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欲挖抗
茫茫白雾,不见边际,程知昏昏沉沉地随着雾气涌动起伏,有无处着力的焦灼,有沉溺其中的倦怠。伴随着的,是脑海中不断翻涌闪现的一生的画面。是的,一生,短暂的一生,程知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完成了生而为人的使命,死的不能再死了。
程知这个名字,既是时时提醒自己知道,又是表示承继父母的志愿,程知是因大哥程贺而得以出生,理当因他生,为他死,作为他的后备器官库。
大哥程贺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承载着父母的渴盼和期望。而大哥的先天性缺陷和医生下达的短命预言,让这对父母陷入疯狂魔怔,于是有了程知,有了可以让儿子完美的补丁。
或许是上苍补偿,或许是诸天神佛喜欢看凡人清醒地面对不堪的命运,程知懂事很早,自小就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明白父母对子女的不同。
恨吗?怨吗?恨父母的狠心无情,恨父母的无理偏爱?怨天道不公,怨命运弄人?恨自己的出生,怨大哥的存在?恨过,怨过,可是人的出生由不得自己选择,何况,固然有缘有恨,生命的厚重却不止这些,有博学慈爱的师长,有明媚友爱的友朋;有温暖明亮的笑容,有善意关怀的援手;有博大精深的文化,有广阔无垠的宇宙;纵使生命设置了终点,也可以走出不同的路。
程知不愿放弃有且仅有一次的生命,一路走来,尤为努力,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只不过,无论如何,父母生养有恩,大哥手足有义,自己有机会来到世间,有机会长大成人,有机会见到生命的多姿多彩,自己终究要还了这恩义,了了这因果。死于手术后衰竭,还真是宿命的终点。自此,恩义尽,但愿碧落黄泉永不见。只可惜,活着时还没来得及摆脱,没有享受过属于自己的纯粹的时光。
恍惚中,一道声音响起,似是从灵魂深处升起,在脑海中炸裂。
他问道:“汝想活吗?”
“想!”毫不犹豫地回复,似是镌刻于生命的本能。
“纵使为吾操控?”
“是。你选我,你问我,纵是操控,我应了,就是我选的。所谓操控,终究是内化的选择。你予我生命,我为你办事,亦是应有之义。何况,我并无反抗能力。”
“你不是想要属于自己的生命?”
“是。在我眼中,生命总是属于自己的,纵世间有因果,然偿报出于本心。我甘愿的。我可以为他人而生,却不是为他人而活。”
“唔,好,你很好,你很合适。那你可是愿意接受任务?”
“我愿意。”
“你可唤我系统,平行时空、三千世界你知道的吧,你会被随机投放,你的任务就是死亡,有价值的死亡,你认为有价值的死亡,你要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为其赴死。系统会给予相应帮助,会为你评分。无需忧虑,我赐你永生,你可以任选死法,也可以因任何理由而死。”
“好,我明白了。”
“那你去吧。”
白光远去,苍茫中一声叹息,“求死之道,向死而生,死生交替,轮回伊始。铸道心,方可得超脱,悟生死,或大道可成。吾寻觅多时,莫要让悟失望。”
系统已绑定,系统已激活,系统启动,3,2,1,开始投放小世界。
程知再一次睁眼,感受到脚踏实地,看到蓝天白云,嗅到草木芬芳,嗯?蓝天白云?草木芬芳?
目之所及,树影斑驳,野草丛生,溪水潺潺,还有,一只鸡,刚才跑过去了…
低头,双手修长,掌心有茧,身着短打,古装电视剧里底层劳动人民的典型装扮。腰挂柴刀,背上背着一捆柴…
抬脚走向小溪,溪水清澈,映出的倒影倒是模样周正,身姿高挑。捏捏摸摸,肌肉结实,嗯?还是个女的。女的好,用了20多年,喜欢又习惯。
请宿主注意,数据发放中,请接收。
程知正在感受新身体,听着系统突然出声,愣了一会,心想系统也不知还有哪些功能,来日方长,要好好摸索。
默念接收信息…
本尊是一名樵夫,家住刘家村,唤作刘大。刘家村地处丘陵,山中耕地少,本尊家中穷苦,并无田地,少时靠父亲砍柴为生。只是父亲已于两年前病逝,母亲又缠绵病榻,只好子承父业,也做了一名樵夫,为方便,日常做男儿打扮。
刘大孝顺懂事,山间生活穷苦却温馨,然而,不幸于某日降临。
一日,刘大照常外出砍柴,收工回家途径一座山头,遇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侠士,本尊生平只见过粗野敦厚的村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竟看呆了。只听那男子开口问道:“小兄弟,此处是哪里?最近的镇子离此多远?要往哪里走?”
刘大沉浸在男子好听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还未回过神,便下意识答道,“这里是刘家村,过了这座山头往北,有个大镇子,叫做安平镇,大伙每月中旬会去镇上赶集,可热闹了,镇子离这有百里路,要赶一天路呢。”
讲完,刘大正要说,“明个儿就是中旬了,我要去镇上,可以带你一路…”却见白光一闪,她再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身体嘭的砸在山路上,扬起一阵灰,血从喉间嘴角溢出,侠士飘然而去。
刘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答了句话就遭杀身之祸,不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为什么要杀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死后母亲要怎么办,不知道那个男子会不会伤害母亲和村民…
她眼中的死亡,是村里的老爷爷,白发苍苍,再干不动活了,在某个午后悄然闭目;是家中的爹爹,躺在床上,青白的脸,压抑的咳,无力垂下的手,眼角的泪;是镇子上的乞儿,蜷缩的身子,皮包骨的脸,躺在街头,一动不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耀眼的白光,从未见过这样浓郁的鲜血,从未想过这样的死亡…
看到这里,程知以自己浸□□文多年的经验大概可以下结论了,樵夫刘大作为路人npc,在完成指路任务后,被男主、男配或者有点戏份的重要npc炮灰了。
这个长的好看的男子,大概是在寻人、护宝、办事、被追杀的路上,秉持着只有死人不会开口、宁枉勿纵、不能泄露自己行踪之类的原则,顺手将好心指路的村民灭口了。
这是系统选择本尊的理由吗?死的毫无价值,不甘愿,甚至没意识到…
这厢程知正低头蹙眉思考,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好听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这位小兄弟,请问此处是哪里?最近的镇子离此多远?要往哪里走?”
“哦,这里啊,是…”,嗯?等等,好听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问路的?不是吧?压下一刹那的震惊,程知缓缓抬头,嗯,佩剑,侠士,风尘仆仆,好看的脸,深邃的眼…
求此刻本人心理阴影面积…
死亡就在一瞬间,新手都不用缓冲的嘛?现在装瞎子来得及么…
这名吊炸天的男人是什么来头?有剧情么?有人物介绍么?有新手指引么?有求助道具么?
系统?系统?系统?
没反应…
罢了罢了,那么,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程知心绪翻腾,脑海中七七八八的想法过了一遍,在对面的穆枫看来,就是这个山野樵夫傻呆呆的,听到问话,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
程知压下思绪,缓缓抬头,咧开嘴,挂起一丝天真无害的笑,回道:“此处乃是刘家村,小人遵仙师谕,在此恭候贵人多时了。”
“哦?”,这般偏僻山道,竟乍听得如此言语,穆枫心中惊疑不定,双眼微眯,杀意顿现,开口间语气森冷,“你识得我?”
程知不受影响,答道:“小人不识贵人,只是仙师有言,贵人身怀贵气,不同寻常,一眼可辨。故嘱咐小人于此地等候。”
“仙师是谁?等我何事?”
“仙师就是仙师,知天地,晓未来,有大神通。小人本在山间以砍柴为生,有幸蒙仙师恩赐教导,加以点拨,收为记名弟子,仙师让我唤他道长。仙师有言,他日前卜了一卦,算出真龙出世,真龙身负大气运,将涤清荡浊,成就一番大业。并令我于此处等待贵人,为贵人指路,并随侍贵人身侧,以完成入世历练。”
程知拿出这辈子最诚挚的神态,以传教布道的狂热一本正经讲出上面这番七拼八凑的话,而后俯首,“请贵人随我来,据此百里有个安平镇,以普通人脚程约需一日。道长言,贵人与此镇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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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趣。真龙?如此露骨?穆枫见一山野小子举止有礼,谈吐有据,颇为惊奇。观其呼吸清浅,并非练家子,却不受自己之前外放的威压影响,倒有几分赞赏之意。听其所提仙师道长,估摸着大概是哪家高手猜到自己行踪,想引自己入局。不知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故作高深抬高身价?只是找个山野小子装神弄鬼,哼,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
穆枫思及日前行动,功败垂成真是可惜。潘氏父子跋扈,潘霆把控小皇帝,做了几年权臣,外戚出身竟也妄想改弦更张,我穆家便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膨胀野心。只可惜,其子潘越倒是个脑子清醒的,加上董家出手,京都之乱平定的悄无声息,穆家的钉子却被拔了不少。
此番忧心朝中形势,以至于穆柏这个伪君子突然发难,我竟未能察觉,只得匆忙避退。真是小瞧了这个大哥,居然悄然与潘越勾结上,不必说,自有董家手笔,牵线牵到我的地盘来了。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小皇帝空占帝位,却任由皇权旁落,实无帝王之相。但若是天子为奸佞所害,伪朝立,那正统却成前朝,那个位置,就该是能者居之了。哎,也是我心急,为董氏所察。
如今,董家是保皇党,在朝稳住潘氏;陈家野心勃勃,小动作不断;文家安于一地,暂无异动,其他几家小势力勾勾搭搭,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潘氏已是众矢之的,若能促成各方联盟,以“清君侧,锄奸佞”之名拿下京都,必能抢占先机。时不我待,文家可用,我且暂避锋芒,离开中原乱局,收拢兵马,待收服文氏,拿下燕地,再图后进。
思及此,穆二公子眯了眯眼,也罢,宣城文家本就是此行目的,安平是燕地重镇之一,既是行踪已泄,就随这小子走一遭。这小子嘛,就算是哪家派来的,要有异动,捏死就是。自己倒要看看,那个不知是人是仙的道士识不识得真龙,又是何方势力此时要来插一手。
那厢,数日前,宣城文家。
是夜,文府后院。
“啊!”一女子发出短促叫喊,随即惊起,大汗淋漓,娇喘连连。
文蓁从梦中惊醒,又梦及前世之事。
文蓁乃文家次女,父亲是文家家主文瞿,上有大哥文锦。文家镇守宣城,辖制燕地,董、穆、陈、文四家被视为当今世家之首。
父亲有治理之能,若生于盛世,可保文家传承,然今天下硝烟四起,恕自己这个做女儿的逾矩,父亲素来重门第,重姿容,用人失于轻,好谋而无决,且不喜兵事,实无勘断之才。而大哥身为文家独子,长于锦绣,更是才能平平,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这样的文家,如何能抗衡天下大势?燕地迟早卷入乱流,文家又该如何保全?
而前世的文家,正是落入一种不堪的境地。这要从引狼入室说起。
那时,父亲收到穆家二公子穆枫的求援信,穆家兄弟阋墙,穆枫不容于其兄,请求文家收留。穆枫少年英才,成名已久,其所率穆家军十战九胜,战功赫赫。穆枫单骑入城,父亲观之丰神俊朗,才具秀拔,胆识过人,顿生爱才之心,招揽厚待于他。
后来,穆枫一方面讨得父亲欢心,逐渐染指燕地军政事务;另一方面,引诱文锦沉迷声色,频频犯错。时机成熟,便向父亲提亲求娶文家小姐。两相比较之下,父亲答应将自己许配给他,并将文家交托于他,助他夺回穆家,助他逐鹿天下。而这一过程,只用了一年。
十年间,穆枫诛穆柏,掌穆氏,登联盟共主位,先后诛潘氏,灭董氏,平陈氏,逼皇帝禅位。文氏子弟散落于穆家大军,死伤殆尽,文锦被圈养于京都,文蓁被幽禁于后宫。
十年后,穆枫登极,父亲病亡,文锦暴毙,文蓁赐死,世间再无文家人。
再睁眼,却是十年前,穆枫未至,文蓁已回。
数日来,文蓁夜夜噩梦,不断重复亲人死绝、家族覆灭的惨烈未来。而这一份惨烈,自己只能生生看着,生生熬着,不到最后,始终怀着希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在希望与失望中挣扎,终至绝望。最后,想抗争也是无力,只能束手待毙。
而现在,虽然时机也晚,却还是惨烈源头的开始。文蓁只当十年记忆尽皆前世,今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只不过,如今文蓁已醒来数日,虽下定决心要与未来的轨迹抗争到底,一时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去做。
要告诉父亲吗?父亲笃信占卜玄学,向来敬畏鬼神,若父亲信自己所言,趁穆枫来宣城之际,除掉此獠,文家的命运能否改变?没有穆枫,文家能抵抗住其他人吗?若是父亲不信呢?空口无凭,若是父亲认为自己只是梦魇,在胡言乱语呢?更甚者,若是认为自己沾染了鬼物,精神失常呢?若是关乎未来的言论流传出去,打草惊蛇,或是带来变数,又该如何?…
暂且无法决断,文蓁忆及穆枫求援信已至,其人应当在三日后到达安平镇,经由安平入宣城,如今,父亲对招纳之事还在犹疑,当务之急,是向父亲请命,在穆枫入宣城前见其一面,以便日后提及穆枫也好有说辞。
安平镇,军营外。
那日逃过一劫的程知,凭着本尊的记忆,带着一尊杀神,总算平安到达了安平镇。鉴于之前的胡说八道,只能欢喜地跟在杀神身边,随他来到了安平镇驻军地。也知道了杀神是要穿过安平镇,拜访宣城刘府。还知道了杀神大名穆枫,出身挺有名气的穆家。
待穆枫递过手书,表明身份,程知百无聊赖,环顾四周,不多时,便见营门大开,一队人马迎来,为首之人是个女子,容貌妍丽,身姿蹁跹。
“可是穆枫公子?文蓁奉家父令,恭候多时。”女子止步,微微行礼。
“正是穆枫。文小姐有礼。枫不才,岂劳文公挂念,劳小姐多候。”
“穆公子客气。公子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果然风姿尤甚。文、穆两家多有往来,公子到访宣城,文家自当尽地主之谊。”并不提求援之事。
穆枫微微诧异,“某惭愧,当拜访文公。”
“家父见才心喜,素来爱重年轻后辈,听闻公子将至,特遣文蓁相迎。宣城已设宴,为公子洗尘。车架已备,请公子随吾入城。”
“有劳。”
文蓁乍见穆枫,纵使做足了心理建设,还是要牢牢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穆枫阅历丰富,感知敏锐,性情多疑,此前素未谋面的人,若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反应,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与之寒暄几句,才发现穆枫身后之人,一身短打,眉目清俊,却不像侍从。前世,穆枫单骑入宣城,并未见此人,那么,此人是未随之入城,是在安平分开的,其是否还留在燕地,有其他图谋?
穆枫见文蓁视线停留在樵夫身上,便解释道:“这位小兄弟是玄门弟子,奉师命入世历练。其师卜卦称,乾坤将乱,着弟子涤清荡浊,护卫百姓。”
“玄门弟子?”前世可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
程知见穆枫言词凿凿,比自己说的还要扯,一时不明白其中深意。但却见面前的大美人极度诧异的眼神,回想起刚才,这女子与穆枫的对话,这神态表情怎么越琢磨越像忽悠穆枫时的自己…心中疑惑,遂回道:“正是。贫道…子归,家师天机道人。家师日前偶感不安,起卦显示世有异象,将有大事生,故而遣弟子下山一探究竟。”套用万能模板,有秘密的人总会认为自己是异象,世间风云因我起。直视女子双眼,我知道你有秘密哦。
女子眼神飘忽,躲开程知的视线,啧,想多了,脑补了,对号入座了,果然是有秘密啊。
只是为什么对玄门弟子诧异?是见过真正的玄门弟子?是对穆枫有阴谋,担心玄门弟子识破?难道鸿门宴?…
收回发散的思绪,程知随着车队前往燕地府治宣城。
第二日,宣城文府,一处院落。
“一路风尘,请二位稍事歇息,有事尽可吩咐下人。穆公子既到,文蓁先向父亲复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且先将人供着。这回多出个玄门弟子,倒是可以由此入手,向父亲禀明,只要父亲对穆枫存疑,便能从长计议。只是不知这玄门弟子可否有真本事,看起来年纪轻轻,不修边幅。
待文蓁离去,“子归…道长,”穆枫似笑非笑,“不知是何等异象?道长打算如何查探?道长先前不是说要随侍本公子身侧?”
程知一本正经:“自然,公子欲留此处,贫道亦留此处,可不是在公子身侧?至于异象,自与刘府有关,余者,家师云,天机不可泄露。”
“哦?呵…”
见穆枫抬步离去,程知心中长舒一口气,美女嘛,总是有戏份的,这男人明显冲着刘府来,不发生点什么说不过去,自己也可在刘府多待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况且,现在有了一层玄门弟子的身份,过了明路,穆枫暂时不至于在刘府乱来,小命暂时安全,只是要尽快弄清这世道是个什么状况,也许少不得要从大美人那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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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经不住念叨。刚刚正想着的,这会子就出现在面前了。
程知刚梳洗一番,便有侍女前来通知,小姐相邀。也幸亏程知对古代文化颇有研究,穿衣束发什么的倒是可以自行解决。
前方一座凉亭,隐于山石之间,没走到跟前,还真不容易发现。亭中布有茶具,一美人端坐,当真是入画绝色。
程知迈步,踏入亭中,此时侍女已退,方寸之地只有程知、文蓁二人。
程知心道:这这僻静地方,真是个暴/力犯/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再一想,这瓜田李下,自己好歹披了张男人的皮,就算是个道士,这姑娘也该注意些吧,万一自己衣冠禽兽呢。而且这一副搞阴谋的样子,好歹学学人红楼梦,干个啥子事情都正大光明的…
文蓁在成功给父亲上了眼药后,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想着那个小道士,想着那人说的话,想着那人说话的神态,想着那人清澈却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异象,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知道…是我?我现在到底算个什么?是真是幻?会不会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便又是那个结局?
冲动赛过了理智,遣了侍女去相邀,直到坐在亭中,才冷静下来,自己这是鲁莽了。抬头,已能见到那人身影,罢了,便顺势试探一二。那人入了亭,才看清,原来这小道士竟如此俊秀。大概是刚梳洗过,鬓角还散发着水汽,换了一身青色的袍子,显得人清俊挺拔,英姿勃发,更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程知拉回了自己那犹如脱缰野马般的思绪,走近美人身前,见美人单手托着茶盏,双目望着自己,半晌没开口。得,还跟我玩起沉默是金是吧,你搞心理战术,我就来先发制人。
“分开不过一个时辰,不知小姐忽然相邀,所谓何事?”
“嗯?”文蓁突然听到对面的人开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盯着人家看呆了…懊恼的顿了顿,开口道:“大师见谅,本不该叨扰大师歇息,只是家父素好玄学,文蓁想向大师请教一二。”
“无妨,只是不敢称大师,小姐唤我子归便好。”
“子归…道长,家父信奉占卜之学,日前你曾言世有异象,不知,是何等异象?”
呦,这就来了,连个铺垫都没有…程知正襟危坐,定定地看了眼文蓁,忽然一笑:“本来天机不可泄露,然,此事不仅关乎天下苍生,更与府上切身相关。”
“哦?与我文家相关?”文蓁听闻此言,心下一跳,他莫不是真知晓?
将文蓁慌乱神色收入眼中,程知慢悠悠接上,“不错,不仅与贵府有关,更是,与文小姐您相关。”
“嘭…”文蓁手中茶盏一个不稳,嘭然砸地,只见她霍然起身,眉梢带怒,“你在说什么?”
程知眉眼弯弯悠然笑道:“子归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您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子归只想让小姐知晓,小姐得天独厚,气运超群,堪称天道宠儿,且切莫逆天而为,坏了因果。而子归,是来帮您的。”我早已看穿你的秘密,并且是站在你这边的,还不快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程知心中小人狂舞,这个逼装的我打101分,多一分不怕自己骄傲。就是欺负这个看上去段位不够的小姑娘。
“天道宠儿?逆天而为?…哈哈哈,你有见过这样的天道宠儿,亲人死绝,家族覆灭?终日惶惶无依,还要以身侍敌?逆天?什么叫天?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反复小人代表天?小人得志,坐拥江山是天意?我不过想要好好活着,不像被人利用到死,就叫逆天而为?你告诉我啊!说啊!你倒是说啊!”文蓁想起前世种种,再看眼前这人,云淡风轻的端坐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神色没有分毫动容,人愈加狰狞。她不禁想到,这世间真有神明吗?神明是不是就是这样,冷眼看凡人挣扎,容不得有人跳出神明规划好的轨迹?
程知瘫着一张脸,内心远没有这么平静。脑中弹幕狂甩,我了个大槽,竟钓了这么条大鱼。这信息量,太大了哇。
容我捋捋。
首先,这姑娘,是个重生的,上辈子,过的不太好。
第二,这姑娘大概碰到个中山狼,被夺家产还被弄死的那种。
第三,听这用词,家族覆灭,坐拥江山,啧啧,背景高大上,还是个争霸流。
第四,以身侍敌,搞不好这姑娘就是委身给那个乱世争霸的最终人生赢家了。
第五,忘恩负义,这个人生赢家曾受有这姑娘恩惠,我猜就是依靠妻族上位的那种。
第六,思及这姑娘之前的表现,这个人生赢家,很大可能,那就是,穆枫?!那个吊炸天的男人,那个随手杀人和杀鸡一样的男人…
我了个大槽,也就是说,穆枫是男主,文蓁是女配,刘大是炮灰,典型的男主乱世争霸文,而现在,女配重生了,炮灰穿越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达到系统的要求?我要怎么做?才能是死的所谓的有价值?
这厢程知思绪放远,却被文蓁沉痛不甘的质问拉了回来,看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悲痛无助,凄迷茫然,不知为何,也感觉心痛了一下,似是感同身受。
程知心念一动,便不受控制地起身,上前几步,缓缓环抱住眼前的女子,顺着背脊,一下又一下,安抚她,缓慢而坚定。
文蓁感受到身前怀抱的热度,在那一下又一下的节奏下,脱离出前世的梦魇,逐渐恢复过来。可哪曾想,自己竟依偎在别人怀里。身子一僵,耳根蹭的涨红,赶忙双手一推,下意识一甩手,“你…你干什么?登徒子…”
“啪!”程知捂着脸,眼见那姑娘红红的耳尖,听着这色厉内敛的问责,心中只觉好笑。
“姑娘,贫道乃是出家人,刚才见你失态才稍有逾矩,何况,”程知抿抿唇,“我乃女子,家师既算出异数乃女子,自是派我到你身边,便宜行事,刚才,你无需挂碍。”
“抱歉,”文蓁甩出一巴掌,也明白到对方是个道士,大概不明白男女之事,之前是在安抚自己,也是好意,正要道歉,却听到对方说她是女子,“什么?”女子?那刚才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完全看不出啊…
程知自是注意到那姑娘停留在自己胸前的目光,无力的抽抽嘴角,我的本职是个樵夫好嘛,
胸早就变胸肌了好嘛…
程知揭过这段,继续谈论正题:“文小姐,正如贫道之前所言,你之际遇天道有感。家师曾言:存在既是合理。时光回溯也好,前世今生也罢,你终归是活在当下的,这个时空,现在的你,才是真实。无需忧虑,无需仿徨,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归未来。如今,命盘重启,因果重来,你已是新生。”
文蓁听着眼前人不疾不徐的叙述,心慢慢地也随之安定,“新生吗?那穆枫呢?他不是天定之主吗?你是要告诉我,不可违逆他吗?”
“非也。命盘重启,是所有人重来。而你带有记忆,你才是天定之主。”
“我?”
“正是。你就是天选者。那么,新的天定之主,你愿意告诉你的追随者,你携带的记忆吗?”
看着面前的那双诚挚而坚定的眸子,文蓁没有多少挣扎便选择了相信。她想这个人的出现,大概真的就是为了帮助自己。文蓁理了理自己的记忆,开始讲述她曾经的故事。
……
从午后到黄昏,听完女子的一生,程知心中怅然,心里涨涨的,有些难过。
这个女子是让人心疼的,典型的高配女配结局不好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有血有肉,不是什么白纸黑字、三言两语的带过。
这个女子是理智善良的,并没有被生活的磨难吞噬,初初醒来就要面对仇人,没有不顾一切的要杀死他;对于自己这样的陌生人,也没有丧失信任。
这个女子又是坚韧有骨气的,重来一次,在这样的年代,面对那样的敌人,亲人又不知道她的经历,说出来也未必信,一个弱女子做出唯一的抗争到底的选择。而不是所谓的识时务,抱大腿,刷敌人好感度,获得敌人庇护。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程知一向认为,有的人纵然识时务,也令人厌恶;而有的人,纵是迂腐,也让人敬佩。
程知想:我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我不想规划自己的死亡,我觉着,但凡生前做过有意义的事情,死亡总是有价值的。
“子归,你说我该怎么做?”既选择告诉了她,就选择相信她。
程知庆幸文蓁是个称职的世家小姐,而非那种养在深闺无人识的类型。文蓁的讲述,尤其这十年间的风云变幻,给了程知详细的信息,对这个朝代也有了全面的了解。文蓁的判断,有些基于信息不对称和视野的局限有失真,而有些却很准确。
这个朝代,少主当朝,外戚弄权,为潘氏。四大世家,一在朝,领文臣清流,平衡潘党,门生故吏遍天下,但缺军权,为董氏;三在地方,一是陇西穆氏,为臣子掌兵之最,兵多将广,士卒悍勇,军备充足,战斗力强,且百姓受其庇护,颇得民心;二是河北陈氏,占地利之便,平原之地,物产富饶,也掌一军;三是宣城文氏,收拢势力,固局燕地。还有其他小势力,在大浪潮中先后闪现。
外戚立身不正,根基系于皇帝;董氏无常军,秀才无兵,乱世需结盟;陈氏有野心,有心无胆,不会做出头鸟;文氏固守一地,不参与乱局;而穆氏,有兵有粮有民心,就差天下大乱了。穆枫正是出自穆氏。
前世,穆枫积极联络各方势力,积极促成讨逆联盟,费心坐上盟主之位,以诛灭潘氏之威,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而此前,穆枫陷入穆氏内斗,许是故意放任,许是势力不够,转而投向文氏。而整合文氏,得到燕地,则是他一路大开大合、顺风顺水的开始。
那这能说明什么?通过文蓁的描述,程知感受到穆枫性格上浓郁的男主风,狂妄自大,好大喜功,独断专行,这样的人为什么选择走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路?而不是一路碾压,直接篡位?好点的,就逼小皇帝禅位?
恐怕是实力不够,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文蓁讲过,穆枫杀穆柏,灭董氏的时候尤其狠辣,其中一点就是董氏曾向穆枫出手,激起其报复欲。如果穆枫转向文氏也算一种挫折的话,而且听形容穆柏手段远不及穆枫,那么,可以推出,穆氏内斗有董氏的推动。代表文臣清流的董氏,尚可逼得男主远走,结合后续穆枫一系列搅局的行为,是不是表明其实天下还不至于大乱?大乱是人工造出来?非是时势造英雄,而是英雄造时势?
要想证明这点,就需要这些年的民生数据了。这个就是文蓁无法提供的了,她看到的先是燕地安生,后是中原大战,并没有直观印象。不过不要紧,这个可以补全。
现在重要的是,“文蓁,你想做皇帝吗?”
“啊?”正在等待程知答复的文蓁,听到这句,愣在当场,但见着对方严肃的表情,还是回答了:“文氏平庸,撑不起江山。”
“不是有你?我问的是你?”
“怎么可能,”文蓁听到愈发惊人的问题,摇摇头,“未曾想过,其实我原来怨过大哥,为什么不能干些,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儿身。我想过,这一回重来要怎么做,我想过,我可以向父亲进言,让父亲督促大哥上进,大哥一向不亲近我,是不会听我多说的;我想过,若我是男儿身,知道未来这些发展,就搏一搏,也要抢过文氏的担子。可是,没有如果,我是女子,父亲想给文氏找退路,我只能用来联姻…我是女子,做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怎生会有?”文蓁话音愈低,顿了顿,之听得喃喃,似是自语,“何况,世间男尊女卑,就算女子登极,那些士大夫怎会俯首?”
程知却听到了后面低语,乐了乐,挺有想法的嘛,是不能而非不愿,缺乏时机,缺乏实力,罢了,也只是问问。
程知接下来,细细讲了自己的分析和推断,以及对天下大势的判断。
此方世界,侧重的是世家争斗,权力倾轧。本朝传承不过五代,按封建朝代平均数来算,不过处于中期。而且,并不曾听闻有成浩浩汤汤之势的民间起义,并不曾听闻有白骨露野、饿殍遍地的惨事,并不曾发生大规模的天灾,吏治贪腐也不曾达到拖垮国家机器的地步,也就是说,百姓并没到日子过不下去的程度。实际上,是中央政令难出,地方阳奉阴违,已有割据的苗头,而名义上仍是士族统治百姓,小宗服从大宗。
纵观历史进程,中央集权是大势所趋,地方割据之风不可涨。然而,治国理政非一日之功,武力征服绝非上策。按如今的情况,改革改良或许比改朝换代更适合这个时代。
何况,穆枫此人,先因一己私欲挑起乱局,后观其敛权掌政,行事作风狠辣,排除异己,动则屠戮灭族,全靠武力震慑,毫无为政者怀柔平衡之态,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心胸狭隘,刻薄寡恩,绝非仁君明主之象。
既是如此,一无可成秦皇汉武之功的君主,二无天时人和之力,不妨顺应历史进程,待到后世真正的明主出世,若是天下归心,再行朝代更替之举。何况,作为现代人,总是倾向于和平与发展的。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数不尽的流血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苦的总是百姓。
“以上,便是我的意思,你以为呢?”程知看向文蓁,等待答复。
“继续世家制衡,保持现状?”
“也不算保持现状,免不了要和其他势力接洽。”
“天下太平、文家平安自是我的愿望,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以为,玄门子弟出山,都是为了辅佐君主一统天下的。”文蓁听完程知所言,长舒了一口气,她果真不是帮着他的,她是帮着我的,她是来帮我的,这般想着,心里竟奇异地安宁踏实起来。
“…你话本子看多了。天下太平也是我的愿望。”
“当务之急,是要与穆柏联系上,将你所知的以及我们推断出来的属于穆枫的隐藏势力,部分透露给他,并通过穆柏,与潘氏、董氏接洽。穆枫初至宣城,还未见过你父亲,若底牌有失,你猜他会继续打文家主义,还是赶回去救火?
潘氏如今状况犹如烈火烹油,总有明白人能看出来,不然也不会与穆柏联手。我们递上橄榄枝,为潘氏另开道路,有人会心动的。
陈氏有野心,好虚荣,却也识时务,看得清局势,能坐享安荣,也不至于上赶着造反。
董氏,倒是名副其实的保皇党,我们拥护皇室,无界越之心,对上狼子野心的穆枫,他们只会做推手。
世袭封王,高度自治,不知这份诱惑大家接是不接?
文家也该动一动了,辖制北地的雄狮总比固守燕地的世家有话语权。”
“那现在?”这人一口一个我们还挺顺。
“现在啊,我可是玄门弟子,会占卜看相,会起卦算命,最重要的是,熟知未来十年大事,能算出文家上下琐事,如此大才,文小姐不引荐给你父亲?”
“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有阴谋的样子…”都是自己告诉她的,当初自己怎么没想到,可以找个人来装神弄鬼…
“…无需忧虑,我的大小姐,我是你忠实的追随者,我始终都在。”
“你…你…走吧。”耳根红红。
“去哪”
“把你引荐给父亲啊,大才…”
那日,通过一番恳切深入地交谈,程知收获了一枚盟友,目测坚定可靠。
其后,便拜见了宣城最高长官文氏大家长文瞿。
果真如文蓁所言,其父爱好玄学,信好占卜之流,还是个标准的资深颜控,用人行事颇凭喜好。
对此,程知只想说,干的漂亮。这个画风清奇任性小公举的设定,我喜欢。
这一场友好和谐的召见,充分论证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物理化学小魔术,美颜气质装逼犯,真是居家穿越合纵连横的必要装备。
做足准备,加上有文家小姐从旁指点,子归道长取得了文氏大家长的初步信任,成为文府座上宾,取代了当初穆枫的位置。
事情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穆柏十分上道,在文蓁的指点下,穆枫隐于陇西的势力受到不小的冲击。眼见文府之行并无太大进展,文家上下待自己客气有礼,礼数周全,全当自己是单纯来做客,穆枫心中疑惑而焦躁。
文家继承人平庸,通过观察,文瞿似有寻求外援、乃至待价而沽之意。而自己作为穆氏二公子,出身显赫,少年成名,有才华,有实力,如今蒙难,正是上好的拉拢招纳机会。怎么?是自己料错了吗?还是文瞿另有人选?
还有,当初遇见的小道士,最近倒是和文府走的近,其人也算颇有才学,却查不清是何来头、师承何处?自己还曾对其表露出招纳之意,哪想那厮只是装傻充愣,口风倒是紧得很,这是打算投靠文家?鼠目寸光,文氏只知固守一隅,而自己心怀大志,真是愚不可及。
糟心事一堆,文家没进展,可陇西那边却出了事,穆柏犹如神助,自己的势力不断受到冲击,恐是有内鬼,若不亲自回去坐镇,怕是会伤及根本。
穆枫焦躁地踱了几步,终是下了决断。
一月后,收到穆枫请辞消息的程知,与文蓁相视一笑,“可以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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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如何?整编军队,肃清北境,如今,文家已是北境实际的主人。穆枫用了一年,我用了半年。”
看着眼前人一副我好厉害,求表扬,求夸奖的样子,文蓁忍不住噗嗤一笑,和这人在一起大半年,真是颠覆了自己对修道者的印象,压根就没有修行之人的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也不知自己当初怎么会被她的外表骗了。
“哼,还不是多亏了我嘛。”文蓁很好奇,她是怎么说服父亲让自己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的,又是卜卦算命那一套么,怎么问也不肯说,只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天机泄露的还少么…
顿了顿,说道:“收到消息,不出所料,潘、董、陈三家都有意动。而且,穆枫已经把穆柏赶出陇西了,穆柏这个时候大概往京都去了,似是投向潘氏?我们要加快了。”
“正常,粉饰太平、维持现状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阶级既得利益,可是可以很团结很妥协的。政客之间的扯皮,文公会搞的定的。咱们友好协商会谈为主,军事震慑为辅,外加有一个穆枫虎视眈眈,不日就会出结果。另外,那个狼狈逃到京都的穆大公子也会出力的。”
年后正月。
圣旨下,宣文、穆、陈三家入京,准备天子亲政、分封功臣大典。
文、陈二家早有准备,接下圣旨,奉召入京。文瞿领三千精骑进京,文蓁、程知随行,文锦留守宣城,北境各地戒严,以防异动。
文家上下一片祥和,坐等分封之后,安享荣华。燕地称王,封号落定,世袭罔替,高度自治,可保文家数载传承。
再看穆家,一片狼藉。穆府上下,都在承受主人的怒火。
“竖子!蠢货!董氏老匹夫不是自诩忠臣,一派清高的吗,怎生会与他口中心怀贰心的乱臣贼子为伍?陈氏,哼,不是一直不甘居于人下的吗,又怎么会向黄口小儿俯首?潘氏,不是一向居功自傲,弄权跋扈的吗,这会子脑子抽了,竟甘心让出权柄,扶持皇帝亲政,也不怕兔死狗烹、秋后算账,到时候夷三族都是轻的?岂有此理!还有,还有,文氏,文氏,是了,是文家,这一系列动作后面就是文家在调停斡旋,什么谨慎保守,什么毫无野心,狗屁,竟是蛰伏不出,打算一鸣惊人呐!”
穆枫听闻圣旨下,各方奉召,顿时怒不可歇,我不过是处理个穆柏,不过是区区平定个内乱,为什么,凭什么,外面就大势已定,呵,问过我了么?问过我穆家了么?一个文家,就想挑动天下大局,也不看看我穆枫答不答应!
更何况,竟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辈,来坏我大事,文家若有心机手腕,倒是摆明车马,与我穆枫来争夺这天下,我倒敬佩几分,向个孺子俯首,只求荣华富贵,这等人,我却是不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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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子归,这一路倒是平静,看你之前布防之时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心为上。大事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程知在心里默念:“我这是防范于未然啊,姑娘,按我的经验,一则剧情的突变与反转都在最后;二则吊炸天的男主一个不顺心,心里一个脆弱,很容易中二乱来的。现在可正是重要节点。”
不过看到女子脸上显露的忧色,程知又道:“不过,穆枫到底是个枭雄人物,不会轻易收手,也不会丧失理智,此时动手,摆明破坏分封大典,是悍然蔑视皇权,是与天下为敌,如今各方向往分封,此事乃众望所归,他不会授人以柄,明面上这么做的。”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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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冗长繁复的祭天仪式结束后,开始了今日最令人瞩目的分封大典。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依仗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授以爵位理宜然也。兹特封文瞿为燕王,董绩为赵王,陈裕为宋王,潘霆为楚王。另穆氏二子皆有佳绩,封穆柏为韩王,穆枫为魏王。赐封地,授王爵仪仗,以彰诸君护卫之功,钦哉。”
文氏、董氏、陈氏、潘氏封王,穆氏二子封王,皆大欢喜。
众人出,领旨谢恩,俯首,三呼万岁。
“子归,如今尘埃落定,穆枫野心受挫。只是,我忆起前尘,想到文家和他的纠葛,还是不能甘愿,我放不下,怎么办?前世,文家覆灭,子弟尽绝,他狠辣阴毒,连个活口都不肯留。今生,他纵然做不成皇帝,但还是封王封爵,可以娇妻美妾,尽享尊荣,真是不公平。纵是两世,我也不甘。”
“娇妻美妾?我倒是忘了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你胡说什么!”看着这人这般调笑,文蓁只觉得异常不舒服。
程知见女子炸毛了,想着大概自己踩到人家的伤心往事,玩笑开过火了。古代女子比较矜持,自己也不知为何一下子脑抽,偏提这个茬。
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严肃道:“谁说尘埃落定的,这事没完呢。先不说穆枫的性格处事。就说说这穆氏二子封王,这就是新鲜出炉的赵王干的好事。你说那穆柏何德何能,还佳绩呢,与穆枫一块封王,这穆氏二子在天下人面前可就绑一块了。这样嘛,一来羞辱穆枫。二来这不是推恩令嘛。潘、董二家是在其家族所在地划的封地,算是凭空来的。而文、陈、穆三家是把你们原本的驻地封给你们,相当于给你们正名,过个明面,如此一样,韩王可是生生分走魏王的一块地盘,啧啧。三来就是以后干涉人家内事,师出有名了,残害兄长,韩王求救什么的不要太好用。
姜还是老的辣,董绩那老狐狸,非是要搞/死穆枫这个不安定份子,省的留给子孙头痛。
以穆枫的手腕,肯定也看得出,不至于坐以待毙。就看新的斗争怎么开场了。
你放心,穆枫这种人,要么俯瞰天下,要么不得好死,不会安于富贵的。你有机会报仇的。”
“言之有理。子归真是善识人心。子归曾言,是奉师命出山,那如今,你的任务…还不算完成吧?”
看到这亮晶晶的小眼神,程知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自然不算。”再加一句,“我还会陪着你的,只要,只要你…不赶我。”
“怎么会?子归甚好,有子归相伴,我很欢喜。”得到答复的文蓁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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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前方是安平镇,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呢。大哥传书告急,也不知情况如何了。之前穆枫便是经安平入宣城,我们布防的时候竟没察觉到穆枫埋了伏兵。”
“吁吁,文蓁停下,不对。”程知脸色突变,临出发前,该做的预防准备排查工作都做了,怕文锦不行,还有文氏老将在。怎么会有遗漏。倒是文氏这个继承人,一直无声无息,并没有什么戏份。传书告急,守将去哪了?情况如何?文锦不坐镇宣城,怎会在安平?文氏无将么,要少主亲临?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使得万年船。
“文蓁,我们等等,前方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只是,晚了。”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是穆枫,“你们看后面。”
周遭马蹄声渐响,糟了,被包围了。
穆枫打马在前,浑身阴郁,没有了之前的俊美英姿,整个人散发着煞气。
呵,之前还分析过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子就出现在面前了。
“穆枫,你无故犯我燕地,兵马相持,这是何意?我大哥呢?”文蓁见穆枫在此,心里咯噔一下,糟了,不知前方如何?此事怕不能善了。
“哟,文小姐真是兄妹情深,现在还念着你大哥呢。子归道长,你如此聪慧,不如来告诉文小姐发生了什么呀?”
随着穆枫话语,文蓁偏头看向程知,程知心下不忍,却不得不道:“穆枫,你是何时找上文锦的?什么理由?”
“哈哈哈,道长果真聪慧,就是在我离开文府之时啊。道长与文家小姐走的如此之近,文瞿又对你奉若上宾,言听计从。自道长出现后,文蓁参与军政大事,可是活跃的很呢,文瞿默许的态度,保不齐就是道长你哄骗的成果呢。一边是平庸无能的长子,一边是有玄门护持的能干女儿,文公万一真有所偏向呢。尤其这个女儿参与促成了分封大事,声望猛涨。”说到这里,穆枫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那文锦身为男儿,岂能屈从于妹妹呢?我助他除去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道,他欢喜都来不及。自是大开关门,邀请我进入腹地。若非我往前走了些许,你们岂不是要跑了。”
“胡说八道!”文蓁怒起,打断了穆枫的洋洋自得,“穆枫!你少做挑拨,若如你所言,此时文锦人呢?吾父名门之后,师从大儒,最是尊礼,男女有别,我与大哥手足兄妹,我,我岂会有碍于他?大哥又怎会不知?竟会受你这等人随意离间?你当我文氏如你穆家,不讲礼法,无上下尊卑吗?”
“你!哼!”穆枫拂袖,“我陇西子弟,讲究强者为尊,能者居之。穆柏软弱伪善,无能无为,不过空占嫡长之名。不过嘛,你一女子,倒也是。大概是文锦太过无能,连个女子也猜忌。”
哼哼两声,面带鄙夷,“我不与你多言。文锦那个懦夫,明明想杀你,却不敢亲自动手,连个面也不敢露。你若还有疑问,下了黄泉给你的好大哥托梦吧。
说罢,转向程知:“子归道长,穆某一直很好奇,道长你究竟是何来历?我们初见时,你所言究竟何意?”
顿了顿,穆枫复述起当日程知所言:“‘小人本在山间以砍柴为生,有幸蒙仙师恩赐教导,加以点拨,收为记名弟子,仙师让我唤他道长。仙师有言,他日前卜了一卦,算出真龙出世,真龙身负大气运,将涤清荡浊,成就一番大业。并令我于此处等待贵人,为贵人指路,并随侍贵人身侧,以完成入世历练。’嗯?真龙何意?你可解释?刘!姑!娘!”
原来竟是这样,穆枫咬着自己不放,竟是源于当初一番言语。不愧是可以当男主的人,记性真好。只是自己行事谨慎,与文蓁坦言结盟后,便告知文蓁自己俗家身份,并将母亲接到文家势力范围内,且好生嘱咐过村民,串过口供,告知他们有事可向文蓁求助。却还是被穆枫抓住漏洞。终究是自己行事天真,不知是否有无辜村民受累。
定定神,迎着一番惊疑的目光,程知开口:“竟是如此。魏王不尊皇命前往封地,不与韩王联络兄弟感情,不与赵王好生叙旧,却点明兵马,进犯燕地,为的是,问贫道,谁是真龙?魏王,你可是才要好好解释!”
“你休要砌词狡辩,我今日围了这,就不打算留活口,你乖乖回答我,我满意了,给你个痛快。”
“穆公子好气魄。既你如此好奇,那我就告诉你。我当日所言,并无虚假。只是,未曾说完。”,程知顿了顿,边慢慢打马上前,并示意旁边的文蓁跟着自己。
“我本山中砍柴人,得玄门长老指点,是真。”略过自己女子身份,“家师卜卦,内容也属实,只是,还有后文。家师云:此子身负大气运,一身系天下安定,可惜,却失之暴戾,孽障缠身。家师嘱我观之,若此子心怀苍生,有德行,能爱民,则随侍左右,辅佐其成真龙,劝诫其仁慈,劝阻其杀戮。若此子有碍世间清平,暴戾无德,则不过伪龙,吾辈当阻之。吾玄门一脉,不为君主,只为百姓。”
“而你,穆枫,你初见我便有杀意,你以为我不过山间指路人。若我当真为你指路,为掩盖行踪,你是否要杀我灭口?擅杀无辜,是为不仁。
你暗藏势力,隐入文府,是否想窃而取之?你行此阴私之事,若成功掌控文氏,可会善待文家人?亏你少年从军,一点军人秉性也无,只知玩弄阴谋,此为不义。
你身为臣子,主少臣疑,朝臣弄权,结党营私,你不思为君分忧,不忧百姓疾苦,反而因一己私欲,一心谋逆,搅乱朝局,此为不忠。
你为揽权,排除异己,不敬长者,欲杀亲兄,此为不孝。
你挑拨潘氏,利诱陈氏,欲乱天下,岂有仁君之姿?
你欲收服文氏,不思坦诚相待,尽行小人之举,又岂有明主之象?
你上不容兄长,下不许诤诫,心胸狭隘,刻薄寡恩,岂能令人信服?
山间路人,何其无辜,好意指道,险遭加害,你便这般视百姓如蝼蚁?视庶民如草芥?
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怎可配称真龙?
你这等暴戾无德心无百姓之徒,怎可得我玄门弟子辅佐?”
程知一步步向前,一句句激怒这男人,眼见他青筋暴起,将要拔刀,说时迟,那时快,“文蓁,过来。”
此时后路已断,倒是前方,穆枫并无多少人马,穿过安平,即是山路,有本尊本能在,不如一搏。
程知一把拽过文蓁,置于马前,猛抽马鞭,冲过前方数人,打马远去。
此时,穆枫反应过来,更是怒火中烧,“追,给我追,我他娘的要活剐了她!”
穆枫调转马头,紧随程、文二人之后。
安平镇小,街头见街尾,眼见那两娘们要窜入山林,不见踪影,穆枫果断下令,“放箭!放箭!都是死人啊。传我令,取其首级者,赏银万两,升三级!能生擒者,赏黄金万两,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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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时。
“咻!咻!”一阵箭雨四面八方而来,穆枫身后倒下一片。
“谁?”
“何方贼子?犯燕王属地,还不下马受缚,引颈受戮。”随着一身断喝,只见四周□□齐架,层层人影,黑压压一片。
“文锦?!竟然是你?”发觉被包围的穆枫,眼见前方出现一个眼熟身影,正是自己之前瞧不上的怂包,文氏公子哥儿。
“文锦,你没见你家妹妹和那个臭道士跑了吗?还不快去拦住她们?”穆枫察觉不好,双目圆瞪,大声喝道。
“啧啧,魏王殿下,穆二公子,嘿嘿,你这个呐,最大的毛病,就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么。”
“我文锦,堂堂文氏嫡子,需要怕我妹妹和我争位子?穆枫,这蹩脚的理由,也就你会拿来用,你也还真信了我会上你的当。
你说说,我要是放了你入关,杀了文家小姐,尤其我爹最近还挺宠她,被查出来,我会有什么下场?再说,以你的德性,贪婪无度,大老远来,杀两个人就走,你觉得我信?谁信谁傻。
我猜猜,要是文蓁死了,你是帮我掩盖痕迹,以此相要挟呢?还是准备捅出去,让文氏内乱呢?境外大概埋伏有你的兵马?
嘿嘿,不过嘛,你魏王都送上门来,我文锦也没有理由不收啊。穆枫,你身为朝廷新册封王,不回你自家封地,反而带着兵马来我燕地,不遵圣命,是想造反吗?
反正只要你和你这帮子人马死在燕王辖下,那可就死无对证,百口莫辩啦。想必其他王爷,尤其是你那兄长,一定会很乐意帮你定罪的。
我放着诛杀叛逆这样的大功劳不去领,盯着我妹妹有什么意思。你可是名扬天下的穆枫,杀了你,爹还会觉得我无能平庸?天下人还会瞧不起我?”
穆枫至此,方才发现自己竟是看走了眼,没曾想这等废物也会生出胆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能做出这一番行事。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想自己自诩英雄,岂能死于这等小人之手。
穆枫平复下怒火,冷静下来,开口道:“文公子,之前恕枫眼拙,一叶障目,未识公子大才。只是,公子既有如此本事,便只甘愿居于区区燕地,做一个燕王世子?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公子不若与我联手,共取那倾天权势,泼天富贵,岂不快哉?
那黄口小儿,凭何端坐高位?先至外戚乱政,后使地方割据。如今封地已成,名份已定,中央政令何处?当使英雄力挽狂澜,扶正国祚,中原一统方是正道。放眼天下,均是短视之辈,唯有公子与枫,可行这英雄之举。公子取文氏,在北;我领穆氏,在西;你我联手,天下兵力无出其右,必可直取京都。”
“好,好,好,魏王真是能屈能伸,善鼓人心。这番宏图伟业,说得我都动心了。”文锦双手拍掌,面露笑容。
“理应如此,那我等…”穆枫听得回应,心上稍松。
“只可惜,这至尊高位只有一个,天下英雄也唯有一人。我并不打算与你联手,我只想,要你的人头。”
“你说什么?文锦,你疯了,你莫不是太自以为是,以为文氏一家可抗衡天下?我穆氏陈兵
境外,我若有意外,穆氏必与你鱼死网破!”
“哈哈哈,你真是死性不改。你以为我会与虎谋皮?你穆枫进犯我文氏封地,杀我文家小姐,我文锦替妹妹报仇,向穆氏开战,不是师出有名?其他几家必定隔岸观火,乐见其成。我刚才可是瞧见那马儿奔驰,一路上血迹斑斑呢。等解决了你,我就去给我那可怜的妹妹收尸。”
见到穆枫骇然瞪大的双眼,文锦愈加高兴,放声大笑。
“啧,我文锦可不会自诩什么聪明人,所以,我就记得一点,不要听所谓的聪明人废话。给我放箭,送魏王上路。”
那厢,程知带着文蓁,穿过镇子,踏上山路,凭着本能择路,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身下名马脚程快,也许是穿越光环起作用,渐渐听不到追兵的马蹄声。
荒芜幽静的山道上,似是只有机械的马蹄奔跑声和马鞭挥动声。程知早已力气殆尽,这会子心神一松,整个人便跌下了马背。
文蓁倚靠在身后人的怀里,突然背后一空,回头,竟看到了让她目呲欲裂的一幕。见到程知落马,文蓁毫不犹豫翻身下马,奔到程知身侧,马儿无人操纵,向着不知名方向跑远,很快便不见了。
“子归,子归,你怎么了?”文蓁扶起程知,右手触及程知背部,只觉入手处一片黏腻濡湿。收回手,只见手掌一片猩红,背部正/插/着三支箭,伤口仍在渗血,袍子已是被染红。
“子…归…,你应我声啊,你别吓我…”文蓁双手发抖,只觉得抱不住眼见这人。
“咳…咳,文…”程知回过神,急急应了声,大概伤了肺经,张口咳出血来,“文…蓁,咳…,有一箭射/中了背心,正中要害,我…”
文蓁急忙打断,“子归,你别说,我们赶紧的,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你不是玄门弟子吗,你会不会医术,你身上有药吗?”
“咳…,玄门弟子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会,什么都准备好,文蓁,其实,其实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呢,那我又是谁,罢了,这身份就挺好,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不是什么玄门长老高足,我就是个…学艺不精的…半吊子小弟子。生死有命,人固有一死,你…文蓁…你别太难过,我遇见你,很高兴…你是个好姑娘…”
“不…”
“你听我说!要小心文锦!
他若是…与穆枫勾结,要害你性命,安平应…还有…大量兵马,我们…一路行来…却只见到…穆枫的人,他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他…不忍亲眼见证…穆枫杀你,把安平拱手让给穆枫?还有,之前…我们布防,安平安排的是…文氏老将,现在…守将去哪里了?是被…文锦引开?还是…倒向了他?无论哪种,都说明…文锦并非…并非你印象中的…无能公子哥。何况,才华…能力与…阴谋…野心…并无必然联系。再…没本事,也息不了…一个人…想搞事的心。
还有,刚才,我有…注意到,追兵大概是…在我们进入山林时,逐渐无声的,我猜,是…有人挡住了,这个人,很可能…是文锦。
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相信文锦,你在这等着,藏好。马儿跑开了,身上还有血迹,说不定能引开不少人。你往山林深处走。若是…若是,等会看到文锦的兵马,你不要被他发现,就悄悄回宣城,找你爹,你记住,和你爹说,穆氏之鉴在前,难道要文氏重蹈覆辙?你要见到第二个穆枫吗?”
“子归,子归…”
“别哭,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保重…”我这般死去,好在护住了你,你好好的,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系统,这算有价值的死法吧?我大概还挫败了几个人的阴谋,运气好,大概还维护了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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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圣旨下: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今有燕王子文锦平叛有功,诛灭罪人穆枫,穆氏身受皇恩,不思图报,朕褫夺魏、赵封地,重设郡县,穆氏废为庶人,按律论罪。封文锦为忠国公,入朝参政。封燕王子文蓁为燕王世女,钦哉。”
宣城,燕王府。
“恭喜啊,忠国公。”文蓁笑着向即将离开的兄长道喜。
“为什么,父王。”文锦不看文蓁,只直视自己的父亲,燕王文瞿,“儿子是文氏子,离开燕地,无兵无权,此去京都,任人摆布,犹如质子。父王,你该知道儿子不是众人传言的这么平庸,你为什么要选她?”直至文蓁。
“锦儿,你也说了,你是燕王之子,有燕一日,朝廷便不敢动你。”文瞿看向自己这个儿子,这个最终被自己放弃的儿子,“我文家,需要的是能保全家族、传承荣耀的继承人;而不是自作主张,不懂孝悌友爱,野心勃勃,会拖家族下水的子孙。穆氏之鉴在前,难道要我眼看着文氏重蹈覆辙?你要我见到第二个穆枫吗?蓁儿命中富贵,能兴旺家族,是天定之人。我意已决,你无需所言。此后,你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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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蓁儿,我已选定嗣子,记在你名下。”
“父王?为何…”
“你很疑惑?
子归道长曾与我说,他师父为他起卦,算出他有情劫,且为死劫。他下山,一为完成师门任务,二为渡情劫。他之情劫正是你,他说,你命数与文氏系于一体,而当时时逢乱局,文氏身涉其间,而你也受影响,命中有难。哎,后来他果真为你而死。
你若忘不了他,为父也不会强求。毕竟你们有宿世情缘,为父自当顺应天意。嗣子之事,为父也请了卦,此子有利文氏,你不必担忧。”
这就是当初父亲默许自己接触军政、自己好奇却得不到答复的理由吗…
学艺不精的半吊子小弟子,这理由是你自己瞎编的吧…
这等事也是能胡扯的么…
婚姻,子嗣,你竟是连这个都替我想好了么…
子归,我该拿你怎么办…
情劫,情劫,这倒是真像劫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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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死亡,宿主成功达成成就,请宿主开启系统功能。
程知上一秒还躺在姑娘怀里和人家告别,下一秒睁眼却来到一个白茫茫的空间,耳闻这熟悉的声音。
是了,自己任务完成,已经死亡一次。就不知道自己死后,那姑娘怎么样了。
宿主可以开启系统功能。宿主有权限查询小世界资料。系统功能可随时使用。
程知默念开启,查看系统界面。
系统走的是简约风,只有属性、权限、功法、技能、物品五栏。
点开属性:死亡价值:1;死亡意志:1;生存价值:5;生存意志:1;转化率:1;因果度:9。
嗯?死亡价值、死亡意志、生存价值好理解,应该就是字面意思,只是这数字是怎么算的?这不是追求死亡的系统?怎么有生存价值?还有,生存意志是啥玩意?难道是指我摆脱了原主原本的死亡,就有1?那这个转化率,怎么是数字,为啥不是百分比?这是转化什么?难道是生存和死亡?生了死,死了生,搞的和轮回差不多?因果度,是不是我改变了文蓁的命运?这是指我在小世界做出的脱离原轨迹的结果?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下个世界多试试好了。
点开权限:查询已死亡小世界后续;查询下一小世界主线(需充值);查询下一小世界人物(需充值)。
哟,感情还有剧情,比这个世界光靠猜好,这个世界,若不是遇到文蓁,幸好是文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发展呢。
需充值?用属性值充?哪个?已经历的大概免费?那等会看看文蓁怎么样了。
点开功法:生死决。三个黑金大字,余者,啥都没有。
听起来挺高大上,参悟生死的,莫不是修真功法,以后有修□□,这么危险。可是,怎么看起来像只有封面没有内容呢?
点开技能:空白,啥都没有。
点开物品:本地和商城,本地灰色的,商城白色的,咦,都点不动。
灰的是手头没有,那白的什么意思?技能和商城?按理应该有啊?
点击查询已死亡小世界后续,竟是视频快进?好高端。
程知看见自己死后:穆枫身死;文锦远去;文蓁继承燕王王爵,替本尊母亲养老送终,子孙绕膝,荣华一生;百姓生活继续,没有大型战争爆发…一切都好。
“唔…”程知醒来,只觉头疼欲裂。思绪慢慢回笼,这是进入新的小世界了。
稍稍缓了缓,程知感知到自己浑身乏力,喉间干涩,口腔泛苦,正平躺着,身体的触感倒是柔软丝滑。慢慢睁开眼,坐起身,掀开被子,丝质中衣,绸缎锦被。拂起幔帐,下地,精致绣鞋,雕花桌案。前方,是梳妆台和镜架。看来,又是古代背景,身份应该还不低,此处应是女子闺房。
倒了杯水,冷的,略抿几口,喉间没那么干涩。走向镜台,是铜镜,映出的是个明眸皓齿的清秀佳人,只是很是憔悴。
坐下,开始接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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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是平康侯府大小姐,现任平康侯嫡长女,程青瑜。姓程,这次倒是本家了。
平康侯府以武起家,传承数代,家大业大。先祖有护驾之功,上任平康侯更是从龙功臣,颇受天子宠幸。算是大邺朝排的上号的世家贵族。
现任平康侯程靖,是上任平康侯嫡长子,侯府世子,平稳袭爵,并没有什么波折。程靖有庶兄弟若干,均在侯府生活,在朝领有职差。
程靖为世子时,娶妻张氏,育有一女,即为嫡长女程青瑜。张氏产后,身体虚弱,缠绵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独女。
一年后,平康侯程靖续娶静安伯宋章幼女。宋章长女入宫为妃,诞下一子一女,长子昭王陈恪,次女福安公主陈文蓁,位晋淑妃,宠冠后宫。
程大娘子在快三岁时,迎来了她的继母,在四岁多,迎来了一双弟妹。继母待程青瑜,生活上倒是没什么苛待,面上也是一副慈母样子。
前几日,正是静安伯夫人五十寿辰,程青瑜随继母及其一双儿女一起前往静安伯府贺寿。而此行,正是其一生苦难的转折点。
那一日,程青瑜在席间偶然见到昭王陈恪独行背影,便想跟上去,只悄悄看他几眼。
昭王文才出众,精于试赋,书画双绝,素来得大儒夸赞。其诗作流入民间,得无数才子追捧。程青瑜也是其中一员,她爱慕陈恪才华,又因出生平康侯府,见过昭王其人,俊朗儒雅,温润亲和,早已是芳心暗许。此刻见着人,虽碍于女子矜持,不便主动招呼,但也不禁想跟去多看几眼。
哪曾想她身旁的妹妹竟是碰着杯盘,将水洒了程青瑜一身。只得无奈放弃,随伯府婢女前去更衣。
这一去,便出了大事。
程青瑜正更衣之时,却不知从哪来的一个男子突然推门而入,竟是看到了本尊的身子。而此时,本应守在门口,却不知怎的让这男子进来的婢女出现了,竟是尖叫一声,引来了好些闻听动静而来的贵妇贵女,这其中,就有本尊那个妹妹。
之后,程青瑜被带回侯府。哪想到与其一同出府的妹妹程青璇,竟表现的出奇愤怒,添油加醋地向平康侯叙述当时的情况。指责程青瑜尾随昭王不成,竟又与另一名男子幽会,有伤闺誉,破坏侯府名声。平康侯大怒,当即对程青瑜家法处置。
而后,过了几天,那个看到侯府小姐身子的男子,与昭王陈恪共同登门。原来此人乃是昭王府上清客,名唤秦怀远。据说很得昭王看中,平常多与昭王谈诗论曲,也是此届举子,名次颇为靠前,正在等待吏部授官。秦怀远此次登门,便是为求娶平康侯府大小姐程青瑜。
秦怀远出身寒微,若是平时,胆敢肖想侯府嫡女,程靖定是要将其打出门的。只是此番之事,闹的委实过大,在场许多贵妇贵女都已看见,恐怕程青瑜很难再找到门当户对的世家子。何况,此事关乎侯府名誉,也影响其他未出阁女眷声誉,应尽快解决,宜早不宜迟。
这秦怀远,长得还行,斯文有礼,不卑不亢,也颇有才学,是个官身,又有昭王保媒,条件也算不错了。程靖思索一二,便答应下来。
而那厢,程青瑜得知自己已是被许了婚事,对象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看到自己身子占了自己便宜的男子,知道那个男子是个寒门举子,还是昭王府上清客,是昭王亲自来侯府保的媒。整个人如遭雷劈,一下子傻了。
这时,程青璇又上门来冷嘲热讽,不但将秦怀远提亲、昭王保媒、程靖许婚的场景描述地绘声绘色,还说道‘姐姐不是思慕昭王么,如今嫁不成王爷,嫁他府上门客也好’…
程青瑜伤心难过,也不知自己怎会遭到这等祸事,便浑浑噩噩上了花轿,嫁给了秦怀远。
婚后倒是有一段好时光,秦怀远虽出身不高,但温柔体贴,颇具文才。事已至此,程青瑜倒是歇了心思,打算好好过日子。也是从秦怀远处得知,他那日误入,是有人相唤。后又闻圣上赐婚,昭王陈恪与平康侯府二小姐程青璇完婚。
前后种种,程青瑜哪能还反应不过来,导致自己如今局面的正是自己的异母妹妹,昭王妃程青璇。她看出来自己对昭王有意,她是故意的,是她设计的,真是我的好妹妹,程青瑜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好在夫君争气,短短时日,连升数级。
程青瑜正想着日子越来越好,却不知好景不长。随着秦怀远官职升迁,他也开始贪花好色。生活落差,后宅争斗,夫君磨磋,逐渐耗尽了心力。而最令自己不能接受的,是侯府放弃了自己。
在最为艰难的时候,程青瑜曾几次向侯府求助,却只是了无音讯。父亲是始终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伤了侯府颜面吗?父亲是不是只把自己当做侯府污点?
程青瑜也曾想过是不是继母从中作梗,也想过法子单独面见父亲,可是只得到父亲冷漠的背影。
程青瑜成婚后不过三年多就病逝了。缠绵病榻之时,本尊回首一生,竟不敢相信,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竟没有人真正在乎过自己。有悲愤,有不甘,有茫然,有认命,终是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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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正是程青瑜更衣事件发生后从伯府返回,正欲行家法之际,大小姐便昏了过去。程知便来了。
呵,这姑娘确实挺惨,所以这次是宅斗篇么,渣男、继母、姐妹,元素挺齐。只不过,这个我可不擅长。
只不过,本尊的记忆,却还有疑点。妹妹一届闺阁少女,怎么安排的整件事,又有谁在幕后?再看这个男人,看这男人做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届寒门举子,能得当朝受宠王爷赏识,能攀上侯府,短短几年平步青云,这份心机手腕,便不可小觑。
那么,娶本尊是为了侯府,透露甚至引导本尊认为是妹妹做的又有何用?那时本尊对秦怀远已是颇为死心塌地,解释当年还有什么意义?何况怎么早不解释,偏要趁着昭王大婚?看上去就像有阴谋的样子。
哎,还有,本尊可真是个闺阁小姐,一堆记忆,也没有关于本世界势力分布和当权者情况的。只知道老皇帝体弱多病,昭王优秀,还另有皇子若干。真是,若是文蓁就好了。不对,是文蓁才不好,嫁什么人,文蓁是个好姑娘,我怎么能盼望她遇人不淑呢。
恍然间,程知倒是想起了系统,系统不是可以查询世界主线了嘛。
呼叫系统,查询小世界主线。
查询成功。本世界主线发放,请宿主查收。
程知听到查询成功的提示,扫了眼面板,发现查询世界主线那栏竟是灰了。
那么,这是说明这查询世界主线是只能一次?还是属性值充完了?
再点击查询属性值,看消耗的哪项。咦,怎么只剩因果度9,没变化,其他属性呢?去哪了?难不成查询世界主线一次就要消耗除因果度外的所有属性值?还是,就是消耗那几项,只是具体怎么消耗不能查,只能猜?若是没消耗完,总不至于再查不了吧?或许是有冷冻期?那过一阵再试试?
弄不明白,很多可能性,还要继续观察。
默念接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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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世界是个南北朝对峙的时代。同历史上典型的南北朝时期类似,北朝兵马强健,环境较为艰苦,经济有赖农耕;南朝商业更为发达,物资丰富,但缺乏战马,兵不好战,战力稍弱。大邺正是南方朝廷。北朝称为大周。
本世界的关键人物,嗯?竟是秦怀远。主线叙述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秦怀远出身寒微,但性好钻营,颇有手段。少时求学,便想方设法打听县、府长官的行文喜好和风格,使劲手段拿到当地一把手流落出来的手稿,私下大力练习官员字体,颇好钻研往年考题。其人善模仿,性聪慧,很快在县、府两试中脱颖而出,取得功名。
/#咦,这倒是不错,刷历年真题,琢磨命题人,猜题押题,连模仿字迹讨好人都能想到,还能做到,应试理念这般先进…#
后进京,闻昭王见宠于帝,喜爱文士。遂苦心研读诗赋,月余便在京都闯出一番名气,以辞藻精美、行文华丽闻名。昭王闻士则喜,亲往招纳,秦怀远自此投效昭王,逐渐被昭王倚为腹心。
/#啧,手段非凡呐…寒门士子出头难,晓得另辟蹊径,投上所好,还能做到顶尖,做出成果,这等想向上爬的勃勃野心,若有机遇,必是个人物。当然这并不是很符合自己的喜好,自己果然还是向往那等慷慨豪迈、浩然正气的义士。#
某日,秦怀远随昭王赴宴,偶然得见席间两贵女因昭王而生龌龊,茶盏打翻,一女衣裙打湿,离席。秦怀远目测位次,确认此二女应是平康侯府小姐。
思绪翩翩,秦怀远意识到平步青云的机会可能到来。瞬间下定决心,准备殊死一搏。离席小姐很可能是去更衣,若是为外男撞见,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名节有损,…,那么,成,可一步登天;败,自己不过一穷小子,踏入伯府,迷了眼,走岔路也是可能,只要自己咬定无辜,昭王耳根子软,又一向惜才,必会护自己一命。
/#看到这,程知果断路人转黑。真真无耻小人!又是想靠女人上位的渣男!且恶毒之极,竟为荣华富贵、一己私欲,要毁人一生。你是不会死,可若是那女子家风古板,岂不有性命之危!
夺人清白,而后以流言相挟,真是好心机好谋算,畜/生!何况结合本尊后来遭遇,这厮得手之后,不思愧疚补偿,好生相待,却是将本尊生生磨磋致死。程青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这等豺狼盯上。不过,如今既然换了自己,那么,呵呵。#
后面自不用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秦怀远还是避开人群,尾随而至,并以平康侯府小姐的名义引开门口婢女,成功达到目的。加上程青璇这个神助攻,竟是不可思议的真的娶到平康侯府嫡长女,成为侯府女婿。
然而,事情发展并不如预期,世家排外,秦怀远虽娶了侯府贵女,却没能被贵族圈子接纳。侯府也并未对其仕途提供多大帮助。
而此时,皇帝大限将至。皇帝素来宠爱昭王,意嘱昭王继承大统。昭王性情柔和,不喜武夫粗鄙。而平康侯以武起家,势力多在军中。秦怀远揣摩上意,玩了一出以疏间亲。
秦怀远摸清了平康侯后宅关系,对妻子温柔体贴,通过妻子打探出平康侯行事,屡屡向昭王进谗,使得昭王认定平康侯乃一介粗鄙武夫,贪图美色,攀附媚上,对原配母女不慈,人品不堪。也成功离间了昭王与外家静安伯府,给昭王留下外祖宋章识人不明的印象。
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在平康侯与北周作战的关键当口,透露军情与北周,致使平康侯惨败。至此,昭王再不信任程靖,而是待秦怀远愈加亲厚信任,隐为昭王跟前第一人,此后数载,官运亨通。
三年后,昭王继位,秦怀远为天子近臣,权倾一时。
然则,不久之后,北周南侵,北人厉兵秣兵,准备充分;反观南朝,上位者忌讳兵事,打压武将,一时竟非北朝一战之敌。陈恪否决主战派求战,一力议和,割地赔款,北周暂时退去。
而此时,大邺境内,自南北交境处,大规模起义爆发,北周趁机于次年重新南下,此战直至京师脚下,陈恪方才匆忙举兵御敌。陈恪命秦怀远为大将军,统帅五万禁军兵马,并号令各地救援。各地兵马尚未组织完毕,秦怀远便转身带着五万兵马投敌。
而后,秦怀远竟发表了一篇载入史册的檄文。直指邺皇陈恪昏庸无能,不思国事,残害百姓,边境遭逢时疫,竟下令直接屠城,历数其十宗罪,言辞犀利刻薄,气势雄浑壮丽,为后世檄文典范。
后北周破城,陈恪*殉国,平康侯府满门战死。北周迅速占领都城,捕杀不降者,镇压起义,南朝大地,血色弥漫。而秦怀远凭借投效之功,成为新朝的政治招牌,位极人臣,安享新朝富贵。
/#这已经不是人品低劣,毫无廉耻可言明的。这分明是卖国求荣,卖主求荣。昭王不堪为帝,可待秦怀远确是信任有加,他却毫不犹豫地背叛,反身便把利刃对向昔日之主。大邺国土养育了他,他却带头打开国门,迎接侵略者。此贼罪行,罄竹难书,万死难恕!
何况,屠城?这是性情温软的陈恪做得出来的事?说是秦怀远做的,我程知倒是信!#
本以为秦怀远只是人品恶毒,没想到竟是如此禽/兽不如。程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程知愤怒之下,只见手中茶盏碎裂,回过神,望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竟是如此吗?那我就用这次来试一试。秦怀远,你真是幸运之极。”
平康侯府正堂。
“臣程靖恭迎昭王殿下。”
“程大人免礼。本宫今日登门,是为友人。
我身旁这位,是秦怀远秦公子。怀远此番是特地前来请罪的。日前,静安伯府寿宴,怀远误入后院,冒犯了府上小姐,他心下愧疚难安,故而央本宫出面,前来拜见侯爷。”
秦怀远见状,上前一步,俯首一揖,言词恳切,“学生秦怀远,见过平康侯爷。此前意外,连累小姐名声,学生万死难恕。”
抬头,“然则,小姐千金贵体,纵搭上学生性命,也不抵万一。今日前来,一则向侯爷请罪,二则,有一事,还望容禀。
当日学生惊鸿一瞥,有幸得见小姐风姿,倾心不已。事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脑中皆是小姐身影。如今只好央了昭王殿下,厚颜高攀,恳请侯爷成全。怀远倾慕大娘子,若是侯爷首肯,怀远自当待小姐如珠如宝。”
“程大人,秦公子一片真心,虽出身寒门,却好学上进,才华出众,也有官身,实乃少年英才,堪为良配。既然事已至此,为表妹名声计,侯爷也不妨成全。想来侯爷并非那等嫌贫爱富之人。”
“额,这…”,程靖噎了噎,心想昭王真是天潢贵胄,口无遮拦。不是传言昭王才华倾世的么,照他这么一说,感情侯府不接纳一穷酸为婿,就是嫌贫爱富了。
又看了一眼秦怀远,皱眉思索,这秦怀远,长得倒是一派斯文,举止也颇有礼,虽说出身低了些,但本人有考取功名又得昭王看中,而如今皇帝体弱,昭王最有望继承那个位子…于是沉吟道,“容臣考虑一二。”
“哦?不必考虑了。”一个凛冽嗓音插/入,堂上几人回过头,只见一人青衫束发,步履蹁跹,逆光而来。
“瑜儿,你怎会过来?还这副样子?”程靖本就一腔怒火,此刻又被人打断,眉头更是蹙起,只是压下不发。见是青瑜,面色一下铁青,语气冷冽。
“表妹,几日不见,你竟是如此憔悴。你且好生休息,其他事自有你父亲和表哥做主。”陈恪见青瑜走来,轻轻皱眉。
秦怀远正忐忑等待平康侯答复,此刻见到青瑜,却不由一愣。这位侯府贵女似是与上次相见颇有不同?目光锐利,似有锋刃,盯着自己?
“见过父亲。见过昭王殿下。”程知迈步,踏入正厅,微微颔首,直向秦怀远而去,距离五步而止。
“放肆!”程靖见这个闯了大祸的女儿,不思悔改,大喇喇地走进正堂,目中无人,也不行礼,直向一个外男而去,顿时忍无可忍,便是要当场发作。
“秦怀远,呵”,尾音轻扬,带有一声轻笑。
秦怀远见程大小姐直直走向自己,一时愣在当场。可一向警觉的自己,这时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危险。伫立原地,听到那女子唤了自己名字,然后便见白练闪过。反应过来,便感到脖颈一沉,凉飕飕的触感,一柄白刃压在自己颈侧。
眼见面前女子,左手背后,右手平举,刀锋贴在自己脖颈,执刀之手莹白如玉,却未有分毫颤抖,眼神清明,嘴角微挑,面含讥讽。
变故突生,在场的人都呆愣了住。过了数息,还是秦怀远本人率先缓过神来。
“程小姐,这是何意?秦某确有得罪之处,今日专程上门赔罪,任由侯府处置,不敢劳小姐亲自动手。小姐闺阁女子,千金之体,若是为此等凶器所伤,便又是秦某罪过了。”
话音落,陈恪也急急回过神,这是表妹?表妹一向温婉和煦,怎有过如此举止?拿刀相胁,岂该是女子所为?青瑜怎会有如此举动?莫不是前日刺激受大发了?待会可要与怀远交代一二,莫要往心里去。
“表妹,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放下?你一侯府贵女,持刀行凶,像什么样子。”
这会子,程靖也反应过来了,却产生了些许的微妙感,这是他女儿?这真是他女儿。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程家军伍起家,程靖也是经沙场、知兵事的人。眼瞧这架势,这动作,竟让程靖看到了沙场宿将方有的睥睨,而且,这手,这持刀的手,这般时间,竟抖也不抖,稳若磐石。莫不是这女儿还有功夫在身?我竟忽略后宅至此么?思及这许多,程靖倒是没有及时开口。
程知环顾一周,将各人反应收入眼中,眉梢一挑,微微一笑。真不愧是心机深沉型男主,这心理素质,这反应能力,刀架在脖子上也没变色,还能侃侃而谈。只不过,秦怀远,你碰上了我程知,你就再没机会做男主了。
/#对于这种弯弯肠子绕几道,肚里满都是黑水的款,比心机,比手段,拼计谋,着实心累。一力降十会,是最为痛快的了。你不是心机深沉,你不是满腹阴谋,你不是擅识时务?可惜,你没有命去使呐。
啧啧,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一切在还没开始前结束,什么手段都还没来得及用,是不是很不甘心呐。哦哦,不对,我好歹是熟读唐诗三百首的人,这诗不是这么引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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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刚才,程知愤怒之下,捏碎了手中茶盏,而且是碎成渣渣,脑中片断闪过,电光火石间,程知想到了系统界面的那些空白。
打开界面,果然,技能栏多了一条,初级武技。而因果度减为8。
什么是空白?是没有具象,没有形体,任凭意念,心动而行动。方才程知心生杀意,就想摁死那个卖/国/奸/贼,于是手中握着的茶盏便碎成了渣渣。
那么,其他空白处呢?是不是同理可推之?
默念,本世界平康侯府普通刀刃一把。
打开物品栏,普通刀一把。查询属性,因果度7。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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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解锁了系统一个新功能,加上对上个世界所得属性值的推测,倒是萌生了一个试验的好想法。
翻看本尊记忆,程青瑜其人,生母早逝,并没有什么印象。
其父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倒也耗尽了孺慕之情,记忆里只剩下冷漠的背影。
不过看完世界主线,倒是能了解一二。想必是程父认为,是程青瑜帮助秦怀远对付自己,出嫁从夫,竟不顾亲父,遂也不认女儿。只是未查明真相,就直接放弃亲生骨肉,也没采取任何措施,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父亲。
至于继母和妹妹,本尊怀疑过,怨恨过,可最后却没什么执念。
换言之,程青瑜对这个世界,有的只是对自身命运的茫然无助,却并无牵挂。她不像上次的刘大,有亲情,有母亲放不下。
而对于程知,此刻对新发现的欣喜与雀雀欲试,超越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兴趣。
她决定铲除这个世界的毒瘤,也是帮本尊报仇。
至于其他,秦怀远身死,昭王和程府关系如何发展,北周入侵如何抵御,那就管不着了,总之不会比有秦怀远此人存在更差。只是,昭王亲眼见平康侯嫡长女在自己面前杀人,杀得还是自己此时颇为欣赏的、亲自带进侯府门、欲为之保媒的所谓才子,想必也不会有和平康侯府结亲的意思了。也算了了本尊的初恋情思,你喜欢的人,至少不会成为你的妹夫,想必你在天有灵,也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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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平康侯府正堂。
程知心下既定,此时悠然开口,道:“殿下、父亲见谅。青瑜正有一事不明,听闻这位秦公子才高八斗,想要请教一二。”
说罢,也不看另两人的反应,便接着道,“敢问秦公子,要如何解释此句,”程知一字一顿,“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你,小姐…”
程知右手微微下压,在其颈间压出一道血痕,阻止了秦怀远开口。
然后,接着道,“秦怀远,我程青瑜便是一介匹夫。而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怒气。
静安伯夫人治下有方,内院之地岂容外男擅入?我更衣之时,本应守在门外的婢女去了何处?你与她说了什么?
你说你误入后院,你累我名节,你心怀愧疚,那怎么当场不辩解?事情也过去几日,这几天你怎么不出面赔罪?非要等到事情传播的差不多,我的名节败无可败,这才露面,所谓赔罪?
你说你性命难抵,你说你任凭处置,你说你万死难恕,那你怎么不在侯府门前抹了脖子,以性命证我清白?我现在就可以原谅你,只要你自裁谢罪,你倒是撞上来啊?我程青瑜以性命起誓,你死之后,我会向世人正名,给你歌功颂德,让世人皆知,你秦怀远人品高洁,勇于担责,以性命成全无辜女子名声,勘为读书人典范。
你口称赔罪,却意欲强娶!你处心积虑,为毁我清白!你坏我名声在前,又无耻登门胁迫我父!你是认定,你坏我清白,我程青瑜就非你不可,指着倒贴给你?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怀远被刀锋压着,听着面前女子一声声的责问,还来不及惊慌对方怎知自己心思,却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四溢的杀气,见到对方凌厉的目光。她是真的要杀我?她真的会杀了我?若是命没了,就什么抱负都没了。此时方才两股战战,汗湿衣襟。
一旁的昭王和平康侯已被这阵势惊呆。
还是程靖先反应过来,虽惊疑于女儿这番森然气度,震惊于女儿话中含义,却还有理智,要阻止女儿亲手杀人。
“瑜儿,莫冲动。你先放下刀。此事若有内情,你怎么不早和为父说?为父定会彻查此事,还你清白,亦不会放过害你之人。”说完狠狠瞪了秦怀远一眼。
陈恪也急忙阻止,“表妹,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怎能迁怒于怀远。你放下刀,杀人是犯法的。”
啧,这就是本尊意中人?世人赞颂?下任皇帝?南朝掌舵人?得君如此,难怪亡国。偏听偏信,识人不明。
程知冷哼一声,“殿下放心,杀人犯法,我自以命相抵。真相如何,是要以事实为依据,而非听信一人之言。殿下不信,自可去查。”
说完,转向程靖。从刚才看来,这位平康侯此时还是在乎这个女儿的。只可惜,我心意已决。
“父亲,孩儿不孝,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
儿曾闻,士可杀,不可辱,儿虽为女子,却也饱读诗书,知礼义廉耻。
此番之事,儿无错,是小人歹毒,儿受无妄之灾。然而,事己至此,世人听信谣言,侯府名声有碍。为侯府计,为父亲计,为诸位妹妹计,儿愿意以鲜血自证忠贞。我程青瑜不负平康侯府之名,不负父亲教诲。
在此之前,儿要手刃贼子,否则,意难平。”
“呵,秦怀远,你这番算计也太过美好。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平康侯府,太小看我程青瑜。你可记住了,我今天便教你,什么是血溅五步。下辈子若还能投人胎,记得选择做个好人。”
说罢,刀锋干脆利落的下划,眼见男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倒地,便刀锋一转,向着自己胸口捅去。
“不!”
“啊!”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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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这是哪里,怎么有点眼熟,这回怎么不去系统空间了?自杀有影响?嘶,嘶,怎么胸口这么痛?低头,这包的是什么?胸口,捅刀,房间,难道我没死?
“你醒了,可别乱动。你伤口离心脉仅寸余,若非我及时出手,你就真的死了。你下手可真狠,真的是想死啊,没曾想你这个小姑娘竟是如此刚烈。”耳边传来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听来却有一丝若无若无的叹息。
程知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壮举中,想想真是大义凛然,气势凌人。深刻演绎了不甘受辱、忠贞刚烈、品性高洁的女子形象,还多了一层坚守气节的读书人意味。也不知日后两国交战,能不能激起一丝民众血性?当然,这想得却是有点远。
然而当下,这一切升华都是建立在自己确实死亡的结果之上。如今自己未死,被救了回来,那画面就有点美了。当众杀人,再加上自己当时那些过当无礼举动,若是有人追究,那往轻了说,是侯府骄纵,残害士子。往重里讲,那可就是不敬皇族,忤逆尊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当时抱着必死之心,可是现在,那就刺激大发了。
快,要快,得快些想出补救之法。
陈文蓁见着眼前这姑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思不属,和她说话,也不知回过魂没。这大概是后怕了吧,毕竟也是十来岁的女孩子,断然自尽,也是一腔激怒,如今缓过来,想到之前生死一线,肯定是会怕的。只盼她不要再做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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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静安伯府寿宴,陈文蓁也是去了的。虽说因五年前的变故,几乎不再出现在各种宴席聚会的场合,但静安伯夫人乃是自己外祖母,寿辰是要去庆贺的。关于平康侯府大小姐出的事自是有所耳闻,这当事人算起来还是自己的表妹。
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个腼腆沉默的表妹,宫廷长大、亲历变故的福安公主自是不信外面乱七八糟、愈演愈烈的流言。只是于女子而言,流言更甚于刀剑,此番之事,纵非表妹之过,却恐难善了。
高门女子,命运从不能自已。五年前自己尚能避过一劫,五年后不知平康侯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位姨丈不知会不会回护原配留下的女儿,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或许心生怜悯,或许感同身受,陈文蓁今日便不觉地走进平康侯府,然后便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侯府正堂,那青衫少女身姿挺拔,神色坚定,目光灼灼,慷慨陈词,悍然挥刀。日光之下,昳丽如朗日入怀。
听着那宛如临终宣言的语句,“为侯府计,为父亲计,为诸位妹妹计,儿愿意以鲜血自证忠贞。我程青瑜不负平康侯府之名,不负父亲教诲”,刚烈决绝,心中不由升起强烈的惋惜,下意识便出手打偏了刀锋。只是那人心思坚定,却没能阻止的了,刀身还是没入身体。
陈文蓁大惊,上前接住少女倒下的身体,急急切脉,好在生机尚存,创口离心脉仅寸存,赶忙施救。也是这人命大,情况凶险,却还是挺了过来,此时醒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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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被这声音拉回思绪,见一年轻美貌的道姑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几分关切,倒是愣了一愣。这谁?
刚才这女子似乎是说多亏她及时出手?那就是眼前这女子救了自己?
话说自己不是解锁了初级武技么?怎么捅这么深一口子还没死?是初级技能渣,还是自己准头不行?莫不是要再弄个医术什么的?而且,捅刀的没死,那割喉的呢?
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看着女子,开口道:“我竟是没死,想必是…真人相救,救命之恩,青瑜没齿难忘。”说完便要挣扎起身行礼。
“哎,你别乱动呐,等会伤口挣开了”陈文蓁见着床/上少女开口第一句竟是道谢,倒是诧异。
自己以前随师父行走,就曾碰到许多寻死之辈,被救之后反倒怨恨自己碍事。此番行事实乃本心,虽未多想,但思及表妹先前决绝姿态,倒也做好被嫌弃的准备,还想着若表妹仍有轻生之意,还是会阻止,却没曾想是如此反应。自己救人性命终归是善事,能得到善意的回馈还是很欣喜的。这个妹妹倒真是不寻常。
见她挣扎动作,赶忙上前扶住,忍了忍,还是脱口而出,“你不怪我多管闲事,阻你寻死?”
“嗯?”这下轮到程知愣了。这道姑是受过什么刺激嘛?是个医者?经常救人?救了人,不被谢反遭恨?那还救我?毕竟我自/杀意愿看起来这么强烈…
啧,真是个善良的小道姑,看来我得鼓励鼓励她,传播正能量,人人有责。
“咳,真人哪里话,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命大恩,青瑜感佩于心,报答都来不及,又岂会有怨恨之意?”说完,程知羞涩笑笑,低头又抬头,“倒是之前行事逾矩,令真人见笑了。”
陈文蓁听着心下妥帖,看着程知笑颜,只觉得昔日背景板样的小表妹今日见来却有些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接着又听程知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今遭之事,恰逢真人途经,救我性命,是真人恩德,亦是天意安排。上苍悲悯,怜我性命,我又岂能辜负这得来不易的新生?
往事已矣,我先前所为,一是贼子算计,心中悲愤;二是为全侯府名声,不欲连累父亲妹妹。可如今想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这般极端之举,大概会让父亲伤心失望,也会令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安。
真相可查明,流言可澄清。是我错了。我与秦怀远,此番由更衣事起的纠葛,我也自该放下。至于那一刀,我稍后便去向昭王殿下和父亲请罪,听凭处置。只是,不知真人可否告知,秦怀远,现在如何了?”
程知回想起当时那一捅,伴随着程靖传来的嘶哑的大喊,终是生出了一丝愧疚。也决定了,既是让我活下来了,那么,这一世我就好好活吧。
唉,表妹真是令人心疼,这般聪慧明事理的女子该是被好好宠爱的,而今却是际遇坎坷,不下于自己。陈文蓁想到秦怀远的情况,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既是听到表妹这般说,就斟酌着开口了,“我习医术,自是有医者本能。那个男子,我也救了,他也是差一点伤及要害。可见表妹你生性善良,终归不忍杀人,下意识还是留手了。他如今性命保住了,只是伤了喉颈,无法再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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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喉也没死,只伤了声带?啧,系统差评!男主光环也忒厉害了些…
还有,秦怀远没死,和我善不善良有什么关系?督了小道姑一眼,程知诽腹到:这姑娘也太可爱了吧。这明明是个技术问题,好伐?
嗯?不对?嗯?嗯?嗯?我听到了什么?表妹是什么鬼?程青瑜有个这样的亲戚?表姐?母亲那边的?……程知牌黑人问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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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蓁边说着,边悄悄瞧了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笑道,“青瑜怎生如此见外?自我进门,便一口一个真人叫着。
以前,你唤我公主,私下里,我让你随青璇喊我表姐,你总是不肯。我自小没有姐妹一起玩耍,是把你们当做自家姐妹的。如今我不再是福安公主,而随师父在子虚宫修行,你却唤我真人。”说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这固执的样子。
程知本就莫名,这下子信息涌来,就更呆愣了。
福安公主?淑妃次女?昭王胞妹?宋章的外孙女?继母宋氏的侄女?程青璇的正宗表姐?…
那是发生了什么?一朝公主跑去修道?子虚宫又是哪里?怎么本尊都没记忆的?
程知赶紧去扒拉扒拉本尊记忆。本尊可真是不关心世事,总算在角落里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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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变故发生在五年前。
彼时,南邺北周时有小规模冲突,那一年,邺朝屡战屡败,却在重要关头由北边提出和谈,条件之一便是公主和亲。当时南朝皇帝儿子倒有几个,公主嘛,适龄的只有时年12的福安公主陈文蓁,其他的还在襁褓中。
邺朝战败,没有底气强行拒绝。昭王长跪宫中,向皇帝求情,甚至于情绪激动之下,当场做赋一首,名为《思归》。以女子口吻抒怀,讲述了陷落蛮荒之地的女子难回故乡的苦难郁郁。后来倒是广为流传,成为公认的佳作,一时之间无出其右,此为后话,暂且不谈。
迫于当时形势,皇帝自是无法答应。
然而,此时,却是福安公主自行出面,请来了子虚宫的子虚道长,言及自己身为大邺公主,心系黎明福祉,决意为国祈福,早已出家修行,拜入子虚宫门下,由子虚道长收为弟子。只是父皇爱护,不忍自己苦修,未曾昭告天下。只能有负北周美意。
北周军事发达,而经济落后。与大邺交战,几乎倾尽国力。子虚道长不在朝廷,游历天下,悬壶济世,很得世人敬重。此时有台阶下,便答应下来,换了另一宗室女和亲,并卷走了一大批金银财物。
而经此一事,昭王愈加厌战。
/#难怪!竟是如此。
昭王厌恶武夫,除了自身文采斐然、喜好文士外,这里恐怕也是缘由。恐是因武将之败,才有和亲之事,才有胞妹险些远嫁。陈恪便迁怒于武将。
难怪后来平康侯大败,便彻底失去帝心。也使陈恪对南朝军力失望,对北周兵马形成习惯性避让。
然后,自然的,既尝到了以女子换和平的甜头,又滋生了对战败的恐惧,反正牺牲的是宗室女子,不是身边人,就无视,就避开,就继续歌舞升平,麻痹自己,一次次和谈妥协。
这样一切便有迹可循。
倒是个情真意切的好兄长。只不过,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陈恪为人温软和善,可若为上位者,那便是胆怯懦弱。
耻辱应该用胜利去洗刷,而安逸和平只能由实力来保障。兵不强,就要练兵;将无能,就要选贤。不居安思危,不厉兵秣马,不着眼未来,反而一味逃避,真不是个有血性的人干的事。这般行事,在北周一次次的试探下,就像是切香肠战术,一次次消耗大邺的国力,待到时机成熟,等待着南朝的只有覆灭的结局。#
只是这福安公主倒是个妙人。12岁的小姑娘站出来解决了父亲兄长都搞不定的事。后来北周退去,却也真的拜入子虚,开始修行。皇帝拗不过女儿的坚持,又心有愧疚,虽答应不管其婚事,允其出家修道,但却赏赐不断,宠爱更甚从前,特赐封号子蓁真人。如今五年过去,这位公主真人该是年17了。
不过福安公主?子蓁真人?陈文蓁?文蓁?这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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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程知边扒拉记忆,边分析事态。
那厢,程靖同陈恪却在程大小姐闺房门外。房中两个对话尽皆入耳,两人感受却各自不同。
程靖心中感叹,自己当真是对这个嫡长女关注少了么,不失血性,孝悌明理,果敢坚毅,又勇于担责。此事虽说冲动鲁莽,不计后果,却着实舒缓了眼前局面,倒是叫程靖不知怎么责备了。
照着先前那番对峙,且不说瑜儿言词凿凿,单看那秦怀远哑口无言之态,程靖也是相信自家人的。何况,此事发生在静安伯府,时日也不算久,原先只是没细想,这会子只消派人去查,便能得出始末。
陈恪倒是被飞溅的血惊到了,近距离被迫围观这等场面,对于金尊玉贵的昭王而言,确是生平第一遭。
陈恪昔日听闻秦怀远诗才,因诗可咏志,一直欣赏他心志坚定、贫贱不能移的品性,爱惜他才华,便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招揽他入府,厚待于他。可如今看来,他竟是表里不一的小人么?
已着人去调查秦怀远过往,若真如此,倒是自己走眼看错人了。毕竟青瑜表妹真的敢以死相证,而这些又并不难查清。可是,若真是自己看错人,却还上门保媒,岂非是自己险些逼死表妹?若非蓁儿恰巧出现又及时相救,那可真是一条无辜女子性命。
等到程靖听到青瑜问及秦怀远生死并欲请罪的话音,顿了顿,待陈文蓁解释完情况,率先推门而入。
“瑜儿不必担忧。一切有为父。不说那秦怀远还未死,纵是死了,他谋算士族,心怀叵测,品行低劣,也是活该。为父自当禀明圣上,为侯府做主。也幸得你没事,否则我定要那泥腿子后悔来到世上!”程靖见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儿,之前想教训的、责备的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只好好生安慰,以免女儿再出什么事。
“是啊,表妹,是为兄不好。秦怀远是为兄带来的,或是为兄识人不清。他这会性命无碍。若那事真是他算计的,为兄自是不会放过他,必给你个交代。若是意外,其中有误会,我也会向父皇陈情,讲明原委,秦怀远处我自会补偿。你好生养伤,不必忧心这些事。刚才你那么做,真是吓坏大家了。”这会子也不称本宫了,语气放缓,以免刺激到表妹。
程知还在思索自己先前当众杀人未遂这章要如何揭过,却没曾想这会子本尊父亲和意中人纷纷愿意背书。难不成自杀一次竟有如此效果?所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经久不衰,历经千年一直好用?好吧,也是自己当时有意占据道德高点,猛烈进攻,没给秦怀远留反应时间,不然若是长时间对峙纠缠,形势还不好说。
不过这种自伤的招数,一是得做的姿态漂亮,二是得看的人在乎。由此可见,程靖也不是一点不在乎这个嫡长女的。然则自己这会子成为程青瑜,却是没有资格代替她说什么,只是若是看到父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不知本尊可否会释怀。
其实仔细想来,程青瑜本人在静安伯府的举动也讲不出过错,程靖的愤怒和后来的许嫁,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侯府利益和相对较佳结果的考虑。对后宅习惯性的忽略,对女儿状况的不了解,父女之间日复一日的隔阂和误解,一步步造成前世那般漠视放弃的局面。
而如今,自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近乎惨烈地表明心志,想必是给程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这个父亲开始记得他的嫡长女,开始关注她,若真是遵循原先的轨迹,再有什么人利用程青瑜来对付平康侯,程靖大抵也不会如原先那般行事了。
至于陈恪,纵观他的生平,了解他的过往,这样温和的男子也不奇怪为何本尊会喜欢上他了。孤单的孩子总是更容易恋上能带来暖意的人。
陈恪欣赏秦怀远,便厚待他,礼遇他,最大限度的信任他。陈恪是真的觉得秦怀远好,觉得表妹处境艰难,才登门为他保媒。偏听偏信,却又不固守错误;识人不明,却愿意承认。这样的人呐,真的不像皇室子弟,王朝继承人。有点天真不知事的单纯。可是对比秦怀远的世故算计,陈恪纵使有再多缺点,在他这番温言软语之下,程知此时也再生不出恶意。
这两人一是昭王殿下,一是平康侯爷,程知以为的当众行凶不过是当着他两人的面,只要这两人揭过不追究,日后即便有其他人捅出来,也不会有太大后果,毕竟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事情的过程。何况,有昭王在,也不至于有不长眼之辈刻意来撩虎须。
此刻,程知长舒了口气,醒来最大的危机大概算是解除了。
接下来就是要考虑这个世界的问题了。
也不知秦怀远这番逃过一劫,是幸还是不幸。似他这等乱臣贼子,若是这般轻易死去,倒也是便宜了他。
世人茶余饭后谈起,或会提起他冒犯贵女,或是不耻其小人算计,但更大可能还会有人为其叫屈,会有人欣赏这等从女人下手的做法,或是惋惜其未曾成功。而这人,该有的下场绝不是风流八卦缠身,而是该将其罪名丑行公诸天下,让他身败名裂,将他明正典刑,使他为世人唾弃。
只是这一次,由于自己这一乱入,恐怕不会再有那个位高权重、执掌军机的秦大人,也没什么声望名位好让他败。
失去昭王信任,又得罪了平康侯府,最为重要的是,巧言令色、擅于离间的秦大才子失去了他锋利的武器。如今,一个哑巴,又要如何在注重形貌、满是风流文士的大邺朝堂上立足?而野心勃勃的秦怀远,会甘心沉寂平庸,做那檐边之瓦?
呵,那么他的选择,恐怕就是那一个了。我程知倒要看看你这辈子会怎么做。若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叛国大罪,你实至名归。这会子,程知倒是觉得自己先前阴差阳错,干得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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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靖、陈恪二人见青瑜醒来,便放下心来。问过情况,叮嘱青瑜好生养伤,也就先行离开了。陈文蓁念及青瑜初醒,伤口又深,在帮青瑜换过药之后,嘱咐几遍注意事项,留下一句明日再来,便也离去。
是夜,休息了一天的程知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正躺着百无聊赖之际,忆起了白日的一桩事。
默念系统界面。
点击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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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因果度3?之前解锁初级武技因果度由9减为8,召唤普通刀刃一把由8到7,这会子发生什么,一下子变成了3?
其他的,咦?竟又出来了。这是真的存在冷冻期,使用查询世界主线功能后,一段时间就不能使用?
看数字。死亡价值:0;死亡意志:1;生存价值:2;生存意志:1;转化率:1。
其中,死亡价值由1减至0,生存价值由5降到2,而死亡意志、生存意志和转化率没有变。就是说查询主线和死亡及生存价值有关,只是死亡价值消耗了1个点,生存价值消耗了3个点,这里区别在哪?主线告诉了我什么?我要捋捋…
静静,从头来,1和3,为什么?同一个主线……
想想上一个世界,1和5,是怎么来的?
死亡价值?生存价值?价值?死亡?生存?……
过了一会儿,程知猛地睁开眼,死亡价值,是死过一个世界加1,查询一个世界减1,这是抽象的整体。
生存价值,或许是记录自己活在一个世界对世界或对系统的贡献,虽说不知上个世界怎么计算得出的5,不过这个世界,这次查询,主线是围绕秦怀远展开。查询得到的有:秦怀远生平,程青瑜命运,平康侯府结局,陈恪结局,南邺和北周的结局,等等。
那么,这个3指的难道是重要人物吗?结合上个世界,结束后可免费查询已经历世界后续,那么,是不是可以推知,非于经历世界有用的信息便不消耗属性?若是不算程青瑜在内,秦怀远、陈恪、程靖便刚好三个人,而程青瑜信息有本尊记忆可来提供。若是这般,是不是可以解释?
还有,若是重要人物包含在这里,那么因果度呢?查询时并不受影响。难道改变重要人物轨迹不属于扭转因果吗?
不过此刻,因果度怎么来的可以暂时先不去理会,首要是得摸清因果度是怎么消耗的。
一个技能减1,一个物品减1,另外那4个点呢?可能消耗的事项,大抵是和秦怀远对峙之时。使用了技能,砍秦怀远一次,捅自己一次,两次都有使用物品,所以这是做乘法吗?这也未免太坑了,接下来3个点能干嘛?那么,以后就纯用武技,不用武器,那还能用3次?
不过,逆向来看,若是我在这个世界修习了武技,会不会涨属性值?起码不是只消耗?这个有机会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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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白日那桩事,程知静默半晌,默念:选择查询本世界人物陈文蓁。
叮。查询成功。数据发放中。
/#竟是可以,查人物果然不需要死亡价值,那么就是生存价值了,还剩2点,够查一个人,只需查看新的生存价值,若减为1,便可基本验证自己之前那番判断了。若是0,就还需琢磨。
点击查看属性,还是只有因果度,看来其他数值确是进入冷却期了,待之后可来摸清期限。#
陈文蓁,大邺公主,淑妃次女,昭王胞妹,封号福安。自小聪颖,备受帝宠,皇帝特许可同皇子一同进学。
时年十二,北周求娶,乃称此身许国,业已出家。后北周退,遂入子虚,说服皇帝,不谈婚嫁,得封子蓁真人。后醉心医术,时有随师游历,渐生志向,欲效仿其师,一生悬壶济世。
年二十,昭王继位初,边境爆发大范围罕见时疫,死亡人数与日剧增。文蓁留书新帝,言救死扶伤,医者本分,遂悄悄进入疫地,查探疫源,钻研药方。情况虽有好转,却挡不住疫情汹涌。二月后,感染疫症,不幸身故。
消息传来,帝大恸,问罪边境官员处置不力者。近臣秦怀远传密旨,着边境驻军屠城,官民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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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时疫?又见时疫?秦怀远那封檄文不是也提到了时疫么?声讨陈恪因边境时疫,直接屠城,残暴不仁?
都是时疫,还是大规模的,应该没那么巧,很可能就是那一场。
时疫是在大邺和北周交界的郡县率先爆发,之后迅速蔓延到周边州县。边境,边境?边境大规模起义?北周第二次进攻前…
来,捋一捋。算算时间。
排下顺序,首先,边境时疫爆发,来势汹汹;接着,陈文蓁闻讯,赶赴疫区,查探疫情;然后,遏制些许,疫情却有反复,染疫身亡;下面就是,新帝昭王闻讯,大怒;紧接着,处理渎职官员的旨意经由秦怀远之手变成了屠城。
事件发酵,百姓反抗,边境□□,起义爆发。事态一步步严重,此时北周趁虚而入,直达京师之外。结果是秦怀远投敌,程靖战死,陈恪殉国,大邺亡。
哼,屠城这档子事倒还真像是秦怀远会做出来的。总是一副把别人性命当做踏脚石的恶心嘴脸。疫区的人都死干净了,就平安省事了,哪管什么人命关天,百姓无辜。
可却想不到,百姓岂会甘于做案板鱼肉,为了生存自会奋起抗争,直直引发了之后一系列大乱。真是千古罪人。还被北周誉为什么顾全大局、心怀百姓的能臣。真是恬不知耻。
这会子照上辈子算,该是程青瑜出嫁的时候。那么按系统信息,时疫该是三年后的样子爆发。但是,不论天灾*,总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防范于未然,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改改了。不说南朝大地上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就冲着这姑娘叫文蓁,我也是要竭尽全力的。何况这个世界的文蓁也是那么聪慧善良,温婉体贴,还救了自己的命。
那到底陈文蓁和文蓁有没有关系?小世界互为因果吗?前世今生?时空轮转?还是系统缘故?或只是巧合?
不要紧,她值得人对她好,我对哪个她都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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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平康侯府后院。
“你伤口恢复的不错,当时那下子看着可吓人了。”陈文蓁换过药,包扎好,打好一个漂亮的结,“好了,你今日倒是可以稍微走动下,有利于收口。”
“好,那不知表姐可否陪我走走?”
“嗯?你居然叫我表姐?以前是怎么也不肯的。”陈文蓁挺惊喜。
“这不是救命之恩,当涌泉以报嘛。表姐既喜欢听,我自当时时唤来。”程知踢踏着鞋,慢悠悠地踱着步。
陈文蓁失笑,看着她这样子,也懒得讲。总感觉表妹经此一事,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开朗多了,经常笑,不过也显得很是懒散。
“表姐,救人救到底,你既是救了我,不如再满足我一个心愿,好不好?”待陈文蓁跟上,程知突然开口。
嗯?听闻程知这话,倒是引起了陈文蓁的好奇。表妹有什么想要的居然来找自己?难道有什么是只有自己能给的?莫不是女儿家心思,不好和姨丈与大哥说?
“喔?说来听听。”
“唉,”程知长叹一口气,定定望着陈文蓁,眼神深邃而悲伤,整个人瞬间显得忧郁而颓丧。
/#程知瞬间影帝附身,美人计、苦肉计齐上。文蓁猝不及防,持续懵逼中。#
“我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不瞒表姐说,经此一事,我到现在仍有后怕。之前,我提刀,欲与秦怀远同归于尽。事后,虽然承认我做错了,然而我却并不后悔。
我身为平康侯府小大姐,是平康侯嫡长女,是原配之女,说来也算身份贵重。可说句逾矩的话,如今的平康侯夫人,您的姨母,只是我的继母。
纵使静安伯府宋氏家风正派,继母也好生待我,可总归缺了份母女情分。继母会为侯府利益,会为女眷名声,却很难会顾及我的意愿。
我更衣之时,有男子闯入,这个事实的发生,在所有人眼中,就是我的罪过。我便是流言蜚语的中心。
不说那些讲我不知自重、有伤妇德、品行败坏的言论了。就说认为此事是意外的,不是我行为不当、品行不端的,比如说你大哥,昭王殿下。他虽不认为这是我的错,却也认为我是遭到了不好的事,声名有损。寒门出生的秦怀远肯定是不能肖想侯府嫡女的,但是,对于名声有失的程青瑜,才名远扬的秦怀远便是一个好归宿。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世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我想是的,父亲也会这样认为,继母也会这样认为。秦怀远上门提亲,提出负责,嗤,负责……这样子解决了我,两全其美。可是呢,有谁考虑过我的意愿?无辜的我?我若是真的嫁给秦怀远,那日后便要天天面对害我至此的元凶?让我如何自处?
所以,我并不后悔。至少如今,不会有人再想把我嫁给秦怀远。
呵,其实从本质上来讲,打个不当的比方,我若是被采花贼轻薄了,难道还要委身于他?这岂不是鼓励世间男子都去做采花贼么?”
“青瑜!”陈文蓁一见程知表情,便猜到她要说今次之事。这种事对女子的打击确实很大,表妹苦闷走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随着她语调平淡的陈述,陈文蓁却听得心也揪了起来。只是听到后来,却是什么采花贼的破比方,连什么轻薄、委身都说出来,也太不像话。
“你别这么说。”陈文蓁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世间女子的确艰难,命运不能自已。我亦是如此。
五年前,大邺战败,北周提出和亲,父皇迫于形势难以拒绝,母妃整日以泪洗面,大哥也是一筹莫展。我差点就要飘零异乡,孤苦一生。不过幸好,最后关头,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法子,又有师父愿意庇护,才免去那般命运。
所以,正如你所言,如今没有人会逼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且放宽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流言蜚语也终会散去。”
程知见陈文蓁急急打断自己的比方,并回忆往事,试图安慰自己,愈发觉得这女子可爱极了。于是,展眉一笑,说道:“表姐所言甚是。我就知表姐不同寻常,胸怀宽广。
只不过嘛,我并不介意流言蜚语,只觉得女子一生拘于后宅,方寸之地,面对各色人等,男人女人的算计,没甚意思。
表姐五年游历,追寻自我,钻研医术,悬壶济世,这等潇洒风姿、自由之态,实乃令吾辈心向往之。
青瑜所愿,便是追随表姐,寻觅属于自己的道。”
说罢,一撩衣摆,就地跪下,俯身行礼,“某不才,诚心拜入子虚门墙,恳请子蓁真人收我为徒。”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啊。”陈文蓁被程知这突然一拜,弄得整个人都懵了,说话都不利索了,赶忙要把人拽起来。
“不,真人不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程青瑜!你这还威胁上我了,啊?”陈文蓁都要被气笑了,这家伙哪里学来的无赖行迹?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人还是个重伤病人,忍了忍,还是准备轻声细语地说服她打消这种无稽的想法。
“表妹,你还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能因为碰到一个秦怀远便排斥天下所有的男子。你是个好姑娘,自会有人懂你的好,你会遇到一个正直良善的君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必要出家的。”
“喔?”程知挑眉,很会抓重点,“表姐说我是个好姑娘,那么,表姐你懂我的好么?”
“诶!”正苦口婆心劝着的陈文蓁,又被自家表妹不按常理的反应,吓到了…
只见程知脸上又流露出当日堂中对峙的睥睨神态,她朗声说道:“陈文蓁,你听着,我程青瑜从来不是个懦夫,绝不会行懦弱逃避之举。我拜你为师,不是因排斥天下男子而恐惧婚姻,也不是因心灰意冷而意图避世,而是要寻觅属于我自己的道。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程青瑜不敢自比圣人,只是经此一事,我明白,我的道,不在后宅,不在姻缘,不系于男子,不系于家族。
你当日也曾见到我持刀的模样。你看我手稳不稳?力道足不足?
我程青瑜天生有股子力气,悄悄观府中子弟习武,拳脚兵器倒也偷学了些,这算不算悟性尚可?读书习文,诗词文章也能做些,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也可自诩资质上乘。我自问也有才华,甚至胜过世间庸碌男子数倍,可为何只能着眼方寸之地,抱负才能不为人知,一生不得自在?嗯?
我有时会想,我宁愿去做一阵前小兵,去抵御北周,保卫家国,也算有用武之地,于国于民有益处。抛头颅,洒热血,也好过闺阁终老。”
说罢,又是一拜,“真人深有体会,当知女子不易。我日前见真人行医用药,眉宇间自信耀眼,想必已是觅得大道。这道光也是我所追寻的,还望真人恤悯余情,成全弟子向道之心。”
至此,陈文蓁并没有上前相扶,而是坦然受了这一拜。
陈文蓁心知,自己不需要再劝了,也不必去劝,这等女子心性坚毅,非外物可动摇。何况,她话中之意,亦是自己所思所想。道之所向,无怨无悔。纵然日后风雨波折,远离富贵,想必也是幸福。
待程知抬头,便听陈文蓁说道:“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只是青瑜,你资质上佳,我不过入门,怎能为你师。我稍后便修书一封,禀明师尊,想必以你性情,师父会很是乐意多一弟子的。”
说罢,见程知并无惊色,而是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瞬间什么感动都散了。只是气瞪一眼,“既是如愿了,还不起来。”
“是,多谢师姐体恤。”程知满足的眯眯眼,站起身,见着假山后的袍角离去,嘴角一勾,更是满意了。
是日,平康侯书房。
“见过父亲,儿前来辞行。”
平康侯程靖望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女,少了些豆蔻年华的婀娜多姿,却多了些弱冠之士的意气风发。
想到日前途径花园听到的那番慷慨陈词,程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竟是忽视了这个长女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独自摸索,竟能成长到如斯地步。
若是自己早知道,早知道她天赋如此,她志在此道,哎,算了,就算早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是培养她习武练兵,还是送她入军?且不说一个女子不可能进入军中,纵使可以,难道去做炮灰,被北周压着打?
近些年,圣上身体愈发不好了,朝中上下怠于兵事。而深受帝宠,隐为太子的昭王殿下,器重文人远甚于武将。上行下效,大邺文风盛行,才子频出,可军队却是青黄不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至于青瑜,如今拜入子虚,有福安公主在前,也算是个好去处。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总比战死沙场,尸骨无踪的好。
“瑜儿,”程靖神色复杂,终是化作一声叹息,“是为父误了吾儿啊。”
“瑜儿,你是个好孩子。既然这是你想要走的路,为父自是成全。此去子虚,你便跟在福安公主身侧,好生学艺。”
顿了顿,程靖还是开了口,“还有一事,是关于那秦怀远。上次那事,已是查清。是秦怀远以青璇的名义威吓守门的婢女,那婢女不经事,便被引开了。后来那婢女眼看出了事,以为是侯府内斗,不敢声张。还是静安伯夫人出面,问出此事。
你不会怪青璇吧?而且,你对昭王,可是怀有情愫?”
“父亲过虑。此事已然过去。妹妹对我,似有误会。昭王之才,天下读书人公认。孩儿亦读过几本书,自是钦佩昭王才思。这无关风月,我对昭王,并无男女之情。”
“哦,既是如此,为父也放心了。你如今恐怕很难和昭王在一起,你没这个心思就最好了。
昭王也得知了此事始末。不过,那秦怀远果真狡猾,当即便奉上血书一封,表明他是对你一见倾心,才会鬼迷心窍。那血书据说文辞凄美,几处泪渍,这便打动了我们见才心喜的昭王殿下,只把秦怀远逐出了王府,也没追究了。也忘了自己当时可是信誓旦旦,说要给侯府一个交代的。”
“父亲,本来有几句话,孩儿不知当讲与否。不过见昭王如此行事,便是不吐不快了。不说朝事,单看此次,父亲觉得昭王其人,心性如何?”
“这,温和宽厚,没什么皇室子弟骄横跋扈的习性,就是耳根子太软。”程靖斟酌说道,却不知女儿为何这么问。
“那么,可勘为帝?尤其如今局势紧张,外有北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内有官僚作风浮夸不干实事。”
“瑜儿!慎言!”这朝廷危机,竟是连闺阁女子都看出来了么。
“父亲,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程知挑明局势,就是为了说服平康侯府支持自己的行动,怎能由得程靖糊弄过去。
“昭王其人,心性绵软,易受身边人影响;偏听偏信,偏又识人不明。不通军政,却听之任之;一次败绩,便懦弱逃避。个人喜好,却影响国家选才;偏见成见,用来意定朝政决策。
这样的人,真的能坐稳皇位?真的能掌舵天下?
您看,当日连我挥个刀,他都一副没见过血的样子。秦怀远一哭诉,他一个感动,查也没查又心软了。”
程靖严肃了表情,“你想说什么?”
程知知道这是平康侯开始正视起自己所言,遂接着道:“然则,静安伯府为昭王外家,平康侯府又是宋氏姻亲,程家与昭王,早已是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其他皇子也是平庸,未必会比昭王更好。
再者,温和善良的帝王顾念情谊,总比刻薄寡恩的暴君好。
心性绵软,可以多加磨砺,见多了鲜血与卑劣,那颗帝王之心怎么着都会变硬。偏听偏信,那就除去小人,由可信赖的人见宠于帝王。不通军政可以学,学不好就只需懂得由好的人去做。恐惧失败,就让他看到成功。懦弱逃避,便让他知晓避无可避。偏见成见,就由亲眼所见来代替。至于个人喜好,那时就并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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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还是有调教余地的,看在他是本尊的意中人,是平康侯府绑定的主君,是文蓁的大哥,是个好人,看在他曾以身殉国,看在他在怒极的情形下也未曾实施暴行,程知还是决定选择他。
至于北周,程知本来作为后世人,奉行的自是大一统论调。只是北周,上一世把一个卖国贼捧为政治招牌,这一世又很可能成为秦怀远选择的对象,程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助北周一统天下。何况,程青瑜乃是大邺人,若程知用这副身子做了什么,岂不是也成为自己所痛恨的通敌叛国的卖国贼?再说,大邺经济繁荣,若是扩军练兵,重视军备,若干年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大邺也可通过北伐完成一统。
由此可得,昭王陈恪还是此刻的最佳选择。
/#其实,程知比较想不通北周的想法。诚然国家不讲道德,只讲利益,不介意用卖国贼,只要好用有用。
然则,就没有人想想,秦怀远不是兵败投降,也不是只身投奔,他是在承载了一个帝王的最后信任之后,转身就给卖了敌国。这样的人敢用?是认为天下一统,他卖无可卖?还是认为北周不是南邺,能让他忠心不二?
再者,国家都不讲道德了,对秦怀远讲什么道德,用完之后处置掉就是。君不见,勾践灭吴后,第一个杀的就是被他贿赂替他说话的太宰嚭,理由就是嚭卖国,不敢用。
高管厚禄养着,说是当政治招牌,可是邺朝遗民都恨死了他,谁敢来归顺新朝?何况后来邺朝土地上的鲜血也表明了这个招牌没起什么作用。
说是显示新朝宽仁,用人唯才,论功行赏?可是秦怀远除了向上爬还会什么?诗文?北周重武轻文,用一个战败国的文人干嘛?功绩?除了卖国还干了什么?
程知只能说,大概这个国家,骨子里是不在乎这些的,没有什么忠孝仁义的概念,说不定还挺欣赏这种识时务的行为。这也是程知不选北周的重要原因。毕竟,自己还是更为欣赏,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国家有脊梁,国民有气节,这样的国度才能走的更远,文明而昌盛。
程知说完,向程靖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而程靖此刻,仍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你,究竟想说什么?”
程知见这等反应,只好说的再露骨些:“孩儿认为,父亲忠君爱国,该当是帝王肱骨之臣。昭王长于锦绣京都,难免一身文人习性。若是有机会去一去边疆战场,必能体会武人艰难,知晓胜利不易,知道战争乃是无数血肉的堆积。而秦怀远此人野心勃勃,不甘平凡,尽行蝇营狗苟之事,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最适合让帝王见证卑劣了。尤其这个帝王还曾欣赏他,放过他。”
“昭王天潢贵胄,怎会前往前线?”
啧,和这种官僚打机锋真是麻烦,叽叽歪歪,“北周年年掠边,近两年动静愈发大了。昭王身为皇子,若能亲自督军,必能鼓舞士气。昭王若能亲眼见父亲大败北周,必会对武人改观。”
程靖捻须沉吟片刻,终是点头道“善,吾儿言之有理。有消息传来,今年旱涝连连,虫灾肆虐,北边收成欠佳,边境已是蠢蠢欲动,小动作不断,来年恐怕将有一场大战。为父会择机上奏,请圣上圣裁。
那秦怀远身有缺陷,不能为官,被昭王逐出王府后,便上下活动,打算投入哪家府上,做个幕僚。为父觉得,户部员外郎邓虎,贪财好色,邓府倒是个适合秦怀远的好去处。不日,为父打算征调邓虎前往宁城。”
“父亲自有成算,孩儿浅见,令父亲见笑了。”宁城正处于两国交界,是战场前线,也是时疫的发源地。
“瑜儿聪慧,非池中之物。你只需记得,无论身处何方,你都是平康侯府大小姐,是我平康侯程靖的嫡长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侯府在,总有为父在。”
“诺,孩儿晓得的。”一切准备就绪,且看你秦怀远到时怎么选择了。你若是选对了,我就放你一马,此后不再特意为难。若选错了,那便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你们这些麻烦。
“瑜儿这便是要去与公主会合了?你行过拜师礼后,有何打算?”谈过正事,程靖继续关心女儿的行程。
“儿先去一趟子虚宫,然后准备一路北行,前往宁城。”宁城是日后疫症爆发的关键处,是无论如何要去一趟的。现下程靖把套下在了宁城,确是刚好,方便了自己。
“怎么会去宁城?”
“师父行迹无踪,让我去子虚宫磕个头就是。并说师姐医术已有小成,教我绰绰有余,让我跟着师姐。师姐一向讲究实践教学,她会边给病人看诊边给我讲学。她此行游历正是向北至边境。其实也好,我到时便在宁城等待父亲消息就是。”
“唔,这也好,你一路当心,好生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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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行的游历线路是程知建议的。
当收到陈文蓁传讯,子虚道长愿意收自己为徒,并让陈文蓁代师授业的时候,程知就兑换了1个因果度的初级医术,想要通过实际学习医术来验证自己当初那个想法。这些个属性值到底能不能通过学习技能反向增加。
没曾想倒是让陈文蓁觉得自己在医术方面颇有天赋,是个可造之才,便热情的开启了教学模式,还邀自己去京郊游历,以便增长实践经验。
/#这想想就有些小羞愧呢。#
至于现在为何去与北周交界的边境,自然是程知说服了陈文蓁,用的版本比刚才和程靖讲的更为细致,只是角度不同。
程知把对昭王的看法以及对北周的分析和陈文蓁深入地讨论过,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并不意外地得到了陈文蓁的支持。有福安公主的加持,昭王督军大概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果然,每个叫文蓁的妹子都和我这么合拍!#
宁城。
“子归,子归,”陈文蓁唤了几声都没听着回应,“我怎么见你自从到了宁城,便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担心计划吗?”
“嗯?嗯”程知方才确实是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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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行来,从京都邺城向北,为了多见病患,走的是陆路。路上时有餐风露宿,可二人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个有五年游历经验,驾轻就熟;一个现代便学过野外生存技巧,加上上一世行军经历加持;很是适应环境,倒是乐在其中。
欣赏了一路沿途景致,见识了市井百态,从繁华精致的邺城,到大大小小各具风格的城邦乡镇,再到如今苍凉古朴却贸易发达的宁城,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趣味盎然,愈发坚定了程知守卫这片土地的信念。
不得不说,陈文蓁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旅伴。二人志趣相投,天南海北,风土人情,朝局形势,都能信手拈来。再加上时不时开启的教学模式,一个投入教,一个全神学,倒是日子过得飞快,收获也颇丰。转眼间,便到了宁城,离年关还有两个月。
程知在宁城已是待了一个来月,平日若是陈文蓁出诊,便跟着一起,边学边记录,不过都是些寻常病症,就是偶尔碰到个把疑难杂症,也和疫症沾不上边。
倒是让自己整出了厚厚一本病历,记录了普通百姓容易患上的病症。这是古代版的同城大数据?那倒是可以分析整理下,把一些常见病症分类挑出来,做成药丸子,可以由官府免费提供发放什么的,以缓解贫苦百姓治病难的现状。就类似什么板蓝根呐,跌打酒啦,云南白药之类。
不过这个先放一放,之后见到平康侯,和他提一提。军队也可以推广嘛。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得到亲爱的师姐的夸赞的。
这一个月,除了看诊观察记录,程知还重点关注了宁城本年度和上一年度的自然灾害情况。一般来说,按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大灾过后,尤其是什么水灾虫灾,一旦有什么处置失当,接踵而来的就是饥荒和瘟疫。
可是,程知通过福安公主的名头,查看了官府记录,也走访了周边村镇农户,却没发现可疑之处,没有什么能够昭示的兆头。
这是时侯未到,非是要等到下个年关?那么是明年又有大灾,累积之下的爆发?这个还是要再想想,还有时间。
倒是再提一句,有关程知先前推出的假设也有了结论。通过学习技能再使用,因果度并不会反向增加,但是使用学习过的技能,因果度却并没有减少。
这一路上,陈文蓁会用实践来检验程知的学习效果。碰到一般的头疼脑热,且是讲过的病症,都会让程知先行试着诊断开方,而后再亲自出手验证。而结果,十有*竟是一致的。
每当程知运用医术成功地治疗过一个病人,都会打开系统界面,关注属性值的变化。幸运的是,因果度虽未如程知盼望的增加,可却也没减少,还有2个点挂着。
程知已是决定,待宁城之事事了,无论如何都得缠着程靖那个便宜爹好好习武,不然使用个初级武技不得心疼嘛。这点因果度够用几次,古代世界没点武艺傍身,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连陈文蓁也会点武艺,不过主要是拳脚暗器之类的,否则当初也不能打偏自己的刀。当然,这点武艺也是不够的,若不是有皇帝亲赐的一队皇家护卫,就凭自己两个人也不能安然走到边关。
程知被这么一唤,回过神来,回道:“无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至于那个计划嘛,也只是顺势而为。北周与我朝,本就有硬仗要打。若是不上套,那就正面交战吧。到时我们也可以去军营帮忙。”
/#子归自是自己取的道号,沿用上个世界的,本是自己随口胡诌的,可细细想来却也有一番意义。子归子归,我要归往何处,何处又是我的归途。只不过真巧,这一世,又是子虚宫,又是子蓁。子归,子蓁,不是很和谐嘛。#
“可是,我见你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却是很有把握的样子。那个秦怀远,虽说心术不正,但也算饱读诗书,怎么会轻易叛国?他一介寒士,又非官身,怎能联系上北周,把消息传出去?纵使他真的这么做,北周又岂会相信?”
/#陈文蓁其实很早就想问,只是当时还是担忧子归心结未解,便未曾多言。毕竟子归这个道号是她自己取得,那时苍凉茫然的神色,自己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子归,是想归去何处呢,她还是放不下的吧。
后来这一路,倒是见她眉目舒朗,兴致勃勃。每当成功诊出了病症,开对了药方,便是昂着头,扬着脸,望着自己,一副我好厉害、求夸赞的样子。有些幼稚可笑,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意气风发。
自己这个表妹兼师妹,自上回之事后,真是给自己带来了数不清的惊喜。这个侯门贵女,竟是这般天资卓绝,悟性奇高;却又见识广博,想法清奇。陈文蓁喜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又忧她离经叛道。
到了宁城,更是见她心系百姓,只是日常看诊,便也能提出法子,制作成品药丸,来让穷苦人家去治病吃药。说来惭愧,自己之前游历,见多了这等现象,没钱看病的人多是等死,也只是免费治病,赠药赠钱,却没想过通过官府去有效改善。
陈文蓁恍然觉着,自己的人生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若有子归相伴,二人同游,山高海阔,逍遥一生,何等快哉。
至于子归提出的,关于大哥的事,陈文蓁也是赞同的。
正如子归所说,大哥性子和善温软,身边多是文人围绕,听的又是歌功颂德,日后若是要背负江山社稷,恐是不够的。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杀戮,知晓边境军民的生存不易,明白这天下动荡不安,而非想象中的歌舞升平,确实能够磨砺心性,开阔视野。做好充足准备,又有平康侯坐镇,便是无碍的。
关于秦怀远的那部分,陈文蓁倒是觉得不打紧。大哥有没有尝到过阴谋背叛,倒不是首要的。
还有北周,年年犯边,仗总是要打的。若真能中圈套,有一场胜仗自是好的。若不能,那就是正面应战了,这下的套也没甚损失。
于是,这会子见到子归心事重重,想到她对秦怀远的看法,陈文蓁本能的觉得不舒服,便忍不住提起了。#
“师姐,你这莫不是觉得我对秦怀远成见很深,影响了判断?”
其实程知也很是疑惑。
/#程知认定秦怀远会投敌是基于系统信息以及对此人行事性格的判断。其实陈文蓁方才提起的疑问,才是正常人的思路。可是她为什么早不问呢?
程靖不问很正常。他是平康侯,位高权重,生杀予夺已成习惯。秦怀远一介庶民,失去了靠山,是否真的投敌,是否真的叛国,并不重要。
而陈文蓁,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应当有疑问,却没有开口。#
陈文蓁抿抿唇,“不是的,你不会的,我相信你。你看人看事自有一套,我,我只是好奇。”
程知失笑,竟是这样,“那没什么好奇,这是父亲告诉我的。父亲听闻昭王只是将秦怀远驱逐出府,心中不忿,便派人盯着他。哪知却发现他与北周官员有接触。思及边境异动,这才定下此计。”程靖牌背锅侠,千里之外,猛地打了个喷嚏。
/#其实,关于陈文蓁提出的,有关秦怀远的三个疑问,第一个无需赘言,上一世位高权重尚且会投敌,这一世郁郁不得志又有什么不可能。第二个,怎么联系北周?呵,那就是秦怀远心大了。
看世界主线,秦怀远经历中有这么一茬。他少时求学,曾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北周官家子弟。那个北周人是个坚定的主战派,来邺朝,便是要感受下南地风光,却偶然识得秦怀远。眼见这个南朝学子颇有心机,又识时务,想着以后或许有用,便有意结交。
而秦怀远也发觉了那人真实身份,真是心大,想着留侯张良出入敌对势力游刃有余的风姿,便欲效仿一二,也就接过橄榄枝,与其相交,一直保持联络。
而等到日后北周兵临城下,那人正是周朝大将,秦怀远也是搭上那人的线,成功投效。
所以说,第二个问题,如何通敌,按照时间节点来说,秦怀远与那北周人应该已经保持联络数年了,传递消息完全可行。
至于第三点,北周信不信,那就得赌了。
虽说秦怀远不像上一次那般,有高位,有兵马。但是,这个劣势这次由我方补足。他的主家,现正身处北境大营后军将军麾下,任运粮官。从事邓虎身边的红人,身怀军需粮草的消息,北周信不信呢?谁说小人物不能提供情报呢?关键还得看岗位。
又有平康侯配合,行军路线什么的都对得上,程知觉得此事完全值得一赌。好好操作,秦怀远有大用,反间计绝对可行。#
陈文蓁恍然大悟,“竟是如此。”见到程知笑颜,心中又高兴起来。
“那你为何到了宁城便心事重重,每日早出晚归?我看你有查阅官府档案,还往周边村镇去,这是要做什么?”说道此处,陈文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沉下了脸,表情郑重严肃,“你看的多是自然灾害、死亡人数的记录,问的多是灾后情况的处置,尸体下葬何处……莫非,莫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可是,有时疫?!”
/#女人真可怕…这么敏锐!不过,不愧是我看上的伙伴…#
“咳,别紧张,只是预防。”这个要怎么解释,对了,“是北周。父亲有传来消息称,北周天灾连连,其境内,有发现疑似症状,只是后来被官府压下去了,也没了下文。宁城地处两国交界,刚好我又在此,身边还有神医,父亲便嘱我查探一二,防范于未然。”便宜爹你真是万能的,为我的机智点赞。
“哦,”陈文蓁松了口气,时疫一旦爆发,后果都很惨烈,不知会有多少死伤,“姨丈顾虑的是,我与你一同去排查。”
“对了,如今年关将近,父皇已下旨,令平康侯领军前往北境大营,昭王督军。他们不日将至。”
“一切就绪,只待一战。”
北周边军大营。
“报,禀将军,南边急件。”
“哈哈哈,南人真是一群狗,给点甜头,便上赶子来摇尾巴了。”萧歧拆了信,扫完内容,便放声大笑。
“将军所言甚是,我大周天佑,正该顺天应民,给那群南人找个主子。”
“哈哈,有理,正是此理。我等此次便要替陛下拿下这南朝北境大营。也让那些个软趴趴的南人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男儿英姿。”
“大周万岁!陛下万岁!将军英明!当随将军立不世功业。”
“将军英明,当随将军立不世功业。”
……
“将军,不知南边,现下情况如何?”
“我这里,收到了秦怀远的最新消息。”萧歧晃了晃手中的信件,“这秦怀远倒是个有意思的,就像我小时候家里养的一条大狼狗,逮人就咬,看着主人就摇尾巴。这事要是成了,我就把他带在身边,如他所愿,给他个官当当。”
“将军英明,论功行赏,唯才是举,岂是南朝那群腐儒能比的。”
“嘿,南朝皇帝这次不知抽了什么风,竟是点了平康侯程靖挂帅,还派了他那个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儿子到前线督军,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程家在邺朝根基颇深,程家人领军还是有几分手段的。至于昭王,南朝并未立皇太子,据说昭王深受帝宠,且得文人拥护,位比太子,其来前线说不好便是来拉拢武将,捞军功的。派遣平康侯前来,估计便是为了保护这个昭王的。”
“嗯,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秦怀远在信中,也提到了,南朝皇帝极其宠爱这个儿子,而昭王本人在邺朝官民之中也享有颇高赞誉,堪称文坛年轻一辈领军人物。
先不管这个昭王是来做什么的,若我们能生擒昭王,必能狠狠打邺朝的脸。到时候,是压着昭王去破关攻城,还是让邺帝割地赔款来赎人,都是一场大功。舞文弄墨的小白脸,非要跑到战场来舞刀弄枪,这也是他自找的。
还有,若是程靖护主不力,他纵然活着下了战场,也逃不过皇帝问罪。”
萧歧说着,便把诸将唤至地图前,“诸位且看,邺朝兵力近五万,如信中所述,对方军粮调拨已然到位。
这两个月来,先后从安阳、曲黎、东兴,南、西、东三个方向,分别进入宁城。”说着,萧歧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这几道路线来回划动,逐渐圈住某个范围,“日前,昭王并平康侯驻扎宁城,粮草又由富春入宁城。”说罢,手指骤然停在某处。
“稽县!”
“不错,正是稽县。此处便是邺朝军粮调度处。粮仓必在此。
我方兵马与邺军相当。昭王在宁城,宁城约有士卒二万,北境大营约有人马三万,我大周此次发兵五万,数量上可与南方持平。我大周猛士悍勇,而邺军有地利之宜。南人总是喜欢紧闭城门,龟缩城内。若是直接攻城,我军尚未形成压制之势,未免消耗过大,不宜强攻。
秦怀远送来的这个消息倒是颇为及时。
稽县背靠宁城,我欲以一军奇袭稽县,引程靖回援。若是粮草有失,我看他们动是不动?宁城兵马离稽县最近,必可引程靖分兵。此时再率大军攻占宁城,生擒昭王。”
“这,将军,这有几分可信?稽县正处于宁城与北境大营之间,贸然行事,若消息有误,那奇袭军队可就是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不错,将军,南人狡诈,不可轻信。”
“你也说南人狡诈。秦怀远此人我认识,其人颇有手段,又贪图权势。他之前得罪程靖,在邺朝已无立足之地。我相信,他投效我是真的。至于稽县,一来是由邺军运粮路线推出,秦怀远又在运粮官身边,恐做不得假;二来,正是稽县位置处于大军之中,才可信。”
“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若无这份胆量,不如趁早回家抱孩子,或是学着南人风气,去吟诗作赋。你们何人愿意领军取稽县?”
“末将愿意!必取稽县!”
“属下愿意!誓烧敌军粮草!”
……
“好!不愧是我大周勇士。孟威,此番就由你领军,我予你五千精骑,你要拿下稽县。待你凯旋,为你记头功!”
“诺,必不辱使命!多谢将军!”
“不过,无论程靖分兵多少,昭王还在宁城,必会留下不少兵力护卫。我估计,起码得留下一半,约莫一万。宁城是场硬仗,我会亲自率三万大军前往。余者坚守大营,待我号令。”
“诺,将军威武,必会马到功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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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府衙。
“见过福安公主。”
“程帅不必多礼。”
“孩儿拜见父亲。”
……
“程帅,不知如今军情如何?”
“正如所料,消息确已传出。”程靖却是真没想到,秦怀远竟真有通敌之举。本想在昭王面前上一场大戏,没曾想如今大家都在戏中。
彼时瑜儿提及秦怀远,自己还当她想借机报复,还被她手段所惊。可此时想来,瑜儿当时是否已知秦怀远与北周有瓜葛?若是不知,只当她是权术手段样样不凡。若是早就知了,那这份消息从何得来?
不过虽有疑惑,程青瑜总是程氏女。眼下首要之务是赢得战局。若北周入瓮,此战想必会十分痛快。
“大哥可否知晓?”
“已是上报昭王殿下。殿下十分愤怒,本欲拿下这狗贼,好生审问。臣进谏殿下,劝他将计就计,得殿下首肯。如今各方人马已就位,只待北周行动。”
“此次北周号称十万大军,实际兵力却并没有达到,估摸着不过五万余人,大概一半。北周统帅,乃是北周皇帝的外甥,萧歧。此人是北朝中坚定的主战派,以军功擢升至一等将军,自领兵以来,几乎未见败绩,是个难缠的人物。”
萧歧固然厉害,程知却觉得,是此人,甚好。萧歧便是那个与秦怀远相识多年的北周人。他比任何北周人都了解秦怀远,也就更容易上钩。
遂接到,“正因如此,其人心高气傲,更不会轻易放过此次机会。
看此人出生经历,观其以往作战风格,此人一方面少年意气,为人激进,依仗武力,喜好身先士卒;另一方面,其营盘稳健,用兵谨慎,有常胜将军之称。
故而,依孩儿浅见,一则,此番两军兵力相近,有秦怀远消息相助,萧歧必定不甘普通攻城战,徒耗士卒,他必会一试。
二则,依其性情行事,萧歧多半不会守于营内,而会选择亲领一军。
三则,拿下稽县,便可毁我大军粮草,确是大功一件,可比起生擒敌方皇子,终是寻常。若得到昭王,便是将我大邺脸面踩在脚下,此人心高气傲,这等扬名天下的事儿,他多半会亲自出马。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而昭王在宁城,纵使分兵,宁城兵马也会在一万左右。萧歧虽自恃武力,却绝非不通兵法冒进之辈。只是宁城地处边境,虽也算得易守难攻,却终究比不得中原城池高门厚墙。
萧歧若攻宁城,兵力起码在二万以上,约莫三到四倍。
加上稽县,北周也是在分兵。周营留守兵马大概不会超过二万。
而我军北境大营有四万兵马,待萧歧兵至宁城,出其不意,抢攻周营,烧其粮草,必能重创敌军。届时,待萧歧见到火起,匆匆回赶,必料不到我方竟能出动四万人马。如此便可各个击破。有攻城战消耗在前,急速行军疲累在后,仓促应战,也不知萧歧此番还能剩下几成人马。”
眼见程知面向沙盘,侃侃而谈,程靖说不震惊也是不能。瑜儿未曾领兵,其军事敏锐度和战场感知力竟像是天授才华。分析对方将领行为性格,推断对方可能采取的行动,筹谋布局,抢占先机,克敌制胜。这便是留侯所言,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么。我程氏有子孙如此,真乃幸事。只可惜,青瑜非男儿,否则程家后继有人,必在此子手中兴盛。
程知自是不知程靖此番感慨。不过即便知道,程知也就一笑了之。
现代社会,运筹学和统计学的兴起,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的广泛传播,不说个人运用如何,好歹战术、计谋、庙算等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有上个世界的实践指导,又有系统信息的加成,程知倒也做得还算有模有样。不过,却也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点亮了军事技能,能独自领兵上战场了。此刻所做的,也不过是将所知所想透露给程靖这个前线指挥官、战术执行者。
至于,男女之见,那就更不必多言。历朝历代,纵使文明发展的现代,不也依旧存在么。程知更信奉实力决定话语权。
程靖沉下心思,带有几分考校,问道:“四万兵马攻打周营?那几人守宁城?几人在稽县?
萧歧得知营地有失,若不回援,而是继续攻占宁城呢?毕竟其精锐尽出,拿下宁城,拿下昭王,纵是大营有失,也算一场胜仗。”
程知微微一笑,“这正是时间差。
五千在稽县,五千守宁城,够了。周军得知稽县粮仓,为出其不意,必要兵贵神速,定会择精锐骑兵奇袭稽县,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五千兵马,早有埋伏,以逸待劳,足以解决几千骑兵。
稽县背靠宁城,离宁城近,而周营距宁城远。待到萧歧闻得火光厮杀,再兵临宁城,此时稽县战斗已然结束。稽县兵马即可回援,从南面入宁城。考虑伤亡,这相当于宁城人马只略低于一万,与萧歧的预估差不离。萧歧人马应是三到四倍于我方,勉强可以攻城。
宁城是边境第一城,防御力在边境一线已是最佳,又有父亲亲自坐镇,必能僵持到萧歧闻讯营地出事。那时,萧歧必然惊疑不定,毕竟我方近万余兵马,守城情况如何,他作为军中宿将,是能看出来的。萧歧必然揣测,是否还有援军?是否有诈?我军北境大营还有三万兵马,若是尽出,他大本营纵是守住,也会被重创。而宁城一时半刻无法攻克,以他一贯谨慎性子,如何决策也就不难猜了。
孩儿赌的便是,萧歧不会料到,我军早有准备,能够拿下大营。他必会回援。
待到他调转方向,直奔大营,我军将士便在等着他。
这一次,也好让北周知晓,我邺朝上下不好战却不畏战,非不能战而是不愿战。要让天下知晓,犯大邺国土者,虽远必诛。”
程靖抚须,神色复杂,半晌,终是笑了,“便依吾儿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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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月无星,正是夜袭的好时候。
稽县之外,孟威策马而立,身后是五千虎贲,在他面前的正是此行目的所在,敌军军粮所在地。一路上,人衔草,马衔枚,急行军,孟威誓要踏平眼前这座小县城,烧毁邺军粮草,立下头功。
想到自家将军的栽培与器重,把这个功劳交给自己,孟威心头便是一阵火热。抬头,挥臂,火箭出。随着道道箭雨照亮夜空,孟威发动了进攻。
数息后,稽县城门破,孟威率军冲入城中,正是踌躇满志打算下令寻找粮库、四处点火之时,忽听四周金鼓齐鸣,火把林立,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顷刻间如潮水一般,冒出了大批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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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城下。
“城中孬货,我乃是大周大将军萧歧麾下勇士,可敢出城与爷爷一战?”
“哈哈哈,南朝人果真都和娘们一个样,大概连武器都拿不起来,怎么敢和我们大周勇士叫阵?”
“就是就是,南朝的男人估计只会躲在女人的裙子底下哭泣,呜呜呜,哈哈哈……”
“听说这南朝的王爷就在城内,是个兔儿爷般的小白脸,嘿嘿嘿……”
“难怪带出来的兵连战场都不敢上……”
……
“呵,萧将军好歹也是北周名将,怎么带出来的兵竟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倒是让程某好一番见识!”
程靖!他没出城?一军粮草何其重要,程靖没有前去支援?这是留在宁城保护昭王?不过这等可能也在预料之中,萧歧倒没有太过惊讶。
本来想着,皇室子弟,没见过什么世面,经不得激,若是能将昭王引出,那是最好不过。如今知道程靖在城内,倒也算收获,只是要调整战术,强攻宁城了。毕竟程靖也算邺朝排的上号的将领,颇有几分才干,先前也做好了啃硬骨头的打算。不过区区边境小城,我大周勇士还能踏不过去不成?
“平康侯竟还在宁城,这是为了你那个废物主子,不管大军口粮了么?此刻,稽县当是付之一炬,不复存在了吧。不过也无妨,死人要什么粮食,本将军便送你们去和你们稽县的弟兄作伴!”说罢,见程靖没什么反应,便放声大笑。
稽县近宁城,城中士卒必能见到子夜火光,萧歧在城下散布稽县乃粮仓、粮草全被烧的消息,程靖无法解释,必然会有损士气。对方士气低迷,我方战意高昂,这才能最大程度扭转攻城战的劣势。
“投石机、云梯准备,刀盾兵在前,步兵在后,”萧歧一提长刀,一抡,“杀!天佑大周!踏平宁城!生擒南人王爷!”
“杀!”
……
“将军,这已是第三轮进攻了,邺朝这位平康侯果真有些门道。”
萧歧双唇紧抿,表情肃杀,“程靖此人确能称得上敌手。我之前所料无误,宁城现下兵力在一万左右,能挡下我这几番攻势,程靖的确非庸才。”
“将军,如此僵持下去,邺朝大营那边还有三万兵马,若是其赶来支援,那我们可要陷入被动了。不若下令全军,不计代价全力强攻?属下愿为先锋!”
“不计代价?强攻?你让本将军用我大周健儿的血肉去填他邺朝的城墙根?用万余士卒的性命来换一个边境小城?
不必多言!还有时间,南朝援兵没这么快。”
“将军!”
……
“将军,你看!西北方向!”
一阵急切的呼喊打断了萧歧的思绪,回过头,一双虎目骤然瞪大,火光弥漫,红色浸染天际,那是,那是大营方向?周朝大营!
发生了何事?大营出事了?这是哪里不对?另有援军?邺朝大营那三万军队?
不对,若有其他军队,怎么会无从察觉?若是那三万人马,怎么会突然袭击大营?
难道是秦怀远那边出了事?不过是条狗,扔块骨头就会跟着跑,还是条会咬主人的狗,莫不是他出卖了我?
也不对,邺军怎会知道自己的行动?秦怀远提供的只是粮草运送的消息,邺朝莫不是还有何等人物,能算到自己的打算?
若其中有诈,落入圈套的只会是前往稽县的兵马,怎么会对大营下手?
最有可能的还是邺朝北境驻营,不过好在大营还有一万五千余人,若是邺朝营地的兵马,倒也能抵挡得住。而宁城,此刻程靖却还在坚守。
萧歧回头,深深望了眼宁城城墙,闭了闭眼,再睁开,下令道:“传我令,鸣金收兵,全军即刻回营!”先收拾了胆敢惦记我大周营盘的杂碎起。
宁城府衙。
“此一役,稽县一路,敌军全灭;周营一路,敌军九成丧失战力,余者四散逃窜;宁城一路,那萧歧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名将,在军队溃败的情况下,还能收拢近半数兵马。萧歧号称的十万大军,如今不过近万残兵,可谓十不存一。瑜儿,此次你可是居功至伟。”
“父亲谬赞。全赖父亲信任,将士用命,孩儿岂敢贪功。”
“吾儿不必过谦。你的才华,为父亲眼所见,确胜世间庸才百倍。昔日你与公主所言,为父也恰巧听到。先前是爹爹疏忽了,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也不好再让明珠蒙尘。
此番与北周一战,自秦怀远通敌之事事发起,其后事宜昭王殿下皆已知晓。
公主殿下已向王爷讲明始末,说是你们在宁城偶然得见秦怀远与北周之人接触,神色鬼祟,心中起疑,遂一路跟踪,竟是发现其传递军机。惊怒之下,本想立毙此贼,却被你阻止,定下反间之计,引北周入瓮。
福安公主还与昭王殿下言,青瑜你天资过人,才华横溢,机谋善断,应变绝佳。特别提及你在宁城所为,病症分类,成品药丸,提前准备,官府发放,等等。唔,这确实是个好想法。军中倒也可以施行。
当时为父也在场,昭王殿下初时可真是目瞪口呆,后来随着公主的讲述,才慢慢接受。
为父向殿下演示了此战过程,略去萧歧来意,只说宁城是首道关隘。殿下观两军交锋具体情状,方知其中凶险。
如今,昭王对你可是赞赏有加,赞你巾帼不让须眉,说是要禀明圣上为你请功。”瑜儿如今倒是和福安公主颇为亲近,观公主言词神色,似是对瑜儿极度推崇信任。
“父亲与公主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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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文蓁竟是这样夸我么?怎么当着我的面,就从没听过褒奖之词呢…
还有昭王,真是一如既往地单纯,妹妹和臣下两头一忽悠,也就那么信了。辎重运送一事事涉军机,是早有安排,还是临时生变,必是有迹可循,只是昭王不懂罢了。不过就算他哪天心生疑惑,以平康侯的本事,早也把尾巴扫平了。
也不知前线走了这么一遭,这位只晓得风花雪月的未来帝王有长进了没有。
其实今年北周南侵,兵力只有五万,是比不上本该是明年才发生的大战的。在原本的那个时空,北周是货真价实的十万余大军意图破关,而平康侯程靖危机之刻领军出征,匆忙征调兵马,也凑足了十万。两军你来我往,虽说败多胜少,也很是僵持了一段日子。只是后来有秦怀远泄露了兵力布防,才致邺朝大败。
这即有了之后的,平康侯军权被夺,主战派被打压,年年议和的事。待到时疫事发,屠城令下,起义□□,北周趁虚而入,积弱的邺朝便再也抵挡不住。
而这次,有了防范,秦怀远又不再有门道,是不可能再泄密的。若是依仗城池,在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犯边,北周劫掠一番也会退去。
只不过,这不是程知的风格,兵来将挡,不如主动出击。若是要坐等时间节点的到来,那岂不是给北周做大的机会?岂不是让邺朝痼疾愈演愈重?
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正如魏文王之问扁鹊。
既是活在这个世界,又想要好好活下去,程知便打算竭尽所能。这一次打残了北周军队,既可以获得休养生息、发展军备的机会,又能让朝廷上下见识到邺朝军队的战力。北周将领凶残,可以计破之;北周士卒强悍,可分而歼之。没有强大而不可战胜的敌人,只有懦弱胆怯而心生畏惧的自己。
昭王做了次靶子,宁城一战,亲眼见到程靖几次打退北周的凶残攻势,想必应该见识到战场的残酷惨烈,希望他能明白凶残的玩意儿只能用更凶残的方式去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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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微微一笑,似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而后又道,“请功一事,父亲倒是可向昭王提。此役牺牲将士,可请昭王上奏圣上下旨褒奖抚恤。昭王素来仁厚,父亲可请殿下一同在城中走访,好叫殿下知晓边境军民的日常生活,了解战时、战后百姓的生存状态。好让殿下明白,我等武人,保家卫国,何其重要。昭王心系民生,必不会拒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好不容易走这么一遭,可得让正主知晓己方的劳苦功高。
“嗯,不错,正是此理。你此前提出的,百姓无钱治病,由官府免费发放药丸一事,殿下便十分关注。为父稍后便去请见殿下。”程靖这下一经提醒,便反应过来。
“父亲之前似有提到,军中也有意施行?”
“不错,军医不够。”
程知见到程靖点头,眼中露出询问之意,便接到,“既是如此,不妨也将常见外伤分类,比如分作刀伤、箭伤、钝器伤等等,由军医教授士兵紧急处理方法,好第一时间止血,以免伤情加重。轻伤士兵也可照顾重伤士兵,减轻军医负担。”
“唔,瑜儿,你稍后写一份详细的规划给我。”
“诺。”
“还有,”程靖提起医药之事,便想起之前福安公主提到的另一件事,“北周竟是发了疫症,提前防范,你做的很对。”
诶,当时信口胡言的事儿竟没穿帮…
……
程靖与程知谈的差不多了,这时却突然眉头皱起,想到了什么,说道:“瑜儿,有一点,方才我忘记和你讲了。萧歧退去后,秦怀远便不见了。为父一直都有派人盯着他,哪知这小子这么一会子,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昭王还不知此事,待到缓过神来,必是要问罪此贼的。现下可如何是好?”
嗯?真不愧是男主,还是祸害遗千年那款的,真能跑。“父亲不必忧心。秦怀远早有通敌之心,这会子大概投奔敌国主子去了。战时情况复杂,父亲注意不到,昭王想必也能体谅。是此贼太过狡猾。”咬定他跟着敌军跑了不就是了。
程知却未想到,自己竟是一语成谶,还不只一回…
北周境内,离边境线百米处山谷,营帐内。
“呵,你还有胆子来寻我?秦大人,你可真是邺朝的大英雄。我真是没想到啊,孱弱的南朝人,竟能出你这般舍生忘死的人物。你居然敢来骗我?这回又是想下什么套了?”萧歧说着,便一脚将伏跪在地的秦怀远踹出几米远。
秦怀远吐了口血,也没起身,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布,递了出去。
萧歧见此,示意左右,将布呈上,展开一看,是秦怀远手书,叙述了此役经过,以及,末了,还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
呵,萧歧眉梢一挑,“你们去扶秦公子起来,伺候笔墨。”
秦怀远被搀扶着起身,狠狠抹去唇边血渍,眼神阴狠,程青瑜,程靖,程家人,你们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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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萧歧自宁城退兵,秦怀远便觉着不妥,想起最近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便悄悄在城中某处藏了起来。
这份对危险的直觉,曾几次救过自己的命,包括那次侯府之行,也是莫名其妙感觉到危险,只不过那时没能反应过来,便被程青瑜那个贱/人毁了一辈子仕途,否则何至于投效敌国。
这次也不例外。没过几天,秦怀远便听到邺朝大捷、程靖大胜的消息。听说福安公主与程帅千金偶然发现内/奸,却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以稽县做饵,诱得北周入套,趁其不备,攻打北周营地,把北周打的落荒而逃。百姓描述地绘声绘色,直把两位当事人夸成盖世英雄,神仙下凡,能掐会算。
联系到先前邓虎的调动,自己获取情报的顺利,秦怀远哪里还能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什么偶然发现,都是早有安排,想要至自己于死地。
姓程的,你们也未免太狠毒了。那也别怪我把事情做绝。
秦怀远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来宁城之时,便在城中找好几个藏身点,又探明了出城路线。趁着大捷,还无人注意到自己,便赶紧混出城,直奔萧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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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秦怀远呈上的手书就是自己对于此战前因后果的推测,重点提到程氏父女的毒辣算计。以及,此战如何扭转乾坤的计策。
“程青瑜?”萧歧翻完那块布,啧啧叹道,“是个人物啊。秦公子你竟是惹到了这样一个人,难怪弄得如此狼狈。”
秦怀远不理萧歧幸灾乐祸的嘲弄,只是心想,你不也是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么。自侯府那次后,秦怀远时时刻刻都能想起那双眼,那双充满杀机、森然凌厉的眼。不知怎么的,秦怀远就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就是那双眼的主人的手笔。若是程靖,恐怕直接弄死自己就是,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嘛,秦公子你可是读书人,你提的这个做法未免太毒了吧。”
秦怀远扯扯唇角,提笔写到,“读书人有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程青瑜害我至此,我只是想报仇。将军功败垂成,难道不想扭转战局么?
我之前听闻,程氏早已得到消息,北周爆发了时疫,在宁城大肆防范排查。以后,将军就算想用这样的计策,也是用不了了。以少胜多,一人灭一城,这样的事,将军还要犹豫吗?”
……
宁城府衙。
“公主殿下,急报!宁城出大事了!”
“程帅?这是怎么了?”
“父亲?”
程靖不顾礼数,来不及等通报,火急火燎地闯进来,神色凝重,“宁城出大事了!
这两日,城中各处陆续发现有病患,症状相似,皆是有不同程度的发热不退,呕吐腹泻,咳血便血,乃至全身疮口破裂,出血不止。
经多名大夫会诊,判断这极有可能是疫症。臣想起之前殿下曾提及的北周时疫,症状竟是异常相符。
殿下有言,不久之前与瑜儿已在宁城排查过时疫之事,再想到先前宁城一战,臣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便下令城中将士,严查进城记录,以及城内异常。果不其然,竟是抓到了四个北周人。
那四人分别行动,散落在城中各处。一人是在集市,神志恍惚,突然倒下,被抓;一人是在酒楼,因面带布巾,形迹可疑,被店中小二喝止,撒腿便跑,被抓;还有一人,往城中水井内投掷包裹,被巡城将士当即拿下;最后一人,尸体刚从河里捞出来。
第一人至今昏迷未醒,另两人,臣已严加拷问,他们交代,萧歧命他们随身携带一个包袱,在宁城城内热闹的地方穿行,并将包袱投掷到城内水源。
至于他们如何进入的宁城,说是萧歧身边一个南朝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告诉他们的,指点他们要怎么混进来,而那个南朝人,是个哑巴!而且,萧歧下的命令,正是那个人的建议!
说到此,程靖的拳头狠狠地砸向身边的柱子,“无耻败类!秦怀远!秦怀远!老子非活剐了你!”
程靖双目赤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而殿下,目前最为严重的情况是,昭王殿下,王爷他也染上时疫了!王爷近日忧心民事,常常出府。臣方才得知此等大事,便即刻向王爷禀报,哪曾想,却见到王爷也出现了疫症的症状。只好立即来求见公主,请您定夺!
此臣之过,臣有罪,请殿下责罚!”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程大人!”陈文蓁惊怒交加,却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必如此。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稳定局面,正是需要程大人坐镇。现下有几件事:
第一,封锁宁城,不得让疫症再向城外扩散;第二,立即召集城中所有大夫、军医,我和他们一同会诊,要尽快控制疫情;第三,上报父皇,上报朝廷,传令周边州府准备充足的药材物资备用。
现在我先去见大哥。”
程靖见陈文蓁片刻便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心下感叹真不愧是深受皇帝宠爱、自小同皇子一般进学的福安公主,这等临危不乱的风范可是比她哥哥还强些,不由地点头称是。
待听到这句要去见昭王,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万万不可啊,殿下!殿下千金之体,岂能以身犯险!王爷不幸身染疫症,您,您可不能再出事啊!”
“程大人放心,我会做好防范。而且我是医者,师承子虚宫,多少也能起些作用。我要亲眼见到病人。”
“父亲,相信公主,她不会有事。孩儿会和公主一起。父亲且去安排城内事务。”说罢,又补充了几点关于隔离、消毒、掩埋等事项。
其实在古代,战争或大灾之后,极易爆发大疫。古代人民在斗争中成长,早已形成了一套上报、隔离、治疗、掩埋的制度,只是朝代地域不同,认识有出入,执行不同,结果不同罢了。
此时程知便以古代医疗史结合现代科学,补充了一些观点,与陈文蓁、程靖一块儿拟出了治疫细则。
……
内室。
“情况如何?”
陈文蓁神情疲惫,“很不好。我暂且拟出了几个方子,给几名患者服了药,待明日看看效果。说起来,你与我一起,见了大哥及其他病人的样子,听了其他大夫的意见,子归,你有什么看法?我见你补充的治疫细则,很是周到。”
什么看法?呵呵,程知在心里干笑两声。我那半吊子的初级医术还是系统兑换的,在你的教导下,能看个伤风感冒、外伤淤青就很不错了。瘟疫这么有难度的玩意,那真是呵呵了。
言归正传,程知这会子倒是想起了昔日的胡言乱语。没曾想到,当日随口扯来的借口,竟是无意中真相了。在原本那个时空,时疫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爆发,那也是应该与北周有关。想起北周后来的趁虚而入,那般及时的反应,打败邺朝之后又迅速平定疫症源头,程知有理由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北周,来揣测秦怀远。此刻,程知更加无悔于当初的选择。
想起时疫爆发之后,周边州县十室九空的惨状,程知也在绞尽脑汁,想系统,想生平所学,想那个时空陈文蓁是如何做的,她曾有效遏制过,只是疫情汹涌,又有反复,没能全面压制。
慢慢想着,程知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幽深犹疑,复杂难辨。
终是开口道,“你拟的几个方子都是极好的,面面俱到,只是不知究竟哪个有效果。何况疫情汹汹,恐有反复,若不尽早对症,只怕方子有了也压制不住。”
“正是如此,我也在忧虑此事,”被程知所言正中了心事,陈文蓁眉头紧锁,不住叹息,“病情变化太快,发烧的病人不一会就吐血了,脉象絮乱,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多试试。我再去翻翻医书和师父的手札。”
……
数日后,宁城府衙。
“文蓁,你这边进展如何?”
“这些方子都试用了,有些症状遏制了,有些并没有什么效果,我也没能找出根源,只好把这些药都给大家灌下去。”陈文蓁无奈道。
“子归,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大哥,大哥他快撑不住了。还有你爹,他也倒下了,这座城里没有染上的人已经所剩不多了。宁城,宁城终归会变成一座死城吧,这实在有悖宁城之名。”陈文蓁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一直绷紧了神经,这会子终于在信任的人面前流露出软弱。
程知见陈文蓁伏在自己肩上,肩头很快被浸湿,心尖也似被什么灼热烫了一下。
她这段时间是真的很累。程知环抱住眼前人,让她尽情地宣泄,稍微调整了下位置,让她倚靠地更为舒服。与此同时,程知眼神清明,目光逐渐坚定。
那日脑海中闪现出来的思路,经过这些天的琢磨,也是愈发清晰。
现在宁城这起子烂摊子,要收拾,该从何入手?根源在哪?
程知觉得,在于疫情多变,找不到病灶,陈文蓁无法对症下药。
换言之,是这种病毒会进化。医者找到了治疗的法子,病毒10就升级成病毒20了。故而只能全面打击,从病毒10到病毒n0,把可能的情况都考虑进来。自然,非针对性攻击效果就不好。
所以,程知认为,解决之道,关键在于快。在病毒未升级前找出其特性,对准打击,一次消灭。用病人试药效,太慢。而这个快,可以通过系统实现。
程知不是没想过,直接用系统医术彻底解决时疫。只是初级医术,能用来干嘛呢?系统的技能是意象化的存在。我思故我在。那无思何来在?程知对疫症的治疗根本毫无所知,又怎么能解锁出能治愈瘟疫的药方?何况,这恐怕是更高等级的医术,对因果点的要求或许又有不同。不能拿这最后两个点来冒险。
那么,换个思路。有系统技能傍身,可以让自己准确地感知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变化,记录下来,这就是最好的诊断依据。而初级医术能让程知理解用药的原理及作用。
也就是说,程知只要把自己作为小白鼠,染上不同程度的疫病之后,分别服下文蓁开的药,催动药效进程,记录下每一副药对不同症状的影响,那就可以知道哪些药是对症的。
只不过,现在只剩两个因果点,一个开发技能,一个使用一次。即是程知催动药效,感知身体变化之后,因果点便用完。一边是一个已经染上时疫的人,且是重症,另一边是需要思考推敲才能出炉的药方,这,还能等得到吗?不,准确说来,是这个人还能等得到药方熬出的药么?
其实换做以前,程知是没什么可犹豫的,毕竟有系统的承诺,在某种意义上,自己相当于永生。用一次不算真正死亡的死亡,来换取这么多人的一线生机,程知是愿意的,这也符合系统的精神,死得其所嘛。
而眼下,竟会犹疑。踟躇了这么些日子,这样的犹疑代表了什么?
程知并不是个特别鲁钝的人,思及此前种种,程知终是明白到,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那个叫做文蓁的姑娘。无论是上一世同盟的文蓁,还是这一世同行的陈文蓁,自己舍不得,舍不得这世间再也遇不到一个叫做文蓁的女子。
在她用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望着自己时,在她的注视下,自己便仿佛看到了全世界。所以,在上个世界,她问我会不会留下时,我才会脱口而出那句愿意;在最后围杀之时,才会下意识地护在她身后。原来是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啊,我还真是迟钝。
那一世,初见的惊艳赞叹,之后的怜惜欣赏,渐渐的熟识交心,一路的并肩相伴;这一世,女子意外的闯入,自己无赖的跟随,那人悉心的教导指点,自己厚颜的求夸赞…
一幕幕,如今忆起,竟是犹在眼前。程知勉强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这便是应了那句话吧,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过,即便犹疑,即便不舍,程知仍旧做下决定。此生太短,纵使表明心意,宁城之劫难渡,相守又有几日?不如暂且放手。
文蓁,这一世,我依旧会成就你,不惜性命,不畏生死。你当为山间清风,自由无忌,行走天下,受人敬仰。我奉上一片安宁乐土,成就你神医之名,以全我两世情谊。
自从系统界面显现,属性值开通,程知便能感受到天地间若有若无的一丝力量。生死轮回,因果扭转,或许自己和文蓁之间真有机缘。若是自己想错了,那么及早抽身,也不过怅然怀念。若是冥冥之中,真有牵扯,那么下一次,我必定会任凭心意。
文蓁,我不求一生一世的相守,只愿生生世世的相遇。希望下一世,再见!
……
宁城,临时医署。
“参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可曾见到程家小姐?”陈文蓁不知怎的,今日一直神思不属,眼皮乱跳,心里慌慌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这会子便下意识来寻程知了。
有她在,便似乎能安我心。
“这,程小姐早晨来过,往里面去了,进了平时的药房,让我们不要打扰她。大概有两个多时辰了吧。”
“嗯?”陈文蓁闻言,愣了一愣,程青瑜竟是一个人来了医署,莫不是有了什么发现?于是,赶忙快步向里走去。
药房外,推门,竟是在内锁住了。子归在搞什么啊?
“子归,我是文蓁,你在里面吗?”敲了会门,没什么动静,陈文蓁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门内一声重响,似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嘶哑的咳嗽。这是?
陈文蓁焦灼之下,顾不得这许多,一脚便踹在门上,破门而入。进来,看到眼前一幕却是怔在当场。
那个从来言笑晏晏、风仪出众的少女此刻却是狼狈的倒在地上,唇边血渍深深刺痛了双眼,只听得自己呐呐出声:“子归?”
程知闻声抬头,“停下!”来得倒是快,不过也正好。
“为什么?”明明前不久分开时还好好的…
“文蓁,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猜到了。如你所见,就是你猜的那样。
那边案上,放的是记录,方子我挑出来了,用那个:牛黄、麝香、珍珠、朱砂、雄黄、黄连、黄芩、栀子、郁金、冰片。不过还要加一味犀角。咳咳……”程知勉力抬起手,指向桌案。
“程青瑜,你,你真是个大混蛋!你这么做,你问过我了么?谁让你这么做的?啊?”
“文蓁,短短几日,情形便恶化如斯,没时间了。通过观察病人症状变化来辨别药效,太慢,变数太多,由医者试药,是此刻最佳的选择。而我,就是医者。”
“你胡说什么?你学医连一载都不到,充什么医者?就算情非得已,需要有人试药,也不必是你!我……”
“文蓁!”程知急忙打断,同时阻止陈文蓁的靠近,“你是宁城的希望,你肩负一城百姓的性命,如今能力挽狂澜的唯有你,只是你,文蓁!你不要任性。
呵,文蓁,你不是赞我天资卓绝么?那我告诉你,还真是。那个,”
程知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布帛,“是我对过程的记录。疫症发作时的不同症状,药效对病症的影响,身体产生的变化,我都有详细记录,咳咳,噗,”程知说着,吐出一口血,随手抹去唇边血迹,扬唇一笑,“你看,这事儿,常人谁能做到?非我不可吧…
纵使我学医不到一载?!”
“你……”
“文蓁,”再一次打断,“我有没有和你讲过,子归生平有三愿。咳咳,一愿,寻得属于自己的道,能够一展胸中抱负;二愿,我脚下的土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三愿,三愿,文蓁安康喜乐,山高水阔,逍遥一生。”
“子归!你,你别说了!…子归,子归,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熬药,你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宁城会有救的!”说完,陈文蓁神色猛地坚定起来,抓起案上布帛,转身就跑。
“好,我等你。”程知微微一笑,深深地凝视陈文蓁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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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朝京都,皇宫。
“蓁儿,你决定了?”
“心意已决。曾经沧海难为水,遇见过她那样的人,又有谁能再走进我心里?更何况,天下男儿,谁能及她?”
“…好。北周着使臣前来议和,已把秦怀远押解进京,以示诚意。”
“两国交战,百姓何辜,北周行此有违天和之举,必遭天谴。
前有子归设局打残萧歧,后有平康侯率哀兵一路猛进,北周元气大伤,求和也是意料之中。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暂且同意议和,暗中养精蓄锐,待到数年之后,再看北方大地,是谁家天下?
皇兄,请将秦怀远交给我。我曾听闻:‘凌迟者,其法乃寸而磔之,必至体无余脔,然后为之割其势,出其脏腑,以毕其命,支分节解,菹其骨而后已。’我想试试。”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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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后记:
圣旨下:
“皇帝制曰:今有平康侯府程氏青瑜退敌有法,治疫有功,追封镇北侯,赐宁城为封地食邑。”
“朕奉皇太后慈谕,今赐婚福安公主于镇北侯。”
(二)邺朝武帝年间大事记:
武帝元年,北周遣使议和,帝准;
……
武帝二十年,镇北侯夫人、福安公主陈文蓁挂帅北伐,历时三载,收北周入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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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程知正在观看已死亡小世界的后续。
看着文蓁抱着自己的尸身嚎啕大哭,看着她收拾宁城残局,看着她向昭王请旨赐婚,看着她生生活剐了秦怀远,看着她随程靖进入军中,看着她征战北周,看着她驻守宁城……
程知神色温柔缱眷,原来她也是这般爱着我的么…
文蓁,文蓁…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悲伤难过的,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真正相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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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系统面板。
属性:死亡价值:1;死亡意志:3;生存价值:9;生存意志:2;转化率:15;因果度:15。
唔,果真如此。
“殿下,殿下,您醒醒啊!怎么在这睡上了?当心受风呢。二殿下正找您呢。”
“唔,”程知睁开眼,眼前是个小美人,对照记忆,这是本尊宫内的侍女,青芜。
程知在新世界醒来已有一会儿。目测周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似是古代贵族人家的后院,比之上个世界的平康侯府,更为精致华丽。这具身体正歪在凉亭里小憩,自己便过来了。
见四周无人,颇为清静,程知便开始探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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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着身上衣料和手臂肌肤,程知便有准备,这回又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闭目一探,果真,还非一般。
本尊是大晋王朝第五代皇帝赵晟第五女,赵珵。
赵晟有四子,分别是长子赵玠,次子赵珏,三子赵环,四子赵珂。有五女,而唯有赵珵,是皇帝御口亲许,以皇子序列排位,亲自赐名。
赵玠乃皇后许氏所出,是嫡长子,年二十一,去岁已及冠,朝野颇有贤名。赵珏乃贵妃严氏所出,是赵珵一母同胞的兄长,年一十八,两年前亦与兄长一同入朝听政,年前皇帝下旨允其开府。赵环与赵珂均是低等妃嫔所出,年一十六。赵环平日与赵玠颇为相熟。赵珂木讷寡言,不过倒向赵珏表示过亲近之意。
赵珏与赵珵兄妹俩一直备受皇帝宠爱,为人都有些骄纵。赵珵小公主少时就能把宫中折腾的鸡飞狗跳,稍大一些,便经常溜出宫,转战宫外。不过鉴于本尊多是与严氏子弟在一块胡闹,严贵妃管教了几次颇为无力之后,也再不多约束。御史倒是参过几回,被皇帝哈哈一笑挡了回去,因是公主,便也不再过问。
这一日,是兄长赵珏乔迁新府的大喜日子,赵珵自是早早便到了。只因觉着女眷寒暄过于无聊,便寻了一僻静之处闲待一会,哪晓得就睡着了。
这会子,本尊人不见太久,侍女便寻来了。
程知记忆只接收到此处,无奈只好稍后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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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青芜,午宴开始了么?”
“殿下,倒还没有,只是二殿下久不见您,吩咐婢子来找。”
“唔,那便过去吧。”说着,程知起身,抬抬下巴,示意侍女往前厅去。
二人穿过一道长廊,跨过石门,只见眼前荷池曲径,前方碧波荡漾,真是一派好景象。
“阿兄倒是享受!”程知一路走来,一边观赏府内景色。
忽的,耳闻人声嘈杂,似是有人呼喊。寻声处望去,只见前方荷花池边、水榭栏杆旁围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作甚。
“殿下?”
“我且去瞧瞧,谁敢在阿兄府上生事。”程知摆摆手,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喧哗声渐大,有几句入得程知耳中。
“还不快去喊会水的家丁侍从?都愣着干嘛。有小姐落水了。”
“哎啊,之前为尽兴,皇子府内的下人都被挥退了,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来不及啊。”
“在场的可有哪位公子会水的?人命关天呐…”
“咦,这落水的好像是户部侍郎沈大人家的二小姐哦?”
“就是那个名冠京都的第一美人?沈祁丰家的庶女?”
“呵呵,听闻她可是有意攀二皇子的高枝呢!真是可惜…”
“啧,沈家倒会钻营,二皇子正妻未立,就上赶着想把女儿送去做妾…”
“那可是二皇子!沈家庶女还不是高攀?不过万一人二殿下有意呢?你看在场这些个公子哥哪个敢去的?”
“嘻嘻,那倒是,不然英雄救美,岂非一桩风流事?府上又能纳个如花美眷…还有,那起子身份不够的,既不敢纳沈府小姐为妾,又不愿娶个庶女为妻。呜呼哀哉,那京城第一美人莫不是要命陨与此?”
……
程知快步走近,这些子闲言碎语、八卦嘀咕听了个七七八八。眉目一扫,周围人神态大致入眼。几个男的眉来眼去,几个女的窃窃私语。
落水女子的身份略微特殊,在场男子各有各的缘由顾忌,不想沾惹麻烦,就任凭那女子在水中挣扎。这池子虽称作荷花池,但在本尊映象里,水可深着呢,还是从外面引的活水。再不救人,可真要出事了。
程知没多犹豫,甩去鞋子,盘上头发,纵身跃入水中。
感谢自己曾今算是个游泳健将。感谢赵珵是个骄纵任性的小公主,身体底子又不错,做出这种事也不算惊世骇俗,会引人生疑。
游到那女子身后,那人却是还在挣扎。绕过后颈,把人圈住,这会子倒是不动了,这是意识到自己在救她么,倒是聪明乖觉。将人带上岸,做了几次胸外压,好在水都能吐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吧。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怎么做这么危险的事呢?”青芜眼见刚才那一幕,差点子心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见到公主上岸,急匆匆地挤到岸边。
“嗯,无事。青芜,把我披风递来。”
程知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倒没有湿透。接过披风,只是把地上女子的身体裹住。把人抱起,抬步离开。“青芜,去叫大夫。”这人还真轻。
青芜愣了愣,赶忙追上,“殿下,殿下,您先更衣啊…”
这一幕场景来的太快,待围着的人反应过来,正主已然只见背影。这下子,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便静静地四散开来。
是夜,辰安殿。
此时,在赵珵的寝宫内,四下无人,值夜的宫女已被挥退。程知盘膝坐靠在床上,准备继续白天被打断的事儿。
这一日,还真是鸡飞狗跳。先是初来乍到就下水救人,后来又是兄长、母妃齐上阵,好生教育了自己一通。那个据传十分宠爱本尊的父皇,也出现了,赐了许多药材礼物,倒是没有责骂什么。好在本尊的形象深入人心,自己没有多言,并没有让人察觉到异常。
程知也见到了自己这回的脸,不是那种清隽雅致的相貌,而是有些明艳逼人。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嗯,也不错,很皇家嘛。不知比起今个落水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美人湿漉漉的,程知也没仔细看清长相,只觉得身段很是不错,曲线玲珑。
程知静下心来,继续探索本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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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迁府宴席那日。
那日有个插曲,府上有个沈姓女子落水,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被四皇子赵珂所救,后被皇帝赐给赵珂。赵珵为此还愤愤不平过,说这沈家分明是有意阿兄,却被四皇兄截了胡,倒是惹得赵珏生笑。
/#喔?后来还是有人出头的么?四皇子赵珂?#
开府之后,不过半月,某一日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有大臣提请立太子,称诸皇子年长,国无储君,朝纲不稳。
有臣子提议立大皇子赵玠,立嫡立长,名正言顺,何况,大皇子本人在朝野上下都有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也有提议立二皇子赵珏,称其英姿勃发,行事果决,有圣上之风。道边疆不稳,内乱频发,其言直指以赵王赵昊为首的藩王。
争论愈演愈烈,而后某次朝会,有御史弹劾二皇子赵珏勾结藩王,意图染指储君之位。列举二皇子府中门客数人,与赵王门下联系频繁。又有书信几封,上有赵珏私章,证实赵珏却与赵王有往来,且言辞颇为熟稔。又点明,此番立储之争,朝中风向但凡有偏向大皇子,赵昊便有异动,这岂不正是与某人造势?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那赵王赵昊何许人也?赵乃国姓,以国姓封王,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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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乃先帝幼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深得先帝宠爱。彼时赵晟作为先帝长子,在赵昊的光芒之下,显得平庸寻常。
先帝在位时,已是大晋立朝第四代,功臣勋贵的利益集团已然形成做大。赵昊少年英才,颇有些看轻世人的傲气,为人自负张扬。对于勋贵世家把持朝堂、掌控人才之举异常不满,对无能无才、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假辞色。
先帝属意赵昊,认为其有治世之才。而以许家为首的世家支持赵晟。在一波又一波的激烈斗争之后,终是赵晟继承大统。然而,先帝临终之前,却是给他心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有力本钱,封赵王,划江南最富庶之地为封地,着令其立即就藩,不必进京奔丧。
赵晟登基,赵昊就藩。赵晟投桃报李,晋许氏家主许济昌为丞相,迎娶许家女儿为皇后。赵昊到江南后,一改以往行事作风,谦逊低调,时时向京中进贡。十几年来,虽互有猜忌,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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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立储风波起,却事涉赵昊,朝堂之上,众臣一时讳莫如深,只隐隐望向高座龙椅的当朝天子。
赵晟听完御史上奏,只说不信,但为表二皇子与赵王清白,还是下令禁军搜府。却不想禁军不但搜出了大量其他书信,还搜出了东宫太子的蟒袍。
自古太子之位,只能由着皇帝老子主动给,哪有身为儿子去肖想的,至少明面上得这样吧。
这下子,自然皇帝震怒,将赵珏下狱。
小公主闻讯,气愤非常。本想着立即去寻最宠爱自己的父皇陈情,可转念一想,或是本尊体内的皇家血脉起作用,或是小公主耳濡目染之下所拥有的政治敏感性,她潜意识里认为,皇帝不会相信,不会轻易动摇决断。
她想到,不看这整件事的过程,单看结果,谁是受益者?很明显,是赵玠。二皇子出事,那么,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便是板上定钉了。
此时,母妃已被禁足,严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在这个关口,小公主不相信其他人。许是平时和严家子弟厮混多了,江湖好汉的话本子看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下子拳脚功夫,便决定夜探大皇子府。
而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夜,小公主摸进赵玠府内,误打误撞却真的听到了几句模糊的对话。
“嘿嘿,恭喜大殿下即将如愿以偿,喔,不,是恭贺太子殿下终是取回了您应得之物。不过,您可别忘了当初的承诺,江南……赋税……漕运司……”
“哼,本宫自不会忘。等解决了赵珏再说……”
……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天旋地转之下,赵珵发现自己竟是摔在了地上,耳边一道声音,戏谑地问道,“小姑娘,你听够了嘛?”
赵珵转头,看见自己身旁蹲着一个黑衣人,而前方,是一双靴子,视线上移,正是自己的大哥。
“赵珵?你怎会在此?你都听到了?”
赵珵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但很显然,自己这位大皇兄不是傻子。
“喔,原来竟是五公主,失敬失敬。”黑衣人插话,“不知大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呵,天堂有路你不走,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可怪不得我。”
“你…你想干什么!赵玠,我好歹是一国公主,我若有事,父皇会彻查到底,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一向骄纵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公主,你也知道害怕了嘛?哼,我平生最烦你们兄妹。不过一介庶子,竟想和我争?”
“你胡说!我阿兄最是光明磊落,一向向往江湖侠客的意气潇洒,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太子呢。只是父皇命阿兄入朝参政,阿兄不好叫父皇失望罢了。
赵玠,你这小人,竟是陷害我阿兄。还是父皇有眼光,晓得不能将朝廷国祚托付给你这等小人。”
“住口!你懂得什么!赵珏算是个什么东西!国家大事还轮不到妇人多言!
哼,还有,我是你大哥,是你嫡兄,你一口一个名字地叫我,你的礼仪呢?你的教养呢?
你一个庶女,不知服从嫡长,眼里只有你那个庶子阿兄。我做了皇帝,你不是照样是皇帝的妹妹,是公主嘛?
今天,我这做嫡长兄的,便来教教你!”赵玠想到往日种种,父皇的偏心,这兄妹俩的目中无人,严家的做大,朝臣的不尊,眼底慢慢发红。
赵珵眼看赵玠一步步走来,身上却动弹不得,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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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完本尊的记忆,程知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感慨一句,贵圈太乱!
本来,程知得知自己这番,身份是个公主,还是个深受宠爱、可以骄纵任性的公主,是很高兴的。一则,前两个世界,谋算布局,勾心斗角,实在有些累,想歇一歇;二则,身处高位,可做的事很多,做事的方法也可以更省心省力;三则,也方便验证下,这个世界能不能碰到文蓁。
虽说,当程知得知太子未立,同胞兄长非中宫所出却深得皇帝爱重,未封王即开府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忽略过去了。
这个世界,一般封王才开府,不过封了王,便也说明与大位无缘。
事实证明,打脸不要太快,系统果然不会放过自己的!本尊这个公主是有多倒霉啊!
唉,半月之期,加上后面一堆乌七八糟的事儿,岂非我的生存时限不足一月?无人手无资本,那要我怎么做?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比第一个世界好?不是一来就要死?我…
让我静静,无势便要借势,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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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系统,查询本世界主线。
本次世界是处于一个稳定王朝的前中期,大晋朝帝位已是传承了四代,本次主线人物是赵昊。
咦,自小光环加身却败给低调大哥的赵日天?这是主线人物?
总觉着,骄纵单纯又突遭打击的赵珏挺有男主气质的?天子骄子跌落尘埃,忍辱负重重临巅峰,这不是挺带感?
不过,按照前两个世界的经验,主线人物貌似对自己都不甚友好?而赵珏和赵珵兄妹俩,这感情好啊。
那也有可能是赵珂啊。沉默低调的四皇子,挺有上一代人生赢家,他老爹的范啊。毕竟会咬人的狗他不叫啊。赵珂可是截走了属意赵珏的美人呢。作为第一美人的男人,总是有戏份的嘛。这就挺像预示了嘛。
反正能排除赵玠,亏他起了个美男子的名字,可惜心性太差,脑子有坑,一看就是炮灰的料。勾结皇帝宿敌,陷害自己弟弟,真当从兄弟争斗中走出来的老爹是傻子嘛。干这种犯忌讳的事,大概死期不远了,估计许家也跑不了。一个从龙之功,身居高位这么些年,皇帝又迟迟不立占据礼法的嫡长子,怎么说都是有一些帝王心术在里面吧。
然而,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用,世界中心就是赵昊。啧啧,赵昊,莫不是他后来造反了?成功了?
具体来看。
赵昊其人,乃第四代皇帝赵泽幼子。赵泽是个温和宽厚的守成之君,崇尚简朴,对女色也不太热衷,后宫只有一后二妃,及几位低位美人。皇后无子,膝下只有赵晟和赵昊两名庶出皇子。
赵昊少年意气,针砭时弊,曾向皇帝痛陈现状,勋贵世家日渐壮大,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朝廷财政日趋恶化,改革迫在眉睫。其曾言,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圣人者,常治无患之患,故无患。如今,世家利益集团悄然膨胀扩张时,不出手限制;待到其壮大稳固,可把控朝堂之时,要动,那便是伤筋动骨。
皇帝深以为然,他自己本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性情温软,优柔寡断。现下,见到雷厉风行、不畏艰难的儿子,便放手支持赵昊去做。赵泽也深信,赵昊能治愈这个国家的宿疾,言行举止便是一副把幼子当做继承人的姿态。
赵昊大刀阔斧,从田赋到税制,从吏治到选才,提出了多项变革建议,好生整顿了几家出头鸟,期间虽有波折,却正向着赵昊期望的方向发展。
然而,正当他沉浸在对改革的畅想中时,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政策在地方的执行遭到前所未有的阻力。各地天灾连连,税收难缴,国库告急,匪患频发,朝野上下怨声载道,皆言是新政之过。
此时,御史纷纷弹劾赵昊,恣意妄为,危害社稷。以许家为首的世家向皇帝赵泽步步紧逼,上书要求皇帝废止乱政,惩戒赵昊。另有户部尚书许济昌上奏,皇长子赵晟,忠孝仁厚,性情稳重,可托国祚,请立储君,以定朝纲。
赵泽彼时身体已是不佳,眼见事态失控,一下手足无措。只想着要保全赵昊,便顺着臣子上书,立赵晟为太子,封赵昊为赵王,封江南,立即就藩。
赵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之前自以为是的顺利,不过是世家的隐忍不发,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只待致命一击。如今父皇放弃了自己,名份已定,只好黯然离去。
赵昊就藩江南之后,很是颓丧了一段时日。然而,不过一年,便听闻皇帝驾崩,太子继位,皇帝临终遗旨,藩王不必进京奔丧。
赵昊终归是个聪慧少年,虽遭受了重大打击,却也明白父皇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在世家的逼迫报复之下,保下了自己,并把江南之地留给自己,远离京都,富庶安逸。
而今,最疼爱自己的父皇逝去,身为人子却不能灵前尽孝,不能见父皇最后一面,这于赵昊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尤甚于昔日之败。这一幕,也让这个曾经如骄阳般高傲的少年,迅速成长起来,学会了收敛,磨砺了性子。
此后,赵昊迅速进入了藩王的角色,一边时常向京中进贡,表现出一副战战兢兢、低头俯首的好臣子样子;一边结交世家,慢慢修复关系。
赵昊发现,无论是自己那个皇兄,还是曾经得罪狠了的那些世家,都很是享受自己卑躬屈膝、送财送礼的样子。今时今日的赵昊,落魄输家,终生待在江南,斩草除根,也不必急于一时。这很好,有了喘息的机会。
十余年来,赵昊一边迷惑朝廷,麻痹世家,一边经营江南,积蓄实力。当初那些失败,经由这些年的实践施行,自己日日夜夜的琢磨改进,一步步铺开,终是以另一种方式迈向自己当初的设想。今日的江南,虽谈不上铁桶一块,却也有撬动天下的力量。朝廷不敢轻易相犯。
赵昊冷眼旁观,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立了许济昌的女儿为皇后,又纳了许多重臣之女入后宫。宠爱贵妃之子,扶持其与许家子争斗。朝堂之上,这一手平衡之术也玩的很是顺溜,党争十分厉害。可见,自己这个大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御人之术就很是精通。
说来,十几年前,倒是有个令自己映象颇深的大臣。那时,自己可是一个乖巧听话、颓废无为、纵情声色的好臣子、好弟弟、好钱袋子。
那是正值新皇继位的第三年,当时时任监察御史的姚复,向皇帝上疏进谏,名为监察地方,实为削弱藩王。也是赵昊运气好,彼时已是与京都方家打得火热,便及时知晓了这则消息。姚复所奏,及其上陈的《削藩十策》都传到了赵昊耳内。
赵昊果断派遣人手,悄然联系各家,一则向皇帝提及赵王的谦恭无害;二则接近许家,向许济昌暗示,猎物养肥了宰才有意思,君不闻郑伯克段于鄢?岂能让皇帝无故担下不遵父命、迫害兄弟的恶名?三则,挑拨姚复对头,让他自顾不暇。
后来,果然,皇帝驳回了姚复奏疏。再过了一段时日,赵昊听闻,姚复获罪,抄家被诛。
唉,倒是可惜。自己并未有置其于死地之意,反而有几分惺惺相惜。
赵昊忆起,昔年力陈世家危局,劝说父皇变革,那一番言论,少年意气,满腔热血,至今仍是记忆犹新。姚复所言,在某些方面,简直是自己当初那一番言论的翻版。趁着事物还未长成,扼杀于萌芽之中,省力,高效。
只是不知其人是尽忠皇帝,防范于未然,还是真觉得赵王心怀不轨,应尽早铲除。不过无论哪种,都是可用之才。那几道削藩之策,虽有些激进,却都在点子上,是个人才。若是赵晟用他,接下来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只可惜,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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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多年的兄友弟恭演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只不过,随着江南的实力逐渐遮掩不住,京中的那位却是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赵晟却是想起了曾经的臣子,姚复进献的《削藩十策》。
接下来,京中动作不断。
有御史弹劾一江南官吏贪赃枉法、强占民田;又有大臣上书江南吏治不清、贪腐盛行;还有言官进谏赵王出行失仪、御下不力;……
年中,皇帝下诏,斥责赵昊行事失据、治理无方,令其闭门思过。
半月后,朝廷颁令,遣丞相史出刺,辅佐藩王,督察地方。
年末,皇帝颁旨,在地方设立漕运司。
……
眼见这一波一波的大手笔,正在闭门思过的赵昊,终是向他高座宝座之上的兄长,露出了峥嵘。
此一时彼一时,赵晟已是出手,这一招接一招,便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若是自己任由形势发展,最终只会沦为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赵晟为人善隐忍,便会失之勇气。当年他忍了自己这么多年,只待最后致命一击;这十余年,他估计早就想扳倒许氏,却隐忍不发,利用后宫牵制,行事曲折婉转。这便是此人天性了。当他看到自己实力,知道不能一击必中,只会暗中蛰伏,耍弄阴谋。
只不过,赵昊也非昔日的赵昊,阴谋诡计虽说不屑使用,却也不会畏惧。
赵晟为皇,虽说权术手段样样精通,可却是缺了为君气度,少了帝王远见。
面对落败兄弟,若是还有忌惮,便不要顾忌名声,一边猜忌多疑,一边享受对方屈膝,可不是折腾自个儿?若有胸襟气度,便当做寻常兄弟、普通藩王看待,多放些心思在治国理政上,岂非更好?
面对权臣外戚,虚与委蛇,看似厚待,却欲除之而后快。作为君王,这等心态,本无可厚非。权臣结党,外戚干政,有碍皇权,是该解决。许家既是权臣,又是外戚,是不该放任他一家独大。只不过这平衡,主要通过后宫来实现,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筹码,也太不是男人了些。
许家扶持赵晟上位,是为阻止自己削弱世家;赵晟拉拢许氏,是为实现野心。二者本就是相互利用,论功行赏也好,兔死狗烹也罢,终归是自己的选择,成王败寇而已。实力的较量,技不如人的话,输了也没甚好说。谈不上刻薄寡恩,但赵晟也不是宽仁之君,手段也忒上不得台面了。帝王加强中央集权,有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一天到晚钻研这等子阴私,这都叫做什么事儿!
倒是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出招,还算有点样子,想必是看了姚复的削藩策吧。呵,只是太过心急,又不合时宜。若是放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都会有效,只是如今,这样的行为,只会逼反藩王。
处于我现在这个位置,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都会选择造反吧。只不过,父皇对我这般寄予厚望,这般护我,我又怎么能让父皇留下来的江山陷入战乱?赵昊曾想过,若是赵晟能担负的了这个江山,自己便真的做个好皇弟、好臣子、好藩王,替皇兄治理江南。可如今,是自私也好,不甘也罢,赵昊就是觉得,比起赵晟,自己更适合那个皇位。
皇兄,你不是喜欢宫廷斗争?不是喜欢兄弟夺嫡?不是把自己的儿子当靶子?那么,我赵昊就陪你玩玩,就用我那两个侄子。
一个愚蠢虚伪,半点没继承到其父的心机城府和许家人的狡诈老辣;一个天真单纯,浑身都是破绽。这两人也是可怜,许家在一日,只要皇帝不失势,赵玠就不会是太子;同样,为稳住许家,赵珏也不会被立为太子。这兄弟俩只会一直斗下去。
那么,我便算是做件好事,去破了这内耗之局。
好戏即将开场。
……
京都。
月初,朝臣提议立储。
月中,赵珏案发,下狱。
月末,赵珏死于狱中。皇帝震怒,着令三司彻查。结果查明,是赵玠构陷亲弟,残害手足。皇帝问罪,赵玠匆忙举兵逼宫,后被扑杀。
事毕,赵晟即刻以谋反大罪发难,绞杀许氏党羽,许氏残党看清局势,急忙逃离京都。赵晟借此开展大清洗,那一个月,京都官员的血染红了菜市口的地砖。
……
整个过程中,赵昊所做的,只是挑起事头,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把恰当的东西交到恰当的人手里。
赵晟膝下有四子,唯有赵珏出身严氏,军中新贵严家可勉强与许家相争。赵玠虽不聪明,背后却站着许家,许济昌放任赵玠对付赵珏,也是意识到这一点。除去赵珏,赵晟便无棋子可阻挡赵玠入主东宫。而赵晟自然也是明白的,故而多年二子相争,便在背后相助老二。可是,若是出现变数呢?老大犯错,足以牵连许家,代价是折进去老二?
此时,赵昊便这般出场了。
赵玠想要太子位,那就将赵珏门人与赵王僚属的书信奉上,赵玠自会想法子坐实弟弟罪名;赵晟想要赵玠犯下大错,便会顺其意拿下赵珏;待到赵玠得意忘形,赵珏身死,一心铲除许氏的赵晟便骤然发难。蠢货儿子怎么会是毒辣老子的对手?罪证那是一找一个准。
许济昌闻讯,那哪还能坐得住,对方心狠手辣,早有预谋,甚至不惜折进一个儿子,许家经营多年,绝不会坐以待毙,谋反逼宫是唯一的出路。
一方是心机深沉的帝王,一方是老谋深算的世家,两虎相斗,必有死伤。许家赢,则赵昊会将赵玠构陷手足、杀弟弑父的恶行公诸天下,以诛奸佞为名起兵;皇帝赢,则二子皆去,世家离心,那么,就将昔年旧事反转,让世家亲迎我入京都。
……
在京都事变中,大皇子赵玠突然逼宫,皇帝赵晟为许皇后重伤,身体迅速衰弱。年底,赵晟下旨,册封皇四子赵珂为太子。
一年后,皇帝驾崩,赵珂继位。新皇大赦天下,安抚群臣,下诏藩王不必进京吊唁。之后,敬贵妃严氏为皇太后,重用严家,拉拢世家,停止追究许氏残党,一时民心安定。
其后,赵珂一边以子侄名义厚赏藩王;一边下令沿用先帝政策,加以修改,遣丞相史出刺,辅佐藩王,去掉督察职责。改漕运司为转运司。
赵昊见状,觉得这个捡了大便宜的侄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只不过野心激起了,有些事做了,便是骑虎难下。那就来好好斗一斗。
……
三年后。
赵昊终是得知,这几年与自己周旋许久的人,竟是藏在便宜大侄子身后的一名后宫女子,不由地升起一丝兴味。
小姑娘,我再与你玩一局,不知你可否接下?
新帝继位第四年,赵王赵昊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言称“后宫干政,妖妃误国,皇帝偏信,迫害皇亲”。一时藩王响应,朝野大震。
赵王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京都,赵珂迫于群臣压力,处死贵妃沈氏,意图安抚赵昊。赵昊闻得沈氏死讯,嗟叹一番,停也不停,直直攻入京都。
至此,皇位更替,赵昊登基,兜兜转转二十余年,从少年至中年,赵昊终是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宝座。
……
这回的世界主线,程知看得很是仔细。
赵昊其人,倒真不愧是男主。这三个世界下来,主线人物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勃勃野心,并拥有实现野心的手段和能力。不过不同的是,穆枫自负霸道,私欲过重;秦怀远阴狠毒辣,毫无底线;而赵昊,却还怀有赤子之念,于父尽孝,于民仁义,顾全大局,即便后期谋算,谋的也是人心,并未行构陷脏污的下作手段,也可称是坦荡。
而其中,程知最为欣赏的,觉得尤为可贵的,便是其心性、其韧劲。天子骄子跌落尘埃,忍辱负重重临巅峰,说来简单,可又有几人能做到?
赵昊少时,骄傲单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和世家叫板,勇于挑战国家顽疾,这份勇气便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信仰破灭,无奈远走,没有一蹶不振,没有愤世嫉俗,没有恶毒黑化,倒是沉寂下来,韬光养晦。确实难得。
纵观赵氏皇族,赵晟阴郁短视,赵玠虚伪愚蠢,赵珏天真单纯,赵珂自私凉薄,经历过打磨的赵昊其实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若非这回的身份,程知倒是想就此投效赵昊,亲身参与到王朝中兴的变革中去。只可惜,赵珵是赵晟之女,是赵珏胞妹,这兄妹俩的死亡,和赵昊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至于隐姓埋名,程知绝不会考虑,这是属于自己的骄傲。
不过,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乃是人生幸事。得对手如此,不论结果如何,倒也不负这一遭。
现下,要紧的事儿,是要解决赵玠,应付过去半月后的那场大变。
通过赵昊的视角,程知对事情的始末也了解的更为明晰。其实,赵珏的身上,多少有着一些少年赵昊的影子,骄傲受宠,众星捧月,以赵晟的性子,会真心把赵珏当做继承人来宠爱培养么…
那我呢?我要怎么做?
立储之议,总归会提,怎么压得住?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提前揭露出赵玠构陷手足、谋夺储位的阴谋,这样至少可以把赵珏兄妹先摘出来。赵珏无事,那立储风波也不会有上个时空那么大,就算赵玠被问罪,许家也不至于鱼死网破。只要赵玠不死,就还有机会,再不济还有赵环可以选择。正如前世,赵珏身死之后,严家选择扶持赵珂。
小公主的行事确实鲁莽,但却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本尊夜探大皇子府,不是也有收获么?只是武力不济,不能全身而退。而如今换做有系统加持的自己呢?15点因果度可以解锁中级武技或是轻功么?或是说服严贵妃,从严家弄来高手?
那明日便找侍卫试试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反正公主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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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辰安殿。
程知起身,换好衣裳,正准备叫上几个人,验证昨晚的想法。
这时,苑时在外求见。
程知让人进来,“何事?”
“禀殿下,户部侍郎沈大人家的女眷求见。”
“哦?”
“是沈夫人和沈二小姐。沈夫人去拜见贵妃娘娘了,沈二小姐在殿外等候殿下召见。”
“嗯?”
看着主子一副呆愣的样子,苑时有些无奈,“殿下,就是您昨日在二殿下府上救起的落水女子。”昨个儿声势弄得这么大,这小祖宗居然亲自跳下水救人,惊动了陛下、娘娘,这会子竟是连当事人都记不住。
“喔?京都第一美人!昨个儿湿漉漉的,我也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子。快让人进来,不好叫美人久候。”
“…诺。”
“民女沈文蓁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嗯,不必多礼。”
嗯?诶,诶,诶,等会儿,我听到了什么?
沈文蓁!文蓁!是文蓁?!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多谢殿下。”
“昨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听闻殿下回宫后,早早歇下了,不好打扰殿下,只得今日前来拜谢殿下恩德!”说完,又是行了一个大礼。
沈文蓁自是知晓父亲的打算,昨日里也听到了那些个贵女的议论嘲讽。可是,却并不赞同。
二皇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所谓盛宠,不过是皇帝牵制许家的一颗棋子。不然,怎么只是入朝观政,只是开府,却并无实际职司?看似荣耀,却是靶子,徒惹人嫉恨。二皇子根基浅薄,如今的一切都是皇帝捧起来的,那么,若是哪一天,皇帝不想捧了,摔下来也是惨烈。所以,现在时局未明朗,还不是好时机。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沈文蓁也曾旁敲侧击和父亲提过,不过只是得到沈祁丰不以为意的表情。无奈之下,这场宴席,沈文蓁只想阳奉阴违,低调地混过。哪曾想,自己步步小心,却还是不知道被哪个倾慕二皇子的贵女推进了池子里。
当时真是生死一线,最坏的结果,就是溺水死去。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被岸上的哪个男人救了,被许配给他。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路过的五公主施以援手,救了自己一命,这当真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以前一直听闻五公主凶名,只说其人骄纵任性,胡作非为,干了不少离经叛道、鸡飞狗跳的事。只是今日,这声音听来颇为和善?!
不过,自己跪了这许久,怎么没见对方反应?
沈文蓁悄悄抬起头,只见自己刚才诽腹的那个人,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木呆呆的望着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
“殿下…”沈文蓁悄悄唤了声。
“咳,”程知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眼前女子许久,忘了叫起了,“沈小姐请起。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殿下纯善。这于殿下微不足道,于文蓁却是再生之恩。”就算是举手之劳,也不是谁都会做的。何况一朝公主之尊,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水救人,不曾犹疑?昨日沈文蓁虽是虚弱,神智却是清醒,目睹了二皇子气势汹汹而来,责怪五公主逞强莽撞、以身犯险。想必,五公主回宫后,也会被严贵妃责骂吧。
“呵,大概是上苍不忍见到美人蒙难,就安排我途经那里,英雄救美?!”程知说到,喃喃低语,“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早就听闻京都第一美人的风仪,如今一见,文人墨笔却是描摹不出半分。此番美人在怀,我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明明是调笑的话语,一副登徒子的做派,可是看着眼前那人一袭青衫,面容明艳,低眸浅笑,沈文蓁不知为何,竟是觉着心跳漏了两拍,只觉得整个大殿都随着这个笑容亮堂起来。那些个公子哥,包括面如冠玉的大皇子,神采飞扬的二皇子,都比不上眼前这人的刹那风姿。
呆愣了片刻,沈文蓁清醒过来,有些懊恼,竟是看着五公主入了迷,只得干巴巴地回一句,“殿下说笑了”。
沈文蓁方才的呆愣和懊恼都被程知收入眼中,程知也是愈发确认了,这便是文蓁,是我的文蓁。
程知这会子快活极了,也不枉自己献上美色。通过系统,回味过前两个小世界,明明文蓁总是会看着自己发愣,偏生自己是个榆木脑袋,迟钝的很,一直没发现。那么,这一世,可要好好谋划了。
沈文蓁这会子才注意到,赵珵穿着袍子,束发戴冠,“殿下,这是要出宫?”这不是又要去哪行侠仗义,英雄救美吧?
“咳,本来约了几个友人松松筋骨,既是沈小姐来了,那自是美人为先。沈夫人去母妃宫里了,小姐不妨和我走走?御花园的花开了,倒是不错。”
沈文蓁抿唇一笑,“自当从命。”
……
当夜,还是辰安殿。
白日里逛园子,逛得很是尽兴。文蓁的谈吐风仪,还是这般令人心折。临别前,程知赠与沈文蓁随身玉牌,告知她,可以凭此信物随时进宫。
这会子,心绪平复下来,美人就在身边,随时可见,该是为未来考虑了。
沈家?落水?四皇子?贵妃沈氏?清君侧?赐死?哼!
本来只是考虑怎么度过眼前这个关口,现在看来是要重新谋划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
系统,查询本世界人物沈文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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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蓁,现任户部侍郎沈祁丰次女。生母姚氏玉安,原监察御史姚复独女。
晟帝四年,姚复获罪,姚家被抄,亲族四散,姚玉安流落在外,偶然结识进京述职的地方长官沈祁丰。
沈祁丰初见姚氏美貌,惊为天人,纳其入府。后来,时时相对,更是心悦姚氏才情。沈文蓁出生后,倒是颇受宠爱。
姚玉安遭逢大变,一直未从伤痛中走出,一介弱女子,又无亲族相护,便是如那无根飘萍,无所归依。惶惶间遇上了沈祁丰,便跟了他。只是沈祁丰早有妻室,委身为妾,姚玉安内心深处深觉有愧,有愧姚家列祖列宗,有愧父亲倾心教导,便从未告知沈家自己出身。
直到女儿沈文蓁出生,姚玉安才仿若重新活了过来,如同昔年父亲教导自己一般,悉心教养小文蓁。
沈文蓁自小聪慧,又有身为大儒之女的母亲亲自教导,加之父亲并不避讳在家中女眷面前谈论朝政时局,倒也不同于一般闺阁少女,对朝中形势有一番自己的领悟。
沈文蓁从母亲口中得知外祖生平,钦佩孺慕之余,内心也以姚氏后人自居。
赵昊其人,自恃才华,桀骜不驯,岂会这般轻易甘于俯首?皇帝之前被压制太久,一朝得势,很是享受昔日对手的臣服,这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帝,那不是一般人,国之大事,岂能以个人喜好度之?赵昊越是表现乖顺,就越是可疑。
外祖认为,既是大局已定,皇帝胜出,那么就该各就其位,以安天下。赵昊便该好好地待在江南,做个富贵王爷,安享荣华。早早掐灭源头,也能绝了赵王不臣之心,以免日后藩王做大,威胁朝廷。
沈文蓁虽不认为赵昊真心臣服便可得善终,不过为免天下动荡,外祖的削藩之策确实是最优选择。
……
晟帝十九年,那一年,沈文蓁一十四,是她人生的转折。
沈祁丰品貌儒雅,性好钻营,短短数年间,便从地方升迁至京都,从四品爬到三品,那一年,已是位居户部侍郎,实权衙门,位居高位,也算是京都叫得出名号的官员。
然则,对于沈祁丰而言,这还不够,不足以让沈氏在权贵遍地走的京都立足。他准备选择一条风险高而回报巨大的捷径。
当今天子心机深沉,善于隐忍,其不满许氏一党久矣。大皇子出身许家,想是犯了皇帝忌讳。而二皇子出身新贵严家,圣眷正隆。何况,沈家与严氏早有往来,倒不如压个筹码。
就这样,美貌聪慧的二女儿沈文蓁入了沈祁丰的眼。一个庶女,正好投石问路。若是成了,还能再加筹码,万一败了,那也只折了一个女儿。
……
那一日,迁府宴席,二皇子府。
明了父亲深意的沈文蓁,当日尤为低调。只可惜,却还是出了岔子。不慎被推入荷花池,挣扎许久,为四皇子赵珂所救。
于沈文蓁而言,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赵珂木讷不起眼,虽说似乎被划入二皇子一派,实际上却没什么动作,不似三皇子赵环,与大皇子同进同出。比起其他男子,四皇子身份倒是合适,既可勉强向父亲交待,又不至于深陷乱局中心。
只不过,那些子贵女的窃窃私语,沈文蓁听得几句,倒也承认说得有几番道理。四皇子这一下救人,究竟是图个什么呢?只是单纯救人,未曾意识到其间暗涌?还是隐匿在二皇子身后,另有所图?
……
事隔几日,皇帝下旨,四皇子纳侧妃,沈文蓁自此进入赵珂后院。
本想着慢慢观察,先摸清四皇子其人水有多深,安安稳稳地过些日子,再言其他,可哪曾想,这之后,短短数月,风起云涌,京都血色不断。
先是二皇子被告发勾结藩王,窥伺东宫;后是案情反转,大皇子被查构陷手足,残害兄弟。
整个过程极具戏剧性,二皇子身死狱中,大皇子谋反被诛,三皇子受到诛连。唯一硕果仅存的,又是亲近二皇子的四皇子。于是,四皇子赵珂最终被立为太子。
储君之争,尘埃落定。
一年后,皇帝大行,太子登基,沈文蓁的身份随之水涨船高,以潜邸旧人的资历封妃。
这其间有一事,讲来颇为好笑。
沈文蓁初时,曾质疑过赵珂心机。然而,随着日渐相处,却是看出来,这位四皇子,竟是真的如传言那般,木讷寡言,没什么存在感。
那日救人,不过是阴差阳错,是被三皇子赵环,一脚踹得跌落池中。那赵环也不知怀揣何等心思,许是见不得有人扒着二皇子,许是想讨好大皇子,许是,就想欺负欺负赵珂。
赵珂既是落了水,也就顺势把沈文蓁捞了上岸。呵,虽说好笑,却也是善良。
在四皇子宫中,沈文蓁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二人倒是相处得宜。
待到赵珂初登大宝,手忙脚乱,沈文蓁一时没忍住,就帮着出谋划策,竟是收获了一箩筐的感激。赵珂自此倒是颇为倚重自己,父亲乐见其成,沈家资源向自己倾斜。
那时局势,在沈文蓁看来,真有几分内忧外患的架势。
在内,大皇子并许家逼宫谋反,皇帝指挥禁军迅速扑杀。其后,又是雷霆之势的大清洗,京中可谓元气大伤。众臣噤若寒蝉,各怀心思。在外,江南声势颇大,赵王声望正浓。
帝王孱弱无能,藩王虎视眈眈。
这时候,沈文蓁想到了外祖姚复。外祖生平所愿,便是君臣各安其位,朝廷集权削藩,天下安定承平。现今,沈家已是上了皇帝这艘船,而自己,生死荣辱,也是与赵珂休戚相关。
再者,沈文蓁神色暗了暗。
沈文蓁啊沈文蓁,你乃大儒之后,自小勤学不辍,不论寒暑,不曾间断。
你可真甘愿做一个深宫妇人,老死宫闱?
你可真甘愿胸中抱负湮没于这红墙之下?
你可真甘愿腹中才华只用于追逐帝宠?
机会正在眼前,光复姚家,实现外祖遗愿,你真愿意错过?
这番自我诘问,胸臆激荡,唤起了沈文蓁内心深处的渴望。那么,选择自是不言而喻。
这便有了后来的贵妃沈氏,帝王信重,言听计从,宠冠后宫。
三年间,说服严家,平衡各方,拉拢世家,费尽心思。一点点地限制藩王,如履薄冰。先帝后期急功近利,直接套用削藩策很大可能会直接逼反赵昊,任何政策的施行也要因时制宜,赵珂毫无根基,应是稳妥为上。
然则,不曾料到,三年后,赵昊竟是突然发难,毫无征兆,出兵理由居然是自己?清君侧?
从未真正历经风雨的年轻帝王,安逸了三年,面对来势汹汹的皇叔,下意识便选择了最简单的一条路。可是啊,清君侧这种借口,从来就只是出师之名。纵然妥协的再多,一旦起兵,便再不能回头。身为帝王,这般无知短视,哈,这是怎生可笑。
我沈文蓁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祖宗,无愧自己,我,始终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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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而犹未悔。
这是文蓁,是我的文蓁。
只是,你所托非人,你所效忠的君主,根本担负不了臣子的蓝图。
这一世,那就让我来,我助你一展宏图,我助你挥洒才华,我要让你,堂堂正正,名留青史。
……
本来,程知只是想先保全己身,尽可能减少接下来这场风波的波及面,再徐图后计,和这些人慢慢磨。如今看来,却是要下帖猛药了。
不说别的,文蓁可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对象。呵,贵妃?那也只能是我程知的贵妃。这个时空,可是有女帝存在的先例的。
次日,延宁宫。 章节更新最快
既是做出决断,程知立即便要着手布置。第一站,就是搞定本尊的妈。
严贵妃出身军中新贵严家,其父严放,如今位晋大将军。严茹此人,冷静理智,坚毅果敢,头脑清明,看得清形势,在严家极有话语权。上一世,一双儿女先后出事,换做寻常后宫女子,恐是受不住,怕是会心智崩溃。而严茹,迅速调整状态,选择了新帝,接过了沈文蓁递来的橄榄枝。
在小公主的记忆里,与这位母妃相处的点滴,都无不显露出严贵妃对这两兄妹的疼爱。小公主也很是尊敬孺慕她的阿娘。故而,接下来程知要做的事,就必须得到严贵妃的支持。程知绝不会做有悖本尊意愿,与本尊在乎之人为敌的事。
况且,最亲近的人之间都不能同心同德,那又要如何安天下人之心?后背不能对正确的人交托信任,岂非要整日陷入猜忌之中?
面对严贵妃,最好的手段就是真诚地显露野心。
“阿娘,”程知入得殿中,见一美人凝神细思,蛾眉微蹙,仿若画中人,这便是严贵妃了。
美人转过身,“珵儿,你这又是闯什么祸事了?”
“瞧阿娘说的哪里话,好似儿时刻都在干什么坏事似的,儿是那般人嘛。
蓉玲姑姑,你们先出去吧,阿娘这儿有我呢。”
“喔?珵儿这是想做什么?还得我的人避开?”
“自是想和阿娘说会子悄悄话嘛。”
“嗯,好,好,好,都依你。”挥挥手。
蓉玲掩口一笑,带领众人轻轻退下。
“这下行了吧,说吧,为娘听着呢。”神色宠溺而无奈。
“阿娘,你先看看这个。”
严贵妃见程知神神秘秘地递过来一张纸,不明所以,接下打开,却是越看神色越为凝重。“珵儿,这是什么?”
“很显然,这是一份名单。”
“你从何得来?这些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明知故问。分明把女儿当小孩子糊弄嘛。
程知眉梢一挑,“自是花了功夫弄来的。有人手伸太长,什么魑魅魍魉,竟是都围到阿兄身边去了。阿兄也是,也不好好清理下身侧。”
名单上记载的,正是上一世提及的,即将到来的风波中,所涉及到的人物。有赵珏的门客幕僚,查出来与赵昊有瓜葛的;有朝中大臣,牵头提议立储的,弹劾赵珏勾结藩王图谋储位的,赵珏下狱后落井下石要求严惩的。这份名单,大概囊括了大部分赵玠的人,以及赵昊埋的钉子。
严贵妃听闻程知答复,双眼微眯,“珵儿此言何意?”
“阿娘觉得,阿兄近日可是春风得意?皇子开府,不及弱冠,身无爵位?”
“天恩深重,是你父皇圣意。”
“喔?父皇器重阿兄?那父皇可会让阿兄入主东宫?”
“珵儿!慎言!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国之大事,岂容小儿质唤!”严贵妃也不知,今个儿小女儿是哪里不对,怎么会提及这等问题,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阿娘,是花团锦簇,还是烈火烹油,不过一线之隔。这份名单,前面的都是阿兄身边的人,您尽可去查。查查他们和后面那群大臣,都是什么关系?最近又有什么勾当?”
“你这是,知道了什么?”
“儿近来听闻风声,言称,父皇膝下二子,才德兼备,当择其一,议定东宫,以定朝纲。
而巧的是,儿发现,阿兄门下竟有人同江南关系匪浅,书信往来,言词热络。”咬重江南二字。
“什么?”严贵妃这才大惊失色,“是赵玠,还是赵昊?”
真是敏锐,一下子就能联想到赵昊身上。
“你想说什么?”严贵妃深深地望了望自己眼中这个骄纵没长大的小女儿一眼,发现自己可能并不了解女儿。
“阿娘觉得,是赵玠想要陷害阿兄?还是赵昊想要挑拨皇子乱斗?儿却是认为,二者都有。毕竟前些日子,父皇意在削藩,动静可是大得很。”
“你父皇,他……”严贵妃艰难开口。皇帝动作明显,竟是妇孺皆知了么。赵王非池中物,出手还击,不知皇帝能否觉察。
程知微微一笑,表示了解,“父皇现下,恐怕目光不在远处。
赵玠心术不正,手段下作,行事粗糙,必定瞒不过父皇的眼。许家盘踞朝堂,也太久了些。赵玠此举,只怕是正合了父皇的意。在不知道赵昊插手的前提下,父皇想必乐见其成。”
“陛下既已察觉,总归会明辨是非。”赵玠既是被拿住了把柄,皇帝自可放手对付许家。皇帝既知构陷始末,有赵昊挑拨,还是仅为储位之争,又有何关系?
“许氏党羽众多,若是父皇想连根拔起呢?更何况,若是没了大皇兄,阿兄岂非危矣?”意图构陷哪能和构陷成功比?好不容易有个大由头,单就废黜一个许氏子算什么?帝王心术,重在制衡,赵珏就是为了制衡赵玠的,没了这个制衡对象,那么筹码也失去了价值,不好叫另一方做大…
“不!”
“阿娘未免自欺欺人,您的表情告诉我,您也是这般想的,您了解您的枕边人。”
“那,你待如何?”严贵妃想听听,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儿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吓。
“这个,自是看阿娘想要什么了。
阿娘若是只想保全我和阿兄,想保全严家,愿为帝王马前卒,那么便可提前揭露赵玠的阴谋,把阿兄摘出来,只不过日后还要再迎接一轮又一轮风波。
阿娘若是想一劳永逸,此后不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那么,便顺圣意,彻底搅浑这摊水。父皇安坐天子大位久矣,如今只看得眼前痢疾,却忘了昔日猛虎。”
什么叫做一劳永逸?什么叫做安坐天子大位久矣?唯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称得上一劳永逸,就算是东宫,那也在一人之下。珵儿莫不是魔怔了吧?她难道想逼宫?疯了吧?
眼见严贵妃神色惊骇莫名,程知估计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便继续接道,“父皇想让大皇兄犯大错,其实,勾结藩王和构陷兄弟效果差不多。赵王隐于幕后,我们便让他暴露于事前。父皇一旦得知赵王插手立储,便顾不得这些儿子了。”这便是有无赵昊的差别。
“赵王乃猛虎,贸然拉他入局,你可能预见局势?”
“儿观昊皇子昔年所为,此人胸有丘壑,顾全大局,只要京中不乱,他不会贸然出手。”
“你,观他,胸有丘壑?那你呢?珵儿,你想做什么?”严贵妃微微合目,略感疲惫。
“儿,敬慕昭明皇帝。”程知直视面前的人,毫不掩饰地展露出自己的野心。
“你…你…”严贵妃骤然睁大双眼,表示受到了今日最大的惊吓。
“父皇此生大概只有这四个儿子了,而赵玠蠢钝虚伪,另两个不足为惧。儿昔日以为,那个位子该是阿兄的。只是,这些年来,阿兄志不在此。阿兄生性不羁,向往沙场豪情,向往英雄意气,唯独不喜欢宫廷争斗,不喜欢妥协低头。阿娘,您认为,阿兄这般性子,这般手段,真适合坐那个位子?连他身边的幕僚,都问题重重。”
“你从哪听来的?”严贵妃很会抓重点,宫闱秘事,一个公主怎会知道?
“呵,阿娘不也知道嘛。许皇后真是个狠角色,只是不知父皇是否知晓。”
“珵儿,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这叫什么话?”严贵妃横了女儿一眼,随即嘴角一勾,面露讥讽,“你父皇大概是不知道的。他素来重视后宫,却轻视后宫女子。还有你,你身为晚辈,窥伺你爹的后院,这像什么样子。”
程知不想答的,就当听不到,“那是父皇,不是阿爹。只有阿娘,才是阿娘。”说罢,程知环住严贵妃的腰肢,头埋在美人的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抬起头,程知复道:“儿以为,天下女子,都是敬慕昭明皇帝的。阿娘大概也不例外。阿娘正当昭华,满腹才情,却埋没深宫。父皇心性凉薄,阿娘为家族,为我和阿兄,却要去争夺这样一个男人的所谓宠爱,不可谓不辛苦。
而昭明皇帝,小官之女,历经两朝,以女子之身,登临大位。其在位期间,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是世人称颂的明君。昭明一朝,更是涌现出不少青史留名的贤臣才女。这也是证明,女子才华,绝不下于男子,只是缺少一展抱负的机会。
现下,儿身为赵家人,身负皇室血脉,名正言顺。儿自负才华,不逊几位兄长。儿欲一争,请阿娘助我!”
不得不说,多年委屈今日被女儿道破,严贵妃是受到触动的,只是,“你倒是好大口气,自比昭明女帝!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纵容你?”
“儿自是不敢自比昭明皇帝,只是如今形势,儿当仁不让。看最新章节就上网【】严家新贵,根基不深,这些年,在父皇的安排下,早已是骑虎难下,无论父皇还是赵王,亦或是诸位皇兄,严氏子若不能走到最后,恐宗族都难以保全。
至于依仗嘛,”程知微微一笑,伸出四根手指,“第一,阿兄不喜欢,我喜欢;第二,阿兄不适合,我适合;第三,我懂阿娘;第四,我手上不止这份名单,这只是开始。
阿娘暂且考虑一二,儿会平定此次风波,到时再等阿娘答复。儿若能得偿所愿,阿兄的子嗣便是我的储君。儿爱阿娘,爱阿兄,无论阿娘如何决定,儿,都接受。”和聪明人讲话,不需要告诉她要怎样做,只需要把一切展现在她面前。经由自己权衡得出的结论,才会深信不疑。
“…好。”严贵妃神色复杂,静默半晌,终是点头。
……
==========
半月后,风波如期而至。赵珏下狱。
正阳殿。
“陛下,五公主求见。”
“喔?来为兄长求情?严氏乖觉,倒没有出头。朕这个小五啊,呵,还真是骄纵天真。不见。”
“陛下,公主说,有关于赵王之事。”
“她?能有什么事?还赵王?呵,罢了,且看她说些什么。宣吧。”
赵晟见着赵珵,神色憔悴,眼底泛青,眼圈发红,倒是怔了怔。皇家,真情难得。这两兄妹都是天真的性子,也不枉自己一番宠爱。
“父皇,儿臣有一事容禀,请屏退左右。”
赵晟没想到这个女儿一开口不是哭诉求情,而像是真有什么要事。便挥退左右,暂且听听。
“父皇,”程知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牢牢盯住赵晟双眼,聚精敛神,目光幽深,似有金光闪过。
赵晟只觉得突然一阵金光,回过神来,只见许多画面在眼前闪现。先是这几天的场景,朝臣提请立储,两派争论不休。御史弹劾赵珏,府中搜出蟒袍书信,自己将其当庭下狱。
紧接着,画面跳转。
赵珵夜探大皇子府,发现赵玠与赵昊密谋,却遭到灭口。
几日后,赵珏死于狱中,自己借彻查之机,定罪赵玠,逼反许济昌,终是了了多年夙愿,铲除了许家。
哪曾想,赵昊包藏祸心,蛰伏多年,暗中拉拢世家,趁着京都大乱,竟直接起兵,言称自己不孝不慈,逼迫皇父,逼死长子。各地纷纷倒戈,赵昊攻入皇城,杀死了自己。
……
==========
赵晟陷入幻境,自是程知所为。
对这样一个心性多疑的帝王,说什么都不如自己看到的好。当然,自然是程知想让他看到的版本。
这样类似催眠术和植入记忆的技能,系统解锁,居然也只需要一个因果点。看来,只要是技能,是人能想象的出来的,系统都是一视同仁的。网.36z.>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级别太低,现在开发出来使用的,在系统看来,都属于初级技能。
然则,使用就不一样了。程知拿动物试验过,一只猫需要个因果点,一匹马需要2个,那就说明,使用对象不同,消耗值就不同。可能和体型有关,可能和对方意志有关。一个人,一个成年男子,还是一个帝王,那耗值可就是成倍的。
所以,之前程知考虑过的入梦之类,更为合理,却难以实施。大概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手。最后还是放弃远程,决定近距离操作。
与此同时,为了稳妥,程知按照现代的配方,配置了不同种类的神经药物。这半个月来,通过内事局,分发到各宫,尤其是皇帝近来比较宠幸爱去的。此时,程知身上也佩戴了药囊。
眼见皇帝深陷幻觉,已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神色狰狞,程知估计,大概是有效果了。
……
==========
赵晟眼见赵昊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踏入皇城,内心极度不甘愤恨。这一下子,情绪激荡,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赵昊,眼前坐着的,只有双目通红,望着自己的赵珵。
赵晟压下心中的惊惧,森然开口,“你刚才,做了什么?”
程知反应极快,哇的一声,扑到赵晟怀里,嚎啕起来。
赵晟纵然做了多年帝王,也不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察,便被程知抱个正好,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赵晟错愕万分,也没推开怀里的人,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半晌才又开口,“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程知又抽噎了几下,才抬起头,带着哭腔,“父皇,儿臣昨个儿做梦了,梦到儿臣死了,阿兄死了,就连父皇也……”程知颠三倒四,反反复复诉说自己的梦境,正是与赵晟方才看到的一样。
末了,程知擦擦泪,望了眼皇帝的衣襟,嗫嚅道:“父皇恕罪,儿臣一时失态…”
赵晟纵是正在思索各种可能,此时也抽了抽嘴角,“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待会让太医看看,开点安神的药。别胡思乱想,别害怕,你不是好好的么,父皇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可是,阿兄不好了啊。儿臣今早听闻,听闻阿兄出事,正是那梦中景象呐。”程知说着,又抱上赵晟的胳膊,晃了起来,“按那梦中发展,儿臣岂非今夜要死于大皇兄之手?阿兄过几天也会被他害死?
父皇,父皇,若真是大皇兄陷害阿兄,那您派人,今晚就去围了大皇子府,岂不是能真相大白?替阿兄洗清冤屈,阿兄也不会死。
还有,赵王叔,他,他不是好人,他也陷害阿兄,还会起兵谋反。不过,儿臣不怕,有前辈教我……”
“嗯?”赵晟也正在疑虑,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天下之大又无奇不有,奇人异事也有过记载。
赵珵这下子来得太巧了些,这所谓梦境,究竟是上天示警,还是人力作乱?可是,这梦境也太过真实了些,若是,若是那人是赵昊,事情这样的发展也不是不可能。那么,收拾许家就不能急在此时,让赵昊捡了便宜去。赵玠的小动作自己早就看在眼中,此时揭开,那么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晟正想顺势答应,来验证,赵昊是否已经把手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曾想竟是听闻这句“有前辈教我”,顿时整个人阴沉下来,“哪个前辈?”
“是前朝昭明皇帝。儿臣见过她的画像,像的很,只是不及她本人一分风采。”
“嗯?”这算是什么答案?
“儿臣的梦境,到最后,出现了一名女子,她自称武昭明。
昭明皇帝在位期间,勤政爱民,人心思定。可惜,子孙不肖,只晓得争权夺利,还废除了昭明一朝的不少法令政策。
她深感痛心。如今阴差阳错,见着本朝未来,便想指点一二,以免王朝陷入内乱覆辙。
君为臣纲,名份已定,身为藩王,就该安分守己,不该妄图因一己之私,将天下拖入战火。
前辈称儿臣为有缘人,使儿臣尽心辅佐父皇,重定乾坤,回归正轨。”
“竟是这般,离奇?”
“儿臣梦中惊醒,本是不信如此无稽之事。只是晨间听闻阿兄出事,方才又见父皇似是神思出窍。这才斗胆禀明父皇,好叫父皇圣意决断。”
“那,前辈怎么教的你?”
“赵王隐于幕后,行挑拨之事,隔岸观火,蛰伏待机。那我们就要将其引出明路。儿臣听闻十余年前,有位姚御史,上书削藩十策,后来却获罪抄家,想必便有赵王手笔。巧的是,儿臣恰好认得姚氏后人。”
“…可。”昭明女帝?女子?小五看来倒是变化不小。或许她比老二更为合适。是梦中点拨也好,是有心人图谋也罢,且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装痴卖傻是为了降低帝王戒心,展现才能是为了让帝王觉得你好用。接下来,程知便是要去会会这姚氏后人了。
京都酒楼,二层雅间。网.36z.>
“殿下恕罪,文蓁来迟了。”
“无妨,是我来早了。”
“殿下相召,可是有何吩咐?”二皇子昨日出了大事,五公主此刻怎么会有空召见自己?还不是在宫中,居然是在酒楼?且观其神色,并不见焦急,反倒颇为闲适悠然?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见你嘛。来来来,先尝一尝这几道招牌菜。”
程知见沈文蓁一副木楞的表情,轻轻一笑,便转口谈起了正事。“其实嘛,事也是有的。我近来读到一份策论,很是精彩,想与小姐共赏。”
沈文蓁一时没跟上思路,只是呆愣愣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手稿,低头一看,这是,这是外祖的削藩十策?!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楷。
沈文蓁抬头,只见对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小姐不看看么?我倒是有一番体会,胡乱写在边上。”这笔小楷是公主的字?字迹清隽,很具风骨。
赵珵小公主不爱读书,这几年长大了些,宫中就没有她的墨宝,可以放心给文蓁看。
“丞相史出刺,不常置,职责不明。.36z.>最新最快更新”
“监察交叉,易推诿。”
“专督藩王,重形式,无实效。”
“奉诏出制,易生乱。”
……
“朝廷任命,只机构冗余;地方设置,却人事自决。”
……
“税赋全面管制,其心昭彰;唯分而治之,松紧得宜。”
……
沈文蓁此时再抬头,目光却是全然不同,“殿下,这,这是?”
“掣肘藩王,应重源头。赵王之势已成,便要因时制宜,徐徐图之,而不能生搬硬套。姚御史,目光独到,身负大才,是父皇急功近利了。”
“殿下!”这人竟敢如此妄为,诽腹圣上?!
“姚御史出师未捷,小姐不想继承遗志么?其实,父皇一直遗憾贤臣枉死,若是得知姚氏后人出现,必定乐于为姚御史平反。”
“殿下此言何意?”
“沈二小姐,姚氏后人,姚复大人正是你外祖。当年之事,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你外祖意欲削藩,赵王出手遏止,皇帝自负轻信,姚大人最终死于政敌党争。不知小姐你会怨恨谁呢?”
“不错,我正是姚氏后人。”沈文蓁以姚家出身为荣,对方既已知晓,自不会怯于承认。只是这人这般评议皇帝,毫不遮掩,是认为自己在她掌控之中么?她是何时知道自己的?是调查过自己?她想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被激起了火气的沈文蓁,竟是脱口而出:“当今圣上若是当初便采纳外祖之策,便不会有今日赵王的做大,也不会因二皇子与赵王有牵扯便勃然大怒。外祖意在天下承平,各方安稳,一心效忠天子,忠肝义胆,天日可鉴!”
“喔?”程知忍不住笑了,“效忠天子?并不意味着效忠父皇吧。沈小姐,我可否理解成,你的意思是,父皇只是恰好坐在了皇帝的位子上?父皇识人不明,不是你姚家预想的明主?”
怨怼圣上,沈文蓁一出口就知道闯了大祸了,再一听程知的诛心之言,冷汗浸湿了后背,赶忙伏地请罪,“民女失言,绝无此意,请殿下责罚。”
“这样啊,那就罚你,”程知拉长了尾音,顿了顿,“去替我做一件事儿。”
“我要你,明日去敲登闻鼓,状告赵王心怀叵测,诬陷忠良,勾结皇子,意图不轨。我要你,请求皇帝彻查昔日旧事,替姚氏平反。你恨赵王,那就把赵王用心公诸天下。你恨皇帝,就让他自己推翻曾经的论断。”
沈文蓁闻言,怔愣不过片刻,迅速反应过来,“是大皇子?勾结藩王的,其实是大皇子,对不对?你要拉赵王下水,逼圣上彻查?”
“喔?还有呢?”程知饶有兴致。
“你知道,圣上待二皇子……?皇家果然没有简单人物。外患在前,哪里还能顾及内忧?殿下好气魄,竟是要彻底搅浑这局面。”
“不不不,我确实想要反客为主,欲以赵王激怒父皇,可目标却不仅仅是一个大皇子。查明真相又如何?查的清这次,那下次呢?”
“所以,要证明赵王心怀叵测,意图不轨?勾结有异心的藩王,形同谋逆,你想顺圣上意,铲除许氏?殿下才高志远,手段不凡,二皇子真是有个好妹妹。”
“呵,私通逆党和构陷手足,效果差不多嘛,确实是父皇想要的。只不过,小姐你说错了一点,不是我阿兄有一个才高志远的好妹妹,而是我赵珵,有一个不慕皇权的好兄长。
沈文蓁瞠目结舌,“你你你,民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不是我想的这种吧?
“阿兄既是不乐意,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挺身而出。”
“…殿下为何要告诉我?不怕我泄露出去?还是说,殿下准备怎么解决我?”
“呵,小姐说笑了。这自是因为,小姐聪慧非凡,我想邀小姐同行。踏上荆棘路,一个人未免寂寞。
我亦希冀天下承平,百姓安康。我敬佩姚大人,想实现他的理想。
我这里有一份姚家故旧及朝中支持削藩的大臣名单,大概对你有用。怎么样,答应嘛?”
沈文蓁心中苦笑,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给我听了,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不过,若是你的话,回想初见那回的纵身一跃,谢恩那日见到的昳丽身姿,这人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姿态,言语谈吐仿若智珠在握的自信神色,或许,也不错。
何况,光复姚家,实现外祖遗愿,不正是自己一直的期盼么?如今有人将机会递到手上,为何不把握?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闭眼,复又睁开,双目灼灼,眼神坚定,“必不负所托。”
……
“儿自是不敢自比昭明皇帝,只是如今形势,儿当仁不让。严家新贵,根基不深,这些年,在父皇的安排下,早已是骑虎难下,无论父皇还是赵王,亦或是诸位皇兄,严氏子若不能走到最后,恐宗族都难以保全。
至于依仗嘛,”程知微微一笑,伸出四根手指,“第一,阿兄不喜欢,我喜欢;第二,阿兄不适合,我适合;第三,我懂阿娘;第四,我手上不止这份名单,这只是开始。
阿娘暂且考虑一二,儿会平定此次风波,到时再等阿娘答复。儿若能得偿所愿,阿兄的子嗣便是我的储君。儿爱阿娘,爱阿兄,无论阿娘如何决定,儿,都接受。”和聪明人讲话,不需要告诉她要怎样做,只需要把一切展现在她面前。经由自己权衡得出的结论,才会深信不疑。
“…好。”严贵妃神色复杂,静默半晌,终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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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风波如期而至。赵珏下狱。
正阳殿。
“陛下,五公主求见。”
“喔?来为兄长求情?严氏乖觉,倒没有出头。朕这个小五啊,呵,还真是骄纵天真。不见。”
“陛下,公主说,有关于赵王之事。”
“她?能有什么事?还赵王?呵,罢了,且看她说些什么。宣吧。”
赵晟见着赵珵,神色憔悴,眼底泛青,眼圈发红,倒是怔了怔。皇家,真情难得。这两兄妹都是天真的性子,也不枉自己一番宠爱。
“父皇,儿臣有一事容禀,请屏退左右。”
赵晟没想到这个女儿一开口不是哭诉求情,而像是真有什么要事。便挥退左右,暂且听听。
“父皇,”程知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牢牢盯住赵晟双眼,聚精敛神,目光幽深,似有金光闪过。
赵晟只觉得突然一阵金光,回过神来,只见许多画面在眼前闪现。先是这几天的场景,朝臣提请立储,两派争论不休。御史弹劾赵珏,府中搜出蟒袍书信,自己将其当庭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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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珵夜探大皇子府,发现赵玠与赵昊密谋,却遭到灭口。
几日后,赵珏死于狱中,自己借彻查之机,定罪赵玠,逼反许济昌,终是了了多年夙愿,铲除了许家。
哪曾想,赵昊包藏祸心,蛰伏多年,暗中拉拢世家,趁着京都大乱,竟直接起兵,言称自己不孝不慈,逼迫皇父,逼死长子。各地纷纷倒戈,赵昊攻入皇城,杀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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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晟陷入幻境,自是程知所为。
对这样一个心性多疑的帝王,说什么都不如自己看到的好。当然,自然是程知想让他看到的版本。
这样类似催眠术和植入记忆的技能,系统解锁,居然也只需要一个因果点。看来,只要是技能,是人能想象的出来的,系统都是一视同仁的。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级别太低,现在开发出来使用的,在系统看来,都属于初级技能。
然则,使用就不一样了。程知拿动物试验过,一只猫需要1个因果点,一匹马需要2个,那就说明,使用对象不同,消耗值就不同。可能和体型有关,可能和对方意志有关。一个人,一个成年男子,还是一个帝王,那耗值可就是成倍的。
所以,之前程知考虑过的入梦之类,更为合理,却难以实施。大概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手。最后还是放弃远程,决定近距离操作。
与此同时,为了稳妥,程知按照现代的配方,配置了不同种类的神经药物。这半个月来,通过内事局,分发到各宫,尤其是皇帝近来比较宠幸爱去的。此时,程知身上也佩戴了药囊。
眼见皇帝深陷幻觉,已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神色狰狞,程知估计,大概是有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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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晟眼见赵昊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踏入皇城,内心极度不甘愤恨。这一下子,情绪激荡,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赵昊,眼前坐着的,只有双目通红,望着自己的赵珵。
赵晟压下心中的惊惧,森然开口,“你刚才,做了什么?”
程知反应极快,哇的一声,扑到赵晟怀里,嚎啕起来。
赵晟纵然做了多年帝王,也不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不察,便被程知抱个正好,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赵晟错愕万分,也没推开怀里的人,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半晌才又开口,“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程知又抽噎了几下,才抬起头,带着哭腔,“父皇,儿臣昨个儿做梦了,梦到儿臣死了,阿兄死了,就连父皇也……”程知颠三倒四,反反复复诉说自己的梦境,正是与赵晟方才看到的一样。
末了,程知擦擦泪,望了眼皇帝的衣襟,嗫嚅道:“父皇恕罪,儿臣一时失态…”
赵晟纵是正在思索各种可能,此时也抽了抽嘴角,“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待会让太医看看,开点安神的药。别胡思乱想,别害怕,你不是好好的么,父皇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可是,阿兄不好了啊。儿臣今早听闻,听闻阿兄出事,正是那梦中景象呐。”程知说着,又抱上赵晟的胳膊,晃了起来,“按那梦中发展,儿臣岂非今夜要死于大皇兄之手?阿兄过几天也会被他害死?
父皇,父皇,若真是大皇兄陷害阿兄,那您派人,今晚就去围了大皇子府,岂不是能真相大白?替阿兄洗清冤屈,阿兄也不会死。
还有,赵王叔,他,他不是好人,他也陷害阿兄,还会起兵谋反。不过,儿臣不怕,有前辈教我……”
“嗯?”赵晟也正在疑虑,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天下之大又无奇不有,奇人异事也有过记载。
赵珵这下子来得太巧了些,这所谓梦境,究竟是上天示警,还是人力作乱?可是,这梦境也太过真实了些,若是,若是那人是赵昊,事情这样的发展也不是不可能。那么,收拾许家就不能急在此时,让赵昊捡了便宜去。赵玠的小动作自己早就看在眼中,此时揭开,那么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赵晟正想顺势答应,来验证,赵昊是否已经把手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曾想竟是听闻这句“有前辈教我”,顿时整个人阴沉下来,“哪个前辈?”
“是前朝昭明皇帝。儿臣见过她的画像,像的很,只是不及她本人一分风采。”
“嗯?”这算是什么答案?
“儿臣的梦境,到最后,出现了一名女子,她自称武昭明。
昭明皇帝在位期间,勤政爱民,人心思定。可惜,子孙不肖,只晓得争权夺利,还废除了昭明一朝的不少法令政策。
她深感痛心。如今阴差阳错,见着本朝未来,便想指点一二,以免王朝陷入内乱覆辙。
君为臣纲,名份已定,身为藩王,就该安分守己,不该妄图因一己之私,将天下拖入战火。
前辈称儿臣为有缘人,使儿臣尽心辅佐父皇,重定乾坤,回归正轨。”
“竟是这般,离奇?”
“儿臣梦中惊醒,本是不信如此无稽之事。只是晨间听闻阿兄出事,方才又见父皇似是神思出窍。这才斗胆禀明父皇,好叫父皇圣意决断。”
“那,前辈怎么教的你?”
“赵王隐于幕后,行挑拨之事,隔岸观火,蛰伏待机。那我们就要将其引出明路。儿臣听闻十余年前,有位姚御史,上书削藩十策,后来却获罪抄家,想必便有赵王手笔。巧的是,儿臣恰好认得姚氏后人。”
“…可。”昭明女帝?女子?小五看来倒是变化不小。或许她比老二更为合适。是梦中点拨也好,是有心人图谋也罢,且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装痴卖傻是为了降低帝王戒心,展现才能是为了让帝王觉得你好用。接下来,程知便是要去会会这姚氏后人了。
京都酒楼,二层雅间。
“殿下恕罪,文蓁来迟了。”
“无妨,是我来早了。”
“殿下相召,可是有何吩咐?”二皇子昨日出了大事,五公主此刻怎么会有空召见自己?还不是在宫中,居然是在酒楼?且观其神色,并不见焦急,反倒颇为闲适悠然?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见你嘛。来来来,先尝一尝这几道招牌菜。”
程知见沈文蓁一副木楞的表情,轻轻一笑,便转口谈起了正事。“其实嘛,事也是有的。我近来读到一份策论,很是精彩,想与小姐共赏。”
沈文蓁一时没跟上思路,只是呆愣愣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手稿,低头一看,这是,这是外祖的削藩十策?!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楷。
沈文蓁抬头,只见对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小姐不看看么?我倒是有一番体会,胡乱写在边上。”这笔小楷是公主的字?字迹清隽,很具风骨。
赵珵小公主不爱读书,这几年长大了些,宫中就没有她的墨宝,可以放心给文蓁看。
“丞相史出刺,不常置,职责不明。”
“监察交叉,易推诿。”
“专督藩王,重形式,无实效。”
“奉诏出制,易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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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任命,只机构冗余;地方设置,却人事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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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赋全面管制,其心昭彰;唯分而治之,松紧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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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蓁此时再抬头,目光却是全然不同,“殿下,这,这是?”
“掣肘藩王,应重源头。赵王之势已成,便要因时制宜,徐徐图之,而不能生搬硬套。姚御史,目光独到,身负大才,是父皇急功近利了。”
“殿下!”这人竟敢如此妄为,诽腹圣上?!
“姚御史出师未捷,小姐不想继承遗志么?其实,父皇一直遗憾贤臣枉死,若是得知姚氏后人出现,必定乐于为姚御史平反。”
“殿下此言何意?”
“沈二小姐,姚氏后人,姚复大人正是你外祖。当年之事,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你外祖意欲削藩,赵王出手遏止,皇帝自负轻信,姚大人最终死于政敌党争。不知小姐你会怨恨谁呢?”
“不错,我正是姚氏后人。”沈文蓁以姚家出身为荣,对方既已知晓,自不会怯于承认。只是这人这般评议皇帝,毫不遮掩,是认为自己在她掌控之中么?她是何时知道自己的?是调查过自己?她想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被激起了火气的沈文蓁,竟是脱口而出:“当今圣上若是当初便采纳外祖之策,便不会有今日赵王的做大,也不会因二皇子与赵王有牵扯便勃然大怒。外祖意在天下承平,各方安稳,一心效忠天子,忠肝义胆,天日可鉴!”
“喔?”程知忍不住笑了,“效忠天子?并不意味着效忠父皇吧。沈小姐,我可否理解成,你的意思是,父皇只是恰好坐在了皇帝的位子上?父皇识人不明,不是你姚家预想的明主?”
怨怼圣上,沈文蓁一出口就知道闯了大祸了,再一听程知的诛心之言,冷汗浸湿了后背,赶忙伏地请罪,“民女失言,绝无此意,请殿下责罚。”
“这样啊,那就罚你,”程知拉长了尾音,顿了顿,“去替我做一件事儿。”
“我要你,明日去敲登闻鼓,状告赵王心怀叵测,诬陷忠良,勾结皇子,意图不轨。我要你,请求皇帝彻查昔日旧事,替姚氏平反。你恨赵王,那就把赵王用心公诸天下。你恨皇帝,就让他自己推翻曾经的论断。”
沈文蓁闻言,怔愣不过片刻,迅速反应过来,“是大皇子?勾结藩王的,其实是大皇子,对不对?你要拉赵王下水,逼圣上彻查?”
“喔?还有呢?”程知饶有兴致。
“你知道,圣上待二皇子……?皇家果然没有简单人物。外患在前,哪里还能顾及内忧殿下好气魄,竟是要彻底搅浑这局面。”
“不不不,我确实想要反客为主,欲以赵王激怒父皇,可目标却不仅仅是一个大皇子。查明真相又如何?查的清这次,那下次呢?”
“所以,要证明赵王心怀叵测,意图不轨?勾结有异心的藩王,形同谋逆,你想顺圣上意,铲除许氏?殿下才高志远,手段不凡,二皇子真是有个好妹妹。”
“呵,私通逆党和构陷手足,效果差不多嘛,确实是父皇想要的。只不过,小姐你说错了一点,不是我阿兄有一个才高志远的好妹妹,而是我赵珵,有一个不慕皇权的好兄长。
沈文蓁瞠目结舌,“你你你,民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不是我想的这种吧?
“阿兄既是不乐意,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挺身而出。”
“…殿下为何要告诉我?不怕我泄露出去?还是说,殿下准备怎么解决我?”
“呵,小姐说笑了。这自是因为,小姐聪慧非凡,我想邀小姐同行。踏上荆棘路,一个人未免寂寞。
我亦希冀天下承平,百姓安康。我敬佩姚大人,想实现他的理想。
我这里有一份姚家故旧及朝中支持削藩的大臣名单,大概对你有用。怎么样,答应嘛?”
沈文蓁心中苦笑,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给我听了,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不过,若是你的话,回想初见那回的纵身一跃,谢恩那日见到的昳丽身姿,这人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姿态,言语谈吐仿若智珠在握的自信神色,或许,也不错。
何况,光复姚家,实现外祖遗愿,不正是自己一直的期盼么?如今有人将机会递到手上,为何不把握?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闭眼,复又睁开,双目灼灼,眼神坚定,“必不负所托。”
……
晟帝十九年,正是多事之秋。这一年,也是被后世称为昭明之始的年份。
二皇子赵珏下狱次日,原监察御史姚复后人击登闻鼓,状告赵王赵昊心怀叵测,诬陷忠良,勾结皇子,意图不轨。
今上雷霆震怒,只说姚复先欲离间天家兄弟,后诽腹朝廷,受贿违律,罪行当诛。随后,朝中有老臣闻讯上书,直指当年姚复定罪疑点,请求当今彻查昔日旧事,替姚氏平反。
赵晟纳谏,着令三司会审,再查赵珏案,同时重审姚复案。
数日后,案情峰回路转,严查之下,竟是拷问出重大内情。二皇子府幕僚经不住酷刑,交待出是受大皇子指使,伪造书信,偷放蟒袍。禁军搜查大皇子府,亦是发现书信若干,抽丝剥茧之下,竟也指向江南。一时朝野大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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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殿。
“老大构陷老二,证据充分,单那件蟒袍留下的痕迹,就足以说明一切。只是,说是与江南有关,却是牵强了。那夜,和老大接头的贼子当场自尽,死无对证;老大府上的书信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零狗碎。
哼,至于朕那个好弟弟,早早便送来了陈情书,言词恳切,姿态极低。真是好一个及时啊!生怕朕不知他的手伸得那般长。
朕真小瞧了他,这么能忍。都到能直接起兵的程度了,还能对朕做低伏小。”
“父皇息怒。赵王盘踞江南十余年,为天下稳定,不可一朝卒除。”程知诽腹,这不是和你学的么,你未得势前,不也很是低调隐忍么。
“如今当务之急,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大皇兄?”
“嗯?勾结逆贼,陷害手足,你觉得呢?”赵晟阴测测地反问道。
“儿臣不才,还请父皇仁慈,法外开恩。”
“喔?为何?这逆子可是要害死珏儿,更是会害你性命的人…”面色倒是稍有和缓。
程知察言观色,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半是庆幸,半是不屑。
昔日赵玠,便是今日赵珏,乃至今日自己。若是自己提出赶尽杀绝,破坏了帝王平衡之道,岂非徒惹猜忌?
“为大局。儿臣自是怨恨大皇兄不顾手足情谊,可如今,赵王在侧,虎视眈眈,容不得内部生乱。若将大皇兄逼至绝境,岂不是会应验日后轨迹?许氏可徐徐图之,现下还是要安抚为上。”
都说了,自己是得先人点拨,为拨乱反正、逆转乾坤而来,这点可得咬死了,时时重复。若显露私怨,以赵晟多疑的性子,保不齐会怀疑那日见到的未来是人为的设计。
“安抚?那朝廷威严何在?”
这是哪门子的朝廷威严?是你的脸面吧…
“大皇子构陷手足,谋夺储位,也是一时魔怔,受身边佞臣蛊惑。有起子的小人,不思忠君体国,总想些歪门邪道,幻想从龙之功,妄图一朝得道。”下不来台,送你台阶。不欲严惩,那就找人背锅。
“唉,玠儿业已开府,朕也是疏忽了。”
啧,这会子又是玠儿了?真是好一副令人作呕的慈父嘴脸!
“此事许丞相未必知情。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前往打探一二。丞相若知父皇回护之心,也该好生自省。昔年姚复之事,丞相也该知晓一二。”兵不血刃剔除许氏一部分党羽,想来皇帝是乐意的。
“嗯。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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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
“臣许济昌恭迎五公主!”五公主怎么会来见自己?若是为了大皇子、二皇子一案来找麻烦,怎么竟会客客气气地递上拜帖?
说起赵玠,许济昌真是被这个外孙的愚蠢震惊了。原本认为,这个外孙蠢钝了些,人也好糊弄好控制,对许家而言是件好事儿。所以,他看不懂皇帝的心思,没关系;他嫉恨得宠的弟弟,没关系;他拉拢朝臣动作明显,没关系;他耍弄阴谋试图搞垮对头,也没关系。
赵珏虽说不是赵玠真正意义上的对手,然则却是唯一可能相争的对手。毕竟皇帝只会有四个儿子,另两个就算被扶上位,也撑不起。赵珏背靠严家,还尚能入得了眼。
只是这次,这次的事情,做下这么大的事,也不晓得严谨周全,一堆把柄等着人抓,竖子!蠢货!
这事儿能瞒过自己的眼睛,皇帝必是有份参合。也怪先帝,子嗣不丰,一个咄咄逼人,不给人留活路;一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想当初,赵晟还是自己扶持上位的,赵昊也因此远离京都,现如今,竟想把勾结藩王的帽子往许家头上扣?
而且,说什么重审旧案,无非是想坐实赵王有异心。私通有异心的藩王,呵,这甚至是想给我许氏安上谋逆的罪名?
皇帝杀机毕露,局势明显不利,难道我要束手待毙?
……
“丞相不必多礼。”
眼见许济昌行礼之后,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站立一旁,等待自己发话,程知微微一笑,开口道,“本宫今日登门,是为劝阻丞相,不要贸然行事。丞相身处高位,从者甚众,一旦行差踏错,可是无数人命呐。”
张干本是太原府下辖一名小吏,后听闻刘翰招揽士人,自感不得志的张干深觉是天赐良机,赶往投奔,果然得到重用,为其出谋划策,成为刘翰谋主。
铁勒杂胡出身,少时被人辗转贩卖,沦为奴隶,流落四方。永康年间,铁勒纠集一众奴隶同伴打杀主人,逃脱之后四处掳掠抢劫,拉起一支人马。后逢刘翰起兵,铁勒率众投奔,刘翰十分欣赏铁勒,任命其为平梁将军。铁勒作战勇猛,尤擅骑兵冲杀,先后攻陷冀州郡县壁垒百余个,数次大破梁军,为刘翰打下大半个冀州。铁勒其人,生性残暴,凶戾噬血,征战过程中常有屠村灭寨、放火焚城之举,冀州闻其名而色变,铁魔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泰兴十年,刘翰以长子刘光为左路军统领,自并州向南;以大将铁勒为右路军统领,自冀州向西;亲率中路军,兵指洛阳,将战线推进至司州。
泰兴十一年,刘翰中军撤回平阳,攻梁大战交由其子刘光指挥。
这刚到的密报说的便是前线刘光军队动作频繁,调度异常,有增兵之兆。
如今并、冀二州战火延绵,幽州异族趁火打劫;青州叛乱四起,匪患难平;益州流民造反,首领唐氏占据一方,蜀中路断。驿站多有损毁,消息不通,战报无法传送。凉州这几年借互市商业发展之便,派遣商队东进关陇、西出祁连山、南渡黑水,沿途设置补给站,招募当地贫困孤寡乡民留守驻站点,在五到十个驻站点之间设立商会会馆,有城建营军士轮流值守;并且大力饲养、培育信鸽,在各个会馆配置,信息由会馆汇总后向凉州报送,尽量形成一套初始粗糙的信息传输架构。现今,洛阳一线因常有往来,消息传播已上轨道,战时也能起斥候之用。加上王正授意,大乱之世,司隶地区总是重灾区,胡汉相争;王朝首都尤其糟灾,洛阳消息算是一级情报。故而按速度估算,密报上记载的前线兵力异动大概就发生在一周前。
见大家都看完陷入沉思,姚绍点名问到:“阿正,你从洛阳回,洛阳情形如何?”
“回禀叔公,儿返程时,刘光攻势已滞,停在司州境外,”王正顿了顿,道:“洛阳依旧歌舞升平,与往日一般无二。儿在司州西境至黄河一线收拢流民,从冀、并二州方向来的难民口中,也并未听闻什么异样。朝廷那边也没什么政策上的大动作。按儿脚程,返程时间大致一月。约莫是这一月内刘胡方面有变吧。”
“嗯,那方儿,你呢?你从并州回,并州如何?”姚绍再问姚方。之前刘翰大军逼近,姚方以都尉身份率八千凉州军驰援并州。
“阿爷,如今正面阻挡刘光的是徐家徐晞,徐晞与其对峙于并州上党。一月前,河内太守李延诈降献城于刘光,徐晞奇袭刘光后军,刘光退守上党,短期内大概无力反攻。”
徐晞以攻代守,插入敌军侧翼,是交战以来朝廷为数不多的胜利。徐氏掌兵,族中子弟多在军中,军队声望很高,作为家主继承人的徐晞,熟知兵书,胆略过人,治军有法,多有赞誉,很受士兵推崇。徐晞先任武卫将军,后刘翰欲攻洛阳,升任平北将军,率军入并州。姚方随其征战数月,不得不说这人不愧乎徐家天骄之名,是如今大梁朝廷难得的良臣名将。
“既如此,阿父,”姚聪眉头一挑,“那么,我这倒有一条有意思的消息。”
姚聪说道:“日前,平阳会馆传来消息,说平阳守军大肆搜集巫医游医、异人术士,咱们四夷馆的一个身毒医僧游历到平阳城,就被带走了。”
“哦?时间?”
“半月前。”
“阿父,刘翰来势汹汹,倾全军之力,存灭梁之志,何以在战局攸关之时,骤然后撤?恐怕是当时便已病重,”姚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么,刘光异动,增兵之兆?呵,刘光是要北归也,那可不是个什么恭谨友爱的好兄长,九成是刘翰将死也。”
“我儿言之有理,”姚绍抚须,沉吟道,“刘翰早已立其嫡子刘俊为太子,刘俊不过一竖子,才能平平,性多猜忌,哪能镇得住他那些虎狼兄弟。刘光作为庶长子,握有兵权,野心勃勃,不甘人下,刘氏内乱就在眼前。”
姚绍说完,撇撇嘴,不屑道:“胡虏就是胡虏,就算是学了我汉家礼仪,也是沐猴而冠,画皮难画骨,骨子里还是不知礼义廉耻、尊卑孝义,让他们窝里斗去。”
王正听着,不由在心中腹诽:我的叔公唉,说得好像窝里斗是胡人的专利似的,纵观古今,汉人做的还少嘛。就你的大梁朝廷,宫廷政变都来了好几次,宗室、大臣都一茬一茬的死,洛阳长街流一次血都要刷好多天。内战这玩意儿和民族无关好吧。
然后接上,“刘氏兄弟必有一争,刘俊也并非刘光对手。然而刘氏兄弟均无刘翰的威望与才能,铁勒功高,占据大半个西冀州,先前自刘光退守上党,便按兵不动,大概是有自立之心了。”
“阿正说的是”,姚绍目光凶狠,“哼,胡狗就是养不熟,前面刘翰背叛了自己主子,怕也没想到死了以后自己儿子会被养的狗反咬。”
“但是,叔公,刘、铁并不会立即反目,刘光一旦掌权,为稳定人心,发动战争是最好的选择。观刘光行为处事,他必会发起另一场灭梁大战。”
“此事可从刘光处入手,张干手下有个叫袁台的士人,是太原李氏旁支的姻亲,此人贯会钻营,贪财好色,在之前是前太原王梁成的属官之时,便向刘翰献媚,现在与刘光走得很近,而且与顶头上司张干不对付。卢氏与李氏有旧,可以此为突破口。”这是姚绍长子,名满天下的大儒卢玄的女婿,姚震。
“好,方儿,一旦并、冀交恶,便是我凉州健儿用武之时。”
“是,阿爷,”姚方一挺胸,“我留了七千兵马在上党,若徐晞北进并州,咱就跟着平北将军捡果子;若徐晞回返洛阳,咱就作为机动部队,如表妹说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必定让那些胡人摸不着影。”
始计篇
作者:孙武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译文
作者:佚名
孙子说: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它关系到百姓的生死,国家的存亡,不能不认真地思考和研究。
因此,要通过对敌我五个方面的情况进行综合比较,来探讨战争胜负的情形:一是政治,二是天时,三是地势,四是将领,五是制度。政治,就是要让民众和君主的意愿一致,战时他们才会为君主去死,不存二心。天时,就是指昼夜、晴雨、寒冷、炎热、季节气候的变化。地势,就是指高陵洼地、路途远近、险隘平坦、进退方便等条件。将领,就是指挥者所具备的智慧、诚信、仁爱、勇猛、严明等素质。制度,就是军制、军法、军需的制定和管理。凡属这五个方面的情况,将领都不能不知。充分了解这些情况的就能取胜,相反就会作战失败。此外,还要通过比较双方的具体条件来探究战争胜负的情形,即双方君主哪一方施政清明?哪一方将帅更有才能?哪一方拥有更好的天时地利?哪一方军纪严明?哪一方兵力强大?哪一方士卒训练有素?哪一方赏罚分明?通过这些分析比较就能够判断谁胜谁负了。
若听从我的意见,用兵作战就会取胜,我就留下来;若是不从,打仗就会失败,我将会离开这里。
我的军事思想您认为能够接受,再从外交上造成大好形势作为辅助条件,就掌握了主动权。所谓态势,即是凭借有利的情况,以制定临机应变的策略。
战争,本来是一种诡诈之术。所以,能战而示之软弱;要打,装作退却;要攻近处,装作攻击远处;要想远袭,又装作近攻;敌人贪利,就用小利引诱;敌人混乱就要攻取;敌人力量充实,就要防备;敌人兵强卒锐,就避其锋头;敌人气势汹汹,就设法扰乱它;敌人谦卑就要使之骄横;敌人安逸就要使之疲劳;敌人内部和睦,就要离间他们。总之,要在敌人没有防备处攻击,在敌人料想不到的时候采取行动。这是指挥家制胜的秘诀,不可预先讲明。未战之前就能预料取胜的,是因为筹划周密,条件充分;未开战而估计取胜把握小,是具备取胜的条件少。条件充分的取胜就大,准备不充分的就会失败。何况一点条件也不具备的呢!我根据这些来观察战争,胜败也就清楚了。
作战篇
作者:孙武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
故兵贵胜,不贵久。
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译文
作者:佚名
孙子说:要兴兵作战,需做的物资准备有,轻车千辆,重车千辆,全副武装的士兵十万,并向千里之外运送粮食。那么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要消耗千金。按照这样的标准准备之后,十万大军才可出发上战场。
因此,军队作战就要求速胜,如果拖的很久则军队必然疲惫,挫失锐气。一旦攻城,则兵力将耗尽,长期在外作战还必然导致国家财用不足。如果军队因久战疲惫不堪,锐气受挫,军事实力耗尽,国内物资枯竭,其他诸侯必定趁火打劫。这样,即使足智多谋之士也无良策来挽救危亡了。所以,在实际作战中,只听说将领缺少高招难以速胜,却没有见过指挥高明巧于持久作战的。战争旷日持久而有利于国家的事,从来没有过。所以,不能详尽地了解用兵的害处,就不能全面地了解用兵的益处。
善于用兵的人,不用再次征集兵员,不用多次运送军粮。武器装备由国内供应,从敌人那里设法夺取粮食,这样军队的粮草就可以充足了。国家之所以因作战而贫困,是由于军队远征,不得不进行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必然导致百姓贫穷。驻军附近处物价必然飞涨,物价飞涨,必然导致物资枯竭,物财枯竭,赋税和劳役必然加重。在战场上,军力耗尽,在国内财源枯竭,百姓私家财产损耗十分之七。公家的财产,由于车辆破损,马匹疲惫,盔甲、弓箭、矛戟、盾牌、牛车的损失,而耗去十分之六。所以明智的将军,一定要在敌国解决粮草,从敌国搞到一钟的粮食,就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钟,在当地取得饲料一石,相当于从本国启运时的二十石。所以,要使士兵拼死杀敌,就必须怒之,激励之。要使士兵勇于夺取敌方的军需物资,就必须以缴获的财物作奖赏。所以,在车战中,抢夺十辆车以上的,就奖赏最先抢得战车的。而夺得的战车,要立即换上我方的旗帜,把抢得的战车编入我方车队。要善待俘虏,使他们有归顺之心。这就是战胜敌人而使自己越发强大的方法。所以,作战最重要、最有利的是速胜,最不宜的是旷日持久。真正懂得用兵之道、深知用兵利害的将帅,掌握着民众的的生死,主宰着国家的安危。
谋攻篇
作者:孙武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晟帝二十一年,昭明府。
“殿下,宫中异动。”平静了些时日,最近各方又开始骚动。
“喔?”程知放下笔,接过密报,“父皇?呵,这是又去和大哥联络父子感情了?也不知大哥有没有伏地痛哭,好生抓住机会。”
“殿下,近来,三皇子和四皇子业已入朝,且圣上颇为亲近。如今看来,对赵庶人,又有赦其罪之意。”你可上点心吧,沈文蓁叹了口气,“还有二殿下处,也不太平呢。”
开府之后,程知便把沈文蓁擢为昭明府文书,处理日常事务。自己女子之身,沈文蓁又有爵位在,并不是很打眼。
自晟帝十九年至今,已是一年有余。这一年多来,程知主要就是和赵昊纠缠上了。其余朝中之事,有严家相助,尽量维持稳定,也不是很麻烦。倒是许家,许济昌深居简出,连赵晟抛来的橄榄枝,也不太搭理。
提起赵晟,赵昊对他这兄长的评价也真是没准了。
赵昊去年开春,接下了推恩令,上书朝廷,请旨册封诸子,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嘛。面上一派和气,私下的暗流汹涌,那就各凭本事呗,不会伤筋动骨,不会引起大乱。非得惦记着自己当初胡扯的那番话,可着劲儿的想要逼赵昊直接造反。
啧啧,那时候接到赵昊请封的折子,脸色可真叫一个难看,竟还是怨怪到自己头上。也不用脑子想想,人赵王当时要真是直接起兵,诸王响应,你是否能拦得下来。以双方综合实力对比,最大的可能,就是就此僵持,江南自治。
程知就是算准了,以赵昊心性,绝不会容许这等事情发生。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大晋国祚,而非民生凋敝、烽火连绵的半壁江山。他一定会接受推恩令。因为,只要赵王在一日,推恩令实际上就不起作用,这些都是死后之事。然而,这却是给程知开了个口子,可以堂而皇之的采取类似切香肠的战术,一步步蚕食江南。
最重要的是,通过推恩令,通过晟帝十九年这场风波,程知要让赵昊知道,自己有这个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有这个能力担负起江山社稷。这才好为日后的行动埋下种子。
果然,赵昊是这么做的。只是,这厮名字真没取错,真是个斗天斗地斗人的好斗分子。这下子火力都对准了自己。前朝暂且不说,后面皇帝这一家子才令人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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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为了安抚皇帝,程知针对江南,又提出了几点。
一是,分全国为十三个州部,每个州部设刺史一人,取消丞相史出刺,改以刺史监察地方。
丞相史不常置,职责不明,直冲藩王而去,太明显。
改以刺史,令刺史秋冬之时巡察部内郡国,年底入京述职。京都设司隶校尉,掌纠察京都百官。皆只有监察权,没有处置权。
二是,采用上计制,改组漕运司。
漕运司也好,转运司也罢,一个直接霸道,想直接夺取地方征税权,最终只会沦为摆设,机构冗余;一个婉转曲折,意图分一杯羹,效果不大。
着令各地王侯官吏,每年年初将辖区内的户口、垦田、赋税等预算数字写在木券上,上报天子,并把木券剖分为二,天子持右券,臣下持左券。年底官员入京报核。天子根据右券亲自考核,或由丞相协助考核,根据考核结果,予以升、降、赏、罚。
三是,推行左官律和附益法。
官员非经朝廷选拔任用,不得升迁。擅自出仕地方者,若上官犯罪,连坐。
官员阿媚地方,背正道而厚私家,重罪。
……
程知借鉴历朝加强中央集权之法,参照本朝形势,结合姚复的上书,从监察权、财政权、人事权三方面对地方加以限制。
此三点,皇帝都很赞成,每一处都可以找赵昊麻烦。
赵昊明面上也没反对,这三条,不仅针对藩王,还能监察官吏、考核地方。司隶校尉,更是纠察京都百官。他既是将大晋看作囊中之物,以打击世家、巩固皇权为己任,就不会为反对而反对。
以许家为首的世家勋贵也没反对。丞相每年协助考核地方官吏,那是多大的油水,多大的权势。户部、吏部皆可染指。
==========
明着,又是皆大欢喜,君臣同心。
然而,私下里,赵昊却是百般手段。
对朝廷选任的官员,拉拢威慑,分化瓦解,迷惑糊弄,除刺史辖区不与江南重合,还算有几分作用,其他人等,几乎都近泥胎木塑,起不了监察之责。
任用人才幕僚,靠的人格魅力。不是慕江南繁华安稳,吏治清明,就是认为赵昊是中兴之主,帝王之才。
至于赋税,巧立名目,改头换面,由明转暗。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
这厢皇帝磨刀霍霍,找赵昊麻烦。那厢赵昊祸水东引,把皇帝的目光拉到程知身上。
赵昊挑拨皇帝,昭明女帝例子在前,又岂可因自己女子之身掉以轻心?就因是女子之身,立身不正,更易行弑父杀兄、逼宫夺位之举。
自昭明开府,力谏推恩,名望高涨,推行三策,众臣赞誉。又有严氏掌控军中,全力支持,一时风头无两。更有甚者,只知昭明,不知皇帝。皇帝真有这般信任女儿,把权势拱手相让,将后半生交托于女儿之手?……
这便有了这段时间皇帝的频频动作,三子四子入朝,挑拨阿兄,与赵玠重拾父子亲情,撩拨许家,等等。
整个过程,赵昊这回,这挑拨,对自己,那是一点掩饰也没有。就是要看自己怎么做。这摆明是在下战书呢。
==========
程知拉回思绪,就听见沈文蓁长叹了一口气。
“哎,我说沈大人,你能不能多笑笑,不要总叹气,总皱眉,总说教嘛。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呢。
放心,你家殿下我,英明神武,受天庇佑,邪崇小人伤不得。”
“…那是皇帝!是你爹!”沈文蓁对这人的德性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一朝至尊,怎能这般轻忽大意?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殿下,你心怀天下,胸襟宽广,不在意人心险恶、阴私手段。可是,自古多少英雄豪杰,祸起萧墙?尤其,帝王心意,更是难测。”
程知正色,“文蓁,你说的,我都明白。父皇此人,只爱权势,从无真心,我从未想过依靠他。”
顿了顿,“父皇年纪大了,敌友都分不清。呵,有些事,也该让他知道了。”
“啊?殿下已有打算?”
“文蓁,本是宫闱阴私,我不愿污了你的耳。只是如今,还是要叫你知晓。
我的好父皇,他此生只会有我们这些孩儿。许皇后断他后嗣,赵珂令他厌恶绝顶,赵环谄媚庸碌。这个皇位,舍我其谁?”
“啊?”
“父皇曾言,大儿愚蠢,阿兄单纯,三子无能,四子毫无骨气。父皇说,他对我寄予厚望。那么,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也是时候了。便让父皇知道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章来了。搞事的来了。
还记得,有小天使提过的,皇帝多疑猜忌,程知当初来得那一手不安全么?程知敢那么做,是有底气的,她做出决策,是考虑到方方面面,权衡之后,把风险压到最低的选择。
皇帝有破绽,操作的好,还是致命破绽。
程知就是打时间差,要的就是有机会进行原始资本的积累。时至今日,程知已经有了一较胜负的本钱。
咳,说个题外话,我走的剧情流,咋没什么小天使讲下剧情哒?哪种剧情比较带感?这一章,关于程知与赵昊的交锋,本来想展开写,又觉得节奏不太对,后面交手不断,还是这样子比较好……
明天还是大长章。明天见。
晟帝二十一年,年末。
许皇后犯上,重伤皇帝,皇帝大怒,欲治罪许家,赐死庶人赵玠。
==========
延宁宫。
“阿娘,竟是您亲自出手。”
其实,赵晟再如何,也做了这么些年皇帝,继承人的问题终归是要考虑的。总不能来一个,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吧?那到时,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程知本意是想乱赵晟心志,趁机胁迫他立自己为储君,再让他荣养。赵晟见过未来幻境,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做到的。只是这样一来,总归是有后患的,不如现在的局面,真正一劳永逸。
上一世,赵晟算计许家,却未曾防备许皇后一个弱女子,混乱中为其得了手,伤势拖了一年。这一回,赵晟携怒而至,几近丧失理智,许皇后惊怒交加,多年怨恨迸发,冲动动手,却是正中要害,伤势更是重于上回,恐怕拖不了多久。
而能挑动许皇后心绪,同时引导皇帝在得知始末之后直向其而去的,唯有严贵妃一人。
“许皇后这人,看似端庄贤良,实则狠辣果决。当年,看清皇帝为人,便直接废了他传宗接代的能力。如今,见着皇帝一副想杀人的样子,还不先下手为强?只可惜,终归是妇人,没能叫皇帝当场毙命。
严家随时待命,准备控制大局。如今也好,皇帝还留着一口气,且等他收拾完许家。你要做好准备。”
程知默然。
严贵妃话音落,见着程知的神色,便嗤笑一声,“珵儿,你莫不是觉得我手段毒辣?或是在同情你父皇?
你莫要忘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什么叫做一劳永逸?什么叫做此后不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什么叫做安坐天子大位久矣?唯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称得上一劳永逸,就算是东宫,那也在一人之下。
若是我不把握时机,待到皇帝出手,你看他容不容得我们母女?容不容得严家?
你既是想要那个位子,也清楚自己选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你还妄想手上不沾鲜血么?
呵,珵儿,你这般聪明,你先前做出决定的时候,真的料想不到这样的结果么?你父皇是怎样的人,你不是了解的很透彻?你激怒他,又是想做什么?
帝王之路,从来都是由白骨堆砌,鲜血铺就。赵珵,莫要做此虚伪之态。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程知闻言抬头,深深一揖,“多谢阿娘,儿受教。儿必定不会辜负阿娘的苦心。”
严茹松了口气,很是欣慰,这孩子不是蠢笨的,不会钻牛角尖。“那你便好生准备吧。禁宫内外已在严家掌控之中。”
“阿娘,不必。”
“你说什么?”严贵妃眉头皱起。
“阿娘,儿从未想过不沾鲜血,可是,无谓的性命,儿也不想背负。儿既是立志涤清荡浊,未使尽全力,又怎能轻言放弃?有兼顾最优的法子,为何选那个最简单的?
儿不想逼宫,父皇再不济,也是儿的生父。不论真情假意,终归给了儿这么多年的盛宠。况且,儿欲为一代圣君,岂可留恶名于青史,供后人效仿?
儿也不想杀许皇后,不想灭许家。许皇后也是女子,是被家族推出的棋子,她的青春昭华也是湮没在这座深宫里。许家为世家之首,没了许家,还有张家、李家,儿欲以此为契机,收服许济昌。
阿娘,给儿一个机会。今夜之前,我会说服父皇,立我为储君,交出大权。如若不成,再行逼宫之举。”
“…好。”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
正阳殿。
“父皇,儿臣来迟也!”赵晟面无血色,整个人透出一股子迟暮老人才有的颓色。
“哦,是珵儿啊,”吩咐左右退下,“许氏贱人,朕要活剐了她。还有许家,养出的好女儿,胆敢行刺朕,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罪不容诛,当夷族。你领严氏兵马,现在就去包围许府,拿下这些罪人。”咳咳,噗…
“父皇,父皇,传太医…”
“闭嘴,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朕伤重不治么?”
“父…皇…,您伤哪了?”
“呵,你不知道?”
“儿臣听闻皇后行刺父皇,便匆匆入宫,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皇后素来贤德,怎么会刺伤父皇?”以严家手段,全做不知,未免太假。
“贤德?那个贱人,她,她,蛇蝎毒妇!”赵晟情绪激动,听闻程知匆忙进宫,看了她一眼,观她鬓发凌乱,衣冠不整,额头冒汗,倒是信了几分。神色也和缓了些。
“珵儿,你是个好孩子。父皇这次,恐怕时日无多了。”
“父皇!”程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得天庇佑,怎会有事?太医医术高明…不成,儿臣即刻着人各地寻访名医。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荒唐!赵昊虎视眈眈,你这是要引他入京么?”
“父皇…”
“珵儿,如今只有你了,父皇将大晋江山交给你,你务必要诛除奸佞。”说罢,紧紧盯着赵珵。
只见对方神色惊骇,跌坐在地,“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天命所归,昭明前辈都是这么说的。您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儿臣只为辅佐父皇而来,若父皇不怀生志,叫儿臣该如何是好?
赵王手段高明,若无父皇掌舵,儿臣怎么应付得来?”谁信皇帝,谁是傻子。
赵晟一时怔忡,昭明?昭明?究竟谁才是天命所归?莫不是天意?罢了罢了,总归是我的女儿,不是赵昊……
“珵儿,你很能干。你先回去吧,为父要休息了。”
==========
离开正阳殿,程知才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知刚才自己那番表现,可否令多疑的帝王满意。每回和这位父皇交锋,都忒心累。处处是陷阱,时时设诱饵,须得步步小心,句句斟酌,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先回府,见见文蓁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就这么退场了?不不不,赵晟还有戏份,还会再使个绊子……
程知要的,是平稳的权力交接,接下来,还有几场,接着演。
明天见。
==========
下面的,小天使请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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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作者明显表示拒绝的情况下,依然秒盗,前辈教我,要截图留证据,故而,留下这段话。
小天使请不要介意,多多包涵,谢谢支持!
昭明府。
“殿下……”
“不必忧心。事情大概能解决。我先去沐浴,累……
稍后让厨房准备一份五香乳鸽、翡翠蟹斗、蜜汁火方,嗯,并几道小菜,我们边吃边聊…”程知早有准备,把京都酒楼的厨子挖到府里来了,口味超正,赞。
沈文蓁脸黑了黑,“殿下,晚间易积食,不宜饱腹。还有,许丞相求见,已在正厅等候多时。”
“哦。”程知扁扁嘴,顿了顿,“许济昌?”他来做什么?本来过后要去会会他,这会子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按殿下脚程,大概您到宫中不久,许丞相便登门了。”
“喔?许皇后出事,他居然先跑来见我?怪哉!那我先去见他。”程知迈步,却见沈文蓁方向不对“哎,你去哪呢?”
“自是去厨下,吩咐他们准备您的五香乳鸽和几道小菜,至于翡翠蟹斗和蜜汁火方,”沈文蓁顿了顿,嘴角微勾,“那是没有的。”
“……”
===========
正厅。
“劳丞相久候。
“殿下,”许济昌见着那人,唇边挂着一贯的浅笑,温文雅致,气韵天成。心下定了定,但愿自己这次没有选错。
这人,不过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崭露头角,力压兄长,牵制藩王。政策法令,信手拈来,却偏偏都落在点上,令人不得不按其心意行事。
昔日舍赵昊而选赵晟,一则,赵昊视世家如仇寇,步步紧逼;二则,也未尝不是忌惮他过于厉害。而赵玠,更是在自己的有意放纵下,长成那般样子。
这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赵晟短于政事,却长于权术,心胸狭隘,过河拆桥。赵玠,愚蠢鲁钝,却和他老子一样,喜欢那等下作手段。
是不是无能之辈,皆易自卑嫉恨,容不得人?正如赵晟嫉恨赵昊,赵玠厌恶赵珏。赵玠若然得势,日后未尝不是另一个赵晟。
那赵珵呢?此人倒可谓是不卑不亢。五公主早年颇有骄纵之名,可入朝之后,谦逊有礼,行事有据。也从未刻意露出礼贤下士之态,只让人觉得自然亲近,如沐春风。不论是否天性如此,都足见此人不凡。
枉我历经两朝,自诩眼光毒辣,如今却是看不明白一个小女娃。她对世家,到底是何态度?对我许家呢?今个儿,且容我最后再来试一试。
“臣有罪,请殿下救臣。”
“丞相,这是何意?”一见面便是如此大礼,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殿下,臣方才闻得皇后之事,心中惶惶。是臣教女无方,敬犯天颜,本该阖家待罪。只是皇后素来名声在外,今上对许氏又有颇多误会。臣谨记殿下昔日指点之恩,今日厚颜,登门求见,还望殿下再施援手,为许氏一族指一条明路。
呵呵,心中惶惶?还阖家待罪?局面真要如你所言,那般紧张,你还有这闲工夫来我面前装可怜?
记载着你许氏一党将领的名单,那可不是瞎编的。这段时间,程知不动声色,明升暗降,调动职守,也只是把最关键的几个位置换上了严家人,也算是敲打了许济昌。
许氏根基深厚,上一世,若非赵晟早有算计,赵玠匆忙起兵,也不至大败。君不见,后来的京都大清洗,许氏还有不少余党逃脱么。
这一回,自己敲山震虎,一开始就威慑住了许济昌。这老家伙平日谨慎,非有倾覆之危,不会轻易冒险。但若皇帝痛下杀手,那么就必定会倾全族之力。加之,许济昌近来收缩势力,韬光养晦,赵晟谋算不成,失了先机,又没有猪队友赵玠拖后腿,双方一旦兵戎相见,京都动荡,恐甚于前世。这岂不是给了赵昊送上门的便宜?这也是程知之前在宫中拒绝严贵妃的考虑之一。
故而,许济昌此时的惺惺作态就很值得玩味了。
许氏和皇帝尚有一较之力,只是如今,自己横空出世,背靠严家,就是极大的变数。所以,这是在试探自己?
既是如此,“丞相何至于此?皇后娘娘那一刀,捅的,嗯,恰到好处,父皇确是怒极,但却有心无力,方才,正是急召本宫呢。”
许济昌愕然,这人怎么又不按常理出招?这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
祸事将至,自己上门求救,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
她若有意,便该安抚拉拢,以示施恩。下面就是该谈条件了。
她若是看轻许氏,以为有严家,就能确保朝堂无忧;或是认为许氏为异己,想打压铲除的;自己也能判断,是要极力说服她?还是就此放弃,继续扶持皇子?
可现下这般,这是什么反应?皇帝急召?这莫不是想拿乔?让我求她?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许济昌眯了眯眼,心中思绪翻滚。
“本宫?本宫自当奉诏。”
“…不知上谕?”
“丞相可是在刺探圣意?”
见许济昌又噎了噎,程知笑意加深,“不过嘛,丞相你又何必多问。你与父皇君臣十数载,想必对他也算了解。呵,不然,你,深夜急召子弟僚属,是要做什么?你调兵,又是要做什么?”
“殿下,话可不能乱讲,您可有凭据?”这人,莫不是在监视自己?什么时候,我许氏的一举一动,竟会在一个小女娃的眼皮底下?她,究竟想做什么?
“喔?本宫以为,经过上次,本宫手中是否有凭据,丞相已是清楚了。”啧,干什么事儿之前,不得找几个臭皮匠商量下,把任务步骤布置一番?这一猜一个准,还要凭据?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你…”许济昌见着面前这人笃定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却是开始慌乱。却听那人接着说道,“其实,本宫颇为好奇,不知丞相手中兵马,比起严家,战力如何?”
程知这边话音一落,便捕捉到许济昌一刹那的失态,鼻翼张大,眉毛上扬,他在紧张,他的心在乱,很好。
“父皇口谕,可是令本宫领严氏所辖兵马,让丞相认罪伏法呢。
唉,本宫也是颇为犹疑,许氏勋贵之后,人才济济;丞相辅佐父皇,劳苦功高;许氏一族,勘为人臣表率,世家翘楚。若然因皇后一时错手,罪及全族,未免令人惋惜。
哪知此时,丞相竟是亲自登门,那倒不如随本宫进宫,向父皇请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在写的时候,觉得,程知和别人对话的场景,特别好玩儿。尤其双方都爱脑补。
看,我从第一个故事起,对话就特别多,和各种各样的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来一发小剧场:
程知玩味:皇后娘娘那一刀,捅的,嗯,恰到好处……
文蓁黑脸:殿下,非礼勿言!
程知挑眉:你想哪了去了?忒猥琐……
说罢嘿嘿一笑:皇帝要真那般,可就废了。而我,捅哪都没事儿。你是不是很幸福……
==========
被盗文网搞得心累,没什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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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竟真想诛灭许氏?我这竟是自投网罗?
只不过,许济昌眼眸一缩,转念间,思及此人种种行事神态,从昔年那起构陷案,到其后的朝堂进谏,开府入朝,各方交锋。其方才所言,领严氏?世家翘楚?一时错手?这人?
许济昌定定望着那人,沉声开口,“此事始末,殿下想必已是知晓。皇后当年,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虽罪不可恕,然其情可悯。宫闱险恶,皇帝寡情,皇后是为自保,正如曾经,殿下在臣府中所言。”以这人手段,虽不知她当初是否知情,可如今,事情闹大,皇帝盛怒,她就没理由不知晓了。
“臣亦只想许氏一族无忧。殿下也知,今上行事,刻薄寡恩,自私凉薄,令人齿冷。昔日以二皇子对付许家,今日又令殿下领严氏在前,是要许、严两家两败俱伤。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今上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许氏于朝尽忠竭力,于君从无贰心。严氏子弟多在军中,戍边守卫,功劳赫赫。难道吾等臣属,便要因帝王猜忌,不但功劳得不到嘉奖,反而要身死族灭,不得善终吗?
而反观殿下,孝悌仁爱,年少有为。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臣,愿为殿下效劳。”
程知:“……”
啧,这般露骨?劝我取而代之?这是,真心投效,还是另有后招?
还有,谁和你许家一样?
你都知道,我知道皇帝不能再生。现在的局势,皇帝重伤,我临危受命,这可是我的赢面大。我若得势,严家赢了,自是尊荣显贵。而你许氏,纵是势力再大,和天子硬抗,天子可能元气大伤,你却绝对落不得好。
呵,所以,你这不就是上门试探来了嘛?
这概念偷换的好。不愧是世家掌舵,两朝老臣。明明是想改换门庭,投效昔日敌手,却偏生说的同仇敌忾,满腔正气。
不过也好,你如此识时务,倒省的我再费心思。至于真心,还是假意,待到名份已定,就容不得你了。
“丞相此言何意?本宫一介女子,上有数位兄长,岂敢有非分之想?”
呵,有门。许济昌心下嘲弄。我教唆你夺位,你没有开口痛骂,没有严词拒绝,反而问这么一句,真是野心昭彰。
不过,有野心好,有野心才有我许氏的出路。赵珵此人,对许氏也好,对赵昊也罢,出手精准,却留有余地,这是为什么?恐怕,心思正如自己当年有意放过赵昊那般。
帝王之术,重在制衡,无论是赵晟,还是赵珵,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扶持党争,不让一家独大就是必然的选择。
不同在于,赵珵行事极有章法,看得出来其人颇为自信,待人处事又堪称圆滑世故。身负才华者,不恃才傲物,不清高自负,当是个人物。尤其还年轻,不至于忌惮老臣。
若是我看走了眼,那也没法子,她已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
严氏有二子,赵珵有兄长,尤其这个兄长还是能够问鼎大位的热门人选。赵珵会不防备赵珏?会完全信任严氏?恐怕不会吧。许氏鼎力支持,不正好制衡严氏?所以,她才会说世家翘楚?她才会说一时错手,为皇后开脱?
当日朝堂进言,自己就曾感慨过,可惜这人是严氏子,不是许家人。如今想来,为什么不能呢?女主当朝,不同于男子后宫三千,谁说许氏血脉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我许家儿郎,可是各个相貌堂堂,能文能武。
此时许济昌料定赵珵对许氏有图谋,便定下心来,“殿下何出此言。殿下封号昭明,岂不闻昭明女帝之名?昭明德才兼备,治国有方,这正是对殿下的期许啊。
几位皇子,赵玠一介罪人,二皇子无心权位,三皇子和四皇子皆是平庸无能之辈,怎能和殿下相较?
一国之君,事天审谛,忧关国运,殿下理应当仁不让。臣与许氏,为殿下马首是瞻。”女子?实力面前,只有那些迂腐愚蠢之辈,才会咬着性别不放。
嘿,这马屁拍的,高帽戴的。昭明女帝固然才华倾世,却不能掩盖她出身后宫的事实。德行?百年来,那可是被这些个文人直男癌黑了个遍。不过嘛,这话说的漂亮,我爱听。
程知微微一笑:“但愿许卿莫忘今日之言。本宫也很期待,三朝元老、君臣相得的佳话。”
……
许济昌出得昭明府大门,整个人神清气爽,一扫阴郁之色。
虽说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结果还是达成了。至于联姻之事,今日却是不好再提。赵珵为人有主见,今个儿没机会谈条件,整个过程都是由她引导。有赵晟之事在前,这个时候提了,保不齐认为许氏不识分寸,想拿捏她,引起反感。这样刚刚好,来日方长嘛。
===========
晟帝二十二年,正月刚过。
圣旨下:
皇后许氏,品行不端,不修内德,怀执怨怼,失仪犯上,不可承天命。今黜其封号,废为庶人,着令冷宫待罪。
……
朕五子珵,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可托社稷。今授以册宝,立为储君,正位东宫,以安万民。
……
==========
正阳殿。
“珵儿,许氏如何了?”
哪个许氏?程知稍顿,回道:“禀父皇,庶人许氏已是在押待罪,随时听候父皇处置。许丞相上书告罪,言称其教女无方,有负圣恩,实乃大过。如今闭府不出,静候父皇治罪。”
“哼!教女无方?许济昌那老匹夫,这是吃准了朕不敢将那个恶妇的罪行公诸天下?不敢昭告天下,朕命不久矣?”
赵晟连连冷笑,“他这一请罪,朕若是降罪许家,岂非是朕是非不分,赏罚不明?朕受了他许家这么些年气,连身子都毁于许家恶妇之手,末了,朕还不能轻易动他?那朕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那你别做啊?你当初别抢啊?现在别扒着不放啊?程知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不由诽腹到。
“那个贱人,朕死之前,非得好好招呼她!”
“父皇息怒,许氏跑不了,儿臣着人守着,也不许她轻易解脱。当务之急,父皇要好生养着身子,待伤势好转,想怎么处置,自可尽兴。到时尽可见到许氏伏地请罪,痛哭忏悔。
至于许济昌,明里阖家待罪,实则异动连连。如今非常之时,若是直接和许氏撕破脸,恐怕京都免不了一场兵灾!”
“逆贼!怎敢!”噗,“咳…咳…”
“父皇,父皇,您息怒,息怒啊,传太医,传太医…”程知眼见赵晟急怒攻心,竟是生生喷出一口血来,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父皇,您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就,就当是为了大晋江山。儿臣一介女子,年轻识浅,臣工不服,还要依仗父皇主持大局啊!”
“唉,赵昊狼子野心,诚难久养,这些年,是朕妇人之仁,纵虎归山,才有今日之祸!若无赵昊窥伺身侧,收拾一个许家,又岂会束手束脚?”赵晟仰头长叹,心下后悔不迭。
只不过,小五还真是妇人,已是储君,入主东宫,却无丝毫王者气概!臣工不服,还要找父皇做主?待我百年之后,岂非为严氏所制?严氏不是要为第二个许氏?小五软弱重情,日后岂非会放任外戚做大?
罢了罢了,早知她是这样的人,才会放心交给她。我这个做父皇的,就再替她把路铺平来。
赵晟正了神色,“珵儿,你日后会是天下之主,你身上肩负的是我赵家江山,切不可感情用事,更不可独独倚重严家。你须谨记,为帝者,独处高位,不可偏重某个臣子,亦不可让臣下结党威逼君上。你可明白?”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严家是儿臣外家,只要不悖逆违法,儿臣自会保其安荣富贵。而朝廷选才,乃国事,皆应出于公心。儿臣理应唯才是举,不因私偏颇。”这就开始考虑外戚的事了?可惜,你不是汉武帝,我也不是刘弗陵,想在死前还搞点事?想动严家?那要先问过我。
赵晟愣了愣,这孩子,不是这么个意思,不过罢了,到时坐上那个位子,她也会明白的。现下她不明白,就由我来帮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问,这章内容丰不丰富?情节爽不爽?
我之前有说过,我走的正剧风,笔下人物都挺正常,脑子没坏。是吧是吧?都有自己的考量,都是为了追逐最佳结果。按照经济学的说法,那都是理性人。
许老爷子,皇帝戏份都还挺多。
尤其是许济昌劝进这段,我感觉特别爽。因为,程知内心的弹幕是这样子的:哈哈哈哈哈哈……
==========
讲下小天使评论给我的启发。
关于感情的:
难道是这些什么严茹、赵晟、许济昌、赵昊、赵珏,等等,太抢戏了嘛?文蓁存在感还蛮强的也……
初见就是救命之恩,肌肤相亲;再见就是美色惑人,相谈甚欢;接着,程知布局,激文蓁携手;然后,程知破局,震惊朝野,文蓁心服;程知为文蓁请赐爵位,文蓁感动。这个阶段,对文蓁,属于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这样子。
接下来,新一轮争斗,程知把文蓁擢为府中文书,二人朝夕相伴,感情渐生。期间,有约会,比如京郊爬山;有撒娇,比如五香乳鸽;有邪魅,比如天凉王破,哦,不对,是“嗯,该让皇帝知道了”这样子。这一阶段,属于开始亲密,私交不错。
再往下,就是下一个阶段了。
我觉得,感情线,真的挺良心的说。
当然,作者单身狗,如果这不是爱情,那,那,那我只能用开车来弥补了……
嘤嘤嘤,请不要打破,我是一个天赋异禀大情圣,的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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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宁宫。
“见过你的好父皇了?”严茹见着赵珵缓步而来,还是一副子懒散闲适的样子,可这份平和之下,却藏着非凡的野心和手段。
当日,赵珵放言,说会说服皇帝,立她为储君,交出大权;说要以皇后之事为契机,收服许济昌。严茹只当她是少年意气,心高气傲,却又感动于她的执着坚持,尤其是那句“未使尽全力,又怎能轻言放弃?有兼顾最优的法子,为何选那个最简单的?”,深受触动。
而今,她却是真做到了。皇帝下旨,册立储君;丞相带头恭贺,压下了朝中反对之声;地方祥瑞频传,储君声望暴涨;一时间,赵珵二字竟已成众望所归。
难得的是,事已至此,她仍是不骄不躁,经手事务,无论大小,一律禀明皇帝,由皇帝决断。这般年纪,竟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难怪能成长如斯。
“儿是从正阳殿来。父皇此时,大概是要召见朝中老臣、清流、宗亲,托孤?看父皇的样子,确实不太好了。”
程知心下叹息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上一世,正是有赵晟的谋算,间接造成了本尊的死亡。而这一世,却是在自己和严贵妃的推动之下,赵晟伤于许皇后之手,如今大限将至。这是不是命运轨迹的纠缠?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赵晟终究会死在许皇后手里?赵晟与赵珵一世父女,终究会沾染上对方的血债?
不论如何,本尊至死,都不知道赵晟为人,在本尊心目中,赵晟始终都是那个给予自己万千荣宠的好父皇。那么,这一世,程知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孝顺孺慕的好女儿,让他作为一个帝王,有尊严地死去。
严茹闻言横了一眼,“珵儿可真是孝顺。只是,那些个老臣、清流、宗亲,你引到你父皇那里去,是要做什么?”
程知讪笑一声,“生我者,阿娘也;知我者,亦阿娘也。那些个老夫子,迂腐之极,天天拿着女子身份说事儿,儿见了就烦,就只能麻烦父皇代为处理了。
说着什么女子应当柔顺贞静,修习女德。又说什么前朝之鉴在前,昭明牝鸡司晨,阴谋窃国,导致朝野大乱。哼,依儿看呐,他们这些人,天天吃饱了没事干,满嘴伦理纲常,就应该回去,先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君为臣纲。”
严茹失笑,“你啊,叫为娘说什么好。”
程知端正了神色,“阿娘,其实,说正经的,父皇必定会找人辅政。儿继位后,严氏就是正统外戚,以父皇心性,必会分化制衡。虽说父皇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另一个严氏,但也难免随手点将,给我们造成麻烦。那倒不如选几个我们称心的,那些个酸儒,资历老,出身高,却没什么真本事,正是合适。父皇只要知道,这些人看不惯儿,那就够了。”
严茹神色复杂,心下直直感慨道,赵晟,你知道么?你千般筹谋,万般算计,多疑猜忌,从未信过任何人。你利用我的儿子,防备我的家人,如今,却被我的女儿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可真是痛快!
只是,珵儿这般,真是一派帝王姿态。
严茹微阖眼皮,心头一阵叹息,似是不经意开口,“帝王初始依仗外戚,巩固权位;待君威日重,便又忌惮外戚干政,连带忌惮后妃所出皇子。这已成历史规律。”
然后,便听见那人朗声一笑,“儿是赵珵,是阿娘口中,终有一日可以与昭明女帝并肩的一代圣君,若没有几分自信,怎能称得起阿娘的赞誉。
皇室、权臣、外戚的关系,处理不好,是皇帝无能。儿之所愿,是我大晋上下一心,盛世中兴。为君者,一味陷入猜忌内斗,怎能君臣同心?
更何况,严家不仅是外戚,更是儿的家人,是外祖,是外祖母,是表兄表姐,是表弟表妹,又岂能以臣子论调,一言以概之。
阿娘无需忧虑。”
逆着光线,只见那人长身玉立,风采照人,脸上洋溢着自信璀璨的笑容,透着一股子意气风发。
是了,这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珵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他的父亲一样。
“珵儿,阿娘,娘只是,前车之鉴,史书上记载的血腥龌龊,我,我…”
“阿娘,儿明白的。您只需要记得,在为君前,儿先是一个人。儿是赵珵,是您的孩儿。”程知温言安抚,表示理解,突然话锋一转,却又问道,“说起来,阿娘会怪儿么?当日拒绝了您的提议。阿娘昭华为父皇所误,却无处宣泄,不能像许皇后一般痛快,阿娘会怪儿么?”
啊?严茹被这转折震得有些晕,几息才反应过来女儿问得什么。这叫什么问题?逼宫是为大局,怎么成了私人出气?
严茹理解女儿略过外戚问题的孝心,便也顺着答了,带着些许无奈,“你啊,许皇后是痛快了,可是许家呢?一个不好就是大祸临头,灭族之灾。说来你也是有本事,真就说服了许济昌,那些个什么地方祥瑞,就是他的示好吧?
为娘可不是这种人,洒脱不起来。
宫闱之内,步步惊心。皇帝阴沉,务必收敛神思,正如你说的,过得那是一个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日日揣摩上意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想这些意气之争。
看到你现在这般优秀,为娘就很高兴啦。至于皇帝,娘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了。”口口声声拿皇帝出气的,这大概也是第一人……
“嘿,就知道阿娘是实在人,闷声发大财。”
“你说的这叫什么和什么呀。
倒是提到许皇后,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能保下一条性命,多亏了你,希望能亲自向你道谢,你要见她么?哎,为娘倒是不知,吾儿竟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
“见面倒是不必了,儿也只是由己度人,不忍一条性命罢了。就让她好生待在宫里,过一些安生日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是麻麻的贴心小棉袄。
第二轮争斗已是尾声,明天尘埃落定,进入第三轮。
下一个阶段,只靠机智,是不够的。真正的对手,即将出场。一切,唯有实力。
第三个故事,从开始到现在,关于破局的线索、伏笔都交代了,本章把程知的立场心态也点明了。
早就说过,程知是一个温和的人,她不喜欢暴戾的手段,不喜欢大动干戈,还记得那句嘛,“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圣人者,常治无患之患,故无患。”,占据先机,使人为我所用,得到想要的结果,才是程知惯用的手法。
晟帝二十二年春,皇帝驾崩,储君继位。就爱上网 。。
大行皇帝遗诏,令广裕王赵冲、中书令孙庆,太子太傅周礼安辅佐新君。封次子珏为康王,三子环为平王,四子珂为安王,各赐食邑封地,拱卫京都,不必远去。务使君臣同心,手足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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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程知已经是大晋天下名义上的主人了。先帝发丧,半个月后,便是登基大典。
太和殿。
“陛下,登基大典相应事宜已是准备就绪,此间章程还请您过目。”御前奏对的,正是新任的礼部尚书,沈祁丰。
沈祁丰原本是看中了二皇子赵珏,还打算献上二女儿。可没曾想兜兜转转,最后登上大位的,竟是五公主赵珵。
不过,五公主倒是颇为亲近蓁儿,还救过蓁儿一命。开府之后,便把她擢为文书,带在身边。如今登极,女帝临朝,蓁儿若是能被倚为腹心,那前途便是无可限量。蓁儿的婚事,便要好生斟酌了。毕竟当初沈家有意,二皇子虽为皇帝胞兄,但未尝不会遭忌讳,还是要与其保持距离为好。
这个二女儿,自小博学聪慧,沈祁丰本想通过沈文蓁向新帝表示衷心,没曾想,新帝竟是主动提拔自己。礼部尚书告老,点明让自己暂代。原户部尚书许汉真革职之后,上位的是先帝心腹。本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多番活动,自己也可以想想那个位子。
只是,新帝并未动户部,反而把自己擢升至礼部。虽说是暂代,可是这一场登基大典下来,办得好,就是妥妥的功劳,尚书之位就是板上钉钉,倒也很好。
程知督了一眼沈祁丰,便明白他心里打的小九九。想升官?可以。想做户部尚书?绝对不行。
沈祁丰此人,真才实学也有,但最擅长的,是官场钻营。这般识时务的人才不放到礼部,成为帝王喉舌,做个御用文人,和那些子腐儒打对台,岂不浪费?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和清流打交道最多,目前来说,最是适合他了。
而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非得选任人品端方、严谨讲原则的帝王肱骨。程知已是物色好人选,是严家子弟,锐气十足,只是资历尚浅,已是安排到户部接任沈祁丰留下的位子。接下来,与赵昊的较量,免不了要从户部动手革新。
“沈卿辛苦。朕初登大宝,典礼便依循旧例。卿可多向广裕王、中书令以及太傅讨教。”沈祁丰这事儿倒是办的周到,大典声势赫赫,彰显国君威仪。
“臣遵旨。广裕王爷,孙大人,周大人,下官刚到礼部,大典诸项,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沈大人过谦也。沈大人行事很有章法,不愧是陛下慧眼识珠,亲自指派。”广裕王赵冲呵呵一笑,心里却是一叹,新帝不简单呐。
赵冲是赵泽的堂弟。广裕王一脉,一向不掺和朝堂之事,安安稳稳过了这么多年,哪曾想,大侄子临了,居然把自己拖进这摊子浑水。
这个侄孙,哪里是什么柔弱人物,先帝真是看走了眼。还学先人,任命什么辅政大臣,临终托孤。
昔年,新帝以一纸推恩令进入世人视野,而后,改设刺史,报对预算,强化监察,考核地方,推行律法,打压藩王,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儿办得不漂亮,又哪里是普通人能做的出来的。
更别提,赵珵一介女子之身,可以打败诸位兄长,赢得那个多疑不定的大侄子的信任,获取严家的全力支持,舍兄长而投向自己,这是怎般手段。更何况,观近几日朝中动向,那位许丞相也恐是偏向了新帝。
啧啧,这样的人物,赵冲可不敢得罪,只想敬而远之,安份地混过这几年就好。只可笑孙庆和周礼安,一个野心勃勃却毫无眼色,真妄想做个名副其实的辅政大臣,独揽大权;一个清高迂腐却并无实干,整日里还想着让新帝低头,真是无知无畏。赵珵早晚得收拾了他们。
这个沈祁丰,本身就会钻营,又识时务,又会讨巧。其女沈文蓁日日跟在新帝身边,俨然一副内相之态。沈家,也是不好得罪的。
“既是陛下嘉许,王爷称赞,沈大人,你可要多用心呐。”周礼安对这个只知道溜须拍马的小人,是及其不喜的。奈何皇帝信赖,哼,真是妇人,耳根子软。
女子登极,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还绕过了几位皇子,真是荒唐。只是,一想到先帝对自己委以重任,周礼安内心便又是一阵激动。罢了罢了,君命如此,我必定会好好教导规劝新帝。若真是朽木,还有几位皇子殿下。
孙庆冷眼旁观,回了沈祁丰一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可没有周礼安那般天真,新帝一路走来,行事手段,孙庆都看在眼里,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只是,先帝为何要设立辅政大臣?无非是为了制衡严氏,不让其一家独大。新帝受女子出身限制,得不到清流支持,必会重用严氏。这便是我的机会。
严氏真的可靠么?那可还有个同样曾经深受帝宠,却与皇位失之交臂的赵珏呢。若是没了严家,新帝还能依靠谁?论资历,论才干,谁还能比过自己。
孙庆内心激起一股难言的渴望。许济昌出身大族,昔年扶持赵晟登基,便把控朝堂十数年。而自己家世平平,靠着忠心,得先帝看重,入中书省。只不过,这些年,纵使自己已官至中书令,掌传宣诏命,侍皇帝身侧,可终究及于内廷,怎能比得上许济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威风?连皇帝都很是忌惮。
想到这,孙庆眼神一暗,望了望对面的许济昌与严放,且让严氏与许氏斗一斗,待两家两败俱伤,自是我出头之日。
此时,鸿胪寺卿吴覃奏报:“陛下,鸿胪寺今晨收到赵王上书,”顿一顿,瞄了一眼上首的皇帝,“赵王欲进京吊唁,以全兄弟之谊。
赵王称,自就藩后,不曾再见兄长,想起总角之时,兄弟和乐,不禁涕泪满襟。其有感于您昔年所言,兄友弟恭,五德基石,内平外成之本,故而上书,请您恩准其离开藩地,进京吊唁。”说完便低下了头。
随着吴覃话音一落,殿内为之一静。在场的大臣,均不由地望向上首之人。藩王入京,还是那位?恐怕生乱。可这番话,却是新帝的扬名之始。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加班,今天晚了点。
新一轮开始,搞事的来了。
还记得之前程知对赵晟做的手脚么?赵晟的幻境?为了一开始就杜绝赵珂的机会。
赵晟临终前,有程知这么多轮下来的暗示加成,当日程知所言,赵晟终是信了。所以,赵晟对赵珂是极其不满的。封王赐爵,只是为了不和之前提出推恩令时的那些冠冕堂皇的手足友爱言词相冲突。留诸子在京,一是不想再见藩王势大,二是,以为程知知晓始末,会收拾他的。
哦,对了,说好的,文蓁会出现的,一个侧影。
程知闻言,心内很是扭曲了一瞬。啥?脸呢?赵昊这家伙,咋变得这般不要脸了?还兄弟情谊?还涕泪满襟?说你们不共戴天我信,说你们兄弟和乐,我就只有呵呵了。
啧,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吧?我若不许你进京,就是自扇巴掌是吧?
想得挺美。只不过,你偏偏碰上的是我。我想见你很久了。
不让你亲眼见到我,你怎么会心服口服?你想要的,安稳繁荣的大晋,变革中兴的大晋,我会做到,会做的比你更好。
程知将众臣的神色收入眼底,唇角微勾,“众卿以为呢?”
“臣以为不可。赵王情谊可鉴,只是,此举不和祖制。”第一个开口的,是沈祁丰。他自以为摸到了皇帝的心思。
“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有误。大晋以仁孝治国,陛下更勘为孝悌典范。岂可不允弟弟吊唁兄长?”哼,话可不能乱讲。你当年这一番话,可是出够了风头。如今,只因不想赵王进京,便言行不一,此般德行怎勘为帝。
许济昌观赵珵胸有成竹,嘴角含笑,似是已有决断,便没有进言,只想看看这人又会做出何等惊人之语。
严放早就知道,这个外孙女和赵王斗得不亦乐乎,此等事,她自有分寸,不必掺和。
……
眼见在场众人大部分都表了态,程知基本上也清楚了,哪些人是有心投效自己的。这些人,既然有意,只要有品行,有才干,自己便会考虑。
程知轻轻一笑,“众卿所言,皆有道理。只是,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法理不外乎人情,赵王叔一片赤诚,朕怎好拂其心意?
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那朕便下旨召赵王入京。沈尚书,吴寺卿,周太傅,一应接待事宜有劳你们三位,按藩王礼制准备,务必让王叔感受到朕作为晚辈的一片心意。”
众臣被皇帝的旨意搞懵了,同意这尊大佛进京?这位陛下都不按常理出招的…
怔愣数息,被点名的三人出列应诺。
只有许济昌,眉间一跳,祖宗之法不足守?她这是想干嘛?毕竟她从不讲无谓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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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京都,登基大典。
京郊,程知按照近些日子突击的礼仪规范,绷紧了神经,在礼官的引导下,走完了整套祭天仪式的流程,并未出差错。
待祭天礼成之后,礼官遣校尉设金椅,置于郊坛前之东,南向,设冕服案于金椅前。丞相许济昌据诸大臣之首,率文武百官奏请新帝,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程知此时,便在群臣的扶拥下,向着那把椅子迈步。
那里,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手握权柄,生杀予夺,尽在一人一念之间,这滋味当真令人着迷。程知身处其间,也免不了有一丝迷醉,难怪古往今来,这么多人为之争夺厮杀、前仆后继。
只不过,程知只允许这种情绪出现一瞬。因为,终究,我不是赵珵,我是程知。
还有浩瀚天地等着我去探索,还有三千世界等着我去经历。一个封建帝王,痴迷权欲数十载,百年后也不过化作故纸堆中的一个名字,只是有造化的,还可以混个单列的帝王本纪,供后人研究罢了。
自己始终记得是为何而来,记得那片苍茫中若有似无的叹息,记得几个世界磕磕绊绊的摸索。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既是有此机会,便不妨顺着心意,使尽全力,看看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又能够为这个有机缘相逢的世界留下点什么。
程知犹记得,当日向赵珏发问的那几句话。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你想过一种怎样的生活?你想怎样度过自己这一生?
而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呢?自己是说,我想让这片土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我想让世间消弭战火,天下承平;我想改革朝廷现状,遏制土地兼并财政恶化。
这虽说暗藏了心思,因着赵珏单纯善良的性子,想让他主动退却,想要以情动人,可却未必没有几分真心。时势如此,既然已是身处在如今这个位子上,这个位子还是自己费尽心思筹谋而来的,那么,就要肩负起与之相随的责任。
今日,远远不是终点。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段新的征程。
程知感慨了片刻,回过神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干劲,热血激昂。沉身落座,面容肃穆,双眸却迸现出自信的光辉。
接下来,执事官举冕服案、宝案至前,奏乐,百官跪拜行大礼。丞相许济昌上前,取衮冕加于圣躬。
捧宝官开盒取皇帝玉玺,授丞相,丞相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然后,尚宝卿受宝,收入盒内。
再然后,随着通赞官唱和,众臣按通赞指引各就其位,伏拜、平身、叩首、三呼万岁、搢笏、出笏,等等。百官按通赞官所唱步骤逐一而做,做完之后,百官退下,算是礼毕。
种种规矩礼节,虽说繁琐,却别有一番味道。国朝威仪,天子君威,很是震慑人心。现在总说繁文缛节,可放眼这个时代,君权神授,宗庙相传,却是极大地有助于巩固君主的统治地位。
之后,便是诣太庙,奉上册宝,追尊五代考、妣,告礼节性社稷。
一切完成后,皇帝百官车架还宫。
大乐鼓吹,庄严的礼乐声响起,程知穿着衮冕,升御座,百官上表称贺。鸿胪寺卿当众宣读新帝敕谕,宣布改年号为建元元年,尊生母贵妃严氏为皇太后,大赦天下,犒赏群臣。众臣随即三呼万岁。
这整个过程,一幕幕的,都被一个人瞧在眼里。这便是进京吊唁先皇、恭贺新帝的赵王赵昊。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这货,一向,嗯,颇为自信。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实在不行,那就装做我很行,让其他人都认为,非我上不行。
话说,为啥这几章,呼唤感情线的小天使多起来了,大伙儿不都热爱程知装逼?难道程知**比装逼更厉害?!
赵昊当初被这人的突然一招打得措手不及,之后一年多,这人更是步步紧逼,对准要害。赵昊心绪复杂之余,内心更是激起了无限斗志。
自从父皇逝去,赵昊便再也找不回昔时的少年意气,只剩一腔执念。而这回,在这个侄女儿身上,赵晟的女儿,居然让自己寻回久违的东西。
赵昊一边见招拆招,一边主动进攻。
你这般厉害,不知是否能挡得住来自身后的捅刀?正如我当年?
你的好父亲,我的好兄长,你以为他会信你?他会予你荣耀,会给你地位,同样的,他会给你最大恶意的揣测。他是一个极其多疑的帝王,你能应付么?正如我当年?
赵昊毫不掩饰地展露出自己的意图,毫无疑问,就是向赵珵下战书。
赵昊本以为,要么这人浑不在意,最终会落入赵晟的算计;要么这人洞悉赵晟性格,会韬光养晦,收敛一二,徐图后计;要么,干脆恼羞成怒,把火力对准赵晟及她那些个兄长。怎么说,都会是一出好戏。
哪曾想,这出戏的精彩程度竟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按捺不住,最先动手的,居然是许氏。而后,赵晟重伤,废后立储,伤重不治,临终托孤,储君继位,一切名正言顺。
作为最大受益者,最后的赢家,这发生的种种,若是说和赵珵没有关系,赵昊是怎么着都不会相信的。
单看赵珵顺利登基,许家什么幺蛾子也没出。而许氏之女,据宫中消息称,正是许皇后刺伤赵晟,把柄在手,赵珵也没趁此机会排除异己,铲除许氏,这不正是说明二者已是达成协议了么?
真是厉害!竟是说服了许济昌,也不知是威逼还是利诱,又许下了何等承诺。只不过世家敲骨吸髓,许济昌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薄之辈,与虎谋皮,也不怕日后反噬。
远在江南的赵昊,闻得京中变故,便实在忍不住,想见一见这个令自己几番侧目的侄女儿,新帝赵珵。
推恩令,州刺史,上计制,左官律,附益法,一开始,赵昊认为这该是个少年英才,见识不凡,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
后来,你来你我,几番交锋,赵昊意识到,这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心思沉稳,不骄不躁,倒不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是有几分说不出的老成世故。
再然后,掌控大局,顺利登极,赵昊发现自己还是错了。这人分明心狠手辣,出手果决,深谙权术,分明又是一个赵晟,可却又比她老子强上数倍。
这样子的敌手,赵昊不亲眼见到,仅凭情报和猜测,是绝对不行的。江南若不调整策略,很快就会陷入被动。
于是有了半月之前的上书。理由都是现成的。孝悌仁爱的皇帝,你应是不应?若是不应,你虽说厉害,却也失了帝王威信。你忌惮江南,说明你并不自信。你立身之本若是动摇,日后自有可操作之机。
然而,冥冥之中,赵昊却是觉得,这样一个人,她是会答应的。而结果,果然如是。皇帝下旨,允赵王入京,这便有了此番之行。
赵昊抵达京都之后,发现一应招待,竟是藩王礼制的最高规格。领头的,是礼部尚书沈祁丰,还见到了太傅周礼安和鸿胪寺卿吴覃。周礼安说,是皇帝谕旨,“务必让王叔感受到朕作为晚辈的一片心意”。这下子,是真的出乎自己意料了。
到了登基大典这一日,赵昊终是见到了真人,见到那人祭天拜祖,见到那人端坐御座。那人身着衮冕,行止沉稳,身姿笔挺,昂首阔步,举手投足间都彰显出一股子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四目相对间,赵昊读出了那双黑眸中,遮掩不住的勃勃野心和强大的自信。此人当为当世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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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程知自然也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回望过去,那个位置,果然是赵昊。眉梢微扬,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赵王殿下,我等你许久了。
……
此时,大殿之上,正值鸿胪寺官员宣读完毕丞相许济昌领衔上呈的贺表。
赵昊随即出列,“臣,赵昊,恭贺陛下!”这一声,引来众臣侧目。
“陛下圣恩,恤悯余情,允臣入京吊唁,以全兄弟之谊,臣不胜感激。皇兄圣明,早有远见,以昭明为陛下封,欲以国祚相托。陛下年少有为,龙章凤姿,实乃社稷之福。”
这话,初初听来没什么问题。只是,若是那时赵晟便属意于我,那后来的勉励诸子又算什么?
许济昌明显是在支持自己,赵昊肯定看得出来,想必是认为自己采用了什么手段、许下了什么承诺。可若是先帝早有决意,那么,那些子威逼利诱的可信程度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他这是在挑拨许济昌?
当初次子蒙冤,先帝不加安抚宽慰,却只因女儿进言妥帖便有所偏向。那般薄情逐利,岂非寒了次子之心?甚至会迁怒于得利者?这是要离间赵珏以及严家?
三子、四子入朝,大加勉励,只是为了妹妹做嫁衣?这不但挑起了当事人的怨愤,恐怕也激起了清流腐儒的不满吧?选一个女子,这是天家无人么?需要放弃皇子,绕过兄长?
再者,这话从赵昊口中说出,岂非充分表现出一副谦恭的好弟弟、好臣子的样子?对比起赵晟忌惮江南,信重提出扼制江南之法的女儿,岂不是显得正直坦荡?
赵昊不知上首的新帝因他这短短数语,便能想到这许多。不过,他确实也是暗怀心思,想要试探一二。
现下,眼见满朝文武目光悄然扫过,不由心下微微一笑。
程知见赵昊说完便保持着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态矗立当场,不禁感叹,真是好赞的演技,好厚的脸皮。那我便来陪你演一演,免得你唱一番独角戏。
程知面上微红,浮起一丝羞赧的笑容,“赵王叔过誉了。朕昔年也只是由己度人,多赖父皇信重,众卿支持。如今,王叔一片赤诚,义感动天,朕又岂有阻止之理?想必父皇也是期盼兄弟相见的。”
谁说是扼制江南?明明是怀德施恩。先帝或许心思复杂,而我,一概不知。至于许济昌和严家,你不知内情,妄加揣测,是没什么用的。还有,戏演太过也不好,义感动天?真是笑死个人。世家久经风雨,难道喜欢迎立笑里藏刀之辈?
那边,赵昊也是心理活动不断。兄弟相见?一片赤诚?呵呵,这丫头是想说,我要找死,你不拦着么?嗤,倒是有意思,不软不硬地顶回来了。
这时又听到上首之人开口道:“王叔此行,既是为叙私情,那便不谈国事,只论家事。王叔不远千里,路途劳累,朕已备下家宴,稍后为王叔洗尘。朕早闻王叔之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此番王叔既来,不妨与侄儿好生一叙。”诸位卿家,可别忘记这家伙早年的凶残行事喔。
一叙么?很好。“臣遵旨。劳陛下挂碍,臣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来,预告一下,这两货都挺自恋,对话风格差不多是这样的。
程知:你牛。
赵昊:谢谢。我也这样觉得。你也不错,挺牛。
程知:我当然牛。你虽然牛,但也没我牛。
赵昊:呵呵,比比?
程知:让你服。
这两货聊完,文蓁就会出场啦。感情戏会有哒。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才是人生赢家的生活嘛。
御花园。
“臣拜见陛下。”
“王叔不必多礼。侄儿先前便有言,此乃家宴,此处就你我叔侄二人,不必拘泥俗礼。”
眼见对方要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赵昊也不再惺惺作态。于是,不再多言,静待对方开口。
家宴?她想做什么?拉拢示好?麻痹于我?……
此处并无他人,程知便大方地观察起这个令自己欣赏、钦佩的对手。
之前大殿之上,乌压压的一片,低头敛目,也没看清。此时,隔案而坐,细看之下,赵昊五官俊朗,剑眉星目,不像时人那般蓄有长须,而是修剪得宜,堪堪覆过下巴,显得英武干练,似乎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俨然一个中年美大叔。
那厢,赵昊自是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同样地,也不动声色地在观察对方。
这人有着一副皇家人的好相貌,明艳动人,却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反而有些清隽儒雅。这两种特质,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矛盾。仿若有种奇异的融合感,显得亲近而不失威严,给人感受到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姿态。
程知眼见注目礼行的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实话说来,朕能登上帝位,功臣应当首推王叔。”
赵昊听得这一句,差点没气笑出来。呵,这是来挑衅?自然,推恩令不正是你的扬名之始?扼制江南不正是你最大的功绩?你不正是凭借打压我,入了我那皇兄的眼?
程知一直在观察赵昊,话音刚落,这一瞬间,见着他前额紧皱,唇角右侧微微抬起又迅速放下,仿佛听到他内心的一声轻嗤。
程知莞尔,话音一转,“朕少年之时,曾见得一句,‘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圣人者,常治无患之患,故无患。’,朕深以为然。
正如,王叔昔年棋差一招,未能如愿,这些年,许氏盘踞朝堂,父皇处处受制。正如,姚复昔年上疏进谏,父皇为王叔所阻,这些年,王叔逍遥江南,父皇辗转反侧。”
赵昊随着这几句话,双眼微眯,神色肃然,“陛下何意?”
程知不答,接着道:“昔年,王叔曾向皇爷爷进言,丁口滋众,土地买卖兼并已久。
地籍紊乱,富者田产日增,而田赋并未随之增加,贫者田产日少,而田赋并不随之减少。赋税重轻不等,差役劳逸不均。一旦遭逢天灾,百姓不堪忍受,或纷纷逃亡,或出卖土地,投靠世家贵族为佃客。
世家**田,逃赋税,实乃危害社稷一大流毒。
皇爷爷对王叔信任有加,任王叔放手施为。王叔大刀阔斧,颁行法令,下令全国清丈土地,核实土地所有者,按土塙肥瘠定为五等,制定税数。同一等均税,作为征收田赋的依据。
侄儿说得可对?
赵昊不知皇帝用意,但想到昔日所为,忍不住热血上涌。又想到世家阻挠,赵晟捅刀,自己功亏一篑,不由惋惜暗恨。
而眼前的,正是赵晟的女儿,正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坐在自己面前,提起昔年之事。赵昊万般心思只能压下,淡淡地回了一句,“陛下好兴致,竟还知道昔年之事。”
“方才大殿之上,侄儿有言,早闻王叔之名,却一直无缘得见。这番惋惜,着实发自肺腑。王叔胸有沟壑,远见卓识,非凡俗可比。侄儿不才,拜读过王叔昔年所定法令,钦佩之极。如今亲见王叔本人,侄儿想试着浅论一二,还请王叔指正。”
赵昊这下子倒真是愣住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观她神态,诚恳至极,不似作伪,也没这必要。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赞过自己,也从未有人想要和自己谈昔年变革之法。
就算是父皇,在我失败后,他封我来江南的时候,大概也是认为我错了的吧。江南那些幕僚属臣,敬服自己在江南所为,大概也是认为昔年京都变法是一次典型的失败的吧,而江南理政正是吸取了失败的教训,稳扎稳打,才能打开局面,做出成绩。
就连自己,夜深人静,自省反思的时候,也忍不住会这般去想。
那么赵珵呢?她还能讲出什么不一样的么?赵昊竟是有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我的敌人?开什么玩笑?
赵昊抿抿唇,明知不该放下戒备,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说。”
“侄儿才疏学浅,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王叔海涵。
侄儿以为,重新定税,要点有三:一是纠正税等,使良田税重,瘠田税轻;二是不征无生产田地,包括陂塘、道路、沟河、坟墓、荒地等;三是地方税收总额不能超过配赋总额,要保证税负均衡。
王叔施行法令,清丈土地,若然成功,效果有四:一是,可以大大遏制隐田逃税现象;二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百姓负担;三是,短时间内,可以大幅增加国家赋税收入;四是,定级纳税,公平合理。”
“喔?”赵昊心头一跳,只觉得,那人一字一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她对自己行事的厘清甚至甚于自己。这正是自己想要做的事,这正是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可是,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来反对自己?
赵昊忍不住自嘲苦笑,“陛下谬赞。它终究是失败了。”
程知看见赵昊头一回在自己面前展露情绪,还是如此苦涩的神态,难免心中触动。这个人,他没错,他只是当时年少,错估了形势。清丈土地,工程浩大,岂止数年之功?而新政变法,除了主持者要占据强有力的统治地位,还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阶级,各个击破。
赵昊当年,虽有皇帝赵泽支持信任,形同储君,可却地位不稳,只是形同,最终被世家钻了空子,为赵晟所败。更有甚者,他初始便大刀阔斧,磨刀霍霍,向整个世家勋贵阶层动手,那他们不联合起来反了他才怪。想动世家,要么按照历史进程,由另一个士大夫阶层来取代;要么,就从内发动,让他们内部消耗。利益所趋,一切事在人为。
“王叔昔年想法虽好,却是过于激进了。急功近利,急于求成,视整个世家勋贵阶层为敌,也难免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所以陛下终究也是认为我做错了。”
“朕认为,昔年的昊皇子错了,而如今的赵王却未必会错。毕竟拉拢分化,利诱威慑,掌控人心,王叔已经很是熟练。”
“陛下,”赵昊剑眉怒挑,双目圆睁,“臣安分守己,镇守江南,陛下何出此等诛心之言?”
“王叔,此处只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装腔作势。侄儿以为,与王叔交手一年有余,我们彼此应该也算有些了解了。
王叔手段不凡,昔年尚且经营江南不久,便把手伸向京都。姚复上疏所奏,竟是经由京都方家之口,悉数流入你耳。你得知消息,迅速联系各家,一则向父皇提及你谦恭无害、安分守己。二则接近世家,尤其是许济昌。许济昌为人谨慎,了解父皇性情,自会为自己备下后手退路。当时,想必没什么比外患未消、养敌自重更好的选择了。三则,挑拨姚复对头,让他陷入争斗,自顾不暇。后来,果然,姚复获罪,抄家被诛,削藩一事不了了之。
再说近来,父皇意欲削藩在前,政令频出,而王叔你,不动声色,便令丞相史宛若泥胎木塑,漕运司沦为冗余摆设。非但如此,你还主动出击,引诱赵玠陷害我阿兄,利用父皇和许济昌的性格行事,打算掀起京都大乱。你在局外虎视眈眈,若是赵玠事败,走投无路,许济昌逼宫,与父皇兵戎相见,那么,京都迎来的就是你的兵临城下。
王叔,你说侄儿说的对么?你明明心藏猛虎,志在天下,却又何苦装作乖顺绵羊?你真的愿意向你那个百般瞧不上的兄长称臣?你真的愿意向我一个黄口小儿俯首?”
啪,啪,啪,赵昊这回是真的笑了,朗声大笑,还忍不住鼓起掌来。“你真的是赵晟的女儿么?你比他强上百倍。难怪他不是你对手,难怪你最终登上大宝。
这一切你既然明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我的陛下。
你既然揭破一切,莫不是想要图穷匕见?
你手眼通天,昔年之事,如数家珍。你善谋人心,对皇帝心思、世家动向了若指掌。你眼光独到,善断事机,举重若轻便破了僵局。你天纵英才,长于内政,几番交手,我也知晓。
只不过,你莫不是以为,以你现下实力,便能直取江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问,这两货对话,爽不爽?
还记得上章预告嘛?究竟谁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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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要贴一下,就当灌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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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赵昊露出峥嵘,程知心下满意,微微一笑,“呵,王叔莫要误会。侄儿不是父皇,对王叔并无恶意。其实此番,是有一事,欲同王叔相商。王叔不妨先看此物。”程知取出一块绢布,递给赵昊。
赵昊狐疑接过,展开一看,却又是呆愣住了,“两税法?这是何意?”
“王叔不妨往下看。
历朝赋税制度,皆以人丁为主。丁税要求,成年男子不论贫富,都必须缴纳税收,这般做法,于朝廷而言,简单省事,但于百姓而言,却不尽然。
对地少人多的农民来说,这就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士农工商,农民基数最多,农不稳,何以稳朝纲?
一旦税赋无法交纳,农民弃地逃亡,只会愈发加重土地集中,而届时,农民沦为佃户、庄客者,也只会更多。
王叔也说,富者田产日增,而田赋并未随之增加;贫者田产日少,而田赋并不随之减少。赋税重轻不等,差役劳逸不均。而这些年,许氏依仗从龙之功,盘踞朝堂多年,父皇着眼朋党党争,待世家一向宽宏,如今情势之忧,远胜于昔年。
故而,侄儿以为,重定税率不过扬汤止沸,还会引发世家联合抵制,改革赋税之法方能釜底抽薪。
现下,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舍人税地,方能彻底变换局面。”
赵昊本是随意一扫,却在看到绢布上的内容时,不由正襟危坐,神色肃然。
耳边响起那人的叙述,她说,现行税赋对农民来说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不错,这也是赵昊的忧虑,她倒是个有见地的,也不枉我视其为对手。
她说,赵晟着眼朋党党争,待世家一向宽宏。为尊者讳,讲得真是漂亮。明明是赵晟短视无知,却喜好权术阴私,为制衡许氏,放纵甚至扶持其他世家。
待到后来,听到那一句,重定税率不过扬汤止沸,改革赋税之法方能釜底抽薪。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舍人税地,方能彻底变换局面。赵昊彻底震惊,嚯得抬头,眼神锐利,不掩光芒。
“陛下好大的野心!竟是想更改祖宗之法!”改制!她想改制!竟是比我昔年还要更进一步!
“陛下方才不是还说,臣昔年想法虽好,却是过于激进,急功近利,急于求成?陛下意欲更改祖宗之法,不是更加激进?这会子,你却是不怕与整个世家勋贵阶层为敌了?不怕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了?”
程知听得赵昊连连反问,却是知道他已经感兴趣了,他眼中的光芒何其耀眼,这么问,不过是还介意于昔年之败。
程知微微一笑,神色从容,“王叔,更改祖宗之法,谁人都会反对,谁人都会质疑,唯独你不会。因为,你是赵昊。你少时,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和世家叫板,勇于挑战国家顽疾,这份勇气便令侄儿异常钦佩。
日前,你上书提出,要离开藩地,进京吊唁,朝中大臣多言此举不和祖制。是朕,力排众议,因为,朕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
赵昊心神平静下来,知道对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她既然提出,便是有了章程。她圆滑老到,又怎么会重蹈我昔日覆辙?哈哈,祖宗之法不足守!好个不足守!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个不足守!
于是,“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说这两人是棋逢对手,既然说一切唯有实力,那么处于那个位子,交锋的重点就很明确了。
下面会提到赋税改革和土地兼并,这一段,我需要细细斟酌。
年底很忙,我还是会尽量日更。容我慢慢写。其实,内容也不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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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继续灌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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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不死磕法条哦,只讲这么个意思,因为财产类犯罪只是指公私财物……
“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此等趋势既然无可阻止,与其让世家私下行事,伤天害己,不如由朝廷掌控,允许土地自由买卖。”
“简直荒谬!你也知兼并危害,土地乃农民立身之本,岂能放开买卖?那不是富人可以勒逼贫民卖地?世家可以合法侵占平民土地?”
“所以,我说,由朝廷掌控。土地买卖事项由官府有司专项审批,计入吏部考核。土地买卖必须符合朝廷法令,具备相关手续,得到有司批准,才能进行,产去税移。
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素以农耕传世。区别于胡虏蛮夷,劫掠不定。土地者,立身之本也。土地流转,卖方失地,存身不稳,而买方得利,当课以重税。”
程知停顿数息,见赵昊没有其他反应,便接着道:“我大晋赵氏,本是前朝遗臣。前朝末年,废帝昏庸无道,宠幸佞臣,迫害忠良,先祖揭竿而起,取而代之,建立大晋。此后,大封功臣,与民生息。先祖为国举事在先,及时止戈,消减动荡。大肆封赏在后,授爵授田,稳定朝纲。
大晋至今,帝传六世,百姓繁衍,丁口滋众,勋贵壮大,几乎无田可授。加之世家揽权,朝臣结党,吏治不清,土地兼并已是常态。
王叔,现今土地,大多集中在世家贵族之手,你想打破兼并,便是要从世家口中夺食,将世家私有土地变为朝廷公有,何其艰难?还会被视作与民争利,为清流口诛笔伐。
时移世易,既是如此,与其向勋贵世家直接动手,不如换种方式,彻底将水搅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除了那些子毫无实干只求虚名的酸儒,能左右门庭传世的勋贵世家的,唯有永恒的利益。
改制与否不是重点,改制能否带来利益才是关键。
“永恒的利益?”赵昊喃喃自语,思及这些年的经历,似有触动。
“正是。王叔昔年,强硬刚直,为保证法度威严,彰显朝廷革新之决心,可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好生杀鸡儆猴了一番。世家之势已成,这番行为,强行压制,只会引发强烈反扑。
呵,其实,侄儿丝毫不怀疑,以当日王叔气性,恐怕恨不得把世家全部犁一遍吧?将他们的土地私产充公?重新分配?
哼,真是了解我。赵昊微阖双目,音色低沉,“那你待如何?”
“其实,土地买卖,也不过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交易流转,其本身并不会造成国家震荡。只有数目巨大,达到兼并之量,才是危害。
而这种兼并,通常出自世家勋贵、皇亲官员,伴随着各种倾轧迫害的不法之事。这点,王叔想必也是清楚,故而,当初挑选下手的,都是子弟品行不端、作奸犯科的家族。
所以,侄儿以为,这种强权之下的兼并,从根本上来说,与土地的自由买卖与否并无直接关联。朝廷的治理,不妨把重点放在规范土地买卖手续上,使之合理有序。以法令限制交易数量,着有司主导买卖过程。交易额度越高,抽税越重。等等。”
说到此,程知意味深长地盯着赵昊双眼,“当然,这只是其一。
侄儿真正想要的,是变更赋税之法,由“舍地税人”向“舍人税地”方向发展,做到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
这样一来,租税徭役便不再据丁口征收,而改以财产多少为计税依据。
农民地少人多、生存艰难,世家隐匿人口、瞒报田亩,何其不公?
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盖均无贫。一国税收,本就该是调节贫富悬殊的利器。”
“陛下深谋远虑,只是,臣昔年清丈土地尚且成为众矢之的,如今,陛下欲依贫富分等征税,岂非触犯了世家的根本利益?
你所谓的,改制与否不是重点,改制能否带来利益才是关键,又从何谈起?
莫不是因为你是皇帝,便不顾忌将有的激烈反对?”
程知笑意加深,“闻得王叔此言,侄儿很是高兴。之前,王叔可是挑动世家与父皇离心,如今却来警示侄儿,这充分表明,王叔忠肝义胆,对大晋一片赤诚。”
“你……”我不是赵晟,岂会如此短视。你所言,确实于国有益。
“利益之下,世家绝非铁板一块。王叔,你先前,是强行清丈土地。而侄儿如今,准备用世家子来定户等。”
“世家子?呵,你想挑起他们互相争斗?只是,这人选不好定吧。有这个野心的未必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的恐怕能看出你意,还要考虑名声、威望,等等。
纵观朝中,那么,是严氏?呵,还是许氏?
说来,你究竟是怎么拿捏住的许济昌?就因为许皇后行刺?那你未免太小觑许济昌此人了。他纵然贪恋权势,却绝不会为眼前之利轻易左右。”赵昊嗤笑一声,想起当年许济昌那毒蛇般的蛰伏和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
“王叔误会了,侄儿岂会如此托大。
不过,若是侄儿一意孤行,要让严家领命,你猜朝臣会如何?”
“呵,一意孤行?陛下你都说一意孤行了,那昔年臣之鉴便在眼前。
不说别的,先说严家。你选严家?定户等?这是何等权利?借此,便足以凌驾于众多勋贵世家之上。
若严家忠君爱国,心系社稷,秉公决断,那么,严家便是陛下手中的刀,世家眼中的靶子,必为众矢之的,风霜刀剑,从此不绝。
当然,更为可能的是,严家亦是世家,亦追逐家族利益。若严家有心更进一步,便会借陛下东风,拉拢打压,以图成为世家之首。若严家行事谨慎,根本不会接过这等抹了砒/霜的蜜糖,陛下强行施为,只会引发君臣生隙,激起严家怨恨。
再说其他。
严家倘若真领命定出户等,呵呵,要么,陛下护不住严家,改制到此为止。要么,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严氏都将权势大涨。到那时,严氏一家独大,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可还坐得住?那可是专门用来制衡外戚的。陛下难道不知?
还有,那起子蛰伏待出的野心家,若是眼见陛下如此固执,咄咄逼人,聪明的意识到你意图掌控世家,愚笨些的会以为你一力抬举严家。那么,陛下以为你可能高枕无忧?毕竟陛下女子出身,本就得位不正,皇位换个听话的人做,也不是不行……”赵昊说到此处,却突然顿住,下意识望向皇帝,只见她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土地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就不凑热闹了。这里是采用了部分两税法的设定。
定立户等,赵昊以为的和程知想要的,有些出入,下一章会讲。
程知的谈话策略,大概就是声东击西打游击这样的,先抑后扬,先将赵昊所有的恶意揣测和怒气激出来,把握对方情绪,掌控全程节奏。到最后,才会来细讲如何变革,如何去做。
赵昊猛地意识到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疯了?你不要忘了,登基大典方过,你才刚坐上这个位子,还没坐稳坐热,便想要大动干戈?
你不喜欢你父皇留下的辅政大臣,你不喜欢有人掣肘,那有的是法子。你若是这么做,你不怕朝野动荡,不怕我趁虚而入?
毕竟,你不是已经知晓,三年前那场赵玠构陷案,正是我推波助澜?只待赵晟逼急许济昌,两方恶斗,京都大乱?
你引蛇出洞,螳螂捕蝉,便不怕我黄雀在后?
你出手狠辣,心机深沉,便不怕世家倒戈,迎我入京?
你机关算尽,百般筹谋,便不怕心血付诸东流,一切都是为我做嫁衣?”
赵昊是有些失望的。
方才听见这人说到,民生多艰,贫富不均,何其不公,赵昊仿佛见到了昔年的自己,为民请命,满腔热血。
听见这人说到,一国税收,本就该是调节贫富悬殊的利器,赵昊不由赞叹,此子真是见识不凡,字字珠玑。
可是,随着自己深入分析,这人竟是想借改制一事,引出朝中反对者,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只为稳定帝位。更有甚者,用的还极有可能是谋反这一罪名,不但朝臣牵连,还可顺便除去几个兄长。
这一出,和当日赵晟放纵乃至推动长子去陷害次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布局更大,心思更狠罢了。
原来,她也不是心系民生,不是心系社稷,她是赵晟的女儿,她只是热衷权势而已。
呵呵,可笑。她从赵晟手中接过帝位,便这般自信于自己的手段么?她哪里来的自负,可以把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赵昊心下嘲讽,却也带着些许怒气,便管不着什么三思慎言了。
话音刚落,却听着那人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你不会。”一派淡然,十分笃定。
程知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因为,你是赵昊。
王叔,不要本末倒置。首先,你要清楚,我的目的是要改制。如今形势,再按丁口征税,即将不合时宜。舍人税地,改以财产多少计税,才是大势所趋。任何妄图阻挡历史大势的拦路石,我都会搬开。你所说的,不过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的设想。而对这种情况,我亦已有准备。
再者,其实户等之说,早已有之。历朝租调徭役虽说按丁口征收和调发,然则征收先后、调发远近却有所区别,实际上便是与户籍相对应。这不会直接决定交税数额,却是会影响负担轻重。还有,户税,那就是按照户籍来征收。
而我提出两税法,本就是基于现在的地税和户税,在此基础上统一整合。故而操作得宜,世家未必不会接受。”
程知眼见赵昊怒气渐消,便又提起一事,“王叔,你知道父皇当日为许皇后所伤,为什么不直接宣布许氏为逆贼?为什么不立即发兵围剿许府?为什么不一出多年心头郁气么?行刺君王,谋逆大罪,证据确凿,合该夷族?
呵,这正是因为王叔你啊。治重罪于许氏,岂非昭告天下,皇帝命不久矣?岂非向江南发出信号,京都空虚,赵王可以来造个反了?
故而,我才可以说服父皇,可以施恩于许济昌,可以平稳掌控京都,可以顺利登基。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王叔你窥伺身侧啊。我先前所言,此番能登上帝位,功臣首推王叔,便是此意,发自肺腑。
而如今,也是一样。江南乃帝王心腹之患,此番赵王名为吊唁兄长恭贺新帝,实则向侄儿施压。名为进献上计簿,实则展示江南财力,是为试探朝廷,图谋扩大封地权力。
新帝深受刺激,不甘受辱,励精图治,提出增加赋税收入之法,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又或者赵王在江南率先施行,效果斐然,那朝廷推行,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现在,王叔可有兴趣,与侄儿继续探讨两税法是否可行?”
“呵,陛下深谙人性,我真是自愧弗如。
我那好皇兄正是弥留之际,你再怎么说,也是他血脉亲子,又这般厉害,由你继承总好过被我染指,至少可保宗庙祭祀。
只不过,你现在是要利用我?你这是摆明了告诉我,你要利用我?你觉得,我会答应?凭什么?你能给我什么?皇位么?我不会自己取么?”
“你会。就凭你是赵昊。你是皇爷爷最信任宠爱的幼子,你爱这个皇位,但你更爱这片土地,你更爱大晋江山。说实话,若是父皇圣明有为,天下承平安定,百姓富足喜乐,你真的会处心积虑的谋反么?
赋税改制,是否有利于国,有利于民,王叔心中自是分明。而改制之事,纵然初始设想再理想再周全,实际推行过程中,因人因地总会有变数出问题,这又岂止数年之功?
侄儿之所以敢向王叔提,便是侄儿可以放言,这天下之大,再也没有人,能够比我赵珵更理解你。能够明白你的理想,理解你的行为,知道你想要什么。这点,恐怕是你的继承人也做不到的。
王叔,恕侄儿界越,王叔你如今正当壮年,精力充沛,可是你能持续多久?而我,赵珵,今年不过二八年华,正是芳华正茂的年纪。
王叔,我们不妨订立一个赌约。以五年为限。五年,你我联手,一在朝廷,一在地方,共同推行,定立户等,清理税赋,重建地籍。我会说服世家接受改制,我会让他们看到利益所在。给我五年,五年,我会肃清朝堂。五年,你来巩固江南。
稍后,我会拟定大晋朝建元元年第一个五年计划,将之后五年间朝廷的施政方向、全国的重大事项、财政初步预算、赋税收入基本预期,等等,囊括其中,算作是我的短期规划和目标。
五年后,若是我没有做到,那便是我输,到那时我大开宫门,亲自迎你,退位让贤。若是我做出成绩,达成目标,那就是我赢,那你就安守江南,不再与朝廷为敌。
若是我侥幸做到,之后每过五年,我都会在头一年拟定五年计划,王叔可随时监督,赌约持续有效。
王叔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伤不起啊,为了圆逻辑,一个小世界都可以变成单本了啊。大伙儿请跟我念,这是正剧,这是慢穿,这是独立完整的故事。……
上一章说的,赵昊最大的怒气,其实就是昔年之败,那已经成了心尖刺。当年一败,使赵昊从一个骄傲刚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心思深沉的中年。所以,他内心深处,最讨厌的,应该就是贪恋权势耍弄阴谋背后捅刀的行为,甚至于,他是反感有这样转变的自己的。故而,当程知展露出深谙权术追求权势的一面时,赵昊会特别愤怒。
下一章预告:
种马男很生气,男人四十一枝花,何况天赋异禀,光环加身,那啥如此厉害。
赵昊:竟说我年纪大了,可以考虑身后事了,简直气煞我也。
程知:王叔莫气。你是厉害了,可惜,你碰上了我呀。光环相遇,必有一暗嘛。你貌美如花,那也有褶子了,哪像我,青春正艾,360度无死角的可以把媳妇迷晕了。
赵昊会就这么答应?那是不现实滴。不过,下一章结束对手戏,大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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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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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意识不显,盗版横行,这是目前常态。而我们,依旧前行,写手积极维权,读者支持正版。这不是杯水车薪,这是星星之火。这样子,不是显得更为现实与美好嘛。
社会总是在进步的,未来总是会更美好。而这些,都是和我们息息相关,是我们这一代人在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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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版权局办公厅
2016年11月4日
附:《互联网著作权行政保护办法》
兵势篇
作者:孙武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作者:佚名
治理大军团就象治理小部队一样有效,是依靠合理的组织、结构、编制;指挥大军团作战就象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到位,是依靠明确、高效的信号指挥系统;整个部队与敌对抗而不会失败,是依靠正确运用“奇正”的变化:攻击敌军,如同用石头砸鸡蛋一样容易,关键在于以实击虚。
大凡作战,都是以正兵作正面交战,而用奇兵去出奇制胜。善于运用奇兵的人,其战法的变化就象天地运行一样无穷无尽,象江海一样永不枯竭。象日月运行一样,终而复始;与四季更迭一样,去而复来。宫、商、角、徵、羽不过五音,然而五音的组合变化,永远也听不完;红、黄、蓝、白、黑不过五色,但五种色调的组合变化,永远看不完;酸、甜、苦、辣、咸不过五味,而五种味道的组合变化,永远也尝不完。战争中军事实力的运用不过“奇”、“正”两种,而“奇”、“正”的组合变化,永远无穷无尽。奇正相生、相互转化,就好比圆环旋绕,无始无终,谁能穷尽呢。
湍急的流水所以能漂动大石,是因为使它产生巨大冲击力的势能;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致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时空位置,节奏迅猛。所以善于作战的指挥者,他所造成的态势是险峻的,进攻的节奏是短促有力的。“势险”就如同满弓待发的弩那样蓄势,“节短”正如搏动弩机那样突然。旌旗纷纷,人马纭纭,双方混战,战场上事态万端,但自己的指挥、组织、阵脚不能乱;混混沌吨,迷迷蒙蒙,两军搅作一团,但胜利在我把握之中。双方交战,一方之乱,是因为对方治军更严整:一方怯懦,是因为对方更勇敢;一方弱小,是因为对方更强大。军队治理有序或者混乱,在于其组织编制;士兵勇敢或者胆怯,在于部队所营造的态势和声势;军力强大或者弱小,在于部队日常训练所造就的内在实力。
善于调动敌军的人,向敌军展示一种或真或假的军情,敌军必然据此判断而跟从;给予敌军一点实际利益作为诱饵,敌军必然趋利而来,从而听我调动。一方面用这些办法调动敌军,一方面要严阵以待。
所以,善战者追求形成有利的“势”,而不是苛求士兵,因而能选择人才去适应和利用已形成的“势”。善于创造有利“势”的将领,指挥部队作战就象转动木头和石头。木石的性情是处于平坦地势上就静止不动,处于陡峭的斜坡上就滚动,方形容易静止,圆形容易滚动。
御花园外。
“陛下和赵王殿下还在里面?”竟还没歇?这都什么时辰了?都月上中天了?从午后谈到现在?
掰着手指头一算,沈文蓁在赵珵身边已是待了三个年头了,自问对她还算是有些了解的。赵珵这人,嗯,颇有些与众不同,无论性情行事,还是看法观点,皆不太能以常理度之。
单看赵王一事,赵珵态度就很是微妙。
赵王坐拥江南繁华之地,自身又是才智非凡,更曾经与大位失之交臂。这样的人,放在哪一朝,都是要遭帝王忌讳的。正如先帝,便将其视为心头刺。
更何况,赵珵曾和自己细细讲过,先帝年间的那起康王蒙冤案,背后的推手正是赵昊。这人摆明狼子野心,意在大位。可是赵珵呢,明明知道,明明了解,却一点也不上心,言词之间还颇为赞赏推崇。明明是心机深沉,谋算人心,可她却偏说对方坦荡磊落,是基于事实在引导,算不得阴私手段。
之后,赵珵针对江南推行一系列举措,赵昊暗中反击,更是挑起先帝猜忌,幸得赵珵早有准备,方得以化解,不致陷入被动。
此番,先帝驾崩,赵昊又是借她昔日之言,妄图进京,她竟是力排众议,同意了。
现在,她说要与赵王一叙,要好生谈一谈。谈个鬼啊?她是当真以为自己能够一言以退敌么?能够说服赵王放弃野心,俯首称臣么?
不过,沈文蓁虽说心下如此诽腹,但还真的很是好奇。毕竟,自从两人相识起,但凡赵珵想要谈一谈的,还未曾有一例不如她意的,比如自己,比如许济昌,比如先皇。不是她辩才过人,口舌功夫有多好,而是她深谙人心,每每语出直达七寸,不容人拒绝。也不知这回她会和赵昊谈些什么。
稍后便去问问她,嗯,只要自己想知道,再多夸一夸她,她总会告诉自己的。都说君威难测,可是搁在赵珵身上,沈文蓁却是觉着意外好懂。她对自己,信重有加,始终如一,这便是她昔日所言,荆棘路寂寞,欲与人同行么?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她为什么会选择我?
沈文蓁压下心中思绪,又想起另一件糟心事。
赵珵待自己亲近,从未遮掩。而父亲沈祁丰的为人,自己很是清楚。汲汲营营,逐利而动。沈文蓁想起父亲提点自己,要如何讨好君王,揣摩圣意,要如何为家族谋划,让沈氏更进一步。更为过分的是,竟还打探起了宫闱私事。言称皇帝早已及笄,如今登极,后宫空虚,要自己注意,今上青睐哪家子弟,云云。真是,若非看在这人是自己父亲份上,沈文蓁早就按捺不住胸中怒气了。
赵珵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国事上,沈文蓁实在想象不出,她有一天也会如同哪家小娘子那般,倾慕上某一位郎君,对他言听计从,为他生儿育女。也想象不出,以她那样骄傲任性的性子,会将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来笼络大臣,巩固皇位。可是,她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呢。要开枝散叶,要承继宗庙,要册立中宫。
沈文蓁也不明白,自己心中这股子怅然若失的酸涩是由何而来。或许是皇帝大婚之后,私下里待自己恐怕便不会再如从前了,自己也不能向如今这般随意出入宫闱了。
忆起在昭明府的那些日子里,赵珵这家伙懒散任性,不拘礼节。每当自己有要事禀报,她都是让自己直入寝宫,也不穿衣束发。后来,还是自己看不过眼,便每日过去,将她叫起,替她更衣束发。
在自己的心中,赵珵的存在,早已是超越了君王,超越了主公。在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再没有一个人,像她那般待我好。
登基大典前夕,赵珵特意告诉自己,不必为难,沈家她自有安排。她擢升父亲至礼部尚书。她心思清明,眼光毒辣,满朝文武她看得分明。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她不会不清楚,可却是越级提拔,将登基大典这般重大事宜交于父亲,等于是为沈家平添一份大功劳。
那她这般行事,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不是,为了我?这般想法想来可笑,可沈文蓁却是忍不住这般去臆想。虽说自己早已是下定决心,倾尽所有,全力辅佐,可是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若只是被她当做普通臣子看待,却也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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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蓁踟躇片刻,拉回思绪,有些替赵珵担忧。过了好些时辰,可是事情进行地不顺利?
于是问道,“陛下和赵王殿下还在里面?”
“回禀沈大人,两个时辰前,陛下曾吩咐开宴,呈上酒菜。”
“两个时辰?”沈文蓁颇为狐疑,大晚上的,还在进食?莫不是自己平时限制的太严,这回抓着个人就尽兴了吧?那也不该是赵昊啊?这搞什么?
“我进去看看。”
侍卫自是不敢阻拦,这位沈大人可是新帝跟前第一红人。
沈文蓁穿过守卫,踏入御花园,便见着回廊尽头的凉亭里有两个东倒西歪的身影。百步开外,有侍从值守。
走向近前,模模糊糊听到二人交谈。
“嘿,陛…下,你…不行了吧,快,还不快,认输!”
“胡扯,你…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再…再来,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好,不…不愧是,我赵家的种!来!”
“来就来,让你服!”
……
沈文蓁看着那两人,一个是当朝天子,九五之尊;一个是实权藩王,制霸一方。那两人现在,正各自捧着一个酒坛子往嘴里灌,说着一些不着调的醉话,真是好气又好笑。还有,赵珵居然酗酒?还和赵昊一块儿拼酒?好啊,枉我为你这般担忧思虑,你竟是在喝酒作乐?!
走到那人跟前,轻轻唤道,“陛下,更深露重,酒醉伤身,臣先送您和赵王殿下各自回去歇息,可好?”
“唔,文蓁?是文蓁啊。”那人眼神迷蒙,却还能认出自己?
“歇什么歇?老子还没醉!再来,再来!”那边,赵昊又换了一坛,听闻有人出声,望了过来,“嗯?你谁?”
“呵呵,醉鬼都说自己没醉,不用管他。”什么你谁?是我媳妇。程知伸出一个巴掌,对着赵昊的方向,“你说,这是什么?”
“嗯?这是?……待我看看,这分明是你的手嘛?”
“呵呵,这是五,你果然是醉了。来了,来人,快来人,扶王叔去歇息。嗝……”程知挥手唤来侍从,“王叔,今个儿到此为止了。咱们改日再战,来日方长嘛。”
见着赵昊被侍从搀扶远去的身影,程知晃晃脑袋,“文蓁,我们也走吧。”
沈文蓁上前扶住,那人的鼻息喷洒在自己颈间,酒气熏天,这是喝了多少?“陛下好本事,连喝酒都是胜人一筹。今个儿您可是尽兴了?明日醒来有你好受的。”
“嘿,盛情难却嘛,我有分寸的,我又没醉。”
“呵呵,分寸?醉鬼都说自己没醉。你说,这是什么?”沈文蓁也伸出了一个巴掌。
“唔,这个我知道,这个是五嘛。”
“呵呵,错了,这是我的手。”
“唔,好吧,我醉了。你扶我回寝宫吧。”说罢,程知整个人都摊在了沈文蓁身上。
“你,你个无赖,都哪学来的。”沈文蓁气急,却又小心翼翼地扶起赵珵,拒绝了侍从的搭手,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正阳宫而去。
那厢,被侍从扶着远去的赵昊,低垂着头,嘴角微扬,向这边看了一眼。呵,可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文蓁出场了,这算是日常戏份?毕竟一旦戳破窗户纸,感情明朗,那就该大婚了,再搞一搞就结束了。明显进度条还没到。
小剧场:
程知严肃状:你觉得我口舌功夫不好?
文蓁茫然态:啊?
程知点点头:你不觉得我口舌功夫有多好,那就是不好。我们多练练吧,技术得靠钻研,靠实践。
次日,皇帝寝宫。
“唔,”程知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这就是传说中宿醉的后果?
可这不应该啊?明明自己有数的,以这个年代的酿酒技术而言,宫中御酒的度数并不算高,按本尊体质不至于会醉啊?自己怎么可能会在赵昊面前醉酒?想必是后来见着文蓁来了,心下一个放松,酒劲就起来了。何况,在文蓁的管束下,这具身体可是很久没有出去胡天酒地地浪了,估计酒量也退步了。
沈文蓁进来时,便见着这个画面。那人该是初醒,双手胡乱地揉着脑袋。叹了口气,还是上前,拿下她的手,将醒酒汤递过去。
“唔,文蓁,这是啥?”程知接过碗,一饮而尽,却立即皱起眉,“这年头还有这么难喝的玩意儿?又苦又腥。”
却听得沈文蓁没好气的回道,“那是醒酒汤。”
抬起头,见着文蓁黑着脸,程知立马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咳,文蓁你亲自熬的啊,哎嘛,真是别具一格,不同凡俗。”
“陛下,您宿醉方醒,本不该现在问您的。只是,您看起来,已是恢复了精神,臣职责所在,敢问陛下,昨日发生了何事?您,为何,会和赵王一块儿,饮光了二十余坛酒?”沈文蓁一字一顿地问道,尤其是二十余坛,加重了咬字。
哦,程知继位之后,便将沈文蓁调至门下省,任给事中。
“咳,这个嘛,你听我慢慢说。嘶,我头疼。”
沈文蓁心下翻了个白眼,还是来到那人身后,双手慢慢拂过那人额间,轻轻揉了起来。“陛下,可曾舒服些?”
“唔,文蓁最好了。赵王一事,我是这般打算的……”
沈文蓁听着那人慢慢叙述与赵昊见面始末,听着那人缓缓表露她的野望宏图,心下一片惊涛骇浪。竟是如此!她竟敢如此!只因笃定赵王为人,便以江山做赌注?
“……古今凡欲成大事者,因循守旧,患得患失,终不得寸进,唯不拘凡俗,敢破釜沉舟之辈,方有如愿之机。我认为此事值得一赌。”
是了,这便是赵珵。骄傲自信,胸怀宽广,坚毅果决。是了,想一想,没有比如今更好的局面了。这谈一谈,当真有效,连赵昊也能如她所愿。
“陛下鸿鹄之志,臣有幸追随圣主,惟愿鞠躬尽瘁,助君开创盛世。”既是赌约,那就让她赢。赋税改制,推行两税法,这等事若成,足以功载史册,名垂青史。
“文蓁,你且看着,历史的洪流如今正在我辈手中,我们能亲身参与,那是何等荣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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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赵王进京吊唁,恭贺新帝,进献上计簿。帝观之,江南赋税收入超额,远超年初预算,大为嘉许,称赞赵王治理有方,江南繁华昌盛。赵王上奏,为僚属表功请封,帝许之。
次月,赵王回返江南。某次朝会,帝突生怒,直斥户部,言称国库全年税收竟不抵江南一境,官员庸碌,尸位素餐。自丞相许济昌以下,包括六部官员,皆伏地请罪。
户部尚书辩称,“连年天灾,各地歉收。”
帝冷笑,“依卿之意,晋朝大地,处处灾祸连连,唯有江南一地,得天独厚,得天庇护?”
众臣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事涉帝位,谁也不敢再出头引帝王雷霆震怒。
其后,帝下谕旨,着户部戴罪,众臣上书言事,解决税赋之弊。
朝臣各抒己见,不能一致,恭请圣裁。
半月后,帝当朝颁布两税法及土地买卖法。
宣布以原有的地税和户税为主,统一各项税收,取消其余杂捐、杂税,丁额不废。改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舍人税地。宣布允许土地自由买卖,相关事项由官府有司专项审批,计入吏部考核。
着令以户部为首,各部协作,定立户等,制定朝廷折税价。
一时朝野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酒后拉灯的情节,程知正直纯良。一切得等婚后。
容我酝酿下,先走剧情。话说明明剧情还算丰富,可咋都去关注小剧场了涅?!
这是正剧,程知要做的事,是要挑战伦理纲常。那么,首先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皇帝就是这么行事不羁,霸道任性。想变法就变法,想娶妻就娶妻。
严府。
“风雨欲来啊,陛下这是要有大动作了。三儿,你可准备好了?可有章程?”发话的正是严氏的大家长,当今天子的外祖,大将军严放。
严放膝下三子一女。长子严骏,沉稳谨慎,任职京营。次子严骐,承继军中,接掌边军。只有三子严骥,出身武将世家,却偏偏带着一股子书生意气,走上了文臣之路。
严放打心眼儿里觉得三子单纯澄澈,不太适合文人之间的那种机谋诡意。真要说起来,反倒是长子,行事周全,心眼颇多。奈何偏生入了珵儿的眼,这两人倒是意气相投。
严放还记得,当日珵儿曾言,“大晋朝堂,如今需要的不是左右逢源的官场油子,而是锐意求变的有识之士。三舅舅心系民生,针砭时弊,很有见地。最为难得的是,想百姓之所想,忧百姓之所忧,并非仅仅纸上谈兵,而是真正调查过,了解过。
阿娘有言,让儿放手施为,严家会永为后盾。儿欲行新政,户部将是首战,唯有严氏子坐镇,儿方能安心。三舅舅为人讲操守,有原则,最是合适不过。他不需要钻营官场那套,有朕在,自不会让人动严家分毫。”掷地有声,占情占理,不容拒绝。
“陛下志存高远,意在根除弊政。此为不世之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吾辈有幸参与期间,自当尽心竭力。
现下,尚书告罪,陛下又令户部牵头,各部协作,儿子主事户部,责任重大,已是细细思索,拟了细则,正待上呈陛下过目。
儿子以为,当前要务有三:一是,要制定分级定户标准,输籍定样;二是,要复核各地上报的年均物价,拟出最终朝廷折税价;三是,要严审土地买卖过程,与吏部共同商议考核办法。”
“嗯,还算条理明晰。你资历尚浅,贸然执掌一部,再加上严家如今风头正劲,恐怕明枪暗箭不会少。你行事务必谨慎,莫要被人拿了把柄,坏了陛下大计。”
“爹您放心,儿子晓得的。嘿,说来也不知珵儿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以前和嫣儿、煦儿他们一块儿胡闹,搞得妹妹都要愁白了头。这会子,当上了皇帝,手握乾坤,却是出手不凡,行事惊人。莫不是天生帝王。”
“三弟!慎言!皇帝就是皇帝。纵使陛下待严家亲近,然礼不可废。”严骏眉头微皱,颇为郑重。
“大哥,我知道的嘛。不过这里都是自家人,又没外人,有什么打紧的。”严骥倒是咧嘴一笑,摆了摆手。
严放眼见二子神态,心下有数,抚了抚须,沉吟道:“老大,为父知你素来谨慎周到,也明白你在顾忌什么。只是,陛下玲珑心思,聪慧敏锐,她一片赤诚待严家,若我们不能以真心回报,那岂不是伤了她心?你,可明白?”
严骏接触到父亲目光,意识到父亲这是在提点自己,忙不迭点头,“儿子晓得了。”
严放深知长子老成世故,想必是一时想岔了,便换个方式,“你认为陛下以女子之身走到如今这一步,手段卓绝,深不可测?你也是熟读兵书、上过战场的人,己方有高手如斯,你有什么好忌惮的?该畏惧颤抖的,是对手,是敌人。”
“爹,儿子明白您的意思的,只是,只是珏儿那边,唉,”严骏无奈叹道,“嫣儿与珏儿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长大,早已是两心相许了。
严家与珏儿两兄妹早就绑在一起了,本来,依照形势,势必是要与许氏和赵玠斗上一斗的,哪里晓得会发展成这样子。珏儿正直纯善,纵使宫闱险恶,有严家在,只要嫣儿乐意,那也是良配了。可是,可是如今这般,恐让他们兄妹生隙啊。”
“喔?那你是怎么想的?还想再做一朝外戚?”
“爹!您这是哪儿的话呀!儿子没别的意思,珵儿也是我外甥女,自小看着长大的。她很好,很适合那个位子,儿子是支持您和妹妹的决断的。只是,毕竟帝王多疑,珏儿如今是康王,又曾是问鼎大位的热门人选,若是和严家结亲,恐怕小人进谗啊。”
“唔,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先前茹儿有和我提过,嫣儿和珏儿的事情,她也清楚,很是乐见其成。茹儿同我说,珵儿曾与她有言,说日后会立珏儿的子嗣为储君。那怎么能行?待到日后珵儿诞下麟儿,岂不是乱了纲纪,让小辈如何自处?
嫣儿是自家人,品行性情信得过,到时坚持推拒,再加上身边人劝一劝就是了。只要你没那个心思就好。”
“咳,”严骏讪笑几声,“稳扎稳打,步步谨慎,方为家族长盛不衰之道。严氏正是身处风口浪尖,已经很遭嫉恨了。儿子见那周礼安,便日日都是铁青着一张脸,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何况,除了珵儿,儿子也想不出来谁能解如今乱局。珵儿好,严家才能好。”
“周礼安?你且看着,好戏还在后头。”严放思及赵珵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但笑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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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
“两税法?土地买卖法?竟是如此!”许济昌端坐上首,喃喃低语。
“父亲,皇帝此举,是何用意?那严骥不过而立,却以侍郎之名领尚书之实,皇帝这般抬举严家,可是要打压许氏?”
“呵,抬举严家来打压许氏,这种事儿还少么?”许济昌眼皮一掀,嘲讽道,“赵晟不正是此间翘楚?
只是,这却并非赵珵风格。此事没这么简单。你可记得,月前赵昊上书要求进京一事?赵珵是怎么回复的?满朝文武恐怕都以为她会拒绝,可是,她却同意了。”
“这,今上因孝悌之道提出推恩,因而见宠于先帝。而赵昊亦以孝悌为由,提出吊唁兄长。若是今上不应,那岂非是自我否定,前后不一?那声望必定受损。”
“这是其一。呵,你还记得,当日殿前,她说过的一句话么?她说,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啧,祖宗之法不足守,她这是要改祖宗之法啊。”
“什么?”许维云大惊失色,“她要改制?那岂非如同昔日赵王?那我们要如何应对?上书反对?煽动民怨?”
“不,她不是赵昊。”许济昌闭上眼,复又猛地睁开,“此事大有可为。
昔年赵昊确有才华,提出的举措也于国有利,只是不给我等世家留活路罢了。他要清丈土地,要重新定税,要清理隐户,要打压世家。可是赵珵却不然。”
“父亲,孩儿不懂。户等一定,便是要按财产多少交税。世家产业遍布,这不正是针对世家么?”
“呵,定立户等,你看谁来定?土地自由买卖,又是几个意思?
土地田庄往庄户下面分一分,都散开了,能定几等?庄户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家手里,自由买卖?那等名义上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你当为何法令一颁布,当日朝堂之上并没有什么人立即跳出来反对的?措手不及怔愣住,只是其一,都在琢磨其中深意呢。你且看着,过个几天,等缓过劲来,那些子闻得腥味的就该回味出来了。”
“父亲高见。只是,这,这皇帝可料得到……?”
“赵珵?呵,各方反应若不在她算计之内,我是怎么着也不会信的。
她咬定了是在原有户税地税的基础上,统一税种,取消苛捐杂税,这可是仁政,必受百姓拥戴。又堵住了那些个叫嚣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的酸儒老臣的口。
她态度暧昧,开了口子,允许土地自由买卖,便能让世家看到有利可图。
她放下了饵,户等制定,折税定价,官员考核,这哪个不是诱人的香饽饽?严骥,严家那个一根筋犟犊子?放到风口浪尖,这到底是在抬举严家,还是要让严家做靶子?
这两道诏令一旦实施,原先隐户流民的丁口税可就都算进田地里了,土地买卖也要抽走大头,呵呵,这样一来,今年的国库能不充盈么?
新帝甫一登基,便赋税激增,岂不打破了之前“连年天灾,各地歉收”的说法?这正是明君仁主,天命所归!什么江南繁华,治理有功,比得上么?
赵昊前脚耀武扬威,公然挑衅之前的左官谕令,后脚赵珵便打脸回去,这是何等手段?
这,才是我所了解的,赵珵独有的行事风格。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便是大动静。”
“啊?”许维云目瞪口呆,“新帝如此厉害,父亲既是看得分明,那我们许家该如何做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下各方反应,智商这东西,拉出来比一比就知道了。
每个人立场不同,看事情角度不同,想法不同,就会导致选择不同,结果不同。
“唔,”许济昌望了一眼长子,旋即开口,“颐儿现下在做什么?”
“颐儿?”许维云不知父亲这突然转折是什么意思,老实答了,“他新得了一篇佳作,这会子想必是去寻友人小聚了。”
“颐儿明年就要及冠了,难得他这般年纪的世家子弟,院内干净,不沉迷美色。”
“唉,颐儿心气可高着呢,一般的庸脂俗粉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喔?唔,说来,今上才智非凡,风仪出众,也不知有多少优秀儿郎倾慕。”
“父亲,您,您这是何意?”许维云听着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惊骇莫名。
“颐儿不是心气甚高么?那么天下第一的尊贵人儿,可能入眼?”
“父亲,颐儿乃是许氏嫡长子,岂能,岂能……”许维云咬咬牙,“今上那般的女子,岂是良配?这不是要颐儿以身饲虎?”
“呵,岂能什么?赵珵那是个什么人?嗯?
为父与她交手数回,也眼见她几番出手压制各方,那可不是个善茬。
与其同她硬抗,不如顺势而为。她需要平衡朝堂,她想要稳固帝位,那我许氏就做她需要的筹码。正是长子嫡孙,才能显示出我许氏诚意。
赵珵那般人物,能看得上那种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能看得上那种一事无成的平庸之辈?颐儿自小出类拔萃,洁身自好,又姿容甚美,在京中坊间有玉面郎君的美名。陛下正是二八芳华,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颐儿能俘获其芳心,诞下许氏血脉,那便善矣。毕竟女子不同于男子,没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到时凭许氏手段,下一任皇位上坐着的,谁说不是我许氏子呢?”
许济昌志得意满,说出了自己酝酿多时的打算,“大郎,你要知道,你是许氏未来的掌舵人,一切当以许氏为先。眼光要长远,不要计较一时得失。颐儿若能侍奉君王身侧,那也是他的造化。”
许维云目光幽深,“父亲教诲的是。父亲深谋远虑,孩儿惭愧。只是,此番改制,若如今上所愿,到时父亲又如何笃定她会接受许氏联姻之意?”
“大郎所言甚是。锦上添花怎比得上雪中送炭?正是要趁她现下立足未稳。”许济昌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这事儿可不能由许家先提。赵珵为人极有主见,若是认为我们想重演赵晟之事,那可就不妙了,结亲不成反倒结仇。”
“现在提?如何提?”
“大郎可别忘了,朝中除了有眼色的聪明人,还有一些自命清高、食古不化、看不清形势的蠢材。他们左右不了皇帝的心思,阻止不了皇帝的行为,或许就会认为,皇帝大婚之后,便会交出权柄,相夫教子,不理朝政。”
“父亲英明。”
……
==========
周府。
哐…嘭…
“真是岂有此理!无知妇人!岂不闻祖宗之法不可变?
她不过入过朝堂几年,推行过些许法令,靠着巧言令色,获取了些许声望,便如此狂妄,竟是觉得能与先祖比肩?
定户等?按财产征税?那些子贱民泥腿子少交税,而我等世家贵族反倒要受盘剥?这是何等道理?这是为君不仁!这是与臣下争利!她何德何能端坐大殿之上?”
“周大人,慎言,慎言呐!诽谤圣上,可是大不敬啊!”急匆匆打断周礼安的,是门下侍郎宋纪。
“哼,宋大人,本官乃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有教导进谏之责。圣上行事失当,本官身为太傅,自当劝诫阻止。”
呵呵,辅政大臣?太傅?还劝诫阻止?宋纪心下鄙夷,可想到此人还有用处,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周大人,可是陛下未曾言明要更改祖宗之法,只是说,在原有户税地税基础上统一征收,取消其余杂税。户税户籍之说历朝皆有。圣上此番行事,是为顺应发展,便利百姓,此乃德政啊。丞相与六部大人皆未提出反对,也证明此事可行啊。”
“哼,贯会用此欺骗世人之法。
她若真是秉公无私,一心为国,那又为何任用严骥?一个毫无资历的小子,仗着外戚身份,便凌驾于户部众位大人之上?无知妇人,一心倚重亲信,不知外戚误国。幸得先帝圣明,早有预料,叮嘱吾等,不可放任严氏做大。
说来,赵冲和孙庆二人,真是枉受先帝信任。此番非但不陈词进言,连老夫致信他二人,都不闻不问。
好在,还有诸君,刚直不阿。吾等士人,务必坚守风骨,坚持进谏,即便犯上,也不能让妇人动摇国祚根基。”
宋纪耳闻周礼安接连语出不逊,心下冷笑连连。一口一个妇人,亏得还是清流大儒,何为君都不知道。那人是君,手握大权,生杀予夺,你在府中大放厥词,你口中的妇人,却已全部知晓。凭那人手段,也不知你会有个什么下场。还风骨?你也配?不过是可能会侵犯到你的利益,便露出如此难看的嘴脸,竟还有脸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令人不耻。
况且,还是嘴上叫嚣,又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法子。那么,就让我来帮一帮你。宋纪收敛神态,接着周礼安的话音,说道:“周大人,下官倒是有一个想法。”
“喔?你说来听听。”
“君王者,上继社稷宗庙,下续黎民万世。圣上年已及笄,却后宫空置,这也该准备大婚了。”
“嗯?”周礼安错愕,捻须思索片刻,“宋大人此言有理。当选贤良之辈常伴君侧。圣上有后,便可安心教养储君。”
听着二人一番对话,在场几人神色各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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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
“呵,周府近来很是热闹嘛。”
“正是,孙大人所料不错。周礼安那个蠢货,上蹿下跳,也没个消停。”
“喔?李大人有何见闻?”
“嘿,本是老调重弹,又是那一套,只是今个儿,却出了件有意思的事儿。”回话的是御史李清,把今日周府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宋纪?门下省?他这是为谁做说客?”
“嘿嘿,孙大人你可是问对了人。别人或许不知,可我却是恰巧了解一二。
宋纪他小舅子前个儿犯了事,刚好被我撞见了。这小子透露出,宋纪想要同许济昌结亲。”
“结亲?许济昌会看上他?”
“哎,不过一个庶女。”
“宋家似乎没有庶子吧?嫡子娶个庶女?亏他想得出来。”
“许丞相势大,宋纪又不只是一个嫡子,说不准还是高攀呢。”
“哼,势大?再势大也有树倒猢狲散的一日。”孙庆说着,嗤笑一声,“许济昌真是本性难改,送完女儿送孙子。不过,竟是可不是先帝,会随随便便收下许氏子。这不,便让周礼安去打个前哨。”
“那孙大人可有打算?”
“打算?我可没有适龄儿孙。我们暂且看着,许济昌想继续做外戚,那边正统的外戚会做何反应。”
……
作者有话要说:
能立足朝堂之上的,谁也不是真正的蠢材。只是眼光见识,手段水平有高下之分。前一章和这一章还是有对比的吧?下一章朝会,该找茬的找茬,该进谏的进谏。程知都会摆平的。
许济昌的戏份大概不少了,还算配得上他世家之首大族掌舵数十载权臣的设定吧?其实程知对这人,真的,挺温和。他明里暗里都能戳中程知的点。朝中还是要有这样的人的,不然程知用了什么手段,也没人赞美,岂不寂寞。
至于联姻,我觉得这个还是蛮正常的想法,前文有貌似三处提示。朝堂扬名那次,许济昌劝进那次,文蓁烦躁那次。这个要正面彻底解决,为之后办事准备。
最后说一下,年底加班怎是一个苦逼了得。轻微强迫症,非得一口气写完一个故事。尽量日更,会晚一点,实在有事,我会在评论里说的。
快来给我的勤奋和坚持一个爱的鼓励吧!没动笔之前,从未想过我竟然可以写出这么多字?!哦,我要去自我陶醉一下……
三日后,朝会。爱玩爱看就来网 。。
“……前虽有分户籍,别课输,然则不成体系,仅出于地方,各自不同。今次,陛下远见,谕令由朝廷定准,统一划分标准,量出以制入,制定各等应缴税额。此法必可大力整治地方征税乱象,必将有效遏制各级官吏营私舞弊盘剥百姓。
……
臣以为,当计奴婢、部曲、土地、住房、菜园、坞舍、牛、车、各种粮,清点造册,以其多少为凭据,划分户等,定为三等九品,各有上中下。
朝廷将定户标准分发至地方各州县。县据以定样,依定样确定户等,记录定簿。州再行复核,上报户部造籍。此谓输籍定样,可另上下明晰。
其后,每三年审定一次,进行调整。户等直接关乎征税多少,实乃基石。若不依变化据实调整,则百姓不能合理担负,便有失陛下本意。此项事宜,亦应纳入刺史监察职责,计入官员考核。
……
实物替代银钱,陛下钦点了绢帛和谷物,臣以为合理,绢帛和谷物是日常所需,量大寻常,当作首要考虑。臣以为,当依据各地一年物价波动,除去最高最低价,取余者均值,作为折税价格。
……
土地买卖当中,陛下明令产去则税移。臣以为,应当勒令地方各级官府,须见转让契约、交税凭证、变更财产册簿记录,方能完成土地所有者变更,加盖大印,出具土地权属证明。经手官吏必须确保手续完整,存份备案。
……
以上,请陛下圣裁。”
“严卿辛苦。诸君有何看法?”严骥自然早就和程知通过气了。方才所奏,有不少还是程知的意见。
眼见皇帝发问,沈祁丰赶忙第一个开口,“陛下此举,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贪吏不诚而奸无所取,自是轻重之权,始归于朝廷。此法有利社稷,与民生息,可谓是天下便之。虽承前制,却足续后世。陛下仁慈,实乃德政。”
被抢答的周礼安:“……”
无耻小人!谄媚迎上!本来准备着一肚子腹稿的周礼安,正打算洋洋洒洒历数皇帝行事谬误,论证祖宗之法不可变,可谁曾想竟是被这竖子几句话堵住了口。德政仁慈?这名头一压下来,又特意点明承前制,这叫人如何辩驳?与百姓民意为敌么?
沈祁丰见到上首的皇帝微微颔首,知道她在赞许自己的行为,心下很是满意。再看前方的周礼安,铁青的脸色,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就更加乐呵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牢牢扒住皇帝,难不成还天天上赶着和人做对?我沈家可是识时务之辈,不是那等自视甚高却脑子拎不清的迂腐蠢钝之徒。
……
此后,又有数位臣子进言。
“陛下圣明。只是,严大人毕竟年轻,恐是会有不当之处。臣以为,将奴婢、部曲、土地划入定等凭据,便十分不妥。敢问严大人,你要如何计算奴婢部曲所有的土地及各项私产?”
“奴婢何来私产?皆受制于主家!理当计入主家。”
“严大人此言谬也。你让各家未签死契的管事仆从如何自处?”
……
“不若以户籍为准,放籍者不计入。”
……
“臣以为,土地不可计。一则,税额中已包含地税部分,户税中再计,有重复征收之嫌,与陛下初衷有悖。二则,朝廷既是已经允许土地买卖,却又一方面规定转让时必须变更财产册簿,另一方面又规定户等三年审定一次,这何其繁琐?岂非徒耗人力物力?”
“不可!陛下,既是要舍人税地,岂能不计土地?以资产为宗,土地正是最大的资产!为官者,自当为民谋利,岂有徒耗人力物力之说?惧怕繁琐,这等官吏,要来何用?朝廷国库,不是用来养尸位素餐之徒!”
“你!”
……
“陛下想法虽好,可严大人年轻识浅,恐难当大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是周礼安。你要重用严氏子,挑不着你的过错,还不能挑严骥的?
……
“好,很好。诸君所言,各有道理。这样,朕给你们五日时间。六部主事,将方才殿上讲到的诸多问题分门别类,按照部门条目整理成卷。诸位卿家,将解决之道拟出方案细则,上呈御前。
丞相为六部之首,许卿,此事便交由你督促。”
啊?是说要从长计议啊,你怎么就直接拍板定论了?不是正在争辩法令弊端,怎么就变成满朝文武共议解决之道?周礼安傻眼,怔愣当场。
许济昌听着点名,也是一愣。丞相为六部之首?她这是在安抚我?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臣遵旨。”
“臣等遵旨。”
……
眼见无人再提异议,周礼安咬咬牙,只好提另一件事儿。“陛下,臣还有本奏。”
喔?这就来了?程知微微一笑,“太傅但说。”
“为君者,上继社稷宗庙,下续黎民万世。陛下应知,治国理政固然重要,子嗣传承亦乃要务。女子十有五年而笄,陛下年已及笄,正是适婚之龄,可许婚也。当选良家子相伴,早日诞下后嗣,以安民心。”
“喔?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亦可成婚。朕初登大宝,国事胶着,无暇分心他顾。”
“陛下此言谬也。册立中宫亦是国事,子嗣传承亦是国事。陛下岂可弃国事于不顾?”
“太傅,父皇山陵崩不过数月,朕还在孝中,怎能谈及婚事?”
“…陛下仁孝。然社稷为重,三月已过,陛下可出孝也。此一经,是权礼也。若值国家有事,孝子不得遵恒礼,故从权事。”
“既如此,长幼有序,还有几位王兄在前。正巧,日前母后有召,欲让朕为康王兄赐婚。平王兄和安王兄业已及冠,两位太妃也很是上心。那不若趁此机会,一块儿办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不多说了,等空点再叨叨。这章其实内容蛮多的,讲了朝臣对改制的看法和争议,提出了大婚的事,只是偏文言叙事,显得字数少。
周府。し
“成婚生子,人伦大事,她倒是有什么可推三阻四的?”周礼安一想起赵珵在朝堂上的反应,就很是无力。
“今上初初继位,局势纷繁杂乱,而女子十月怀胎,劳心费神,其唯恐大权旁落,也是情理之中。”李清观周礼安神色,再接着补上,“不过,为君者,也不必事必躬亲。最重要的,还是要统御群臣,各司其职。”
“不错,合该如此。陛下如今拿长幼有序做由头,岂不闻,国礼在前,家礼在后?不行,此事我还要进谏。”你既是这般厉害,还怕什么?先帝钦命辅政大臣,你拿我们当摆设么?
“周大人,下官倒是认为,陛下此举并非仅为拖延。”
“喔?”
李清兜了个圈子,终是提起今日的话头,“下官听闻,康王有意欲娶严骏长女。”
“严家?与康王联姻?严家这是巴不得与天家合为一家么?女儿一个接一个地送?”
“周大人,您且细细想想,是康王,而非陛下。若严家意欲继续坐实外戚身份,为稳固地位,用严氏男丁与陛下联姻不是更好?”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人,您可还记得先帝十九年的那场立储风波?康王也曾是那个位子的热门人选呢。”
“李清!你莫不是想说康王有不臣之心?那他又何必等到现在?严家又为何要全力支持今上?”
“宋大人,你急什么。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康王和严家是怎么想的,外人无从得知。只是,陛下却是得先帝青眼,破格开府,封号昭明,而后立为储君,奉诏继位的。严家起到什么作用,倒是不甚清楚。”
李清意味深长地顿了一顿,而后道:“也许这缓兵之计缓得并不是她自己?我可是听闻,好些人家有意入主中宫呢。许是陛下需要时间挑一挑?”
宋纪冷哼一声,“李大人好灵通的消息。”
李清笑笑,复道:“周大人,若然如此,不妨静观其变,陛下自会透露意向。大人受先帝遗命,辅佐陛下,平衡朝堂,如今严家风头正劲,若陛下有意效仿郑伯,大人可相助一臂之力。若陛下果真任人唯亲,大人不妨让陛下明白,帝位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远方之疾只在手足,近前之患可是腹心。”
李清这一番话不仅是要讲给周礼安听,也是要通过宋纪之口,讲给许济昌听。许氏独揽大权久矣,冒出个严氏与之分庭抗礼,如今还隐隐有超越其上的势头,许济昌想必是不太痛快的。若是能引起皇帝猜疑,那是最好不过。
拖了许氏下水,把局面搅浑,两边斗起来,才有谋利之机。至于许氏子,还是不要进宫了,若真是让今上诞下子嗣,岂非如了许济昌的愿?陛下所言,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亦可成婚,就很有道理嘛。到时择一身家清白、品性纯良的良家子就是了。
所以,周礼安你就不要再进谏了。你既是这般铭记先帝遗命,将你辅政大臣的身份时时挂在嘴上,那就去接近康王,接近严家,去证明康王有不臣之心,去证明严家首鼠两端。届时,你一个天天和皇帝唱反调的却去接近一个王爷,看在今上眼里也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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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安,此处现下只剩你我二人,你怎么看?”周礼安轻抿了一口茶,看向从屏风后走出的青年。
“各怀鬼胎。”青年儒雅斯文,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回道。
“你说。”
“李清话里话外,都在挑动老师离间今上与严氏的关系。李清此人,贪婪无度,小人一个,原本也是踩着上峰往上爬的。徐进隶属许氏一党,二人一向不对付。李清并非许党,如今不知和谁勾结,眼红严氏手中的肥肉,大概是想除掉严氏,取而代之。
至于宋纪,他之前提出今上大婚后嗣一事,恐是奉命投石问路,激老师您出头。学生与许氏嫡长孙略有交情,得知许济昌有意让许世颐进宫。”
“宋纪是许济昌的人?”
“试探今上,应是许济昌的意思。”
“那我岂非为其利用?若陛下当真与许氏联姻,许氏根基深厚,又得皇帝青睐,将来会更为难缠。难道要重蹈先帝覆辙?”
“老师,方才李清所言,悉数入得宋纪之耳,接下来,许、严两家或有交锋。老师不欲许氏做大,那不妨将许济昌的打算透露给严家。”
“那此时这缓兵之计倒是恰到好处了。”
吴景书观周礼安神色,并不向前番那般愤懑,倒是有些啧啧称奇。“老师,你一直不赞成今上改制之举,可如今世家大族着眼利益之争,并无反对之意,改制一事已是势不可挡,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伯安,唉,你是没见着,那日朝堂之上,先是沈祁丰那厮很是谄媚地奉承了一通,后又有数十位臣僚指出严骥谬处,众人唇枪舌剑,我本想劝诫皇帝搁置此事,从长计议,哪曾料到皇帝竟是当做满朝都通过了法令,下令众臣共□□正不妥之处。
唉,众臣当即领旨,我也很是无力,不知这等法令一旦施行,会造成何等后果。伯安,你怎么看?”
“老师,你可还记得,二十余年前,赵王封江南一事?赵王野心勃勃,也是妄图动摇祖宗根基,想要大刀阔斧拿世家开刀,可结果呢,最终只导致天怒人怨。今上不纳诤诫,岂不是在行赵王之事?昔年有先帝拨乱反正,如今,亦然。”
“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周礼安本想问问这个自己很是欣赏的年轻后生的看法,可谁知却是听到这么一番话,“她如今已是皇帝,而赵昊昔日只是皇子。”
“那又如何?拨乱反正,何时都不迟。况且,老师不也是这么认为?学生可是记得,老师气愤之下,曾经说过,若今上真是朽木,还有几位皇子殿下。您还有说,今上为君不仁,与臣下争利,何德何能端坐大殿之上。”
“你?你也说是气愤之下,口不择言。我受先帝遗命,辅佐新君,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老师,今上可是需要您的辅佐?可曾接纳过您的进言?忠君之道,先忠于社稷,再忠于君王。再者,昔日先帝突遭大劫,为大晋江山计,匆忙择立储君,可彼时,三殿下、四殿下方入朝不久,才华能力还未曾显现,否则焉知能有今上之机?”吴景书见到周礼安表情气愤,神色动摇,便加上最后一句,“况且,今上女子之身,本就非正溯。”
“那你待如何?”
“老师,学生观察过,三殿下才能平平,浅薄无知,非人君之象。而四殿下内敛沉稳,谦逊低调,颇有先帝之风。今上倒行逆施,日后必使上下离心离德。届时,老师身负皇命,有辅政之责,自当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另择新君。”
……
作者有话要说:
咳,有个问题想看下大伙儿的意见。我这文风,遣词造句什么的,都比较偏向文言,尤其是涉及到朝政之事,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好看啊?
现在满屏的抗日剧,我家母上大人爱看,经常飘进我耳朵里,就有个毒点。我就奇怪来着,你说日军好好商量军事战略进攻战术什么的,居然用中文?日本人之间对话,日本人和伪军汉奸对话,都用的中文?不是很理解编剧怎么想的。
我写这个文,背景就是古代,是正剧,涉及各种机谋诡意,你来我往的交锋,劝诫、进谏、找茬、游说、设局、下套,等等,这些用文言文才会有味道,用大白话好奇怪的感觉。
我就想顺便问一句,上一章写得咋样啊?朝臣的争论,严骥的辩驳,沈祁丰的逢迎,程知的推拒,这些,不会难看吧?!
看评论看得我有点方……
一月后,正阳宫。
“人选都定下来了?比我想象的慢嘛,看来是有人出手拖延了。”
“平王殿下选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安王殿下选的是鸿胪寺卿家的五小姐。”
“有什么问题?”
沈文蓁怪异地瞧了赵珵一眼,“陛下神机妙算,此前特意叮嘱臣探查。这两家表面上都没什么问题。英国公府人才凋零,到这一辈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也就是名头好听。只是,鸿胪寺卿吴覃大人家的那位五小姐,其实是吴覃的侄女儿。而且,吴氏胞兄私下里,是太傅周礼安的得意门生。”
沈文蓁顿了顿,没忍住,还是问道:“周太傅虽说向来喜欢与你唱反调,可怎么会与安王扯上关系的?你又是怎么料到安王有异的?”
因为他是赵珂嘛。
“你不是说我神机妙算?”见沈文蓁一副着恼的表情,呵呵一笑,“那我算给你看。
赵环早就打上许氏的标签,却又是废子,且其人本身并无过人之处。而赵珂,没有明显的缺点,就是他最大的优点。真正想要效仿许济昌的,想必都会选赵珂。”
程知讲完,突然叹道,“唉,没曾想昔日所言,竟是一语成箴。我曾对赵昊说,这不过是最糟糕的情况,未必会发生,可如今却是明晃晃地打脸。”
沈文蓁闻言,噗嗤一笑,“呵,陛下不是一向认为基于事实的引导,是坦荡磊落的么?这会子做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悲悯之态作甚?陛下若真是感叹,那不妨现在出手阻止。”
“好嘛,知我者文蓁也。蛇儿还未完全出动,怎能打草惊之?”程知端正神色,“说来宫内这个饵,那端系的是李清?什么来头?还欲效郑伯?我在外就这个形象?”
“李清离开周府之后,兜兜转转过了好一会,悄悄进了中书令孙庆的府上。”至于形象?沈文蓁懒得答。
“孙庆?嘶,胃口不小嘛?手伸到我面前来了?疏不间亲,他想干嘛?想取而代之?真是有意思。”想做江充?看你本事。
沈文蓁第一次看到赵珵那漂亮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来她是真的很看重严家,容不得人毁伤。
“把吴氏那个胞兄同周礼安的关系透露给孙庆。他既然这般野心勃勃,就不会满足只扳倒一个严氏。”
程知说着,觉得有哪里漏了,“咦,文蓁,那个吴氏胞兄,又是什么情况?什么叫做私下里?周礼安这人可是爱显摆的很。还有吴覃,颇为油滑,不像是会掺和进这些事儿里的。”
沈文蓁抿唇一笑,心想你的关注点还是那么奇怪,开始耐心解释起来。
“那人名唤吴景书,是吴氏一母同胞的兄长,是鸿胪寺卿吴覃的侄儿。他少年时父母故去,便带着妹妹进京投奔叔父。吴覃怜惜他们少年失恃失怙,便吩咐与府中公子小姐一起排序,视如己出。吴景书其人,勤奋刻苦,学业颇佳,弱冠之龄便已取得功名。
周礼安乃当世大儒,最擅经学。据传某次偶遇吴景书,考校了几句,惊叹其才,欲收于门下,被吴景书婉拒,其言“不过布衣白丁,不欲托庇于大人耳”,周礼安并未着恼,反而更添欣赏,赞其胆识骨气。这之后,二人私下便以师生相称,吴景书及冠之时,周礼安还以字相赠,为其表字伯安。”
“不欲托庇?怎么看都像欲拒还迎啊。”程知嘀咕道,“官场师生很常见啊,他不是已经取得功名了?那私下相称不也沾了光?周礼安在清流之中颇有地位,性情行事又很具特色,勤奋好学刚直犯上的少年郎不正和他口味?最好再熟读经学典籍钻研下周礼安的文章,那效果更好。而且成年取字这种事儿,为什么不是有恩有义的长辈吴覃去做?不过许是我脑补过度,想多了……”
沈文蓁嘴角微抽,忽略掉赵珵那些个不着调的话,她还是很敏锐的。“陛下圣明,见微知著。”
“喔?你还有料没爆完吧?快接着说呀。”
“……”
沈文蓁微顿片刻,接着说道,“吴景书此人,可称长袖善舞,他与以许氏嫡长孙许世颐为首的一干士子似是交情都不错,经常出入世家门庭,时有锦绣文章传出,名声很是不错。”
“吴覃为人也挺世故圆滑啊,这两人一个品种啊,怎么没听说他有这么个侄子?”
“吴景书取得功名之后便搬出了吴府,只是吴小姐还在吴大人府上。此番,传言,吴大人是不乐意与安王有纠葛的,很有微词。只是,毕竟是叔父,比不上长兄如父。”
“哎嘛,这说明吴景书恐怕不是什么好货色啊?
吴覃心思清明,守着鸿胪寺卿的位置,这许多年都没动过,谁的人也不是,安安稳稳避开了先帝一朝那么多回的党争倾轧,是个人物。他恐怕是看出来了,这个侄子,心思活络,不甘平凡,本不想侄女也陷进去,可耐不住人家一母同胞。
啧啧,交好士子,讨好朝臣,现在又想做安王的大舅子,他想干嘛?”
“那,这么看来,并非周礼安与安王有牵扯,而只是一个士子想要攀附权贵?”
“想要出人头地的士子?”这套路略眼熟啊,“那可讲不清会做出什么事儿。为什么独独选赵珂?”
“陛下既是早已盯着安王,想必很快就有结论了。”
“呵,现在知道有孙庆插了一杠子,那结果只会更快。这些人一门心思只晓得争权夺利,半点正事儿不干,可远比赵昊好打发多了。”程知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五年,待我肃清朝堂。文蓁,拟旨。”
沈文蓁却是没应,她知道赵珵要下什么旨意。此刻,或许是烛光太柔和,或许是那人的眉眼太让人安心,鬼使神差地,沈文蓁就是想问一问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浴室。
沈文蓁蹙眉凝视: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程知表情龟裂:亲爱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不就是从水里救得你?
沈文蓁轻轻摇头:可是……
程知倾身俯首:傻瓜,没有可是。
沈文蓁:唔……
……
突然间,天旋地转,程知:宝贝儿,我们去鸳鸯戏水吧,我教你,以后你救我妈。
沈文蓁:啊……
程知:就是这样子……
沈文蓁:嗯……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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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上面的问题写着玩的,文蓁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啦。
感谢小天使,你们的回复对我很重要。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放我这,那就是,不提功名谁复论,但求人生感意气。花了心思的成果,能得到认可,那就正如付出的善意得到了回报,是很令人高兴的。
我看好几个小天使提到快穿的问题,我这里再讲下,我前面也有说,系统不等同于快穿。我的设定是,主角经历不同世界,不断成长,慢慢摸索,解锁系统,最终要开启生死决,领悟生死轮回的因果,踏上修行之路。可以这样理解,第一个小世界是开局,两人相遇;第二个小世界是发展,两人相知,主角顿悟明了心迹;第三个小世界是高/潮,两人相守,感情升温;第四个小世界,就该是转折了?!刚好符合起承转合。这样子,高/潮长一点也算正常?每个故事与整篇文大概是局部与整体,具体与抽象的关系?!嘿嘿,最后说一句,谁说双/修不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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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到这里,已经比较明朗了,从最开始的布局到重要人物就位,程知要收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犹有猎人。大伙儿不妨排个序。
这些人对于程知而言,段数是没法和赵昊比的。正如我之前讲的,比较牛逼的戏份多,比较辣鸡的就一下子ko了。
所以,完事了后面就是感情戏啦。
“陛下,”沈文蓁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问,“长幼有序,这是您当日殿前所言。待三位王爷婚事定下,您,打算如何同朝臣交代?”
程知心下一跳,慢慢抬头,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撑着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面上一派仿若英勇就义的表情,目光灼灼,双手掩在裙角两侧,似是揪着一角。
此刻,她的眼中,只有我。程知的眼中盛满了温柔,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喜悦的意味。她问出来了?她在紧张?她很在乎?
程知强压下胸中似要喷薄而出的笑意,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开口,“那你以为,当如何是好?”
“陛下?”沈文蓁没料到她竟是没回这话,还把问题踢回给自己。不过话已出口,沈文蓁便按自己心意说了。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国运,自当承继宗庙,册立中宫。”沈文蓁抿抿唇,艰涩开口,“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历来女子生产,危机重重,陛下当择内外安定之机,至少等到朝堂肃清,与赵王赌约分出胜负之后。那时,内无贼子,外无强敌,陛下当无忧也。”
“是这道理,可现下大臣相逼,该如何应对?”啧,这可不是我真正想听的。
“欲胁陛下就范者,一以周礼安为首,或恪守礼制,或为阻挡改制转移陛下视线;一如许济昌之流,欲谋中宫之位。后者可以利诱之,与其周旋。前者势单力孤,不成气候。”沈文蓁说到后面,却是呐呐不能言。根本没有什么可拖延的理由,能想到的都被赵珵用过了。
“纵横睥睨正是陛下所长,只要陛下不首肯,自是无人可如愿。”还是踢回给赵珵,反正,她这么厉害。
“喔?既然册立中宫乃是必然,留后嗣承继是君主职责,那么早与晚又有何区别?成婚是一回事儿,生子又是另一回事儿。有人为阻挡改制,以大婚来转移我视线,那我也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中宫之位引他们行事,来减少新法推行阻力。如今正值改革初始,有中宫之位吊着,岂不效果斐然?说到利益,哪个能比得上家族中出一个下一任皇帝生父?”
“陛下?”沈文蓁闻言,霍然瞠目,不敢置信。这人竟真的打算拿自个儿的婚事做筹码?
“嗯?怎么?”
“陛下素来骄傲,率性而为,如今却打算妥协,为人掣肘?”
“文蓁,政治从来都是一场交换与妥协的艺术。婚姻,亦可用作于此。”
沈文蓁哑然。是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答案么。她天生帝王,她雄才伟略,这是她实现大业的手段,这是她想要的,她,她是乐意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赵珵不会这么做呢?
沈文蓁神色数变,却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勉强压下思绪,自己是她的臣子,既是君上所愿,自当为她分忧。
“陛下可有人选?”
程知双眼微眯,“你觉得呢?”
“若要联姻,严家已无必要。一则陛下信重严家,严家全心效命。二则陛下将为康王与严氏小姐赐婚。严氏嫡长孙严煦虽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却不合适。
能与严公子相较者,许氏嫡长孙许世颐算是一个。此人风度翩翩,才思敏捷,容貌秀美,名冠京都,有玉面郎君的美誉。而许氏,陛下似乎颇为看中。之前有拨除之机,陛下也留了手,想必是另有想法。只是,先帝一朝许氏盘踞朝堂二十余载,许济昌野心勃勃,若是再为外戚,日后恐怕不可控制。
其余世家子弟,各有千秋,但看陛下选择。只是,若是名望不够,怕是无法达成陛下预期的效果,于改制无甚用处。”
程知失笑,“文蓁,按着你这么一划拉,京都子弟被你筛了个遍,就没一个合适的嘛。你,是不是不想我成婚?”
“我哪有?我……”
“呵,”程知打断了沈文蓁的支支吾吾,笑着道,“ 我方才还没有说完。婚姻也可以用来交换与妥协,除非,有特别的理由。特别到,我愿意为她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这叫做,原则之下必有例外。”
“啊?”那你问我做什么?耍我么?
“那陛下有没有例外?”
“自然是,”程知拖长了音,“有啊。”
接着,眉梢一挑,双目定定地锁住那个人,“只是要看那个例外领不领情了。
都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我赵珵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需要与哪家交好?改革这种事儿,推行顺畅没有阻力固然是好,可是难道遇有磨折问题便要收手停滞么?自是要迎难而上,攻坚克难的。
当婚姻脱离了利益交换,而专注于婚姻本身的时候,这便是例外。只有那个人,只是那个人,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她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不会因利益纠葛而权衡犹疑,不会因价值得失而挑拣比较。遇见她之前,从未想过成婚;在一起之后,绝不会后悔。
这便是例外。”程知的目光深邃而专注,眼神里仿若包裹着炙热的火光,似是要喷薄而出。
沈文蓁甫一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心尖为之一颤,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正如早就生根发芽的种子突然遇到阳光雨露,便再也遮挡不住勃勃生机。这种子会破土而出,会生长壮大,终有一日会成参天大树。
沈文蓁垂下眼帘,不敢深想,只是问道,“陛下这是有意中人了么?在陛下身侧日久,竟从未发觉,是臣失职。”
“呵,”只听那人轻笑一声,“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改天介绍你认识。”
沈文蓁的心落回了原处,却有些怅然若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甚至委屈。自己在期待什么?赵珵的意中人?她真的倾慕上了一个人?那是怎样的人物,居然会令赵珵心折?会让她说出那番话?世间情深,不过如此。真是至情至性。
沈文蓁的仓惶失措,她的强自镇定,都被前方视线从未离开的程知捕捉到了。呵,你待我也是有异的,只是现下你还不明白这异常是什么。唔,还不是时候,快了,就快了。现在还是别惊着这只小兔子了。
“文蓁,你约莫是呆了吧?有李清的挑拨,有许济昌的加力,你以为周礼安还会咬着不放?只需要一个台阶,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给他下台,以全他忠良之名罢了。”
“理由?还有什么理由可用?”还没回过神来的沈文蓁本能地反问,倒真的显得有些呆呆的。
“哈哈,你且看着,讲道理也是我的长处。只要我不首肯,自是无人可如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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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五月,皇帝下旨赐婚。钦赐京营统领严骏长女严氏为康王正妃,英国公李继勋第三女李氏为平王正妃,鸿胪寺卿吴覃侄女吴氏为安王正妃,择日完婚。
诸王领旨谢恩。
……
随即,太傅周礼安上书,称家礼已毕,当行国礼,请皇帝册立中宫,以安社稷。
皇帝称善。并言,不欲后宫三千,惟愿中宫一人,举案齐眉,共治河山。而中宫者,肩负社稷之重,须审慎定之,择德才兼备者。遂令群臣推举,先行拟定候选。
太傅以为符合女子贞德,盛赞皇帝。
群臣称诺,纷纷领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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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末月,皇帝正式颁布两税法及土地买卖法,下令各地施行。
法令规定,以原有地税和户税为主,统一各项税收,征收两税,其余杂捐、杂税全部取消。朝廷根据财政支出定出总税额,地方依照中央分配的数目向当地人户征收。
两税依田亩纳米粟,依户等纳钱或等值替代物。田亩税以朝廷最新一次清丈土地的垦田数为准,均平征收。户等定为三等九品,各有上中下,以财产多少为凭据,包括奴婢、部曲、土地、住房、菜园、坞舍、牛、车、各种粮,其中放籍者不计入。朝廷将定户标准分发至地方各州县。县据以定样,清点造册,依定样确定户等,记录定簿。州再行复核,上报尚书省造籍。户等每三年审定一次,进行调整。地方户等失调严重者,刺史知情不报,同论罪。以实物缴纳税款者,不得低于朝廷折税价格。
两税分夏秋两次征收,夏税限六月纳毕,秋税十一月纳毕。
……
法令规定,允许土地买卖。地方各级官府,须见细则清单所列,方能加盖大印,完成土地所有者变更,产去税移。经手官吏必须确保手续完整,存份备案。交易完成,买方课税。
……
改制自此正式拉开序幕,后世称做建元新政。赋税改革被列为晋昭武帝文治武功的首项。
后世史学界称,自建元后,轻重之权,始归于朝廷。昭武改制,使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贪吏不诚而奸无所取,便利天下,与民生息,是赋税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事件,影响深远,誉载史册。两税法,是人头税向田亩税的过渡,奠定了后来朝代彻底舍人税地的基础,解放了生产力,促进了当时社会经济的稳步发展,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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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年初,皇帝发布大晋朝建元年间第一个五年计划。昭告五年间朝廷的施政方向、全国的重大事项、财政初步预算、赋税收入基本预期,等等,明确提出不加税率,不增税种,要使国库赋税收入稳步增长,五年翻两番。一时朝野哗然。
……
这便是五年规划的由来。后世虽因战乱动荡、王朝更替有过间断,然则治世君主为恢复国力、充裕财政,纷纷效仿昭武,使得五年规划传承后世,广为采用。此亦被誉为昭武之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程知得意:讲道理也是我的长处。我擅长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文蓁:啊?是这样的么?
穆枫:呔!骗子!无耻!
秦怀远:哼!贱人!恶毒!
赵昊:呵,厉害了,不愧是我赵家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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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一段不是重复,与程知先前构想,与严骥所拟细则,都有些许不同,算是各方妥协的产物。只是程知势大,又以中宫做饵,关键的东西最终都如她所愿。
话说,这两章的互动大伙儿还满意嘛?!满满两章的文蓁也。算不算感情戏?!之前一直想要感情戏的筒子吱个声呦!程知可是个雏儿,这样的表现还行不?!
咳,大概小剧场开车没啥味道,浴室play都没小天使注意到也……
我要去钻研洞房要怎么个搞法了……
建元三年春,康王长子出世,帝甚喜,按制赏。
……
正阳宫。
“陛下,这是今日的奏报。”
“苑时,怎么是你?沈侍郎呢?”
大晋官制,外以丞相为首,总领百官,各行职司。内设中书、门下二省,直属皇帝,掌领纪要。中书取旨,起草诏敕。门下封驳,审查政令。已然具备三省六部的雏形。
历史上三省出现的因由,便是为削弱相权。而大晋朝如今,许济昌官居相位二十余载,手中势力盘根错节,其本人行事谨慎,又识时务。其实,相比破而后立,程知更为倾向立而自破。变革容易,变革之后重建新秩序却难。程知是皇帝,手中又有兵权,也不是赵晟那时互生掣肘的状态,若是真想要大动干戈,杀人灭族也不过瞬息之事。只是,许济昌权欲虽重,却也是能臣,用得好,倒是一段佳话。
此番赋税改制,严骥提到由户部掌户等造籍变更权,遭到多数朝臣反对。程知便借机提出成立尚书省,统辖六部,权力上移至尚书省,设尚书令,暂由丞相兼任,好为日后变革三省打下基础。
三省之一的尚书,程知本就属意交予许济昌。而中书又有孙庆在,继位之初,孙庆身为辅政大臣,程知不好妄动。那么,就只剩门下。
门下与中书同属内廷机构,僚属多是家世平平,出身不显。沈文蓁有县主之名,将其安排在门下省,充当帝王近侍,并不算出格。这两年来,沈文蓁以给事中的身份参与到改制全程中来,程知将内事全权托付,有她思虑周全,行事妥帖,便显然事半功倍。
门下隶书皇帝直掌,考核升降皆在于皇帝。程知便以恪尽职守、履责绩优为由,擢升沈文蓁为门下侍郎。
“这,沈侍郎,她忙于陛下交代的差使,这等送递之事,婢子便界越了。”
“喔?文蓁不是在避着我?”
“……”苑时嘴角微抽,主子怎么还是这般样子。
“陛下九五至尊,自是不畏流言。只是沈侍郎敬重陛下,不愿陛下流言污耳。”
“啧,苑时,看不出来啊,你竟是这般护着她。”程知眉梢一挑,心下暗笑,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不知何时就折服了宫中老人。
“…陛下,这不是您护得紧么,婢子自是得遵从主子的心意。您天天将人带在身边,又是赐爵,又是封官,还言听计从,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捧在手里放在心尖的样子,也难怪贼子从此下手,污蔑陛下名声呢。”
“喔?你觉得有损我名声了?”
“陛下仁慈孝悌,爱民如子,天下归心,又岂是贼子所能中伤的?只是此番事涉伦理纲常,攻击的是陛下私德。您不若避忌一二,也免去清流叨唠,没由得污了陛下耳朵。
沈侍郎聪慧能干,体察上意,行事妥帖,得陛下看重,自是前途远大。陛下求贤若渴,唯才是用,不拘出身,本是一出君臣相得的佳话。可是一旦流言肆虐,世人岂不臆测沈侍郎以色侍君,靠那床笫功夫立身?陛下既是看重沈侍郎,也不妨为她稍做考虑。
陛下深谋远虑,布线撒网,在功成之前,不如暂且随沈侍郎行事。”
“你放心,文蓁是个好姑娘,我自是不会亏了她。”呵呵,流言?其实以色侍君什么的挺带感的。至于床笫功夫,文蓁正经的很,大致还得我来教,床榻之上,谁服侍谁还说不清呢。啧,也不知这回被这突如其来的所谓流言一激,文蓁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反应。程知嘴角微勾,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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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酒楼。
“嘭…”眼见边上的人又灌了一杯酒,吴景书赶忙拦下,“许兄,许兄,世颐兄,唉,许世颐,你别再喝了。举杯消愁愁更愁,又何必?不如振奋起来,想想未来。”
“伯安兄,你说祖父为何如此固执?男儿应以功业立世,岂能匍匐于女人裙下?我承认,祖父说的不错,那女人很厉害,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朝臣都受她驱策。
可是,祖父既然看得清,又为何甘愿为她所用?许氏多年经营,自是有资本立足朝堂,何必非得扒着那女人?祖父非想要个拥有许氏血脉的皇嗣登上帝位,当初为何不倾力扶持表兄?就算是表兄不济,也还有其他皇子,到时再送女子入宫就是。有先帝之鉴在前,我自不会掉以轻心。”
许世颐仰头,又灌下一杯酒,“若是没有祖父全力支持,她的改制能有这般顺利?她的新政能有这般成效?可是,我许氏的回报呢?中宫之位?共治河山?哼!”
“世颐兄说的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今上开出如此价码,也难怪丞相动心。今上不是说了,不欲后宫三千,惟愿中宫一人,举案齐眉,共治河山,呵,这不摆明了,谁入主中宫,谁便是下一任皇帝的生父,这对哪个家族来说不是莫大的诱惑?
只是,今上素来狡诈,丞相这回未免有失冷静了。她说的是,令群臣推举,拟定候选,可不是钦定许氏。到时,她若是如先帝那般,再捧出一个严氏,那岂不是为他人作嫁?
说来今上近前,除开严氏,如今第一信重的莫过是沈家了。虽说不至位居高位,可是,父越级擢拔,居尚书,掌一部;女在御前,知机要,参政事,内廷隐隐以之为首。内外勾连,真是好大的荣耀。”
“喔?沈家?”许世颐随即一笑,“伯安下手可真准。这回的流言一出,大概便可绝了沈家的青云之路。那女人靠着仁爱孝悌的名声起家,爱惜羽毛得紧,素来避让清流,若是与沈氏之女传出龌龊,少不得要避讳一二,说不好还会迁怒。”
“什么?不是世颐兄出手的吗?今上与沈氏亲近,与沈氏女同进同出,可我并没有想到那处呀?世颐兄出身高门,见多识广,我以为是世颐兄你……”
两人面面相觑,倒是好一番怔愣,“那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实在是沉迷加班不可自拔,趁着吃午饭,把陆陆续续码好的先放上来。
唉,跨年都是在公司,心疼。那晚胡扯的歪句,我之后补全了。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与节假日还在加班的小伙伴共勉。突然理解,难怪文人墨客喜欢吟诗作赋,自个儿虽然没这个水平,胡乱写写也能自娱自乐。
露齿微笑点头应,耸眉长叹照镜怜。唉唉唉,年头接年尾,折腾怎说休。都说风月好,奈何不抵粥。
抓耳挠腮咬笔头,望天捶地泪已流。罢罢罢,身体尽掏空,思绪影无踪。待得回血日,再来逐风流。
明天就要正常上班了,目测略可怕。我会尽量更新,实在做不到我会在最新章节评论里说,还望见谅。
最后,加班累吐血,这点字熬夜赶出来的,盗文的和看盗文的,求放过啊啊啊啊啊啊!!!
吴景书将事情前后串起来过了一遍,手指轻敲桌面,数息之后先行脱口而出,“莫非是康王?”
“伯安此话怎讲?”
“世颐兄不是说,康王近来口风似有松动?”
“唔,”许世颐细细思索,也反应过来,“确是如此。这倒是可以理解,康王长子出世,大概是遭了那女人忌讳。康王筹谋已久也好,意图先下手为强也罢,严氏内乱大概就在眼前。康王长子出世那日,那女人反应你可有看出什么?”
“今上不是做出了欣喜姿态?诞下皇族血脉,按制赏赐?”
“问题正是出于按制。你看那女人行事,无论施政用人,有哪一件是循规蹈矩的?这回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真是如此。世颐兄慧眼如炬。今上女子出身,不比男儿可开枝散叶,日后难免子嗣单薄。如今眼见康王有后,难怪坐不住了。亦或是康王见形势如此,按捺不住。这般说来,此番流言汹涌,真极有可能是康王谋划。”
“呵,严氏子弟耍弄阴谋倒都是好手。伯安,那安王那边可得做好准备。接下来,就是吾辈拨乱反正之机。”
“唉,可别多提安王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都说安王木讷守礼,我可是没想到竟是这般胆小怯懦。我不过些许试探,他便吓得和什么似的,如今都不肯见我了。当初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才定下安王,哪曾想竟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安王再胆小怯懦,大位奉上,也会心动。说来也多亏了伯安你当机立断,当日听着李清挑拨,便顺势拉周礼安下水。有康王在前,也不需要安王多做什么。”
“世颐兄谬赞。是世颐兄你胸怀大志,手段不凡。你早早选定了安王,又趁着严氏二子互相猜忌之机,挑动康王,这才有了如今局势。”
“我也是被逼无奈,总不能被当做家族牺牲品,进献给那女人吧。
我父亲受祖父影响,也是一心要将许氏与那女人绑在一起。当初得知康王欲与严氏联姻,又因着宋纪所言,便想推波助澜,彻底打压下康王和严家。好在我在父亲面前还有些地位,主动揽过了此事。世家门庭,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栽赃陷害的事儿倒是不难做,难的是得让他们两兄妹斗个旗鼓相当。
唉,我这般行事,也算是与许氏决裂了。”
“世颐兄不必沮丧。你也说男儿应以功业立世,待到大事得成,改换了这天,你便是你祖父第二,甚至更甚一筹。比之先帝,安王只会更仰仗你,到时许氏也要看你脸色。你祖父会明白的,只有在你手上,许氏才能永享荣光。你是他们最骄傲的子孙。”
许世颐又是抬手灌下一杯,可这下却是消散了郁气,“承伯安吉言,伯安亦是从龙之功。”
顿了顿,许世颐踌躇满志,“康王这几日动静不小,府上可是藏了好东西。离那一日也不远了。这一杯,我敬伯安,为大业。”
“为大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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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
“孙大人,饵已没,大鱼上钩也。”
“善。这一日来得可真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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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
“爹,一切就绪,风云突变就在这几日。”
“嗯,该收网了。此后陛下内无掣肘,可安心对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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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
赵珏思绪飘远,想起那一日交谈,喃喃自语:“妹妹,这是为兄如今能为你做的。愿你鸿鹄高飞,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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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三年五月,朝会。
中书令孙庆上奏,列数康王四大罪状。状告康王赵珏结党,勾结辅政大臣周礼安,拉拢安王赵珂;私藏皇帝冕服;散播谣言,污蔑天子;僭越礼法,图谋不轨,意欲谋反。严氏附逆,有负皇恩,罪不容诛。
御史李清随后奏报,言称其曾假意附逆,实为收集证据,已将康王往来人员、谈话议事内容记下,现呈递御前,请圣上预览。
满朝震惊。
……
悄然抬头,却见上首皇帝一派悠然,令左右接过奏章,随手翻阅起来。
不多时,只听皇帝道:“卿所奏,朕皆已知晓。
康王日前面圣,奏禀称,有贼子欲挑动事端,祸乱朝纲,请朕肃清朝堂,按律治罪。如同李御史这般,康王亦做了记载,条目明晰,时间、地点、人物、用语标注地很是详尽。
卿,真是有心了。
呵,朕倒是惊奇,原来朕的朝堂之上,不但是有结党私营之徒,有尸位素餐之辈,竟是还藏着这么多有志谋反的野心家。你们就是这么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
话语淡淡,似是还带着些许笑意,却宛如惊雷,砸在殿前文武的心上。
一时间,众臣纷纷跪地俯首,连连请罪。
随即,又听皇帝接着开口,“康王府中的皇帝冕服,不过是前朝之物,非是康王私藏,乃是朕亲赐。朕就是想见见,我大晋朝内有多少魑魅魍魉,欲劝康王黄袍加身。”
……
半晌,程知居于上首,欣赏够了众人姿态,有脸色发白的,有冷汗淋漓的,有肩背颤颤的,有强自镇定的,呵,可真是一出好戏。
可是这戏,今个儿就得落幕了。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再耗在这等阴谋内斗上。一个个的,还罪不容诛,这就定罪了,你怎么不来当这个皇帝?曾假意附逆,实为收集证据,事情有迹象之时不上奏,非得等到闹大发了再捅出来,这是为臣之道?御史有弹劾诤谏权,什么时候还包揽了侦查?这是觉得我好糊弄?还有许氏,许氏,竟是在严家埋了这么多钉子?
“康王兄,此番你辛苦了。接下来,你便比对李御史这份手札,拿相关人等到案,该拷问的拷问,该搜查的搜查,刑部、大理寺协助,尽快给朕一个交代。”
“臣遵旨。”
“臣等遵旨。”
……
程知微微一笑,调转话头,“至于孙大人,你还提到周太傅、安王、严氏,他们一与你同为父皇钦命的辅政大臣,一为朕兄长,一为朕外家,朕素来信重,你空口白牙,便是谋逆大罪,你,可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入戏颇深啊,这皇帝做的还算有模有样吧?
前文我有说过,能立于朝堂的,都不是真正的蠢材。只是放在一块儿比较,段数不同,高下立显。下一章就会很明显了。
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程知会以江山为聘,那自然不能是内忧外患的江山。
孙庆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弄得脑子发晕。本文由 。。 首发皇帝是知情的,她相信康王,她和康王一起设了个套她是用康王为饵,来引出朝中蠢蠢欲动的敌人,好将这些暗藏的势力一网打尽。真是好狠辣的心思!好隐忍的心机!
她现在问我可有证据,证据不就是李清手中的记录?本以为激起皇帝的怒气,李清再奉上名册,她便会顺势发作。哪曾想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我又要到哪里去寻别的证据?皇帝既是信任康王,又把名册上的人交由康王处理,那我状告康王谋反,皇帝不是得护着康王?那不是要拿我做筏子?现在该怎么办?
不过,孙庆始终是孙庆。是那个家世平平,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向上爬,得到先帝青眼的中书令。短短数息,孙庆便理清思绪,反应过来。这事儿,从头至尾我都是不知情的,康王为饵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忠君,只是看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了,我要忠君。皇帝不是猜忌康王,那就是针对别人。
孙庆定了定神,斟酌开口,“陛下容禀。康王或许是出于忠君之意,以身做饵,可是其他人却未必。”
说着,提高了声音,看向对侧,“敢问周大人,你一向以直臣诤臣自诩,为何却频频接近某一位王爷?莫非也是为了配合康王行事?
你门下弟子吴景书,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是否受你指使?你是否知情?天地君亲师,师生情谊,恩德厚重,你二人为何遮遮掩掩,只私下相称,可是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
冷哼一声,看向下一个,“敢问安王殿下,你奏请陛下为你与吴氏赐婚,那吴氏正是大放厥词的吴景书胞妹,你与这等人结亲,意欲何为?
还是说,周大人遮掩的并非是与吴景书的师生关系,而是与安王你的牵扯纠葛?”
孙庆声色激昂,面带愤怒,“陛下,说来臣之前便心生疑虑,康王若有异心,安王为何响应?那是许了安王何等好处?毕竟,再如何,仍旧是王爷。而陛下您孝悌宽厚,素来敬重兄长。现在看来,说不得是藏着什么浑水摸鱼的心思。”
真是漂亮!
程知简直要在心下笑出声来。不愧是敢于离间天家、把控皇帝的人,这战斗力可真不是盖的,也不枉我特意将这一干人等的动向透露给你。未曾告诉你吴景书意欲扶持赵珂,你也能把事情推到这头上。
程知又想起当日与沈文蓁戏言,不欲托庇怎么看都像是欲拒还迎,一朵小白莲的心机,到了孙庆口中,却成了心怀叵测的证据,真是,挺好笑的。你成功娱乐到我了。
“你胡说八道!满口胡言,诬陷忠良!”孙庆话音刚落,周礼安便忙不迭地咆哮出声,“我欣赏吴景书,他勤奋好学,根底扎实,确实有意收他入我门下。只是吴景书说自己功名不显,不愿沾座师之光。你这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喔?这话你说出来,你觉得满朝臣工会信么?陛下会信么?你看许丞相,日日府上门庭若市,多少功名不显的士子抢着去拜师?”
许济昌懵逼,“……”这又关我什么事?怎么扯到我头上?
孙庆轻蔑一笑,“何况,周大人,你自己也说了,你欣赏吴景书。你是欣赏他心存反志?还是欣赏他祸乱朝纲?我手上可是有吴景书的劝进之词。
安王殿下,你说是吧?要不要和臣对峙?就是在你府上呢。”
咳,程知忍者笑意,看向赵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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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赵珂早已是两股战战,心中惊惧。想到那个吴景书,自己的大舅子,赵珂悔不当初。自己对娶妻并没有什么想法,贤惠明理不麻烦就好了。吴氏还是母妃定下的几个人之一,说是吴覃为人稳妥,吴家地位安稳却不打眼,可谁曾想吴覃的侄子却是这么不可靠。
赵珂以往跟着赵珏,后来又入朝听政,和这些士子也有交集。吴景书才学颇佳,名声不错,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与一干士子都有交情。自己与他数次接触,对他观感挺好,便定下了吴氏。哪里会料到,他竟敢撺掇自己谋反?
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可是父皇钦赐封号昭明的人物。父皇舍弃了这些儿子,选择了她。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大志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儿?可笑那吴景书还信誓旦旦,说康王必反,严家必乱,让我静待时机,我当时就该砍了他。
直到今日朝堂上的一幕幕,赵珂才后怕起来。原来她和二皇兄设计好了,原来她都知道,那,那她会怎么处置我?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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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陛…陛下,臣…臣……”赵珂伏趴在地,害怕不已。脑中思绪翻转,想着对策。眼角余光扫过赵珏,扫过李清,扫过孙庆,思及方才几番对答,赶忙接道,“臣观那吴景书不过一介士子,竟敢语出悖逆,愤怒之余,也有几分疑惑。本该立即绑了他,来向陛下请罪的,只不过据吴景书所言,此事却涉及朝中重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臣一时不察,与贼子结亲。臣欲戴罪立功,顺藤摸瓜,查明始末。臣一片忠心,请陛下明鉴啊!”
程知看着下首那个人,心思颇为复杂。赵珂,这人某种程度上,算是我的情敌?性子倒是没有变。压力之下总是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涉及朝中重臣?是指许家吧。由赵珂捅出来也好,省了我的事儿。许济昌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子,还想把孙子塞给我?许氏的定位,只在你一念之间,莫让我失望啊,许丞相。
程知微垂眼睑,“喔?朝中重臣?”
赵珂听到皇帝询问,略微放松,“吴景书曾言,其行事有许氏支持。”
随着赵珂这一句,殿前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集中在最前列的许济昌身上。今日先有康王,再有安王,先是严氏,再是许氏,事态急转直下,又是谋逆的大事儿,恐怕不能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孙庆定定神:都是出来混的,谁还没几分机智?断章取义,指鹿为马,都是小意思。锅不就是用来甩的?
周礼安急跳脚:你…你…你!欺负我!
赵珂抹抹汗:对对对,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也很机智。
许济昌冷哼:小子,你乱甩锅问过我了么?
程知笑眯眯:众位卿家,表现都很不错,今个儿要散场了,明个儿赶早呦。
……
作者:今个儿送福利,打脸情敌一波。
程知:什么玩意儿?这货?我媳妇当初只是没得选凑合在他手底下干过活好么?……
许济昌眼眸微缩,今个儿眼见这一出惊雷,本能地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许、严两家交手多年,严放绝非易与之辈。赵珵手段高绝,严家早已站队,这个时候严放没有理由舍赵珵而选赵珏,不过是一场联姻,不过是一个长子,赵珵年轻,未来还很长。而且,以严家行事之谨慎,哪能被人这么容易拿住把柄,否则,严氏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不会是严家。
赵珏有没有野心不得而知,可是没有严氏支持,他独木难支。他不至于这般愚蠢。
那么不是严家和康王有问题,就是他们被当做了目标。
赵珵行事雷霆手段,可对人却讲究和风细雨。她向来是不动声色使人为她所用的,不会轻易大动干戈。就算是忌讳严氏,也只会慢慢制衡,更何况如今改制正在有序推行,严氏子深受重用,她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自毁长城?至于赵珏,那就更是无稽。昔年她尚是公主,便能说出让二皇子甘为新帝屏障的话来,遑论如今她已是名正言顺位居大位。而且,这种手段,简单粗暴,涉及面广,不是她的风格。所以,也不会是赵珵。
接下来,孙庆和李清?这两个原来搅一块儿去了。宋纪倒是提过,李清有挑动周礼安去离间天家兄妹。莫非是孙庆这厮野心膨胀,想取代严氏?想法挺美,可未免太不了解赵珵了。
许济昌正等着看赵珵的回应,却未曾料到峰回路转,这竟真是她的手笔。她竟是与康王联手,布局下套,引出朝中反对者。只是,严家和康王非是目的,而是手段。谋定后动,一击必杀,倒像是她。
可是,安王又是怎么回事儿?孙庆祸水东引,攻击安王,可以理解。但是安王攀咬许家,是几个意思?周礼安?吴景书?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许济昌内心隐隐不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此时,却也没有出声辩解,只是静静等待赵珵的反应。
却听得她轻笑一声,“朝中重臣?许氏?你是意指丞相?可丞相一向忠君体国,忙于社稷,哪有闲工夫去指使区区一名士子?丞相若有心扶持皇子,又何必这么七弯八拐?何况,丞相品味与太傅差异颇大,怎么会看上吴景书?嗯?”
满朝文武都竖起耳朵,好奇皇帝会作何反应,哪里晓得会听到这么一段。众人心下扶额,陛下诶,你是在嘲讽许济昌,还是在嘲讽你父皇?品味和看上是这么用的么?又不是青楼妓子?
赵珂也是怔愣,本来是想让皇帝把目光转向许济昌的,可现在,那只好实话实说了。“丞相如何,臣不清楚。臣只知道,放言提供许氏支持的是许氏嫡长孙许世颐。”
许济昌本是有几分尴尬,但在闻得赵珂提及许世颐的名字时,却突然如坠冰窟。终于明白方才一直的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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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庆哪里来的本事盯着严家,盯着康王,尤其是私藏皇帝冕服这一点。就算是皇帝有意透露,可孙庆为何会深信不疑?何况赵珵想引君入瓮,只需要做出姿态,心怀叵测接近赵珏的便会被记录下来。到时赵珏上书自可达到效果,也没必要先由孙庆来这么一遭。
那么有实力在严氏底下做手脚的,首要会想到的就是许氏。孙庆根基浅薄,扳倒了严氏或许能契合上意,却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反倒会因着牵连甚广而结仇。可若是许、严两家两败俱伤呢?若赵珵果真因许氏之故,对严氏和康王动了手,那等她回过神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许氏。到时朝中动荡,自有谋利之机。
而自家那个长孙,因着家世才华,颇为自负。自己与他提过中宫之事,他却说什么男儿应以功业立世,岂能匍匐于女人裙下。后来他转变态度应了下来,自己也没多想。现在想来,他却是真有可能掺和进这事儿里的。
最为可怕的是,赵珵她知不知情?许氏有没有被她算计在内?她或许是不想许氏再为外戚而痛下杀手?若许世颐撞在她手上,岂非证据确凿?
许济昌心下惊涛骇浪,极为不安,若是这孽障当真如此愚蠢,那许氏便是面临倾覆之危。这恐怕将是自己执掌许氏以来最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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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程知看着赵珂惊慌失措的反应,心下叹息。也罢,就到此为止吧。他今生既非君王,亦不会与文蓁再有瓜葛。他只是个普通人,自私自利,保全自身也是寻常。
“喔?许世颐?听说吴景书交友广阔,在士林之中小有名气,想必二人熟悉也不算稀奇。既然这个吴景书干系重大,牵扯颇多,那安王兄你便配合康王兄,细叙详情,查明始末,尽快了结此事。”
“臣…臣谢陛下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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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三年六月,康王厘清谋逆案始末,收押涉案人员,奏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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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
“父亲,颐儿卷入谋逆之事,情势危急,我们该当如何是好?康王已经带着卷宗进宫了。您可要拿个主意啊。”许维云探得消息,便急匆匆地来向父亲许济昌禀告。
许济昌阖眸半晌,终是抬眼看向这个长子。“拿个主意?如今我还能拿什么主意?你们肆意妄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让我拿主意?”语气疲惫,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失望。
“父亲,孩儿……”许维云急忙想辩解,却被许济昌挥手打断。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许济昌轻蔑地扫了一眼,随后却是自嘲一笑,“呵,是我的错,是我没料到我许氏子弟竟会愚蠢如斯。
当日宋纪过府,你也在场,想必李清挑动周礼安的话你也听进去了。你是不是想推波助澜?你是不是想彻底铲除严氏?你是不是觉得,有严氏处处相争,很是不痛快?
那个孽障哪里动用得了许氏这么多人?若是没有你首肯?嗯?”
“父亲,孩儿也只是为许氏着想。孩儿本想着,有李清、周礼安那些子人在前,我们做些小动作并不打眼。哪里会料到这都是皇帝的设计?又哪里会想到颐儿竟会如此胆大妄为?他明明是说要为许氏入主中宫铲除障碍的,怎么会去挑唆安王?”
“哈?你莫不是要告诉我,许世颐他说康王不忿,心怀叵测,会阻挠赵珵与大族联姻吧?又或是,大事未定,康王若出头,许氏就什么都捞不着?还是说,灭了严氏,朝中就无人能与许氏抗衡,中宫之位犹如探囊取物?”
“父亲……”
许济昌看着许维云的嗫嚅支吾之态,便什么都明白了,怒极反笑,“你看你生得好儿子啊,你们两个,一个朽木难雕,一个自作聪明。如今你们闯下的祸,却要我许氏一族跟着陪葬?”
“父亲!皇帝她,她真的要赶尽杀绝?那我们怎能坐以待毙?”
“那你想怎样?造反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月要疯,加班加班,这几天更新时间不定,晚上挺晚的样子,来不及我就在最新章评论写一下。
许济昌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自己当初怎么会选中这么个玩意儿。本来是看他孝顺听话,又是嫡长,现在竟是连最大的优点也没了,都晓得自作主张了,还被另一个自作聪明的耍得团团转。
“你也不看看,今日的大晋可还是昔日的大晋?今日的京都可还是昔日的京都?
当年赵玠一事,若是赵晟发难,许氏或有一搏之力。可是,如今的京都,铁桶一般,兵权早就被赵珵牢牢把控在手里,许氏在军中的势力被她一步一步地拔除,你拿什么造反?拿你的血肉之躯去喂禁军的刀锋?你是嫌赵珵下手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哼,更何况,你拉了赵珵下来,你打算捧谁上位?信不信,江南的赵昊立马就会兵临城下?你以为,除了赵珵,还有谁能挡住赵昊?赵珂那个软趴趴的废物?”
“怎么…会这样?皇帝不需要许氏了么?”许维云深受打击,瞠目欲裂。
“唉,”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许济昌一声叹息,“大郎啊,为父昔日手把手地教你,你怎么就不懂呢。皇帝需要的,是能为她所用的臣子,是能制衡朝堂的世家。她能容得下为父身居高位,能容得下许氏满门荣华,却容不得底下的人怀有贰心、与她为敌。
大郎啊,不是皇帝需要许氏,而是许氏需要皇帝。没有许氏,还有王氏,有张氏,有陈氏,可若是没有皇帝,那谁能容得下我许家?
唉,为父自诩眼光独到,却是生生看错了两个人。
一是赵珵。昔年她踏入许府,正是她展露峥嵘的开始。之后步步落子,算无遗策。而在此之前,为父却是真真把她视作人畜无害的小公主。可这一点,我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赵珵此人,岂能以常理度之,她蛰伏之时从未显出苗头,她一旦出手便是天下震惊。
二是赵昊。为父却是忘了,他也是天家血脉。皇族子弟,哪有心机简单的。当初他远封江南,我存了几分心思,想为许氏留份退路,便设法打消了赵晟削藩之意,想留着江南以做牵制。如今想来,我这份心思恐怕是受了赵昊引导,被他颓丧放纵的外表骗过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渐渐地琢磨出一些别样的味道来。我且问你,赵珵颁布新法,推行新政,谁最为支持?谁起得作用最大?”
“啊?不是严氏么?皇帝不是很为倚重严三郎?”许维云一头雾水,不知许济昌为何会突然提到赵昊,笃定赵昊会谋反,会卷土重来。也不知皇帝改制和此间危局有何关系。
“严氏固然重要,可你还记得此事之始么?”
不待长子回答,许济昌便自顾自说道:“建元元年,赵昊进京,献上计簿,为僚属表功请封。赵珵生怒,斥责户部无能,国库全年税收不抵江南一境,提出增加赋税收入之法。你看,这是不是顺理成章?还有回应户部的那一句,‘依卿之意,晋朝大地,处处灾祸连连,唯有江南一地,得天独厚,得天庇护?’,之后谁敢再开口?
你再看,这两年,两税法正式颁布施行之后,江南是何反应?大力推行,效果斐然。然后再看朝廷这边,阻力是不是少了很多?”
“父亲的意思是……?可是他们……?”许维云着实被许济昌话中之意震惊到。
“可是什么?你是想说他们不说不共戴天,也算是彼此的眼中钉肉中刺?呵,想必满朝文武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江南的异常,没有人注意到赵珵的改制尤为顺利,你不妨想想赵昊当年,虽说二人行事手法不同,但细细想来也能感受到其中猫腻。”
“可是皇帝是提出推恩令的人呐,也一贯主张削藩的啊。不说她还未登基之前推行的法令,就单是这回改制,父亲也不是曾经赞叹‘赵昊前脚耀武扬威,公然挑衅之前的左官谕令,后脚赵珵便打脸回去,这是何等手段’?
赵昊若是听命于皇帝,他是图什么呢?不怕皇帝回过手来收拾江南么?而且父亲为何笃定,一旦皇位易主,赵昊必有异动呢?”
“赵珵手段莫测,她是怎么做到的,我猜不到。我只是根据现有的迹象推测罢了。哪里能这么巧了,这二人必有联系。
至于赵昊,你觉得能悄无声息挑起皇子相残,算准赵晟性格行事的人,会没有野心?手段又能差到哪儿去?我仔细查了昔年旧事,赵玠恐怕就是受他挑拨。大郎你多想想,若是没有后来赵珵搅局,那时又会是个什么局面。赵晟握着赵玠的把柄,下一步就是向许氏发难。”
“嘶,”许维云倒抽了一口凉气,“京都生乱,那他便可趁虚而入?那岂不是今上还帮过许氏?可这不是也破坏了赵昊的算计?”
“所以说啊,她最终坐上了那个位子。处处打压赵昊,还能令他如她意行事,真是好生厉害啊。正如她身为严氏子,却能令为父真心臣服。”
“父亲?”
“说你那个儿子自作聪明真没说错。人蠢一点倒还有救,可看不清状况还自视甚高,就没法子了。
他是不是想效仿我昔年行事?扶持弱势皇子,独揽大权?呵,书读傻了吧,死板迂阔,不知变通。他难道不晓得时移世易,此一时彼一时么?
正所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昔年,赵昊公然得罪世家,拿大族开刀,不得人心。他不过是皇子,而彼时身为皇帝的赵泽又是个软性子,事情自是大有可为。
可是,如今呢,赵珵是皇帝,奉诏继位,文武拥护,声望正浓。改制有力推行,新政卓有成效,各家各有所得,她本人又深谙权术,心机手段样样不凡。在她眼里,那些个异动者不过是魑魅魍魉,敌不过她一招。你告诉我,你儿子要怎么行先帝之事?
赵珵便是大势所在。我当日便告诫你了,与其同她硬抗,不如顺势而为。她需要平衡朝堂,她想要稳固帝位,那我许氏就做她需要的筹码。可是你儿子呢?却想把许氏一族拖入深渊,就因为他蠢,就因为他自作聪明。
再来说你,李清的鬼话你也会信?许世颐那般没脑子的论调你也会信?严氏,严氏,我还就告诉你了,没有严氏,就不会再有许氏。赵珵是赵珵,她不是赵晟,你别拿以前那一套。
严氏忠诚,赵珵便不会动手。可她身为帝王,务必要限制外戚。这才是许氏之机。制衡,制衡,只有一方叫什么制衡?那叫自取灭亡。”
“父亲,是孩儿蠢钝,累及许氏。”许维云撩起袍子,噗通一声跪下,仰头望着许济昌,“可父亲英明,明了此中曲折。您可是有所应对了?”
许济昌心下叹息,“此番只能一赌赵珵胸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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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程知端坐桌案之后,略带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俯首行大礼,可这一次,程知并没有叫起。
许济昌伏跪在地,见上首之人久久未做出反应,心下不禁苦笑,只得先行开口,“罪臣教子无方,竟让子弟铸成大错,有负圣恩,罪臣万死难恕。”
“喔?朕怎么记得,丞相你上回登门,也是行这般大礼,也是口称教子无方?呵,丞相你做教育很有一套嘛,教出来的子弟不是犯上行刺,就是谋逆造反,很厉害嘛。你这得是对皇位上坐着的人有多大的不满?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想歇一天,可是转念一想,也许再努力努力就能做到的事儿,还是再试一试吧。
自从写文以来,尽量坚持日更,真的收获蛮大。至少明白些许,世间之事,贵在坚持。我在没动手之前,从未想过可以写出这么多字。至少体验些许,感动自己,真的是一件特别爽的事儿。我当年读书要有这个劲头,啧……?!唉,不说,泪目。
当然还要谢谢小天使爱的鼓励!
“陛下明鉴,罪臣万万不敢!”许济昌斟酌请罪,正是神思紧张,没曾想却突然听得这一句,更是骇得一跳。
“唔,丞相你不必紧张,朕不过是随口感叹。毕竟我大晋两代皇帝都是丞相你自个儿选的。朝三暮四,前后矛盾,这般自打脸面的行为可不像丞相所为。丞相你也不必口称罪臣。”
“…臣不敢。”我可不知皇帝还能随口感叹,从来只听说君无戏言。可这又不像是在罗织罪名。如今局势皆在她掌控之中,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没这必要。是了,她已是胜券在握。她善识人心,她滴水不漏,再和她绕圈子根本无甚用处,不如单刀直入。她能用赵珏,能用赵昊,便也能用我许济昌。
“昔日,臣曾向陛下立誓,臣与许氏,为陛下马首是瞻。臣数年所为,尽皆在践行当初誓言。而今子孙不肖,罪责在臣,臣不敢乞求陛下宽宥,只是恳请陛下看在许氏一族一向忠诚事君的份上,为我许家留下一脉香火。”
“喔?丞相你既是提及昔日,那么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昔日,你舌灿莲花,朕便保下了前皇后,保下了你许氏。而今,你还可以再来一回,说服朕。
朕不妨告诉你,父皇曾两次对你心生杀意,是那种恨不得抄家灭族、挫骨扬灰的杀意,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最终,是朕,阻止了。
朕也不妨告诉你,自朕登基以来,前前后后好几拨人想踩你下来,好取而代之,奏章堆满了桌案。后来,是朕,驳回了。”
许济昌霍然抬头,见着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便明白到,这是要到摊牌的时候了。
“陛下厚恩,臣感激涕零。
许世颐狂妄愚蠢,不忠不孝,怎堪为我许氏子孙?我许氏一族,一向顺应天道,效忠正主。陛下雄才伟略,正是天命所归,臣惟愿肝脑涂地,助陛下成就王图霸业。
臣居于相位,总领百官,不敢说才华过人,不可取代。只是有一点,臣敢放言,满朝文武,论体察圣意,皆不如臣。
昔年,陛下踌躇满志,政令频出,欲执掌山河,大治天下。臣便打消陛下顾虑,上献民意。
年前,陛下志存高远,制衡各方,欲改祖宗之法,推行新政。臣便与严氏携手,全力支持。
臣虽不才,却也能看出陛下深谋远虑,功在社稷,必可使万民归心。”
当初你想夺大位,你想做皇帝,却又顾忌名声,顾忌清流。那我可以煽动民意,制造祥瑞;我可以让你做足姿态,占够大义。这正是我许济昌所长。你方才提及旧事,无非是想告诉我,劝进之功算作筹码,已经用过一次。而这回,事情更为严重,筹码也得足够分量,是么?
许济昌思及此,倒是多生出些许自信。陛下,这便是我此番底气。你布局落子,举重若轻,可我却能明白你行事深意,明白你智慧才略。
所以,现下只看这最后一招了,我便一赌你胸襟气魄。你若能容得下臣子揣摩上意,那你自是愿意多一可用之人,供你驱策,如指臂使。你若是要保持君威难测,不容冒犯,那便是我自掘坟墓,许氏再无生机。
“陛下胸襟宽广,志在天下。昔年赵王心怀叵测,窥伺大位,挑拨皇子,祸乱京都,陛下尚可顾全大局,与赵王联手推进新政。
而臣许氏一族素来忠心不贰,只是子弟不肖,受其所累。若是陛下治罪,臣自无怨尤,只不过难免心中悲愤,不甘有生之年不能亲眼得见陛下伟业。
故而,臣斗胆,恳请陛下恤悯臣志,允臣戴罪立功。日后,陛下还要开创千古盛世,建立不世功业,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许济昌深深俯首下拜。赵昊与你之间的牵扯猫腻,我敢断言,朝中再无第二人能猜到。我是不可替代的。
程知闻言,半晌,终是笑了。
不愧是许济昌。我不过是引导他去查昔年旧事,他便能隐约猜到我与赵昊之间的约定。自己曾感慨,人生幸事,不过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何其有幸,来到这样一个时代,纵然有云波诡异,有阴谋算计,却也有热血信仰,智谋机锋,更有情谊守护,倾心相交。
许济昌这人,不是读书人讴歌的那种敢为天下先的仁人君子,也不是世人赞颂的那种为国为民的正直忠臣。然而,他却是君王得之心喜的良臣臂膀。
赵昊只适合以情动之,而许济昌却非得以势压之。这种人最是识时务,只有让他打心眼里认同了你的强大和威严,让他再生不出冒犯之意,才能真正为己所用。再然后,施恩拉拢,便可事半功倍。
“许卿,你做得很好。朕犹是记得,昔日朕在昭明府曾言,朕很是期待,三朝元老,君臣相得的佳话。昔年如此,今日亦然。”
许济昌听得这句,心绪复杂,却终是放下心来,自己赌对了。有赵珵承诺,许氏此番危机可渡。她确是不世之君,气度非凡,勘为明主。
“臣谢陛下圣恩!”这一拜真心实意。
“许卿,朕有三件事,要交托于卿。”
既是开诚布公,自然要为她做些阴私之事。既然已是绑在一起,就不必计较一时得失。赵珵大方得紧,终归不会亏待自己。许济昌已是做好准备。
“第一,三年之期业已过半,户等调整即将开始。
改制之初,朕抓大放小,各地施行,看似效果颇佳,实则问题重重。多少地方豪强隐匿不报,户等不实;多少世家大族弄虚作假,借以谋利,许卿想必心中有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绝不容许,朕颁布的法令成为一纸空文。朕也绝不容许,朕治下的子民视法律如无物。
一年之后,朕会践行昔日之议,按照两税法的规定,调整户等。此项事宜将从重新清点财产开始。朕要你主持,就从你许氏开始,丈量土地,清算造册,为天下表率。严氏也是一样,朕会让严骥为你副手。”
“臣,遵旨。”以许氏对付世家,好筹谋。罢了,既然你注定会成功,我便舍命陪君子。千百年后,青史之上,名臣之列,或许还有我许济昌一席之地。我大概隐约猜到赵昊为何会听命于你了,同样是清丈土地,同样是赋税改革,他没有做到的事儿将会在你手上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件事,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许济昌的戏份要结束了,接下来基本没他什么事了。下面收尾,就是我文蓁的专场了。
许济昌这个人,刚出场的时候我就说了他存在感蛮强的。这么处理他,我觉得还蛮合适的。
小剧场:
文蓁冷笑,咬字加重:你最了解的和最了解你的,都齐活了,很厉害嘛。
程知无辜,义正言辞:这都是套路,官场往来嘛。真正的,什么是了解?了解就是知道手速,知道体力,知道快活的地方,知道胸口有痣。我这一生,只知道你怎样能最快活,也只有你知道我胸口有一颗痣。
……
文蓁耳尖泛红,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胸口哪里有痣?
程知深情凝视:有,有一颗朱砂痣。因为有一个人,侵入我眼,植入我心,便成了我眼前的明月光,心中的朱砂痣。
……
“第二,许卿你知进退,明事理,你居于相位,朕自是放心的。し只是待吾辈百年之后,若是有许世颐之流欲效仿卿家,本身却并无才干,岂不致社稷动荡?朕既为君,自是要为我大晋后世考虑的。”
“臣惶恐,请陛下明示。”
“朕以为,大晋一朝,丞相之位到卿为止便可了。”
“陛下欲废除丞相?”许济昌诧异开口,这不异于惊天之雷,堪比改革赋税。
“卿领尚书令已是一年有余了吧。”
“陛下欲以尚书省取代丞相?”不对!电光火石之间,久经宦海的许济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尚书一省虽说可以分权,却仍有尚书令统率上下。赵珵想要收拢皇权,除非……
“陛下近两年来,频频提拔青年才俊,充作舍人,行走御前。还是说,陛下您是想以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取代丞相一职?”
“许卿敏锐。卿以为如何?”
许济昌震惊之余,也知道皇帝不会无的放矢,必有她的考量,便细细思索起来。
“陛下,中书、门下设于内廷,中书取旨,起草诏敕;门下封驳,审查政令。若臣没有理解错,陛下是打算连通内外,将丞相职责一分为三,分掌制定、审议、执行,彼此制衡,不致臣下擅专僭越。如此一来,权集于上,陛下再无掣肘。”
许济昌愈是深思,愈发心惊。历来皇帝想要稳固君权,无非都会从打击权臣入手。通过分化拉拢,恩威并施,挑选心腹,擢拔至高位。这类被皇帝看中的,就是所谓的帝党孤臣了。
然而赵珵呢,她深谙权术,这类手段她应当并不陌生,可是她却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她针对的不是相位上的人,而是丞相这个位子本身。就自己而言,一来出身大族,天然难得皇帝信任;二来这类孤臣素来下场不怎么好,不碰到事儿还好,一旦出了事,就是皇帝推出去平息事端的弃子。所以自己此前从未想过投效皇帝,此番也是事急从权,放手一搏罢了。可是无论如何,现下自己已经是她的人了,经此一役,朝中也无人再敢与她作对。她已是大权在握,独掌乾坤,却偏偏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大晋么?为后世么?若是别人这么说,许济昌是不信的。可换做是她,自己却相信她当真是这般想的,也当真会做到。
“不止如此。三省职掌分明,共同议政,虽有牵制,却也是合作。此既可以集思广益,又可以增加决策效率。”
“陛下圣明。只是毕竟权势诱人,易引人相争。届时是非蜂起,岂不是令上为难?诚然陛下慧眼独具,可决断无疑。只是,恕臣冒犯,百年之后,恐后人无陛下之能。”这人心胸开阔,既然话题已经引申至此,想必自己说的直接些,她也不会介意。
“许卿高见。故而朕欲设政事堂,专供三省官员商议军政机要。凡有争执,先入政事堂,实不能决,再上报御前。
此外,朕还有一层考虑。大晋因立国旧事,勋贵功臣人数众多,官员出仕多为世家大族把控,朝廷选才看重出身资历,这便导致一些寒门庶族报国无门,一些青年才俊在苦熬资历。朕将中书、门下移出内廷,便是给这些有志之士多开一条门路。政事堂议事,涉及具体事项,经手官员不论品级亦可参加。”
“陛下,世家子可否入中书、门下?”许济昌很快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朕唯才是用,不拘出身。各凭本事就是。”
“陛下圣明。此举非但没有损害世家利益,反而指明一条通天捷径,必会得上下拥护。”
“这也不过其一。卿说得对,若是皇帝昏庸,却端坐高位,发号施令,岂非国之不幸?
朕欲下令,凡涉国事,皇帝所颁政令,未经政事堂通过,不能施行;皇帝所下诏谕,未有中书门下签发,视为无效。”
“陛下!您此为何意?您废除丞相,是为收拢皇权,可若是设置屏障,岂非自相矛盾?”许济昌本以为自己还算是能摸清圣意,可如今这一番深入交谈,却实在是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许卿谬也。废除丞相,是不欲一人专权;限制皇帝,也是不欲一人专权。何来矛盾?”
“君上与臣下岂可相提并论?”
“许卿,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朕深以为然。任何人,君王也好,臣子也罢,都是为社稷、为百姓服务的。朕,要的是盛世繁华,要的是百姓安居。但凡有悖于此的,不论是朕的后人,还是朕的臣子,朕,都不会容许。”
“陛下仁慈爱民,实乃万民之福。”
“呵,其实废除丞相,改组三省,朝臣也有受益,包括许卿你。一开始便绝了他们心思,也免去日后抄家灭族之祸。
说来许卿你位居高位数十载,可曾想过以后?你的继承人可能如你这般,继续许氏的荣光么?许卿你应当知晓,你一手将许氏带上了顶峰,也将许氏推入了可进不可退的局面。若你的继承人做不到,呵,那史书上的累累血案会告诉你结果的。而据朕所知,许家大郎似乎也与此番这起谋逆案脱不开干系吧?”
“陛下,臣一族生死荣辱皆系于陛下,请陛下救臣!”
“朕只管得了生前,哪里能管得了身后?”所以赶紧的,趁着我还是皇帝,还保得住你,尽早急流勇退。否则,到时你就是想退,后面也是万丈深渊。
许济昌面色青白交错,自是明白皇帝话中深意。想想赵珵手段,再想想许氏子孙,不过数息,许济昌便果断下拜,“臣,谢陛下厚爱!”
很好,程知笑意加深。“还有第三件事儿,这也算是朕私心。许卿先前欲与朕结亲,朕并未答应,因为朕心中已有人选。情之所钟,朕只愿与她共度一生。”
“陛下?”许济昌愕然。赵珵说了什么?她居然有意中人?她这样的人居然会说出情之所钟这般的话?喔,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珵这是决定立中宫?你想立就立,如今谁还能拦得了你不成?和我说干嘛?莫非……?
“这是哪家儿郎如此幸运?能得陛下垂青,必是当世俊彦。”
“她很好,足以担负中宫。许卿为朕肱骨,不能与卿结亲,成就一段佳话,朕以为憾事。那不若便让中宫拜入你座下,有一段师生情谊,也算完满。卿以为如何?”
果然,她已是定好了人选,想成为下一任尚书令。可是却偏偏做得漂亮,有师生名份在,可就堪比外戚了。
“陛下厚爱,臣受宠若惊。只是臣才疏学浅,惟恐误了中宫。不知陛下定的是哪家子弟?”
“门下侍郎,沈文蓁。”
“沈氏?倒是新贵。陛下颇为器重。门下侍郎,沈文蓁,嗯?!”许济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一抬头,只见上首的皇帝正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一对一pk的,最后都成了程知的专场秀。没人来猜三件事,那只好直接公布答案了。这三件事还爽吧?
许济昌擦汗:“三”这个数字是被下了魔咒么?没有一件是人干事儿。一件更比一件难。
程知微笑:唔,既是如此,那便换成十件。不用谢我。
国事部分基本结束,下面就是媳妇和大婚啦。
许济昌艰难开口,“沈侍郎可是女子,日前流言中心的人物……”
“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流言嘛,有真有假也是寻常。”
寻常?个鬼!
“陛下虽是天子,可若是喜欢沈侍郎,那也只是私事。可中宫干系社稷,便是国事,乾坤男女,更是关乎伦理纲常。陛下与沈侍郎同为女子,若立其为中宫,恐会招来清流口笔伐诛。还望陛下三思!”
你是皇帝,你想怎么搞都行,想宠幸谁都好,谁现在作死敢撩你龙须?你怎么就想不开非得要过明路?为一个女人至于么?你还真是情种不是?说你非同一般,不是普通皇帝,可是也不必这样不一般啊?
“呵,伦理纲常?口笔伐诛?朕连祖宗之法都改了,改一改伦理纲常又怎么了?
许卿,朕昔日有言,不欲后宫三千,惟愿中宫一人,举案齐眉,共治河山。中宫者,需品性纯良,需德才兼备,需能肩负社稷之重。故而,中宫人选,看品性,看德行,看才能,并不看性别,我的文蓁哪里不好了?嗯?
许卿,你素来擅长左右舆情,你可以让赵昊人心尽失,也可以让朕成为众望所归。那么,此次,你自然也可以助文蓁入主中宫的,是么?
许卿,朕不妨告诉你,朕志在必得。你方才可是自诩,满朝文武,论体察圣意,皆不如卿,朕才会将此事交托。卿,可不要令朕失望呐!”
许济昌早有准备,会替皇帝处理不便之事。可没曾想这砸过来的所谓私事,竟是这般吓人。相较而言,前面的第一、二件事儿,那都不算什么了。呵,体察圣意,左右舆情,这本是自己说服赵珵的筹码,也是赵珵接受自己投效的理由。自己能拒绝?那赵珵怕是就要翻脸了。
许济昌咬牙:“臣,遵旨。”
程知见着许济昌一脸便秘样,便出言提醒,道:“前朝可是出了男皇后,那我朝为何不能出女中宫?许卿自去准备,朕可不想听到有妖媚惑主的谣言,亦不想朕的女人背负佞幸之名。过些日子,朕会给你一个好理由,余者你不必多虑。”
“……诺。”许济昌心累,嗫喏不能语。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
“许卿,谋逆一案案情始末康王已经查明,卷宗在此。许氏长孙许世颐便是主犯,正是他会同吴景书撺掇安王谋反。
周礼安知情不报,且参与其中。其频频接近康王,欲混淆视听,又有你许氏从中作祟,孙庆、李清之流在后煽风点火。
此案涉事人等,朕都不会放过,一律按律治罪。至于主犯,按谋反论,当明正典刑。”
“陛下宽厚仁慈,赦免许家实乃天大恩德。许世颐不忠不孝,无国无家,臣早已将其逐出家谱。按律治罪,份所应当。臣请监刑,手刃此贼。”
“呵,许卿不必如此。区区一个许世颐并不能造成什么后果。若是许卿疼惜长孙,朕亦可放他一马。只要首恶伏诛,世间再无许世颐便是了。”
“陛下厚恩,臣感佩于心。只是陛下有言,陛下您绝不容许,您治下的子民视法律如无物。臣不敢徇私,亦容不得此等贼子苟活于世。请陛下按律治罪。”这蠢货孽障,活在世上便是罪证。日后皇帝想清算,政敌想攻击,一找一个准。他还是死了为好,死了干净。他死了,这一篇也就翻过去了,此事也可到此为止了。
“……那便如卿所愿。”唔,我说得可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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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三年这一起谋逆案,如同石子投入湖水,不过激起了些许水花,便轻轻落幕。首恶伏诛,涉事官员罢官革职,依据罪行轻重分别处于流刑,各自流放边陲,充作苦役。
……
正阳宫。
“陛下,周礼安昨夜于府中自裁,孙庆今晨上书辞官。”
“嗯?”程知怔愣片刻,“如此,也好。文蓁可是嫌我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陛下可会怪臣擅作主张,僭越行事?
陛下着令将吴景书口供交予周礼安,想必是存了心思让他羞愤难堪,想令其主动退却。陛下仁慈宽厚,看在他有先帝遗命的份上,手下留情,可臣却是觉得不够。周礼安虽说是受吴景书唆使撺掇,可是却也是实实在在行了谋逆之事的。陛下不愿为之,那便由臣代劳。
而孙庆,此人包藏祸心,搅乱朝纲,就算今次逃过一劫,日后也可再行清算。
臣枉顾上意,私自行事,还请陛下降罪。”
“周礼安为人清高自傲,让他羞愤难堪,让他直面错误失败,那不就是逼他去死?人死都死了,也没必要矫情。
至于孙庆,是我让他二选一。是自裁谢罪,以保族人入仕无忧?还是就此辞官,举族不得踏入京都一步?呵,他果真选了后者。你若是见不得,那后面的事儿,你尽管便宜处置。
还有李清,这厮五毒俱全,还好意思占着御史的位子,你且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撸下来。
唔,还有宋纪,他此番功劳不小,该得论功行赏。他心眼儿多,会来事儿,却有分寸,不至逾矩。我有意让他接任司隶校尉,监察京都百官。”
沈文蓁眼见赵珵云淡风轻地揭过周礼安之死,又很是随意地讲出你便宜处置的话,心下很是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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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往,有君王信任如斯,沈文蓁会感动莫名,会受宠若惊,只恨不得倾尽所有去回报。可是如今,经过前些日子的流言侵袭,却是平添一抹慌乱与失落。
贼子污蔑皇帝私德有亏,亵玩臣子,因私废公,为榻上禁脔封官赐爵。又说沈氏女狐媚惑主,以女子之身勾得同为女子的皇帝流连床笫,不顾纲常。二人同进同出,白日宣淫,祸乱宫闱。
那时初初闻得此番言论的沈文蓁,出离的愤怒。赵珵为社稷、为百姓做了多少事儿,她勤政爱民,她仁慈宽厚,她极富才情。她那般人物,该是万众敬仰、世人赞颂的,岂能由得这起子小人杂碎乱泼脏水?
沈文蓁只恨不得立马处理掉这些人,撕烂他们的嘴,将他们挫骨扬灰。奈何赵珵早有布局,不好打乱。所以一见着尘埃落定,赵珵有留手的打算,沈文蓁便坐不住了,只好越俎代庖。若是赵珵日后不高兴,那,那便任她治罪好了。
现下,留意着赵珵反应的沈文蓁,既是欣喜雀跃,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段日子,流言甚嚣尘上,赵珵她定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出手遏制,没有稍加解释。自己避忌之举,她不疑惑,不过问,不安抚。她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只能说明她光风霁月,她从未有过那般龌龊的想法。她不在意小人中伤,至多也不过嗤笑一声。
是了,她光风霁月,是自己龌龊无耻。虽说羞耻,可沈文蓁不得不承认,愤怒之余,自己内心深处却由衷滋生出一股子喜悦。那是困扰许久的疑惑猛然散去的松快,那是果然如此不必逃避的释然。
同进同出,那种关系,我一想着,就很是欢喜。
我,沈文蓁,喜欢赵珵。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救命之恩的初遇,还是风姿惊艳的相见?是自信从容的邀约,还是日日夜夜的陪伴?是心意相通的论政,还是恰到好处的体贴?那人的风仪,那人的才情,那人的智慧,那人的温柔,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密密麻麻宛若细网。
自己昔年曾感慨,那人行事润物无声,织网埋线布局无形,真是一派帝王之姿。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入她的网中,挣扎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关怀!挂了水要好点了,已经被拉去加班了,不如再码点字。
要不要猜下程知要搞啥?准备让许济昌善后的大手笔。
文蓁少女情人眼里出西施,把食肉系脑补成食草系了,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人眼中的兔子。下一章程知同学要表白啦。
还有,前情回顾,为啥筒子们会认为是程知制造的流言嘞?这章描述了流言内容,筒子们还这样认为嘛?以程知心性,以及对文蓁的爱,她真的会主动去损害文蓁的名声么?
正是这份喜欢,激起了内心深处的妄念,才会因她将立中宫而酸涩,才会因她谈及婚事而失态。思及此,沈文蓁上扬的心绪顷刻散去。赵珵她有心上人了呢,她说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会和那个人举案齐眉,共治河山。
呵,我是在妄想什么?我和她同为女子,就算她没有喜欢别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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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蓁的神色变化都被程知瞧在眼里。纵是初识情滋味,纵是不懂女子愁肠婉转,可至少程知生于现世,涉猎颇丰,基本的面部表情识别还是颇为知晓的。有紧张,有茫然,有欣喜,有失落,这是几个意思?更何况,文蓁在自己面前很是放松,不自觉就神游去了,脸上神色清清楚楚,这本身不也能说明问题么?
程知心下一笑,装作没看到眼前人儿的怔愣,一本正经地开口,继续接上,“文蓁,我已接受许济昌的投效,接下来,他会配合我们行事。你可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三省六部制?我打算安排你入六部历练,拜许济昌为座师。你意下如何?”
“什么?”沈文蓁大惊失色,“六部可是外廷,怎容得臣一介女子?”
“女子如何?大晋朝如今正是一个女子压在他们头上!你若有意,便放手施为。我倒要看看,今时今日,没有充足合理的缘由,满朝文武谁敢随便说一个不字?再者,还有许济昌在旁策应。”
沈文蓁又是哑然。赵珵这般强势霸道,却独独对自己温柔体贴,怎能不叫自己心生旖旎,越陷越深?但凡她待我有一分如我待她,我都愿意不计名份,不计后果。只不过我于她而言,大概就只是她昔年所说的,踏上荆棘路,一个人未免寂寞,她只是想有人同行罢了。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江山社稷,她会成为一代圣君,难道自己要因着这一厢情愿的情思,给她徒添困扰么?
沈文蓁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无奈压下万般情思,自是心下苦涩。此时只得把全副心思拉回国事上,勉强回道,“陛下深谋远虑,自有计较。既是陛下安排,臣必全力以赴。”
“你资历尚浅,缺乏根基,待六部历练之后,我才好把你调入中书。届时有三省履历,才好便宜行事。我欲将政事堂设在中书之下。”
“陛下欲以中书为中枢?”沈文蓁微顿,心下长叹,终是坚定,“陛下厚恩,臣何德何能。君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之。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喔?厚望?你猜我要望什么?国士?可我并不想你仅仅以国士来回报。国士还能有,可你沈文蓁却只有一个。”
“……”什么意思?
看着小兔子瞪大的眼,没有惊惶,只有疑惑,程知终是决定主动出击。是时候了。
“你前些日子为何避着我?莫不是你爱惜名声,想同我保持距离?”
“我没有!”她竟是问了。
“是没有避着我?还是没有想同我保持距离?”
“我…我,你不畏流言攻奸,可我怕你白璧微瑕。”
“喔?你爱惜我的名声甚于自己?你最先想到的,是我?”
又来?这般暧昧交错的眼神,这般引人遐思的腔调,像极了情人间的喃喃私语。可这人却是这般毫无禁忌。
沈文蓁情难自抑,这人撩拨了自己转身却又什么都不知道。一时心下火起,脱口而出,“是,我就是爱惜你,看重你,甚于自己。我就是想着你,念着你,怎么样?赵珵,你满意么?所以,我不肯放过那些贼子,我不愿意你手下留情。”你明白我的心意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唔,贼子?文蓁你莫不是以为此番流言风波是出自许世颐、吴景书之流的手笔吧?”
“……难道不是?”沈文蓁惊讶莫名,“你引蛇出洞,朝中鼠辈几近被犁了个干净,莫非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咳,”程知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文蓁,你可还记得当日御花园醉酒之事么?”
“这有什么关系?”
“当初我和赵昊虽说基于志向一致,达成协议,可终究各有利益,相互利用。那日我俩的相处情态,便被他瞧在眼里。赵昊性好渔色,于情之一道颇为精通。”
“啊?所以制造流言,污蔑你,中伤你?你名声有损,于改制有何好处?这等紧要关头,他难道不以大局为重?”
“咳,咳,就某种程度而言,这也算不得污蔑中伤。赵昊这人一向放肆无忌惯了,名声于他素来不算个事儿。日前我不是被朝臣逼婚么,他便传来私信,说是要送我一份大礼。”
“大礼?逼婚?”
“哎嘛,文蓁,你委实太不开窍了,你平日里的聪慧敏锐是去哪儿了?都这般明显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
我纵是对赵昊设防,可是同你一块儿时,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情意,言语举止展现出的亲昵,那却是克制不住的,所以才会为赵昊所察觉。赵昊一个外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我们日日夜夜同进同出,你却是不明白么?
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么,有那么一个人,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她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遇见她之前,我从未想过成婚;在一起之后,我也绝不会后悔。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现在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沈文蓁。”
“你…你…你……?!”
“我昔年一直倾慕京都第一美人的风采,直到那一日的初遇,恍然间如同上天最好的安排,这大概是我们宿命的相逢。
先帝十九年那场风波,我知晓了你的来历,探寻到你的生活,惊叹于你的才华,猜到了你的抱负,我想,这便是我天作之合的伙伴了。于是,我向你伸出了手。
后来,你我并肩携手,处理政事,拟定法令,破解困局,畅谈民生,分外契合。
再后来,我登基继位,执掌朝堂。我激赵昊联手,定下赌约,改革税赋,推行新政。正是有你,我可将内事安心托付,免去后顾之忧。我知道,你始终都在。
这一路走来,我早已习惯你的陪伴,而这陪伴,不知何时,却是变了味道。
我不要你做我的臣子僚属,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我爱你,文蓁。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这些日子对我避而不见,我才知道,什么叫相思入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的,都是你的笑靥如花,你的蹙眉嗔怒。
我爱你,文蓁。
那一日,你问我大婚之事,我很高兴;你筛遍了京都子弟,我很高兴。我本想告诉你的,可你却退缩了,我不想逼你,我会等你,等你想明白。所幸,你今日自己说出来了,你在乎我,你思念我。其实你心里也有我的,不是么?
文蓁,你爱我么?”
……
沈文蓁此刻呆愣当场,久久不能反应,脑海中反复回放赵珵方才所言。
她说了什么?她说她爱我?她说相思入骨?她说从始至终,她想共度一生的人,从来都是我?
原来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妄念。
原来她和我是一样的。
那么,我要告诉她么?要回应她么?坐实这段感情?女子相恋,违逆纲常?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地讲哦,我觉得我真是在传播正能量。知识就是本钱,能保命,能生存,能斗争,能实现理想,能追求媳妇。
现在十八线小县城里,真是什么玩意都有。那种变相的读书无用论,真的,受众还挺广。什么我搞了关系,我小孩在一个很好的单位里,对面坐的还是个本科/硕士/博士生,一样的待遇哦,读书也没什么嘛。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不说在同一个单位里,人与人差距那么大呢。当然,例子可能不妥,和学历文凭无关啊,主要是措辞语气什么的。
这样的人,在我文里,大概活不过一章。随便什么配角龙套,智商就没有低得感人的。
==========
咳,随意感慨下。转回剧情。
筒子们还记得当初赵昊那邪魅一笑么?还记得他前世怎么坑我文蓁的么?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搞事的就是他。
当然,要是惹到媳妇不高兴,我程知心眼比较小,会回报回去的。看下章媳妇反应咯。
程知行事算是自成一种风格,这第一波的表白有程知特色不?还有绵延不绝的后招。
程知说罢,便静待沈文蓁反应。
文蓁聪慧善良,思虑周全,必会考虑事态影响。可是,情之一物,哪里是能冷静权衡的了的?百步之遥,你只需跨出一步,剩下的都有我。我的女孩,我愿为你踏遍荆棘。不必忧虑,不必仿徨,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一切我们都可以携手面对。
至于赵昊,倒是自己失算,漏掉了这个大种马。性好渔色,阅尽千帆,不该是走肾不走心的么,竟然眼睛这么毒。
和前世如出一辙的手法,污蔑我文蓁的名声。我不管你是试探,是考验,是找茬,是无聊,若是此番能成就好事,文蓁又不介意,那我就暂且罢了。如若不然,呵,你不是性好渔色么?你不是荤素不忌么?你不是虎躯一震小弟臣服么?那你就和你小弟都有一腿好了。那你就和整个江南都有染好了。
我程某人亲自操刀,务必让你成为各种十八禁美文的主角;保证你痛爽淋漓,欲罢不能;保证你天赋异禀,能容巨物;保证你江南子弟尽皆敬服你,仰慕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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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江南的某人,正趴在宠姬的肚皮上辛勤耕耘,突然猛地一个喷嚏,一泻千里,萎顿下来,瞬时失了兴致。
推开告饶撒娇腻过来的美人,赵昊忆起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便宜侄女儿,心下思忖:那女娃儿确实厉害,可毕竟是公主出身,长于宫廷,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不得其门而入,一直吃素,那岂不是人间惨剧?少不得我这个王叔多关心关心。
啧,我真是天底下绝顶的好叔叔。
赵珵,我之前承认你是一个合适称职的好皇帝。而经过这一回,我倒是愈发欣赏你本人了。本以为你克制隐忍,没曾想你还是性情中人。啧,那般痴缠眷恋情意绵绵的做派,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送你的大礼可喜欢?逼婚的都被你给搞废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安置你的真爱?赵珵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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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沈文蓁自是不知那天家两叔侄脑子里都翻过了什么猥琐思想。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人,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人含笑而立,正等着自己,眼中尽是笃定。沈文蓁既有挫败,又觉好笑。这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那人何等厉害,又是这般了解自己,恐怕早已看出了端倪,所以会说不愿逼迫,所以会说一直静默等待。待到自己情难自已,表露了心思,她却又率先开口,这何尝不是一种别致的温柔?
她这般聪明,自是知道女子相恋的后果;自是知道这一段情,一旦开了口子,便会如同滔天巨浪再也压制不住;自是知道这一步踏出,再无回头余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又怎么还能做回君臣?可是她却偏偏开了口,义无反顾,那我又怎么能辜负她的情意?
我沈文蓁的情,亦是至真至诚,绝不至于怯于承认。至于后果,口笔伐诛我不惧面对,青史污名我一力承担。是我以下犯上,是我媚惑君王。
“赵珵,我许久以前,就心悦你。
我心悦你时时刻刻智珠在握的姿态,心悦你举重若轻布局无形的手腕;我心悦你谈笑自若震慑朝堂的威仪,心悦你纵横睥睨降服各方的从容;我心悦你恰到好处令人心折的体贴,心悦你强势霸道独为我一人的温柔。
我心悦你胆大妄为,坚毅果敢;我心悦你心系家国,志存高远;我心悦你伏案的侧影,我心悦你含笑的眉眼。我心悦你的所有,你的一切。
赵珵,我爱你。我的爱,绝不下于你。我想为你束发,为你更衣;我想为你分忧,为你解劳;我想与你亲近,与你相爱。
沈文蓁说到动情之处,想到二人之间点点滴滴的相处,忍不住抚上那人的脸庞,轻轻地描摹那人的眉、眼、口、鼻。却忽然间,手指被一抹温热包裹住。柔软湿滑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沈文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悄然无踪。
正是怅然若失之际,恍惚间,有一道影子倾身覆下,那份柔软湿滑,这一回却是触到了自己的唇瓣,还厮磨起来,一下又一下。沈文蓁受不住这份痒意的作弄,便轻启檀口,准备好生品尝。哪晓得对方反应绝佳,迅速通行,腾挪跳跃,便纠缠起来。
由轻到重,时急时缓,最终大开大合,横扫千军。数息之后,二人方才各自分开,唇边仍有银丝悬挂。
“文蓁,我真是中了你的毒了,再也戒不掉了。我快要忍不住了。”
听到靠在自己颈侧的那人,喘着粗气,喃喃低语,沈文蓁的耳尖咻的泛红。刚才那都发生了什么?赵珵她都做了什么?
一时间,沈文蓁又是想起先前流言,白日宣淫,流连床笫,日日夜夜,同进同出,顿时感觉脸颊也要烧起来了。
程知深呼吸几次,放开沈文蓁,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盯着她的双眼,目光灼灼,“文蓁,你感受到了么,我这里,这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你。我这一整颗心,因你而欢腾喜悦。文蓁,我爱你。相信我,我会以江山为聘,我们会相携白首,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好,我自是信你的。”呆子,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莫不是以为你是皇帝便能为所欲为?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乾坤阴阳,是伦理纲常,是天下人的口笔伐诛。能与你相守,我已经很是知足。不过,只要是你想,无论你要如何做,我都会支持。
文蓁,谢谢你信我。为你,我便是要化不可能为可能。
……
==========
建元五年初,皇帝下令,按照两税法规定,调整户等,各地重新丈量土地,清点财产。命丞相兼尚书令许济昌主持。同时点名几家重臣,要其为天下表率,带头开始。
……
建元六年,正月刚过。皇帝发布大晋朝第一个五年计划执行情况报告,宣布初始目标圆满达成。国库税收稳步增长,五年间,不加税率,不增税种,翻了三番。全国重大工程项目按期按预算完工。官员考核,绩优者达七成,超优者近一成。
皇帝下诏,犒赏群臣,大赦天下。
……
建元六年三月,皇帝下令,重组三省,设立政事堂。中书起草诏敕,门下审查政令,尚书总领六部,各自专掌制定、审议、执行,各司职事,分工合作,化繁为简,增强效率。
……
建元六年四月,皇帝下旨,立康王长子翊为皇嗣。
……
作者有话要说:
完整版表白。光说不练假把式。这章内容是不是很丰富?!
寿安宫。
“荒唐!她这是想要做什么?去把皇帝给我叫来!”
……
“阿娘,”眼见严茹挥退侍从,正襟危坐,一副严肃郑重的表情看着自己,程知便晓得,以眼前这人的眼力手段,已是猜到自己的打算了。
“倒是乖觉。你这会子正儿八经地行礼,想必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嘿,”程知讪笑一声,赶忙挪到严茹身侧,“阿娘哪里话。儿是什么人,阿娘最是清楚不过了。儿从来不是那等行事无据之辈。”
“所以你是早有预谋?所以你这回先斩后奏?简直荒唐!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自是知道的。儿未登基前,便已向阿娘坦言过了。”
“呵,”严茹真是气笑了,“坦言过了?昔年你说要立你阿兄的子嗣为储君,我当你顾念兄妹情谊,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你一旦为君,那礼法上便是君臣有别。你若以你阿兄子嗣为储,那日后真正的天子皇嗣该当如何是好?你阿兄又要如何自处?我不会答应,你阿兄也不会答应。
可如今看来,你却是为了那个姓沈的女子吧?你立翊儿为嗣,是想康王府过继给天家,对不对?你根本不打算成婚,对不对?
你是我的女儿,我观你行事,对你也算了解。你筹谋布子,算无遗策;你善识人心,掌控全局;你引导舆情,营造声望;在你手上,攻击你私德,损害你名声,那般流言肆虐的态势根本不可能出现。除非,那正是你所愿。
我有查探过你和那沈姓女子相处的情形,当真是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夫妻也不过如是。不对,寻常夫妻,真还比不上你们。
你对那沈文蓁,可谓是宠爱非凡,信重有加,让她女子封爵,让她官运亨通。连带沈家也是水涨船高,不说权重势大,倒也尊荣清贵。
自你登基后,先让她任职门下,再将她放至六部,如今你要重组三省,要设政事堂置于中书,难道不是想倚重中书?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将沈文蓁调入中书?嗯?
我倒是不知,我儿竟会如此煞费苦心,如此百般筹谋,只为一个女子?我也不知,我儿竟是如此公私不分,频频行昏君之举,用官位实职来讨好这个女子?你莫不是还要让她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赵珵,莫要忘记你昔日之言。”
程知微微一笑,“阿娘,君王重用心腹不是寻常么?只要不是独独任人唯亲,伤及国祚就是。
文蓁心思细腻,思虑周全,行事妥帖。无论身处何职,成绩考核皆列为优等。这岂不是远胜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多矣?优胜劣汰,择优选任,儿哪里昏聩了?”
“文蓁?哼,竟仍是不加收敛。你还真是如那流言所说,被她勾了魂去,迷了心智。”严茹嗤笑一声,放下脸来,“珵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未经人事,初尝那滋味,沉溺不可自拔?还是,你当真动了情,对一个女子动了心?”
“阿娘,”程知眉目不变,“你便是这般看轻孩儿么?儿与文蓁两心相许,行事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逾矩之事。文蓁是儿此生认定的妻子,大婚之前,儿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至于流言,毕竟是流言。文蓁是大家闺秀,系名门之后,青涩懵懂,哪里知道巫山**鱼水之欢。反倒是孩儿,少时多有胡闹,流连坊间,不算一无所知。”
“你,你,你一介女子,又是一国之君,你居然还有脸说?”严茹想着赵珵所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大婚?什么大婚?你要和谁大婚?”
“阿娘,儿可是您的孩儿,和您一样的骄傲。儿心中装着的,是万里河山,是大晋天下,哪里会愿意如同寻常妇人那般,随意委身于不认识没感情的男子,纵然只是为天家留后?
即使没能遇上文蓁,儿也不会委屈自己,儿也不会愿意将就。大晋需要后继有人,天家需要开枝散叶,可是,这天下间姓赵的又不是只有孩儿一个,为何一定要我亲身产子?
而儿遇上了文蓁,那就更不可能妥协了。这一段相遇、相知、相伴、相恋,是上苍赐予孩儿最珍贵的礼物,值得孩儿好生珍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儿曾对阿娘坦言,不只是立嗣之事,儿还曾说过,儿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终儿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儿不想和不爱的人孕育子嗣。
阿娘,儿当时说的那个人,就是沈文蓁。终儿一生,儿只想和文蓁大婚,也只会和文蓁大婚。您了解孩儿,儿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无论朝臣百姓,还是伦理纲常,儿都有自信可以摆平。”
严茹闭了闭眼,心下咯噔一声。果真如此,真是这种最糟糕的情况。观珵儿此间情态,动情已深,却偏偏还冷静自持,步步筹谋,该出手之时也一点都不含糊,雷霆落子,让人再无回转余地。唉,她这恐怕是志在必得。
“皇帝真是好大的气魄,君威慑人呐。罢了,珵儿,你既是动了真心,阿娘也不拦你。前朝之事,你放言可以摆平,我便相信你。只是有一点,大婚绝非儿戏,你不可胡来。你想宠爱她也好,你想临幸她也好,她可以陪伴你左右,也可以继续留在朝堂,但是她不能入主中宫。”
“阿娘,在成为一个君王之前,儿首先是一个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思,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凡人。中宫于孩儿而言,不是国后,而是妻子,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伴侣爱人。
我要我心爱的人成为我的妻子,生能执手共享河山,死能共葬配享宗庙。我要世人提起沈文蓁,都要提到她是大晋皇后,她是大晋皇帝赵珵的妻子,不是什么以色侍君的佞臣,不是什么帝王床榻间的玩物。
阿娘,皇家真情难得。儿有幸投生阿娘腹中,得阿娘倾心爱护,得阿兄怜惜相让,如今又有上苍垂怜,觅得命中注定的爱人,儿恳请阿娘成全。
阿娘,您真的忍心孩儿如同父皇那般,一生陷入机谋算计,永尝寂寞么?您真的忍心孩儿辗转难安,饱受求而不得之苦么?
阿娘,儿从未忘记昔年之言。儿想让这片土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儿想让世间消弭战火,天下承平;儿想改革朝廷现状,遏制土地兼并财政恶化。艰难险阻,儿便要披荆斩棘;肮脏腐朽,儿便要涤清荡浊。这一切,儿都在做。这一切,也与儿的婚事无关。
江山美人,孩儿都要,这二者从来也不冲突。说择一不可兼得之辈,都是弱者。何况文蓁知我助我,也是于国事有益。”
“你,”严茹心下叹息,总是这般,令人难以辩驳,“你莫非忘了先朝旧事?”
“正是因着前朝出了男皇后,有先例在前,也好少些阻力。”
“那你可还记得他们后来的结局?”
“他们一生相守,治下国泰民安。”
“……可是,前朝皇帝死后,皇位为旁支所夺,他的男后被冠以谋反罪诛族。”
“儿死前必会安排好文蓁退路。”
“你……”
“阿娘,您是世上最爱孩儿的人,您所顾虑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儿的幸福。可是,孩儿以为的幸福,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是与所爱之人相守,享受朝夕。孩儿不想等到行将就木,不想等到追忆往昔的时候徒留后悔和遗憾。
我赵珵顶天立地,俯仰无愧,不惧世人评说,更无畏死后洪水滔天。
再者,如今翊儿已为皇嗣,入继宫中,若中宫空悬,恐暗流汹涌;若孩儿有后,又叫阿兄一脉如何自处?
阿娘,是孩儿卑劣,利用阿娘爱子之心。请阿娘原谅孩儿一次,成全孩儿。有阿兄在,我大晋也不至于重蹈前朝覆辙。翊儿未到志学之年,不必常住宫中。阿兄和阿嫂也可随时进宫。请阿娘成全。”说罢,程知撩起袍角,屈膝跪地,深深下拜。
……
半晌之后,“好了,你都听到了?”
沈文蓁从屏风后走出,眼圈红红。
“她说,她要你共享河山,她要你配享宗庙。你说,要怎么办?”严茹甫一闻得赵珵立嗣旨意,就惊觉不妥。细细想来,便先找了沈文蓁,这个事件源头。
本想从她下手,一则探明始末细节,二则要让她知难而退。哪曾想,这女子看起来柔弱无害,却也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磨了许久,半点有用的口风也没露出来。倒是和珵儿像得很。
那不成,只得找正主。让女子在后头候着,严茹有意引导赵珵,却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说出这么一番堪比表白的话,实在是作茧自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发花式间接表白。这一回搞定麻麻。再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可以拦住程知抱得美人归了。下一章下旨,马上大婚。
对了,麻麻晋升太后,和程知继位皇帝一样,换宫殿了。名字我瞎编的。
“太后娘娘,陛下情意,臣唯有同样以真情报之。臣原先只是想要追随陛下左右,助陛下执掌河山,助陛下开创盛世,不计名份,不计后果。可如今,听得陛下此言,臣又岂能退缩。
我沈文蓁,会以行动告诉天下人,我可以入主中宫,我可以担负国后之责。还请太后娘娘成全。”沈文蓁亦是下拜,心中坚定不移。
“……”倒是不枉我儿一片痴心。
珵儿所言,真是直击人心。严茹回想起自己半辈子的宫廷生涯,谨小慎微,思虑重重,又见到女儿万丈豪情,意气风发,那是何等纵情肆意,简直不像是皇家人。唉,这叫自己如何忍心不如她意?罢了,反正她这般厉害,就留给她自己操心好了。我没辙了,不管了,也管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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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六年五月,朝会。
皇帝提出,后宫空虚,欲迎立吏部侍郎沈文蓁入主中宫。举朝哗然。
正值堂上文武震惊之际,丞相兼尚书令许济昌出列,道:“臣昨日听闻,有地方州县上报,近半月以来,山林江河频频传来凤鸣阵阵,数处出现双凤交颈直向天际的景象,百姓瞠目结舌,不知何意,只以为祥瑞,欲上呈天听。臣亦不解其意,正准备今日朝会上奏,没曾想竟是听得陛下此言,那么想来祥瑞寓意却有昭示了。”
“喔?”程知微顿,勾起唇角,“竟有此事?是哪处州县?”
“是…龙兴之地。”
……
“吴卿,朕日前嘱托之事,卿可有眉目了?”程知心下满意,看向鸿胪寺卿吴覃。
“启奏陛下,那两份八字,实乃姻缘天定,天作之合。昭示潜渊出世,有凤翔九天之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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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
“许相,今日朝堂之上,你为何逢迎圣上立一女子为后?”
“张大人此言何意?本相只不过据实以禀。”
“据实?据得是哪门子的实?这难道不是出于许相之手?”
“张大人慎言。你这是在质疑祥瑞?还是在质疑陛下?陛下圣心仁厚,裕民以德,天现福瑞,凤鸟清鸣,大人可是有所不满?”这种事儿心里有数就好,哪里能说出口,你是不是傻?
“你……?!许相莫要口出诛心之言!下官绝无此意。”
……
“许相,天降祥瑞是陛下治国有方,功在社稷,相爷您又何必穿凿附会,偏生牵扯到中宫人选?那个沈文蓁与陛下同为女子,岂能位立中宫,乱了伦理纲常?相爷当力谏陛下三思。毕竟这沈文蓁也算是相爷门生,若是让天下人误会相爷,因着私念,撺掇陛下行不妥之事,那可就不美了。”
“徐大人此言才叫不妥。正所谓举贤不避亲,沈大人人品才华摆在那里,得陛下看重,难不成本相还要顾忌莫须有的罪名,耽搁人才么?”我劝她三思管什么用?说了皇帝钦点,这都拽着我干嘛?伦理纲常?有本事你倒是去和皇帝叫板啊?
……
“…这,陛下赏识,不是已经提拔重用了么?这赏识到迎入中宫,也未免太…不妥了。中宫担负之责,可并非仅仅是辅佐君王,这还要承继后嗣,为皇室开枝散叶呢!这两个女子,如何……”
“陛下不是已经下了旨意,立了后嗣?”许济昌心下忍不住白眼一翻,这便是赵珵当日所说的,过些日子会给出的好理由了。这可真是好理由,着实到位。
“康王长子?陛下这是打算立其为储?让康王一脉入继承嗣?”
“君心难测,吾等臣子岂敢妄断。”
“这,这成何体统?!”
……
如何不成?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可是任性得很。
“唉,诸位大人,圣旨已下,康王长子已然入继宫中。诸君不妨想想,若是陛下再迎立一世家子弟,那日后事态将如何发展?陛下又要如何安置康王一脉?君不君,臣不臣,自古以来便是祸乱之始。
陛下雄才伟略,手段非凡,哪里会想不到这一处?由此可见,陛下确实心意已决,圣心难改呐!”
……
许济昌眼见这番话一出,众人即刻噤若寒蝉,敛目不语,心中不由地又是赞叹起赵珵拿捏人心的功夫。
朝会之上,严、沈二家利益相关,不便开口。吴覃与自己同病相怜,赵珵不因吴景书而迁怒吴家,吴覃还不感激涕零,忠心不贰么。别说只是要合出两个天作之合的八字来,就算是让他说出这世间就该是要男男、女女在一块儿,他也没二话。还有一些出身不显的帝党,那就是完完全全在依照赵珵吩咐行事了。
至于余下的世家大族,多是在观望。现下会明确提出质疑反对的,无非是两种人。一是咬着伦理纲常不放的儒臣,二是想从后宫获益不甘放手的野心家。
对于后者,赵珵哪里是易与之辈,她不首肯,谁也别想,何况她现在有了心尖子上的人了。有我许氏之鉴之前,我许济昌都不抱这份心思了,这些人还前仆后继个什么劲儿。再者,这回赵珵立嗣的旨意一下,他们面前就凭空挡着了两座大山,一为康王,一为严氏。是否惹得起,他们就得好生衡量一下了。
再说前者,有舆论祥瑞铺设台阶,有天威手段横于颈侧,应该足以让他们接受,赵珵这样特别的圣人,是可以超越用来制约普通人的伦理纲常的。天子,天子,天帝之子岂能以凡俗度量?
接着,再得加上一句,“何况前朝不是已有先例?皇帝大婚也没有出现天道示警呐?”
“这,前朝之事可是不详啊。”
“你这是在影射康王?”
“啊?不不不,下官不敢,万万不敢!”上一回拿康王做筏子的都被一锅端了。
……
许济昌素来稳坐幕后,把控事态,如同今朝这般的冲锋陷阵还是第一回。陛下,您可千万别辜负臣下的一片赤胆忠心呐!这回如意了,可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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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
皇帝二问中宫之事。众臣皆言喜事,奏请皇帝早日大婚。
皇帝称善,下令钦天监测算黄道吉日,着令礼部及鸿胪寺准备大婚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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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六年十月初二,正是大吉之日,宜婚礼嫁娶。
这一日,正是大晋王朝第六代皇帝赵珵大婚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把丞相搞得火气好大,激他开发出新技能,又会怼人,又会吐槽。
下面就是行礼洞房了。然后交代下后续,如无意外,可能下一章结局。
说个题外话,这第三个故事,我一开始的设定,看文案,是镇国公主x巾帼女相,沈文蓁的设定就那样,提出削藩什么的。我打算赵昊起兵清君侧,诸王响应,程知挺身而出,亲自领兵,截断联军,打败赵昊,但是身受重伤,赶回来和文蓁见了最后一面,又留下遗言就挂了,这样子。
后面,我真正动笔写,就不对了,不知道偏离初始设定到哪里去了,变成大伙看到的这个样子啦。于是,第三个故事就变成了相守。还是狭义的,而不是广义的相守。
这第三个故事最终生成的样子大伙喜欢么?我一个不小心就让程知大杀四方了,这让她以后该怎么更厉害?我头发都拽掉了……
大晋朝的婚俗礼仪同程知记得的史籍记载的周朝古礼颇为相似,从求婚至完婚的整个过程, 也是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礼。
但是, 由于此番一对新人的特殊,可是愁煞了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沈祁丰作为准皇后之父, 这回的典礼自是回避了的。由两位礼部侍郎顶上。
经过众人商议, 并请示皇太后及皇族宗亲,最终决定按照皇帝娶妻的仪式进行。问名,是皇帝钦定的人选;纳吉, 鸿胪寺已合过八字;请期, 钦天监已定时日。这三礼, 皇帝皆可不再重复。纳采和纳征, 已由皇太后谕旨钦定正、副使人选, 率依仗前往皇后府邸代替皇帝行礼。
婚礼盛典重中之重就是大婚当日的册立、奉迎、合卺。
十月初二当天,皇帝按照钦天监所定吉时拜诣太庙,告祭先祖,再来到寿安宫拜见皇太后。其后, 大乐鼓吹,礼乐声响起,皇帝至太和殿,阅视金册金宝,命使节持金节奉迎皇后。众臣行跪拜礼,皇帝起驾,回内廷,在正阳宫静候佳妇。
那厢,正、副使率领仪仗队伍,按照既定路线,前往皇后府邸。鸿胪寺官员提前作好准备,与沈府众人迎接正副使者。既到,正使宣诏,宣读迎娶皇后的制文,皇后接过金册金宝,按礼官指引行礼,礼毕,册立大礼即告完成。
待钦天监官员宣告吉时一到,皇后身着礼服,升舆启驾。仪仗按礼制,经规定路线,由正大门入宫,随后拜天地,行大礼。此为奉迎。
至夜,合卺宴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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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正阳宫。
经历了一整日的繁琐流程,总算是结束了。古代结婚真是怎一个累字了得。专家诚不欺我。
自己早有准备,又是皇帝,尚还好些。倒是苦了文蓁,虽说自己事先有过叮嘱,让她至少垫下肚子,临了还在她随身香囊里塞了些参片糕点,也不知她用了没用。
文蓁,文蓁,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程知赶忙快步疾行,向内室而去。推开殿门,只见那个人已是脱下了礼服,换上了一身便装,静坐帐内。约莫是梳洗过了,并没有浓重的粉底,奇怪的妆容。柔和的烛光,静默的侧影,犹是突显清丽之美,宛若画中仙。
听得吱呀一声,沈文蓁正是紧张之时,却半天不见动静。悄然抬眼,那人愣生生地杵在几步之外,整个人都呆呆的,不由觉得好笑,倒也没了初始那几分羞涩之意。这人也是换了便服,不是平日里见惯了的青衫,而是应景地换上了喜庆的红。整个人长身玉立,五官精致,尤为明艳。
见着文蓁那一笑,程知也回过神来,浑不在意地向前迈步。看自己媳妇看呆了,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能博媳妇一笑,那就很好了嘛。
“文蓁,娘子,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好欢喜。”
“我…也很欢喜。”沈文蓁终究做不到程知那般。话一出口,耳尖便又泛起了红色。
……
“娘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先行合卺礼。”
程知拿起合卺酒,端起一杯递给沈文蓁,“娘子,尽饮此杯。”
“娘子,无论风雨波折,无论坦途逆境,无论快乐忧愁,我都会爱着你、尊重你、信任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娘子,我会给你幸福的。”
“……承君此诺,白首不移。”
……
==========
合卺礼成之后,那便是最后一步了。
“娘子,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已深,该安置了。”
程知笑容加深,“正是要歇息了。轻解罗裳赴风流,锦帐**恋不休。坊间传闻,娘子精于此道,今儿夜里,便让我好生检验一二。”
“……是么?我倒是听说,陛下流连风月,对巫山**鱼水之欢颇为知晓。”
“嗯?”
“忘了告诉陛下,那日,我也在场。”
“……哦。一切为娘子幸福,我责无旁贷。”
“胡说八道,没个正经。那时,我们还未相识。”
“……哦。那就更不打紧了。认识娘子后,我从未乱来。”
“……”
“娘子,**一刻值千金,还请娘子好好鉴别,我这偷师学来的手艺好是不好。”
“唔……”
程知一把揽过沈文蓁,二人顺势倒入凤帐之内。
“娘子,这叫做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解罗衣。”程知边说,边将手探入,左右开弓,唇齿并用。不多时,便见绳结散落,门户大开,只虚虚掩着,更是引人采撷,欲念翩翩。
程知只觉脑子轰的一声,血气上涌,脸颊也是染上绯红。咽了咽口水,程知遵循心下本能,口舌覆下,先是隔着轻薄衣料,轻扫拨弄,渐渐地,低吟浅唱响起,程知只觉不够。
双齿一合,略微用力,去除了这一层屏障。便见白雪初绽,晶莹让人怜。双峰矗立,两点圆润颤颤抖动。入手之处温凉柔滑,甫一相触,便降下了手心热度。不过霎时,却又腾地升了起来。于是,想要更多,这一时,颇有冰火两重天之感。春情秋意,冬夏轮转,无限风光,正在眼前。
……
文蓁,文蓁,我的娘子,我的爱人。
程知喃喃低语,谢谢你,爱上我。谢谢你,让我学会如何去爱。
程知生于现世,不为父母期盼喜爱。纵使心志坚韧,纵使乐观豁达,却也免不了惆怅不甘,化不去郁气难平。
二十余年,程知不曾体会过伟大无私毫无保留的真情,亦不曾遇到过不计得失发自肺腑的冲动。一切理智平和。有善意,但仅止于此;有恶念,却也能直面。
什么是七情六欲?什么是喜怒哀思?红尘万丈,人在其间滚这么一遭,眨眼间数十载,无知无觉地来,浑浑噩噩地走。究竟什么是情?究竟什么是义无反顾的情?
都说人生是一场修行,可是,不入情,不登极,谈什么修行?更为可笑的是,斤斤计较没个休,攀比衡量,以人当物,还美其名曰平平淡淡才是真,和谁不是过日子。这何其本末倒置?都失了人之所以为人最珍贵难得最独一无二的天性本能。
而文蓁,我与她三世因果,一步步相遇、相识、相知、相恋。因着她,我识得情滋味,不畏生死,不惜性命,只愿成全;因着她,我明白守护,拾得斗志,无所畏惧,重塑信仰。因着她,我的生命得以圆满,如鱼儿入了水,如云层遇了冷,交欢**,快活无比。
文蓁,我爱你。生生世世,斗转星移,轮回开启,我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爱你。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之间的羁绊要足够的深,要因果交缠,要再难分割。我早就说过,我要的,不仅仅是一生一世的相守,还要是生生世世的相遇。
……
“文蓁,我爱你!”
情到浓时,密密麻麻的吻不间断地落下,时急时缓,落在眼眸,落在眉间,落在鬓角,落在耳垂,落在那一点朱红上。夹杂着吟哦声、心跳声、木板的晃荡声,激昂热烈,似是擂响了进攻的战鼓。
程知一路向下,埋首于圣峰之间,口中含混不清,只道:“文蓁,我爱你!”
沈文蓁脸上红晕浸染,香汗淋漓,钗环早已不知去向。一头乌丝散落,如云般堆在身前那人的指尖臂上。听得那人忘情地呼唤,也忍不住回应,“阿珵,我也爱你。”
“唔,文蓁,唤我子归。子归是我少时自拟的诨号,这天下间,从此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子归,子归,子归何处?只归于文蓁。娘子,你便是我的归处。”
说罢,程知手上不停,揉、捻、抹、挑,勾、连、点、扫,直向圣地而去,停在幽谷之外,于草丛之中盘旋。
“啊……,阿珵,子归,我…难受。”
沈文蓁只觉得这人所过之处,犹如一把火,点燃了自己,身体各处都仿佛烧了起来,传来阵阵颤栗。小腹涌出一股热流,很莫名的感觉,很奇异,很惊惶。但因着有这人在,却又很安心,似乎又有些美妙。
“子归,我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程知伸手探寻,黏腻湿滑,是时候了。
“文蓁,放松,我会让你舒服的。”
程知向着那花蕊挺进,从口入,初极狭,独能寸进,稍顿,复又轻揉慢捻,花儿方开。
……
这一夜,太液波翻,红烛摇曳,颠倒推磨,干了又湿,怎一个妙不可言。
===========
这一夜,有人春风得意,也有人苦闷消愁。
江南赵王府。
“咕嘟,”赵昊独坐高台之上,“今个儿,夜里的月亮可真是圆。
父皇,儿臣输了。
她做到了,她以天下为赌约,她赢了。她要改制变法,推行新政;她要肃清朝堂,铲除掣肘;她要各方降服,天下归心;这些,她统统都做到了。
就连她想要娶一个女子为妻,她都做到了。还是昭告天下立为中宫,还是百里红妆迎为皇后。哈哈哈,我赵昊认栽,输在她手上不冤。
父皇,原来这世上,呵,不是事不可为,而是人不足谋。是因为我赵昊不如她,所以我才会败。
好好好,你是好皇帝,是赵家的好儿孙。
既是如此,那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危及父皇留下的大晋江山。即便是我,即便是我后人,也绝对不能!”
……
==========
建元六年末,赵王上书,称思念京都风物,欲以赵王世子、嫡长子玙,代父游学故地。
帝称善,晋封赵王世子为赵郡王,在京中赐郡王府邸。
=========
“子归,赵王确是君子,重信守诺,愿赌服输。”
“文蓁,我们不会辜负他的,我们会还他一个盛世大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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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七年初,皇帝下旨改元,称康泰元年。后世史称康泰之治,实为大晋中兴之始,为大晋王朝六百年传承奠定了坚实基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登录看到系统消息,关于必要的引用需要注明出处的问题。在第三个故事中,推恩令、两税法,等等,这些政策法令,我都无法凭空编造。名词术语是引自百度百科的词条,优势弊端、历史评价,也有参照百度词条。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以为显而易见,正文也暗示主角回忆后世知识,就没标了,现在想想还是不妥,要郑重强调一下。
我返回章节,在引用过百度词条的地方做了标注,在作者有话说里进行了说明。劳烦筒子们,若是有看到疏漏的,还请和我说一声。万分感谢!等假期结束,再麻烦编辑帮忙看下这么引用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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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们,这一章可是良心之作啦,你们忍心不回应不反馈么?!
这一章,前文的线索都交代清楚了,包括现世的、前两个世界的、程知的感情、程知的性格,都有提到。对了,本章的特别画面,那些个诗句啥的,我不是百度的,就是瞎凑的,原谅我粗人一个。
至此,第三个故事结束。虽说和我的初始设定大相径庭,但是,一下笔,却是连贯流畅,一气呵成。回头看成果,很是奇妙。
第三个故事主题是权谋争斗,程知拉拉杂杂做了许多事,破局夺嫡制衡各方,变法改革肃清朝堂,挑战纲常大婚立后,和媳妇卿卿我我各种戏份。这些事儿,我再想一想,都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的,可以说是互为目的和手段。我个人现在看来,对这个故事还算是满意的。
我还是要特别要感谢下给我提出过意见和建议的小天使们,也请诸位看看,历经了三个故事,我是否有所进步。
接下来,还是要照旧。一路陪伴我走下来,看文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也大概会知道我的习惯了。为了保证每个故事尽量的剧情流畅、逻辑完满,我会梳理好主线再码字。故而,我需要点时间构思下第四个故事。
从16年年底到17年年初,整两个月,基本天天都要加班。参考第一、二个故事结束时,我酝酿大致需要个3456天的样子,考虑加班,考虑工作量,再考虑过年,保守起见,我大概最迟会年后继续第四个故事。为了保证状态,还请诸君多多包涵。
最后,再次感谢支持正版章章订阅的小天使!感谢投霸王票的小天使!感谢留评陪伴的小天使!感谢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的小天使!感谢收藏的小天使!感谢灌营养液的小天使!感谢看过我故事的诸位,你们的每一次点击,都是对我莫大的鼓舞和支持!
谢谢你们!希望大伙过了这几天不要就那么抛弃我。
xx年,某日, 某大学历史系课堂。
“同学们, 这节课,我们来划重点。没来的同学, 可以通知他们赶紧到了, 毕竟这是第一手的。”
“哇哦,老师好帅!”
“老师,爱你, 么么哒!”
“老师, 请手下留情, 简单点, 少划一点啊啊啊!”
……
“……好, 下面是晋朝。翻到昭武帝那一页,晋昭武帝一朝,全部都是重点。”
“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好坑……”
“这是点?分明是面好伐……”
“老师能再精简掉一些吗?能缩小范围吗?……”
……
“安静!
晋昭武帝其人,承前启后, 功绩卓然,是晋朝上下六百多年来最耀眼的一颗帝星,没有之一。纵观整个古代史,能与开国皇帝比肩的,极其少见,昭武就是一个。
昭武是史学界公认的,历史上排得上名号的有为君主。更遑论,在男子为尊的封建朝代,昭武本身是女性,公主出身,却打败了一众兄长,最终登基。这一传奇,一向为后人津津乐道,也是学界研究的热门话题。所以,她的生平,她的功绩,她推行的政策,她颁布的法令,等等,这些全部都是重点,全部都可能考到。
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她的十大文治武功。排名前三的,建元新政,和平削藩,五年计划,是重中之重,每年必考。两税法,推恩令,三省六部制,每年必考。还有,康泰律,康泰法典,也是重要考点。
同学们,你们要知道,重者恒重,虽然每年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考点,但是,考察的角度,考察的侧重点,每年都会有变化。现在的考题出得是越来越灵活了,尤其偏重考察综合分析能力,不再是你们背一背记一记就能应付得了的了。这么说,我今天给你们划了重点,明天你们上了考场,还是答不出来,拿不到分。
当然了,你们现在还是要好好地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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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内论坛。
#论我大历史系为何这么吊?出题君,汝甚叼,家翁知否?
楼主:拿到卷子,我是懵逼的。要我答题,我是拒绝的。今天考古代史,贴上来,大伙儿感受一下。
题目:假设你穿越到晋朝,晋昭武帝未登基前,你要如何辅佐其开创盛世,达成历史上的成就?
作答要求:第一,要贯穿晋昭武帝一生功绩,重点谈及昭武年间大事件;第二,考生要发挥作用,参与到历史进程中;第三,要言之有物,逻辑合理;第四,1000字以上。
1楼:哈哈哈,恭喜发财,楼下来……
2楼:楼下来不了,3楼来。
3楼:楼上的,这题很难么?看上去没有什么呀?
4楼:呵呵,3楼的孩子,你还太年轻。这题一定是压轴的,涉及到这位神人的开放式议论题,分一般都给的巨低。
5楼:楼主你学历史的,能怪谁?我学法律的,才真叫坑。我今天考的一门,《中华法系变迁史》,重中之重就有晋朝的这位大兄弟。这位惊才绝艳的帝王,在中国法制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无数笔,于是,坑惨了后人。
6楼:排5哥,我也很惨,我是学财税的,你们懂得吧!
7楼:我是5楼,哈哈哈,6弟,你成功安慰到我了……
楼主:谢谢5哥、6哥。看到大家一样惨,我舒服多了。
8楼:哎嘛,楼上咋就没有一个说正题的?谁来说一下,这道题要怎么答?楼主你还在吗?你把你答案贴一下嘛。
楼主:楼主一直在。呵呵,我其实想答,人都这么牛逼了,还要我辅佐干嘛?万一我穿越了,只想站队抱大腿好吗?然而,一想到古代史教授那张俊脸,我怂了,我不敢。我只好把那位牛逼的一生默写了一遍,而我的作用,就是当那位每次在朝会上即将有大动作的时候,说一句,陛下圣明,臣附议……
9楼:楼主,你完了!你没审题!题目说,假设你穿越到晋朝,可并没有设定是身穿还是魂穿呐?你都不分情况讨论的么?
如果是身穿,你就是黑户,你要怎么解决户籍问题?你可别忘了,那位昭武陛下颁布的户籍管理法,严密周到,颇有现代身份证管理制度的精髓。你可能刚刚落地,就被人发现,扭送官府了。
如果是魂穿,你要怎么解决身份问题?你答案的前提是,首先你得有一个臣子的身份,那你必须要参加科举。昭武后期,改革三省,你或许能通过中书、门下得到举荐。可是,是穿越到未登基前。科举啊科举,楼主你保重!
楼主:啊啊啊,完了完了,天要亡我!难不成我明年还得见到这位陛下?我不要再来一次啊!
10楼:楼主一看就是一年级的。在咱们大历史系,这位陛下,怎么着都是绕不过去的。若是真想尽量避开,那也成,你就在三年级分专业方向的时候,选近现代史。
11楼:楼主莫方,你已经很好了。踩点拿分,你至少默写了生平功绩什么的。我宿舍一兄弟,满卷答的都是如何如何入宫,如何如何吹枕头风!
12楼:昭武帝弯成那样,是哪个兄弟这么猛?还想把人给掰直了?真猛士也。
13楼:哈哈哈,楼上大兄弟约莫是汤姆苏穿越小说看多了。指路隔壁帖,《若有机会,昭武一朝,你最想穿越成谁?》,搞不好楼主你教授也是受这个帖子启发的。
14楼:谢谢楼上,大开眼界。得票最多的,是昭武皇后沈文蓁。接着,是尚书令许济昌长孙许世颐,康王赵珏,严骏长子严煦,康王妃严嫣,赵王赵昊,赵王长子赵郡王赵玙,赵王长孙赵竤,等等。
15楼:阿勒,这是满朝文武都穿遍的节奏啊!
16楼:哈哈,都想来一出霸道皇帝爱上我。女的想嫖皇帝,男的想掰直皇帝。
17楼:就是就是,尤其是沈文蓁,实在是大热门。说来,纵观昭武皇后一生,就没见着一个情敌,连个可供开脑洞的对象都没有!神一般的不科学,真人生赢家有没有?
18楼:所以说,看事情不能看表面。那些个说要穿成沈文蓁的,可以歇一歇了。人家手段不凡,终其一生,牢牢把控着一个帝王,还是一位英明君主,地位稳固,宠爱不衰。想穿成沈文蓁,先得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19楼:楼上的别阴谋论!明明是我沈女神,颜值倾世,才华过人,生生掰弯了陛下好嘛。我沈女神就是传说中的,可以靠脸,却偏偏靠才华的那种。女神履历惊人,曾遍历三省,考核皆优。还未成为昭武皇后之前,便有内相之称。入主中宫之后,辅佐陛下处理朝事、整顿吏治、修订法典、调度兵事,等等,军政大事,皆有经手,当时可是称做二圣临朝。
那什么玉面郎君,连我女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好嘛!我女神号称京都第一美人,第一啊第一,秒杀那什么大路货色!
那些个想穿成许世颐的猥琐男,还想征服陛下,还想取而代之,真是好大的脸,膈应人呢!
20楼:楼上的,别乱开炮。穿许世颐是有道理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热门了。给你讲几点理由。大家都是学历史的,论证不能武断。我们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比照《晋书》、《康泰志》、《昭武本纪》,在昭武一朝几件大事里,比如清丈土地、清查户等、改革税制、重组三省、修订法典、鼓励工商,等等,这些事情里面都能看得到尚书令许济昌的身影。甚至于,初时昭武帝上位,也是当时还身为丞相的许济昌带头拥护。后来册立中宫,也是许济昌舌战群臣,揭过对沈皇后女子之身秽乱纲常的质疑。这些相关记载都可以表明,昭武帝很是器重许氏,君臣相得的佳话并非虚词。
可是,身为许氏嫡长孙的许世颐,为何会选择谋反?明明前程远大,世家继承人,重臣之后?学界的通说是认为,许世颐野心勃勃,可本人却是志大才疏,想要效仿祖父扶持不得志的皇子,却错估了形势,被设局钓鱼的昭武帝捞个正着。昭武帝当时踌躇满志,致力革新,正想干掉那些个指手画脚、自诩清流的顽固派。
然而有另一种说法,我却觉得更加契合。
我找到一份昭武年间的大案要闻录,是刑部官员记载,具体名姓已不可考,收录在康泰例注里。这其中,包含了建元三年谋逆案的卷宗,里面详细列明了人犯的供词。
主犯之一的吴景书,就有提到过,这桩谋逆案,是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以女子非正朔的名义得到了以周礼安为代表的大儒的响应。吴景书还供述,许世颐是主谋,攻讦皇帝女子身份正是出自许世颐的授意,其不满家族决议,不满以男子之身入宫侍奉皇帝,曾数度倾吐不满。
基于以上,我们是否可以推出,许氏欲与昭武联姻?对象正是身为嫡长孙的许世颐?
所以,穿成许世颐有前景的,只要赶在他作死之前。依昭武对许氏的看重,依当时已传出联姻的意思,入宫是完全可行的,何况,后来沈文蓁拜在许济昌座下,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给了许氏一层外戚身份。
21楼:挺20楼。许世颐当时是最有机会的,至少比穿成严氏子,比穿成其他七七八八的人要好。至于沈文蓁,野史记载,以色侍君,狐媚惑主,这里排18楼。
昭武帝摆明就是一个事业牛人情场小白,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搞得声势巨大。什么明媒正娶,要真喜欢,以她的威望,关起门来,谁敢说个不字?不过这也足以说明沈氏手段高明。
许上位,至少还能给她亲生子,不必皇位旁落。我都要忍不住要阴谋论了。康王真是落败者?怎么感觉是他摘了桃子,笑到最后了?康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不就有传闻沈家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吗?现在想来,真是细思恐极。
22楼:我是19楼。20楼还算有理有据,21楼你在瞎说什么?野史传闻,这也能信?也能正儿八经地拿来论证?陛下任性霸道,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最好的,这有什么问题?反正陛下厉害,都能搞得定摆得平。
20楼提到的,关于许世颐谋反的动机,我赞同。毕竟他们那个圈子都是一群直男癌。只是陛下器重许氏,并不代表她会与许氏联姻。生出联姻之意的,只有许家,是许济昌剃头担子一头热。
昭武一朝朝堂清明,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党争倾轧。可政令一出,百官俯首,足见陛下对朝堂的掌控之深。连严氏都没有一家独大,陛下为什么会容忍许氏?至于后来,那就此一时彼一时了。你没见,那时许济昌已经是完全不计较个人权力,全心配合陛下改革三省架空丞相了么?我倒是觉得,他们必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女子结合在当时必然要承受巨大的阻力,拜在许济昌座下,便有许氏可为女神保驾。
21楼,你少怀小人之心。康王半生戎马,战功赫赫,平定边疆,大大扩张了晋朝版图。他与王妃恩爱有加,与昭武帝后无二,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昭武如此牛人,都信任敬重这位兄长,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恶意揣测?论识人用人,你还敢和陛下比不成?
至于亲生子,那又如何?历史上,弑父逼宫的亲生子不知凡几,可是陛下钦定的储君呢?继承了陛下的仁厚,堪称史上守成之君的典范,也不负“仁”这一庙号。
23楼:容我弱弱的问一句,难道你们不是应该更好奇,昭武到底是天然弯还是被掰弯的吗?到底谁攻谁受?
24楼:我是楼上,我站女神攻。掰弯陛下多带感,也不枉以色侍君的名头,想想都能脑补10万字。
25楼:1
26楼:2
27楼:10086
28楼:加身份证号
……
50楼:我来标新立异一下,我站陛下攻。都说陛下任性霸道了,那么一步一步把早就看中的美人拆吃入腹,这才符合人设嘛。
51楼:哎呀,好有道理!
52楼:你们看,陛下对女神的特殊,从未登基前就展露无遗了。在昭明府的时候,就日夜相对,很有可能早有预谋啊。还有一场落水相救、肌肤之亲的开端。陛下天然弯,掰弯女神,这才对啊。近水楼台,处心积虑,又是九五至尊,多少人能把持得住?你看不是有这么多妹子都想试一试,体验下霸道皇帝爱上我的感觉嘛。
53楼:赞,楼上真相帝。
54楼:真相帝1
55楼:2
……
100楼:翻页了!也不是都是这个画风,还有好多是想凭借着后世信息干翻昭武的,比如穿康王的,穿康王妃的,穿安王的,穿平王的,还有穿赵王的,直接去怼昭武她爹。
101楼:呵呵,这些人就算熟知历史,真的能干翻昭武?那位,可是曝出的大黑马,实力打脸一众兄弟上位的。至于赵王,若是借鉴昭武的变法,那或许还真能成功。
102楼:刷楼刷着,突然觉得,昭武就和开了挂一样,比较像穿越的也。行事高瞻远瞩,每每初时多有质疑,但后来结果总能证明她是对的。各种变革改制,各种政策法令,都是符合生产力发展方向的。
103楼:有道理,楼上你穿一个我看看?
104楼:我倒觉得昭武是面位之子,沈文蓁比较像穿越的。熟知历史发展,相中了大黑马,紧紧抱住了人生赢家的金大腿。
105楼:可是昭武皇后在历史上的功绩也不是盖的啊,二圣临朝,你做一个给我看看?
106楼:楼上别扫兴嘛,我们来讨论一下,要是这两货之一是穿越的,大伙儿觉得她是学什么专业的?
107楼:搬小板凳坐等,我妹今年高考……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春节快乐!奉上两篇番外。
感谢一路支持陪伴!趁着除夕,发十个红包,十全十美,图个彩头!祝大家安康喜乐,万事如意!红包先到先得,眼熟就发。小天使们的名字我大体都有印象。小小意思,聊表心意,谢谢你们!
两篇番外,一是后世评说,二是婚后日常。还有,新年新气象,改了文案和一句话简介,自从元旦加班胡诌了几句,就爱上这种字数对齐的风格了。
这第一篇,是以后世的角度来看现世。每个人都将成为历史,这个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尤其是各种猜测讨论得出观点的过程。说来程知这样子也算不枉一番穿越了。
再者,重者恒重,每年必考,重中之重,这些个词好生亲切,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呀。
最后,下一篇有福利,灌肉汤哟。
江南,赵王府。
赵昊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几册书卷, 眼冒火光, 气血上涌。该死的赵珵,真她娘的混蛋!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衣襟渐褪发丝乱, 灯下迷离眼尾横。两点茱萸沉醉, 宽肩窄臀晃眼,诱得郎君心颤颤,生生直了眼;
……
嘶吼喘息浪潮涌, 上下翻波复进出。粉菊花开摇曳, 丝丝微红动人。唯有挺身三百回, 闻鸡鸣几许;
……
小口微张, 竟是吞吐俱没;儿郎俊朗, 难逢尤物如斯。
……
——素食居士”
去她娘的尤物!
一国之君,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素食,素食,这小混蛋竟是这般睚眦必报!
赵昊心思敏锐, 早就察觉到这段时日的不对劲了。
长史欲言又止,神色复杂,问过去却是半天憋不出口;幕僚偷偷张望,动作频频,自以为掩饰得好,目光相触,又猛地缩了回去;还有更不知所谓的,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兀出现,打着偶遇的幌子,赵昊看在这些人出身名门颇有身份的份上,初始倒也不曾发难,以为这是哪家子弟没眼色的想要自荐。后来不止偶然,两个、三个、四个多了起来,赵昊意识到不对。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哪里又看不出来那些人眼中暗藏的淫邪。三两句,话头就提到自个儿三岁习武通晓技艺,力能扛鼎勇猛精壮。呵,还真是自荐,要自荐枕席。
着人打探,原来现下江南小作坊里流行一位素食居士的书,韵味悠长,劲头十足。拿来一看,好家伙,满篇的,笔法写实,描述详尽,文字场景还配画题词,而那画中人,赫然就是自己,还是被压的那个。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一看,作者素食居士,末了还写着,小小礼物敬上,聊表心意。虽说不敢置信,但是这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还能有谁?赵珵,倒是自己小觑了她。
这般图文并茂,这般活色生香,这般通俗放荡,想来我当初还真没冤枉了你。倒是那沈家女郎,恐怕才是无辜的那个吧。想必是遭了赵珵毒手,还要空担污名。也不知那沈文蓁现在知不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了。
呵,好侄儿,你这德性我便让你的真爱看看,做个好事不用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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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皇城,正阳宫。
“咦,文蓁,你在瞧什么呢?”程知一回寝宫,便见着沈文蓁手里捧着一卷书,时而闭目,时而合书,双颊绯红,如痴如醉。这表情不对啊,怎么这么像纯情小学生看那啥的感觉?
程知一个狐疑,忍不住问出声,向前走了几步,却见那人惊愕抬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迅速把手往身后一背。啧,程知心下扶额,媳妇,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知道嘛?不过既然你不想让我看到,那我就装瞎子好了。反正好奇心这东西,我一向能自我满足,这个段数的真相什么的,还逃不过我的眼睛。
沈文蓁也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已经出卖了自己。旋即又想到,自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面前这个人才是…才是……
程知见沈文蓁一时怔愣,颇有些尴尬的味道,便准备带过此事。正打算提起别的话头,却见媳妇神色一变,气势汹汹地把手中书卷往自己怀中一塞。
“我在瞧陛下的大作。赵王特意加急送来的,说是故事饱满,情节丰富,场景写实,图画唯美,陛下真是大家,要感谢陛下你的厚赐呢。陛下才学过人,见识广博,知情识趣,连赵王这般猎艳几十年的人物都甘拜下风了。”
当然,赵王还提到,有这样的枕边人,必可房事和谐,夜夜笙歌。思及此,沈文蓁却是双颊又火热起来,倒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程知接过怀中书册,不用翻就明白是什么了。嘶,赵昊这厮真令人牙疼。这种事,是自己现世纵横网文围观开车数载的成果,要怎么解释?告诉媳妇,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唉,总之,先义正言辞地认错好了。
“文蓁,赵昊昔日败坏你的名声,虽说无碍大局,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推动了我们俩的感情,可是你是大家闺秀,素来端庄知礼,哪里容得他随意抹黑。我也是为你出气。”
“……陛下出气的法子好生别致。而且,我并没有生气。”
“那赵王叔不也没有生气?我赵珵所出,岂是寻常?王叔见得佳作,想必很是欢喜。”说罢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突然觉得这人好生不要脸。
“那些个污名,指向的对象是我。我们的名字绑在一起,荣辱相依,文蓁你没有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更不要脸了。
“因为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当时,下意识就很是欢喜。”
“……”
“文蓁,我早就对你说过,我少时任性,多有荒唐,这等风月之事,不至于一无所知。爱上你之后,我更是有意钻研。不然夜夜**,你要我们盖棉被纯聊天?大眼瞪小眼么?”
“……陛下博学,所著想必不止这…龙阳招式,请容我再拜读大作。”
“哈哈,文蓁,原来你是想玩新花样啊。好啊,今夜我们就来试试。纸上得来终觉浅,需知此事要躬行。”
沈文蓁微微一笑,“那请陛下教我,你来说,我来做。枉外界相传我以色侍君,床榻之上,却总劳陛下费心费力,实在过意不去。”
“喔?光说?你确定?我上回手把手地教,就差临门一下了,你竟是歇了……”
“赵珵!你好意思说?我…我只是停…停顿一下,你就再没给我继续的机会了!”
程知讪笑一声,“那今晚来?”
“呵,我看陛下写的这个就很是不错。
绳丝缠绕,肌肤胜雪,红痕点点交相映;仰躺横卧,门户大张,几度挣扎终是休;蜷指屈膝暗皱眉,欢愉迷醉叹沉沦,道不尽此间意。……”
“……娘子,你高兴就好。”没关系,你先,我会好好地补回来的。
于是又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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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泰九年,北疆异族犯边。
“陛下,臣请旨前往北疆平乱!”
“陛下,臣也请旨赴北疆平乱!”
这正是康王夫妇。康王如今挂职兵部,康王妃亦随严家儿郎入军中历练。
“喔,阿兄这些年对用兵倒是颇有兴趣?”
“陛下昔年有言,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走的道路,明白了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道之所钟,无怨无悔。臣深受触动,这些年也是时时思索。
陛下说,你少年时曾向往过沙场英雄的不世功勋,可真正的战争,埋葬的是无数人的性命。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是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陛下说得对。这也是我的少年。战争确实残酷。这些年,我曾随军,也曾练兵,见过京都阅兵,去过边军督军,军队、兵事于我而言,再不是少年时期单薄的影像,而是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臣,愿以手中利刃,荡平宵小,守护百姓,巩卫大晋。”
“臣亦然。”
“好!阿兄阿嫂有意,我自当成全。只是,现下还不合适。”
“为何?”
程知微微一笑,“阿兄阿嫂且随我来。”
……
“臣恭迎陛下,见过康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侄儿见过皇姑,见过父王、母妃!”
“臣等恭迎陛下,见过康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都免礼。太傅还请上座。朕只是想起一个事儿,要问问翊儿,一会儿就好。翊儿,朕且问你,北疆异族犯边,你当如何应对?”
“陛下?!”皇子殿下还在进学,并未入朝,这般直接以朝事考校,不太妥当吧?还带来康王夫妇,是几个意思?这是太傅。
“……陛下?”你说不行,又不讲理由。卖了半天关子,结果跑来问我儿子?这是康王夫妇。
“皇姑……”这是一脸懵逼突然被提问的皇子殿下。
程知摆摆手,“翊儿,你答便是。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赵翊看着皇帝一如既往的温和神色,眼中还带着期盼和鼓励,便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之后,抿抿唇,答道,“皇姑曾言,生乱不安分的,要么就是饿得慌,日子过不下去了;要么就是闲得慌,欠收拾。前者要查明因由,该安抚的安抚,该补偿的补偿,该整治的整治,该追责的追责;后者,那么就让他饿一饿好了,想着怎么吃上饭、吃饱饭、吃好饭,就不会成日里作天作地了。
侄儿以为正是此理。如今临近年节,不忙着收割储粮,倒是有心思挑起动乱。北疆异族可谓野心不小。
既是如此,那不妨着令边军坚守不出,只打退来犯之敌。同时开放边境互市,高价收购珠宝玉石、异兽皮毛。异族本就不善农耕,如此一来,又有重利诱之,想来更发不事生产。
时日久了,异族便会依赖互市,依赖我大晋粮食。那时,异族生存之本都掌握在皇姑手中,又何愁他不俯首听命?”
……
“好!翊儿你很好。你继续进学吧,朕还有事与你父王母妃商议,你稍后来正阳宫进午食。”
……
“阿兄以为如何?现下征服北疆可是时候?”
“……珵儿,为兄服了。翊儿被你教得很好。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是对的。”
“阿兄,大晋的版图远不止于此,区区一个北疆不需要兴兵远征。日后,你和阿嫂有的是机会。说起翊儿,确实是个好孩子。”
“唉,珵儿,翊儿入继宫中,便已是过继到你的名下,是你的儿子。你,你不必如此的。”
“是啊,陛下,我和珏郎还有二儿、三儿,翊儿就是你的儿子。你不必坚持旧称的,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阿嫂也说,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姑侄与母子又有什么区别?世人觉得我膝下荒凉,无子嗣承继,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你们也这般认为?我不需要儿子,是大晋需要继承人。”
“陛下!”
程知略过这个话题,“说来此番我还真不能让你们走,因为我打算让阿兄留下监国。”
“啊?”
“我准备与文蓁去一趟北疆。翊儿所言,虽说失之理想,不过也正是我所想,是这么个思路。接下来,该要来一回贸易战了。一次收拾到他们服。”
“……什么?你和皇后娘娘?你要亲去?还要带皇后?陛下你不是说区区一个北疆么?”
“哦,阿嫂,北地风光,别有一番苍劲蓬勃的美,我早就想和文蓁出去走一走了。这十几年,窝在这方寸之地,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陛下,我若没有记错,你前段时间才从江南回来吧!”
“啧,那都是一两年前的事儿了。江南秀丽,北地古朴,各有春秋,都不好错过。人生苦短,唯有美人与美景不可辜负呐。”
“……”
“珵儿,千金之子不垂堂,你这般也太任性了!”
“阿兄放心,我要巡视北疆,自会做足准备。还有,翊儿已近志学之年,他将来要担负社稷,怎能只见膏粱锦绣?他也该去见见这大晋河山真正是什么样子的。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治理国家不是小儿嬉戏,容不得他想当然。任何政策的施行,都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此行我打算带上翊儿。”
“陛下远见!只是,陛下你不会摆脱护卫侍从,单独行动?”严嫣微微挑眉。好歹也是一起胡闹过的,还算知道一二这位的德性。
“咳,阿嫂,如今我也算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百八十人不会是我对手。纵然困境险途,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这货做了皇帝之后,为什么不专心励精图治,反而愈发痴迷武艺?更难以理解的是,居然真的十几年坚持下来,也没荒废国事,还精进如斯?怪哉怪哉。
“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劳烦阿兄阿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春节快乐!奉上两篇番外。
感谢一路支持陪伴!趁着除夕,发十个红包,十全十美,图个彩头!祝大家安康喜乐,万事如意!红包先到先得,眼熟就发。小天使们的名字我大体都有印象。小小意思,聊表心意,谢谢你们!
两篇番外,一是后世评说,二是婚后日常。还有,新年新气象,改了文案和一句话简介,自从元旦加班胡诌了几句,就爱上这种字数对齐的风格了。
这是第二篇,说好的福利肉汤哟。有了番外,这个故事是不是更加圆满啦?!
趁着放假这几天,我要来构思第四个故事了,年后见哟!还有,我会经常刷评论的,期待小天使聊剧情!聊动作、聊场景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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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放一个解释。
程知:咦,我明明在洞房,咋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诶,媳妇,你别走,你多看我一眼!
路人甲:嗯?货不对路?啥情况?
作者:此乃晋江技术小哥最新大作。为了保护作者权益,为了激发创作热情,为了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到标准才能看到最新章节。实在只是随意戳戳的,可戳前面章节或隔一日再来。不过这是正剧推演文,逻辑相扣,不建议跳阅。爱你们!爱晋江!
“怎么,还没看够?如花美眷相伴, 坐拥万里江山, 天下俯首,万世敬仰, 你很得意?”
程知这一世身死之后, 便又回到了这白雾空间。小说し依旧点开系统面板,选择观看小世界。这一世,倒是在小世界存活了许久, 也完成了当初对文蓁许下的誓言。执子之手, 与之偕老, 生同衾, 死同穴。
此时, 突然耳闻这声音,程知倒是颇为惊奇。这个声音只在初始出现过,之后两个世界并未有动静。所以,这一世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瞬息, 程知脑中快速浮现出昔日对话,闪过已经历的三个世界。思及自己对那些属性值的猜测,淡淡开口,道:“是很值得回顾,很有价值。顺应历史大势,推动生产力发展,尽展生平所学,也不枉我现世生活二十余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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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结束,各项属性值分别是:死亡价值1,死亡意志3,生存价值30,生存意志3,转化率1,因果度109。
经由前两个小世界,程知初步推测出死亡价值、生存价值以及因果度的消耗规律。虽说不知具体数据是如何运行的,但也可以帮助把握到大体方向。一般来说,获取和消耗是有正负相关性的。
待到这第三个世界结束,得出两组数据区间,有了参照对比,思绪也愈发明晰了。
死亡价值,三次都是1,而在第二、三两个世界中,自己中途查看过系统信息,是会变为0的。从1到0的消耗,自己猜测是由于查询了世界主线,那么再从0到1,按照这一项数值的特性,代表抽象整体,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最终都死了一次,而且达到了所谓死的有价值的标准,所以加了1。
死亡意志,三次分别是1、3、3,中途没有发现数值减少。第二个世界加了2,第三个世界没有变化,这二者区别在哪里呢?意志?死亡意志?莫非是求死之心?程青瑜初醒,只想快刀斩乱麻;而赵珵,却想要活着守护。再加上甘愿赴死,也就是非自然死亡的结果,第一、二两个世界都有,故而会是1、3、3。
生存价值,按照自己的推断是与主线人物有关的,是局部具体的。这一回会增加这么多,可能是自己身为皇帝,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线造成的。
至于转化率,大道至简,这个系统的画风本身就很简洁,无论是界面设计,还是那种无象无形的技能。从最简单的入手,死亡意志比上生存意志,就能对上。当然,这就只是自己臆想。但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嘛。
最后是因果度,这一回居然涨了这么多,是我扭转了因果,打乱了世界进程?因果度很重要,解锁技能、使用技能都得靠因果度。因果必然是一个上位概念,范围要远大于人物命运。
那么只要有所改变,数值就会上涨?不对,因果交织,何其复杂,多因一果,一因数果,绝没有这般简单。随意改变,谁知道是会造成蝴蝶效应,还是会由世界意志拨乱反正,这其中必有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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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回忆起初时的那番对话,思索隐约间听到的那阵叹息,求死之道么?心下已是有了模糊的意向,便大胆开口试探一二。
接着,便听到那声音继续响起,“你没想过永生?永远留在那方世界,权势美人,都是你的。你已经登顶,千秋万代,所有人都将向你俯首。”声音微顿,“别告诉我,你没想到过。你很不错,很聪明,系统的功能,你不是钻研得很好?
“永生?阁下不是已然赐予了我?有了真正超脱轮回的机会,我为何要选择虚假的时光停滞?”
“嗯?哈哈哈……
有趣有趣,你比我想象得更为有趣,你是如何知道的?”
程知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果然赌对了,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掉下来的只可能是陷阱。所谓的系统,能穿越时空,能控制轮回,必然蕴含天地之力。那么,变换时间流速也不是不能吧?小世界的千万年,也可能只是外界的弹指一挥间。佛家便有一念一世界一沙一佛国的禅境。
虽说我思故我在,我存在的,我生活的,才是于我而言有意义的。但是有一份真正可能的真实放在面前,程知不想放弃探索。虚幻终究会湮没,唯有真实才会是永恒。更何况,当初与系统订立誓约,程知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这么简单的就钻了空子不干。违约,可能会付出代价,而这代价自己并不想知道。
“因为,我能感受到,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对阁下而言,我历练三世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吧。”
“咦,你还只是一个普通凡人,竟能感知到时间流速?难怪难怪……”
“……”哦,我瞎猜胡扯的。程知保持淡定。
“你真的很特别,你只用了三世就做到了。你走了一条捷径,你查看过属性值了,你知道因果值过百,而其余属性没有为零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莫不是量变产生质变?那是有什么可质变的?普通凡人又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生死诀开启。”那么,很可能就是这个。
“你……”
“因为我做了皇帝。”这个是最特别的。
“……不错,所以我说你走了一条捷径。凡天子间身系国运,本身就是造化所在,而你开启盛世,造福苍生,就是所谓的功德了。两相叠加,因果度才会暴涨。而你另外的四个属性值也没有消耗完,这真是天意。
你可真是气运滔天。恭喜你,你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启生死诀的人。”
另外四个?属性值都会被消耗?那么那两个意志值是用在哪里的呢?
特别?最短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很多人,他们又是怎么开启的?速战速决,多次轮回?属性值若是降到零,那又会怎样呢?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任务有什么变化?”
“我不会干涉你做什么。任务我初始已经告诉过你,这不会变。只是生死抉开启,你便真正脱离凡胎,踏入修行之路。前期的属性值,会清零。不过后续世界还会重新显示,以供你修行参考。生死决没有功法,便如同技能,需要你自行领悟。能做到这一步的万中无一。”
“万中无一?”
“对。所以我说你气运滔天。
轮回次数越多,越是贪恋小世界所得的,自身便会因果缠身,因果值就很难再涨。还有一些,也很聪明,猜到了因果,只可惜,自作聪明。
我很欣赏你,所以,特意来提醒你。你既是想追寻大道,掌控因果,便不能为因果束缚。要知道,一开始能被选中的,都是尘缘尽断心无挂碍之辈。
“若我的大道就是情道呢?因果纠缠,已经无法斩断了呢?我以为,筑道心是不可控的。”
“你要知道,小世界于现在的你而言还是有些危险的。属性值清零后,你将没有任何屏障。若你死得毫无价值,下一个世界恐怕就是你最后一个世界,这岂不可惜?不如抽身断情了断因果。
“若是凭借功德呢?”
“那首先你得活下来。你当真要耗费大量因果?”
“我与她已结为伴侣,彼此之间应该是一体共担的吧?”
“嗯?”
“她身上想必也是有王气和功德的吧?”
“你,你是故意的。你想让她与你一同轮回,利用你们的因果纠葛?你怎么知道,这般可以突破轮回?什么时候?”
“并不算早。我和她结合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有什么,在我们俩体内流转。”这是真的,也是自己下定决心重新投入轮回的依仗。
“喔?你们竟然已经可以双修了?凡人之躯?天子之气果真不凡。”那声音啧啧感慨片刻,又继续道,“可天子之气不常有,功德也不是这么容易得的。你难不成打算每个世界都要去做皇帝,抢夺国运?”
程知垂眸,“抢来的还会是功德吗?我以为上个世界,我是众望所归。”
“哈哈哈,好好好,尝到了甜头,你竟然没有上瘾,果真和那些自作聪明之辈不同。只不过,你让小世界的人同你一起轮回,强行扭转原本的命运轨迹,这般做法,不也是一种抢夺?”
“文蓁气运非凡,想来也是得到天道偏爱的吧。
第一个世界,我为她而死,我们便有了因果牵连。但这份因果,恐怕不足以支撑我们第二次恰到好处的重逢吧?然而,她身负气运,可以重生,那么,时空壁垒对她的限制就没有这么大吧?所以,我们之间的因果牵绊才会越来越深。也就是说,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轨迹就已然不同了吧。我说的对吗?”
“你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给我惊喜。
不错,得天道偏爱是要付出代价的。根本没有时光倒转这回事。所谓的重生,是穿过了时空壁垒,来到了前面的时间节点。她既是不受壁垒限制,那也得不到壁垒庇护,当她沿着时间轴来到重生前的那个点,即她重生后的生命走向终结的那一刻,她没有世界力量的牵引,便会湮没在三千界中化为虚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因着你多了两世的生命,只是,你若是仗着这份因果,恐怕不是情道正途。
你须知,她虽说可以受到因果的牵引与你相遇,可是她是没有宿世记忆的,每一次轮回与她而言都是新生。她为什么每次都要爱上你呢?”
“多谢,我明白的。情这一事,是最自然最纯粹的两心相许。
于我而言,这每一世轮回也是新生。正如这一世,我会因她是文蓁而情起,但最终却只能因她是沈文蓁而爱上。我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无论转世是什么样子,深嵌在灵魂之上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我都会无可遏制的爱上她,而她也总是会被这样的我所吸引。”
“你很自信嘛。若是有一世,在你们相遇前,她已经有了意中人;若是她死活没有办法爱上你;或者说,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她虽然爱你,却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
“……那,那我会等下一次。我会守护她一生,我会奉上她想要的一切,我会保证我们的缘分可以延续到下一世。”
“那若是你不再爱她了呢?你才经历了三世,现在谈什么海誓山盟都为时过早,待到百世千世,你还能保持初心?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问题。你若入了情道,能入情再出情,那可算是一场大造化。她凭空多出数世寿数也算美满。”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许给她的是生生世世的永恒,我也只能以此时此刻的心态来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我有悖誓言,不能给她生生世世的爱,那我只能给她生生世世活着的机会。”
“你是什么意思?”
“抢夺不可以,那么转移可以么?若是她亲手杀了我,我身负的功德不会消散吧?”
“……可以,只是属性值是很容易消耗的。届时,你会消散。”
“你之前所说的抽身断情了断因果,不正是这个意思吗?若我不再爱她,那就彻底斩断因果,碧落黄泉不复见,我以性命奉上,愿她余生安好。”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不过,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言。你且去吧,再给你一个忠告,尽快开始参演生死决。”
“多谢!”
……
“情道么?倒也不是不行。说来,她对生死轮回的感知真是惊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了!小天使们新年好!接下来继续第四个故事。
这一章还是蛮重要的,讲了下主线设定,也大致把系统运行规律摸索了下。程知和文蓁二人的相遇,成就了彼此,成就了更好的自己。所以我说,前缘早定,天作之合。她们是这般契合,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也算间接发糖了。
看这章的提示,下面第四个故事开头就没有框架背景这些信息了,一切得靠程知自己。预告下,和前面一致,一来就会搞事。
对了,《四重奏》里看到句话,“表白是小孩子做的事,成年人的爱情是比谁的套路更深”,你们觉得程知是小孩子还是成年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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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茶余饭后谈起,或会提起他冒犯贵女,或是不耻其小人算计,但更大可能还会有人为其叫屈,会有人欣赏这等从女人下手的做法,或是惋惜其未曾成功。而这人,该有的下场绝不是风流八卦缠身,而是该将其罪名丑行公诸天下,让他身败名裂,将他明正典刑,使他为世人唾弃。
只是这一次,由于自己这一乱入,恐怕不会再有那个位高权重、执掌军机的秦大人,也没什么声望名位好让他败。
失去昭王信任,又得罪了平康侯府,最为重要的是,巧言令色、擅于离间的秦大才子失去了他锋利的武器。如今,一个哑巴,又要如何在注重形貌、满是风流文士的大邺朝堂上立足?而野心勃勃的秦怀远,会甘心沉寂平庸,做那檐边之瓦?
呵,那么他的选择,恐怕就是那一个了。我程知倒要看看你这辈子会怎么做。若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叛国大罪,你实至名归。这会子,程知倒是觉得自己先前阴差阳错,干得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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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靖、陈恪二人见青瑜醒来,便放下心来。问过情况,叮嘱青瑜好生养伤,也就先行离开了。陈文蓁念及青瑜初醒,伤口又深,在帮青瑜换过药之后,嘱咐几遍注意事项,留下一句明日再来,便也离去。
是夜,休息了一天的程知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正躺着百无聊赖之际,忆起了白日的一桩事。
默念系统界面。
点击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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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因果度3?之前解锁初级武技因果度由9减为8,召唤普通刀刃一把由8到7,这会子发生什么,一下子变成了3?
其他的,咦?竟又出来了。这是真的存在冷冻期,使用查询世界主线功能后,一段时间就不能使用?
看数字。死亡价值:0;死亡意志:1;生存价值:2;生存意志:1;转化率:1。
其中,死亡价值由1减至0,生存价值由5降到2,而死亡意志、生存意志和转化率没有变。就是说查询主线和死亡及生存价值有关,只是死亡价值消耗了1个点,生存价值消耗了3个点,这里区别在哪?主线告诉了我什么?我要捋捋…
静静,从头来,1和3,为什么?同一个主线……
想想上一个世界,1和5,是怎么来的?
死亡价值?生存价值?价值?死亡?生存?……
过了一会儿,程知猛地睁开眼,死亡价值,是死过一个世界加1,查询一个世界减1,这是抽象的整体。
生存价值,或许是记录自己活在一个世界对世界或对系统的贡献,虽说不知上个世界怎么计算得出的5,不过这个世界,这次查询,主线是围绕秦怀远展开。查询得到的有:秦怀远生平,程青瑜命运,平康侯府结局,陈恪结局,南邺和北周的结局,等等。
那么,这个3指的难道是重要人物吗?结合上个世界,结束后可免费查询已经历世界后续,那么,是不是可以推知,非于经历世界有用的信息便不消耗属性?若是不算程青瑜在内,秦怀远、陈恪、程靖便刚好三个人,而程青瑜信息有本尊记忆可来提供。若是这般,是不是可以解释?
还有,若是重要人物包含在这里,那么因果度呢?查询时并不受影响。难道改变重要人物轨迹不属于扭转因果吗?
不过此刻,因果度怎么来的可以暂时先不去理会,首要是得摸清因果度是怎么消耗的。
一个技能减1,一个物品减1,另外那4个点呢?可能消耗的事项,大抵是和秦怀远对峙之时。使用了技能,砍秦怀远一次,捅自己一次,两次都有使用物品,所以这是做乘法吗?这也未免太坑了,接下来3个点能干嘛?那么,以后就纯用武技,不用武器,那还能用3次?
不过,逆向来看,若是我在这个世界修习了武技,会不会涨属性值?起码不是只消耗?这个有机会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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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白日那桩事,程知静默半晌,默念:选择查询本世界人物陈文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个故事开局。说了一来就会搞事。程知这会子搞不了信息战,只能打心理战了。单单凭借自带技能和前三个世界经验包,看她能把事情搞成啥样子。
小天使们元宵节快乐!过了元宵,才会觉得新年假期真正结束。此前压根无心做事。下周开始就要各自上班上学了。所以,今晚再发十个红包意思意思,祝大家十全十美,万事圆满!还是发眼熟的小天使,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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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真人不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程青瑜!你这还威胁上我了,啊?”陈文蓁都要被气笑了,这家伙哪里学来的无赖行迹?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人还是个重伤病人,忍了忍,还是准备轻声细语地说服她打消这种无稽的想法。
“表妹,你还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能因为碰到一个秦怀远便排斥天下所有的男子。你是个好姑娘,自会有人懂你的好,你会遇到一个正直良善的君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必要出家的。”
“喔?”程知挑眉,很会抓重点,“表姐说我是个好姑娘,那么,表姐你懂我的好么?”
“诶!”正苦口婆心劝着的陈文蓁,又被自家表妹不按常理的反应,吓到了…
只见程知脸上又流露出当日堂中对峙的睥睨神态,她朗声说道:“陈文蓁,你听着,我程青瑜从来不是个懦夫,绝不会行懦弱逃避之举。我拜你为师,不是因排斥天下男子而恐惧婚姻,也不是因心灰意冷而意图避世,而是要寻觅属于我自己的道。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程青瑜不敢自比圣人,只是经此一事,我明白,我的道,不在后宅,不在姻缘,不系于男子,不系于家族。
你当日也曾见到我持刀的模样。你看我手稳不稳?力道足不足?
我程青瑜天生有股子力气,悄悄观府中子弟习武,拳脚兵器倒也偷学了些,这算不算悟性尚可?读书习文,诗词文章也能做些,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也可自诩资质上乘。我自问也有才华,甚至胜过世间庸碌男子数倍,可为何只能着眼方寸之地,抱负才能不为人知,一生不得自在?嗯?
我有时会想,我宁愿去做一阵前小兵,去抵御北周,保卫家国,也算有用武之地,于国于民有益处。抛头颅,洒热血,也好过闺阁终老。”
说罢,又是一拜,“真人深有体会,当知女子不易。我日前见真人行医用药,眉宇间自信耀眼,想必已是觅得大道。这道光也是我所追寻的,还望真人恤悯余情,成全弟子向道之心。”
至此,陈文蓁并没有上前相扶,而是坦然受了这一拜。
陈文蓁心知,自己不需要再劝了,也不必去劝,这等女子心性坚毅,非外物可动摇。何况,她话中之意,亦是自己所思所想。道之所向,无怨无悔。纵然日后风雨波折,远离富贵,想必也是幸福。
待程知抬头,便听陈文蓁说道:“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只是青瑜,你资质上佳,我不过入门,怎能为你师。我稍后便修书一封,禀明师尊,想必以你性情,师父会很是乐意多一弟子的。”
说罢,见程知并无惊色,而是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瞬间什么感动都散了。只是气瞪一眼,“既是如愿了,还不起来。”
“是,多谢师姐体恤。”程知满足的眯眯眼,站起身,见着假山后的袍角离去,嘴角一勾,更是满意了。
嗯,也不错,很皇家嘛。不知比起今个落水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美人湿漉漉的,程知也没仔细看清长相,只觉得身段很是不错,曲线玲珑。
程知静下心来,继续探索本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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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迁府宴席那日。
那日有个插曲,府上有个沈姓女子落水,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被四皇子赵珂所救,后被皇帝赐给赵珂。赵珵为此还愤愤不平过,说这沈家分明是有意阿兄,却被四皇兄截了胡,倒是惹得赵珏生笑。
/#喔?后来还是有人出头的么?四皇子赵珂?#
开府之后,不过半月,某一日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有大臣提请立太子,称诸皇子年长,国无储君,朝纲不稳。
有臣子提议立大皇子赵玠,立嫡立长,名正言顺,何况,大皇子本人在朝野上下都有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也有提议立二皇子赵珏,称其英姿勃发,行事果决,有圣上之风。道边疆不稳,内乱频发,其言直指以赵王赵昊为首的藩王。
争论愈演愈烈,而后某次朝会,有御史弹劾二皇子赵珏勾结藩王,意图染指储君之位。列举二皇子府中门客数人,与赵王门下联系频繁。又有书信几封,上有赵珏私章,证实赵珏却与赵王有往来,且言辞颇为熟稔。又点明,此番立储之争,朝中风向但凡有偏向大皇子,赵昊便有异动,这岂不正是与某人造势?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那赵王赵昊何许人也?赵乃国姓,以国姓封王,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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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乃先帝幼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深得先帝宠爱。彼时赵晟作为先帝长子,在赵昊的光芒之下,显得平庸寻常。
先帝在位时,已是大晋立朝第四代,功臣勋贵的利益集团已然形成做大。赵昊少年英才,颇有些看轻世人的傲气,为人自负张扬。对于勋贵世家把持朝堂、掌控人才之举异常不满,对无能无才、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假辞色。
先帝属意赵昊,认为其有治世之才。而以许家为首的世家支持赵晟。在一波又一波的激烈斗争之后,终是赵晟继承大统。然而,先帝临终之前,却是给他心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有力本钱,封赵王,划江南最富庶之地为封地,着令其立即就藩,不必进京奔丧。
赵晟登基,赵昊就藩。赵晟投桃报李,晋许氏家主许济昌为丞相,迎娶许家女儿为皇后。赵昊到江南后,一改以往行事作风,谦逊低调,时时向京中进贡。十几年来,虽互有猜忌,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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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立储风波起,却事涉赵昊,朝堂之上,众臣一时讳莫如深,只隐隐望向高座龙椅的当朝天子。
赵晟听完御史上奏,只说不信,但为表二皇子与赵王清白,还是下令禁军搜府。却不想禁军不但搜出了大量其他书信,还搜出了东宫太子的蟒袍。
自古太子之位,只能由着皇帝老子主动给,哪有身为儿子去肖想的,至少明面上得这样吧。
这下子,自然皇帝震怒,将赵珏下狱。
小公主闻讯,气愤非常。本想着立即去寻最宠爱自己的父皇陈情,可转念一想,或是本尊体内的皇家血脉起作用,或是小公主耳濡目染之下所拥有的政治敏感性,她潜意识里认为,皇帝不会相信,不会轻易动摇决断。
她想到,不看这整件事的过程,单看结果,谁是受益者?很明显,是赵玠。二皇子出事,那么,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便是板上定钉了。
此时,母妃已被禁足,严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在这个关口,小公主不相信其他人。许是平时和严家子弟厮混多了,江湖好汉的话本子看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下子拳脚功夫,便决定夜探大皇子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系统给力么?待会程知就会发现,系统还能对她更好。
下一章换场景。接着搞事。
还有,我数了下,在牢里,程知开口讲了五句话,都是短句。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确定危险,就果断要撤。以程知心性,不至于作天作地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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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真人不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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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你还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能因为碰到一个秦怀远便排斥天下所有的男子。你是个好姑娘,自会有人懂你的好,你会遇到一个正直良善的君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必要出家的。”
“喔?”程知挑眉,很会抓重点,“表姐说我是个好姑娘,那么,表姐你懂我的好么?”
“诶!”正苦口婆心劝着的陈文蓁,又被自家表妹不按常理的反应,吓到了…
只见程知脸上又流露出当日堂中对峙的睥睨神态,她朗声说道:“陈文蓁,你听着,我程青瑜从来不是个懦夫,绝不会行懦弱逃避之举。我拜你为师,不是因排斥天下男子而恐惧婚姻,也不是因心灰意冷而意图避世,而是要寻觅属于我自己的道。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程青瑜不敢自比圣人,只是经此一事,我明白,我的道,不在后宅,不在姻缘,不系于男子,不系于家族。
你当日也曾见到我持刀的模样。你看我手稳不稳?力道足不足?
我程青瑜天生有股子力气,悄悄观府中子弟习武,拳脚兵器倒也偷学了些,这算不算悟性尚可?读书习文,诗词文章也能做些,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也可自诩资质上乘。我自问也有才华,甚至胜过世间庸碌男子数倍,可为何只能着眼方寸之地,抱负才能不为人知,一生不得自在?嗯?
我有时会想,我宁愿去做一阵前小兵,去抵御北周,保卫家国,也算有用武之地,于国于民有益处。抛头颅,洒热血,也好过闺阁终老。”
说罢,又是一拜,“真人深有体会,当知女子不易。我日前见真人行医用药,眉宇间自信耀眼,想必已是觅得大道。这道光也是我所追寻的,还望真人恤悯余情,成全弟子向道之心。”
至此,陈文蓁并没有上前相扶,而是坦然受了这一拜。
陈文蓁心知,自己不需要再劝了,也不必去劝,这等女子心性坚毅,非外物可动摇。何况,她话中之意,亦是自己所思所想。道之所向,无怨无悔。纵然日后风雨波折,远离富贵,想必也是幸福。
待程知抬头,便听陈文蓁说道:“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只是青瑜,你资质上佳,我不过入门,怎能为你师。我稍后便修书一封,禀明师尊,想必以你性情,师父会很是乐意多一弟子的。”
说罢,见程知并无惊色,而是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瞬间什么感动都散了。只是气瞪一眼,“既是如愿了,还不起来。”
“是,多谢师姐体恤。”程知满足的眯眯眼,站起身,见着假山后的袍角离去,嘴角一勾,更是满意了。
嗯,也不错,很皇家嘛。不知比起今个落水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美人湿漉漉的,程知也没仔细看清长相,只觉得身段很是不错,曲线玲珑。
程知静下心来,继续探索本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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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迁府宴席那日。
那日有个插曲,府上有个沈姓女子落水,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被四皇子赵珂所救,后被皇帝赐给赵珂。赵珵为此还愤愤不平过,说这沈家分明是有意阿兄,却被四皇兄截了胡,倒是惹得赵珏生笑。
/#喔?后来还是有人出头的么?四皇子赵珂?#
开府之后,不过半月,某一日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有大臣提请立太子,称诸皇子年长,国无储君,朝纲不稳。
有臣子提议立大皇子赵玠,立嫡立长,名正言顺,何况,大皇子本人在朝野上下都有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也有提议立二皇子赵珏,称其英姿勃发,行事果决,有圣上之风。道边疆不稳,内乱频发,其言直指以赵王赵昊为首的藩王。
争论愈演愈烈,而后某次朝会,有御史弹劾二皇子赵珏勾结藩王,意图染指储君之位。列举二皇子府中门客数人,与赵王门下联系频繁。又有书信几封,上有赵珏私章,证实赵珏却与赵王有往来,且言辞颇为熟稔。又点明,此番立储之争,朝中风向但凡有偏向大皇子,赵昊便有异动,这岂不正是与某人造势?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那赵王赵昊何许人也?赵乃国姓,以国姓封王,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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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乃先帝幼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深得先帝宠爱。彼时赵晟作为先帝长子,在赵昊的光芒之下,显得平庸寻常。
先帝在位时,已是大晋立朝第四代,功臣勋贵的利益集团已然形成做大。赵昊少年英才,颇有些看轻世人的傲气,为人自负张扬。对于勋贵世家把持朝堂、掌控人才之举异常不满,对无能无才、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假辞色。
先帝属意赵昊,认为其有治世之才。而以许家为首的世家支持赵晟。在一波又一波的激烈斗争之后,终是赵晟继承大统。然而,先帝临终之前,却是给他心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有力本钱,封赵王,划江南最富庶之地为封地,着令其立即就藩,不必进京奔丧。
赵晟登基,赵昊就藩。赵晟投桃报李,晋许氏家主许济昌为丞相,迎娶许家女儿为皇后。赵昊到江南后,一改以往行事作风,谦逊低调,时时向京中进贡。十几年来,虽互有猜忌,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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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立储风波起,却事涉赵昊,朝堂之上,众臣一时讳莫如深,只隐隐望向高座龙椅的当朝天子。
赵晟听完御史上奏,只说不信,但为表二皇子与赵王清白,还是下令禁军搜府。却不想禁军不但搜出了大量其他书信,还搜出了东宫太子的蟒袍。
自古太子之位,只能由着皇帝老子主动给,哪有身为儿子去肖想的,至少明面上得这样吧。
这下子,自然皇帝震怒,将赵珏下狱。
小公主闻讯,气愤非常。本想着立即去寻最宠爱自己的父皇陈情,可转念一想,或是本尊体内的皇家血脉起作用,或是小公主耳濡目染之下所拥有的政治敏感性,她潜意识里认为,皇帝不会相信,不会轻易动摇决断。
她想到,不看这整件事的过程,单看结果,谁是受益者?很明显,是赵玠。二皇子出事,那么,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便是板上定钉了。
此时,母妃已被禁足,严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在这个关口,小公主不相信其他人。许是平时和严家子弟厮混多了,江湖好汉的话本子看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下子拳脚功夫,便决定夜探大皇子府。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我有一个秘密,但就是不告诉你。
李烈:……
一众围观黑衣人:……
……
程知:我告诉你,我有一个秘密,那就是……
李烈:……你倒是说清楚啊?!
接下来,作为被劫的囚犯,身陷包围,这个剧情好么?下章还是这么高能。
货不对路?咋了?晋江出品,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标抢先看。
“不,真人不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程青瑜!你这还威胁上我了,啊?”陈文蓁都要被气笑了,这家伙哪里学来的无赖行迹?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人还是个重伤病人,忍了忍,还是准备轻声细语地说服她打消这种无稽的想法。
“表妹,你还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能因为碰到一个秦怀远便排斥天下所有的男子。你是个好姑娘,自会有人懂你的好,你会遇到一个正直良善的君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必要出家的。”
“喔?”程知挑眉,很会抓重点,“表姐说我是个好姑娘,那么,表姐你懂我的好么?”
“诶!”正苦口婆心劝着的陈文蓁,又被自家表妹不按常理的反应,吓到了…
只见程知脸上又流露出当日堂中对峙的睥睨神态,她朗声说道:“陈文蓁,你听着,我程青瑜从来不是个懦夫,绝不会行懦弱逃避之举。我拜你为师,不是因排斥天下男子而恐惧婚姻,也不是因心灰意冷而意图避世,而是要寻觅属于我自己的道。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程青瑜不敢自比圣人,只是经此一事,我明白,我的道,不在后宅,不在姻缘,不系于男子,不系于家族。
你当日也曾见到我持刀的模样。你看我手稳不稳?力道足不足?
我程青瑜天生有股子力气,悄悄观府中子弟习武,拳脚兵器倒也偷学了些,这算不算悟性尚可?读书习文,诗词文章也能做些,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也可自诩资质上乘。我自问也有才华,甚至胜过世间庸碌男子数倍,可为何只能着眼方寸之地,抱负才能不为人知,一生不得自在?嗯?
我有时会想,我宁愿去做一阵前小兵,去抵御北周,保卫家国,也算有用武之地,于国于民有益处。抛头颅,洒热血,也好过闺阁终老。”
说罢,又是一拜,“真人深有体会,当知女子不易。我日前见真人行医用药,眉宇间自信耀眼,想必已是觅得大道。这道光也是我所追寻的,还望真人恤悯余情,成全弟子向道之心。”
至此,陈文蓁并没有上前相扶,而是坦然受了这一拜。
陈文蓁心知,自己不需要再劝了,也不必去劝,这等女子心性坚毅,非外物可动摇。何况,她话中之意,亦是自己所思所想。道之所向,无怨无悔。纵然日后风雨波折,远离富贵,想必也是幸福。
待程知抬头,便听陈文蓁说道:“既是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只是青瑜,你资质上佳,我不过入门,怎能为你师。我稍后便修书一封,禀明师尊,想必以你性情,师父会很是乐意多一弟子的。”
说罢,见程知并无惊色,而是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瞬间什么感动都散了。只是气瞪一眼,“既是如愿了,还不起来。”
“是,多谢师姐体恤。”程知满足的眯眯眼,站起身,见着假山后的袍角离去,嘴角一勾,更是满意了。
嗯,也不错,很皇家嘛。不知比起今个落水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美人湿漉漉的,程知也没仔细看清长相,只觉得身段很是不错,曲线玲珑。
程知静下心来,继续探索本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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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迁府宴席那日。
那日有个插曲,府上有个沈姓女子落水,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被四皇子赵珂所救,后被皇帝赐给赵珂。赵珵为此还愤愤不平过,说这沈家分明是有意阿兄,却被四皇兄截了胡,倒是惹得赵珏生笑。
/#喔?后来还是有人出头的么?四皇子赵珂?#
开府之后,不过半月,某一日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有大臣提请立太子,称诸皇子年长,国无储君,朝纲不稳。
有臣子提议立大皇子赵玠,立嫡立长,名正言顺,何况,大皇子本人在朝野上下都有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也有提议立二皇子赵珏,称其英姿勃发,行事果决,有圣上之风。道边疆不稳,内乱频发,其言直指以赵王赵昊为首的藩王。
争论愈演愈烈,而后某次朝会,有御史弹劾二皇子赵珏勾结藩王,意图染指储君之位。列举二皇子府中门客数人,与赵王门下联系频繁。又有书信几封,上有赵珏私章,证实赵珏却与赵王有往来,且言辞颇为熟稔。又点明,此番立储之争,朝中风向但凡有偏向大皇子,赵昊便有异动,这岂不正是与某人造势?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那赵王赵昊何许人也?赵乃国姓,以国姓封王,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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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乃先帝幼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深得先帝宠爱。彼时赵晟作为先帝长子,在赵昊的光芒之下,显得平庸寻常。
先帝在位时,已是大晋立朝第四代,功臣勋贵的利益集团已然形成做大。赵昊少年英才,颇有些看轻世人的傲气,为人自负张扬。对于勋贵世家把持朝堂、掌控人才之举异常不满,对无能无才、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假辞色。
先帝属意赵昊,认为其有治世之才。而以许家为首的世家支持赵晟。在一波又一波的激烈斗争之后,终是赵晟继承大统。然而,先帝临终之前,却是给他心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有力本钱,封赵王,划江南最富庶之地为封地,着令其立即就藩,不必进京奔丧。
赵晟登基,赵昊就藩。赵晟投桃报李,晋许氏家主许济昌为丞相,迎娶许家女儿为皇后。赵昊到江南后,一改以往行事作风,谦逊低调,时时向京中进贡。十几年来,虽互有猜忌,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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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立储风波起,却事涉赵昊,朝堂之上,众臣一时讳莫如深,只隐隐望向高座龙椅的当朝天子。
赵晟听完御史上奏,只说不信,但为表二皇子与赵王清白,还是下令禁军搜府。却不想禁军不但搜出了大量其他书信,还搜出了东宫太子的蟒袍。
自古太子之位,只能由着皇帝老子主动给,哪有身为儿子去肖想的,至少明面上得这样吧。
这下子,自然皇帝震怒,将赵珏下狱。
小公主闻讯,气愤非常。本想着立即去寻最宠爱自己的父皇陈情,可转念一想,或是本尊体内的皇家血脉起作用,或是小公主耳濡目染之下所拥有的政治敏感性,她潜意识里认为,皇帝不会相信,不会轻易动摇决断。
她想到,不看这整件事的过程,单看结果,谁是受益者?很明显,是赵玠。二皇子出事,那么,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便是板上定钉了。
此时,母妃已被禁足,严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在这个关口,小公主不相信其他人。许是平时和严家子弟厮混多了,江湖好汉的话本子看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下子拳脚功夫,便决定夜探大皇子府。
作者有话要说:
两耳不问秀恩爱,一心只想文思来。啧,今天情人节呢,心疼下自己。
下面是见岳父。不卖关子,媳妇出来了。
货不对路?咋了?晋江出品,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标抢先看。? 哎,还有,本尊可真是个闺阁小姐,一堆记忆,也没有关于本世界势力分布和当权者情况的。只知道老皇帝体弱多病,昭王优秀,还另有皇子若干。真是,若是文蓁就好了。不对,是文蓁才不好,嫁什么人,文蓁是个好姑娘,我怎么能盼望她遇人不淑呢。
恍然间,程知倒是想起了系统,系统不是可以查询世界主线了嘛。
呼叫系统,查询小世界主线。
查询成功。本世界主线发放,请宿主查收。
程知听到查询成功的提示,扫了眼面板,发现查询世界主线那栏竟是灰了。
那么,这是说明这查询世界主线是只能一次?还是属性值充完了?
再点击查询属性值,看消耗的哪项。咦,怎么只剩因果度9,没变化,其他属性呢?去哪了?难不成查询世界主线一次就要消耗除因果度外的所有属性值?还是,就是消耗那几项,只是具体怎么消耗不能查,只能猜?若是没消耗完,总不至于再查不了吧?或许是有冷冻期?那过一阵再试试?
弄不明白,很多可能性,还要继续观察。
默念接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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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世界是个南北朝对峙的时代。同历史上典型的南北朝时期类似,北朝兵马强健,环境较为艰苦,经济有赖农耕;南朝商业更为发达,物资丰富,但缺乏战马,兵不好战,战力稍弱。大邺正是南方朝廷。北朝称为大周。
本世界的关键人物,嗯?竟是秦怀远。主线叙述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秦怀远出身寒微,但性好钻营,颇有手段。少时求学,便想方设法打听县、府长官的行文喜好和风格,使劲手段拿到当地一把手流落出来的手稿,私下大力练习官员字体,颇好钻研往年考题。其人善模仿,性聪慧,很快在县、府两试中脱颖而出,取得功名。
/#咦,这倒是不错,刷历年真题,琢磨命题人,猜题押题,连模仿字迹讨好人都能想到,还能做到,应试理念这般先进…#
后进京,闻昭王见宠于帝,喜爱文士。遂苦心研读诗赋,月余便在京都闯出一番名气,以辞藻精美、行文华丽闻名。昭王闻士则喜,亲往招纳,秦怀远自此投效昭王,逐渐被昭王倚为腹心。
/#啧,手段非凡呐…寒门士子出头难,晓得另辟蹊径,投上所好,还能做到顶尖,做出成果,这等想向上爬的勃勃野心,若有机遇,必是个人物。当然这并不是很符合自己的喜好,自己果然还是向往那等慷慨豪迈、浩然正气的义士。#
某日,秦怀远随昭王赴宴,偶然得见席间两贵女因昭王而生龌龊,茶盏打翻,一女衣裙打湿,离席。秦怀远目测位次,确认此二女应是平康侯府小姐。
思绪翩翩,秦怀远意识到平步青云的机会可能到来。瞬间下定决心,准备殊死一搏。离席小姐很可能是去更衣,若是为外男撞见,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名节有损,…,那么,成,可一步登天;败,自己不过一穷小子,踏入伯府,迷了眼,走岔路也是可能,只要自己咬定无辜,昭王耳根子软,又一向惜才,必会护自己一命。
/#看到这,程知果断路人转黑。真真无耻小人!又是想靠女人上位的渣男!且恶毒之极,竟为荣华富贵、一己私欲,要毁人一生。你是不会死,可若是那女子家风古板,岂不有性命之危!
夺人清白,而后以流言相挟,真是好心机好谋算,畜/生!何况结合本尊后来遭遇,这厮得手之后,不思愧疚补偿,好生相待,却是将本尊生生磨磋致死。程青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这等豺狼盯上。不过,如今既然换了自己,那么,呵呵。#
陈文蓁大惊,上前接住少女倒下的身体,急急切脉,好在生机尚存,创口离心脉仅寸存,赶忙施救。也是这人命大,情况凶险,却还是挺了过来,此时醒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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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被这声音拉回思绪,见一年轻美貌的道姑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几分关切,倒是愣了一愣。这谁?
刚才这女子似乎是说多亏她及时出手?那就是眼前这女子救了自己?
话说自己不是解锁了初级武技么?怎么捅这么深一口子还没死?是初级技能渣,还是自己准头不行?莫不是要再弄个医术什么的?而且,捅刀的没死,那割喉的呢?
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看着女子,开口道:“我竟是没死,想必是…真人相救,救命之恩,青瑜没齿难忘。”说完便要挣扎起身行礼。
“哎,你别乱动呐,等会伤口挣开了”陈文蓁见着床/上少女开口第一句竟是道谢,倒是诧异。
自己以前随师父行走,就曾碰到许多寻死之辈,被救之后反倒怨恨自己碍事。此番行事实乃本心,虽未多想,但思及表妹先前决绝姿态,倒也做好被嫌弃的准备,还想着若表妹仍有轻生之意,还是会阻止,却没曾想是如此反应。自己救人性命终归是善事,能得到善意的回馈还是很欣喜的。这个妹妹倒真是不寻常。
见她挣扎动作,赶忙上前扶住,忍了忍,还是脱口而出,“你不怪我多管闲事,阻你寻死?”
“嗯?”这下轮到程知愣了。这道姑是受过什么刺激嘛?是个医者?经常救人?救了人,不被谢反遭恨?那还救我?毕竟我自/杀意愿看起来这么强烈…
啧,真是个善良的小道姑,看来我得鼓励鼓励她,传播正能量,人人有责。
“咳,真人哪里话,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命大恩,青瑜感佩于心,报答都来不及,又岂会有怨恨之意?”说完,程知羞涩笑笑,低头又抬头,“倒是之前行事逾矩,令真人见笑了。”
陈文蓁听着心下妥帖,看着程知笑颜,只觉得昔日背景板样的小表妹今日见来却有些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接着又听程知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今遭之事,恰逢真人途经,救我性命,是真人恩德,亦是天意安排。上苍悲悯,怜我性命,我又岂能辜负这得来不易的新生?
往事已矣,我先前所为,一是贼子算计,心中悲愤;二是为全侯府名声,不欲连累父亲妹妹。可如今想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这般极端之举,大概会让父亲伤心失望,也会令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安。
真相可查明,流言可澄清。是我错了。我与秦怀远,此番由更衣事起的纠葛,我也自该放下。至于那一刀,我稍后便去向昭王殿下和父亲请罪,听凭处置。只是,不知真人可否告知,秦怀远,现在如何了?”
程知回想起当时那一捅,伴随着程靖传来的嘶哑的大喊,终是生出了一丝愧疚。也决定了,既是让我活下来了,那么,这一世我就好好活吧。
程知还在思索自己先前当众杀人未遂这章要如何揭过,却没曾想这会子本尊父亲和意中人纷纷愿意背书。难不成自杀一次竟有如此效果?所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经久不衰,历经千年一直好用?好吧,也是自己当时有意占据道德高点,猛烈进攻,没给秦怀远留反应时间,不然若是长时间对峙纠缠,形势还不好说。
不过这种自伤的招数,一是得做的姿态漂亮,二是得看的人在乎。由此可见,程靖也不是一点不在乎这个嫡长女的。然则自己这会子成为程青瑜,却是没有资格代替她说什么,只是若是看到父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不知本尊可否会释怀。
其实仔细想来,程青瑜本人在静安伯府的举动也讲不出过错,程靖的愤怒和后来的许嫁,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侯府利益和相对较佳结果的考虑。对后宅习惯性的忽略,对女儿状况的不了解,父女之间日复一日的隔阂和误解,一步步造成前世那般漠视放弃的局面。
而如今,自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近乎惨烈地表明心志,想必是给程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这个父亲开始记得他的嫡长女,开始关注她,若真是遵循原先的轨迹,再有什么人利用程青瑜来对付平康侯,程靖大抵也不会如原先那般行事了。
至于陈恪,纵观他的生平,了解他的过往,这样温和的男子也不奇怪为何本尊会喜欢上他了。孤单的孩子总是更容易恋上能带来暖意的人。
陈恪欣赏秦怀远,便厚待他,礼遇他,最大限度的信任他。陈恪是真的觉得秦怀远好,觉得表妹处境艰难,才登门为他保媒。偏听偏信,却又不固守错误;识人不明,却愿意承认。这样的人呐,真的不像皇室子弟,王朝继承人。有点天真不知事的单纯。可是对比秦怀远的世故算计,陈恪纵使有再多缺点,在他这番温言软语之下,程知此时也再生不出恶意。
这两人一是昭王殿下,一是平康侯爷,程知以为的当众行凶不过是当着他两人的面,只要这两人揭过不追究,日后即便有其他人捅出来,也不会有太大后果,毕竟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事情的过程。何况,有昭王在,也不至于有不长眼之辈刻意来撩虎须。
此刻,程知长舒了口气,醒来最大的危机大概算是解除了。
请宿主注意,数据发放中,请接收。
程知正在感受新身体,听着系统突然出声,愣了一会,心想系统也不知还有哪些功能,来日方长,要好好摸索。
默念接收信息…
本尊是一名樵夫,家住刘家村,唤作刘大。刘家村地处丘陵,山中耕地少,本尊家中穷苦,并无田地,少时靠父亲砍柴为生。只是父亲已于两年前病逝,母亲又缠绵病榻,只好子承父业,也做了一名樵夫,为方便,日常做男儿打扮。
刘大孝顺懂事,山间生活穷苦却温馨,然而,不幸于某日降临。
一日,刘大照常外出砍柴,收工回家途径一座山头,遇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侠士,本尊生平只见过粗野敦厚的村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竟看呆了。只听那男子开口问道:“小兄弟,此处是哪里?最近的镇子离此多远?要往哪里走?”
刘大沉浸在男子好听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还未回过神,便下意识答道,“这里是刘家村,过了这座山头往北,有个大镇子,叫做安平镇,大伙每月中旬会去镇上赶集,可热闹了,镇子离这有百里路,要赶一天路呢。”
讲完,刘大正要说,“明个儿就是中旬了,我要去镇上,可以带你一路…”却见白光一闪,她再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身体嘭的砸在山路上,扬起一阵灰,血从喉间嘴角溢出,侠士飘然而去。
刘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答了句话就遭杀身之祸,不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为什么要杀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死后母亲要怎么办,不知道那个男子会不会伤害母亲和村民…
她眼中的死亡,是村里的老爷爷,白发苍苍,再干不动活了,在某个午后悄然闭目;是家中的爹爹,躺在床上,青白的脸,压抑的咳,无力垂下的手,眼角的泪;是镇子上的乞儿,蜷缩的身子,皮包骨的脸,躺在街头,一动不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耀眼的白光,从未见过这样浓郁的鲜血,从未想过这样的死亡…
看到这里,程知以自己浸□□文多年的经验大概可以下结论了,樵夫刘大作为路人npc,在完成指路任务后,被男主、男配或者有点戏份的重要npc炮灰了。
这个长的好看的男子,大概是在寻人、护宝、办事、被追杀的路上,秉持着只有死人不会开口、宁枉勿纵、不能泄露自己行踪之类的原则,顺手将好心指路的村民灭口了。
这是系统选择本尊的理由吗?死的毫无价值,不甘愿,甚至没意识到…
这厢程知正低头蹙眉思考,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好听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这位小兄弟,请问此处是哪里?最近的镇子离此多远?要往哪里走?”
“程小姐,这是何意?秦某确有得罪之处,今日专程上门赔罪,任由侯府处置,不敢劳小姐亲自动手。小姐闺阁女子,千金之体,若是为此等凶器所伤,便又是秦某罪过了。”
话音落,陈恪也急急回过神,这是表妹?表妹一向温婉和煦,怎有过如此举止?拿刀相胁,岂该是女子所为?青瑜怎会有如此举动?莫不是前日刺激受大发了?待会可要与怀远交代一二,莫要往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岳父大人,请多指教!
这一回交锋,是程知根据已有的线索,大胆出击。回报就是,可以和媳妇日夜相对了。
后面还会提到双方当事人的想法、态度以及目的,毕竟打机锋这种事,讲究闻弦歌而知雅意,点到即止,不好说的太详尽。
至于为什么程知能达成目的,尤其是能待在晏小姐身边这一目的,要不要猜猜晏大人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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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加班回来发现家里停电了,一停就是十几个小时。今天码的多,连昨天的量一起,分量很足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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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子归,”陈文蓁唤了几声都没听着回应,“我怎么见你自从到了宁城,便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担心计划吗?”
“嗯?嗯”程知方才确实是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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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行来,从京都邺城向北,为了多见病患,走的是陆路。路上时有餐风露宿,可二人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个有五年游历经验,驾轻就熟;一个现代便学过野外生存技巧,加上上一世行军经历加持;很是适应环境,倒是乐在其中。
欣赏了一路沿途景致,见识了市井百态,从繁华精致的邺城,到大大小小各具风格的城邦乡镇,再到如今苍凉古朴却贸易发达的宁城,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趣味盎然,愈发坚定了程知守卫这片土地的信念。
不得不说,陈文蓁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旅伴。二人志趣相投,天南海北,风土人情,朝局形势,都能信手拈来。再加上时不时开启的教学模式,一个投入教,一个全神学,倒是日子过得飞快,收获也颇丰。转眼间,便到了宁城,离年关还有两个月。
程知在宁城已是待了一个来月,平日若是陈文蓁出诊,便跟着一起,边学边记录,不过都是些寻常病症,就是偶尔碰到个把疑难杂症,也和疫症沾不上边。
倒是让自己整出了厚厚一本病历,记录了普通百姓容易患上的病症。这是古代版的同城大数据?那倒是可以分析整理下,把一些常见病症分类挑出来,做成药丸子,可以由官府免费提供发放什么的,以缓解贫苦百姓治病难的现状。就类似什么板蓝根呐,跌打酒啦,云南白药之类。
不过这个先放一放,之后见到平康侯,和他提一提。军队也可以推广嘛。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得到亲爱的师姐的夸赞的。
这一个月,除了看诊观察记录,程知还重点关注了宁城本年度和上一年度的自然灾害情况。一般来说,按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大灾过后,尤其是什么水灾虫灾,一旦有什么处置失当,接踵而来的就是饥荒和瘟疫。
可是,程知通过福安公主的名头,查看了官府记录,也走访了周边村镇农户,却没发现可疑之处,没有什么能够昭示的兆头。
这是时侯未到,非是要等到下个年关?那么是明年又有大灾,累积之下的爆发?这个还是要再想想,还有时间。
倒是再提一句,有关程知先前推出的假设也有了结论。通过学习技能再使用,因果度并不会反向增加,但是使用学习过的技能,因果度却并没有减少。
这一路上,陈文蓁会用实践来检验程知的学习效果。碰到一般的头疼脑热,且是讲过的病症,都会让程知先行试着诊断开方,而后再亲自出手验证。而结果,十有**竟是一致的。
每当程知运用医术成功地治疗过一个病人,都会打开系统界面,关注属性值的变化。幸运的是,因果度虽未如程知盼望的增加,可却也没减少,还有2个点挂着。
程知已是决定,待宁城之事事了,无论如何都得缠着程靖那个便宜爹好好习武,不然使用个初级武技不得心疼嘛。这点因果度够用几次,古代世界没点武艺傍身,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连陈文蓁也会点武艺,不过主要是拳脚暗器之类的,否则当初也不能打偏自己的刀。当然,这点武艺也是不够的,若不是有皇帝亲赐的一队皇家护卫,就凭自己两个人也不能安然走到边关。
求此刻本人心理阴影面积…
死亡就在一瞬间,新手都不用缓冲的嘛?现在装瞎子来得及么…
这名吊炸天的男人是什么来头?有剧情么?有人物介绍么?有新手指引么?有求助道具么?
系统?系统?系统?
没反应…
罢了罢了,那么,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程知心绪翻腾,脑海中七七八八的想法过了一遍,在对面的穆枫看来,就是这个山野樵夫傻呆呆的,听到问话,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
程知压下思绪,缓缓抬头,咧开嘴,挂起一丝天真无害的笑,回道:“此处乃是刘家村,小人遵仙师谕,在此恭候贵人多时了。”
“哦?”,这般偏僻山道,竟乍听得如此言语,穆枫心中惊疑不定,双眼微眯,杀意顿现,开口间语气森冷,“你识得我?”
程知不受影响,答道:“小人不识贵人,只是仙师有言,贵人身怀贵气,不同寻常,一眼可辨。故嘱咐小人于此地等候。”
“仙师是谁?等我何事?”
“仙师就是仙师,知天地,晓未来,有大神通。小人本在山间以砍柴为生,有幸蒙仙师恩赐教导,加以点拨,收为记名弟子,仙师让我唤他道长。仙师有言,他日前卜了一卦,算出真龙出世,真龙身负大气运,将涤清荡浊,成就一番大业。并令我于此处等待贵人,为贵人指路,并随侍贵人身侧,以完成入世历练。”
程知拿出这辈子最诚挚的神态,以传教布道的狂热一本正经讲出上面这番七拼八凑的话,而后俯首,“请贵人随我来,据此百里有个安平镇,以普通人脚程约需一日。道长言,贵人与此镇有缘。”
==========
呵呵,有趣。真龙?如此露骨?穆枫见一山野小子举止有礼,谈吐有据,颇为惊奇。观其呼吸清浅,并非练家子,却不受自己之前外放的威压影响,倒有几分赞赏之意。听其所提仙师道长,估摸着大概是哪家高手猜到自己行踪,想引自己入局。不知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故作高深抬高身价?只是找个山野小子装神弄鬼,哼,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
穆枫思及日前行动,功败垂成真是可惜。潘氏父子跋扈,潘霆把控小皇帝,做了几年权臣,外戚出身竟也妄想改弦更张,我穆家便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膨胀野心。只可惜,其子潘越倒是个脑子清醒的,加上董家出手,京都之乱平定的悄无声息,穆家的钉子却被拔了不少。
此番忧心朝中形势,以至于穆柏这个伪君子突然发难,我竟未能察觉,只得匆忙避退。真是小瞧了这个大哥,居然悄然与潘越勾结上,不必说,自有董家手笔,牵线牵到我的地盘来了。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小皇帝空占帝位,却任由皇权旁落,实无帝王之相。但若是天子为奸佞所害,伪朝立,那正统却成前朝,那个位置,就该是能者居之了。哎,也是我心急,为董氏所察。
如今,董家是保皇党,在朝稳住潘氏;陈家野心勃勃,小动作不断;文家安于一地,暂无异动,其他几家小势力勾勾搭搭,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潘氏已是众矢之的,若能促成各方联盟,以“清君侧,锄奸佞”之名拿下京都,必能抢占先机。时不我待,文家可用,我且暂避锋芒,离开中原乱局,收拢兵马,待收服文氏,拿下燕地,再图后进。
作者有话要说:
媳妇出来了。
程知和文蓁,这两人会在一起,其实最本质的还是三观相合。这两人都是极其自信的姿态,也愿意担负责任,她们会说出当仁不让、舍我其谁这样子的词,她们会习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们都会欣赏有德行的人,她们都不喜欢上位者是一个独断残暴的屠夫。
程知是有分寸的人,她这里一见面就敢倾诉衷肠,是因为她知道,她悄悄蕴含了真情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被脑补得不知道成啥样子。当然,也是程知有意引导,为了化解文蓁对自己初始的偏见。
再说个题外话,这个故事的名字取得咋样?傅晏有没有很搭?一则是赴宴这词昭示剧情始终;二则嘛,还记得那句 “轻解罗裳赴风流,锦帐**恋不休”么?第三个故事结局洞房那章的。赴,晏,是不是看到名字就可以开车系列?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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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子归,”陈文蓁唤了几声都没听着回应,“我怎么见你自从到了宁城,便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担心计划吗?”
“嗯?嗯”程知方才确实是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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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行来,从京都邺城向北,为了多见病患,走的是陆路。路上时有餐风露宿,可二人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一个有五年游历经验,驾轻就熟;一个现代便学过野外生存技巧,加上上一世行军经历加持;很是适应环境,倒是乐在其中。
欣赏了一路沿途景致,见识了市井百态,从繁华精致的邺城,到大大小小各具风格的城邦乡镇,再到如今苍凉古朴却贸易发达的宁城,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趣味盎然,愈发坚定了程知守卫这片土地的信念。
不得不说,陈文蓁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旅伴。二人志趣相投,天南海北,风土人情,朝局形势,都能信手拈来。再加上时不时开启的教学模式,一个投入教,一个全神学,倒是日子过得飞快,收获也颇丰。转眼间,便到了宁城,离年关还有两个月。
程知在宁城已是待了一个来月,平日若是陈文蓁出诊,便跟着一起,边学边记录,不过都是些寻常病症,就是偶尔碰到个把疑难杂症,也和疫症沾不上边。
倒是让自己整出了厚厚一本病历,记录了普通百姓容易患上的病症。这是古代版的同城大数据?那倒是可以分析整理下,把一些常见病症分类挑出来,做成药丸子,可以由官府免费提供发放什么的,以缓解贫苦百姓治病难的现状。就类似什么板蓝根呐,跌打酒啦,云南白药之类。
不过这个先放一放,之后见到平康侯,和他提一提。军队也可以推广嘛。当然,这个想法也是得到亲爱的师姐的夸赞的。
这一个月,除了看诊观察记录,程知还重点关注了宁城本年度和上一年度的自然灾害情况。一般来说,按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大灾过后,尤其是什么水灾虫灾,一旦有什么处置失当,接踵而来的就是饥荒和瘟疫。
可是,程知通过福安公主的名头,查看了官府记录,也走访了周边村镇农户,却没发现可疑之处,没有什么能够昭示的兆头。
这是时侯未到,非是要等到下个年关?那么是明年又有大灾,累积之下的爆发?这个还是要再想想,还有时间。
倒是再提一句,有关程知先前推出的假设也有了结论。通过学习技能再使用,因果度并不会反向增加,但是使用学习过的技能,因果度却并没有减少。
这一路上,陈文蓁会用实践来检验程知的学习效果。碰到一般的头疼脑热,且是讲过的病症,都会让程知先行试着诊断开方,而后再亲自出手验证。而结果,十有**竟是一致的。
每当程知运用医术成功地治疗过一个病人,都会打开系统界面,关注属性值的变化。幸运的是,因果度虽未如程知盼望的增加,可却也没减少,还有2个点挂着。
程知已是决定,待宁城之事事了,无论如何都得缠着程靖那个便宜爹好好习武,不然使用个初级武技不得心疼嘛。这点因果度够用几次,古代世界没点武艺傍身,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连陈文蓁也会点武艺,不过主要是拳脚暗器之类的,否则当初也不能打偏自己的刀。当然,这点武艺也是不够的,若不是有皇帝亲赐的一队皇家护卫,就凭自己两个人也不能安然走到边关。
求此刻本人心理阴影面积…
死亡就在一瞬间,新手都不用缓冲的嘛?现在装瞎子来得及么…
这名吊炸天的男人是什么来头?有剧情么?有人物介绍么?有新手指引么?有求助道具么?
系统?系统?系统?
没反应…
罢了罢了,那么,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程知心绪翻腾,脑海中七七八八的想法过了一遍,在对面的穆枫看来,就是这个山野樵夫傻呆呆的,听到问话,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
程知压下思绪,缓缓抬头,咧开嘴,挂起一丝天真无害的笑,回道:“此处乃是刘家村,小人遵仙师谕,在此恭候贵人多时了。”
“哦?”,这般偏僻山道,竟乍听得如此言语,穆枫心中惊疑不定,双眼微眯,杀意顿现,开口间语气森冷,“你识得我?”
程知不受影响,答道:“小人不识贵人,只是仙师有言,贵人身怀贵气,不同寻常,一眼可辨。故嘱咐小人于此地等候。”
“仙师是谁?等我何事?”
“仙师就是仙师,知天地,晓未来,有大神通。小人本在山间以砍柴为生,有幸蒙仙师恩赐教导,加以点拨,收为记名弟子,仙师让我唤他道长。仙师有言,他日前卜了一卦,算出真龙出世,真龙身负大气运,将涤清荡浊,成就一番大业。并令我于此处等待贵人,为贵人指路,并随侍贵人身侧,以完成入世历练。”
程知拿出这辈子最诚挚的神态,以传教布道的狂热一本正经讲出上面这番七拼八凑的话,而后俯首,“请贵人随我来,据此百里有个安平镇,以普通人脚程约需一日。道长言,贵人与此镇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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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趣。真龙?如此露骨?穆枫见一山野小子举止有礼,谈吐有据,颇为惊奇。观其呼吸清浅,并非练家子,却不受自己之前外放的威压影响,倒有几分赞赏之意。听其所提仙师道长,估摸着大概是哪家高手猜到自己行踪,想引自己入局。不知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故作高深抬高身价?只是找个山野小子装神弄鬼,哼,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
穆枫思及日前行动,功败垂成真是可惜。潘氏父子跋扈,潘霆把控小皇帝,做了几年权臣,外戚出身竟也妄想改弦更张,我穆家便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膨胀野心。只可惜,其子潘越倒是个脑子清醒的,加上董家出手,京都之乱平定的悄无声息,穆家的钉子却被拔了不少。
此番忧心朝中形势,以至于穆柏这个伪君子突然发难,我竟未能察觉,只得匆忙避退。真是小瞧了这个大哥,居然悄然与潘越勾结上,不必说,自有董家手笔,牵线牵到我的地盘来了。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小皇帝空占帝位,却任由皇权旁落,实无帝王之相。但若是天子为奸佞所害,伪朝立,那正统却成前朝,那个位置,就该是能者居之了。哎,也是我心急,为董氏所察。
如今,董家是保皇党,在朝稳住潘氏;陈家野心勃勃,小动作不断;文家安于一地,暂无异动,其他几家小势力勾勾搭搭,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潘氏已是众矢之的,若能促成各方联盟,以“清君侧,锄奸佞”之名拿下京都,必能抢占先机。时不我待,文家可用,我且暂避锋芒,离开中原乱局,收拢兵马,待收服文氏,拿下燕地,再图后进。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晏大人就是这般想的。按常理推断,他认为,程知觊觎三皇子,所以要待在晏小姐身边。然而,……
当然,程知那句,或许还有别的法子,也是有意误导。只是没想到,岳父想到了目的,却想歪了手段。所以,……
话说,对媳妇,程知最拿手的还是美人计与苦肉计齐上。至于文蓁为什么会相信程知,我只是想到一句话,天下英雄唯操与备耳。对有才华的人,惺惺相惜,这是好感产生的开始。
之前有说,过了第三个世界,会产生质变。看,不领驾照不上路,程知能这么敏锐地发现有意思的事么?!
货不对路?咋了?晋江出品,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标抢先看。本文由 。。 首发 听着那宛如临终宣言的语句,“为侯府计,为父亲计,为诸位妹妹计,儿愿意以鲜血自证忠贞。我程青瑜不负平康侯府之名,不负父亲教诲”,刚烈决绝,心中不由升起强烈的惋惜,下意识便出手打偏了刀锋。只是那人心思坚定,却没能阻止的了,刀身还是没入身体。
陈文蓁大惊,上前接住少女倒下的身体,急急切脉,好在生机尚存,创口离心脉仅寸存,赶忙施救。也是这人命大,情况凶险,却还是挺了过来,此时醒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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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被这声音拉回思绪,见一年轻美貌的道姑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几分关切,倒是愣了一愣。这谁?
刚才这女子似乎是说多亏她及时出手?那就是眼前这女子救了自己?
话说自己不是解锁了初级武技么?怎么捅这么深一口子还没死?是初级技能渣,还是自己准头不行?莫不是要再弄个医术什么的?而且,捅刀的没死,那割喉的呢?
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看着女子,开口道:“我竟是没死,想必是…真人相救,救命之恩,青瑜没齿难忘。”说完便要挣扎起身行礼。
“哎,你别乱动呐,等会伤口挣开了”陈文蓁见着床/上少女开口第一句竟是道谢,倒是诧异。
自己以前随师父行走,就曾碰到许多寻死之辈,被救之后反倒怨恨自己碍事。此番行事实乃本心,虽未多想,但思及表妹先前决绝姿态,倒也做好被嫌弃的准备,还想着若表妹仍有轻生之意,还是会阻止,却没曾想是如此反应。自己救人性命终归是善事,能得到善意的回馈还是很欣喜的。这个妹妹倒真是不寻常。
见她挣扎动作,赶忙上前扶住,忍了忍,还是脱口而出,“你不怪我多管闲事,阻你寻死?”
“嗯?”这下轮到程知愣了。这道姑是受过什么刺激嘛?是个医者?经常救人?救了人,不被谢反遭恨?那还救我?毕竟我自/杀意愿看起来这么强烈…
啧,真是个善良的小道姑,看来我得鼓励鼓励她,传播正能量,人人有责。
“咳,真人哪里话,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命大恩,青瑜感佩于心,报答都来不及,又岂会有怨恨之意?”说完,程知羞涩笑笑,低头又抬头,“倒是之前行事逾矩,令真人见笑了。”
陈文蓁听着心下妥帖,看着程知笑颜,只觉得昔日背景板样的小表妹今日见来却有些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接着又听程知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今遭之事,恰逢真人途经,救我性命,是真人恩德,亦是天意安排。上苍悲悯,怜我性命,我又岂能辜负这得来不易的新生?
往事已矣,我先前所为,一是贼子算计,心中悲愤;二是为全侯府名声,不欲连累父亲妹妹。可如今想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这般极端之举,大概会让父亲伤心失望,也会令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安。
真相可查明,流言可澄清。是我错了。我与秦怀远,此番由更衣事起的纠葛,我也自该放下。至于那一刀,我稍后便去向昭王殿下和父亲请罪,听凭处置。只是,不知真人可否告知,秦怀远,现在如何了?”
程知回想起当时那一捅,伴随着程靖传来的嘶哑的大喊,终是生出了一丝愧疚。也决定了,既是让我活下来了,那么,这一世我就好好活吧。
这一场友好和谐的召见,充分论证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物理化学小魔术,美颜气质装逼犯,真是居家穿越合纵连横的必要装备。
做足准备,加上有文家小姐从旁指点,子归道长取得了文氏大家长的初步信任,成为文府座上宾,取代了当初穆枫的位置。
事情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穆柏十分上道,在文蓁的指点下,穆枫隐于陇西的势力受到不小的冲击。眼见文府之行并无太大进展,文家上下待自己客气有礼,礼数周全,全当自己是单纯来做客,穆枫心中疑惑而焦躁。
文家继承人平庸,通过观察,文瞿似有寻求外援、乃至待价而沽之意。而自己作为穆氏二公子,出身显赫,少年成名,有才华,有实力,如今蒙难,正是上好的拉拢招纳机会。怎么?是自己料错了吗?还是文瞿另有人选?
还有,当初遇见的小道士,最近倒是和文府走的近,其人也算颇有才学,却查不清是何来头、师承何处?自己还曾对其表露出招纳之意,哪想那厮只是装傻充愣,口风倒是紧得很,这是打算投靠文家?鼠目寸光,文氏只知固守一隅,而自己心怀大志,真是愚不可及。
糟心事一堆,文家没进展,可陇西那边却出了事,穆柏犹如神助,自己的势力不断受到冲击,恐是有内鬼,若不亲自回去坐镇,怕是会伤及根本。
穆枫焦躁地踱了几步,终是下了决断。
一月后,收到穆枫请辞消息的程知,与文蓁相视一笑,“可以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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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如何?整编军队,肃清北境,如今,文家已是北境实际的主人。穆枫用了一年,我用了半年。”
看着眼前人一副我好厉害,求表扬,求夸奖的样子,文蓁忍不住噗嗤一笑,和这人在一起大半年,真是颠覆了自己对修道者的印象,压根就没有修行之人的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也不知自己当初怎么会被她的外表骗了。
“哼,还不是多亏了我嘛。”文蓁很好奇,她是怎么说服父亲让自己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的,又是卜卦算命那一套么,怎么问也不肯说,只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天机泄露的还少么…
顿了顿,说道:“收到消息,不出所料,潘、董、陈三家都有意动。而且,穆枫已经把穆柏赶出陇西了,穆柏这个时候大概往京都去了,似是投向潘氏?我们要加快了。”
“正常,粉饰太平、维持现状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阶级既得利益,可是可以很团结很妥协的。政客之间的扯皮,文公会搞的定的。咱们友好协商会谈为主,军事震慑为辅,外加有一个穆枫虎视眈眈,不日就会出结果。另外,那个狼狈逃到京都的穆大公子也会出力的。”
宁城府衙。
“公主殿下,急报!宁城出大事了!”
“程帅?这是怎么了?”
“父亲?”
程靖不顾礼数,来不及等通报,火急火燎地闯进来,神色凝重,“宁城出大事了!
这两日,城中各处陆续发现有病患,症状相似,皆是有不同程度的发热不退,呕吐腹泻,咳血便血,乃至全身疮口破裂,出血不止。
经多名大夫会诊,判断这极有可能是疫症。臣想起之前殿下曾提及的北周时疫,症状竟是异常相符。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表情到位,语气到位,接下来程知要开始编故事了,俗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要不要来猜一猜?闺中柔弱少女,突然化身武道高手,是为哪般?
a偶遇重伤频死白胡子老爷爷,得授一甲子内功;
b不小心弄伤手指,血滴到随身玉佩上,洗精伐髓;
c为不知名动植物咬伤,力量变异,开启传承;
d其他。
欢迎补充。
货不对路?咋了?晋江出品,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标抢先看。 程知说完,向程靖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而程靖此刻,仍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你,究竟想说什么?”
程知见这等反应,只好说的再露骨些:“孩儿认为,父亲忠君爱国,该当是帝王肱骨之臣。昭王长于锦绣京都,难免一身文人习性。若是有机会去一去边疆战场,必能体会武人艰难,知晓胜利不易,知道战争乃是无数血肉的堆积。而秦怀远此人野心勃勃,不甘平凡,尽行蝇营狗苟之事,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最适合让帝王见证卑劣了。尤其这个帝王还曾欣赏他,放过他。”
“昭王天潢贵胄,怎会前往前线?”
啧,和这种官僚打机锋真是麻烦,叽叽歪歪,“北周年年掠边,近两年动静愈发大了。昭王身为皇子,若能亲自督军,必能鼓舞士气。昭王若能亲眼见父亲大败北周,必会对武人改观。”
程靖捻须沉吟片刻,终是点头道“善,吾儿言之有理。有消息传来,今年旱涝连连,虫灾肆虐,北边收成欠佳,边境已是蠢蠢欲动,小动作不断,来年恐怕将有一场大战。为父会择机上奏,请圣上圣裁。
那秦怀远身有缺陷,不能为官,被昭王逐出王府后,便上下活动,打算投入哪家府上,做个幕僚。为父觉得,户部员外郎邓虎,贪财好色,邓府倒是个适合秦怀远的好去处。不日,为父打算征调邓虎前往宁城。”
“父亲自有成算,孩儿浅见,令父亲见笑了。”宁城正处于两国交界,是战场前线,也是时疫的发源地。
“瑜儿聪慧,非池中之物。你只需记得,无论身处何方,你都是平康侯府大小姐,是我平康侯程靖的嫡长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侯府在,总有为父在。”
“诺,孩儿晓得的。”一切准备就绪,且看你秦怀远到时怎么选择了。你若是选对了,我就放你一马,此后不再特意为难。若选错了,那便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你们这些麻烦。
“瑜儿这便是要去与公主会合了?你行过拜师礼后,有何打算?”谈过正事,程靖继续关心女儿的行程。
“儿先去一趟子虚宫,然后准备一路北行,前往宁城。”宁城是日后疫症爆发的关键处,是无论如何要去一趟的。现下程靖把套下在了宁城,确是刚好,方便了自己。
“怎么会去宁城?”
“师父行迹无踪,让我去子虚宫磕个头就是。并说师姐医术已有小成,教我绰绰有余,让我跟着师姐。师姐一向讲究实践教学,她会边给病人看诊边给我讲学。她此行游历正是向北至边境。其实也好,我到时便在宁城等待父亲消息就是。”
“唔,这也好,你一路当心,好生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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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此行的游历线路是程知建议的。
当收到陈文蓁传讯,子虚道长愿意收自己为徒,并让陈文蓁代师授业的时候,程知就兑换了1个因果度的初级医术,想要通过实际学习医术来验证自己当初那个想法。这些个属性值到底能不能通过学习技能反向增加。
没曾想倒是让陈文蓁觉得自己在医术方面颇有天赋,是个可造之才,便热情的开启了教学模式,还邀自己去京郊游历,以便增长实践经验。
/#这想想就有些小羞愧呢。#
至于现在为何去与北周交界的边境,自然是程知说服了陈文蓁,用的版本比刚才和程靖讲的更为细致,只是角度不同。
程知把对昭王的看法以及对北周的分析和陈文蓁深入地讨论过,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并不意外地得到了陈文蓁的支持。有福安公主的加持,昭王督军大概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果然,每个叫文蓁的妹子都和我这么合拍!#
你暗藏势力,隐入文府,是否想窃而取之?你行此阴私之事,若成功掌控文氏,可会善待文家人?亏你少年从军,一点军人秉性也无,只知玩弄阴谋,此为不义。
你身为臣子,主少臣疑,朝臣弄权,结党营私,你不思为君分忧,不忧百姓疾苦,反而因一己私欲,一心谋逆,搅乱朝局,此为不忠。
你为揽权,排除异己,不敬长者,欲杀亲兄,此为不孝。
你挑拨潘氏,利诱陈氏,欲乱天下,岂有仁君之姿?
你欲收服文氏,不思坦诚相待,尽行小人之举,又岂有明主之象?
你上不容兄长,下不许诤诫,心胸狭隘,刻薄寡恩,岂能令人信服?
山间路人,何其无辜,好意指道,险遭加害,你便这般视百姓如蝼蚁?视庶民如草芥?
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怎可配称真龙?
你这等暴戾无德心无百姓之徒,怎可得我玄门弟子辅佐?”
程知一步步向前,一句句激怒这男人,眼见他青筋暴起,将要拔刀,说时迟,那时快,“文蓁,过来。”
此时后路已断,倒是前方,穆枫并无多少人马,穿过安平,即是山路,有本尊本能在,不如一搏。
程知一把拽过文蓁,置于马前,猛抽马鞭,冲过前方数人,打马远去。
此时,穆枫反应过来,更是怒火中烧,“追,给我追,我他娘的要活剐了她!”
穆枫调转马头,紧随程、文二人之后。
安平镇小,街头见街尾,眼见那两娘们要窜入山林,不见踪影,穆枫果断下令,“放箭!放箭!都是死人啊。传我令,取其首级者,赏银万两,升三级!能生擒者,赏黄金万两,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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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时。
“咻!咻!”一阵箭雨四面八方而来,穆枫身后倒下一片。
“谁?”
“何方贼子?犯燕王属地,还不下马受缚,引颈受戮。”随着一身断喝,只见四周□□齐架,层层人影,黑压压一片。
“文锦?!竟然是你?”发觉被包围的穆枫,眼见前方出现一个眼熟身影,正是自己之前瞧不上的怂包,文氏公子哥儿。
“文锦,你没见你家妹妹和那个臭道士跑了吗?还不快去拦住她们?”穆枫察觉不好,双目圆瞪,大声喝道。
“啧啧,魏王殿下,穆二公子,嘿嘿,你这个呐,最大的毛病,就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么。”
程知接下来,细细讲了自己的分析和推断,以及对天下大势的判断。
此方世界,侧重的是世家争斗,权力倾轧。本朝传承不过五代,按封建朝代平均数来算,不过处于中期。而且,并不曾听闻有成浩浩汤汤之势的民间起义,并不曾听闻有白骨露野、饿殍遍地的惨事,并不曾发生大规模的天灾,吏治贪腐也不曾达到拖垮国家机器的地步,也就是说,百姓并没到日子过不下去的程度。实际上,是中央政令难出,地方阳奉阴违,已有割据的苗头,而名义上仍是士族统治百姓,小宗服从大宗。
纵观历史进程,中央集权是大势所趋,地方割据之风不可涨。然而,治国理政非一日之功,武力征服绝非上策。按如今的情况,改革改良或许比改朝换代更适合这个时代。
何况,穆枫此人,先因一己私欲挑起乱局,后观其敛权掌政,行事作风狠辣,排除异己,动则屠戮灭族,全靠武力震慑,毫无为政者怀柔平衡之态,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心胸狭隘,刻薄寡恩,绝非仁君明主之象。
既是如此,一无可成秦皇汉武之功的君主,二无天时人和之力,不妨顺应历史进程,待到后世真正的明主出世,若是天下归心,再行朝代更替之举。何况,作为现代人,总是倾向于和平与发展的。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数不尽的流血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苦的总是百姓。
“以上,便是我的意思,你以为呢?”程知看向文蓁,等待答复。
“继续世家制衡,保持现状?”
“也不算保持现状,免不了要和其他势力接洽。”
“天下太平、文家平安自是我的愿望,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以为,玄门子弟出山,都是为了辅佐君主一统天下的。”文蓁听完程知所言,长舒了一口气,她果真不是帮着他的,她是帮着我的,她是来帮我的,这般想着,心里竟奇异地安宁踏实起来。
“…你话本子看多了。天下太平也是我的愿望。”
“当务之急,是要与穆柏联系上,将你所知的以及我们推断出来的属于穆枫的隐藏势力,部分透露给他,并通过穆柏,与潘氏、董氏接洽。穆枫初至宣城,还未见过你父亲,若底牌有失,你猜他会继续打文家主义,还是赶回去救火?
潘氏如今状况犹如烈火烹油,总有明白人能看出来,不然也不会与穆柏联手。我们递上橄榄枝,为潘氏另开道路,有人会心动的。
陈氏有野心,好虚荣,却也识时务,看得清局势,能坐享安荣,也不至于上赶着造反。
董氏,倒是名副其实的保皇党,我们拥护皇室,无界越之心,对上狼子野心的穆枫,他们只会做推手。
世袭封王,高度自治,不知这份诱惑大家接是不接?
文家也该动一动了,辖制北地的雄狮总比固守燕地的世家有话语权。”
“那现在?”这人一口一个我们还挺顺。
“现在啊,我可是玄门弟子,会占卜看相,会起卦算命,最重要的是,熟知未来十年大事,能算出文家上下琐事,如此大才,文小姐不引荐给你父亲?”
“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有阴谋的样子…”都是自己告诉她的,当初自己怎么没想到,可以找个人来装神弄鬼…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赶上了。
回答上一章的问题,那几个选项我胡说八道瞎编的,列了几个常见梗。真正的回复还是要讲逻辑的,见本章正文。
程知做事素来走一步看三步,出手必有后招,编故事也一样,要编的恰到好处。程知身怀武功这事,其实不告诉胡荣也不会怎么样,随便什么理由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前文讲了,胡荣出身绿林,后来投军;胡荣看着傅家两兄妹长大。前者说明此人看重义气,信奉实力;后者说明此人是傅徵亲近的人。
以程知心性,正如同上个世界的严家,胡荣被程知视为最可靠的亲人。故而,程知要的不是怜惜,而是信任;要的不是愿意付出性命的保护者,而是可以交托后背的队友。程知要胡荣相信她,相信她做的决定,相信她能够光耀傅家门楣。
所以,有了这八个字。所以,后面才可以搞大事。这个故事编的,筒子们觉得咋样?!
胡荣双目微阖,复又猛然睁开,定定望着那个人,郑重开口,“徵儿,明珠岂能蒙尘?你若有意此道,不畏风霜,胡叔定会拼却性命,助你、护你。傅家军是你爹的心血,怎能落入卑劣小人之手?
大皇子此人,我不知他是否知情,但我可以断言,倘若他知情,他定会选择效忠于他手握实权的将领,而非是戍边杀敌一心报国的良臣。
此人心胸狭隘,行事暴虐,不择手段。他领兵,非他派系诱敌断后,心腹亲信占尽便宜;他领兵,本可避免的伤亡,他让普通士卒拿命去填;他领兵,只为军功,曾经屠了一个村子,只为人头……
“无耻之极!军人保家卫国,可他竟把屠刀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他是周朝皇子还是外来侵略者?这等人也想染指皇位?”
胡荣面露嘲讽,却掩不住心下悲戚,“可是,他确实是可以角逐皇位的皇子。他看重军队,他注重军功,他极力主战,至少在他手上,将士还有活路。若是继续任由奸人当道,武将备受压制,军队战力不济,那只恐国将不国……”
话到此处,胡荣猛地一个激灵,“你,你,徵儿,晏正巍说的莫不是都是真的?你主动找了他?你想做什么?秦家臭名昭著,我傅家军岂能为虎作伥?”
“胡叔,我的确是找了晏正巍。当日形势所迫,我若不主动出击,便会彻底陷入被动。我既是知晓了阿兄出事的内情,便猜到了大皇子恐怕不可信任,这促使我冒险一赌。其实大皇子并非是唯一的选择,大皇子与秦家,也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锅端呢?”
“什么?你难不成想同时与两方势力为敌?!你疯了吧!我们势单力薄,如今连傅家军都无法全力掌控。四面树敌,我们凭什么?”你爹都不敢说这话,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进退维谷,陷入僵局。
“势单力薄,才能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示敌以弱,才能合纵连横借力打力。”
“你说晏家?割据自立?你当时同李烈说的那番话……?”
“不错,我是有意说给晏正巍听的。此人胃口颇大,怎会愿意为秦家做嫁衣?单看他手上漏出的一笔财物,就够我们傅家军吃许久的。
就我试探,晏正巍志不在小,他这般人,绝不会愿意屈居人下。秦家不过犬儒之辈,何德何能,能驾驭得了他?秦家的依仗是皇权,而如今,晏家与三皇子联姻,正是要夺其根基。”只是,让我媳妇去联姻,我倒要看看,你联不联得起来。
“你打算从何下手?”竟非意气之言?真是后生可畏。
程知见胡荣神色平静,认真询问,便知他已是初步认同了自己。于是,开口将那日在晏府与晏正巍的交锋大致叙述了一遍,并加上了自己的猜测。
而胡荣这会子的神态,却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晏正巍老奸巨猾,权倾燕北,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摸到了踪迹,寥寥数语便能推断出这么多信息?reads;!
胡荣的表情这般夸张明显,程知不由摸摸鼻子,轻咳一声。
胡荣艰难开口,“徵儿,你让晏正巍以为你有意三皇子,来说服他支持我接掌傅家军?”
并不!是那个人他自己脑补过多。我只是,明着说傅家军不投向大皇子,不与他晏正巍为敌,暗着隐晦地引导他,认为我打算改投三皇子,哪里晓得他会想到那上头去?不过这样也好,现成的理由可以拿来用。不然,这要怎么解释我跑到人家女儿身边去?
“那你呢?你的心思呢?若然三皇子当真打败大皇子,晏家灭了秦家,待到那时,你真打算靠上三皇子?还有晏家,晏正巍不会过河拆桥?”
“怎么可能?”程知失笑,“胡叔,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方才不是说,若我不畏风霜,你定会助我的么?我是傅家骨血,势必要光复傅家门楣。傅家以武立世,傅家的荣光,必定要在战场上找回。傅家子嗣,岂能将身家性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纵然是帝王也不行。
至于晏家,他晏正巍好歹明面上和秦家结盟了,更遑论这燕北地界上,以晏正巍的野心,爹爹挡着他路了,傅、晏两家天然就是敌人。逼爹爹出战,累爹爹性命,晏正巍会没有份?我傅徵乃是傅城的女儿,岂能忘却仇恨,像敌人摇尾乞怜?
我傅家的血仇,我会一个一个来清算。”
“好!好!好!”不愧是傅大哥的孩子。这等风姿气概,不禁让胡荣忆起了昔日打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
“血债,就该用血来偿。徵儿,你且放手去做,你想做什么,胡叔都会支持。只是还有一事,我要说与你听。这些日子,还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
“……好。我知道了。”
“徵儿,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胡叔,大皇子亲至燕北,恐怕是京中形势不利,他要备好后手,随时准备武力夺位。接下来,有这么几件事。
第一,胡叔你绕过唐延,直接向大皇子表忠心。你回应唐延,向他提出要求,要直接面见大皇子。若是大皇子向你索要晏家罪证和款物下落,你就继续推做不知。
第二,你传口信给晏正巍,告诉他,再不让你见到我,就把他贪墨、走私、卖官、勾结北胡的证据交给大皇子。
你告诉他,傅少将军的死因,口说无凭,相关可疑人等都死在了晏家人马手上,说不得就是晏正巍栽赃死人,欲引傅家军生乱,你不信。既然晏正巍传信说,是李烈亲□□代,傅家小姐在场听闻,那你就要听傅家小姐亲口说。
第三,口信选择合适的人去送。军中想必不只李烈,胡叔你身边应该也有这样的人。”
“徵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让大皇子知道?”
“对。记得要绕过唐延,我需要接下来的行动都是由大皇子亲自作出指示。胡叔,你猜大皇子他会怎么做呢?”
“你……”
“呵,他得知你传信给晏家的内容,他就会知道,你手上确实有晏正巍的罪证;他就会知道,你投鼠忌器,因着我不敢给他;他就会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阿兄之死的真相,我是人证。
你猜,他会怎么做呢?怎么做,可以让你不再顾忌,对上晏家?怎么做,可以掩盖事情真相,不让你离心?
依你了解的大皇子周诩,此人的性格手段,此人的处事方式,他会怎么决定呢?”
胡荣眉头皱起,“你想引大皇子去杀你?为什么?”
“不错,灭口是最简单快捷的法子。
只是,我人在晏府,不好动手。上一回,唐延手下一队人马去劫牢都全军覆没,何况如今在晏正巍眼皮子底下。那么,我出了晏府,不就行了么。
想来,大皇子会令传信人按照你的意思送信至晏家。你不会贸然进晏府,故而,由晏正巍安排我出府与你相见,是最合适不过的。而我一旦离开晏府,就是最佳劫杀之时。而我一旦身死,还能推到晏正巍身上。一切都是他设局栽赃,欲引傅家军内生乱,还杀害了傅家小姐。这一来,还能顺势激起你的仇恨之意,彻底倒向大皇子阵营。
另一方面,晏正巍看了信,只提到证据,没有涉及财物,而我这些天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你猜,他会不会安排机会,引我脱离监视,悄悄去见你?而他派人尾随在后,我有什么藏着噎着的秘密,他不就都知道了?
晏正巍这批货数目不少,连大皇子都动了心,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搜刮来的,会就这般便宜了我们?”
“你…擅识人心,可你图什么?”
“既然要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既然要合纵连横借力打力,那么,作为关键的一环,怎么能缺少大皇子的信任呢?我要亲眼见到大皇子,我要给他一份特殊难忘的见面礼,我要他相信我。
大皇子既是崇尚武力,既是会选择灭口这种招数,既是不择手段信奉唯胜论,那么我全灭了他派来的杀手,想必他的反应会很精彩。我这样的高手,献策而来,又有求于他可以控制,想必他会欣然笑纳。
燕北之地,军政分家,燕北都督名存实亡,燕北还有大半部分军中势力掌握在大皇子手中。爹爹终究是死在战场上的,我傅家人手中利刃终究应该朝向外敌。大皇子若然因皇位之争,抽调驻军,燕北空虚,岂不危险?我们势必要稳住他,见机行事。
还有唐延。你不是说,若是让大皇子选择,他必然不计品性,只偏向有用的人么?既如此,现在有更有本事更有用更效忠于他且无法揽权的人出现,条件就是待唐延无用之后任由处置,以大皇子利益至上的行径,想必会放任吧reads;。
耍弄阴谋,残害同袍,权欲熏心,罔顾国事,只为了更高的位子,更大的权势,临了却被自己想攀附的主子抛弃,镜花水月一场空,没有比这更好的因果了。”而且,有些人,有些事,非得自己亲眼见了,才好判断,才好确认。
“……好。”
“胡叔,再者,我需要你手上掌握的各方势力资料。各种资料,傅家军的军力成分,燕北防线,这十来年的交战记录,北胡近况,北胡君臣,等等。
还有,晏家。我需要关于晏家的所有消息,无论京城还是燕北,包括晏正巍的后院、晏正巍的女人、晏氏家族,我都要知道。京城方面,你可以请那个人帮忙。”
“……好。”胡荣此刻已然麻木,只会下意识点头称好了。
……
“胡叔,你要小心。万一有人不以常理度之,有可能会直接伤你性命。”
“你放心,我还没见到傅大哥大仇得报,我还没见到你光复傅家门楣,我还没见到你诛灭胡虏建功立业,我定会爱惜自己的小命。
倒是你,以身设局,直面大皇子杀招,你才更要小心。全灭?你…你有把握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程知微微一笑,神色间尽是睥睨,“无他,以力破之。”按照自己如今的进度,恢复到前世水准,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要摆平几十号普通武者,不是什么问题。
而对付自己一个弱质女子,杀了人就可以跑的,大皇子是脑子进水了,嫌自己悄然潜入燕州城动静不够大,才会精锐尽出。
所以,全灭不难,关键是姿势要漂亮。
“……”胡荣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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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承安居。
“傅徵,你按照这张单子,去把这些东西理好来,小姐明日要用的。”碧姗施施然走过来,甩给程知一沓纸。
“好。”
“……”你怎么不问?叫你做什么都做?
程知眉梢一挑,这个傻姑娘不知道自己的意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么?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我干嘛要问。
这单子上的东西,扫一眼就知道是出门要用的。晏正巍速度挺快,这就安排好了,连理由都替自己想好了。晏大小姐出门,自己随侍跟着,合情合理。
“小姐明日要出门祈福,你动作可得快着点。”这人呆愣愣的,哪里像是官家小姐?
这二十来天,她把小姐贴身的事情都包揽了,自己颐指气使,她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而且,有条有理,毫无疏漏,看起来竟是很娴熟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此番大人交代,小姐出门一事,傅徵知道了若是要跟着,不必阻拦。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她知道。可是,她反应怎么这般迟钝?还要自己这么明白地讲出口。
程知心下忍笑,“那我也要跟着?”
“嗯,你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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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reads;。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出发了。”
“……嗯。”晏文蓁抬头,神色复杂。
自那日之后,这人当真是随侍在自己身侧,把侍从要做的事都做遍了,甚至,甚至还替自己值夜。看不出一丝屈辱,看不出一丝勉强,从容自若,游刃有余。她连做…这般杂事,都如此优秀出众。
可是,她不是官家小姐么?她会泡茶,她会研磨,这个还可以理解。可是,她会梳妆,她会宽衣,这是什么鬼?最令人惊奇的是,自己但凡想要做点什么,还没开口,她就已经先一步准备好了。渴了,她会递水;饿了,她会端糕点;想时,她会点灯;倦了想歇息,她在等着给自己宽衣……
初时,晏文蓁很是别扭,只是基于父亲对局势的考量,自己不好耽误,只好几乎不支使她。尤其是,值夜,自己看着她在床帐之外守着自己,只觉着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反倒是她,端坐在外间榻上,背影安然。
后来,过了几日,她行事无一处不妥帖,晏文蓁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过这般合心意的。而且,这人气度不凡,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丁点身处弱势的样子。
有一日,自己一时兴起,作了一幅画,看着甚好,却总觉着有哪儿不得劲。正是苦恼之际,这人提笔,不假思索,留了两行小诗。晏文蓁眼前一亮,正是点睛之作,恰好合了自己心意。字迹清隽,暗藏风骨,才思敏捷,不负盛名,不愧是傅徵。
晏文蓁恍然想着,若是日子能这般一直平静下去,那倒是很好,有这么一个人物为友为伴。只不过我想与她为友,却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毕竟有傅家之事横亘在前,也不知待到尘埃落定,她知道晏家苦衷,会不会释怀?
她若是当真如父亲所言,有意改投阵营,那她选了晏家,是不是可能存了和自己相似的心思?那我们是不是不会成为敌人?
……
晏文蓁任由脑中思绪翩跹,那人就在身后,不知为何,自己却觉得分外安心。或许是她那般万事皆寻常的从容,或许是这些日子里日夜相对的陪伴,习惯了她的身影,习惯了她的气息。
跨入马车,晏文蓁回头,“傅徵,你也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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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程知正襟危坐,等着大小姐发话。
晏文蓁见那人定定望着自己,颇有些尴尬。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她上来,这会子并没有什么事情。轻咳一声,“晏府离白云观还有些距离,我们不如手谈一局吧?”
“……”程知嘴角微勾,莫非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走路?还是舍不得见不到我?
……
“小姐这个时节怎么会想着去白云观?”
“因为…我娘亲忌辰将至。”
“……”晏正巍用这个设局?程知双目微阖,语气淡淡,“哦,是这样。……我娘亲忌辰倒是刚过不久。”
“你…你别难过。”竟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么?自己的境遇比起她,倒是好了许多。
“……”果然是我的文蓁。
……
货不对路?咋了?123言情出品,优待真爱小天使,订阅率达标抢先看。/#子归自是自己取的道号,沿用上个世界的,本是自己随口胡诌的,可细细想来却也有一番意义。子归子归,我要归往何处,何处又是我的归途。只不过真巧,这一世,又是子虚宫,又是子蓁。子归,子蓁,不是很和谐嘛。#
“可是,我见你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却是很有把握的样子。那个秦怀远,虽说心术不正,但也算饱读诗书,怎么会轻易叛国?他一介寒士,又非官身,怎能联系上北周,把消息传出去?纵使他真的这么做,北周又岂会相信?”
/#陈文蓁其实很早就想问,只是当时还是担忧子归心结未解,便未曾多言。毕竟子归这个道号是她自己取得,那时苍凉茫然的神色,自己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子归,是想归去何处呢,她还是放不下的吧。
后来这一路,倒是见她眉目舒朗,兴致勃勃。每当成功诊出了病症,开对了药方,便是昂着头,扬着脸,望着自己,一副我好厉害、求夸赞的样子。有些幼稚可笑,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意气风发。
自己这个表妹兼师妹,自上回之事后,真是给自己带来了数不清的惊喜。这个侯门贵女,竟是这般天资卓绝,悟性奇高;却又见识广博,想法清奇。陈文蓁喜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又忧她离经叛道。
到了宁城,更是见她心系百姓,只是日常看诊,便也能提出法子,制作成品药丸,来让穷苦人家去治病吃药。说来惭愧,自己之前游历,见多了这等现象,没钱看病的人多是等死,也只是免费治病,赠药赠钱,却没想过通过官府去有效改善。
陈文蓁恍然觉着,自己的人生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若有子归相伴,二人同游,山高海阔,逍遥一生,何等快哉。
至于子归提出的,关于大哥的事,陈文蓁也是赞同的。
正如子归所说,大哥性子和善温软,身边多是文人围绕,听的又是歌功颂德,日后若是要背负江山社稷,恐是不够的。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杀戮,知晓边境军民的生存不易,明白这天下动荡不安,而非想象中的歌舞升平,确实能够磨砺心性,开阔视野。做好充足准备,又有平康侯坐镇,便是无碍的。
关于秦怀远的那部分,陈文蓁倒是觉得不打紧。大哥有没有尝到过阴谋背叛,倒不是首要的。
还有北周,年年犯边,仗总是要打的。若真能中圈套,有一场胜仗自是好的。若不能,那就是正面应战了,这下的套也没甚损失。
于是,这会子见到子归心事重重,想到她对秦怀远的看法,陈文蓁本能的觉得不舒服,便忍不住提起了reads;。#
“师姐,你这莫不是觉得我对秦怀远成见很深,影响了判断?”
其实程知也很是疑惑。
/#程知认定秦怀远会投敌是基于系统信息以及对此人行事性格的判断。其实陈文蓁方才提起的疑问,才是正常人的思路。可是她为什么早不问呢?
程靖不问很正常。他是平康侯,位高权重,生杀予夺已成习惯。秦怀远一介庶民,失去了靠山,是否真的投敌,是否真的叛国,并不重要。
而陈文蓁,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应当有疑问,却没有开口。#
陈文蓁抿抿唇,“不是的,你不会的,我相信你。你看人看事自有一套,我,我只是好奇。”
程知失笑,竟是这样,“那没什么好奇,这是父亲告诉我的。父亲听闻昭王只是将秦怀远驱逐出府,心中不忿,便派人盯着他。哪知却发现他与北周官员有接触。思及边境异动,这才定下此计。”程靖牌背锅侠,千里之外,猛地打了个喷嚏。
/#其实,关于陈文蓁提出的,有关秦怀远的三个疑问,第一个无需赘言,上一世位高权重尚且会投敌,这一世郁郁不得志又有什么不可能。第二个,怎么联系北周?呵,那就是秦怀远心大了。
看世界主线,秦怀远经历中有这么一茬。他少时求学,曾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北周官家子弟。那个北周人是个坚定的主战派,来邺朝,便是要感受下南地风光,却偶然识得秦怀远。眼见这个南朝学子颇有心机,又识时务,想着以后或许有用,便有意结交。
而秦怀远也发觉了那人真实身份,真是心大,想着留侯张良出入敌对势力游刃有余的风姿,便欲效仿一二,也就接过橄榄枝,与其相交,一直保持联络。
而等到日后北周兵临城下,那人正是周朝大将,秦怀远也是搭上那人的线,成功投效。
所以说,第二个问题,如何通敌,按照时间节点来说,秦怀远与那北周人应该已经保持联络数年了,传递消息完全可行。
至于第三点,北周信不信,那就得赌了。
虽说秦怀远不像上一次那般,有高位,有兵马。但是,这个劣势这次由我方补足。他的主家,现正身处北境大营后军将军麾下,任运粮官。从事邓虎身边的红人,身怀军需粮草的消息,北周信不信呢?谁说小人物不能提供情报呢?关键还得看岗位。
又有平康侯配合,行军路线什么的都对得上,程知觉得此事完全值得一赌。好好操作,秦怀远有大用,反间计绝对可行。#
陈文蓁恍然大悟,“竟是如此。”见到程知笑颜,心中又高兴起来。
“那你为何到了宁城便心事重重,每日早出晚归?我看你有查阅官府档案,还往周边村镇去,这是要做什么?”说道此处,陈文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沉下了脸,表情郑重严肃,“你看的多是自然灾害、死亡人数的记录,问的多是灾后情况的处置,尸体下葬何处……莫非,莫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可是,有时疫?!”
/#女人真可怕…这么敏锐!不过,不愧是我看上的伙伴…#
“咳,别紧张,只是预防。”这个要怎么解释,对了,“是北周。父亲有传来消息称,北周天灾连连,其境内,有发现疑似症状,只是后来被官府压下去了,也没了下文。宁城地处两国交界,刚好我又在此,身边还有神医,父亲便嘱我查探一二,防范于未然。”便宜爹你真是万能的,为我的机智点赞。
“哦,”陈文蓁松了口气,时疫一旦爆发,后果都很惨烈,不知会有多少死伤,“姨丈顾虑的是,我与你一同去排查reads;。”
“对了,如今年关将近,父皇已下旨,令平康侯领军前往北境大营,昭王督军。他们不日将至。”
“一切就绪,只待一战。”
此时,在赵珵的寝宫内,四下无人,值夜的宫女已被挥退。程知盘膝坐靠在床上,准备继续白天被打断的事儿。
这一日,还真是鸡飞狗跳。先是初来乍到就下水救人,后来又是兄长、母妃齐上阵,好生教育了自己一通。那个据传十分宠爱本尊的父皇,也出现了,赐了许多药材礼物,倒是没有责骂什么。好在本尊的形象深入人心,自己没有多言,并没有让人察觉到异常。
程知也见到了自己这回的脸,不是那种清隽雅致的相貌,而是有些明艳逼人。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嗯,也不错,很皇家嘛。不知比起今个落水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美人湿漉漉的,程知也没仔细看清长相,只觉得身段很是不错,曲线玲珑。
程知静下心来,继续探索本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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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迁府宴席那日。
那日有个插曲,府上有个沈姓女子落水,好像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被四皇子赵珂所救,后被皇帝赐给赵珂。赵珵为此还愤愤不平过,说这沈家分明是有意阿兄,却被四皇兄截了胡,倒是惹得赵珏生笑。
/#喔?后来还是有人出头的么?四皇子赵珂?#
开府之后,不过半月,某一日开始,风云突变。
先是有大臣提请立太子,称诸皇子年长,国无储君,朝纲不稳。
有臣子提议立大皇子赵玠,立嫡立长,名正言顺,何况,大皇子本人在朝野上下都有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也有提议立二皇子赵珏,称其英姿勃发,行事果决,有圣上之风。道边疆不稳,内乱频发,其言直指以赵王赵昊为首的藩王。
争论愈演愈烈,而后某次朝会,有御史弹劾二皇子赵珏勾结藩王,意图染指储君之位。列举二皇子府中门客数人,与赵王门下联系频繁。又有书信几封,上有赵珏私章,证实赵珏却与赵王有往来,且言辞颇为熟稔。又点明,此番立储之争,朝中风向但凡有偏向大皇子,赵昊便有异动,这岂不正是与某人造势?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那赵王赵昊何许人也?赵乃国姓,以国姓封王,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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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乃先帝幼子,自小聪慧,文武双全,深得先帝宠爱。彼时赵晟作为先帝长子,在赵昊的光芒之下,显得平庸寻常。
先帝在位时,已是大晋立朝第四代,功臣勋贵的利益集团已然形成做大。赵昊少年英才,颇有些看轻世人的傲气,为人自负张扬。对于勋贵世家把持朝堂、掌控人才之举异常不满,对无能无才、尸位素餐之辈更是不假辞色。
先帝属意赵昊,认为其有治世之才。而以许家为首的世家支持赵晟。在一波又一波的激烈斗争之后,终是赵晟继承大统。然而,先帝临终之前,却是给他心爱又寄予厚望的幼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有力本钱,封赵王,划江南最富庶之地为封地,着令其立即就藩,不必进京奔丧。
赵晟登基,赵昊就藩。赵晟投桃报李,晋许氏家主许济昌为丞相,迎娶许家女儿为皇后。赵昊到江南后,一改以往行事作风,谦逊低调,时时向京中进贡。十几年来,虽互有猜忌,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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