是“慈航普度天尊”。

    或许是见惯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慈眉善目,再瞧这尊慈航普度天尊,造像古朴,越瞧越别扭,不知不觉间,一股凉意涌入体内,林婉儿慌忙搀着吴莫愁逃离大殿。

    在厢房内,马忠达拿着那页纸,手臂也微微颤抖,就算是再重要的红头文件,也没有令他如此紧张过。

    猛然间,抬头望向对面的老道士,只见老道士面如婴孩,银须白发,恍如世外之仙,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老道士捻须微笑:“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几位居士且归去吧——”

    马忠达又盯着老道士看了半晌,这才起身离去,在他看来,平生第一次遇见真正的高人了。

    人都走了,马封侯这才从正殿的供桌下面钻出来,他刚才情不自禁,写了两句小学时候学过的古诗,希望给父母一些安慰,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到底对不对。

    至于对待林婉儿,他此刻只剩下满心愧疚。在他想来,肯定是父母迁怒于她,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尚且不知道林婉儿的体内,已经孕育他的骨血。

    因为这件事,马封侯怅然了好几天,练拳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有一天,道观又来了一伙人,邀请老道士去省城的白云观住持。

    白云观可不是青云观这样的山野小庙可比,那是在国内都上数的大道观,老道士这是一步登天了。

    马封侯还想跟老道士学拳呢,当然不希望他离去。可惜的是,老道士还未曾达到道家清静无为的境界,一听说白云观,就心热不已,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火燎屁股一般跟人家跑了,高人的形象瞬间崩塌。哎,这年头,出家人也不能免俗啊,没看少林寺的买卖做的多么红火。

    白云一片去悠悠,老道士走了,至于这座青云观,老道士就大大方方转赠给小猴子,反正他是不打算回来啦。而且他这小庙,在上边也根本没有登记,算起来是私人财产,怎么处理都好说。就这样,青云观的观主,现在就是一只猴子的了——呵呵,猴真人,好像也不错耶。

    马封侯自己也觉得不错,有了安身之地,还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自己当家和寄人篱下的感觉,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过麻烦也不少,做饭就成了困扰马封侯的最大难题,他是真不会啊。

    这一天,小七又领着大黑来青云观。这段时间因为是秋收,所以小丫头也有一阵子没来了。在庙门外喊了几声猴爷爷,她这才想起来猴爷爷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猴哥还在不在。

    心急火燎地推开门,看到一只猴子正在井台打水呢,小丫头脸上立刻绽放出野花一般的笑容,一溜小跑过去,嘴里还嚷嚷着:“猴哥真能干,小七来看你啦呀——”

    马封侯本来正龇牙咧嘴使劲呢,对他这小身板来说,一桶水还是比较重的。而且以他的身量,摇动辘轳的把手还真费劲,当辘轳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真够不着啊,只能蹦起来,趴着把手往下压。

    就在他刚要往辘轳的把手上蹦的时候,听到了小七的吆喝声,一分神,力量也分散了,结果,辘轳被下面的水桶吊着开始下坠,辘轳把手开始飞速旋转,马封侯轻飘飘的没有二两肉,直接被甩上半空。

    “猴哥——”小七也快跑到近前,张开两个小胳膊去接空中的小猴子,结果,这两个在地上都变成滚地葫芦。于此同时,井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水桶终于到底。马封侯还算幸运呢,要是被辘轳的把手给抡上,非砸晕过去不可。

    幸亏这几个月跟老道士练习猴拳,马封侯的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提升,这才没摔坏。小七也摔得不轻,吭吭唧唧的好半天爬不起来,惹得大黑朝着马封侯一阵狂吠。

    用小爪子给小七揉了半天,马封侯这才想起来屋里有老道士配制的跌打损伤药膏呢,于是取了个罐头瓶子出来,舀出黑乎乎的药膏,给小七涂抹。

    撩起小丫头的衣服,马封侯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小七瘦弱的后背上,赫然有几道刺眼的淤青,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看样子,是用柳条木棍一类抽打出来的。

    谁,是谁!马封侯愤怒了,谁这么狠心。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和小七可谓是患难之交,在心底,他已经彻底把小七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啊——小丫头也是一惊,慌乱地把上衣往下拽,拽着拽着,眼泪就哗哗淌下来,抱着小猴大嚎起来,毕竟才七、八岁的小娃娃啊,受了苦楚,只想向最亲近的人哭诉。在她的小心眼里,猴哥最亲。

    要是有一个亲哥哥该多好!

    马封侯用小爪子抚摸着小丫头干巴巴黄焦焦的头发,心中充满怜爱,好半天,才取来毛巾,把小七脸上的泪珠和鼻涕擦干净,然后,又开始给她身上擦抹药膏。

    开始小七还有点害羞,结果被马封侯轻轻在屁股上拍了两爪,这才老实,不过小脸蛋还是红红的。

    等弄完之后,小七的身心都恢复许多,就没事人似的,拉着小猴去打水。其实她比马封侯也高不了多少,于是,井沿上就出现了好笑的一幕:一个小丫头和一只小猴对面而立,都攥着辘轳的摇把,小猴一咧嘴,使劲将摇把转过去,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还得双脚离地蹦一下。

    然后对面的小丫头接管摇把,自上至下把摇把推过去,由小猴接住。这样,提着水桶的绳子才缠了一圈。一直到二三十圈之后,水桶才从井口露出。

    合力把水桶提上来,这两个便一起抹脑门上的汗珠。抹着抹着,小七笑了,小猴子也咧咧嘴,满眼笑意。

    打了几桶水,把水缸装满,就开始做饭了。这几个月来,马封侯的动手能力也算有了很大提升,再加上小七帮忙,好歹算是把饭弄熟了:一盘柿子炒鸡蛋,一锅贴饼子。

    小猴子乐颠颠取来两副碗筷,小七犹豫了一下,也就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好饱啊,吃完之后,小猴和小七各自摸着肚皮,都是一脸满足的模样。

    可是屋外的大黑不高兴呢,汪汪叫了几声。马封侯眨巴几下眼睛,也给它扔了个贴饼子。大黑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光,然后朝着小猴呲呲牙露凶相:别想用一个贴饼子就收买本狗!

    “猴哥,我该回家了呢。”小七有点恋恋不舍,这座小小的道观,甚至比家里更令她觉得温暖。

    等小七领着大黑消失在林子里,马封侯也出了道观,尾随其后。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欺负小七,定要叫他尝尝猴拳的厉害!

    侠以武犯禁啊,猴子也不例外,刚学了点花拳绣腿,就迫切的想要显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枉为人父
    小七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手里拿着根儿树枝,脚下蹦蹦跳跳,手上不时抽打几下,嘴里还哼哼着小调。这一切都显示,她现在的心情不错。

    诚然,每次从猴哥那里回来,小丫头都是很高兴的。

    大黑在小七的身前身后乐颠颠地跑着,看似没心没肺,实际上却随时保持警惕,它也是小七最忠诚的伙伴。

    吼吼吼——大黑回身吼了几声:本狗怎么好像嗅到那只臭猴子的味道?

    马封侯连忙闪进灌木丛,然后伸出小爪,朝着犬吠的方向抓挠两下:笨狗还蛮机灵的嘛。

    时节已经是深秋,林子里已经有了一些落叶,走在上面会有轻微的沙沙声,还要再保持一下距离才好。

    闲来无事,四下打量,竟然发现几棵野核桃树,马封侯便窜到树上,撸下来几个,去皮之后,里面的核桃还算饱满。用小爪子使劲捏了几下,只能放弃,没有工具是甭想打开了。

    马封侯决定记住这里的方位,回去的时候采集一些核桃。总在道观里面吃素,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就这样追追停停,远远的望见山下的小村,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的样子。村里树木苍苍,各家各户的房子掩映在树木之中,透出一片安闲宁静。

    暂时也只能跟到这里了,大白天的,他一只小猴子大摇大摆地进村,那不是找揍吗?

    眼瞅着小七进了一户人家,马封侯记下位置,就窜到一棵大树上休息。还不错,经过几次试验,他发现自己在树上睡觉没问题,起码不会掉下来。

    进了家门,小七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尽量不弄出声响。

    迎面突然响起的喝骂声,还是吓得小丫头一哆嗦。只见一个四十出头、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凶巴巴的目光射过来,眼珠布满血丝,一张嘴,酒气熏熏:“死丫头,又死哪去啦!”

    小七怯怯的望着这个被自己称作爹的男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本来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龄所能拥有的酸楚。

    “学会装哑巴了是吧!”男子顺手抄起立在墙边的树枝,高高扬起。

    小七无声地蹲下去,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喝酒,骂人,打孩子,就是这个男人每天要做的三件事。

    不过,树枝并没有抽打到她的脊背,而是被那个男人狠狠扔在地上,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趿拉着鞋踉踉跄跄出门而去:“一会有客人来,今天就饶你一回。呵哈哈,酒是粮食水儿,醉人先醉腿儿——”

    小七无声无息地直起身,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木偶,哪里还有在青云观的活泼烂漫。

    当然,这一切马封侯都一无所知,一觉睡到天擦黑,他这才找了两块大石头,把那几个核桃敲了,算是安抚一下肚皮。

    还没彻底晒干的核桃仁透着一股清香,软糯可口,而且一点不显油腻,马封侯决定回去多收集一些当零嘴。

    该干活喽,马封侯向山下的小村走去。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点搞笑:贼头贼脑,就跟去做贼似的。

    哎,没法子啊,谁叫他现在是一只猴子呢,本来长得就猴头猴脑的。

    小村里,有些人家已经亮起电灯,所以并不显得太过黑暗。马封侯刚摸到村口,就响起一声狗叫,然后就感觉到一个黑影风风火火向他冲来——村子里的狗,都是散养的啊。而且有一家狗叫,全村的狗都会参与进来,一起报警。

    幸好马封侯早有准备,嗖的一下,扔过去一件暗器。对面那狗停下脚步,低头嗅了嗅,然后就吭哧吭哧地嚼起了贴饼子,马封侯从它旁边走过去,那狗还象征性地摇晃两下尾巴。

    搞定。马封侯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还好准备充分。

    躲躲闪闪摸到小七家门口,直接窜上院墙,院里的大黑刚要咬,迎面又是一个贴饼子飞过来,大黑望望臭猴子,也就没再声张。只不过,这会的大黑有点焦躁,在院子里来回不安地转着圈。

    院子里很是杂乱,一点都不利索,显然主人家也不怎么收拾。马封侯猜想,估计小七的母亲肯定不在家了,因为他从来也没听小七念叨过母亲的事。

    屋子里亮着灯,有几个人影晃动,但是没发现小七,可能是在另一个屋里,不过没亮灯,马封侯只是猜测。

    屋里的那几个人显然在喝酒,声音还挺大,吆五喝六的喝得正热闹。马封侯便蹑手蹑脚地凑到窗下,一踮脚正好能瞧见屋里的情况。

    “赵老弟,咱们哥俩再喝一个,你放心,丫头到了我家,就是我亲闺女。来,干!”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子,留着两撇老鼠须,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的。

    旁边就是他的手下,一个劲闷头吃菜,心里却暗暗鄙视:谁家的亲闺女能舍得弄残了,然后爬大街讨钱?

    赵有良,也就是小七的老爹醉眼朦胧地端起酒杯,晃悠了半天,这才看清楚老鼠强的酒杯在什么位置,当的碰了一下之后,又一饮而尽。好像是喝得有点嘴麻,倒有一小半酒都顺着嘴角淌进怀里。

    酒不醉人人自醉,老鼠强是什么东西,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知,驱使他现在只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忘掉把女儿卖给人贩子这个事实。

    真有点喝醉了,赵有良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然后嘴里就含糊不清地开始絮叨。说起自己的凄凉,老婆一连气儿生了仨丫头,他赵家是要绝户啊。找人给瞧瞧,说他命犯七仙女,命中注定有七个女儿呢。于是就把老三叫成小七,下一个肯定能生儿子。可是老婆又领着两个大些的闺女跑了,只扔下他领着小七过活,说着说着,鼻涕眼泪都淌出来,好像他是天下最可怜的男人。

    咝咝,你个挨千刀的!窗下的马封侯使劲抓着腮帮子,他都快气炸肺了,变成猴子之后,气性好像也比以前大了呢。

    想不到还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居然把女儿卖给人贩子,这还是人吗,先吃俺一拳。

    屋里正喝酒的几个人就听到窗户上传来砰的一声,赵有良倒是没啥反应,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里无法自拔。老鼠强比较机警,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三子,瞧瞧去。”

    闷头吃饭的年轻人下桌,到院里转了一圈,惹得大黑一阵狂吠,他便返回屋:“强叔,肯定是狗弄的。”

    家里有狗就好,肯定进不来生人。老鼠强也就放下心来,他从皮包里取出几张纸,又拿出两沓红彤彤的票子,在赵有良眼前晃了晃:“赵老弟,签了合约,这钱就是你的了。”

    赵有良觉得有点晃眼睛,伸出双手抢过钱,然后抱在自己怀里,满意地打了个酒嗝:“俺不会写字——”

    “摁手印也算。”旁边的三子满脸鄙夷。

    赵有良在对方伸过来的印泥盒里蘸蘸手指,然后就在纸上摁了下去,至于合约是什么内容,他一概不管,低头全心全意地开始数钱。

    此刻,窗外的马封侯又转了回来,刚才在大黑的窝里躲了一下,更叫他窝火。不过也冷静不少,他想打电话报警,可是哪有电话啊;也想过去村里喊人帮忙,可是谁能听懂他吱吱吱的叫声是啥意思啊。

    干脆,先拉着小七上山吧,这是马封侯此刻能唯一想出来的办法。趁着屋里那几个人忙着交易,马封侯悄悄拉开另一间屋子的房门,嘴里吱吱轻叫两声。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动静。马封侯使劲眨眨眼,还是瞧不清楚,虽然变成猴子,他的夜视能力有所提升,但是还不足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于是冒险扭开了手电筒。这个手电筒,当初跟猴王搏斗的时候救了他一命,所以一直留着呢,想不到今天又派上用场。

    这只是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没有住人的迹象。马封侯心里一阵沮丧:小七呢?

    等他转出屋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交易已经完成,老鼠强领着三子出屋,赵有良歪歪斜斜地跟出来喝骂大黑狗。

    小七你在哪呢?马封侯急得直咬牙,然后就看到大门开了之后,大黑猛的蹿出院子。

    马封侯灵机一动,也趁着双方寒暄之际,翻墙而出,紧追大黑而去。

    在村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大黑人立而起,趴在车窗,爪子使劲扒着,嘴里还发出急切的哼唧声。

    借着微弱的光线,马封侯终于看到了小七,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紧紧贴着窗玻璃,以至于脸蛋儿被压得瘪瘪的。一只小巴掌使劲拍打着窗玻璃。

    小丫头是那么的无助!

    嗖一下,马封侯窜到大黑的后背,也终于能和车里的小七对视。

    那一瞬间,小七的眼睛里腾起希望的光芒,嘴唇一个劲颤抖。马封侯不用听也知道,那是她在深情地呼唤“猴哥”,“猴哥”!

    大黑抖抖脑袋,最终还是没有把小猴甩下去。作为小七忠实的伙伴,它似乎也预感到什么,所以暂时和小猴子结成统一战线。

    时间紧迫,马封侯也顾不得和小七交流,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然后砸开窗玻璃。早知道,砸核桃的石头不能扔啊!

    可惜还没等他找到呢,老鼠强和助手就已经走过来,用钥匙拧开车门,粗暴地将要挣扎而出的小七推进车里,然后发动面包车,卷起一道尘烟,飞驰而去。

    大黑追着面包车狂吠,隐隐的,车里还传出小七的哭叫:“猴——哥——”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猴子会武术 流氓挡不住
    “造孽呀——”小山村里,响起几声叹息。

    赵有良不为所动,手上拍打着两沓钞票,嘴里哼着小曲,歪歪斜斜回了家。看到桌上的酒菜,又自斟自饮喝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有良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身子还不不时痉挛几下。这时候如果有人在,就会发现,他的鼻孔和嘴角,正有紫黑色的血迹慢慢渗出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邻居才发现赵有良死在自己屋里,叫村上一位老赤脚医生看了看,怀疑是脑出血。

    赵有良死的时候,手上还死死攥着两沓钞票。村民费了好大劲,这才把钱从死人手里弄下来。

    好歹乡亲一场,大伙买了口棺材,把赵有良草草埋葬。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村民背地里还是以此来告诫子孙:做人不能太赵有良,自作孽不可活啊。

    赵有良终于把自己作死了,老婆和两个大些的女儿早跑了,小七又被卖给人贩子,就连大黑狗都不知去向,看着赵家破败的小屋,村民无比摇头叹息:一个家就这么完了。

    好像没完,还有小七呢。当晚在面包车里,小七并没有太多的哭闹,一双大眼睛只是无神地望着车窗,外面,漆黑一片。

    再也看不到猴哥哄她时的鬼脸喽,再也看不到大黑在在她眼前摇头摆尾撒欢喽——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小丫头脸上淌下来。

    面包车驶过乡间小路,开上国道,终于不那么颠簸。而浑身散架一般的马封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四肢,躺在车顶的行李架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个胳膊还是插进行李架的空隙里,牢牢把身子固定。

    当面包车开动的时候,马封侯都快急疯了,他已经准备和人贩子展开肉搏战。于是攀上车顶,准备居高临下,先给老鼠强来个狠的。

    这时候他才发现车顶的行李架,强迫自己冷静之后,马封侯觉得在村子里动手并非是最好的选择,索性就牢牢攀住行李架,一起离开小山村。

    这下可遭罪喽,把他给颠的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多亏这段时间跟老道士学拳,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升,否则真坚持不住。

    不过为了小七,一切苦难他都能忍受。这一点,放在以前还是人类的马封侯身上,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现在,他却做到了。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马封侯这才觉得胳膊腿儿终于又属于他自己了。在这期间,他的脑子可没闲着,一直思考对策。

    这会儿天黑还好说,要是天亮了,再想隐藏踪迹就难了,所以要救回小七,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马封侯,你行的,你学会猴拳,就是要除暴安良,你行的——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马封侯似乎也感觉信心越开越强大,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足。

    吱呀一声,面包车靠着路边停下来,车灯还支着,车门一开,那两个人贩子叼着烟下来,红红的火头一闪一闪,这俩人在路边解开裤子,哗哗哗地开始撒尿。

    就是现在!车顶上马封侯猝然发难。

    老鼠强正大激灵呢,猛然听到头顶呼呼风响,随后,后脑勺猛遭重击,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前一扑,滚进路边的沟里。

    呀吱吱——马封侯嘴里怪叫着,又朝那个叫三子的扑去。此时正是夜半更深,马封侯的叫声显得格外瘆人。而且乌漆墨黑的,三子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怪物,影影绰绰瞅着毛乎乎的,肯定不是人。

    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三子惨嚎一声“鬼呀”,然后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马封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真要凭打的话,他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大人的。现在只剩下相对瘦弱的老鼠强,就好办多了。

    顺着沟边出溜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老鼠强的影子,马封侯心里惦记着小七,便重新爬到公路上。刚要靠近面包车,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身上挨了一脚,整个都被踹得飞起来,滚落沟里。

    “一只臭猴子,差点坏了老子的好事!”老鼠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因为刚才的事发地点是在面包车的前面,有车灯晃着,他也看清了马封侯的真身。

    猴哥!车里的小七也同样看见了,失神的大眼睛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大概在她的感觉中,猴哥的出现,就像是紫霞仙子看到了脚踏七彩祥云的齐天大圣出现在眼前。

    可惜,小丫头同样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猴哥很悲催地被人家一脚给踹进沟里,哪里有一点盖世英雄的影子。

    小七急了,开始在车里摸索,想要打开车门。可是小丫头第一次接触汽车,根本就摸不着门。

    吱吱!马封侯嘴里发出两声气愤的嘶叫,再次出现在老鼠强面前,然后双爪一伸一曲,摆出了老道士所教猴拳的架势。今天猴爷爷叫你知道知道:猴子会武术,流氓挡不住!

    死猴子还来劲了是不是,今天不开了你的猴脑尝尝鲜,老子就不叫老鼠强!老鼠强也开始发狠,在他眼里,还没二尺高的小猴子,能有什么好怕。

    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见对面的猴子动作快如闪电,一愣神的工夫,老鼠强就觉得脸上一阵刺痛,还有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淌进嘴里。咂咂嘴,咸滋滋的。

    马封侯的猴爪子可不是吃素的,指甲锋利如刀,他一个猿猱上树,就灵巧地攀到老鼠强肩上,然后挥舞双爪,左右摘桃,先给他来个满脸花再说。

    老鼠强抬手要抓肩上的猴子,却见马封侯一个空翻,落到老鼠强身后,然后稍稍往起一蹦,小爪子迅捷无比地从他裆里伸过去,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哎呦呦呦——老鼠强惨叫连连,那种蛋~蛋的忧伤,令他情不能自已地放开喉咙。

    接连受创,老鼠强也红眼了。在腰间摸索两下,然后手臂猛的向后挥去。

    马封侯打架的经验严重不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刚才还以为胜券在握了呢。哪里想到,老鼠强狗急跳墙,掏出匕首猛划过来,在灯光的映射下,匕首上森森的寒光,叫马封侯都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

    啊,他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匕首从他的头顶划过,削掉了几根猴毛。

    老鼠强也有点发蒙,忘了身后是不到二尺高的猴子,所以匕首很幸运地没有擦到马封侯。

    吱吱——马封侯终于醒过神,噌噌两下又顺着老鼠强的后背爬上去,猴爪聚拢,猛的向老鼠强的眼睛上插去。

    明显能感觉到右爪的爪尖触到一股温热,随即老鼠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眼睛,仓皇逃命,连匕首都扔在地上。跌跌撞撞的,老鼠强慌不择路,一头栽进沟里。然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车灯照射的范围之内。

    马封侯并没有追赶,此时此刻,他也好不到哪去,落地之后滚了两滚,站起来之后觉得有点发晕,把右爪放在眼前看了看,便使劲甩了起来,喉咙里也呕呕地干呕起来。长这么大,马封侯真没经历过什么血与火的洗礼。刚才和老鼠强厮打的时候马封侯,全凭一腔怒火,现在则只剩下恶心。

    啪啪啪,拍打车窗的声音传进马封侯的耳朵,他这才想起车里的小七,于是在地上踅摸一阵,找到那把匕首,开始凿玻璃。

    面包车又不是防弹车,所以很快就传来哗啦一声,小七的小脑瓜探出来,嘴里不停地叫着猴哥猴哥。此刻听来,声音是那么的美妙,再也不觉得黏牙。

    帮着小丫头从车里爬出来,这两个就紧紧抱在一起,只有经历过离别,才知道此刻的可贵。马封侯虽然激动,大不过吱吱叫两声,而小七呢,则哇哇大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猴哥,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呜哇哇——”

    哭吧哭吧,尽情的哭吧,今夜哭过之后,今生再无苦难——等小丫头哭累了,马封侯这才拍拍她的肩膀,小七借着灯光,看到猴哥亲切的猴脸,然后又噗嗤一下,开心的笑了,露出了嘴里的小豁牙子。

    这才是我喜欢的小七呢——马封侯朝小丫头挤挤眼睛,然后又钻进车里,很快便拎着个皮包出来,里面还有一沓人民币呢。虽然对一个猴子来说,好像暂时没有用处,但是对小七有用啊。

    虽然是半夜,也保不齐国道上有车辆经过,所以马封侯还是拉着小七的小手,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路边就是树林,正好在里面慢慢溜达。

    这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又困又累,那是极度紧张之后必然会出现的症状,所以在走出去几里路之后,马封侯和小七再也坚持不住,就在树林里划拉了一小堆树叶,然后他两个相偎在一起,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小七把马封侯搂的是那么紧,小丫头的身体还偶尔颤抖两下,小脸上也显露出惊恐,每当这个时候,小丫头就把马封侯搂得更紧,或许,是再也不想和猴哥分开吧。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马戏团搬家
    清晨,啾啾的鸟鸣声在林间回荡。深秋的树林,落叶缤纷,望过去很容易惹人产生萧瑟之感。

    马封侯醒了,抖抖身上的落叶,又伸出小爪子,帮着小七摘头上的树叶,结果小七也醒了,看清眼前的猴哥之后,小脸上立刻笑容绽放。

    站起来活动一番,这两个就感觉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荒郊野岭的,马封侯算是没辙了。他就会上树摘果子,可惜这片林子都不是果树。

    小七就比他强多了,到底是农家娃娃,很快就找到一块田地,那是已经收完的地瓜。不过以小七的经验,地里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脚踢手刨一阵之后,还真被小丫头找到两个拳头大小的地瓜,啃去外皮之后,咔哧咬下一口,很是清脆,还带着点甜香。反正马封侯觉得,地瓜生着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好歹填了填肚子,就携手前行。现在,他们只能记住个大概的方位,昨天夜里黑咕隆咚的,想记住道路是不可能的。而且,马封侯现在是一只猴子,不方便抛头露面,只能慢慢找回去。

    最悲惨的是,无论是小七还是马封侯,居然都不知道那座山和山下小村的名字。小七长这么大,这次还是第一次离村呢,平时在村里,只听说那地方叫赵家庄。这名字就是大路货,方圆百里之内,指不定有多少赵家庄呢。

    马封侯估计,昨晚乘坐面包车,至少跑出来二三百里,这种情况下想要打听出什么赵家庄,根本不可能。

    幸好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只要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就好说,叫小七买点吃喝,然后他们两个慢慢往回找,反正先顺着国道往回走吧,总有回家的时候。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小七现在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哼起儿歌,不时还蹦跶两下,然后回头瞅着小猴笑。

    马封侯的心情也不错,他现在是一只猴子,随遇而安啦。最亲密的人就是小七,现在又和小七在一起,刚刚一起劫后重生,还有什么奢望呢?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约莫十多里地的光景,前面终于望见一处村镇。马封侯从皮包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七,小孩子家家的,要是拿钱太多,容易惹人窥视。

    可是小七却犯难了,说起来有点丢人,小丫头还是第一次拿钱买东西呢。

    总不能叫一只小猴子拿着百元大钞去买东西吧?马封侯比比划划好一通鼓励,小七这才犹犹豫豫上路,三步两回头的。马封侯挥挥小爪子,催促她快去,反正是白得的钱,随便花。马封侯以前花钱如流水,现在变成一只猴子,钱对他来说更没啥意义。

    望着小七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马封侯忽然意识到:看来以后也得多弄点钱,还有小七要养呢!

    攀到一棵大树上休息,左等小七也不回来,右等也不见小七的踪影,马封侯也不由得猴急起来,在树上来来回回地张望。

    早晨的阳光还挺刺眼,所以马封侯不得不手搭凉棚,现在的他,还真有几分美猴王探路的风采呢。

    望眼欲穿啊,这对以前的马封侯来说,简直不敢想象,好像只有别人等他的份儿。但是现在呢,只因心里多了一种牵挂。

    终于看到了小七的踪影,可是她身边那两个小男娃是咋回事,其中一个还推着个儿童自行车,好胆,敢欺负我们家小七。

    马封侯蹭一下从树上跳下来,一路飞奔过去。看到他的身影,小七这才朝身边的两个小娃娃哼了一声:“我才不骗人呢,他就是我猴哥!”

    那两个小家伙瞧着马封侯,眼睛唰唰只冒光,这个问猴子都吃什么,那个问猴子会不会翻跟头,把小七给烦得啊:“你们都吵死啦!”

    俩小家伙也乖乖闭嘴,马封侯也跑到近前,好像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这两个男娃子并没有欺负小七,反倒是被小七给呼来喝去的。

    小七呢,则美滋滋地从自行车的小车筐里往外倒腾东西,好家伙,有矿泉水,有饮料,有火腿肠,还有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有几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第一次买东西的感觉简直太刺激了,结果那一百块花得一分不剩。

    又因为太小,所以店主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帮她拎东西。这小家伙又叫来骑自行车的小伙伴,就这样跟着小七来了。

    “你们可以回去啦。”小七倒是不客气,开始撵人,主要是看着地上的一大堆零食,她暗暗一个劲咽唾沫呢。

    还没看够猴子呢,两个小家伙可不想走。而马封侯也眨巴着眼睛,瞧上了那辆自行车:骑车的话,好像怎么也比走路省力啊。

    琢磨一阵之后,便从包里摸出五六张钞票,在小男娃眼前晃了晃,塞进他兜里,然后接管了自行车。这也是马封侯当大少时候的遗风,最喜欢的事,就是用钱砸人啦。

    小男孩果然被砸晕,用手死死捂着衣兜,生怕那钱会长翅膀飞了似的。

    另外一个小家伙瞧着眼热,望向马封侯的目光更加热切:猴子吸引人,有钱的猴子更吸引人呢。

    马封侯当然也不会叫他失望,接过小七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凑到那个小家伙的跟前,伸出小爪子,扯扯他的衣服,拎拎他的裤子,最后还抓过他的帽子,扣在猴头上。

    要不怎么说钱能通神呢,小家伙立刻搞明白这只小猴的意图,于是开始往下脱衣服,最后连鞋子都脱下来,就穿着一身线衣线裤,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马封侯朝他挑了挑大拇指,然后在小七的帮助下开始穿裤子,可惜太长啊,衣服也肥肥大大,太不合身,至于鞋子,就更不用说了,穿到马封侯脚上都快赶上小船了。

    吱吱吱,马封侯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衣裤褪下来,在他想来,穿衣戴帽之后,看上去就不那么扎眼了,到时候让小七骑车驮着他,往后面一躲,不容易暴露身份。

    “别生气别生气,别那么大气性嘛,我家里还有我以前穿的衣服呢!”小男孩家里不愧是开小卖部的,继承了优秀的遗传基因,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先暂借一下自行车,一溜烟似的没影了。不大一会就返回,将一大包衣服摊在地上。

    你很有发展——马封侯满意地点点头,也随手拽了一把票子递给他,然后就弯腰挑选衣裤。小七也在旁边帮着参谋,一件一件地在小猴身上比量着。

    等捯饬完了一看,小七都乐了:不错不错,牛仔料的背带裤,运动衫,棒球帽,运动鞋,猴哥真帅啊!

    马封侯自己却有点不大满意:这是活回去了,穿开裆裤!

    估计这裤子是那小娃三四岁时候穿的呢,没法子,别的都太长。先凑合吧,反正现在是一只猴子,管他什么形象呢。

    等忙活完了,再找那两个小男娃,却已经没影了,估计是怕反悔,先拿钱跑路。跑了更省心,先把肚皮填饱吧。

    这两个就坐在树林里,一通胡吃海塞。还真别说,这些马封侯以前根本就不屑一顾的小零食,吃着还挺香。

    吃饱喝足,把剩下的吃食装进车筐,推着儿童自行车绕过前面的小镇,便上了国道。虽然偶尔有车辆经过,可是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讨生活,谁在意两个小娃娃在路上练自行车呢——没错,就马封侯现在这身打扮,看背影都以为是小娃子呢。

    把自行车交给小七,马封侯窜上后面的车座,他的身形比小七还小两圈呢,当然得小七骑车。再说了,他要是骑车的话,也容易暴露身份,毕竟那张猴脸摆着呢。

    小七眨巴半天大眼睛,咬咬嘴唇,骑上自行车。马封侯吱吱叫了两声:还乡团,出发!

    自行车歪歪扭扭向前行驶了几米,然后就直接扎进路旁的沟里。爬上来之后,小七瘪瘪着小嘴都快哭了:自行车这么高级的东西,她真不会骑啊!

    马封侯可舍不得埋怨小七,心里只剩下怜惜:要是在城里,这么大的孩子,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小七啊小七——

    重新将歪歪扭扭的车把扶正,马封侯把帽檐使劲往下压了压,这回他当司机,反正小七也没多重,再说自从跟老道士学习猴拳之后,小猴力量大增,驮个小丫头肯定没问题。

    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马封侯一口气骑出去十多里,身上才微微见汗。秋风一吹,好不舒爽。嗯,从前开法拉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舒爽!

    “猴哥你累不累咯?”

    “猴哥你渴不渴咯?”

    “猴哥你——”

    身后的小丫头还挺黏牙,她越这么说,马封侯越觉得浑身都充满使不完的力量。

    滴滴——迎面开来一辆大巴车,马封侯赶紧靠边,在和大巴车交汇的时候,一阵强烈的气流涌动,一下子把马封侯头上的棒球帽给掀了下去。本来嘛,帽子也稍稍有点大。

    “小猴骑车!”车里有个小正太眼尖,趴着车窗叫嚷起来。车里的乘客也纷纷看稀奇。

    马封侯捏了一下刹车,停下下去,从沟里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好,然后朝着远去的大巴车扬扬小爪子:没看过马戏团搬家啊——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神猴的传说
    马封侯和小七走在还乡的路上,等到第二天上午,小七也能歪歪扭扭骑着自行车了,不过马封侯不放心,还得在后面帮她扶着车子,连跑带颠的,更累得慌。

    倒是小丫头因为新鲜而显得格外兴奋,小脑门上汗津津的。高兴就好,马封侯也就泰然处之。

    骑到中午,前面远远又望见一个镇子,马封侯刚要叫小七去买点吃喝,就看到前面远远地冲过来一群人,手里好像都挥舞着木棒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个骑着摩托车,嘴里吆吆喝喝,大呼小叫。

    吱吱,马封侯用手一指小树林,示意先去避避风头。这喊打喊杀的,没准是奔着他们来的呢。

    小七刚要推着车子进沟,就听前面隐隐传来几声狗叫。马封侯也听到了,手搭凉棚往那边观瞧,好像那伙人正在追赶一条大黑狗。

    难道是——不可能的,此地离家最少百里,大黑那笨狗怎么可能追上呢。

    就在发愣的工夫,那伙人也越来越近,小七忽然大叫一声:“大黑——”

    真是大黑,它疯了一般跑过来,人立而起,一下子将小七扑倒在地,然后就在小七脸上一通狂舔。看得出来,大黑这两天肯定不好过,身上灰扑扑的,差点变成灰狗,毛发也乱蓬蓬的。尤其是四个爪子,隐隐透出血迹,估计是脚掌磨破皮了。

    马封侯刚要伸爪把小七拽起来,结果也被无比兴奋的大黑用舌头在脸上刷了两下。

    你个笨狗,少来——马封侯用袖子使劲擦脸。不过心里还是挺佩服大黑的忠诚:居然能追出这么远,不错不错,也就比本猴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这时候,那伙人也冲到近前,都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小七则紧张兮兮地搂着大黑的脖子:“这是我家大黑,你们要干嘛?”大黑也狗仗人势,吼吼吼地向那些人发出低吼,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以为是疯狗呢,这狗眼睛发直,嘴角直冒白沫。”人群中骑着摩托车的那个人嘴里说着,其实呢,他们发现一条流浪狗,然后想打打牙祭罢了。

    “大黑是来找我的!”小七理直气壮,有大黑和猴哥在身边,她啥也不怕。

    那伙人一瞧黑狗和小丫头这么亲热,心里也基本认定这个事实,不过,那个小猴子是怎么回事,别以为你穿上衣服戴着帽子就敢装人!

    “猴哥是我哥!”小七说的更仗义了。

    那伙人哈哈一笑,也就掉头走了,这年头养猫养狗的有都是,养猴子的也不算稀奇,听说国外还有养大老虎的呢。

    等人都走了,大黑也放松警惕,又跟小七亲热一阵,就开始趴在地上吐舌头。小七蹲在它身前,轻轻摩挲着它的狗爪,眼泪吧嗒吧嗒嘀落下来。

    马封侯翻翻车筐里面,还有两根火腿肠,就扒了给大黑喂食。以前这两个相互看着不顺眼,但是这次患难之后,关系明显改善。

    大黑估计也是真饿了,火腿肠进嘴,嚼都不嚼,直接咽下肚。小七摸摸它的脑门,然后就噔噔噔往镇子那边跑,不大一会,就抱着一大袋吃的回来。

    瞧着大黑狼吞虎咽,马封侯心里也想哭。这种情感,以前的他从来都未曾体会过,想不到做了猴子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情,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功利色彩,纯净得叫人惭愧。

    是人的时候是人面兽心,成猴的时候,却有了兽面人心的趋势,真是造化弄人啊!

    “猴哥,你也吃啊!”看着小七递到他面前的火腿肠,马封侯也使劲咬了一大口。

    后面的归途就更加美妙,似乎他们不是迷路离家,而是在进行一场愉快的秋游。历经五天五夜之后,终于又望见了山脚下那个掩映在树木之中的小山村。

    这五天的时间,小七好像做了一场梦,可是现在呢,梦醒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被一抹悲伤所取代,最后紧紧抱住马封侯的小细胳膊:“猴哥,我跟你进山好不好?”

    这个家,她是再也不想回了!

    “小,小七,真的是你呀!”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农跑上前来,拉着小七上下打量。

    “村长爷爷。”小七的大眼睛有点雾蒙蒙,这个村里,对最好的就算是眼前这个瘦巴巴的老人了,有时候被父亲打狠了,都是村长爷爷收留她的。

    老头满是褶子的黑脸也笑开花:“回来就好,小七啊,前几天爷爷进城,回来才听说你家的事,差点急死。回来就好啊,大黑也回来啦——还有这个小弟弟又是谁?”

    啥眼神啊——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把棒球帽摘下来,然后朝老头呲呲牙。

    结果把村长大人给吓了一跳:“嘛地方来的毛猴?”

    “这是我的猴哥啦——”小七自豪地拉起马封侯的小爪子,然后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虽然说的没有条理,还断断续续的,但是大概意思不差。

    老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最后一拍大腿:“这猴子通人气,这是神猴啊!”

    小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村长爷爷,猴哥就住在山上的青云观,猴爷爷都夸他有慧根呢,还收了猴哥当徒弟呢。”

    村长更是惊讶得嘴都闭不上,在村民眼中,老道士就是神仙一流,连老道士都收了这个猴子当弟子,怎么越听越像西游记呢?

    其实也怪小七年龄太小,没说清楚,老道士只是闲极无聊,教小猴打拳,并不是入门弟子啊。

    村长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儿神奇:追踪几百里,把小七从人两个贩子手里救下来,还一路找回家,也就是孙猴子有这个本事。神猴,肯定是神猴。

    都说是人老成精,村长叔越看小猴,目光越是热切:神猴啊,这要是能保佑赵家庄,那以后还不年年风调雨顺!

    于是,老头划拉划拉身上的泥土,摆出一副郑重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给马封侯鞠了个躬,心里琢磨一番说辞,这才说道:“感谢神猴出手相助,请务必光临寒舍,叫老汉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跟乡长说话都没这么客气啊,赵家庄这穷乡僻壤的,却民风彪悍,自成一家,惯着过谁?

    马封侯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望向小七。老村长心里更有谱了:看来这神猴对小七情有独钟,一定要抓住。

    可是小七却摇摇头:“我不想回家,我想上山跟猴哥在一起——”

    咝——村长暗暗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响起小时候奶奶给他讲的一个传说:说是这山里有一个猴子成精,跑进村里背走一个大姑娘,回到山洞里面当媳妇儿,后来还生了一窝猴子猴孙来着。

    好像小七还小呢——使劲晃晃脑袋,老头把这个杂念抛掉,然后摸摸小七的脑瓜:“你被抢走那天晚上,你爹就没了,陈光脚说是得的脑出血。”

    小七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死得好!马封侯则猴心大快,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小七,先跟爷爷回家吧。”老头用手臂揽着浑浑噩噩的小七往村里走,偷眼瞧瞧,神猴果然跟在后面,于是心中大定。

    进了村子,碰到的人都一脸惊异,老村长也毫不隐瞒,兴致勃勃地说起神猴的光辉事迹,听得村民都啧啧称奇。很快,神猴的传说就在小村里面传遍。

    老村长家的房屋也跟其他村民差不多,有些年头,只是院里比较宽敞干净。陈家村穷乡僻壤的,唯一一点就是果树多,可是这年头,水果稀烂贱,往村外运输又不方便,真心出不了几个钱,所以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日子都差不多,紧紧巴巴饿不死而已。

    为了款待神猴,老村长叫儿媳妇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杀鸡的时候就在当院,甚至神猴也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观看,没有丝毫惧色,谁说杀鸡儆猴来着?

    其实,马封侯心里是在琢磨呢:好像在青云观周围养点小鸡也不错,又能吃鸡蛋又能炖鸡肉,真以为本猴是吃素的呢!

    或许是从人变过来的,所以马封侯心底还保留着原来的饮食习惯。跟老道士的时候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青云观是他当家作主,这食谱也得改改。

    吃饭的时候,看着神猴和小七都捧着大鸡腿猛啃,老村长十分满意。唯一不满的就是他的小孙子三狗子:以前鸡腿都归俺的!

    吃饱喝足,马封侯抹抹嘴就走,小七自然也紧跟着,大黑呢,自然又紧跟小七。望着这一伙上山,老村长也一脸满足:有了这个香火情就好——

    进了山林,马封侯竟然有一种即将回家的兴奋,在他的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已经对这里有了感情。

    当落日的余晖洒满树梢的时候,马封侯终于望见了青云观,嘴里也忍不住兴奋地吱吱几声:回家喽!

    吱吱吱,青云观里面传出一片回应声。随后,嗖嗖嗖,墙头上出现一排猴子,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吱吱唧唧的,好不热闹。

    好胆,竟然敢侵占本猴的地盘,你们这帮死猴子!

    马封侯高高翘起短尾巴,掉过屁股朝猴王扭了扭,然后才张牙舞爪朝着墙头上的猴王挑衅:赤尻,你送上门来了,今天要不把你打出猴脑子,我就不是人——嗯嗯,好像我现在也是猴子。

    彩霞满天,黄叶遍地,猴王争霸赛就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傍晚,正式拉开序幕——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一战称王
    赤尻,是马封侯对猴王的称呼,通俗的叫法就是“红屁股”,明显带着点歧视色彩。

    在猕猴群落中,赤尻这一群还算是小的,由不到三十只猴子组成,大的猕猴群,数量甚至可以过百。

    至于如何在猴群中分辨猴王,那就更简单了:看看猴子堆里哪只体型最健壮,哪只毛发最光滑,肯定就是猴王了。

    这也是有原因的,猴王嘛,有什么好吃的,当然先可着猴王;猴王三宫六院的,母猴为了讨好猴王,帮它抓痒痒理毛毛啥的,所以身上油光锃亮。

    赤尻也是如此,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而且它现在正是壮年,估计下一届还能连任猴王,所以对于挑衅者,它从来都是残暴的进行武力镇压。

    对面那个手下败将竟然敢向它扭屁股,对它简直是奇耻大辱,你以为跟俺闪红灯呢,说停就停,今天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赤尻嘴里发出咯咯的吼叫,气势汹汹而又信心十足地朝马封侯猛扑过去,它的体型比对手大了一圈,身躯也更加健壮,最关键的是,几个月前,它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细,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嘛。

    至于猴群里面的其他成员,当然是坐当吃瓜群众。一般这种王位争夺战都跟它们关系不大,大不了换个新头领。

    面对强敌,马封侯也不敢大意,摆出了猴拳的起手式。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小七也紧张地攥着小拳头:“猴哥加油!”

    眨眼间,猴王飞驰而至,大嘴张成o型,尖利的猴爪猛的向马封侯脸上抓去。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马封侯只有转身逃命的份儿,不过现在嘛,他已经初步掌握了猴拳,实力和眼界早就今非昔比,红屁股那种毫无章法的王八拳,简直是破绽百出。

    只见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抬起双臂,遮挡住猴王的利爪,而下面的双脚,已经凌空飞起,狠狠踹在红屁股前胸。

    砰,双方一触即开,马封侯一个空翻稳稳落地;而赤尻就惨了,被马封侯的大脚丫子踹出老远,在地上滚了半天才停下,坐在那有点发晕,就差脑袋上转圈圈了。

    观战的猴群一阵骚动,叽叽咕咕一阵乱叫,爪子还比比划划的,几只母猴都抱进了猴娃儿。没错,猕猴除了用叫声交流,也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手势之类。

    马封侯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赤尻,还伸出猴爪,朝红屁股勾勾毛乎乎的手指。

    “猴哥太帅了呀——”小七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就连大黑嘴里也呜呜两声,似乎在给小猴鼓劲。

    赤尻这回可真怒了:当着俺老婆孩子的面,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过它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猴王,知道面前这小猴与几个月前不可同日而语,于是爬起来之后,没有再冒冒失失地发动进攻,而是围着马封侯又叫又跳,不停地展示自己的肌肉和力量,寻觅一击制胜的良机。

    本猴还要睡觉呢,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好不好——马封侯现在心里底气十足,所以一步一步向红屁股逼近,猴王呢,则四肢着地,慢慢后退。他就纳闷了,对面那个家伙为啥两条腿走路呢?

    猴群出现更大的骚动,它们似乎意识到,猴群可能要换帅。

    马封侯甚至还有心思耍帅,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猴群保持肃静。

    就是现在——赤尻终于觅得良机,四肢并用,猛扑过来,它要把面前这个自大的家伙撕碎。

    猴王争夺战,历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胜利者接管猴群,失败者只能黯然离群。通常在争斗中会弄得伤痕累累,很少能继续活下去。为了生存,赤尻也要拼命。

    马封侯毕竟还是欠缺打斗的经验,面对猴王这副拼死一搏的气势,稍稍一愣,结果就被猴王近身,连抓带挠,连撕带咬,好不狼狈。任他猴拳如何精妙,也施展不开。而且从实力上来说,马封侯虽然稍占上风,但是也并没有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打败人贩子老鼠强,那多少有些偶然,黑夜搏斗,老鼠强视线不利,以至于马封侯把敏捷优势彻底发挥。但是面对猴王就不一样了,对方的灵敏和力量都不再马封侯之下。

    吼吼吼——猴群里面的那些猴子都张圆嘴巴,口中嚯嚯有声,似乎在为猴王助威。

    叫喊声中,赤尻愈战愈勇,死死跟马封侯纠缠在一起,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相比之下,马封侯还是太嫩,只想尽快摆脱猴王,拉开距离施展猴拳,反倒被赤尻死缠烂打,彻底落入下风。

    一旁可急坏了小七,小丫头一个劲跺脚,使劲拍着大黑的脑门,叫它上去助战。大黑到底是动物,知道这里面的潜规则:俺们为了争母狗,也都是一对一的!

    大黑不动弹,小七可忍不住,嘴里吆喝一声:“猴哥,我来帮你呦——”

    猴群又是一阵骚动,怪叫连连,估计是喊“犯规”呢。

    猴哥能行的!瞥见小七向战场冲来,马封侯心头好生惭愧,猛然间,一股力量伴着火气从胸膛涌出,一下将猴王推开,随即,猴拳中的招式连连施展出来,招招中敌,拳拳到肉。

    如果老道士在场,一定会上捻须点头:小猴子的拳法有进步,已经有了我五成火候。

    融会贯通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有多少习武之人,一辈子都没摸到这个门槛。要不是猴拳和马封侯天生契合,以他的悟性,累死也达不到这个程度。

    战场瞬息万变,刚才还占据上风的猴王被打得节节败退,再无丝毫还手之力。最后,赤尻浑身再无一点力气,它也认命了,躺在枯黄的草地上,留恋地瞥了墙头上的猴群一眼,它不甘心啊。

    在它战败上一任猴王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

    眼睁睁地盯着马封侯走到面前,赤尻眨了两下眼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却无能为力。

    看到马封侯扬起爪子,赤尻索性闭上眼睛,它也知道,自己的猴生即将结束。

    闭眼等了半天,依然没啥感觉,赤尻忍不住睁眼一瞧,却见马封侯拽着它的爪子,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还拍拍它的肩膀,拍得赤尻一愣一愣的。

    对那些在赤尻眼中貌美如花的母猴,马封侯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跟赤尻打了一架,可不是为了争夺猴群的领导地位,只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要是猴群整天围着他转转,烦都烦死了。

    “猴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啦——”小七跑上来,拉着马封侯的胳膊又蹦又跳。

    那边观战的猴群看到这边硝烟散尽,也都开始慢慢聚拢过来。只不过,它们对新王还有些畏惧,一个个不免畏首畏尾,鬼头鬼脑,好像一伙偷桃贼。

    还是无知者无畏,一个看来是当年生的小猴子从母猴背上跳下来,爬到马封侯跟前,伸出小爪子,很没礼貌地在马封侯的肚皮上摸了一下。

    小家伙才几个月大,毛发稀疏,一脸粉嫩,眼睛尤其大,懵懂而清澈,脸上还有褶皱,那双大招风耳,透光阳光,似乎还能看清里面粉色的血脉。

    看到这家伙脑袋上一头金毛之中,有一撮黑毛格外打眼,马封侯心里边给它取了个一撮毛的名号。面对一撮毛这样的小家伙,马封侯多少还是有点喜欢的,于是拍拍它的小脑瓜,摸摸它的小下巴,又从小七那里要了一个回来路上采摘的大核桃,塞进一撮毛的小爪子里。

    一撮毛还是个小吃货,直接就把核桃塞进嘴里,可是它刚长牙,哪里咬得动核桃。

    马封侯看得好玩,找两块石头砸开几个核桃,又有两只小猴崽子爬过来,跟一撮毛一起捡食核桃仁。

    看到这一幕,那些紧张兮兮的母猴便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一个两个都往马封侯身边凑乎,这个帮着挠痒,那个帮着拿虱子。还有几个成年未成年的公猴,也凑上来给马封侯捧臭脚。

    真是捧臭脚啊,就差点亲吻马封侯的脚丫子啦。

    把马封侯给烦的不行,嘴里嗤嗤几声,将猴群喝退,然后打开青云观的大门:好一片狼藉。

    原本晾晒的苞米被扔得到处都是,还有的猴子不讲卫生,在院子里乱拉乱尿,把马封侯给气的呀,真想挨个架脚踹。

    可是看着那些猴子一个两个都逆来顺受的样子,马封侯也懒得收拾它们,拿起扫帚,跟小七一起打扫庭院。

    猴群却仿佛认定了他这个新王,虽然被呵斥之后,不敢进院,但是都爬上门外的几株大桃树,看样子是准备常驻沙家浜了。

    等马封侯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颇有些无奈。还是顺其自然吧,有些大的庙宇,不是也有猴子吗?

    甚至他还看到了赤尻的身影,这家伙倒是没心没肺,好像已经走出失败的阴影,正学着马封侯刚才的样子,小爪子抓着一块鹅卵石,在一块稍大些的石头上砸核桃呢。

    不得不承认,猴子的学习能力就是强。

    吱吱两声惨叫,赤尻技术不熟练,石头砸了手指头,疼得在那龇牙咧嘴,又蹦又跳。

    你很有前途,我封你为二当家的——马封侯摇摇头,心里也彻底接纳了这群猴子猴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