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与冰川
作者:薄荷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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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面包车稳稳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夏川还未醒来,她身子斜靠在中座右车门上,两边纷纷堵着耳机,里面的音乐太使人催眠,她几乎熟睡了过去。

    车上总共五个学生,一个司机。

    司机完成任务,如往常一样打算就在这边把所有人给卸了。

    他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到了啊,自己的行李都拿走,别落下了。”

    夏川依旧睡得昏沉,鼻息均匀。

    车内冷气开得十足,令所有人的体感都很舒服,但是再舒服也得下车。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他们要叫醒一个靠在唯一下车门上的人。

    坐在夏川后排的朱甜推了推她的肩膀,不敢晃得太用力。

    “夏川,醒醒,到了!”朱甜摘了夏川左边的耳机,凑在她耳边拖着压低的长音喊着。

    然而,一点效果都没有。

    夏川的睡眠沉得很,在座的人都知道。

    车后的两个男生无奈地笑出了声。

    在夏川过道左边的方城倒也不心急了,干脆就坐在位置上准备看戏,等人什么时候醒来。

    他憋着笑意对众人提议:“要不谁上去亲一口,保准惊醒。”

    方城后面是一个小个子眼镜男,拽着书包肩带推搡方城,趁机怂恿:“那你上去。”

    方城自是嘴上一说,实际却不敢,他瞥了一眼前座,没见人回头,却是听见咔嗒一声开门,再是啪的重重关门声。

    一个人率先从前门下车。

    这小子的动作总是那么迅速利落,又很会抢位置,他们几人坐后面挨着行李挤得伸不出腿,他倒好,坐在副驾驶悠哉地打了一小时的游戏。

    方城对此尤为不满,因为他忘记将自己那只psp带来,先前在车上尽是被前面人打游戏的声音给折磨得手痒。

    刚下车的人绕到了推拉门外,一手懒洋洋垂在身侧,另一手拉住车门外把手,微微使力,门“哗”一声就滑开了。

    贴着车门的人失去了支撑力,半睁着眼睛斜斜地要倒下去,一只手及时抵住她右肩,像是推着一座山。

    “睡得像一头猪一样也没人叫得醒你,你昨晚上干什么大事情了?一大早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总不会是做了金榜题名的梦吧?姐姐,这才开学呢……”

    完全嫌弃的声音,夏川听惯不怪reads;。

    外面一阵暑气灌进来,她揉揉双眼,接着又掩住嘴忙着打哈欠,伸了个懒腰,困倦地不想回话。

    方城见出路通了,开始着手拉行李袋子,适时插了句嘴:“夏川晚上做什么,你不是都知道的嘛,你俩住这么近。”

    夏川瞥了方城一眼。

    朱甜心情好,跟着哈哈一笑,话却是对方城说的:“不止是这么近,你应该说他们就隔着一堵墙。”

    “对,就几步路的距离。”方城说着故意压低声音凑向朱甜,“不过我猜夏川晚上睡觉肯定锁门,不然那个……你知道的……”

    说完他嗯哼一声,暧昧地配合着挑眉,似真半假。

    后半句话窃窃私语,不过从语气中也能联想出来,方城这人嘴中说不出什么好话。

    夏川习惯听他油嘴滑舌的腔调,跟车外面的人一个德行,她用折叠伞柄作势捅了捅方城肚子,威胁他:“说什么呢?”

    方城立刻停下手上动作,配合地举起双手,十足真诚:“我没说你,我是说他晚上会梦游,你要是睡着了不锁门,他指不定起来以后就睡你房间了。”

    说出这句话,方城是想到后果的,果真他还未来得及看车门外人的脸色,就听见一声吼骂:“放你妈的狗屁!我什么时候梦游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瘦的人影闪进来,头猛然碰到车顶的声音让人听起来都觉得疼。

    来人立刻猫着腰,护住自个头顶。

    方城换了狗腿的憨笑,双手挡在身前:“别别,兄弟,我错了,这件事情我以后就烂在肚子里,绝口不提,你得小心你这五厘米。”

    不说还好,说了更气。

    “晚了,不揍你一顿我心情不爽!”

    两人双拳相握,你推我搡,原本就置身行李堆中,没有任何施展空间,看去也显然是一场没有力量的嬉闹搏斗。

    几下功夫,方城就被苏越洲给制服在了座位上。

    夏川神烦他们这样,几只行李袋子都被踩满了脚印,她自己的又死活拉不出来,一看原来是被人用脚给勾住了,再使点劲就完全扯坏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从背后推了人一把,苏越洲不防,趴在方城身上差点就要来个亲密接触,他回头抬起下巴不满:“干什么暗算我?”

    夏川趁那只脚抬起的刹那就已经将袋子拎出外面,懒得理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在车外招呼朱甜:“把箱子递给我。”

    他们一共五个人,行李加起来差不多七八件。

    夏川背起自己的书包,一手拉起行李箱杆子,一手拎着杂物袋,在他们几人中以最快的速度下车。

    这里除了那个小个子眼镜男生,其余都是一个镇上的,自从考到了三中,打高一起到现在,每回开学他们都包车一块来学校,司机也是熟人,因此家长们都很放心。

    朱甜和夏川已经先行站在车外一边,才看到方城和苏越洲从车上难舍难分地下来,也都拎着自个的行李。

    他们身后,等车门一关,司机很快将车开走了reads;。

    也难怪司机不愿开车送进去,每回开学高峰期,就算学校正门和西门大开,来往的车子就只进不出,再加上人流行李众多,次次堵得水泄不通。

    此时,校门口里外已经停满了接送的私家车,夏川和朱甜走在前面,拖着行李箱尚且不吃力,在车子中间的缝隙中钻来钻去。

    苏越洲跟在后面,只见她们两个女的说着小话很快没了人影,连一会时间都不愿意等。

    方城将重物都移到左手,右手热情地搭上苏越洲的肩膀,好声好气地摇着他说:“待会儿有时间,我去找你,把你那只psp借我玩玩。”

    苏越洲斜他一眼,直接拒绝:“已经没电了。”

    方城大方地说:“我帮你去充。”

    苏越洲还是无动于衷。

    方城继续好话说尽。

    苏越洲脚步不停,说:“你先把我那只mp4从姚文才的办公桌里拿出来,我再考虑下要不要借给你。”

    方城脸色立马就怏了,那只mp4是上学期苏越洲借给他之后,由于一次充电不注意,被政教处主任突袭检查而搜刮走的,当时他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所以也就不敢去讨要。

    于是,mp4就光荣地在姚老师的抽屉里躺了一个学期,至今也不知还能否要回来。

    方城自知错在自己,当时为了赎罪,每天帮苏越洲在食堂排队买饭外加打开水,但因两人间关系之铁,所以双方都没放在心上。

    当然,这会提起,也并不伤感情,这是作为一个男生对游戏的霸占欲。

    苏越洲爱玩游戏,随时随地都需要靠此来打发无聊时间,哪怕是学习再紧张忙碌,都需要练练手感放松压力。

    方城也是,虽然跟苏越洲混一起之前,他还没有这么大的瘾,两人认识之后,就像钢碰到了铁,时常在电脑上联机拼杀。

    小镇上有一个规模最大的网吧,里面的人都认识苏越洲和方城,每到假日期间,里边就有他们的专座空着,等着游戏大神的降临。

    他们基本上什么都玩,包括cs、dnf、wow等各种时下流行的竞技网游。

    苏越洲嫌弃家中网速太差,基本不用自己电脑玩,一有时间就奔赴所谓的公会部落,每回都叫上方城,两人自然而然就练级打出高战术水平。

    此刻,回到学校,即将步入高三,苏越洲倒还没这么大的胆,他打算白天一心一意对付学习,只敢晚上玩几轮游戏放松解压。

    想到这里,他将psp又小心翼翼地往袋子里塞了塞藏好,这是他好不容易从老妈的眼皮底下转移过来的。

    前边就是高三教学楼,上一批人刚填完大学志愿各奔东西,他们这些才将暑假过完四分之三的人就要马不停蹄地赶来,开启高考倒计时。

    方城见前面的宣传窗外围满了人,也没心思惦记游戏,开始猜想自己会被分到哪个班。

    “嘿,我说,高二就分科了,现在还分班,学校也不嫌累,排列组合下全年级的人都该认识了。”方城一边发牢骚一边却又迫不及待地奔上前去看。

    苏越洲也远远望去,尽是些乌泱泱的脑袋,他站在人群外面想搜寻夏川的身影,几乎被蜂拥而上的同学层层覆盖,这情景就像是放榜一样热闹。

    他喊一嗓子:“方城,我不看了,你帮我找找reads;。”

    半分钟后,夏川从里面挤出来,整个书包肩带滑下,一张脸憋红,不停地流着汗水。

    苏越洲走过去,斜着身子问她:“你哪个班啊?”

    夏川整理手上的东西,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不是跟你一个班。”

    苏越洲“哦”了一声,看着她低下去的脑袋,说:“你还帮我看啦,那请问我在哪个班?”

    夏川抬起头,扬起了笑脸:“不好意思,我只看了我们全班同学的名字,总而言之没有看到你那三个字。”

    苏越洲觉得这笑很是刺眼,他将视线瞥到别处,朝人群中吼了一声:“方城,看见我在哪个班没?”

    “没有!”

    方城正瞪着两只眼睛在理科班中一一寻找,学校分班贴名单这事永远浪费学生时间,如果不靠口耳相传,简直要逼疯眼神不好的人。

    这边,夏川出来后,朱甜也随之出来了,直说找得眼睛也快瞎了。

    全年级一共分设十个理科班,六个文科班,班级顺序前理后文,顺序越后楼层越高,而一楼全是公用教室以及教务处办公室。

    朱甜学的文科,在十五班,她一出来就伏着夏川的肩哀叹起来,称以后每天都要爬五楼,得累死她娘的腿。

    “你在哪个班级?”朱甜问,“反正你肯定在我们班楼下,到时候我就住你们班了,你要收留我。”

    夏川伸出整个手掌给她看。

    朱甜问:“五班?”

    夏川点头。

    朱甜闻言更是不平,不停晃着夏川的身子泄愤。

    苏越洲站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多大点事,你这样确实要待五楼,可以顺便减肥。”

    朱甜一听减肥两个字眼,瞬间像是充满了仇恨,她放开夏川,绷着脸拿书包去甩苏越洲:“谁胖了,老娘一百斤没到好不好?!”

    苏越洲一边巧妙躲避,一边风淡云轻地回:“你口口声声自称老娘,就算不胖年纪也大了。”

    两人跑闹着,方城终于也出来了,看得出他找得挺累,一脸气喘吁吁。

    “哪个班?”苏越洲开门见山地问。

    方城缓了口气:“六班。”

    苏越洲一听,不耐道:“我说我。”

    方城再次喘气,平顺呼吸,抬头猛然勾住苏越洲的脖子,脸上顷刻间堆满笑容:“哥俩好有缘分呀,一个班你说好不好?”

    苏越洲一顿,再次确认:“你说我们都在六班?”

    “我还能骗你。”方城松开他,突然想起,对另一边人说道,“对了,夏川,我看到你名字了,在我们隔壁五班。”

    夏川点点头,表示知道。

    但她没想到,从高二换到高三,她跟苏越洲居然又在一对兄弟班。

    兄弟班,简单来讲,就是所有课程由相同老师教学,关系亲密被相互比较又暗中较劲的班级。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八月上旬,离高考还有整整三百天。

    夏川在宿舍楼底与朱甜分开,按照小黑板上贴的班级分配名单,顺利找到三楼靠西的寝室。

    整一栋高三宿舍楼,分成男西女东,从两边楼梯分开上去。

    相比起高一高二的八人间统一格局,高三有了四人间和八人间的自由选择。

    在高二末尾的时候,学校就已经让学生提前勾选缴费,夏川当时默认选择八人间,倒是当周回家苏越洲偶然在饭桌上提起,他妈妈陈佩宁直接说让他们都报四人间,尽量住得宽敞一些。

    虽然那额外多交的几百块,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损失,但对夏川来说有些浪费。尽管她这些年在他们家,吃穿住行各方面花的钱已经数不清,可她总想着能省则省。

    昨晚夏川在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陈佩宁进来递给她生活费,这几乎成了上学前的惯例,夏川每次都很不好意思,也没怎么痛快地接,推来推去说自己还够用。

    陈佩宁知道夏川的脾性,爽快地将钱塞她手里,和颜道:“你每次都说够用,苏越洲却天天喊自己穷,高中最后一年了别再省着用,在学校尽管吃好点。”

    夏川攥着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紧抿着嘴唇,说了句:“谢谢阿姨。”

    待陈佩宁走出后,夏川将那笔钱展开数了一遍,整整十五张,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与苏越洲基本一样。

    这是她来到这个家之后,一直感受到的温暖,关心与公平。

    这笔钱每个月都会同时派发给苏越洲与夏川,但如何花钱就会有相当大的区别,夏川会给自己留底积成小部分存款,苏越洲则基本上是月光一类,到真的哭穷的时候会找他爸要钱,再不济私下找夏川借小钱,虽然他从未还过,而夏川也没有惦记上。

    只有夏川知道,苏越洲那些额外开支全部都送给了网吧与游戏。

    对他来说,那些是他的精神食粮。

    夏川不敢带太多钱,每次只提前往饭卡里面冲小部分钱,再随身带着点零钱,就能安然度过一周。

    报到第一天,学校食堂没有准点开饭,她直接去校内小卖部买了袋吐司当午饭,然后和刚认识的同学一起去新班级。

    教学楼每层四个教室,她们班正好在楼梯口第一个。

    夏川才转弯上走廊,就瞥见前边隔壁班教室外面站着一排男生,背靠着围栏边像是在放风,一条条腿伸出老长,像是索要过路费的恶霸reads;。

    虽然有一根墙柱挡着,但夏川一眼就看见了苏越洲与方城等人,正说着没有营养的笑话相互逗趣。

    夏川借着身边女同学的身高优势,让自己被完全挡住,等到进自己教室前门的时候,快速闪身进去,却还是听见身后一串吹口哨的声音,附带没名没姓的熟悉招呼声:“嘿!”

    随行的女同学都循声回头。

    夏川没有去搭理,直接往第四组最里边的方向走去,随意找了中间排位置坐下。

    很快,班里的同学全部到齐落座,班主任也站在讲台上,所有噪声渐渐平息下来。

    班主任姓魏,是个外相憨厚中气十足的男老师,主教数学,了解的同学都知道,这是专带高三理科班的精英楷模老魏,他称往年从他班里毕业的学生,第一批上线率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在全区仅次于一中的三中,能达到这个成绩确实可以自夸。

    此话一出,班上的同学瞬间充满信心,犹如得到考神庇佑保驾护航,就连老魏自吹自诩了十几分钟,每个同学都仍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夏川在下面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手中的笔不自觉得转了起来,左手撑着脸颊不经意间转头,看见教室门口对出去的一个人,正好在她可视的范围之内。

    苏越洲跟她视线撞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还无聊地站在外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夏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换了只右手托住脸,百无聊赖地翻着自己上学期的笔记本。

    老魏的长篇大论讲完,终于开始切入正题,排座位与发新书。

    老魏排座位的方式很老套,按照身高排队来衡量,并通知全班同学都到外面走廊让他过目,亲自审核再放人一一入内。

    夏川跟着前面的同学出去,终于没再见到六班教室外的人,估计也是进去开班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几个走出,夏川脑中还想着事情,就被老魏安插到一支队伍中,然后稀里糊涂地跟着前面几个人进教室,用眼睛数过去,正好在第一组第五排靠窗位置。

    夏川在新位置上待定,没过一会儿,她就等到了自己的新同桌,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瞥了一眼还挺帅,再看说不出的熟悉。

    她整理着自己的书包,耳尖地听见前面转过来的女同学激动地说:“陈尘,我们又是一个班,真是缘分。”

    陈尘?

    夏川终于想起来,以前苏越洲口中常说的球场敌友,并且在年级中被女生传为校草的陈尘。

    她这回再偷偷看过去,正好对方也望过来,嘴角微微弯起,友好地朝她笑笑:“夏川。”

    夏川嗯了一声,心中不由疑惑,很意外他会知道她。

    陈尘解释说:“苏越洲跟我提起过,你跟他是住一起的。”

    哦?那家伙到底跟多少人大嘴巴了。

    幸亏陈尘声音轻,除了他俩周围没人听见,夏川平时对这件事极少谈及,原因很简单,不想听别人说闲话。

    她苍白地解释:“他其实是我外婆的舅妈的侄子的孙子。”

    陈尘啊了一下,很明显被绕晕了,他一脸诧异,最后悠悠问出:“那你们没血缘关系是吧?”

    夏川微微摇头,这关系她至今也没有去弄明白过,不过事实怎样对她来说也不重要reads;。因为她从懂事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俗称:孤儿。

    她口中的外婆是她来到苏家之前,一心一意领养她又最照顾她的人,直至后来外婆得了偏瘫过世,在她养母夏青梅溺水致死半年后。

    夏川改名之前叫夏冰清,冰清也是她在孤儿院的小名。

    姓是后来随的夏青梅,当时她与丈夫结婚七年没有孩子,两家人都很着急,看过许多中医用各种药疗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心急之下一时迷信听从了街坊邻居的传言,说□□能够压命,隔年就能生。

    走投无路,夏青梅便有了这个打算,专门去了一趟孤儿院,在众多大小不一的孩子中过了一眼,很快相中坐在位置上专心画画的夏川,模样瞧上去既文静又秀气,一问年龄九岁。

    他们夫妻做过心理打算,既然是为了生孩子而领养的,自然要选懂事听话的,小的已经养不起,太大了又没必要,这样年纪的刚刚好。

    夏川一听说有人要收养她,受宠若惊过后,眼神中略带暗暗自喜,在院长的示意下顺从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然后就跟着他们步入一个从未感受过的家庭。

    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殷勤地表现出对她的关心,但随着日子的过去,她愈发感受到那种关切中带着同情怜悯与随心所欲,渐而渐之,在无端的迫切中有了一点点的敷衍。

    破绽是在一天晚上爆发的,当时她在自己的小房间听见隔壁爸妈在争吵的声音,蹑手蹑脚地探身趴在门上细听,九岁的她因为自己的身世很懂得看人脸色,行事也小心翼翼,对于大人说的话理解起来已经不费力,因此就听了那么会功夫,她当即就了解了许多事情。

    第一:他们在为无法生出孩子而相互争论与推脱。

    第二:妈妈怀疑爸爸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孩子,爸爸亲口承认了。

    第三:他们说后悔领养了孩子,认为方法根本不管用。

    夏川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是从被子里面爬出来的,再回到被窝已经全身冰冷,她神情呆呆的,用被子将自己紧紧捂住,焦虑了一晚上没睡着,头埋在枕巾里忍住声音偷偷抹着眼泪。

    那件事情过后,家中的状况愈演愈烈,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也挺着微小的肚子上过一次门,夏川站在夏青梅身后看着家里人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最终还是抵不过一张离婚协议书。

    打那以后,那个女人仗着身孕时刻上门来找说法,夏青梅在家中更没有了地位,夏川在一天放学之后直接被外婆接到了舅舅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有人给过她任何解释。

    夏青梅就是那时候开始精神失常,回到家后被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对待夏川也没有了以前的耐心和热情,最终一次在河边洗衣时不慎落入河中淹死了。

    虽说不是亲人,但好歹真心相处过一段日子,夏川最后一眼看见夏青梅的时候哭了好久,一整天都挂着泪痕抽泣。

    外婆打那以后身体也不太行,却心疼这个被无辜牵连的孩子,让舅舅一家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照顾。

    夏川到了陌生的环境,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她懂得在得到关照之前要先为对方付出,于是主动帮忙分担各种家务,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直到外婆也走了,她的地位变得更加尴尬。

    舅舅家生的是个弟弟,比她小三岁,总爱闹腾和捉弄她,每次夏川忍气吞声,让自己想开点,只为日子能过得好些reads;。

    转机来临的时候,夏川正读五年级,那也是她第一次在舅舅家见到苏越洲和他父母。

    她当时只听说对方是舅舅家的远房亲戚,尚不知那天见面是他们大人早就安排好的,为下一次她的转手收养做具体的见面协商。

    夏川放学还未卸下书包,就被舅妈叫到了里间,后者快速解释了一番,先说了对方的家庭条件,又对比了自家的情况,言语间充满了无奈和软弱。

    言下之意,我们目前养你有点困难,对方现在好心要收养你,而且生活条件也不差,你肯定也是愿意的,所以我们帮你同意了,待会儿在人前表现地要乖顺一点。

    夏川脑袋有片刻的怔愣,一时间自然有些接受不了,她从孤儿院出来以后,战战兢兢地在别人屋檐下生活,唯一的愿望只是求个安稳。

    她不贪图收养她的家庭条件如何,却总是怕对方突然间说要放弃她,这种感觉无异于从天堂跌回地域,从出生到现在,已经第三次了。

    舅妈见她的表情不自然,以为她不相信,接连劝道:“看到家门口的那辆车子了吗?那就是他们开着来的,都可以买一套房呢,你弟弟还小,以后我们也要给他买房买车,家里的压力很大,你也看到了,我们赚钱其实很辛苦……”

    舅妈说着说着双手圈住了夏川的身子,用轻柔又无力的语言说服打动她,又说她来到这个家之后很招人喜欢,对方也是听说这一点才决定领养的,过去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还能想要什么有什么,总之比现在要好很多,不会让她后悔。

    夏川由最初的怏怏不乐,到听着舅妈苦口婆心说完一大段话,她才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永远是一个累赘,现在的区别只不过是有一个新的家庭不嫌弃自己是个累赘而已。

    她就像是一条寄生虫,从母体出来后就被抛弃,只能寻求别人的怜悯来存活慰藉,每一次当她以为是人生转运的时候,再度因为复杂的家庭因素陷入尴尬局面。

    直到此刻,她又面临新的人生选择,可是作为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的人,没有资格选择,只要别人选择你,就已经是一桩非常幸运的事了。

    这个道理她坚信了几年,周围没人比她体会地更透彻。

    她身边的同学朋友,永远不会发愁,到了第二天还能不能在当前的屋檐下生活。

    在舅舅家生活了两年多,夏川已经足够感恩,毕竟因缘际会,她才能离开孤儿院那个特殊群体,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而从舅妈的眼神中,她更加读懂的一点就是,她永远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即使住在别人家中,也永远无法融进对方的家庭。

    没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她怎么能被别人认可呢?

    她用苟且偷生般的心态度过一天又一天,只盼着现世安稳,待成年独立后可以真真正正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并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在舅妈的带领示意下,夏川到了厅堂连续喊了对方叔叔阿姨,接着给他们倒茶水,她低着头一个个添过去,到了那个整只右手臂缠着绷带的同龄男生面前时,被对方及时制止了。

    男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杯口,警惕地看着她说:“我不喝茶。”

    那人便是苏越洲,夏川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高冷又傲慢,眉梢上挑如弯钩,翘着嘴尖以示对她的不满,浑身充斥着叛逆的痞气,并且他有一瞬间起身站在她面前,还足足矮了五公分。

    先前积攒的那些气势顿时被夏川用一个俯视的眼神无形秒杀。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夏川和陈尘成为了同桌,苏越洲是当天晚自习的时候才知道的。

    傍晚从宿舍搞完卫生出来,夏川跟舍友去食堂吃晚饭,然后直接回教室晚自习,到得早了些,里面仅有五六个人在预习。

    恰好老魏也在,正站在讲台边研究着手中的班级花名册。

    夏川猜想,那上面应该是全班上学期期末的总分排名,她白天瞄过一眼,自己排在第五的位置。

    加上新开学的缘故,同学们都有些陌生,所以教室内的人无不显得极其安静,只能听见走路和翻书声,因为谁都摸不着这位新班主任的脾气,就连之后进来的人也都从原本的放声笑闹到踏进教室前门时的安静如鸡。

    很快,安静如鸡的人越来越多。

    老魏很满意地看着每一位同学进来什么闲话也不说,只坐到位置上就开始翻书预习新知识reads;。

    这样的时间难能可贵,因为整一层楼就只有他们班先进入这种氛围。

    “同学们很自律,这样很好!”老魏看着一个个埋首于书中的脑袋,不吝啬地夸赞道。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划过,清晰地飘进教室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今天我就刮了一眼,我们班上没有一个好看的,他妈的美女都去文科班了是吧,就留些恐龙给我们……”

    说话狂妄又随意的人边说边朝六班的方向走去。

    班上有一半以上的人忍不住发出卡在喉咙的低笑声,夏川只是抬了抬嘴角,偷偷瞥了眼老魏,发现他的视线追随窗外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然后摇头对着全班评价:“我不知道这样的人来学校是做什么的,学校是提供你们学习的场地,不是给你们谈恋爱找对象的,你们要记得一点,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老师只是辅助你们……”

    一段小插曲,让老魏又啰嗦了十几分钟,同学们都有些烦,却又不敢说出来。

    夏川试着做练习题,两耳不入。

    直到左边有人推她手臂,她莫名地看了陈尘一眼,又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谁喊了一声,她忙抬头看向讲台边的班主任,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在!”

    老魏在点名册上写着什么,对她道:“以后你就是数学课代表了。”

    夏川愣愣地站着,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同学时不时回头看着她,那些眼神充满了探究与疑惑。

    夏川知道那暗示着什么,每个课代表都是由任课老师亲自挑选的,几乎都是在该门课程上分数排名前列的学生。而她上学期底的数学单门成绩拉了后腿,只排在班级中前一点,如果没有这门偏科,也许总分与排名还能往前进一大截。

    换句话说,数学比她好的人很多,谁都比她更有资格胜任课代表。

    然而,班主任的话是圣旨,她唯有点头听从的份。

    坐回位置后,夏川的心态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合上五年高考的理综书,转而打开数学练习题,开始给自己增加压力,或许这也是班主任的用意。

    就连同桌陈尘也有心注意到,私下悄悄对她说:“我看过成绩单,除了数学以外,其他几门课的总分我们都差不多。”

    夏川点头默认:“我数学不太行。”

    陈尘安慰她:“还有一年,别着急。”

    第一节晚自修下课,暑夏的傍晚天色朦胧渐黑,整幢教学楼的灯火显得通亮起来,室内空调在角落持续运转着,冷气舒服地让人不想出去。

    夏川在草稿本上罗列着满满的通项公式运算,第一小题对她来说还算容易,套路总是不会变的,到了第二小题也可作为压轴题,却让她费神费脑又费时,最终也解不出个所以然,反而被绕得晕头转向。

    她忍住没看答案,就一边算着一边拍自个脑门,教室内外一片闹哄哄的声音,都被她阻隔在外。

    耳边传来尖锐的敲玻璃的声音,夏川好久才反应过来,因为窗户底部贴了三十厘米高膜的缘故,坐着平视时不太能够注意到,反而要抬头才能观测到外面的景象。

    此刻窗外已经全黑,由于光线略暗的缘故,夏川只望了一眼,就看见一排熟悉的白牙。

    对方用手点了点窗户锁的位置,朝她示意了一下reads;。

    夏川叹了口气,起身移开窗户,一阵潮闷的热气吹进来,夹带着一股他身上的汗臭味。

    她猜想,他是否刚打完一场球。

    “什么事?”她淡淡地问,然而下一刻她便觉得多余。

    苏越洲整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显然不像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题,眼睛往她的教室内滴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怪声怪气地哦了句:“陈尘坐你旁边啊?”

    夏川回头看了下身边的空位,对他简单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指指他身后的方向,意思是陈尘在外面,你别有事没事找我。

    苏越洲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就是陈尘告诉他的,他头也没回,朝她伸了伸手掌,理所当然地说:“指甲钳借我一下。”

    夏川无奈地弯腰,小心翻起课桌盖,手往里面快速摸出一把,递给窗外的人。

    “用完放回我桌上。”她提醒他之后,直接抽了纸巾奔出教室去厕所。

    夏川就在厕所墨迹了会,待到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响后半分钟才敢踏步出去,到了走廊上先经过八班,再是七班、六班……

    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教室内的日光灯透过窗户能照到走廊围栏上,夏川到了五班的教室外面,忍不住边走边拿眼瞧进去,她直接往教室后排的方向扫去,很快就锁定了第二组倒数第二排的男生。

    他的同桌也是个男生,两人的头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从夏川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见他右边脸颊至额头处垂落的碎发,像是凝聚了汗水,被他适时甩了甩,细长的刘海轻轻飘动。

    视线偏移,他的椅子半翘着,挂在后面的书包微微晃动,书桌上堆满了新书,全被整理归类至右上角,一看就是有大动作的人。

    夏川撇了撇嘴角,收回视线,进了自己教室。

    她回到座位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桌子,压根没发现任何指甲钳的影子,手往桌子里面摸了摸,也没有触摸到熟悉的物品。

    这个从来都只借无还的人,夏川以为先前特意的提醒他听进去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本性难移。

    陈尘看着她在寻找的动作,问:“你是不是找指甲钳,苏越洲让我通知你一声,他还没用完,到时候还给你。”

    “嗯。”夏川翻开书本,淡淡地应着。

    她就等着那一天是何年马月,估计她不去亲自要回来怎么也等不到这一天,对于这种没有信用的人,她不想多说一句。

    结果晚自修第二节下课,一口白牙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窗边。

    夏川忍住烦躁耐心去开窗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快点换到第二组,不然这样下去,她的手臂会残废掉。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她懒得站起来,就这样坐着看他。

    苏越洲显然对她的反应也不是很满意,就着窗边弯下腰身靠着,啧了一声,很困惑的样子:“怎么感觉你很烦躁啊?”

    夏川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发现后者已然是一副兴致勃勃打算看戏的状态。

    前后桌似乎都是他认识的人,这一点真奇妙,还有从别的小组围过来的人,突然间不知哪来的兴趣,都跟他隔着一扇窗户聊了起来reads;。

    更要命的是,这扇窗户正对着夏川,就算她不想听见,也阻挡不了零星片语落入耳中。

    “苏越洲,听你说你们班上没有一个好看的女生?”一男生嬉皮笑脸问道。

    某人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确实没有,要不上我们班验证一下。”

    “别了,全年级长得好看的女的,我高一就全部搜罗遍了,几乎都已经去文科班了。”

    “所以我说的没错吧?”

    “但是你们班没有,不代表我们班没有啊,比如说……”后面的男生顿了下,“嗯?”

    夏川一手蒙上耳朵,顾自翻书,却清晰听见窗外的人像是无端笑了一声,摇头说:“她不算。”

    夏川在草稿本上深深划了一道印子,她现在脑中像是灌满了浆糊,思路已被人带偏,完全静不下心来学习。

    紧接着,窗外的人将目光放远,伸手指了指第四组的方向,悠悠评价道:“那个女生好像长得不错!”

    周围一群人纷纷回头搜寻目标,顿时起哄声乱作一团。

    夏川听见前排的女生插了句嘴:“那是我们语文课代表。”

    很快,一连串的——

    “你想泡我们班花啊?”

    “走走走,别觊觎我们班的稀有女生。”

    “兄弟,你厉害了,我看好你。”

    “赌一包辣条,你追不上。”

    “……”

    夏川在所有人兴奋的争论声中显得极其安静,像是早已练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领,不为人言所动,专心致志地做着习题,实则她脑中早就在回想着语文课代表的长相,却又不是很清晰,她忍住没有抬头去看。

    并且,她此刻忍住的另一件事是,没有伸手将窗户关上,虽然她已经烦透到极点,那个声音还是在她耳边来回飘荡。

    “我就说了句好看,你们至于激动成这样吗?也就是长得比一般人清纯点。”某人补了一句,“我心中的女神是高圆圆。”

    “去你的……”

    “哎哎哎……你发现你说归说,怎么眼神老是看夏川?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夏川将头垂地更低了些。

    苏越洲这回目光大方地看着她的头顶心,瞥了一眼她桌上的本子道:“我看她一道题目从上节课算到这节课,还没有解答出来,有那么难吗?”

    有人抓到了重点:“你从上节课就看到了,说明你很关注嘛!”

    苏越洲很快反驳:“她在数学方面翘脚,我就看下笑话。哎,我问问你,你不会今天一晚上都算不出吧?”

    夏川一张脸腾地红了起来。

    陈尘笑着说:“你这样说我们数学课代表不太好吧?”

    苏越洲立刻瞪大双眼:“啥?她是你们课代表?”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安静已久的数学课代表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用一种你有意见啊的眼神看着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窗边的人。

    苏越洲顿时缓和了一张笑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她说:“你继续做题。”

    夏川二话不说要去关窗户,被人伸手挡住,对方用无比弱势的声音恳求道:“再说一点点话,就几句。”

    夏川松了手,两人之间对峙得紧,窗户一下弹回原处,比先前开得更大了,冷气呼呼往外灌,与浮躁的热气交融reads;。

    夏川烦躁得很。

    有人将指甲钳放到她眼边的书上,说了句:“我还给你了啊。”

    夏川瞥了一眼,立刻伸手收回书桌里面。

    有好事者趁机问道:“苏越洲,你俩什么关系啊,以前认识?”

    说起这个,苏越洲就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夏川已经想象到他尾巴翘得快升天了。

    正好这时候,方城也扑过来凑热闹,恰好听见了这句,急着帮忙解答:“问我呀,我知道啊,我们一个镇上的,只不过他们俩比我俩熟。”

    夏川迫不及待地等着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甚至看了两遍自己的手表,怎么感觉下课的时间如此之长。

    “那就是初中一个班的?”男同学问。

    方城摆了摆手:“岂止一个初中的,他们住得很近,就在……”话没说完他顿时闷哼了一声,捂住胸口咳了几下,推着身边的人,“靠,你捶我干嘛?”

    苏越洲收回手肘,冷冷瞟了一眼,“谁让你嘴那么快。”

    方城委屈不满:“我说了什么了我?”

    旁人听了一半,等不及道:“就在什么呀……”

    苏越洲接话道:“就在我家隔壁,你说我们熟不熟?”

    话音刚落,铃声适时打响,众人解了好奇心,纷纷散开回座。

    夏川头也未抬,伸手摸向窗户,直接关上。

    从那天以后,几乎全班的人都逐渐知晓,夏川与隔壁班的苏越洲是邻居,说得更好听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只有当事人和知情者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同样传遍的还有另一条似真似假的流言,就是六班的苏越洲在追五班的梁雪菲。

    这条八卦六班的同学也都知道。

    梁雪菲,语文课代表,身材长相棒,性格人缘好,理科班难能可贵的一枝花。

    夏川坐在第一组,尚未能跟远在第四组的梁雪菲搭上几句话,倒是常能在宿舍楼里跟彼此打照面。

    有一次傍晚回宿舍,夏川洗完头在走廊尽头吹风背口袋英语,余光见着身后面有一个女生跟出来,最初没怎么注意,直到后来无意中回头瞥了一眼,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班的语文课代表。

    夏川对她印象较深的是,梁雪菲带头晨读语文课本,她的声音软糯细甜,每次都有男生在下面捣乱打趣,互动地她脸色羞红,让全班同学笑话。

    夏川一时没记起对方叫什么名,只是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对方同样朝她笑笑,在一旁安静地擦着头发。

    夏川只背了十来个单词,就渐渐没了心思,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边上的人吸引过去。

    从弯下腰的背影看去,皮肤很白,腿很细长,短袖是新换上的,发间落下的水渍浸在后肩,隐隐能够看出内衣肩带的颜色。顺着背脊往上,颈间有些密密的汗水,不断被擦干的长发很有垂感,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那种洗发店的特殊药水味,估计是新做的直发,夏川能想象到它吹干的时候那种飘逸的柔顺感reads;。

    女生间很流行将头发做直,尤其在高三这样不便梳头打理的时段,夏川的头发属于自然直,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也就很少光顾理发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关注点,抬头望了会蓝天,让脑子静了静,抓抓半干的湿发,抬脚准备回宿舍。

    身后有人喊她:“夏川!”

    夏川回头:“诶?”

    梁雪菲站直身子,将头发甩向脑后,走近了几步,嗫嚅道:“你跟苏越洲……熟吗?”

    “呃……”夏川呆住,心中琢磨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舔舔嘴唇想了想说,“一般熟,算是远方亲戚吧。”

    估计苏越洲自己也是这样跟别人解释的,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最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这种默契来源于以前两人在初中时,认识的人几乎都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常常开玩笑戏称夏川是他家的童养媳,青春期的人心理都很敏感又好面子,为此两人为了避嫌甚至在校有一整个学期没有讲过话。

    “你们不是邻居吗?”梁雪菲听到的是这个版本。

    夏川不懂她想知道什么,语焉不详道:“是邻居,也算是远房亲戚。”

    “啊?”对方歪头困惑。

    夏川不知道如何解释,不由奇怪对方为何问得这么彻底,她神乎地想到一件事,没过大脑就问了出来:“是不是苏越洲在追你呀?”

    她这话问完,梁雪菲脸上立刻浮现不自然的绯红,她不停地挠着头顶,目光躲避夏川,低头咬着唇,摇头做着无力的反驳:“没有……”

    这一看就很显然,答案已经出来了,夏川忽然觉得轻松许多。

    而且,每当这种时候,人人不都应该趁势而上嘛。

    夏川绕到梁雪菲身边,盯着她的侧脸,笑着追问:“苏越洲真的在追你?”

    梁雪菲一脸娇羞状,拿着手上的毛巾又开始胡乱擦头发,掩饰地太明显,也不知道怎么作解释了。

    夏川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在热恋中的女生。

    她想到梁雪菲这一连串的反应,心说课代表这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苏越洲是怎么勾搭上的。

    夏川主动试探:“你是不是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瞧见梁雪菲微微点头,然后直起身跟她面对面,神情已大体自然,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迟疑道:“我听说他这人很花。”

    夏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语文课代表是在找人考证啊,这一步做得不错,很保险。

    不过回到问题本身,苏越洲虽然是个在女生堆中爱讲话的头,且看似到处调戏留情,但实则没有谈过一场实质性的恋爱。以往夏川或多或少也有听说过几回,可苏越洲的不上心都验证出那些仅仅是昙花一现。

    除此之外,陈佩宁对苏越洲的学习情况把控得紧,当时高一开家长会那次,无意间听老师说起自家儿子的“绯闻”,专门在车上耳提面命了很久,郑重警告他高中时期禁止谈感情。

    这些事情作为旁观者的夏川都心知肚明,但她从来不插嘴,也不当跟自己有关的事,所以听过看过也不放在心上,很无所谓。

    此刻见梁雪菲的样子,夏川猜到一定是苏越洲暗中发送了什么信号,让人对他魂不守舍浮想联翩,明显看出了心动的痕迹,却又不敢冒然回应,于是在私下找自己探点情报reads;。

    夏川做出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她平淡道:“这是他本性。”

    梁雪菲突然瞅着她,问:“他以前谈过吗?”

    夏川摇头:“你是第一个。”

    班花的脸上不期然地又出现一抹红晕,第一个啊,换做谁都会有种初来乍到不可替代的优越感。

    夏川不觉得,因为从她的角度看去,那小子情窦初开的年纪早就过了,早就……献给那些成熟电影了。

    说到这个,很令人难以启齿。

    而夏川也不想多说,她原本要祝贺一句,祝你恋爱愉快。这回明智地在大脑中过了一遍,突然觉得很傻逼,硬生生地憋在喉咙处,轻咳了咳,趁人不再缠着她问问题时赶紧溜走。

    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夏川往尽头望了眼,她们班语文课代表正勤快地擦着头发,脸上没有了纠结之色,反而多了份轻松畅然。

    这是想通了么,她想。

    隔天早上,夏川就亲眼见到了事情的进展。

    从食堂吃完早饭出来,夏川顺手在门口的老位置放好空水壶,然后跟同学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去教室的路上,必定要经过由学校大门正对进来的中央标志性建筑,底下是小喷泉地灯一类的设置,还有几只青蛙在下水道里声声鸣叫。

    夏川在心中默念着昨晚背的几个新单词,拼着拼着发现前方五十米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身高加上这随性的走姿,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反而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梳着又直又长的马尾,身形苗条,脚步轻盈,对比之下显得小鸟依人。

    再反应过来,夏川眨了眨眼,这不是她们语文课代表吗?

    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这速度让人吃惊,不过仔细想想,两方面都有意思,在一起也很正常。

    他们看似还在暧昧期,走在一起忽近忽远频率也没在一起,几乎没有眼神交流。

    然而吃惊的不止她一个,随行的舍友也都像是见着奇观一样,在一边瞎激动,将声音压得很低:“梁雪菲跟苏越洲在一起啦……”

    夏川还瞥见其中一个从兜里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开拍摄功能,再是晃着手对焦,很快拍下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

    夏川看了一眼,问:“你拍下来干什么呀?”

    拍照的是她对铺周青,晚上常常给在一中的男朋友打亲情网,聊天聊到熄灯,再是闷被子里偷偷看小说。

    路上没有老师,周青将手机塞回去藏好,说:“我当做证据拿给我高二同学看,让她好早点死心哈哈。”

    其余人纷纷无语翻白眼:“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就让她看清楚。”周青说,“苏越洲这人太花了,像这种情场高手,谁喜欢他谁倒霉。”

    夏川听出点眉目,感慨这人是否有招花体质,怎么从初中到现在,女生都使劲往他身上扑呢?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到了教学楼底,夏川预感到尴尬,因为前面的人走路速度不快,照这样子到了楼梯中央,双方就能打上照面。

    这时候,她很希望自己是空气,心中默默盼着能够像闪电一样闪回教室。

    前面的人似乌龟一样慢悠悠地走着,说话声音很轻,根本听不清楚在讲什么。

    苏越洲穿着浅蓝色牛仔长裤,上身一件黑色运动t恤,这样的搭配很少见,夏川多看了两眼,就发现自己落在队伍最后面。

    夏川装作没看见,镇定地从梁雪菲身旁挤过,打算加快脚步奔上去,却听见身后一声:“喂!”

    夏川莫名其妙,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事?

    她回头,发现苏越洲顿住脚步站在那里,而他的手点着他的脚下,一张饭卡落在一档阶梯上面。

    那个熟悉的卡通卡套,毫无疑问是她的,居然掉出来了。

    夏川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果然空空如也,简直昏了头了,那里面还有整整三十多块呢。

    她平静地哦了声,发现他们两人都定在那边,仿佛她的饭卡不捡走,他们就不会动一样。

    夏川往下走了两步,弯腰,捡卡,揣兜,动作一气呵成,毫不迟疑。

    她健步如飞往上跑,跟上舍友的大部队。

    “你逃难啊!”苏越洲在后面喊。

    没人回答他。

    夏川一口气奔上三楼,到了自己座位坐好,想了想觉得少做了哪一步。

    哦,对了,窗户,她将它死死锁上。

    过了半分钟,夏川低着头感觉窗外有人走过,用余光瞥了一眼,少男少女似乎相处地还不错,正停留在教室门口处讲着话。

    而后,梁雪菲进教室,夏川瞄到她手上捧着一杯酸奶,还未拆封,脸上挂着类似于羞涩的笑。

    班上的女同学们一双双眼睛尖得很,三五成群围上去八卦地问情况。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夏川翻开卷子,闷头解题。

    学理科本不是夏川的最初意愿,只不过分班那会儿她的理综比起文综分数更高更稳定,并且从长远来看,未来填志愿时理科专业的选择范围更大,向来崇尚严谨的她便依靠数据做决定。

    而他们这一届明显的阴盛阳衰,即使是在理科班,女生也并不稀少,只是对比起文科女生的朝气蓬勃,理科女生显得死气沉沉reads;。

    夏川觉得自己就很符合这一点。

    在繁复多样的题海战术面前,她的解压方式就是听音乐,那部迷你mp3还是苏越洲的堂姐苏屏送给她的,里面大部分是周杰伦的歌曲,多数时候她只在学校往返间的路程上听,用来消磨时间。

    学校对于这些手机等电子设备严查地紧,虽然每次政教处突袭都必有收获,但依旧阻止不了极个别人对此怀揣的依赖与侥幸。

    从平时偶尔放纵休闲的时段来看,班上几乎有四分之三的人带手机来学校,这些人中有一半将它锁在宿舍柜子里,只敢偷偷拿出来用一下,有一半的人则每天随身带着,不仅如此,还要隔两三天找插线口充电。

    夏川没有手机,但她每回课间经过讲台边,只要低一次头,总能在讲桌下看到一团黑色的线头缠在一起,边上放着三四只嗷嗷待哺的手机。

    当然,这些偷偷充电的同学也不是完全没有技巧性,通过对所有任课老师的观察,他们纷纷得出以下几点共鸣之处。

    第一,班主任的课上万万不能充,这不是虚怕,这是讲究面子与原则。

    第二,在生物课前,一定要抢到插线板,否则会失去一个绝佳的充电氛围。生物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为人温柔亲和,甚至在每回上课前都会去看一下讲桌下面的奇观,而后开句玩笑说今天充电的人不多啊。

    第三,课间操时一定不能充电,不止不能,还要将自己的手机随身带走。教导主任姚文才最喜欢在这种时候搞突袭,如果充电不慎被搜走下落不明,都不好意思前去质问承认,问了就是不打自招。

    除以上三点确定性因素之外,其余时候只能凭借运气,好的时候连续充到满格,差到小心翼翼的时候,换了几个插线板也没能加电,反而影响了电板质量。

    夏川认为这种分心出来的紧张感多用来做题,绝对能在月考上多拿几分,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周四下午第二节课是生物课,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着,电视机后、讲桌下,人头攒动。

    课前夏川去了一趟老魏办公室,拿了一沓新卷子回来分发,她站在讲桌边低着头,转身的时候瞥见一个不是自班的身影溜进来,猫手猫脚地在边上蹲下来。

    “方城!”夏川喊了声,“你在干什么?”

    方城抬头露出微笑,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做了个嘘声手势:“有空余的资源要利用起来。”

    “你们班没有吗?”

    方城理所当然地说:“我们班插满了。”

    “你们真闲。”夏川无话可说,她侧过身看去,发现那还不是手机,是苏越洲常玩的那只psp。

    她感到不可思议:“白天也有时间玩游戏?”

    方城坦白:“上节体育课,被我玩到没电。”

    夏川他们班上节课也是体育,两个班的男生女生各自分开上,她还碰见苏越洲跟陈尘一群男生打了一节课的篮球来着,敢情方城就猫在角落打游戏,怪不得要急着来充电,估计被苏越洲发现没电,那家伙眼神脸色也不会好看。

    夏川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游戏的人生会比没有进步的成绩更加困扰吗?

    她看着方城在做善后掩护工作,说道:“明天就回家了,也不急着这一时了吧。”

    方城与苏越洲是同一宿舍的,情况清楚得很,他说:“不行,晚上回去他还得打几轮呢reads;。”

    夏川翻翻白眼,“值班老师不来抓?”

    方城说:“有很多人带手机,值班老师早歇菜了,而且苏越洲在保安大叔那边贿赂好几次了,不怕。”

    简直是……无法无天,夏川内心觉得没救了。

    “方城,好了没?”身后的门口有人不耐烦道。

    方城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踢踢讲桌下的门,直起身道:“好了好了。”

    苏越洲熟门熟路走进来,像是进自己教室一般自在,他轻拍方城脑门,说:“以后再这样,每次都让你来充。”

    方城躲开,下巴朝夏川示意:“你放心吧,你老妹子说会帮你看着的。”

    苏越洲目光扫向默默数卷子的人。

    夏川坚决否认:“我没说。”

    “不看就不看。”苏越洲淡淡说着,凑过去瞄她手上的卷子,“哈,这卷子我们班昨天就做过了,你这进度有点慢啊。”

    夏川当然清楚,老魏自然也清楚,两个班之间有落差是常有的事,最后总会被老师拉平。

    她没接话,苏越洲越说越起劲:“要不要我把卷子借你看一下,上面全是正确答案,还有解题步骤,一看就懂,比你那些拐七拐八的思路简单多了。”

    夏川将试卷数完,吐了口气重重一放,转头看他一眼,客气道:“谢谢,不用!”

    “作为同学,就要礼尚往来嘛。”苏越洲继续在她耳边啰嗦着,“要不你把英语卷子借我扫一眼。”

    “只有答案,你又看不懂。”

    “只要是正确答案就行。”他无所谓道。

    “不给。”

    “真无情。”

    无情的人拿着卷子走到讲台另一侧,扔到每组第一张桌子,最后回到第一组,那人还在教室门口黏着。

    “你有事没事?”夏川叉腰转身问他。

    苏越洲还是一半正经样,他活动完全身筋骨,上半身随性地倚靠着门边,两条腿交叉站着,声音忽然放低了些:“那什么,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说明天来接我们,放学的时候别拖拖拉拉的,到时候在教室等着。”

    夏川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终于抬脚离开。

    *

    全区的所有高中生来自于各个地方,学校为全部学生安排住宿,为了照顾那些回家路途遥远的同学,每周五下午通常都只上两节课。

    在这个开学季来临之前,高三的生活简直度日如年,孤独又苦涩。

    夏川在中午回寝室整理物品的时候碰见朱甜,两人聊了起来,朱甜问她怎么回去,夏川如实告知。

    朱甜说:“有快车坐,真好。”

    夏川提议:“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也坐得下。”

    朱甜摇头:“不了,夹在你们中间怪难受的reads;。”

    夏川皱眉:“有什么难受的?”

    她心说,我也嫌难受,总觉得像是在挤别人的车子,可有什么办法。

    朱甜吐吐舌头:“其实我是想去商场买衣服的,现在夏装打折秋装上市,很多好看的,要不你跟我一起逛街去?”

    这回轮到她摇头:“不了吧,我没那么多钱。”

    朱甜发愁地打量她:“你平时都不买衣服的吧,苏越洲他妈会给你买衣服的钱吗?给的多吗?”

    夏川不想议论这么较真的话题,她一笔带过:“她会直接帮我买来。”

    朱甜点点头:“这也挺好的。”

    夏川没有说,其实那些衣服都是在运动店买的,常常搭配裤子鞋子一起,款式很大众,有相应的男女款,以至于有时候陈佩宁买回来大家才发现,苏越洲和夏川穿的很像情侣款。

    苏越洲衣服多,弃掉也无妨,夏川却不能挑三拣四,别人给什么她就穿什么,因为骨架小又长得瘦,近几年的衣服基本上还都能重复穿。

    此外,学校发过相同的两套春秋校服,基本上可以轮着穿,所以借着统一的外套,很少有人会在意别人的穿衣风格。

    苏越洲不爱穿校服,只有课间操的时候才见他临时套一套,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挖出来的,校服上布满了褶印,看上去比任何人的都要崭新。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修,整个教学楼异常安静,领导在外面逛圈查看各班学习情况,但论谁都早已无心学习,只等着下课铃声清脆打响,然后所有教室沸腾起来。

    夏川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书包,教室里的人走空了大半,她收拾到一半抬头,发现苏越洲已经等在了教室门口,正和别的男生聊天。

    夏川顿了顿,将目光一转,讲台前面正擦黑板的那个女生,不正是梁雪菲么。

    他们离得不远,怎么不说话呢?

    夏川不知道自己着的什么急,突然间就将收拾的速度放慢了些。

    她低着头,余光看向前方。

    与苏越洲说话的那个男生终于走了,而梁雪菲也正好擦完黑板转身,咳咳,貌似激情的时刻就要来了。

    夏川猜想,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我要回去了,回家路上小心?

    你家住哪边,我们一起回去?

    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短信?

    ……

    她一面想着,一面思考他们这次交往会持续多久,嘴角不自觉得勾起来。

    “你磨叽什么,怎么这么慢?”

    “啊?”夏川茫然地抬头。

    苏越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指着她手中,脸色不耐烦:“你的书到底要不要带走,拿进拿出有这么纠结吗?”

    夏川看向自己手中,只是一本复习到差不多的笔记,原本就不准备带走,刚出了会神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见人已经逼近到跟前,果断往书包内一塞,快速拉上拉链走出来。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出了教室,下楼梯,夏川跟苏越洲肩并肩,都沉默着不说话。

    夏川见他手中拎着一只鼓起的袋子,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她忍不住问:“你不会在学校没洗过衣服吧?”

    苏越洲大言不惭:“懒得洗。”

    夏川看得无言以对,这得积攒了多久的衣服,这么热的天汗臭味都发干了吧。

    这样比起来,她显得格外轻松,只带了作业和需要复习的书reads;。

    走到教学楼底,午后的太阳晒得很,夏川停下来打开遮阳伞,苏越洲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就这么点路还撑伞,你们女生真矫情,不嫌麻烦吗?”

    夏川掂了掂书包,眼光朝下:“我看你比较麻烦。”

    苏越洲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袋子,略微尴尬地咳了声,开始辩解:“你还真以为我一件都没洗?”

    明摆着,还用得着以为吗?

    苏越洲见她不搭理,一个人撑着伞走得奇快,幸亏自己腿长,两三步就跟上,在她右边拉了点距离说道:“内裤在宿舍都洗完了,装回去的是衣服。”

    ……

    气氛很尴尬。

    夏川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想证明四肢健全的男生会洗内裤很了不起吗?

    “你不会洗衣服是吧?”夏川耐心解说,“在面盆中滴点洗衣液,用水把泡沫打起来,再将衣服浸进去,夏天的衣服不脏只留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撩起来再过两三遍水就行了。”

    苏越洲还以为她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起初很认真地在听着,听到一半才觉出不对,凑近的身子再次拉开,脸上尽是尴尬。

    “你教谁呢,谁不会洗衣服,我说了只是懒得洗。”

    夏川不去看某人的脸色,点点头:“哦,你的意思是你回家了就会自己洗了是吗?”

    鬼才相信他会回去洗衣服,能扔洗衣机里就已经不错了,他妈对这种事倒是纵容,习以为常地帮他打理着一切。

    苏越洲嗓门突地大了起来:“回家当然自己洗啊。”

    “用什么洗?”夏川看他。

    “用……你说的方法洗。”声音回归正常。

    夏川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强迫了一个人,心中有点罪恶的感觉,便闭嘴不再说话。

    苏越洲却很烦躁,他现在恨不得有个垃圾桶能让他将手上的袋子扔了。

    他加快脚步,倒并不是去找垃圾桶,而是暂时不想跟身边的人走在一块。

    夏川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前面的人背影挺立,被*的太阳□□裸地晒着,柔软的黑色短发闪着光泽,两只手臂和颈后的肤色好像比开学那会儿更黑了,即使背着书包也能看出劲瘦的身形,两截裤管在腿膝盖处,露出小腿处的匀称肌肉线条,那是打篮球练出来的。

    走出校门,陈佩宁的车子早已停在路边。

    往常这样的顺风车偶尔有得坐,通常都是临时出来办事,再顺道接他们回去。

    夏川打了声招呼,直接开后车门,苏越洲将他的书包和袋子一股脑都往后座扔,然后打开前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累不累饿不饿?”陈佩宁微笑着问他俩,像是看着一对龙凤胎。

    苏越洲打了个哈欠,在座位上眯眼:“困了。”

    陈佩宁疑惑地看着自家儿子:“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困,学习压力有这么大?”

    苏越洲不回话reads;。

    陈佩宁侧头:“夏川,新学期有没有感到紧张?”

    夏川心说其实跟以前也差不多,她对自己严格,时刻都不松懈,所以没有这么大的感受。

    她说:“我觉得还行吧。”

    陈佩宁夸赞她:“你这个心态是好的,就应该稳稳的来,这样子到高考的时候就会很适应。”

    她指着夏川身后,“后面有面包饼干,饿了自己拿来吃。”

    夏川还真饿了,她拆了一小包饼干吃,声音动作很小,才咬了一口放嘴里,前面的大爷就发话:“别吃独食啊,给我也来一个。”

    夏川将剩下的都递给他,唯恐他又说小气只给一包。

    苏越洲打起精神坐起来,倒不显得困了,津津有味地解决了一包,嘴里被塞得鼓起,含糊地说:“太干了。”

    夏川快速扫了一圈,发现后面恰巧还有一瓶水,又恭敬地给人递过去。

    苏越洲顺其自然地接过,打开喝了一小口,然后捏上盖子放在一边。

    夏川又多看了一眼,心知这瓶水被他喝过以后绝对就在这辆车上被妥妥地遗忘了,简直浪费他大爷。

    苏越洲开始顾自玩手机里面自带的游戏,夏川塞上耳机听音乐,过了十多分钟前面的人没了动静,她眼珠转过去看,侧面很安静,想来是睡着了,不知道昨晚游戏玩到了几点。

    苏越洲带游戏机上学这件事,陈佩宁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自家儿子对这方面兴趣十足,在暑假的时候见他整天出去玩得没影,想着高三前最后点时间让他放松也好,就没有多加管束。

    但是苏越洲他爸苏世光对此一直颇有意见,认为沉迷电脑游戏就是玩物丧志,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还将家中的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因此而纵使苏越洲去网吧的频率越来越高。

    久而久之,网吧几乎成为了他半个生活据点,夏川因此也没少去网吧喊他回家吃饭。

    至于那些日常上网费用,苏越洲用完了当月的生活费,家里就不会再贴补给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小惩罚。

    在向夏川借过几次小钱之后,苏越洲自个领悟到这种行为,确实不怎么男子汉,于是后来转问方城借,再或者是在网吧给人代打比赛赚钱。

    这还是夏川在暑假的某天傍晚发现的,那天她骑车从书店回家,见时间不早,顺路经过网吧的时候准备给人提个醒。

    才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高手区的游戏达人几乎都离开了座位,簇拥在某个角落,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电脑中流泻出声声枪机,随之响起那些网瘾少年们的鼓掌欢呼。

    夏川不懂游戏,站在最外面透过狭窄的缝隙旁观了一会,那正坐在电脑前操控着键盘与鼠标的人便众望所归地ko了网络彼端的游戏玩家,拿下终极pk的胜利称号。

    坐在电脑前的人比所有人都要显得镇定,他站起来伸腰让位,面带无敌自信地朝身边异常兴奋的人摊开左手,事先成交好的二十块大洋便就这样落到了王者手中。

    夏川当场便惊讶得掉下巴,不过回家的路上便被苏越洲威胁了,让她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夏川不想跟他斤斤计较,内心十足鄙夷,嘴上淡淡道:“跟我没关系,我才懒得说。”

    苏越洲将自行车骑到她面前,回头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心情很愉悦:“不说最好,我的好妹妹reads;。”

    妹妹这个称呼在苏越洲的嘴里说出来,永远只有讽刺的意味,因为在家里他们打死也不以兄妹相称,应该说是谁也看不上谁,最多在大人面前喊个全名,在外面就更加不会了。

    往后的日子,夏川确实信守承诺,做一个三不的人,不管闲事不打报告不说废话,顶多在家里大人的监督下,报备苏越洲神出鬼没的出门时间。

    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回到熟悉的镇上,夏川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也同时听见前边苏越洲伸懒腰的舒畅声,紧接着他又开始去翻边上的零食。

    夏川摘下耳机放包里,低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前面的人扔过来一小袋话梅干,她被打得手痛,顺手接起抬头,见人在座椅边上回头,朝她抬下巴示意:“话梅精,吃吧。”

    夏川扁扁嘴,抓起来一同往书包里面塞。

    陈佩宁见他们活跃起来,同问:“学校什么时候有考试?”

    夏川答:“下周一就有。”

    “是月考吗?”

    “是对补课内容的评估测试。”

    “那你们要好好考。”陈佩宁挺期待,接着转过头叮嘱苏越洲,“这周末哪都别去,就在家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苏越洲一副预料之中的死样,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语气懒懒:“知道了。”

    小镇上名胜古迹颇多,文化底蕴深厚,在前几年获评首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国家5a级旅游景区等称号后,每年的外来客都只增不减,成为人人口中向往传扬的历史古镇。

    在夏川印象中,确实比她初来时繁华不少,老街上的铺子也装修翻新了两次,唯一不变的是白墙黑瓦的特色建筑。

    正是周末人流高峰,中心街道已经聚满了年轻活力的身影,在众多古玩店、小吃铺与特产品店等地方出没。

    绕过这些铺坊,苏家就坐落在这一条街的后边僻静处。

    车子拐进石板巷,轻微颠簸了会,两边是高耸的墙,车速要放得慢,以防有人或者狗从前面弯口窜出来,在石桥不到的地方往右拐,数过去第一户是苏越洲的大伯家,第二户就是他们家。

    桥下流着一条长长的河湾,边上是两排民居房,邻里之间挨得很近,让出门前小路后就没有多大的庭院空间。

    苏家称得上是经典老宅,但因前后左右地基不阔,近几年只是装修时加入了洋式风格,看上去半新不旧,远观巍峨壮丽,在周围一众民宅之中显得相当独特。

    再而,小镇早年因茶文化的奠基声名远播,苏家白茶便是行内最受益最权威的茶品牌,从苏越洲的太爷爷白手起家,传到他爷爷那一代再至他爸爸和他大伯,年年收成水涨船高无往不利。

    也正是因此,让苏家成为了小镇上所谓的千万富豪。

    不过这个财富统计还停滞在前年,这两年没有对外报道也就没有数据更新,但夏川曾听见苏世光在饭桌上打电话谈生意,从那所谓的富豪口中透露出的保守数值,她脑回路长粗略算了算,起码还要翻两番,早就达到了九位数。

    资产丰厚,自然而然就要拓展领域了,成立公司投资上市,再紧抓近年来形势热门的互联网营销,渐渐地就走上了正轨。

    苏家到了苏越洲这一代,除了他堂姐苏屏,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孩,因此更是被他同学开玩笑戏称“苏少”,意为将来的白茶掌门人。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放学那时整理书包太着急,夏川也没来得及检查,回到家想翻书的时候才发现忘带语文课本,她垂死也想不起那诗词前后怎么背来着,硬是逼迫自己的大脑努力回想,就这样拖到了晚饭以后。

    想不起来,今晚是别想睡了。

    无奈不得,夏川去找苏越洲碰运气,敲响他房门,门应声而开,没有关紧。

    苏越洲难得一副认真的样子伏案在做卷子,夏川推开门就看见他俯身的脊背,上身一件黑色背心,下身一条大花裤,左腿无处安放地搁在旁边的椅子上,房内开了极低的冷气还不够,边上放着一把捏到最大风档的立式风扇。

    夏川身着一条短袖睡裙,进门就感觉到令人发抖的凉意。

    苏越洲听见声响回头看她一眼,手中的笔杆子还忙着在写,很快他又转回去,声音拖长问她:“什么事?”

    “你语文课本带了么?”夏川就站在门口。

    苏越洲用笔指了指边上的书包,“自己找。”

    夏川将门半开着,心情如同解谜一样,急切地去找语文书,想着只看一眼,看一个字她就大概能想起来了,这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卡在半中实在令人难受。

    然而——

    这大爷的语文书究竟藏哪了,她翻了两遍也没找到,却意外摸出一张写了串手机号码的小纸条。

    她看了眼,静悄悄地放回去。

    “你语文书放哪了?”她轻声问。

    其实很不忍打扰这么勤奋又刻苦的画面。

    苏越洲头也不抬,随意敷衍:“哦,可能忘了吧。”

    忘了?他这是随机塞的书吧,连自己都记不得。

    夏川无奈认命,给他的书归放好。

    正准备无功而返,大爷在书桌前抬头,好心地问:“想看什么呢,你也有要的时候啊,怎么不问我?说不定我知道呢。”

    夏川一想也是,翻书还不如好记性来得快。

    她立在原地,报出来:“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下一句是什么?”

    “苏轼的《赤壁赋》啊,好像是……是什么来着?”

    万万没想到,苏越洲当即也被问住了,原来死脑是会传染的reads;。

    夏川觉得还是一个人冷静会吧,说不定突然间就想起来了,到时候写它个五十遍,铁定过目不忘。

    苏越洲却再次叫住正准备挪动脚步的她,提议:“问你们语文课代表呀,多么简单的事。”

    夏川懵:“我又没手机。”

    “我有呀!”某人捏住手机朝她晃晃。

    夏川无语:“你确定要为这个而去问?”

    “怎么了,丢人吗?”

    “很丢人。”夏川否决,“我还是自己去开电脑查吧。”

    不待苏越洲回话,她转身出去,并将门带上。

    苏越洲一听来劲了,扔下作业一路跟进隔壁书房,看着夏川一步步开电脑,自个在一边旁观,目光溜着下面的键盘。

    夏川猜出某人的目的性,嘴硬道:“我不会告诉你开机密码的。”

    所谓的开机密码其实是苏世光趁苏越洲不在的时候,让夏川自己设置的,并让她别透露给苏越洲。

    苏越洲去惯了网吧,对于家里的电脑也没有想玩的*,只是单纯不爽唯独自己被瞒着,想让人别这么自以为是。

    “你有疑问,我也有疑问啊。”苏越洲说,“许你自己查,就不许我看?”

    夏川心说,随你。

    台式电脑开得很慢,书房又闷热无风,夏川连拍了好几只蚊子,双脚不停地跺着,却见身边的人安然不动。

    “你是来喂蚊子的吧。”某人笑话她。

    夏川忍不住挠腿,终于等电脑亮起来,跳到输密码的界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抬眼看某人,某人也正看着她,眼中闪着精光,嘴角也露笑,挑衅地催促她:“输啊!”

    要她大大方方地输还是不敢的,夏川将十根手指一齐盖在键盘上,摆放的位置不均,眼神飘忽不定,算准了机会,赶紧一口气输完,敲击enter。

    电脑成功进入桌面模式。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声,夏川狐疑抬头。

    苏越洲嘲讽地摇头:“你的密码太弱了。”

    “怎么弱了?你知道?”她不信他能看出来。

    苏越洲大声报上:“你名字的拼音,加上一个下横线,再是你的生日。我说的对不对啊?”

    夏川内心一个白眼,这……怎么看出来的,她输得并不慢啊。

    边上的人坐到书桌上,一只手轻轻扣着,弯下腰凑近她说:“拜托,打游戏的人几乎都是不看键盘的,你的手放的哪个位置,我早就看透了。”

    夏川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佩服你。”

    苏越洲厚脸皮道:“承让。”

    网络相当智能,夏川只百度了前半句,后半句话就自个跳出来了reads;。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若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

    夏川看到后半句一顿,这么发人深省的句子,她怎么会轻易就忘记呢。纵观自身,她也时刻在这样要求自己。

    苏越洲看她突然发呆,望了眼电脑,问她:“还用电脑吗?”

    夏川扔开鼠标,站起来:“我不用了,你要用就用吧。”

    苏越洲提醒她:“不打算改密码吗?”

    夏川摇头:“没意思,你又不缺电脑玩。”

    苏越洲呦吼一声:“挺明事理的嘛。”

    夏川回到房间继续解决未完成的作业,苏越洲在书房也没有待多久,只是上了会□□,跟方城聊了几句话,很快关掉电脑回房。

    夏川晚上睡觉时间基本与学校安排的一致,在九点的时候必须上床。她将空调温度打高,出门上一趟厕所,经过苏越洲房间的时候,清晰地听见游戏的战斗音。

    叔叔阿姨的房间在三楼,夏川很少上去,除此之外,苏越洲奶奶孤身一人,在俩儿子的家中轮流居住。

    那是一个信佛又有善念的老人,夏川初来苏家的时候,最先被苏奶奶感化,或许老人都怀有慈悲怜悯,逢人嘴中念叨“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奶奶对她甚至比苏越洲还要好,那时苏越洲调皮得很,总在她身上捉弄找乐子,苏屏和苏奶奶为了维护她没少训斥苏越洲。

    这大少爷狂妄自大的脾气到了跟夏川身高齐平的时候,倒是收敛了些,兴许是青春期的心理因素发生了变化,但还是少不了偶时阴阳怪气的嘲弄。

    夏川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的人生准则,在同一个屋檐下安然地生活着。

    一个人的架是吵不起来的,她顶多跟他斗两句嘴,到了第三句的时候,就默不作声了。

    这也是最让苏越洲感觉无力的地方,就像是一口气已经涌到喉咙处,关键时刻正想迎面喷出来,却发现对方给你塞了一团棉花,无声地堵住,出去不忍心下去又不甘心。

    夏川跟苏越洲的相处模式长达多年,对他有时候说话的套路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她回到房间锁上门,盖上毯子开始入睡。

    似乎做了一个梦的时间,她以为是后半夜,半睡半醒间听见笃笃的叩门声。

    没有人说话,光是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房门内外,让饱含睡意的人瞬间清醒,听着有些瘆人。

    一次敲三声,非常规律,显然外面的人不会是叔叔阿姨。

    夏川迷蒙着眼,想着他要干什么呢,趿着拖鞋走到门口,开出一条细缝,忍不住打了声哈欠,语气松散地问他:“你有什么事?”

    这话问完夏川才发现自己没开灯,但是对面房间亮着光,他背光而立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笔直地站着,双眼看似很无神,有点像是夜中的……一抹孤魂野鬼。

    “啊!”夏川被自己的想法轻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这时野鬼说话了。

    夏川在他眼前挥挥手,屏住气小心地问:“你在梦游吗?”

    手上顿时一痛,被人打开了,夏川捂住手揉着reads;。

    随之而来的是某人的烦躁声:“谁他妈还在造谣我梦游!”

    夏川刚才也是一念之间想起来的,谁让他深更半夜不睡觉连续敲别人房门,听见的人都得吓坏吧。

    “那你为什么敲门不说话?”

    “我本来不想吵你的,敲三十下你不开门的话我就放弃了。”说着他特意指明,“你开门的时候刚好是第三十下。”

    夏川难以控制地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问:“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苏越洲靠在门框上,生无可恋地仰天叹气:“空调坏了。”

    夏川猛然抬头:“坏了?”

    “我还骗你啊。”

    苏越洲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意思是你不相信就自己去看。

    夏川果真走到对面,摸到遥控板按了一通,其余都还行,就是没有了正常的制冷效果,室内温度升了回去,只留一把电扇呼呼地吹着。

    苏越洲跟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应该是氟利昂不够了。”

    夏川心想,鬼办法是你最多,你都解决不了,我更没法了。

    “只能等明天找师傅来修了。”她放下遥控板。

    “废话,难不成我指着你来修?”

    夏川无声瞥他一眼,看了一圈他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劝他一句:“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你忍忍吧。”

    苏越洲却不同意,连声诉苦:“这么热,你来睡试试看?我就是因为睁眼闭眼被折磨地睡不着,失眠有多痛苦你知道吗?还有,你带进来的蚊子,咬得我满手臂满大腿都是包,你看看,看清楚。”

    某人将自己的手臂和腿部迫不及待地伸到她面前,不怪夏川眼神差思想歪,她只看到了那一丛腿毛。

    眼神避开,她挠挠腿,小声辩解:“谁说一定就是我带的蚊子了,再说你把我叫醒起来看你的现状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睡我房间去?”

    此话一出,苏越洲“诶”了一声,“对啊,你房间比我大,让点地方总有的吧?”

    夏川顿时脸红结巴起来,“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床只能睡我一个人。”

    某人将脑袋低凑过来,“你脑子想歪了?谁说睡你的床了?”

    “那你……”

    “打地铺,总行吧?”

    “也不太好。”仍是犹豫不决。

    苏越洲看着这个倔强小气的人,“那行,我找我爸妈去……”

    气氛静默。

    “……”夏川绞着手指做了多次心理斗争,在最后关头,喊住前面欲要走的人,“那你把席子拿过来吧。”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苏越洲像是得逞般地笑起来,问她:“花露水在哪?借我用用。”

    夏川回房去找,他大咧咧地跟进去,又嫌弃说:“你这温度打跟不打有区别吗?”

    “有冷气就够了,打低了容易感冒。”

    苏越洲拎起她的遥控器,在上面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等等,你还设置了时间,你就打算开两小时?”

    “睡着了还有什么知觉,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苏越洲哼了一声:“那是你睡眠好,空调在你房里不是这么用的,我觉得我俩应该换个房间。”

    夏川将花露水递过来,里面还剩一点。

    苏越洲握住瓶颈一股脑往手心里倒,开洞口不小,立刻荡出一股浓浓的清凉香味。

    “你倒太多了。”夏川皱眉reads;。

    “就这点心疼什么,明天我给你买一瓶来。”

    苏越洲毫不在乎,在四肢各处拍了个遍,整一瓶很快就剩底了。

    夏川捂住鼻子,差点被香味熏晕过去。

    “可以睡了吗?”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你睡啊。”苏越洲大方地说,“我还得搬东西。”

    回顾前半夜的燥热难当,苏越洲后半夜这一觉终于算是睡舒畅了。

    他就睡在夏川床尾处下边,摆着横向的睡姿,跟竹席一同带进来的还有那把大力风扇。

    冷气比先前打低了些,夏川颇觉得凉,又因为房内多了一个人,用毯子将自己的身子卷了好几层,就这样毫不动弹地侧躺着。

    随着时间过去她瞌睡劲怎么也不来,而今晚原本哭诉要失眠的人早已沉沉地呼睡着,自己却无端失眠了。

    她将这个责任归推到睡在地上的人。

    清晨,房内泛起一丝光亮的时候,夏川就自然醒了,只是因为困意赖了一会床。

    空调自动关了,空气中有些许暖意,并不影响她睡。

    整个房间只有角落的风扇还在呼呼地运作着,全范围地吹着地上的人,她悄然起身爬过去看,苏越洲全身开着大字仰睡着,呼吸均匀轻浅。

    夏川看了一眼便躺了回去,迟睡早醒头一回,氛围又很怪异,她无法装睡,索性先爬床去洗漱。

    等一切忙完,衣服也穿好了,整栋楼仍显得楼静悄悄的,她回到自己房间,发现人已经换了先前的睡姿,但看上去还是毫无知觉。

    看看这个时间点,叔叔阿姨差不多就要下来了。

    夏川走过去,用脚点点他的脚底,连喊着:“喂!”

    苏越洲其实也已经处于半醒状态,他翻了个身侧躺过去,两腿蜷缩起来,口中含糊道:“吵什么吵……”

    夏川小心地走到他头顶那一方,耐心点醒:“已经早上了,你可以回自己房间睡,不然你妈待会下来……”

    “就多睡一会怎么了?”某人不耐地睁开眼,正对上夏川精神饱满的面孔。

    夏川看仔细了,发现里面还带着红血丝,而她很少有在清晨跟他对峙的时刻,这样一来她反而成了不解风情扰人睡意的破坏者。

    夏川主动退一步,拿起自己的英语书,打算绕过他出去。

    苏越洲探起身来,两只胳膊撑在竹席上,枕头歪歪扭扭地落到了别处,他腰酸背痛地揉着全身,再是抓着整头如鸡毛般的发,连声抱怨:“又累又硬,地上果然不是人睡的。”

    “好歹是你自己选择的。”夏川添了一句。

    苏越洲看着她手中,嘟哝道:“大清早就看英语,要不要这么勤奋?”

    “早上的记性最清晰,如果你不想到时候被英语拉后腿的话,也可以试着记点单词。”

    夏川并不指望他能听从她的话,只是给了个普遍性的建议,而这种建议相信他们英语老师没少说过。

    夏川抱着书走去朝北的阳台边,她喜欢这样面对大自然时默默熟记,效率很高reads;。

    早晨的空气清新怡神,从围栏边往下望去,后面庭院的风景一览无遗,苏叔叔喜欢养些花草果树,靠着墙边的一侧摆了层层花架,整片空气弥漫着静夜过后的淡淡清香。

    夏川看完一篇语法用词,苏越洲破天荒地也捧了一本书走过来,在身后的藤椅上坐下,悠哉地翻看,还大声念出来:“abando,放弃,抛弃。”

    夏川神经顿时敏感地一跳,转过身瞥了苏越洲一眼,对方似乎也感觉出什么,安静地一瞬不瞬盯着她脸色瞧,接着无声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夏川抿了抿唇,以前每次翻开词汇书首先都能看到这个单词,最初都很触动,后来看着看着也逐渐无感了。

    她在另一把藤椅上坐下来,说:“你尽管读出来好了,我无所谓的,但是你没必要为了敷衍每次从头看起,不然一年到头你只记得这个单词了。”

    苏越洲有点尴尬,打算给自己找台阶下,抱怨起出书的人来,“看英语原本就无聊了,就不能把这单词放第一,他让我们读第一个单词就放弃吧,看着看着果真就要放弃了。”

    夏川嘴角轻轻弯起:“你借口还真多。”

    苏越洲看着她侧脸缓和起来,也淡淡一笑,随意将书翻到后面几页,开始挑单词默记。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谁也不出声,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夏末清晨的时光静静流淌着。

    早餐吃的是面条,陈佩宁煮了满满一锅,准备犒劳辛苦学习的俩人。

    苏越洲刚挑起面,就开始发怨:“老妈,我房间空调坏了,你得找个修理工来看看。”

    “空调坏了?”陈佩宁讶异,“昨晚坏的吗?”

    “睡到一半被热醒。”

    “昨天还挺热的,怎么不上来找我们,新客房早就装空调了,你忘记啦?”

    夏川突然间想起来,楼上那间客房收拾得很干净,原本就是为总抱怨北边房间潮湿的苏越洲准备的,昨天他俩居然都没想到。

    她看过去,某人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左手猛拍桌子,恍然道:“呀……我还真忘了。”

    陈佩宁看着苏越洲,不由疑道:“那你在房间还睡得着?”

    夏川快速嚼着嘴里的面,桌下的脚悄悄伸过去,踢了踢坐在对面的苏越洲,以示警告。

    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有抬头看她,一派悠闲地对付碗里的面,但夏川明显感觉到他也回踢了过来,顺便还用两条腿将她的鞋脚猛地夹紧。

    夏川没有防备,下身微微一滑,筷子上的面条尽数滑落到桌子上面。

    对面的人发出噗嗤一声笑,嘲讽道:“你会不会吃面啊?”

    夏川脸色微红,慢慢收拾残局的片刻,拼劲力气将自己的脚抽回来,并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苏越洲心情愉悦地朝他妈道:“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有什么难处的。”

    夏川内心已然死骂,这么能耐,那昨晚敲她房门吵得别人睡不着觉的人是鬼吗?

    早餐在看似和谐实则争锋的局面下吃完,夏川帮忙收拾了碗筷,从厨房出来,苏越洲已经没了人影。

    陈佩宁也问:“苏越洲呢?”

    夏川表示不知道reads;。

    紧接着,他妈就像是逮小鸡一样到处喊人:“苏越洲!”

    喊了大概五六声,苏越洲才悠悠现身。

    他去了后院,语气神烦道:“我没失踪。”

    他妈又是苦口婆心地训诫了一番。

    苏越洲理由颇多,说:“吃得太撑了,我就想运动一下。”

    然后,他叫住正打算上楼的夏川,朝她招招手,说:“过来,陪我打一圈。”

    夏川转了方向木然地往后院走,看清他手上的拍子,皱眉:“打乒乓?”

    “啧啧,干嘛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苏越洲递给她其中一个拍子,理所应当地说,“早上好歹也陪你晨读了,再去脑子要秀逗的,劳逸结合懂不懂?听哥哥的,来杀一轮。”

    夏川拿拍子当扇子扇,站到一边欣赏盆栽,“才刚吃完,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后院中央摆着张小乒乓石桌,也不知是哪来的,好像很久以前就在了。

    夏川的乒乓就是被苏越洲硬逼着教会的,起初的时候他总骂她笨,发球姿势也难看,两人连起来打的球不会超过五个。

    那时候夏川对他还有些胆怯,不敢违抗只能听从,像是一个受气的陪练,每次打球有一半时间是在捡球。渐渐地,她学出些门道与技巧,对此有了点兴趣,同时也让苏越洲升了些成就感。

    苏越洲拿拍子用力敲着石桌,朝她喊:“你说喘一口气,都喘了几口了,好了没?”

    夏川撇着嘴,活动筋骨走过去,向他提出要求:“我先发。”

    苏越洲将小球沿着桌面拍过来,“你先就你先。”

    两人都没有上过正规的乒乓课,基本上是自发形成的一派,苏越洲的球偏用力过猛,像是以为一击就能打败对方,但发现对方接了球再打回来时,就会从喉咙中发出更响的一声以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夏川摸清他打球的套路,同往常一样的虚张声势,相比较下来,她的球就温和多了,还会将球线从偏角扳正,打回正常的路数。

    所以,越是如此,苏越洲越是将球放得远些,到了十个球以后,他就开始扣杀,落到夏川这边弹得老高,她无法只能退步去接,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地上放着的木棒子。

    脚底一滑,整个屁股被摔痛。

    夏川五官皱在一起,一边揉着一边起来。

    苏越洲毫不同情,走过来遗憾叹道:“感觉你退步啦,以前不是挺会杀球的嘛,刚才那个你明明也可以接的。”

    夏川撑在桌边,那下痛还无法言喻,说好了打一轮,她已经打了五轮了,如果只是为了证明输赢,那么,他赢了。

    夏川摆手:“不打了。”

    苏越洲看着她苍白的脸,收起调笑:“真那么痛啊?”

    夏川斜眼看他:“你摔一下试试看。”

    苏越洲低头去瞧她身后,“我看看。”

    夏川立刻用手捂住,低骂一句:“流氓。”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周日下午返校,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上几乎挤满了高中生。

    夏川跟苏越洲一同出门,在等车的站牌边恰巧碰见了朱甜跟方城,他俩正热切地聊着天。

    方城一见到苏越洲就扑上来喊兄弟,连问这周双休都做了些什么。

    苏越洲拍开他的爪子,“还能怎样,当然是复习啊。”

    “整天多没劲,就没有出去玩?我还一直等着你来找我呢。”

    “这周不行,我妈在家监督我。”

    “我说你妈这也太……那天你不是能用电脑吗,去不了网吧,咱们可以在家对战啊。”

    苏越洲听见这句看了夏川一眼,他故意将声音放大:“我那电脑早被人占了,哪里还属于我。”

    夏川不聋,他说什么自然是听得见的,她没搭理转过身去跟朱甜说话。

    没一会,车来了,里面的乘客早就超载,但碍于学生返校的特殊时间点,勉强让人在车门处挤下reads;。

    几个人各自听歌玩手机一路到学校。

    进校后,苏越洲跟方城钻进了小卖部半开的卷闸门,里面这时候有卖各种速食餐盒,加热过后就能吃,比食堂的伙食来得要更加丰盛美味。

    虽然这很受学生欢迎,但却是被学校监管处抵制的,原因也不知为啥,同学们猜测是因为怕食堂流失客源,总之这种莫名其妙说不出理由来的规定不在少数,而小卖部为了能暗搓搓地做生意,要求他们只能在里面的餐桌上解决。

    速食餐盒为了营销在外包装上贴了高考大餐四个大字,夏川没去吃过而她也不会去吃,算下来都够她在食堂吃两顿大荤的了。

    她跟朱甜随后也一道走进小卖部,但她照例去面包架找吐司片当早餐吃。

    排队付钱的时候,苏越洲在一旁等微波炉加热,看着她买的东西,一脸嫌弃:“又买这个,你不做话梅精,改做吐司精了?”

    对此,夏川轻描淡写地说:“我喜欢。”

    方城站一边,不怀好意地在这俩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然后嬉笑道:“兄弟,你管得也太宽了。”

    朱甜走过来插嘴:“人家想默默关心,你去揭穿他干什么。”

    方城笑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应该说……”朱甜镇定地模仿着,“兄弟,不管你追谁,我都支持你。”

    方城哈哈一笑:“那他要是追你呢?”

    朱甜无语地朝他翻一个白眼,“又跑题,真不想跟你说话。”

    夏川听着也很无语。

    苏越洲拍着方城后脑门,“就知道跟女的说话,眼睛都看什么地方,看你的饭去,焦了!”

    方城用鼻子嗅了嗅去瞧,饭盒好端端地在微波炉里面加热着呢,定时打铃关闭,傻蛋才以为会焦了。

    待两女生一走,方城睨向苏越洲装模作样看手机却略显不自然的脸色,自信满满道:“兄弟,你就承认吧!”

    正好加热完毕,苏越洲转身去拿自个的饭盒,斜了方城一眼,“承认你个鬼。”

    夏川和朱甜转去宿舍整理东西,又因为各自寝室的同学还未到来,便又相约一块去食堂吃饭。

    在高一高二未开学的这段期间,食堂只开放一楼,因此菜式品类不多,看上去也没让人有多大胃口。

    夏川一边扒着饭,一边听朱甜讲她们文科班的趣事,然后又说到明天考试的安排事项,最后扯着扯着居然聊到了苏越洲身上。

    “你知道吗?”朱甜神秘般地低声说,“苏越洲跟你们班的梁雪菲在交往。”

    食堂吃饭的人很少,稀稀拉拉地坐着,周围压根没人。

    夏川含着饭粒点头。

    那么高调,想不知道都难。

    “……好像好了没几天,就分了。”这是朱甜的后半句话。

    夏川停止咀嚼,愣愣地看着她。

    朱甜问:“你难道不知道?”

    夏川夹了一块土豆放嘴里,心说我哪有像他那么多管闲事reads;。

    “我好像听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城那个大嘴巴自己跟我讲的。”

    夏川反应淡淡:“哦。”

    “他泡妞的本事还是没变诶,方城狗腿一样帮他去问手机号码,就这样勾搭上了。”朱甜说着停不下来,“不过这次好像是为了打什么赌,他们男生之间就爱玩无聊的屁事,真不懂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装着游戏。”夏川缓缓接口。

    方城跟苏越洲凑一对,做什么都跟玩游戏般,没有正经样。

    朱甜点头:“的确。”

    *

    晚自习开始前,夏川一直盼着能够快速实现换组行动,但是却被老班一声令下,说考试之后再换。

    老班的命令就是老魏的命令,她无奈只能继续在窗边屈坐。

    第一节自习下课,有同学在教室门口的墙上贴了两张纸,分别是明后天的考试时间与考场分布安排表。

    马上就有许多同学像苍蝇一样围上去,声音乱糟糟,一个说我在哪个教室,一个说你在哪个教室。

    夏川还没急着去看,同桌陈尘走回座位告诉她:“帮你看过了,你在六班。”

    啊?六班?

    就在隔壁,挺近的,挺好。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来了。

    老班拿着考场桌角要贴的的信息条,给靠边的人挨个送过去,夏川接手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表情瞬间石化。

    苏越洲男30505

    夏川特意将自己座位的排序号数了数,没错啊,她就是第五排的。

    这么巧的事,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然而,她的信息条还没贴上桌,老班又立刻收了回去,直说弄错了,总的考场位置还嫌少,最前面应该添一张桌子,便将教室后面的空桌搬到了第一组的最前面。

    这样算下来,苏越洲正好就在夏川前桌。

    夏川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然她得去借把锁将自己的桌子锁起来。

    预料之中的,课间的时候,那厮果然就迫不及待过来考察自己明天的考试座位了。

    夏川没在窗边看见那一排白牙,却看见白牙从外面飘了进来,直接坐在了陈尘前桌的位置上。

    “这就是我的考试座位啊。”苏越洲起身数了数,满意点头,“不错,刚好有墙壁挡着,方便作弊。”

    陈尘疑惑:“你有什么需要作弊的?”

    “英语单词词组啊。”苏越洲说着对旁边的女生打招呼,“同学,不介意我明天在你桌子上写几个单词吧?”

    夏川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这是别人的桌子,你好意思吗,你的记性不会蠢到连一张桌子都不如吧?”

    她话说完,其余三个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她,夏川若无其事般低头。

    碍事儿的人倒是乐开了,“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作业呢,你听见我说的话了?”

    苏越洲将手放到夏川与试卷之间挥了挥,被夏川无情地用手打开reads;。

    苏越洲笑起来,恰巧预备铃打响。

    他屁股终于离开椅子,起身像是讽刺般忠告道:“好学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夏川前桌女生转过头来,对她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关系不太好啊。”

    夏川低头说:“向来不好。”

    陈尘却说:“是太好了吧。”

    女同学兴致勃勃凑过去,“你知道什么?”

    陈尘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要是没兴趣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那是他话多吧。”女同学突然话锋一转,“那你会不会跟没兴趣的人说这么多?”

    陈尘尴尬笑笑,“我……也不会吧。”

    夏川悄悄抬眼,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与温度的缘故,瞥见女同学脸颊有些绯红,她好像无意之中又猜透了一个女生的心思。

    不过这也很正常,在高一的时候,夏川就听班上的女生扒过年级段内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陈尘是她听过次数最多的名字,甚至于还有一种说法,女生们常常组团去他们班级看他。

    不用多说,到目前为止,夏川所见过的全校男生,陈尘确实是模样长得最帅气的,至少笑容很阳光,为人也很亲和,成绩又很耀眼,没有让人觉得傲慢反感的地方。

    这样一想,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有幸跟他成为了同桌。

    但是有一点夏川不愿承认,那些杜撰出来的年级帅哥名单上面,还有苏越洲的名字。

    她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进高中那会儿,苏越洲还没有现在这样的身高,夏川仅凭这一点就在内心将他果断划掉。

    那不过是个打篮球需要垫凳子才能扣到篮的人罢了。

    关于这一幕是如何看到的,夏川打死也不会在苏越洲面前提起,否则她怕自己会成天受人威胁。

    那时候,夏川已经长到一米六二,苏越洲仅一米七,但两人站一起,却看似差不多。

    苏越洲每回跟她一起见人就被比较,心中逐渐恨矮,当时还没怎么接触游戏,就跑社区公用篮球场找伴打球,一年时间果然往上蹿了四厘米,让他骄傲地走路都直挺了许多。

    在这方面有了显著成就,苏越洲自然还要更多满足,甚至比起记单词还更持之以恒,那些被他打坏的篮球少说也有三四个了。

    高二放暑假那会,苏越洲又不知从哪得来的助长运动,在院中的顶棚上挂了两个高高的吊环,每天有事没有将自己举挂着,就像是奥运体操健将般,上蹿下跳地荡起秋千,那股支撑力度让夏川每次经过都提心吊胆,深怕出现什么断裂。

    但是结果证明,回报是赋予那些勤奋努力的人的,苏越洲目前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九。

    他曾经发誓要长到一米八,不过这剩下的一厘米,在夏川看来是很难办到了。

    因为,这个曾经的运动达人,目前已经成为了游戏达人。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周一上午第一门考语文,早自习便有不少人在默背古诗文,整个教室沉浸在紧张的氛围当中。

    夏川将《赤壁赋》全文来来回回读了几遍,这里面几乎每一句都是考点,她不允许自己到时候丢冤枉分。

    下课铃声响过以后,所有同学将桌面整理干净,匆忙赶赴各自所在的考场reads;。

    夏川不着急走,先去了趟厕所。

    等的时间有点长,再回来拿笔袋时,她的前面已经有人坐下了。

    那人靠墙而坐,胳膊肘分别撑在前后两张桌上,眼神笑而不语地直盯着夏川检查笔袋的动作。

    夏川做着自己的事,鼻尖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应该是他早晨洗了个头,又未来得及吹干,就这样随意揉着在半空中甩了甩,她心血来潮瞥了一眼望过去,额前那一丛细发乖顺垂落,在窗户透进的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芒。

    这么一看,两人视线不期然撞上,空间顿时安静下来,不过彼此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夏川单手在自己桌面上轻轻按了按,迅速转身走出教室。

    语文考完考数学,夏川觉得这次卷面难度系数不高。

    她在前两天刷了几道典型例题,与目前看来颇为类似,解题思路十分顺畅,完全没有卡住的不顺感,到了最后交卷前还估算了下分数,觉得应该不低。

    考完时间点比平常有所延迟,几乎所有人出了考场都直奔食堂,夏川打算回一趟教室也约人一起走,没想到才进教室,就发现她书桌旁边围了一堆人,正面红耳赤大声嚷嚷争论着什么。

    “这题绝对选a,废话少说,就问敢不敢打赌?”

    一个仅凭声音就能被她辨别出来的人。

    走近了,夏川发现苏越洲整个身子坐在她桌子上,两条腿垂挂晃荡,手指点着试卷异常激动地朝人比划。

    “……可我们都选c。”其余人站同一战线。

    苏越洲信心满满地坚持己见:“你们就没有发现题目有歧义吗?不重复后面那个逗号,归入前面半句话就是已知事件,选c的只能说明是给你们看的套路。”

    “啊?”有人翻看试卷,重新审题,并开始自我怀疑。

    “我还是觉得选择c,你这个理由太歪了。”

    夏川围观了一会,才听出他们在对一道概率选择题各抒己见,她的答案跟大多数人一样,当时没有怎么细致地看,按照寻常做题的思维,她很快就得出选项c的答案,而且这道题在她看来是送分题,看似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细究的。

    现在听苏越洲这样一说,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不过目前正确答案选什么还不好说,因为以往有出现这样分歧意思的,教研组老师都会在广播中小做修改,但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提示,不知道是这个歧义正如苏越洲所说是个陷阱还是说所有老师都并没有对此在意。

    夏川心底有些慌,这单选题一错就是五分去了,还真是丢不起。

    苏越洲那家伙却是已经发现她的存在,朝她努努嘴:“喏,你们课代表回来啦,问问她呗,看她选的什么。”

    夏川将自己的卷子折得跟块豆腐似的,默默地穿过围堵的人群,伸手过去掀自己课桌,预备放好东西就离开,不与他们有口舌之争。

    苏越洲懒洋洋地让了让身子,在夏川伸手过去的刹那,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卷子抽了出去,并迅速摊开来看上面的单选答案。

    “喂!”夏川跳着身子去够,苏越洲伸长手臂举得老高。

    这家伙现在常常以身高示威欺人reads;。

    “你也选c啊……”他略表遗憾地拖长了最后一个字音,对她惋惜地摇摇头。

    夏川拉扯下他手臂,终于将自己的卷子抢了回来,果断往课桌内一塞,有些心虚:“也许是你错呢。”

    “那就看着吧。”苏越洲见没人跟他站同一立场,指着看戏的众人打赌,“要是我错了,我就请你们每人一瓶可乐。要是你们错了,就反过来请我。”

    在场有五个男生,答案一律选择c,估计都觉得自己胜算很大,于是信誓旦旦地成交了赌注。

    夏川被这一段小插曲耽误了时间,去食堂排队的时候只赶上了尾巴。不过她脑中一直在回旋着刚才那道题目,现在不是赌注的问题,而是这种歧义带来的困扰。

    不得不说,苏越洲在这方面观察得很细致。

    夏川边吃饭边和人议论起这道题来,周青她们都觉得没什么可探讨的,说出卷老师的意图不在此,只有可能是印刷错误导致的。

    这件事被夏川放在了心上,她打算中午去老魏办公室领卷子的时候顺便提及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她人刚到办公室门口,迎面撞上苏越洲从里走出,这里边全是数学老师,他来也只可能是找老魏的。

    夏川看着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像是中了头彩似的,心底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越洲朝她轻吹了声口哨擦肩而过。

    她走向老魏的格子间,还未开口就见面前的桌上正摊着上午考完的那张卷子,视线快速扫到那道要命的概率单选题,眼尖地注意到标题被老魏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中午午休,老魏来了一趟教室,双手空空,让大家将数学卷子拿出来,意有所指地提了一下单选第九题。

    他直接问:“这道题选a的人有多少?”

    众人东张西望。

    只有寥寥五个人举手。

    “放下。”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屏息等待着老魏的下一句话。

    然而夏川心中已经有数。

    “剩下的人准备好给自己扣五分吧,正确答案是a。”老魏严肃道。

    “啊?怎么会是a?”

    “分明应该选择c啊,怎么算的a……”

    “……”

    不服气又不明白的声音逐渐多起来。

    老魏解释:“这道题目原本答案是c,应该算是出卷老师的失误,中间多加了一个标点,现在我们要重新审清题意,已知条件是……”

    底下有不少人唉声叹气,纷纷在卷面上划来改去。

    “这题目啊,我原本也没怎么注意,是隔壁班一个学生特意跑来我们办公室,给我们讲解了一番才发现,这说明仔细大胆的人还是有的。题海战术不是为了给你们寻找相同解法的题目,独树一帜的思维也是我们需要开发推倒的,这就说到以后数学在你们生活中的运用……”

    老魏毫无例外地又开始长篇大论reads;。

    边上的陈尘苦笑摇头:“看来还是他对了。”

    夏川撇撇嘴小声说:“这不是偏题了,是偏科吧,竟然给我们考语文。”

    陈尘笑笑:“你应该说苏越洲这人思维跳跃。”

    夏川不以为然:“他是活在他的游戏世界里。他称第二,不允许别人称第一。”

    “现在还真的让他称第一了,反正我已经扣了五分,其余地方我们过了一遍,基本上都能对上。”

    数学满分?夏川心底哼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以后看所有人的眼睛非长到头顶不可。

    下午两门考试,夏川都巧妙地避开了苏越洲,以防借用上午那道题被冷嘲热讽一番,她现在已经能联想到他那张看谁都趾高气昂的臭脸。

    晚自习前,傍晚的天边还映着夕阳余晖,天气热得人口干舌燥。

    夏川从寝室出来,教室的矿泉水因为没人搬运已经轮空半天,学校的热开水又冷得不及时,她去小卖部买纯净水喝。

    在入口处偶遇方城,对方手上拎着满满一大袋零食,手上还捧着几包干脆面,像是一个囤货采购员。

    夏川看着有些滑稽,开玩笑说:“买这么多,你们开班会啊?”

    “哪有班会。”方城停下来跟她解释,“不过是打赌输了,输的钱用来买零食。”

    “不会是赌的……数学选择题吧?”

    “你也知道啊我去。”

    “……”竟然在两个班都打下赌注,也是没谁了。

    夏川重新审视了这堆零食,叹了句:“不少钱呢。”

    “对啊,我们几个人集资给他买的,这大爷要求还挺多,指明要这个要那个,你说买这么一堆零食他要吃嘛。”

    “撑死他。”夏川转念一想,又问,“他不是只要喝可乐吗?”

    “可乐?”方城想了想摇头,“没说。”

    *

    喝着冰镇水走到三楼,夏川刚上走廊,就从后窗户外面发现自己课桌上的异样。

    “这谁放的?”她隔着窗户探进身,拎起那大红色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小包零食,如果她没看错,这不就是刚才方城买的吗?

    他什么眼神,这也能放错?

    夏川将整一袋从里面拽出来,拎上去还显得挺沉,仔细一瞧里面竟然有两瓶哇哈哈,还有酸奶妙芙话梅桃干旺仔牛奶糖等一系列哄孩零食。

    夏川镇定地往六班的方向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暴发户的姐姐。

    苏越洲好巧不巧地就趴在围栏边探头,跟楼下不知谁喊着话,一唱一和。

    “喂!这是不是你的?”夏川用袋子撞他腿。

    苏越洲回头,先看她,再看她手上。

    他表情没有变动:“是啊,给你买的。”

    顿时,夏川惶恐地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扫射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被注视地不自然,夏川将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再用右手吃力地递给面前的人。

    “你……拿回去。”她轻声说。

    面前的人回过身,毫无所动。

    你大爷的倒是伸个手啊,什么情况?

    方城恰巧从教室里蹦出来,见夏川立在这边,不由好奇,再看着她手上的东西,用手指了指。

    “喔,夏川,你怎么跟我买的一模一样啊,怎么了?你也打赌输了?哈哈哈……”

    夏川内心猛翻白眼,心说两人会不会看脸色,她在这拎得手酸,还受人瞩目,也没人上来拿一下。

    她不善在人前被围观,这个时间点走廊上回教室经过的人渐多,一层楼四个班,要是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爱传八卦的人,她以后就别想抬头挺胸上厕所了。

    夏川上前一步,刚想开口来着,猛然侧头瞧见左前方过来一群女生,正是梁雪菲她们宿舍的人,她眼皮一跳,好像时机不妙啊。

    女人是一种神秘的生物,这话一点都不假reads;。

    在夏川看过去的时候,梁雪菲正好也望了过来,并且将视线在她和苏越洲身上流转。

    夏川内心自佑,千万别误会我。

    虽然听朱甜说过他们之间的八卦,但夏川一点也没去关心询问,所谓不瞎掺和别人的感情事。

    她本想说什么,但好像一时成为了哑巴。

    她的余光里只看得见梁雪菲的目光。

    苏越洲饶有兴趣地问:“你想说什么呢?”

    此时梁雪菲快要经过他们几人身边,就在那一瞬间,夏川闭了闭眼,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这是刚才你妈在校门口给你带来的。”她微笑礼貌地对面前的人说,仿佛她是个友好的传递者。

    方城率先傻了眼:“啥?”

    梁雪菲一群人进了教室,夏川悄悄吐了口气,不看两人脸色,将袋子放到地上,撒腿就奔回去。

    太尴尬了。

    这是夏川对刚才那一幕的唯一感受。

    她回到自己课桌,借着看作业本定神。

    半分钟后,右边窗户被人从外面移开。

    只有方城一个人,他先是观察着夏川前后桌的情况,三米之内没有任何人。

    接着,他将一袋子东西拿进来,往夏川桌下塞,好声好气地说:“你就收着吧,他不吃这些的。”

    夏川推回去:“不吃还买这么多,要送人也不是我这边啊,人在里边。”

    她说着将头往后示意。

    或许语文课代表此时也正看着这边,夏川不敢往回看,小声命令方城:“给我收回去!”

    方城小心地往夏川身后偷瞄一眼,然后苦着脸将手掌收在嘴边往她凑近小声说:“他俩早就分了,不对,连在一起都没有过,就一块走过几次路,其实什么正事都没干。”

    夏川听完往后退身,毫不关心道:“跟我又没有关系。”

    “行行,跟你没有关系。”方城搞不懂这俩人究竟闹什么矛盾,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推三阻四,他正烦该如何解决时,第三者插进来了。

    “被我发现你们在偷情了吧哈哈……”朱甜人未到,声音先到。

    很快,夏川感觉窗户外边闪过一阵风,一个人影扑在了方城身上。

    “靠,你真重。”方城奋力甩着身上的牛皮糖。

    朱甜拽住他胳膊,瞥见他手上的袋子,张着嘴巴数落他:“我说你太不厚道了吧,买这么多给夏川,都不知道给我分享一下。”

    方城将自己快被扯坏的袖子撸起来,“你行了吧你,谁说是买给你的,就不是买给你的,而且也不是我买的,不对,是我买的,但是花的是苏越洲的钱,也不算是他的钱,是我们集资打赌输掉的钱……”

    一件事讲得没完没了,夏川起身趴在窗台边,看着他俩一个津津乐道,一个兴致勃勃。

    她拍拍窗户提醒他们:“哎哎,干脆你们拿去分了得了reads;。”

    朱甜兴奋地扑向那袋零食:“你不吃啊,没关系,我帮你去解决。”

    方城犹豫道,“这……不好吧。”

    夏川朝他俩挥手:“赶紧的拿走,别再我眼前晃了。”

    朱甜幸灾乐祸:“听见没,叫你别再纠缠她了。”

    方城指着她哑了声:“……你这头猪!”

    夏川将窗户关上,一切终于恢复安静。

    *

    补课测评结束的第二天,是九月一号。

    高一高二一同开学,前两幢教学楼重现生机,一整上午都闹闹哄哄。

    政教处索性趁此机会在学校报告厅给高三全年级学生办开学典礼与重要讲话,十六个班级挤在一个空间内,排座位排了半天。

    按照从前往后的班级倒序排序,六班在五班面前,夏川往前数了两排,瞥见苏越洲那醒目的后脑勺,他跟方城头挨着头,不外乎做着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这是年级段老大的谈话,班主任纷纷站在后面凑一块聊天,显得有说有笑。

    夏川往左右看了一眼,不少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拿出手机,动作不露痕迹。

    她起先认真地听了一会,而后也觉得无聊,便小心地掏出那只mp3,只塞上左耳,然后将自己的身子稍稍往下滑,撑起左手臂作为掩饰。

    夏川胆子小,也只敢周围人多的时候,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放纵一下。但凡有别的老师前后走动,她心都要稍稍悬起。

    政教处主任姚文才站在台上,像一尊佛似的严肃地盯着下面每一个人,坐在最前面的几个班级自然要收敛许多,纷纷注视台上。

    这样一比,后面中间的几个班级就要显得随意许多。

    夏川正听到一首歌的**时,瞥见姚文才从前面慢慢走了下来。

    大佛移动,所有人都乱了阵脚,身边响起不约而同的倒吸声,团结性很强地一人看众人催。

    夏川立即将耳塞拉了下来。

    姚文才所到之处,抬头率瞬间高了起来,这原因想自欺欺人都难。

    他停到某一排位置附近,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男生,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附近的一片脑袋纷纷侧头望去,屏息等待着下一刻的转变。

    校长还在上面沉稳地讲着话,仿佛下面发生什么与他无关。

    夏川看着姚文才那边,仿佛对峙了一会时间,那个男生自觉逃不过,垂头丧气地将手上的东西递上,成功收在姚文才手中,那是一部手机。

    几乎所有人都瞬间警惕起来。

    夏川看向前方,苏越洲的脑袋也跟方城分开了,她猜想他现在一定看似很认真实则百无聊赖地听着。

    自那天之后,夏川跟他在走廊上碰见过几次,但都没有什么交流,这是俩人之间最平和的状态,她乐见其成。

    夏川将自己的播放器收好,再次抬头时发现姚文才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越洲那一排reads;。

    她手揣兜里握紧,有些微紧张地观察着,苏越洲与姚文才之间隔了七八个位置,若是要抓人也不会站那么远。

    刚好这时,校长的发言稿到了尾声,所有人听出眉目,纷纷伸出双手热烈鼓掌,微妙的气氛被打破。

    有老师接过话筒,指挥所有班级按照秩序先后出去。

    不少人迫不及待地起身,座位纷纷弹回原处。

    苏越洲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往左边过道走,方城跟在后面。

    夏川也紧跟着左边的同学,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挪着小步往出口走。

    后面声音嘈杂,有不少吆喝声,夏川似乎听见谁在喊她,回头望去,苏越洲正隔着人群无声地朝她勾手指。

    她定住脚步,不明所以。

    苏越洲跟身边的男生传了一句话,两人似乎低头交换了什么,而后苏越洲转身,跟方城一起,去面对姚文才。

    夏川有些猜到什么,待那个男生走近后,她果然被迫给予了一只沉甸甸的……psp。

    男生卸掉麻烦之后走了,留着夏川站在原地无处发泄。

    “夏川,你这怎么拿出去啊?”身边的同学见了皱眉问。

    出口处有不少老师站着,夏川也很头疼,究竟自己是有多大的能耐,让他信任到将这东西塞给自己。

    他倒是玩得痛快了,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背黑锅。

    什么身外物都没带,还身着薄薄的短袖裤子,光手拿着铁定引人注意。

    夏川悄悄往肚子下面的衣角内遮,让前面的同学帮忙挡着,就这样捏了把冷汗成功混了出去。

    出去后的夏川也没怎么好过,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偷藏炸弹般,从左边护到右边,再从右边夹到腋下。

    路上撞见几个新鲜面孔的学弟逛校园,对方眼尖地认出她手上的东西,然后脸上写满震惊地看着她,那一刻,夏川简直颜面尽失。

    回到教室,夏川将烫手山芋往课桌里面一扔,心中还是不解气。

    本来等着人回来自己取,但是到了中午也没见任何人影,她猜想是否出了什么状况,暂且先忍着帮人看管,于是两手暗落落地伸进课桌内,将东西塞到最底部,用层层书本覆盖住。

    结果夏川刚进食堂就发现,自己在那边白忙活瞎担心,他人倒好,竟然连午饭都吃完了,整一副悠哉没事人的样子。

    夏川顿时气得人都不饿了。

    苏越洲看见她,走近过来问:“东西呢?”

    “在我桌子里面。”夏川停下来提醒他,“……你别自己去翻。”

    “为什么?”

    “因为……”夏川窘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能随便翻女生课桌。”

    “你能有秘密?”苏越洲惊讶。

    “怎么不能有。”她回嘴。

    “晓得了。”苏越洲歪着头靠近她,声音放轻,“你不就是刚好在那几天嘛!”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苏越洲被人羞恼地踢了一脚,放肆地大声笑着离开。

    方城在一旁看得怀疑,“哥们,你春心荡漾了?桂花还没开呢!”

    苏越洲飞起一脚:“滚你。”

    “我不滚,我就粘着你。”方城扑上去不要脸地勾住苏越洲脖子一阵亲热,“兄弟我就跟着你了,你怎么那么神,我还以为散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姚文才还留着一手呢。”

    苏越洲哼一声:“他那副样子我见多了,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心里阴着呢,就想逮我,门都没有!”

    方城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对对,你最厉害,以后还是小心点吧,我肺胆都快被吓破了。”

    “瞧你这出息……”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恰逢朱甜从小卖部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上嘿了一声:“这俩不是同性恋吧。”

    *

    学校正式开学,相比前段补课的日子,高三的生活真正忙碌起来,且在很多方面没了以往的便利reads;。

    比如,中午吃饭的时间点,高一先解放,隔十分钟是高二,再隔十分钟才是高三。

    所以,每回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出了教室就朝食堂百米冲刺,然而丰盛的菜式早被学弟学妹捞得所剩无几。

    再若是像朱甜她们那样在顶楼的文科班,加上下楼拥堵的速度更不用说了。有很多次,朱甜来找夏川暗中插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所有人颇感无聊的日常。

    升国旗与大课间操。

    每当那时,下雨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可以尽情地串班聊天腾空发呆。

    到了九月,连绵的阴雨天突然多了起来。

    这天大课间,整层教学楼如往常一样沸腾活跃,外面飘着蒙蒙细雨。

    班长刚刚通知完不用出操的好消息,有些人准备下楼去小卖部溜一圈,却被及时赶到的英语老师叫住。

    “同学们都坐回去,大课间我们来做第十三套听力,课代表上来放录音。”

    “……”

    习以为常。

    许多人纷纷不情愿地拿出听力卷。

    唉……底下发出默契的一声长叹。

    英语老师板起面孔:“唉什么唉,都给我抓紧点,拿出精神来,你们问问自己考试还剩几天,到底有没有紧张感?这是你们高考的第一步,不然在起点就摔得很难看,到时候怪谁?”

    英语高考改革恰巧在这一届开始实行,听力部分单独考试,分九月与次年三月考,取较高的一次分数算入高考总分。

    因此,但凡是英语早自习或者英语课全部都换成了听力训练,很多人都快听出了耳茧,只期盼考试能够早日到来早日解放。

    “剩下还有几套没做?”英语老师问课代表。

    “八套。”

    “今天做两套,待会上课继续,听完之后我来讲解。”英语老师撂下话后,又逛去六班。

    待人走远,底下不满的声音连续爆发。

    “靠,又占我们时间!”

    “tmd,天天做这个,做得都快吐了。”

    “天天做当然吃不消啊……”

    “你说什么,谁天天在做啊?”

    “不是你吗?”

    “你不也是?”

    “……”

    话题意思被人曲解,全班爆发出笑声,乱哄哄一团。

    突然间,窗户上传来敲玻璃的声音,很规律的三下,带有警醒人的意思,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不少人直接低头翻卷子,模样相当认真,头也未敢抬更不敢出声,夏川也闷着脑袋看题目,余光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也有少数人猫着胆子抬头去瞧,却没见着人,满脸莫名reads;。

    就这样静了三秒,夏川感觉窗外有人影一闪,接着听见她身后的男同学“靠”了一声,将窗户滑开,探身去揪窗外恶作剧的人。

    众人纷纷循声回头。

    英语课代表用力拍着讲桌:“都给我安静下来。”

    听力部分的前奏欢快音响起来,耳畔随之还传来一阵熟悉的调笑声。

    夏川皱眉,他怎么悠闲地跑出来了?

    身后的男同学催促道:“英语老师在你们班呢。”

    “那又怎么了?”

    “你不用做听力?”

    “烦,现在做这么多有什么用,等考试了还不是一样听不懂。”这话放他身上的确到位。

    男同学笑:“你牛逼,准备考几分哪?”

    “瞎蒙总也有一半分数吧,反正我已经放弃了。”

    “现在放弃也太早了吧,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呢。”

    “我一听就困,你让我怎么听?”顿了顿,带着笑意说,“要是像你前面那位一样,天天早上读英语,倒还有可能拿高分。”

    “那在这方面,你就比不上人家了。”

    “我不用比,就算我听力裸考,在其他几门上面,我照样追回来,信不信?”

    ……

    夏川转着笔,轻哼一声,狂妄自大。

    苏越洲没站多久,就被过来巡视的英语老师斥声喊了回去。

    夏川回忆着他刚才夸下的海口,不由想起中考那时的一段纠结往事。

    那年中考,苏越洲的总分估算是到了以往一中的门槛线,比夏川还高了足足十八分。

    只不过后来放榜,一中的分数线猛然比往年高了些,恰巧将苏越洲的分数阻隔在外。

    换句话说,去一中已是垫底,去二中却又不甘,这是个让人很尴尬的分数。

    不过当年凭借这样的成绩,论谁都不想就这样与一中擦肩而过,顶多花点钱走关系,这样的路数不少人在用。

    况且,苏越洲他家里不差这点钱,他妈的人脉广,也已经决定这样做了。

    一中是本市口碑最好培养人才最多的省一级重点高中,同等级的还有二中三中,不过多年下来,在高考上线率这方面都未能超越一中,而前两者又不分上下。

    二中的建校历史要比三中早,知名度也比三中高,只不过近年来,由于三中搬了新校址,不管是教学设施宿舍条件,还是交通环境等方面,都要比远在偏僻山区的二中领先许多,再加上优秀教师团体的加入,分数线一年比一年接近赶超二中。

    这样一来,二三中的起点就没有多大差别了。

    夏川的第一志愿就选了三中,保守来说录取是毫无悬念的,所以她不用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反观苏越洲很早就定了一中的目标,不过自他知道自己差了几分就能上线时,表面上多少也有些颓败,属于意料之外的心理落差reads;。

    他个性倔,在这方面很有自我主张。

    起先,他默认家里人帮他去一中找关系,后来估计是自尊心作祟又好面子起来,当着他爸妈的面给足了理由,说宁愿去二三中称霸,也不想去一中作垫底,并有自信能将自己的成绩继续发扬光大。

    夏川记得当时他爸苏世光很是不解,说家里花得起这个钱,让他别想那么多,转而又说他不上进,就算比他分数低很多的人都要挤破头进去,他却放着这个机会不要去。

    他爸这样说,他妈也这样理解,不光他们,夏川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觉得,只差一点分数,还是可以适当花点钱弥补一下,不然真是一种遗憾。

    夏川见他心情不太好,在某天晚上心血来潮地推开他房门,见他躺在床上打游戏打得入神,一时杵在门口不知怎么开口。

    苏越洲打完了一局才发现她的存在,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他没给啥好脸色,冷着脸问:“干什么?”

    夏川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猫,瓮声瓮气地问:“你为什么不去一中?”

    苏越洲固执地说:“就是不想去。”

    很快,他问她:“如果是你呢?”

    夏川想也没想:“我当然想去。”

    苏越洲嘲了她一句:“可惜你分数不够。”

    夏川本想好心劝他,没想到来了个自取其辱,她已经预料到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面前都没有分量,于是堵回他一句:“不知好坏。”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再见也没什么交流。

    夏川觉得,苏越洲只是一时脑抽,看不到某些方面的良性发展,等过段日子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不过夏川还没见苏越洲的志愿有落实,就发现那会方城常常来找苏越洲。

    夏川认识方城,并提前知道他俩未来会是校友,跟他打招呼聊了会天。

    苏越洲从一旁插进来,像是被冷落了般不满道:“搞起来只有你们才能进三中是不是?”

    方城既是吹捧又是轻嘲:“吼吼,你不是更厉害,一中垫底?”

    苏越洲顿时被激了起来,“我才不去一中,我去三中做第一,服不服?”

    方城当时傻了眼,严肃地问:“哥们,你认真的?”

    苏越洲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我爸妈都同意了。”

    轮到夏川跟方城继续傻眼。

    是的,那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至今仍旧想不太明白。

    或许,就像是舍弃一只已经到嘴的肥羊,无法理解他异于常人的思维。

    而苏越洲之前打赌称霸三中的狂言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当时进了三中他们才知道,以苏越洲这样的成绩也只是排到了二十多名,比他分数高的还有许多人。

    然而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苏越洲的成绩好歹来说,也算是稳定地保持在这一起点范围之内。

    只是在某一次月考时,他突破自己排到了全校第九。

    当然还要特别补充,那次英语特别简单。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经过日日夜夜的实战听力训练后,终于在某周六早上迎来了全省英语听力小高考。

    为了这场高考,老魏也是为全班尽了绵薄之力。

    他在前一天来到教室,手中掏出一包棉签棒,招呼班长给每位同学发一根,以此来清清耳朵。

    于是,就有了全班同学一齐掏耳朵的滑稽景象。

    恰巧那时,姚文才从教室外面巡视路过,停下来观察里面每一个人,面上一脸懵逼。

    考试那天是阴天,伴随着要下不下的蒙蒙细雨。

    同学们忧心忡忡。

    高一高二全部放假回家,整三栋教学楼的教室全部清空用来做高考考场,因此在早上开考前,所有人不得踏入考场警戒线内,只能在九点之后才能够入场。

    许多人索性在食堂吃了早饭顺便坐着休息,全年级各班以寝室为单位扎堆聚集。

    夏川正用2b铅笔在纸上来回划着试粗细颜色,突然感觉肩上一重,她猛然回头,首先见到那一只爪子。

    苏越洲一手插兜,一手从她肩头按到桌上,手上没带任何准备物品。

    夏川和同桌的人纷纷打量着他。

    苏越洲朝众人一笑,低头熟练地去翻夏川笔袋,一边找一边问:“有没有铅笔了?”

    夏川懒懒答:“小卖部有,两元一支。”

    苏越洲翻到一支自动铅笔,边按边说:“那都是没有削过的,只用一次,你有就借我用用喽。”

    夏川将那支她从中考用到现在的自动铅笔抢回来,“不行,这是我自己要用的。”

    她记得苏越洲当时也有一支,只不过被他的坏习惯遗落到什么角落,之后的几只也三番五次地无缘无故消失。

    从此以后,苏越洲就成了每次考前光顾小卖部买2b铅笔的常客了。

    “那你还有吗?”他放弃了这支,又去翻找其他的。

    夏川忍无可忍:“上周才考试过,你用的铅笔就没了?”

    苏越洲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像是打定她会帮他解决困难,催促道:“快帮我找一支出来。”

    夏川的笔袋内全是各种法宝,铅笔圆珠笔水笔红笔以及荧光笔等等,找得人眼花缭乱。

    苏越洲之所以肯定里面还有一支铅笔,是因为他了解她,在各场考试面前总会做好万全准备,同样一种笔绝不会只有一支reads;。

    夏川用一种败给你了的眼神,夺过笔袋手往里面一摸,很快就拿出一只已经削好的铅笔递给他,并且叮嘱:“考完了就还给我。”

    苏越洲接过去在手上划了几下,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没想到下一句就厚颜无耻地开口:“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啊?看你小气的样子。”

    他说了还不够,临走的时候轻拍她头顶,夏川坐着没防住,回头想用笔袋回敲他时,人已经跳着走开。

    夏川尴尬地回头,面对同桌的舍友们一个个暗藏戏谑的眼神。

    转过头,发现周围也有不少陌生人的关注。

    她两手撑额,低头冷静。

    终于到了开考阶段,所有人秩序入场,不敢大声喧哗。

    天气越来越阴沉,到了听力第二部分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伴随着几声轻微的雷鸣。

    广播里的音质也不是很完好,无人不皱眉觉得晦气。

    夏川在前两天有些受冷,今早吃了一颗感冒药,如今觉得头脑昏沉,状态不佳。

    走出考场时,她心情低落,拒绝与人校对答案。

    到了中午,英语课代表在黑板上挂出了正确答案。

    顿时各种欢喜哀泣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川捏紧了卷子,撑起手肘反思。

    “陈尘,你考了几分?”前桌女同学回过头问。

    “255分。”

    “也还行啊,我24。”

    “夏川你呢?”

    夏川怔愣抬头,面色为难,不知怎么开口。

    “错了多少?”对方坚持不懈地问。

    她保守地答:“比你们错的要多。”

    “二十分总有吧?”

    “……没有。”

    “十八分?”对方睁大眼睛。

    夏川闭上眼睛,难堪地点头。

    的确很出人意料,夏川往常的测试基本都能保持在25分左右。

    “其实这次广播放得不太清楚,我有好几道题目是蒙的。”陈尘安慰她。

    典型的学霸型安慰。

    “可是你们分数还是很高。”夏川叹气。

    “别想了,明年再来过吧。”

    高三的放假时间换到了周六下午,每周回家休息除去往返坐公交车的时间,算下来连一天都不到。

    夏川放学后回了趟宿舍,去拿临时忘记的东西,她绕过中心校路,专从树丛多的小路绕过去,脑中不停想着听力的事情。

    她差了自己定下的目标将近十分,她很清楚十分在高考中落下的名次有多少,原本想着只错三题左右,她就可以暂时将听力一事放下,好歹心中已经有底reads;。

    如今这样的分数,相比原先的预期,给了她很大的落差,对她来说就像是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还要提心吊胆地应对明年三月的再一次考试。

    她越想,越觉得糟糕又颓丧。

    夏川垂着脑袋走出校门,想起跟朱甜约好在教学楼下等,如今自己却一声招呼不打先出来了。

    她转身欲往回走,却听见身后有几声喊她名字。

    一回头,还不就是那几个人。

    校外车棚底下,朱甜跟方城拉拉扯扯地讲着话,苏越洲从一辆自行车后座站起来,单肩背着包朝她一招手。

    “就你最慢了,能不能跑着过来?”他喊道。

    夏川加快了脚步,吐着气小跑着过去。

    到了近前,又被人数落。

    “掉厕所里了?”

    夏川心里装着事,不想与他争论,下意识摇摇头。

    方城笑起来,“夏川你太实诚了,他跟你开玩笑,你摇什么头啊。”

    朱甜过来拉她手臂,替她回答:“你才掉厕所里了,就不许我们女生慢一点啊。”

    然后,她拥着夏川的肩转身先走,小声问:“你心情不好啊?”

    夏川再次摇头,她不想提起。

    苏越洲和方城在身后跟着,像是两个贴身保镖,前者的脸上不由充满疑色。

    学校往西二百米有一个车站,沿途有三四辆车可以直达回小镇。

    那些车的首发站在火车站附近,每当假日这些车上就挤满了人,空座更是求之不得。

    所以轮到夏川他们上车的时候,基本上就只能在前面待着,连转个身都相当困难。

    朱甜站在夏川前面,侧着身往她身后看,疑惑道:“他们俩个呢?”

    夏川知道她在问谁,同样回头,没见到人影,再往后车门一看,原来是从那边上的车。

    苏越洲和方城从后面上车也不好过,就像是要被挤成肉饼般,一路搭着扶手才排除艰辛到了车末尾的高处。

    “靠,要被挤怀孕了。”方城揉着上半身。

    苏越洲靠在一座位旁边,吐出一口浊气,顾自拿出psp打起游戏来。

    方城上前去围观,“哥们,考完了放松一下,今天晚上出来玩吗?”

    苏越洲瞥他一眼,“你这么闲?”

    “我妈不会说我,你把你英语考试的成绩报给你妈,说不定她也会额外给你开恩一次。”

    苏越洲手指不停,嘴里哼着:“那不一定。”

    方城指着他:“你肯定在家里坏事做多了,这点信任都没有。真可怜你!”

    苏越洲推他一拳,“谁要你可怜了,我这是被人比较出来的。”

    方城哦了一声了悟,压低声音问:“你们在家不会动手打架吧?”

    苏越洲无语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重色轻友啊兄弟……”方城装作委屈,“那你怎么总是对我动手动脚?”

    “滚开reads;。”苏越洲背过身,挥掉他不停捣乱的手。

    方城再次黏上来。

    “说实话到底喜不喜欢啊,知道你好面子,上次光是送吃的还不敢自己去,喜欢的话我帮你去说,劳动费就暂时免了。”方城大气地拍胸。

    “你妹……”苏越洲悠悠骂道。

    方城纠正他:“怎么是我妹呢,明明是你妹……”

    “……”

    车子每停一站,下车的人永远不会比上车的人多,被拥挤的哀怨声一片高过一片。

    夏川塞着耳机听音乐,人跟着公交车的颠簸起伏摇摇晃晃,发着呆看车外风景。

    就在刚刚,她心情平复了些,跟朱甜交流了会,说起了这次英语听力的考试情况。

    朱甜听她说出自己分数,恍然大悟道:“你就为这件事闷闷不乐啊,又不是就这么定了,你只要别缺席明年的考试,到时候一下考回来就行了。”

    朱甜轻松地安慰完毕,就顾自玩手机跟别人发起了短信。

    夏川见她忙着,也不打扰她,继续神游地听音乐放松。

    没过一会,车子又到一站,这回终于有不少人下去,车内空间瞬间释放了不少。

    朱甜突然推推她,让她跟着往后面空余的地方走。

    夏川背着沉重的书包转身,见苏越洲他们坐到了位置,他靠着窗正玩着手机,身边的方城站起身招呼她们上去。

    朱甜拉着夏川,往高处走。

    方城突然将座位让了出来,憨笑着做了个手势。

    夏川跟朱甜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还是你坐吧。”

    方城朝朱甜啧了一声:“谁问你了!”

    朱甜甩过去一腿,“有风度没有?”

    “喂喂!女人动手不动脚!”

    这两人于是就在原地搞起动作片来。

    苏越洲不耐烦地抬头,目光却是盯着夏川,面无表情道:“坐不坐啊你?”

    离到家还有十分钟路程,夏川仍坚决摇头:“不坐。”

    他听到回答,果断将自己书包扔空座上,“爱坐不坐。”

    夏川撇撇嘴,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书包肩带被前面座位上的人压住了,她低头去纾解。

    车子突然一个急速转弯,夏川没有扶住,身子惯性一斜,不由往后倒去。

    双手赶紧往后撑住,却是压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正是苏越洲刚刚放上的书包。

    一旁的方城见此,赶紧将座位上的书包扔回给主人,顺便将夏川往座位上按去,和气地道:“坐着吧坐着吧。”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夏川被人按得上下动不了,觉得屁股像是腾在了半空中,起不来又不能心安理得地坐下去。

    苏越洲懒洋洋地将自己书包往地上放去,瞥她一眼时哼了句:“多大点事reads;。”

    夏川没懂他话里意思,转头奇怪地看他。

    苏越洲再次回过眼,用下巴指指她书包:“考砸了吗?”

    夏川的屁股顿时像是被牢牢钉在了座位上。

    她愣住,想起刚才,抬头望向朱甜,后者忙事不关己地将脸扭开。

    方城也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是那个中间人,通过朱甜的短信才转而告知苏越洲的。

    夏川将自己书包紧紧抱在胸前,没好气地问:“你又能考多少?”

    “21。”

    嗯?

    夏川满脸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他,甚至还带有审视的眼光,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她有些怀疑人生。

    “不相信啊?”

    夏川没有说不相信,只是他那副说话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

    苏越洲似乎为了证明,拿起地上的书包就要去翻找什么。

    片刻过后,一张皱得不成样的听力卷展现在她面前。

    他居然还留着卷子,实属难得。

    夏川没有伸手去接,那上面有黑笔潦草地勾着几个选项,让她立刻就心虚了。

    她挠了挠头,好不容易重拾起来的信心瞬间又被碾压了一次,而这个碾压她的对象还是几天前在她窗前放言要裸考的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

    苏越洲将卷子往回胡乱一塞,侧头饶有兴地观赏着对方瞬间哑然到失色的表情。

    夏川脑袋渐渐伏低,像是一幅做错事的模样,她将耳机的声音放大了些,拒绝听见身边人以任何形式发出的冷嘲热讽。

    苏越洲收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

    感觉到右耳处一松,耳塞突然被人抽走,耳机线瞬间被拉长,夏川赶紧捂住左边的耳塞,以防掉落,将身子随之微倾过去。

    苏越洲顺其自然地将耳机往自己左耳处塞,“我听听。”

    夏川无法,只能将自己的换到右边。

    苏越洲神色认真地听了一会,还等不到人唱歌声音,皱眉问:“这什么歌?”

    夏川低头无奈地说:“这不是歌,是纯音乐。”

    “你爱听这个?”他挑眉问。

    “你不喜欢听就还给我。”

    她伸手要去拿,被他用手挡住:“我知道,你想说你有品位,我没品位嘛,听就听呗,很适合安抚某些人现在的内心……”

    他话还没说完,耳机线就被人用力扯下,他挠挠左耳,嘶叫着:“暴力啊……”

    站在一边的方城不停地朝他挤眉弄眼,双手在夏川身上比划着。

    苏越洲不懂他想表达什么,看上去跟个村头二愣子似的,索性不理会。

    他搓了搓手,借着看车内其他人的视线顺道偷瞄了身边人一眼,见她拒人千里之外似地摆着一张冰山脸,又像是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用左手臂推了推她:“喂reads;!”

    夏川动了动身,离他坐得远了点。

    站在过道里的朱甜跟方城无声地交流着眼神,表情憋不住地看着戏。

    苏越洲泄了气,也转过头看窗外,正不知道该拿人怎么办时,忽然见夏川转过了身,将两只耳机纷纷摘了下来,与播放器一块递到他手里。

    苏越洲眨了两下眼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夏川示意他,“你不是闲着吗?这首歌很适合你,最好再配上动作。”

    苏越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来看向上面小小的电子屏幕,歌名居然叫做《高考必备》。

    这是什么鬼?

    她连听歌都在听英语?

    苏越洲带着满心好奇塞上其中一只耳机,还没来得及将另一只塞上,就看见某人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

    *

    下了车,四个人一起走在老街的中心道上。

    夏川心情好了些,跟朱甜一路说笑,身后依旧跟着两个保镖。

    体格健壮型保镖掏出手机打开后置摄像,偷偷地将前面两个女孩走路的身形拍了进去。

    高瘦脸臭型保镖见状皱眉道:“你拍干嘛?”

    “我拍风景。”健壮型保镖掩饰道,“你看我们小镇风景多美,平时我都没怎么拍呢。”

    方城说着望了一眼边上两排瓦片小楼,低下头去看手机里刚拍的照片,放大缩小的来回对比。

    “猥琐。”苏越洲扔出两字。

    方城啧了一声:“谁猥琐?你刚才车上不猥琐?琐哥?”

    “靠!”苏越洲咒骂过后,转身去抢夺方城手机。

    “干什么!兄弟……别别,这是我新买的手机,要被你摔坏了你赔不起……”

    苏越洲二话不说粗鲁地抢了过去,拿在手上走到一边认真严肃地看起来。

    方城追过去哀嚎:“哥们,千万别删啊……”

    苏越洲看完将手机扔回去,“发给我。”

    “呦!”方城笑看他,用手指连点着,“意图不轨!”

    “废话,快点!”

    “来了来了……”方城点击发送完毕,贴着身上去不怀好意道,“想留底啊,你怎么不自己拍呢?”

    苏越洲淡淡看他一眼,“我只是想证明下,刚才你拍下来的照片,大腿有多粗。”

    闻言方城望了会天,想着难道是自己拍照水平有问题?她们两个女的其实都不胖,怎么会大腿粗呢?

    他疑惑地将手机相册再翻出来看,眼睛都快瞪出火花来了,也没觉得哪一个大腿更显粗。放下手机又参考了实物,还是没看出哪边不同。

    过了好一会,他渐渐想明白了点,眼神疑惑地瞥向苏越洲,右掌沉重拍上他的肩膀,语速放慢郑重道:“哥们,你不会是喜欢上朱甜吧?”

    方城当即挨了个大白眼reads;。

    苏越洲弹他脑门,“你脑子开缝了?”

    “那你干什么关注她的大腿有多粗?”

    苏越洲深吸:“我说她了吗?”

    “你不是经常说她胖来着吗?”

    “我那是……”苏越洲无言以对,“我是说过,不过我那是开玩笑……”

    方城接话:“爱的玩笑……”

    苏越洲不满起来:“有完没完?”

    方城醒悟过来,觍着脸笑:“那如果你说的夏川,就是你眼神有问题。”

    “要你多管,我说胖就胖。”

    方城哼起调来:“爱到深处自然黑……”

    “滚你!”

    方城滚到一边,仿佛看到了什么眼中放光,又回来朝苏越洲伸手,十足像个要饭的。

    “讨什么?”苏越洲熟悉这样的表情。

    “苏少,给点钱吧。”

    “买什么?”

    “臭豆腐。”

    夏川和朱甜慢悠悠地走着,一直没往后看,直到后面的人追上来,还带着一身香臭味。

    朱甜一开始捂住鼻子,使劲远离方城,皱着眉问:“什么味儿?”

    “臭豆腐,要不要吃?”方城举起新出炉的一份递给她们,另外一盒被他吃了几个,竹签棒子还叼在嘴中。

    朱甜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才欣然接过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你请的啊?”

    “不是,苏少请的。”

    夏川翻了个白眼,苏少?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苏少啊,那方少请吃什么?”朱甜插了一块臭豆腐就往嘴里塞。

    “哎哎……”方城急急地看着她,“你别饿死鬼一样的,给夏川吃几块。”

    朱甜边转身边朝他哼:“我知道,要你说!”

    夏川摆摆手躲开:“我就不吃了。”

    她很少吃这种路边油炸小吃,书上说吃多了会致癌。

    朱甜插了两块硬要往她嘴里送:“吃吧吃吧。”

    这语气就像是先前在车上,方城按住她的肩膀说“坐着吧坐着吧”。

    夏川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串通的。

    她看着那黑乎乎的几块东西,飘着香味与热气,上面还蘸了点酱,看着朱甜吃力地举着,就差要掉了下来,夏川试着张了张嘴巴,瞬间就被塞满了。

    她在嘴里一阵翻嚼,然后莫可名状地咽了下去。

    朱甜问:“再来一块?”

    “不吃了reads;。”她舔舔嘴角的酱汁。

    “那我吃了。”朱甜大口吃了起来。

    方城在一边嫌弃地数落:“啧啧,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占到便宜?总吃别人的,怪不得脸这么大。”

    朱甜哼道:“又不是你请的,你说什么屁话啊?”

    “好嘞,是不关我的事。”方城靠过来,“那待会网吧上网,去不去?”

    “上网?你请?”

    方城朝后看了一眼,颇有气势地小声道:“苏越洲现在已经没钱了,这两份加起来十块,他兜里就剩下五块了。”

    “五块……”朱甜吃到停不下来,“这还是苏少吗?那为什么不多买一份呢?”

    方城睥睨,“你还满脑子都是吃的。”

    唯独夏川听见后语气甚淡地说了句:“这很正常啊。”

    方城和朱甜齐齐看向夏川,仿佛都在思考她回答的是谁的话。

    一直被落在后面不爽的苏越洲也终于跟上来,用脚踢着方城小腿:“走不走啊?”

    “走啊,当然走。”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街角的一家网吧门口,正是苏越洲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

    时间四点刚过,网吧开了半扇门,估计才营业。

    苏越洲和方城跃跃欲试地掏零钱准备进去,夏川终于忍不住跟上去,在玻璃门附近停住,朝某个背影喊:“你几点回家啊?”

    两人纷纷回头。

    方城先在里边笑开了,推着苏越洲的肩在他耳边嬉闹地不知说了句什么。

    苏越洲随即将方城按到了墙上,脸上也是轻狂肆意的笑。

    夏川无语地想退出来,就当自己没问。

    “喂!”身后的人叫住她,“一起进来吧,你先回去了我妈肯定要问我,天都还早着,考试也考完了,不如上个网休息下。”

    朱甜也跳着奔进去,拉住夏川胳膊往里走,“进去玩会吧,反正方城这个大傻蛋付钱。”

    夏川脚步踌躇,手扒住门道:“我没有身份证的。”

    网吧老板听见了,宽慰她道:“没关系的,现在没到晚上,不会有人来检查。”

    夏川仍是犹豫。

    最后是苏越洲走出来,手指捏着夏川的书包肩带,从身后将她往里推,顺便用手指着墙上的挂钟,说:“就一小时,最迟五点回家。行不行?你能不能放松下来点追求?别只知道做卷子,做得人都傻掉了。”

    夏川绷着一张脸,毫无所动。

    噗嗤……

    身边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夏川闻声皱眉抬头。

    苏越洲笑出一口白牙,“你别看我啊,你看我更想笑了,请问你的脸,甜酱好吃吗?”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夏川下意识低下头去,摸向自己的脸,果然在右边嘴角摸到一团黏糊糊的酱,这么一摸糊得更开。

    她放下书包去找纸巾,苏越洲很快从一边的收银台抽了一张过来,伸长了手递给她。

    夏川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地接过来仔细擦掉。

    某人哼道:“像菜花一样。”

    “菜花”是苏家养的一条金毛犬,打从夏川来之前就已经蹲在院门口了。

    那时候对菜花来说,夏川就是一个外来者,因此每回她经过院子,都没少听它乱声吠叫,闹得人心惶惶。

    在这个家中,菜花最爱围着苏越洲转,后者也常常带着它去溜圈,因此关系很是忠诚。而这又是条会看脸色的精明狗,每当苏越洲对夏川露出不悦的神色时,菜花叫得就更欢了。

    夏川对菜花没好感,主要是到目前为止,这条高傲狗仍是在见着她时吼几声示威排斥她,像极了它那倨傲的主人,她索性也对它不理不睬,在院前绕过拴狗的地方走,不然她不能保证下一刻它会不会扑上来。

    但是,这一刻她却被人形容成了一条狗。

    她嘴硬道:“我不跟傻狗比。”

    苏越洲做出一副吃惊样,笑出了声:“你骂它傻狗,信不信它听见了,不让你进门。”

    对了,这条狗还听得懂人话。

    苏越洲再次推动她僵持的身子,“进去吧,与其回家蹲门口,还不如到时候我领着你进去。”

    夏川:“……”

    她还不至于怕一条狗。

    “走吧,又不要你花钱。”他持续怂恿她。

    夏川抬头:“你钱用完了?”

    “……还有一点。”

    “有多少?”

    “五个钢镚。”

    “……”夏川想了想,“我记得你来学校之前,你妈给过你三百,你每天都吃高考大餐了?”

    他解释:“有一张还给别人了,欠了好久了reads;。”

    “你现在还欠着吗?”

    “还清了。”

    “真的还清了?”

    苏越洲打量她神色:“你是想说我欠着你对吧?还欠多少?你说。”

    夏川摇头:“没有,你没有欠我。”

    “那你想问什么?”

    夏川咬着唇,犹豫许久才开口:“既然还清了,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花到底,你爸妈赚钱也不容易。”

    苏越洲盯着她半晌,面部沉默了会,一句“随我高兴怎么花”被他堵在喉咙处,最终换了句:“我知道了。”

    那话中带着些许无奈,夏川听得有些酸楚,感觉自己似乎有些道德绑架了,她欲要退缩:“呃……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苏越洲有点不耐烦,“什么跟什么?你现在什么情况,到底进不进去?”

    “可我没什么要玩的。”

    “游戏也不会玩?”

    “我会玩啊。”

    “会什么?连连看?大家来找茬?”

    “蜘蛛纸牌和扫雷。”

    “……”他无语地看着她,“无趣。”

    夏川听在耳中,倒像是成了“我去”。

    她默默地重新背好书包,朝苏越洲无声做了一个告别的眼神,悄悄退出网吧。

    而苏越洲也放弃再去劝一个冥顽不灵脑子不开窍的人,他摇头吐气,甩上书包顾自进去网吧里间。

    这一区间还没啥人,就他们三个,方城正热火朝天地跟人聊起cs语音,键盘鼠标噼里啪啦作响。

    朱甜则在方城边上的机子玩跑跑卡丁车,过了一会又玩起炫舞,整个乐不思蜀。

    苏越洲将书包扔到一边,百无聊赖地点开桌面上的游戏图标。

    方城朝他身后瞧去,“人呢?没一起进来?”

    苏越洲不理。

    “孤家寡人,是不是被人冷落了?”方城奚落起他来。

    苏越洲悠悠地瞥过眼,“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方城收起幸灾乐祸的笑,拍拍苏越洲的肩膀,“哥们,有气朝游戏撒,别闷出病来啊。”

    “嘶……”苏越洲扫过来,“一盒臭豆腐还堵不上你的嘴?”

    方城自觉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我嘴臭,我不说话。”

    随即,苏越洲也加入到游戏战队中来,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里面源源不断冒出的人头都被他狙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狙击声砰砰砰……

    过了大约五分钟。

    他扔下鼠标,突然站起来,探身过去拿书包reads;。

    方城见了,不明所以地喊住他:“哥们,你要走了?”

    苏越洲低头说:“天快黑了。”

    “瞎他的天黑了,太阳还挂着呢!”方城指着电脑桌上由窗外透进的夕阳光线,“屁股还没坐热呢都,你玩痛快了?”

    “打不输,没意思。”

    “口气真大。”方城不甚在意道,“那你要去找有意思的人了?”

    话音刚落,这个有意思的人就出现了。

    “嘿!夏川,你没走啊?”方城率先朝过道边喊。

    苏越洲手停在半空中,迅速转过头去,果真见人返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塑料袋子。

    他好奇地瞧过去:“你买什么了?”

    夏川将袋子敞开,里面是几只老冰棍,她刚才在街上转了一圈,觉得空气有些闷热,刚好发现自己兜里还有几个硬币,想着干脆花了得了。

    网吧内的空气密闭不流通,还残留着宿夜留下来的淡淡烟味,冷气也没开足,人待着站一会就有些汗流浃背,能有冰棍吃何尝不是解渴送清凉。

    方城谢过,拿了两支过去,先撕开其中一支殷勤地递给朱甜:“朱,吃不吃?”

    朱甜接过冰棍后用力推开方城,“死开,你才是猪。”

    “你这女人……”

    夏川自己也拿了一根,将剩下的那个放苏越洲面前桌上,然后走到其中一台开着的电脑旁边坐下来休息。

    苏越洲环顾四周,他们几人嘴里都含着冰棍,滋滋有味地舔着,发出吸水的声音。

    他索性也拿起最后那支,扯开包装纸,一下扔嘴里嚼起来。

    方城临时弃了游戏,手臂搁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提醒苏越洲:“哥们,你不是说要走吗?”

    苏越洲原先站着收拾包,干脆反身坐上电脑桌,两条腿在桌下晃着,朝方城抛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好玩你的游戏行不行?”

    方城捂住心口,用食指不停点着他,配合着心碎的表情夸张道:“看透你了,终于看透了,你竟然放弃游戏,重色轻友啊……”

    “吐出来。”

    苏越洲双脚着地,伸手要去扯方城嘴里的冰棍,后者用双手去挡,两人一来二去,在座位上扭打起来。

    方城往一边倾身躲避,嘴边的木棒子被两人的动作打了下,冰棍在他嘴中断了身,顿时整个口部被冻得麻木。

    “靠!”他往地上吐出一口冰水,没想到殃及了身边的朱甜。

    朱甜尖叫起来,忙退开弯腰擦着自己的鞋脚,怒瞪他:“你恶不恶心啊?”

    “不是我。”方城指着罪魁祸首,“是他推我。”

    朱甜臭着脸,拉开椅子坐对面夏川身边去。

    苏越洲报仇完毕,重新坐上桌子,慢悠悠地吃冰,并用绝佳的视力从后面远远地瞄向夏川的电脑。

    她用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企鹅,输入一串号码,接着再将光标对准密码框。

    苏越洲精神一振,歪着身子伸长脖子看去,以前用余光偷瞄过她输密码,但总猜不准是什么,似乎比家里的开机密码还要复杂得多reads;。

    总之最前面的是她的姓名,但是后面却把不准是什么数字,好像不是生日,他越想越是想不通透。看着她的手指在右边的键盘上按了一通,很快就登上了账号。

    键盘在她身前,他什么也没看清。

    只见电脑右下角不断跳出新的头像消息,有些是个人,有些是群。

    夏川一一回复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键盘。

    至于她回复的内容,距离相隔太远字体颜色太淡,苏越洲看不太清楚。

    他默默地在后面窥视着,不知不觉嘴里只剩下一根木棒子,在口中不断翻搅,一不小心磕到肉,他倒吸一声,拿出来扔进脚下的垃圾桶。

    夏川回复完毕,关闭了聊天对话框,然后打开空间看好友的最新动态。

    无聊,苏越洲在心中想。

    他重新在自己位置坐下来,打开游戏图标,心态恢复平静地玩起来,在游戏中不断获取击杀的快意。

    这边,方城和苏越洲组了队,一起在战场上打爆对方的人头,占领据点,迎刃而上,杀意满满。

    另一边,夏川和朱甜则浏览网页看起了帖子,期间还交谈着最新的娱乐八卦,然后是谁谁出了一首新歌。

    苏越洲杀完一局,突然退出游戏,惹得方城不满地嚷嚷:“兄弟,不能总是丢下我啊。”

    苏越洲盯着屏幕,懒洋洋回道:“你没断奶?”

    方城无趣地闭了嘴。

    苏越洲快速上了自己的q,主面板跳了出来,他里面的分组很简单,两个性别栏,好友也不多,基本上是同学以及联机玩游戏认识的网友。

    夏川在他的第二个女性栏中,因为在线,所以排在较前面。

    苏越洲将鼠标移到她的头像栏,底下有一排新改上的签名。

    打倒菜花他爹。

    苏越洲:“……”

    签名与动态同步,他直接点进她的空间,找到那条动态,却发现已经有人捧场评论,而且还不少。

    :打倒菜花他爹!

    :打倒菜花他爹!

    :打倒菜花他爹!

    :打倒菜花他爹!支持你,要开开心心加油哦!

    ……

    支持你妹!

    苏越洲在心中暗骂着,什么都不懂就一溜盲目的评论,这些人都是谁,一堆火星文摆着装忧郁。

    他忍不住点击回复,手指放到键盘上,想了一会儿,一行字敲打出来。

    下联:稳坐菜花他娘。横批:菜花开门。

    最后敲击enter,发送成功。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从网吧出来,天色灰蒙,街边的路灯高高亮起reads;。

    网络使人沉迷,游戏使人沉沦,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几个人昏昏沉沉的,居然谁都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之快。

    夏川借朱甜的手机看了下,已经将近六点,从回来到现在浪费的这些时间,让她无地自容,或许她早就多做一份卷子了。

    到了路口,两拨人分道。

    在落幕的余晖中,夏川走在苏越洲的右边。

    拐进狭窄的巷子,没有任何人经过,低着头走路只能看见前方路灯投射的光线以及两人被逐渐拉长重叠的身影。

    附近有起伏的狗吠声,在家家户户的庭院中传响着。

    她脚步略快,低声自言自语着:“太迟了。”

    苏越洲单手插兜侧看着她,相比起来显得十分淡定。

    “就说半路上爆胎了。”他编造着理由。

    夏川匆忙行走中看他一眼,“爆胎会延迟一个多小时吗?”

    “再加上学校拖课、堵车……”苏越洲说起借口信手拈来,脸上丝毫没有慌张之色,“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夏川扁扁嘴:“那是你。”

    他渐渐跟上她的步伐,到了石桥不到拐弯处,突然拉住她书包后面。

    夏川止住脚步回头,在秋天傍晚的习习暖风中与他相视。

    “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书包拉链开了。”他说着好心地帮她拉上,最后轻轻拍着她鼓起的书包问,“这次都带了什么书?这么重。”

    她忙着赶路脑子乱,自己也想不起来,没有回答他。

    苏越洲整理好书包,将双手顺势按在夏川的双肩袋上,人走在后面推动着她前行,就像是在推一个小孩,这一系列动作顺其自然地发生,两人赶着回家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妥。

    终于快到家门口时,隐在前方暗树丛中的一团黑影突然袭了出来,正是默默等待主人归来的菜花,它迫切地围在苏越洲脚边发出一声吼叫以示想念。

    随着那一声突兀的叫声,苏越洲发觉自己掌下的肩膀一阵缩颤,他视线往下瞥,菜花又连续喊了两声,这回却是对准了夏川。

    夏川迅速脱离肩上压着的魔掌,边加紧脚步往前走边回头想甩掉后边跟随而上的菜花。

    “菜花!”苏越洲高喊一声。

    菜花闻声立时定住,收住往前的冲劲回头,似是犹豫不决,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大舌头不断伸吐呼吸,抖着全身上下的金毛,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苏越洲做了个伸腿踹它的动作,“走最前面去。”

    菜花往一边躲开,拔腿跑出老远,然后再是奔到夏川跟前,摇着尾巴乖乖做一个领路狗。

    进了院门,夏川脚步不停,菜花挡在她前面,边哈着气边倒退着走,私底下跟她较着劲。

    苏越洲随后进来,吹了一声熟悉的口哨,菜花竖起耳朵立即狗腿地迎过去,然而却是中了苏越洲的圈套,被链子拴在了车棚底下的铁柱上,无奈地呜呜低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陈佩宁见两孩子前后进门,询问为什么这么迟reads;。

    苏越洲将想好的理由脱口而出:“堵车了。”

    夏川心虚地低着头没有出声。

    陈佩宁没有怀疑,让他们洗洗手便可以吃饭了。

    家里只有他们三人,苏奶奶住在大伯家,苏越洲他爸苏世光又常在外办公,顺便在市区有住房,基本上很少回家,并且平时他俩上学的时候,陈佩宁也离开家去市区留住几天。

    晚餐有刚上市的大闸蟹,配着几样小菜和炒肉,看上去足够丰盛。

    拨蟹壳的时候,陈佩宁自然而然地问起:“今天考英语了吧?考得怎么样?”

    问这话时,陈佩宁是看着夏川的,因为知道她的英语比苏越洲要好,所以更显期待。

    夏川默默地吃着菜,脸不自觉发红,低头不好意思地说:“考得不太好。”

    陈佩宁盯着女孩垂下的脸,缓和语气跟着问:“那是考了多少?”

    “十八分。”头愈发低下,小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惭愧。

    苏越洲在对面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总分三十。”

    “十八分……”陈佩宁重复了遍,像是在思索这个分数是什么标准,很快她又通明地说,“没关系,英语又不是天天在听,能拿这个分数已经不错了,到时候在笔试上多努力努力就行。”

    夏川头微微抬起:“嗯。”

    苏越洲在对面盯着她的脸,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垂下的眼睑与小小的鼻尖,她皮肤白脸又小,看上去稚气未脱,还像刚来时的那样子。

    这些年,她不长肉尽长个。

    醋放在夏川面前,苏越洲掰下半只蟹,越过半张桌子伸长手臂去她那边蘸,发现她的头再次低垂下去。

    他弯起一边唇角,不露声色。

    陈佩宁拎起一只螃蟹搁夏川碗边,催促她:“吃蟹啊,怎么不吃呢?学校里都吃些什么菜呢?”

    苏越洲抢过话:“她吃青菜豆腐。”

    陈佩宁看了儿子一眼,再去打量夏川:“怪不得这么瘦,整天学习脑部耗量大,不能总吃素菜,是不是学校的伙食不好?”

    “不是。”夏川摇头,正想再补充些什么,对面的人又抢话,“学校的伙食哪不好,是她动作太慢,别人都跑着去,就她慢腾腾地走着,肯定吃剩菜剩饭啊。”

    陈佩宁说:“那你怎么不帮着你妹妹排个队伍啊?”

    夏川听见这声“妹妹”,心底就起虚,想来对面的人肯定也是不认账的,不过他们早已达成一致共识,对兄妹之称并不放在心上。

    果然苏越洲就哼起来:“我让她的啊,只不过她宁愿排后面吃冷菜。”

    夏川终于回嘴道:“那是你自己插的队,我当然不会过去。”

    陈佩宁看着俩人争起来,了解是怎么个情况后,轻声斥向自己儿子:“男子汉大丈夫,你不靠着自己本事排队,还厚着脸皮让别人插队,你让后面的人怎么想?”

    苏越洲看着她俩串通一气,憋闷地说了句:“老妈,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以为还是以前相敬如宾的旧时代啊reads;。吃个饭插个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人这么干,很多人都这么干了,不然还要什么高考,毕业了直接分配大学呗。”

    陈佩宁听着不由发笑:“你倒挺会扯的嘛。既然这么懂,那今天的英语考了几分?”

    苏越洲将脸凑近他妈,用商讨的语气问:“是不是我考得比你预期的好点,你就答应让我明天出去玩会?”

    陈佩宁不答反问:“什么叫好点就出去玩?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苏越洲板起脸坐回去,声音懒散地答:“那就算了,反正也没考好。”

    “考了几分?”陈佩宁严肃问。

    “15分。”

    这回不止陈佩宁,连一直低着头的夏川也抬头望去,只不过前者是意料之中的眼神,后者则是充满着困惑与不解。

    “那就更别想着出门去网吧玩了。”陈佩宁对苏越洲下着铁令般道。

    苏越洲摇头晃脑地装没听见,将他手中半只蟹肉咬完,留了好几只蟹腿,尽数收拢堆到夏川面前,语气有些冲:“不吃了,你帮我吃完。”

    说罢,他碗里的饭也扒完了,起身去院里逗菜花。

    秉着从来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夏川在陈佩宁的目光下,默默地将桌上的蟹腿全部咬完,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硬了一层。

    帮忙收拾好餐桌上的狼藉后,夏川吃得有些饱,她有着闲心走到后院去看花木的长势。

    夜灯下,光线有些暗,空气中有潮闷的湿气,像是不久后又要下雨的样子。她散着步,沿着廊道从后院走到前院,听见院中有轻微的哼气声。

    不用细瞧,也能听出是菜花上蹿下跳摇尾巴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发出的清脆响声。

    它的主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本该是出门溜圈的好时光,现在却独独将它圈在这里,自个逍遥地出门了。

    夏川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菜花警觉地朝她喊了起来。

    “喊什么喊!”夏川皱眉低声道。

    菜花像是听见了她说话声,喊得更加起劲了。

    夏川在菜花整个链子被拉直后的可行动范围之外站定,稳稳地吐出两字:“傻狗!”

    然而这声音被菜花连续的叫声淹没了,傻狗没听见,继续盲目地乱吼。

    “你这傻狗他娘!”从外面突然传进冷冷一声。

    夏川吓了一跳,赶紧退开身子往门外看去,那边是暗处,却让她借着对面的灯火看清站在门边的一个黑影,正是傻狗他主人。

    空气中没有一丝凉风可以慰藉,夏川摸摸自个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她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两米之外停住,轻声反驳说:“我才不是傻狗他娘!”

    苏越洲双手抱臂倚住门框,一条腿曲起踩在背后的墙上,侧头看过来,盯着她的脸瞧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对她勾手指。

    “过来!”

    夏川站在原处不动,跟他对峙上:“干什么?”

    他将腿放下来,两只脚原地跺了跺,声音淡淡:“过来陪我喂蚊子。”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夏川挪动脚步朝他走近,这才发现他回家以后换了条常穿的大花裤,只到膝盖以上,在暗影浮动中,她仿佛看清了上面那几根无处安放的腿毛。

    苏越洲注意到她的眼神,眯起眼问:“你看什么?”

    夏川忙转移视线望向周围,轻咳了一声:“哪有这么多蚊子。”

    “你那边是没有,站这边来试试看。”他指指他的脚下。

    他就在门边,存在感太强reads;。

    夏川摇头。

    “过来啊!”他坚持让她过去。

    夏川预感他又要戏弄什么,她还不至于傻到对他言听计从,但又不想让自己显得畏畏缩缩。

    她挪了一小步便不动了,随后呛了一句:“你傻啊,你觉得蚊子多,就别站在那里啊。”

    某人为自己的“傻”作出了解释:“我不过是想看看,咱俩站在一起,蚊子比较爱吸谁的血。”

    “这问题没意义。”她接着否认,“但是不一定会是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夏川望着布满乌云的夜空,嘴里嘀咕:“只有常被蚊子咬的人,才总会强调它的存在感。”

    苏越洲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它就吸我的血,不吸你的血?”

    夏川不想再跟他讨论关于蚊子吸谁血的理论,应着他的话道:“难道不是吗?”

    苏越洲难耐地挠了挠胳膊肘,似乎想到了拿什么话来反驳她,走到她面前刚好拿头顶罩住对面的灯火。

    夏川只见他一副没脸没皮地笑:“是吗?那请问为什么你每次来亲戚,就有一堆苍蝇蚊子围着你转?”

    回应他的是夏川恼羞成怒的一推,附带一声:“变态!”

    苏越洲被推下了一个台阶,差点没站稳,他也不着恼,一个劲地在一边笑。

    笑到一半他停下来,因为发现她表情踌躇。

    “想什么呢?”他踢踢脚下的石子。

    夏川似在酝酿着什么,站在台阶上动也不动。

    菜花好不容易停止的叫声这时候又吼了起来,与铁链发出争斗的声音,也许是发现自己的主人被欺负了,想要冲上来救阵。

    苏越洲没心情上去安抚,看着夏川扭扭捏捏的神情,二话不说拉住她胳膊往外边走。

    走了几步,夏川便甩开了他,但也默认就这样随行,当做静静地散着步。

    不远处就是沿河小道,附近的居民都爱往那边走夜路,前几天小镇举办过年度文化交流会,河边两岸挂满了整排亮着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晃荡。

    微风拂面,带着柔和的暖意,借着朦胧的夜色,让人渐渐生了些勇气。

    “你刚才为什么骗你妈说只考了十五分?”

    到了人少的地方,夏川忍不住问。

    苏越洲走在里边,步调随意,抬头望向对岸的风景时,视线恰好飘过她的脸,脑后的马尾被风轻轻吹起,却不见一丝乱。

    他吸着面颊说:“有区别吗?反正我没什么期待。”

    “考零分对你来说也没有影响吗?”她望着前边桥上的人影,夜间垂钓的人不少,刚巧有一条手掌般大的鱼被成功钩了上来,围观的人一片欢呼。

    “零分?”他轻笑了起来,“全错也是需要技巧的,你倒是考个零分我看看?”

    她低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reads;。”

    “没错,这次考得确实比我预期的高太多了,只能说我蒙得厉害吧。”他转过来看她的脸,“你呢,只能说你运气不好,按照实力来说你应该考得更高,很明显你不是属于应试型的。”

    夏川被他说得心慌,辩解道:“这么多次考试,我只有这一次考砸。”

    苏越洲盯着她的侧脸,“对啊,今天天气不好,打雷闪电的换做谁都不爽,大家都这么过来了,偏偏你中枪了,你说你倒不倒霉?”

    夏川觉得经过一下午的反思,自己已经刀枪不入,但凡他再说什么打击人的话,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你继续说,最好骂我几句也行。”

    她说得是真心的,倒是让苏越洲愣住了。

    他想说你傻了吧,话要出口被他止住,继续给她上反思课:“你就是把考试看得太重要了,考差考好你能怎样?拿诺贝尔奖吗?就算有奖你下一步打算干嘛?将自己打造成另一个居里夫人?没人逼你去成为多么优秀的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就算每次都考砸了,你看我们镇上的水多清,以后你学跟他们一起研究钓鱼再去摆摊卖鱼,也能够养活自己了。”

    说着说着又胡扯开来,夏川懒懒地扫他一眼,说:“你以为钓鱼那么容易?”

    “钓鱼是不容易,但是凭借我今天的好运,说不定我还能中头彩呢。”他洋洋得意。

    夏川戳穿他:“人不可能次次走运。”

    苏越洲也说:“人是不能次次走运,但天有不测风云,你不能保证下一刻不会变天,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英语听力不会继续打雷下雨。”

    夏川撅起嘴小声道:“乌鸦嘴。”

    苏越洲听见后呦吼一声:“那说明你还挺在意的,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你越是看得重要的东西,它越是会有糟糕的表现,这点在你身上就完美地体现了。”

    夏川是信这一理论的,但对于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忍不住想反驳:“考试紧张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心理,我不过是用平常一样的心理去面对考试,只是早上吃了一颗药,有些起反应。”

    “你吃什么药?”他侧眸。

    “感冒药。”

    他似不相信:“你感冒了?”

    “现在好多了。”

    “考前感冒不是第一次了吧?”他肯定地说道,“这也是你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夏川被他说中,这似乎的确成为了一个惯例,并且屡试不爽。

    他开始数落她因为感冒犯下的罪状:“中考那次,你感冒落下一节课,错过了一道例题,后来在考试的时候出现,班上的人都拿分了,就你没有拿……”

    “别说了。”夏川打断他,“我算过了,加上那个分数,我也上不了一中。”

    他无缘无故冷哼了一声。

    夏川突然在扶栏边顿足,她转身望向河面,左侧桥边一排人在垂钓,气氛静谧又融洽。

    他回头看她,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别想不开。”

    夏川想了一通才明白过来,恼笑地反斥他一句:“你才想不开呢!”

    “这就对了reads;。”他突然严肃道,“听说网上那个新闻了吗?今天有个考生觉得自己考得差跳楼死了,真tm看不起这种受不了打击的人,早干嘛去了,第一天考试哪!”

    夏川也悠悠叹气:“最受打击的应该是父母,养这么大突然就这样没了。”

    苏越洲愤道:“对,做人要懂得感恩,什么都不说就走了算什么玩意。”

    夏川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似在自言自语:“那要是没父母呢,是不是就不需要感恩了?”

    “……”苏越洲静了片刻,在她背后睨视她,张了张嘴嘀咕,“还想着那些事呢,有什么好想的。”

    夏川两只手臂撑开搭在栏杆上,手指轻轻点着,如释重负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苏越洲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手肘微微搭在上面,头转过来对她说:“也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家还不穷,养你到八十岁都不成问题。”

    一阵风吹来,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夏川似是得到了足够的安慰,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我会懂得感恩的。”

    很快,等她成年了,就会拥有许多属于她做决定的权利,更像是拥有了为自己的人生主宰的勇气,那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苏越洲没听见她说的,凑近去问:“你刚刚说什么?”

    夏川站直身子面对他,脸上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她没戴眼镜的时候,眼睛很清澈明亮,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间,双眼会闪着亮泽的光芒。

    苏越洲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女神。

    “我想说,其实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谢谢你这么多啰喱啰嗦的话。”她认真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对岸红灯的光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才盯了一会儿,他脸上浮现类似于羞涩的神情,别扭地转了开去,嘴里咕哝了句:“既然都懂,还装什么装……”

    “什么装了?”夏川追问。

    苏越洲顾自往桥上走,撇开话题道:“我让你看看,苏少今天的运气到底有多好!”

    夏川跟着上台阶,满脸黑线。

    这周围的熟人多,除了本地的居民还有外来的游客观光,钓鱼台边已经围满了大大小小的人。

    苏越洲认识的人不少,他爱搭讪嘴又甜,不过片刻就问人借到了一根鱼竿,兴致勃勃地加入到垂钓队伍。

    夏川走近观测了下这些人一晚上收获的成果,有各种大小鱼,品种还不少,这河道宽阔流长资源丰富,又是免费开放垂钓的地方,有不少外来人也专门赶来捞鱼。

    苏越洲没经验手又生,没过多久就要拉起线看一看,每次都抛到不同的地方。周围人笑称年轻人没耐性,一时间哈哈取乐。

    苏越洲转过头来问夏川:“我没耐心吗?”

    “没有。”夏川丝毫不给面子,“这不是靠运气,说了这是靠技巧,你以为你是姜太公呢。”

    “我还不信了。”苏越洲拿出他一贯的硬气,手往裤兜里掏了掏,拿出几个硬币,往夏川手里一塞。

    夏川数了数,刚好五个,这应该是他最后剩下的几个子了。

    “干什么呢?”她问。

    苏越洲抬了抬下巴,指着左边过桥的一家亮着灯的杂货铺,是老王家开的reads;。

    “给我去买话梅来。”

    夏川朝他确认:“你要买话梅吃?”

    “对,买话梅。”他轻轻地握着钓鱼竿,不敢很大声,“有困难?”

    她将疑虑放在心里:“没有,我现在去买。”

    很快,夏川走到杂货铺,直接要了五元钱的话梅。

    老王是这条街上的小灵通,什么风声都能吹到他耳朵里,什么现象也能被他尽收眼底。

    夏川看着他熟练地装起话梅,不意外被问了一句:“跟苏家小子在一起钓鱼呢?”

    夏川想说你不是看见了吗,这边钓鱼的人但凡需要吃喝都会来老王家买东西,经过这边也是热闹得不行。

    “嗯。”她点头。

    老王收了她的五个硬币,将话梅装好了递给她,顺便将自己店内正在写作业读五年级的女儿叫出来,“别写了,跟姐姐一起去看哥哥钓鱼。”

    果然被夏川猜中,意料之中。

    在夏川以往的经历中,但凡苏越洲经过老王小店附近,总会看见他被老王用言语行动阿谀奉承的场面,那些意思中不外乎表达着对他的夸赞与欣赏。

    当然,在夏川看来,还有另一种直白的表象,就是我想将我的女儿嫁到你们家。

    夏川走回桥上的途中,看着身边亦步亦趋的小女孩,脑补着地主家的儿子与杂货铺的女儿百年好合的场面。

    居然……有点温馨。

    “傻笑什么?”走回原处,面前的人朝她摊手。

    夏川将话梅递了过去,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他身边装鱼的水桶。

    咦……

    “你什么时候钓的鱼?”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水桶。

    “就刚刚。”

    “这么短的时间?”她显然不相信。

    “怎么就不可能了?”他嘴里嚼着话梅,将剩下的扭成一团塞她手里,蹲下身子宝贝似的去看,“我今天还就是好运附身了,服不服?”

    夏川说不出服气的话,用眼神向身边人求证,大伙纷纷证明确实是苏越洲亲自钓的,并称这条鱼是今晚上钓起来的唯一品种的鱼。

    “哥哥好厉害啊!”老王家的女儿拍着手掌欢呼着。

    苏越洲见多出来一个人,笑着问她:“小妹妹,你服不服?”

    老王家的女儿比起大拇指:“服!”

    地主家的儿子惋惜地说:“可惜你姐姐太骄傲了,她不服。”

    “你为什么不服啊?”老王家女儿问她。

    “我……”夏川不知道说什么好,扔了一粒话梅进嘴里,拒绝回答。

    “因为她哑巴了。”地主家的儿子说。

    哑巴顿时很想找一根栏杆扶一下。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九月底,学校照例安排了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因为课程排得紧迫,很多没有消化完毕的知识点尽数出现在了考卷上面,一些遭到殃及的班级同学走出考场如同吃瘪一样的面色,从进去前的严正以待到出来后的破口大骂。

    课间休息时间,夏川经过一组围着圈对卷子的男生身边时,听见数声不满。

    “……”

    “我靠,我们班根本就没有讲过,隔壁班却说解释过了,去tmd!”

    “锋兄,我感觉这次化学要垫底了,陪我不?”

    “恕不奉陪,我感觉我走运了。”

    “混蛋!我找别人去……方城!来来来,进来对一下答案……”

    方城哼着歌悠闲地从窗外经过,冷不防被人叫住,退步从窗口探头进来东张西瞧,没耐心道:“对什么对啊,没工夫reads;!”

    “那你有这工夫上哪去啊?”男同学问。

    “上顶楼看飞机,要不要一起去啊?”方城半开着玩笑说。

    有人起哄道:“是打飞机去的吧!”

    方城笑闹着朝他们招手:“打飞机也缺人啊,一起吧一起吧……”

    男同学后悔多嘴,一脸嫌烦:“脑子被靠坏了吧你,自己上天台浪去!”

    方城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夏川此时已经换到了第二组,她进出座位自由,瞥见方城独身一人离开后,装作不经意地起身去后面角落扔垃圾,回来的途中透过教室窗户看向六班外面的走廊。

    一个熟悉颀长的身影落入视线,随性不羁地斜靠在栏杆柱子上,正跟他们班上几个女生谈笑风生,一点都没有考后综合征和落单的无趣。

    夏川回到座位坐下挠了挠头顶,她好像想多了。

    她原本真以为方城鬼鬼祟祟的是去打飞机的,结果人家只是上去找朱甜的。

    方城跟朱甜在一起了,夏川在中午吃饭排队时亲眼所见,在学校里对这种不算特殊的情况见得多了,敏锐的视觉会让身边的人很快洞察到,更何况还是最熟悉的朋友。

    以往朱甜总来找夏川插队,现在她直接找上方城,这两人在整一排队伍之间的打闹互动别提多惹眼了。

    跟夏川排一起的舍友见着了,拍着她的肩膀问:“嗨,那不是总来找你的文科班女生吗?怎么跟方城好上了?”

    夏川跟着一齐看着那个方向,方城搭着朱甜的肩站在她后面,朱甜时不时回头跟他搭话,而方城后面又站着根笔直的面无表情的电线杆,一手插兜,一手快速转着饭卡,脚下不耐地抖着。

    这样看着,竟然有种高伏电灯泡的感觉,可浑身又仿佛散发着绝缘体的气息。

    这是夏川的第一感受,隔着一列队伍,她都能深深感受到后面那人的情绪有多不耐烦。

    不过相比后面那人,她还是更加好奇前面俩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是那次在网吧?还是每次这俩人一起顺路回家的途中,聊着聊着就对上眼了?

    平时看起来对彼此嫌弃得很,也不过是些寻常的小打小闹,在一起倒是既速度又顺其自然。

    夏川有种预知,从此以后的放学路上,自己或许要看着一部现场直播的爱情连续剧到家了。

    因为,就这么会观察的功夫,她看到方城撸了朱甜的马尾十来下,这是撸狗毛吗?

    夏川默默地跟随队伍往前挪动,等了十秒钟眼神再次瞥了过去,却跟朱甜四处张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夏川还没来得及露个笑,朱甜高分贝的大嗓门就朝她的方向喊了过来:“夏川!夏川!”

    清晰连续的喊声引得周围排队的人都回头望了过来,偏生喊名字的人还在隔着太平洋似的朝她招手。

    夏川抓了抓眉心,希望那片太平洋边上再加个三个大西洋。

    朱甜的手势很明确,就是让她过去插队。

    夏川自然不会过去,想她前后还站着几个舍友,之前就差点被她们误会自己和苏越洲的关系,这会更没道理抛下她们离开,落个见色忘友的罪名reads;。

    夏川朝朱甜摆手加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朱甜却似看不见般,还在热情地呼唤她名字。

    当这是去开茶话会呢?

    又多了不少目光来来回回在她身上流转,夏川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就瞥见电线杆也扭过脖子回头了,一副旁观脸看好戏的模样。

    夏川更加铁了心不予理睬,手中紧握饭卡视线转向天花板。

    过了会余光瞄向那边,朱甜终于被方城控制住跳乱的身子,安分地往队伍前面挪动,他们开始打菜了。

    电线杆也往前挪动。

    夏川快速扫了一眼过去。

    发现一抹红色,电线杆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夏川眯起双眼认出来,那是文科班班花陈琳,标准的才女加美女,曾经在高一入学的时候就闻名全年级,绝对班级门面担当。

    陈琳性格活泼外向,身姿窈窕声音甜美,是校园之声的常驻主持人。

    她交友多人脉广,走到哪儿都能和男女同学聊得火热。

    这个时刻苏越洲成为了被她搭讪的人。

    夏川远远望着,见两人身形微微靠近,交头接耳浅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苏越洲的一个动作体现了他难得的绅士行为。

    不过一会,他身子稍稍往后退了退,身前让出空位,意为借地请人优先打饭。

    陈琳受到优待,并不拒绝,她大方地站到了前面,嫣然笑着拍了拍苏越洲的肩膀,两人斜侧站着继续有说有笑地聊话。

    夏川捏着饭卡一角,心说好吧,来了个异性电灯泡,两两相吸,高伏电灯泡可以灭了,周围的群灯都亮了。

    *

    苏越洲这顿午饭吃得并不痛快。

    食堂的方正四人桌,他独自一人坐一边,对面是方城和朱甜,这两人全程卿卿我我地说着话,还互相用筷子夹着菜,毫不忌惮随处走动的执勤老师投过来略显怀疑的目光。

    朱甜不知是有意还是随意,吃饭的时候看着苏越洲身边的空位,悠悠叹了一声:“要是夏川过来就好了。”

    他面上没有波动,心底冷哼一声。

    方城插了句嘴:“我们苏少太高冷了,夏川这是在躲着他……”

    话未说完,随即被人瞪了一眼,方城乖乖闭嘴。

    一顿饭下来,苏越洲彻底被人无视了。

    也好,吃完饭从食堂走出来,他加快脚步率先甩了方城。

    走出老远,也没见那狗皮膏贴上来。

    平时一口一个兄弟,有了女朋友还不全是屁话。

    苏越洲往宿舍的方向走,到了玻璃大门附近转了脚步,抄了近道选择去小卖部。

    午休时刻的小卖部,人满为患,人挤人挤出汗。

    他直接往饮料柜走,开门拿了瓶冰镇可乐,付钱离开reads;。

    半路遇上几个常打球的男生,即刻约满人一道去篮球场,陈尘也在一块。

    月考对苏越洲来说没什么压力,他的理综总分一直很稳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的起伏波动,在这科不小心丢的分,在另一科总能捡到大运。

    这些天应试的疲惫感在打球时得到消散,几个人一圈打下来,感觉浑身都很畅快。

    苏越洲将两边短袖都撸到肩膀上,露出饱满的臂肌,下场时卷起衣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弯腰拎起水瓶大口喝水。

    陈尘过来拍他的肩,顺便问:“这次考试有多少把握?”

    “跟以前一样吧,没什么特别的。”他对考试没有那么挂心,完事就抛之脑后了。

    “数学呢?要不要再比一比?”陈尘似是了解他那点作祟的好胜心,带着些挑衅的意味说道。

    苏越洲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说:“你应该去跟你们数学课代表比。”

    陈尘接话:“数学课代表是我同桌。”

    “同桌怎么了?”苏越洲皱眉,他其实想说同桌就了不起吗?

    没等陈尘再开口,他又快速吐槽:“你同桌的数学很脆皮,跟她解释数学问题就是自找苦吃,脑筋得死好几条,真不知道老魏怎么想的。”

    陈尘倒是口下留情,“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我觉得挺好沟通的。”

    这句话听在苏越洲耳中,倒像是问题出在了他自己这边,挂不住面子的他盯了陈尘的侧脸好几秒,似是怨念很深,让陈尘感到不自在:“有什么问题?”

    苏越洲咳了咳嗓子,舔舔嘴唇酝酿了会,缓缓道出:“我听说一件事情。”

    陈尘带着疑惑顺着他问:“什么事?”

    “……我听说你同桌喜欢你。”

    陈尘:“……”

    苏越洲说完便开始观察对方。

    陈尘的表情没有惊讶到很夸张,他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对着苏越洲浅笑开来,问:“你听谁说的?”

    苏越洲想也没想:“方城说的。”

    陈尘没有明确回答他,只问了一句:“你想知道吗?”

    “……”苏越洲甩了甩头,“不想知道。”

    陈尘捡起地上自己东西打算离开,“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苏越洲的脚步快速跟上,“有种你就说。”

    陈尘停住脚步回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这不是你刚好在嘛,问你比较快。”

    “你看起来很想知道。”

    “……”

    苏越洲觉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耗尽,一把揪住陈尘后领将人抓住,抵死也要问出来,带着胁迫感问:“说不说?”

    “你想我说什么?”陈尘既无奈又好笑,“问我喜不喜欢她还是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越洲听着问题觉得可行,即刻松了手,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立场,紧追着说:“都好reads;。”

    没料到陈尘摊摊手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苏越洲仍旧不饶人,“你们每天坐一起,她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你们住一起这么久,她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陈尘反问。

    苏越洲这会倒是被问住了,他挠挠脖子,自然自语道:“神里神外的,我不过就是想探探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成绩回回下降,肯定犯了少女病了。”

    陈尘盯着苏越洲的侧脸道:“我看你是犯了少男病了。”

    *

    苏越洲没从陈尘口中得到任何答案,但通过刚才几句话的暗示中得出,事情应该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走回教学楼,快步登上三楼。

    苏越洲没回教室,先去了趟厕所。

    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洗手池在外边,是男女共用的。

    苏越洲还没有什么表示,对方已经低头表现出些许尴尬了。

    他也有些无话,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梁雪菲站得有些远,默不作声地将水龙头打开,手伸到下面冲水,整套动作很慢,余光不由自主地飘远。

    苏越洲自上次短信“调戏”了一番后,跟她没再有什么交集,目前想起来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举动。

    气氛很安静,只能听见两边哗哗流水的声音。

    苏越洲突兀地清了清嗓子。

    左边的女生循声抬头望了过来,含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

    苏越洲没有回避,侧头看过去,默了会儿说道:“那个……对不起啊……”

    他说的时候很自然,说出来以后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对方眨眨眼睛,显然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听出些意思又低了低头,默默关掉水龙头甩甩手。

    两边的厕所都很安静,听起来里面似乎都没人,这更显得空气变得安静多了。

    “苏越洲……”女生先开口道。

    苏越洲听见自己名字,侧了侧头:“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他很大方的说。

    女生挠了挠头,支吾了一会才问出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就像他之前询问陈尘时候那样的眼神,带着期待与不安。

    没有多想的,他很快回她:“是啊。”

    是啊,那个人是谁呢?他放在心里就好了,他不会说出来。

    梁雪菲得到回答,表情有些涩,被堵得不通畅,她紧追着问道:“是夏川吗?”
章节目录 19.第十九章
    梁雪菲从厕所出来时,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心底泛起阵阵酸涩,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一阵风,来了又很快飘走,却留下了类似失恋的惆怅感。

    她深吸了口气,想了想能怪谁呢?

    怪她自作多情。

    而她抛出的那个问题,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却胜似已得出答案。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不会出错,见到夏川的那一刻她更加肯定了。

    两女生在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前提下,视线不经意碰到了一起,夏川率先挪了开去,眼珠子乱转,看天看地看窗外,就像是怕人知道什么心思似的。

    梁雪菲扯了扯嘴角,将领悟到的意思放在心中,不与任何人说起。

    中午复习时间,学校下发了秋季运动会的报名任务,离举办时间仅剩下半个月。

    一群同学闹哄哄地传着报名纸,兴致盎然地替别人拿主意填名字,选来选去到了最后又再划去。

    班长将报名表贴在门口旁的公告栏,让大家多多踊跃参与。

    两天下来,夏川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竟然只有六位同学参与了十个田径项目,男生居多,女生才报选了4x100米的接力赛,其余位置一片空白。

    高中最后一年的学习紧迫,许多人都不再乐于表现自我擅长的运动项目,纷纷谦虚地推脱,就像是隐居深山韬光养晦的老者。

    老魏对这种需要费心锻炼的课外事并不挂心,只对大家说了句不求拿什么名次,重在参与。

    不过这话说了没起什么作用。

    到了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晚自修,老班在讲台上声明报名时间即将截止,恳劝着全班同学出点力争点光。

    说这话的时候,老魏刚好踩脚进门。

    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埋头做题,唯恐抬了头就被当成自愿出头鸟。

    老魏见众人沉默,适时发了声:“有没有人愿意自荐或者推荐的,这么多项目,总有一个是擅长的吧。”

    尴尬的是没有人鸟起来。

    老魏从讲台边往后走,望着一个个低下去的脑袋,这情形不用看也知道要点名了。

    再无可奈何的事情总是需要得出一个结果的。

    老魏随即走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身边,这些人平时是班上的开心一刻,嬉笑打闹样样在行。

    老魏跟他们的关系比较融洽,商讨了一会便让他们纷纷在纸上签下大名。

    果然班主任的威严是最大的,男生项目基本上已经敲定了,虽然有绝大可能性只是打打酱油走走过场。

    老魏拿起报名纸,目光落向女子长短跑。

    理科班女生参与度不高,有些人觉得吃力使不上劲,放弃几个项目也是情理之中的。

    夏川一开始就没有替自己考虑过什么,她怀着默默的被动的心理,不发表任何声音,想着能上则上,能退尽退。

    老魏在每个女生那里都溜了一圈,偏偏到了夏川这里是最后的填补。

    她原本考虑报下四百米吧,这对她来说还算轻松,没想到已经提前被人拿下了,若是再写一个名字倒也无所谓,但看起来就有些没意思了。

    她仔细看了一遍,短跑差不多都有人选了,只剩下八百和一千五。

    后者对她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又恐怖至极的远程,她唯有选择前者,还可以勉强透口气呼吸。

    老魏给她勾了一个项目后,顺便补充一句:“既然都差不多了,那就把跳高也选了吧。”

    夏川身高一米六六,基本上已经到了饱和状态,站在女生堆里中上不算很高,但偏偏班上属她最高,这个无人能及的项目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个生疏又从未挑战过的运动,夏川已经预料到自己出丑的那一刻了。

    回头十一放假,路上夏川跟朱甜随口聊起这事,总觉得自己当时冲动了,选了这么两个没有把握的项目。

    朱甜一听,冒出一句:“你家那个还报了男子三千呢,你问他压力大不大。”

    夏川表情一顿随即皱眉:“你说名字好了,说什么我家的。”

    “不是你家的吗?”

    朱甜跟方城混久了,一样爱在夏川跟苏越洲身上取乐。

    夏川一时无法反驳,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外人面前不太细说,很多时候似乎双方都忽略了这样一个细节。

    住在一起,这句话乍一听还是挺暧昧的。

    但是,她的名字跟他出现在同一户口本上,解读起来就清晰纯洁多了。

    撇开这些,她还想到一点不妥之处,便是她的姓名。

    这姓不是她自己的,名更不是她自己的。

    在模糊的记忆初期,她刚来苏家的时候,曾被带着一同去往寺庙烧香算命,当时有个大师在一边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夏川被叫去外面玩,也不知道他们大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再后来回去的路上,陈佩宁拉着她的手,用商量的语气说:“冰清,你的姓还是跟着你舅舅家的,名字我们帮你改了,一个字叫川好不好?”

    夏川心底起初是拒绝的,从领养院出来,被冠姓是情理之中,还好她的名字被保留。此刻辗转到了第二家,连记事以来长久的名字也要被替换,就有些不太习惯。

    再者,单字川,听着总有些男孩的气概,之后长大越听越有种随波逐流的消逝感。

    她想,这是否是与生俱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名字也没有那么大的悬念。

    说起来,还相当随意。

    总而言之,对夏川来说难以启齿,而对某人却有着至高无上的优越感。

    川字,取自洲,因命中不可带水。

    然而,大人们都稀里糊涂了,川字,本身就有着河流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江河的终点又在哪里,经过一片干旱的沙漠时,会不会遇见属于她的绿洲。

    *

    国庆几天假期,苏越洲提前跟方城约好天天去公会部落报道,来活跃那些因课程学业被冷落的账号。

    在夏川看来,那就像是他们的孩子,定期投喂,放弃则死。

    所谓的部落是在几年前成立的,成员也都是些游戏网瘾的主,常常吆喝立旗帜要在竞赛中闯出一片天地。

    除了苏越洲和方城,剩余的基本上都是读职高的学生,逃课去网吧是再常见不过的例子,在这方面他俩就收敛了些。

    然而收敛是压抑的,月考过后的长假出去浪到天昏地暗,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苏越洲的生活费等坐车回家就已经掏完底了,夏川本还怀疑他接下去的网费如何解决,当晚便让她见到了他直白地问他爸要钱的一幕。

    每回假期苏家都有家庭聚会,他爸苏世光难得在外回来一趟,饭后苏越洲抓紧时机问他爸要钱,特意说明是约了朋友出门玩。

    这笔钱会花到哪儿,不用多说他爸心中自然清楚,也不戳破自家儿子的脸面,长假里该花的玩的总要给予一些。

    “给多少?”他爸问。

    苏越洲做了个搓钱的手势,悄声说:“手头有点紧,给多点吧。”

    “你妈给你的那笔花完了?”

    苏越洲急急地等待:“早就完了。”

    说话的当口陈佩宁在厨房忙碌,夏川坐在对面,见叔叔不再多问什么,掏出钱夹准备往里抽钱。

    起先抽了两张,苏越洲不太满意,舔着脸还想多要,却又不说要多少。

    他爸直接甩出五张给他,苏越洲点了一遍收好,见他爸要合上钱夹,赶紧拉住手说:“再来张五十吧老爸,五十就够了,回头我给你买包烟。”

    夏川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叔叔的钱包里面□□居多,有的钱也都是些红色毛爷爷,基本上没有小钱,哪里能够掏出五十来。

    他爸一听果然去翻了翻,压根没找到,不想要麻烦,直接又抽出一张红色,落到自家儿子手中。

    “没有五十,只有一百。”

    夏川见苏越洲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意,那股娴熟伎俩不知使了多少遍了。

    假意只要五十的人得到了双倍的钱,终于开始懂得收敛了,装成兄弟般地拍着他爸的肩,说道:“谢谢老爸,回头给你买两包烟。”

    “好的,记得要买软中华。”他爸提醒。

    “等你儿子我赚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苏越洲说完一溜烟就撒腿跑上了楼,像是完成了讨钱的任务,开启自我的世界去了。

    苏世光待自家儿子一走,没把富得流油的钱包收起来,顺道给了夏川相同数量的一笔钱。

    这都是受苏越洲的影响,这种额外的钱夏川通常都不需要,但苏叔叔给出的钱都不会再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又推脱不了只得默默收下。

    拜苏越洲所赐,她的存款都快成立一个小金库了。

    离开饭桌,夏川吃得有些撑,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决定出门跑步去,顺便练练长跑的耐力。

    苏越洲打开门碰巧见她要下楼,眼尖地瞄向她一身行头像是干大事去,忙问:“你去哪里?”

    “跑步去。”夏川在手腕上别好手表,鞋子也换上了新的。

    苏越洲上下打量她,说了句:“等等我,我也去。”

    于是夏川在他房门口等了一分钟,等到他整个人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他换衣服真快。

    到了楼梯口光线亮的地方,她才觉出一丝不对劲,很不对劲,甚至是别扭。

    因为她发现他们此刻身上穿着的运动服貌似是男女秋季的系列同款。

    幸好已经是晚上了,否则夏川考虑再回去换身衣服。

    跑步的地方并不绕,沿着河道一边就能静幽幽地跑,路程很长远。

    夏川算好时间,打算跑一个来回,塞上耳机安静地听歌。

    苏越洲话多,不一会儿就要问她:“你怎么选择跑八百?”

    “因为只剩下这个。”夏川懒懒答,“那你为什么选一千五?”

    “一千五有挑战性,你们那比的是速度,我们这比的是坚持。”

    “好吧。你坚持得了吗?”

    苏越洲:“怎么不能坚持,你小瞧我?”

    一边跑一边说话太累,夏川有些轻微喘气:“我可没说。”

    苏越洲的速度控制地跟她差不多,每回她上去了他追紧了,她松懈下来他也跟着放慢。

    他稍稍冲上前侧过头来说:“到时候来围观我吧,看我能拿第几名。”

    夏川没有回答他,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感觉到虚脱的无力。

    脚步越来越沉重,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感,由神经深处传来,袭遍整个腹腔,逐渐发冷。

    她骤然停下脚步,无法控制地去捂肚子,蹙眉咬唇,弯腰弓背。

    苏越洲发觉身边的人落后,回头一看赶紧跑回去,站她身边同样弯下腰来,不知所措地问:“你怎么了?”

    “我……”夏川熟悉这种痛感,不过是那个来了,想来刚才跑得有些起劲了。

    “你什么你,吃坏肚子了?”他一头雾水。

    夏川不想跟他解释地那么清楚,原地抚慰了一下肚子,稍稍好过了些,就感觉下身传来一阵温热的流逝。

    简直糟糕透顶。

    她随即并拢了双腿,保持着怪异的站姿。

    苏越洲见她白得吓人的脸色,手掌放到她肩上轻拍了拍,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来那个了吧?”

    夏川不意外他猜到,这种事情说出来羞愧,不说更无法解释,总归让他变态的头脑自己领悟出来的好。

    她抿唇默认点头,没敢抬头看他。

    苏越洲似是有些疑惑,顿了顿想到了什么,说着:“我记得你应该要推后几天吧,怎么来早了?”

    夏川闻言羞愧难当,想也没想瞄准他的鞋子踩下去,怒道:“要你多管!”

    头顶传来一片和谐的轻笑声。

    出门时候精神百倍,回家却变得虚弱不堪,夏川手一直捂在肚子上没有离开,上了楼直奔卫生间,进门收拾残局忙碌了一番。

    苏越洲一直在外面等着,称也要急着用,夏川只得加快速度整理完毕。

    门才打开,她血色全无,怨声道:“楼下不是也有吗?”

    “楼下的不习惯用。”他辗转进来,擦过她的肩膀说,“我还以为你失血过多晕倒了呢。”

    夏川抬抬眼皮,“你想多了。”

    夜间,夏川起床用卫生间,再次碰见苏越洲,他似乎爱上抢厕所了,在门外不停地催着她。

    夏川在里面捶着肩膀一脸无奈,在这种期间谁都没有好脾气,突然间就很容易发火,冲门外的人吼了一声:“都是血呢,你也要急着进来?”

    门外没了声音,夏川以为他走了。

    没想到,静了五秒钟,传来一句令人颤抖的名言:“没关系,鲁迅老人家说了,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章节目录 20.第二十章
    长假第一天,苏越洲起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火速吃完早饭去和方城会合拼杀。

    夏川迎着面都能感受到一股赴汤蹈火的硝烟味。

    后来陈佩宁出门办事,家里只剩夏川一人。

    她独自安静地复习了半上午,累的时候开了会电脑上了下网。

    登陆q,一群消息炸出来。

    最活跃的是现班级的群,平时在校没人发言,一放假里边就是各种试题探讨和答案交流,并附带一些灌水娱乐型的聊天。

    但是,一下子囤积了这么多消息,显然是谁投放了一颗重量级的炸弹。

    她看了最后几条消息,才弄明白重量级炸弹其实是提前泄露出来的考卷分数。

    出来的科目是数学,从聊天中得出,有大部分人考得不太理想,夏川想象着老魏到时候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但她转念一想,作为课代表的自己还啥都不清楚,是谁这么急吼吼地传播了开来。

    将聊天记录往上拉,发现一个眼熟的昵称。

    夏川没有给这个昵称号做过备注,因为每回她登陆这个醒目的红色昵称就出现在她的好友列表前三位了。

    如此欠揍的昵称挂在上面,被人注意到果然来了不少吐槽。

    他是什么时候入的她们班级的群?

    再仔细一看,就在他扔炸弹前一秒。

    这么说来,这炸弹里面有什么成分,他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如此勤奋的搬运工,夏川都想给他颁一个劳模奖了。

    腹诽完毕,夏川还是好奇地点开了那份含有全年纪分数的新鲜出炉的excel,估计是从哪个先进班级那边转来的,里面有几个高分学霸名字的加粗批注。

    夏川用查找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不算糟糕但是也并不高,在自己班中的排名倒是上升了不少,排在了第九。

    这出乎她的预期,总觉得是自己开学以来的日子投入的努力得到了理想的回报。

    她心情指数上升,因此当看到朱甜发消息央求她的事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盯了一上午的卷子,脑袋很疲乏,她想起了某人说过的劳逸结合。

    还是得以一听。

    出门前路过菜花的窝,出奇地安静。

    夏川往角落走近几步,看到盆中还有剩料,狗头却耷拉着脑袋懒懒地蜷缩贴地,以一副温吞柔和的样子回视她。

    “我要出门了。”夏川冷冰冰地向它陈述着事实。

    菜花两耳一动,朝她眨了眨泛着水光的双眼,鼻孔微微出气,发出丝丝轻呜声。

    看起来很委屈啊,夏川提着胆子再走近,见它不像是生病,倒是浑身散发着看似被主人抛弃的孤单感。

    夏川试图说了一句:“想不想出门玩?”

    菜花机灵得很,即刻便听懂了,抬起脑袋望着她,两只前腿支起,上身迅速坐起来,跃跃欲试地抖着毛耸着身,情绪突然间有些激动。

    夏川猛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用言语**裸地打击着它:“就不给你去!”

    话音刚落,某只狗头才亢奋起来的耳朵又双双落了下去。

    真是好有报复的快感……

    夏川在一旁站了一会,俯下身子靠近它,手伸向菜花头顶竖起的毛发,动作轻缓地揉了几下,再对它露出微笑:“你乖,在家好好守门哦。”

    某花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失落地低下头。

    夏川于心不忍,却又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一只狗而已,平时对她傲娇得很,现在不过就是落单了,脸上就摆出各种我欲心碎的表情,也是会卖可怜。

    看了看时间,就这么会功夫,她将自己遗落在了一只菜花的世界里。

    跟狗留什么情面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好笑。

    毅然决然地转身,到了停车棚底下取了自行车,刚打算提车出门,菜花在后面急急地追喊了一声,狗链发出压制的碰撞声。

    夏川回头,那一刻仿佛看见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

    就是那最后一个回头的瞬间,她觉得慈悲心要大发了。

    直到出门已经五分钟后,夏川仍旧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了,怎么就将狗链解松牵着出来了。

    她甚至还抛弃了自行车,改为步行。

    想来想去,最好的解释应该是跟朱甜约碰面的地方不远吧。

    朱甜拜托夏川的事情是陪她去理发店做头发,这个提议夏川已经听她说起无数次,听得耳朵都快起茧,这一回决定了下来,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给建议了。

    一人一狗走在巷子里,菜花虽然很大只,但很少有被牵出来的机会,唯有苏越洲回家时才将它溜出来逛圈。

    夏川一路上一直叮嘱它别乱跑,菜花居然真就乖乖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只偶尔停下来去嗅路边草丛中别人扔掉的餐盒。

    朱甜已经提前等在那儿,见着夏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把你儿子牵出来了?”

    夏川:“……”

    都出来有段距离了,她已经没有再牵回去的精力了。

    夏川随口解释:“这傻狗非要跟我出来。”

    朱甜弯下腰,跟菜花打招呼:“小菜,你爹呢?”

    小菜没有理会朱甜,原地转着身子东张西望,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走到旁边的草堆里面去寻找,接着在慢慢啄着,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朱甜很有兴趣地跟了过去,等看清现象时大叫了一声:“夏川,你儿子在吃屎啊?”

    夏川:“……”

    夏川已经无力再解释什么,好像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用,她的行为已经注定被扣上了一顶傻帽。

    在家好好的饭菜不吃,出来找野食,这确实是一条傻狗。

    夏川走过去作势踢赶它,也没能阻止这种无法理解的行为。

    朱甜满脸笑疯:“可能外面的屎比较香吧。”

    夏川忍不住翻起白眼:“它很嫌弃自己的屎,连碰都不要碰。”

    朱甜一本正经:“你不知道有一种屎,叫做情人屎,菜花是雄的吧,能嗅出雌狗拉屎的味道,并且会很喜欢吃,估计这是菜花的命中注定。”

    “……”夏川听完瞠目结舌,“你真会编……”

    菜花在草堆中待了好久,久到夏川都差点怀疑那东西是香的。

    既然不能带走,只能原地就餐。

    后来夏川忍无可忍,以告诉苏越洲为由威胁菜花,那傻狗一听便收敛张嘴钻了出来。

    菜花终于放弃了那坨屎,这已经五分钟之后了。

    夏川觉得刚才那画面太美,今后无法再直视菜花的嘴了。

    再后来两人一狗去面馆吃了碗面,而后才到理发店,里面正排队需要等待。

    发型师全是男的,纷纷留着时尚顶尖的发型,有几个还相当非主流,不时地翘着兰花指拨弄额前本可以剪短却非要遮眼的刘海。

    夏川纯粹当个陪客,默默地坐在长椅上看杂志,菜花在她脚边乖乖坐着。

    时间过得太漫长,夏川险些快睡着了。

    打了个盹醒来,时间是下午两点。

    朱甜还坐在烫发机下面,整个人如同观音一样,一动也不动。

    夏川打着哈欠,好笑地看着她。

    朱甜动不了脖子,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夏川起身走近,“怎么了?”

    朱甜提议:“你要不也做一个吧?”

    夏川果断摇头,她头发不似朱甜般那么卷,完全没有这样的需求。也听说过这种烫发带来的伤害,而且费钱又费时。

    她小声地说出了她的理由,没想到被一旁的男发型师听见了,不解释反而怂恿起她来:“现在做头发打折哦,你的头发有点枯黄,不想烫直可以做个柔顺,绝对比你现在的要顺滑。女孩子嘛,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发型是第一步,而且你还这么漂亮。如果你觉得贵了,可以办一张卡,跟你朋友一起用,很划算哦……”

    夏川听他说了长长的一串话,却再插不进任何一句话,她只得默默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跟菜花大眼瞪小眼。

    等朱甜的整头毛发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夏川跟菜花已经人狗饥荒了。

    夏川换了许多种坐姿,最后托着腮看地板数头发。

    朱甜的发型师再次走了过来,搭讪夏川:“美女,真的不考虑做一个吗?现在放假优惠哦,过了这个时间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夏川微笑着坚决摇头,心中说了一百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朱甜的美发在吹风机下面迎风飘扬,撇过头来对夏川说:“要不你把你的刘海修一下吧?都这么长了,帅哥,小小地修下头发总免费吧?”

    帅哥发型师跟朱甜本聊得欢,到这里欲言又止地解释说不外包来着。

    朱甜撒起娇来,“帅哥,你们这边做头发这么贵,帮忙修个头发也不行吗?我们以后还要来的。”

    被帅哥二字听得美死的发型师终究还是答应了。

    夏川是无所谓的,她平时一般情况下都是自己在修剪,马马虎虎的水平,还没出过什么岔子,总体保留在一条水平线上。

    帅哥发型师将朱甜的头发吹干,让夏川坐了上去,手起刀落快速剪着。

    夏川先前提醒过不要太短,剪的时候她也心慌,怕一不留神就被啃光了,所以一直闭眼提醒着面前的剪刀手。

    “放心,没有很短。”剪刀手安慰她。

    结果睁眼的那一刻,她还真被啃光了。

    啃得很短,很好,她想骂人了。

    刘海的发端完全将两只眉毛露了出来,丑得她不想见人。

    这叫做没有很短?

    如果可以报复,夏川想下一刻就将对方手中的剪刀夺过来,然后刷刷两下将杀马特的那几撮**毛砍了。

    但这是她心中的想法,谁让她这是在享受免费服务呢,只能默认吃着哑巴亏。

    “你这样看还挺好笑的,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回去的路上,朱甜看她一眼笑一次。

    这趟出来,夏川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停地揉着那几根可怜的短发,试图用抚平来增加它的长度,但是秋风一吹,立马又乱了。

    “方城他们在网吧,我们去看看吧。”朱甜看完短信对身边人说。

    夏川现在最不想见熟人,立马摇头:“我要先回去了。”

    “你跟菜花?”朱甜看着身边的狗。

    “菜花都要饿了。”

    朱甜笑:“那你让它回到刚才那个地方继续吃。”

    夏川不想回忆:“脏不脏?”

    朱甜拢着自己刚出炉的新发,信心满满地说:“我要去见方城那个大傻蛋了。你真的不一起吗?”

    夏川看着朱甜,她这个发型确实让她美了不少,相比之下自己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不去,她不想被群嘲。

    “嗨,别说去不去了,他们来了。”

    朱甜突然惊喜地跳起来,朝前方兴奋地招手。

    夏川后知后觉地望过去,下一刻便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地洞找不到,脚边的菜花一溜烟往前跑没影了,同样兴奋地围着一人上蹿下跳。

    “你们怎么来了?”方城见着朱甜,傻呆地笑了笑,“我靠,甜,你现在美炸了。”

    “这是你说的第一句最动听的人话。”朱甜贴上去。

    夏川自见到人从对面走过来后,右手便抚上了刘海,一直没敢放下来。

    “你怎么把菜花牵出来了?”某人上前就问,还没发现异样。

    朱甜在一边笑道:“菜花他爹,你儿子好喜欢吃屎啊。”

    苏越洲板起脸:“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我和夏川亲眼看见的,夏川,你说是不是啊?”

    夏川揉着额头,看人的眼神还别扭着。

    苏越洲这才发现她手不对劲,直接将人右手拽了下来,待看清后愣了两秒,直接爆出一句:“我去,你头发被狗啃了?”
章节目录 21.第二十一章
    前一秒还在说夏川头发被狗啃的人,下一刻便弯腰去逗菜花,毫无分量地谴责了一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菜花。”

    夏川默默撇开头,拒绝搭理这人的暗讽嘲笑。

    菜花找到了它的主人,黏糊糊地贴在鞋脚边上,哈哈地用舌头舔,一刻也不愿分开。

    夏川正好可以借机甩开,却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像是在千里送子。

    一旁的放猪夫妇已经开启了恋爱模式,肩并肩地依偎在一起,准备一道回网吧里。

    夏川自从上次沦陷了一回后,就觉得里面有毒,不打算跟他们同行,抬脚就要回去。

    才转身,迎面过来一个男生,没看清楚动向,险些要撞到。

    夏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不稳手也抓了个空,在她以为背部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左腰上伸过来一只手。

    说明白点,应该是掐过来的,那只手掌正好撑住了她的腰,盈盈一握。

    夏川感受到背后是实打实的一堵墙,印象中他们很少有挨得很近的时刻,她仿佛还在他身上闻到一股烟味。

    那种感觉还没来得那么强烈,她就率先被先前碰撞的男生吸引了过去。

    男生叫李洋,是曾经同届的初中同学,跟在场的人都认识,据说也是苏越洲他们公会部落的一份子。

    夏川很久以前曾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光辉事迹,喝酒抽烟打架逃课早恋等样样俱全,被列为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年。

    不过被定义为三不好学生,浑身上下总归有一处是可供欣赏的,就是那张脸蛋。

    在那曾经容易想入非非的豆蔻年华,女生对于帅帅的坏男生的倾慕度要高于标准的偶像剧男二号,心中向来一片平静的夏川也没能逃过这个俗流。

    那时候苏越洲还是一个矮她三公分的傲娇男孩,走在一起夏川都能见着他发顶上的大漩涡,每天的核心任务就是准点观看《灌篮高手》以及培养菜花对他的忠诚度。

    恰逢偶像剧喷发期,夏川没少被一些浪漫剧情激发起心底的少女心,她还记得一部电视剧中的一个经典片段,是男二对女主下达的霸道指令——

    “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将是你未来男朋友的名字。”

    当时夏川和苏越洲正无聊看着,两人当场都似乎是被噎住的表情,而后他嫌弃到猛嘲,轻笑她:“这种电视就是给你们看的,脑子里整天想着拉拉小手亲亲嘴,怪不得思想都不在学习上。”

    夏川被说得满脸通红,倒像是即将成为早恋的备选人员,从那以后她才减少了看电视的习惯。

    苏越洲喜欢看的电视倒也不是没有,基本上都是些武侠片,最经典的就属《风云雄霸天下》。

    虽然是一部充满正邪斗争的玄幻武侠,但儿女之情的戏份也不少。夏川开始做默认陪客,便跟着掉进了武侠剧的坑里。

    每回里面的大魔王开始运功喊三分归元气的时候,苏越洲便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一句七分靠放屁。

    夏川回回无语,更无语的是某人的英语很不好,在片尾曲的一首《真爱你的云》唱起的时候,里面一个girl字音比较绕,他总会变相地读成狗。

    狗,我真爱你了。

    ……

    苏越洲在夏川身上耍过的恶劣事迹并不少,夏川还没先嘲笑他的烂英语,后者便开始以这为恶作剧前提,常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不经意的背后连续喊她几声毫不标准的girl。

    她不应,他便说她聋了或者不礼貌。

    她应了吧,她就真成为了和菜花同一世界的好朋友了。

    再者,他们两人一狗在场的情况下,她听见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发现他在全神贯注地逗着菜花。

    她的名字被一只狗盗用了。

    以上种种,都是夏川将苏越洲列为一个幼稚男孩的原因之一,再算上身高问题,她压根没有将他放在一个可供遐想的范围之内。

    夏川是在一节课外活动上认识李洋的,那时候会打篮球的人不多,李洋拥有难得的运动细胞,夏川将他想象成了流川枫,每回在篮球场围观都觉得相当热血。

    但是她的欣赏仅仅也只在这方面,后来听闻他被学校劝退的消息,也就因此打消了对他的一些好感。

    如今在熟悉的街上再见,夏川恍惚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他们之间不是同学,也完全不熟悉,就没有什么旧友重逢的概念了。

    由于有些年未见,夏川一直盯着李洋看,惹得对方也仔细地瞧了过来。

    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帅一样高,只不过身上完全没有学生的气质,倒是平添了些由社会上带来的浮躁感。

    “你人站不稳,连眼神也放不稳?”

    不多时,身后人的聒噪打断了夏川脑中纷飞的思路。

    夏川将眼睛挪开,人也往边上站了站,包容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李洋似乎是跟苏越洲他们约好的,往网吧这边的方向走来,将视线从夏川的身上撇开后,痞笑着对苏越洲说:“这就是你妹妹啊,挺好看的。”

    夏川因为那句好看心中荡起一丝涟漪,只因这是一个异性对她的夸赞。

    苏越洲瞄了一眼身边人,瞧她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神色,就知道某人心中的春天要来了。

    他随意地哦了一声,回李洋道:“对啊,我家的妹妹。”

    “有男朋友没有?”李洋接着问,眼神带着笑意看向夏川。

    夏川心中一动,感觉自己像是被盯成了猎物,瞬间双手不知道要往哪边放,脸色尬起来。

    苏越洲闻言,在夏川和李洋之间看了一个来回,然后突然朝她走近,夏川还没有所防备,就被人揉了一通那似被狗啃过的刘海,然后听见他说:“有啊,她们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

    说话的化学课代表随后在嘴角自我得意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朱甜正溺在自我的蜜罐里,却猝不及防地被面前人的话愣了一脸。

    她随即转头问边上的方城:“你们班化学课代表是谁?”

    方城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而后回味过来心中感叹道:我操,这真人不露相啊。

    原本以为只开三十码的安稳老司机,升起车速来直接飙到一百四。

    这算是拐弯抹角地表白吗?

    亦或是见不得人家被别人给惦记啊?

    想他前段时间和朱甜在一起,虽说是顺理成章两厢情愿的,但好歹也有他主动表白的过程,那是他在夜间发了一条短信给朱甜,短信内容大概是——

    “朱,我想做你的白菜,你愿意拱我吗?”

    对方回他简短一句:“明天出来见面说吧。”

    结果,他还真的表白成功了,但一见面被拧成了一只猪头。

    从此以后,方城成为了和白菜对立的那一方。

    对于苏少当前莫名其妙的举动和突兀的抢白,方城还是适时吹了一声口哨以示调和,化解在场人猜测疑虑包括尴尬的各种心思,但他却心知肚明。

    一旁的朱甜见他故作神秘,急切地拧他胳膊催促:“到底是谁啊?”

    方城挡不过,右手做成喇叭凑近朱甜耳边,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谁啊?”朱甜懵了懵明白过来,“绕来绕去,说的是他自己啊?哈哈,这闷骚劲……”

    “这劲压根没有降下去过……”

    这俩人在这边悄声地津津乐道,另一边的三人却各怀心思。

    李洋自然是不认识苏越洲口中的化学课代表是哪号人物,他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打算深入了解。

    苏越洲仍旧是一副傲视脸,眼神细微地观察到李洋眼中的戏谑劲慢慢降下去,然后渐渐恢复平静,没了继续招惹下去的玩味。

    他转而再看向自己左边那默不作声的家伙,低着头额前一副乱糟糟的猪窝景象,看起来还真是挺丑的。

    靠近一步,一手搭上她的左肩,另一只手抚上那片草原,缓缓梳理着,嘴里小声嫌弃道:“你这是要当小丸子么……”

    说话的当口,李洋已经抬脚离开,往吧的方向走去。

    夏川的目光跟随他流转,扭过脖子的刹那被苏越洲整副身子挡住,他的头顶微微压下来,罩住了她的大半视野。

    那一刻,夏川心说,他的头为什么这么大。

    她跟他视线对上,暮然发现他眼中带着异常认真的神色。

    夏川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很久也没见他说出口,便率先打破这份微妙的平静。

    “那个,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她略微好奇。

    夏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显得很吃惊,这让苏越洲感到有些意外。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睨视她:“说什么了?我说了点正常的,难不成你还想他当场泡你?”

    “呃……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说你们班化学课代表?”

    说任何人都好啊,为什么偏偏说了个化学课代表,这听起来让她心中略感不安,似乎象征了什么。

    并且,他们班的化学课代表究竟是谁啊?

    苏越洲用了足足五秒钟才逐渐消化夏川话里的意思,敢情她对他还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我们班的化学课代表是谁?”他忍着道。

    “不知道。”夏川摇头,接着想到什么反问,“你不是物理课代表吗?”

    她记得曾有一次在教室外面见他在收物理作业来着。

    假的物理课代表眯起眼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对着某人头顶悠悠抛出一句:“傻子。”

    “诶?”夏川莫名其妙地抬头。

    “说你傻子你还真的傻子。”

    “……”夏川怨怼地否认,“我不傻!”

    “好吧,不傻的傻子。”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马尾,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待会儿去哪?”

    夏川无语望天:“我回家。”

    “我也觉得你回家好。”苏越洲将菜花牵到她那边,“把我的花带回去,跟着它别走散了。”

    夏川:“……”

    说得她好像是个路痴一样。

    夏川嫌弃地看了眼地上某只,向他陈述着先前只进行到一半的事实,“它真的喜欢吃.屎呢。”

    苏越洲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吃.屎又怎么了呢?再嫌弃也是自家的,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现在拱手送人?算是傻的,算被人惦记上了,我喜欢我舍不得。”

    他理直气壮地说完这段话,夏川觉得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想来是他不愿承认自己调.教多年的菜花竟然对外面的野食情有独钟,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吧。

    夏川最终还是领着菜花返家了,离开前菜花一直表现出不情愿,苏越洲蹲下身在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那傻狗竟然奇迹般听懂了,摇摇尾巴乖乖地走到她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

    夏川朝天翻白眼,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

    一人一狗回去的路上,夏川担心菜花再认出先前吃野食的地盘,若是再呆着不肯走她想她一定会被逼疯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某花的眼神明明早望眼欲穿地渴望着了,却不知为何竟然视若无睹毫无留恋地错过了。

    还不算丢她的面子,夏川喜出望外地想。

    她看着菜花因跑路不断耸动的脑袋,弯下腰试探着问它:“苏越洲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虽然这个问题很白痴,但夏川总觉得她可以从菜花的表情中得出些什么。

    事实证明,心机深重的人养不出单纯的狗,她要是能从菜花嘴里掏出人话,除非她叫菜根。

    菜花听到了夏川的话,两只耳朵即刻竖起来,这是警惕防范的前兆,甚至还离得她远了些,等后来夏川不逼问了,那傻狗才又慢吞吞跑回了她身旁。

    还真是一只……忠心耿耿的菜花啊。

    *

    夏川是当天晚上才知道,苏越洲口中的隔壁班化学课代表是哪个不为她知的炮灰。

    她因为身体方面不舒服在房间里面躺了一会儿,等走出来去了一趟卫生间,经过书房时才想起电脑没有关。

    电脑挂着机,上面登着q。

    夏川坐下来最后查看一遍班级群里的消息,猛然看到有同学发的几句话——

    “隔壁班化学课代表在我们群真是狂啊。”

    “他不是向来如此吗?”

    “看他昵称,我是不是应该去改一个‘七亿男爵的女神’?”

    “很配哦,是情侣名,你其实是想表白吧……”

    “……”

    夏川只觉眼皮一跳,将班级群成员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第二个不相干的人。

    hat?

    夏川的手搭在键盘上,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下午的原话怎么说来着……

    李洋当初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她的男朋友?

    夏川不敢接着回忆下去,仿佛经历了一件十足恐怖的事情般,心情极度焦躁,那后来究竟是怎么发展的,她好像完全不在场一样,也许应该赶紧忘得一干二净,幸好的是她此刻不用面对他。

    那家伙现在应该忙着在自己房间打游戏吧。

    夏川关闭聊天对话框,打算此默默关机去睡觉。

    刚想退出主面板,便发现右下角有一条被她遗忘的小喇叭在闪动。

    鼠标点开,是系统发来的好友请求。

    目光移向验证消息那一栏,夏川眨了好几次眼睛,接着整个人顿住。

    嗯?李洋?

    他是怎么查找到她的账号的,夏川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

    现在她该怎么做呢?加还是不加?

    夏川靠在椅背上考虑了许久,想着好像也没有不加的理由,反正她好友多,再多一个也无所谓,多集齐几个留着年底一块拜年。

    有了充分的理由,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点击通过。

    通过之后她也不着急关电脑,秉着好奇心开始逛李洋的个人资料与空间,翻来翻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她查看人家*的时候,对方却趁热发了消息过来。

    夏川被猝不及防的提示音抖了一手,难不成拜访记录被发现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消息点开来——

    “夏川?”

    这不是废话嘛,夏川回了一个字“嗯”。

    很快,对方“正在输入”,五秒钟过后,再来一句:“以前听说过你,没想到今天才见到,看起来挺可的。”

    夏川:“……”

    她摸了摸自个脸颊,好像突然间连体温也升高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发春呢?”耳边吹来一股热流,痒得夏川反射性地缩起了脖子,转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鬼鬼祟祟进来的某人。

    夏川的第一反应是去关掉面前的对话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某人用裸眼5.0的视力很快将屏幕上方的聊天内容尽收眼底,并发出鄙夷的声音附带“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

    夏川连连摇头:“是他刚刚加我的。”

    听着她苍白般的解释,“所以你这样自然而然地让他勾搭你?”

    “我们是在正常聊天。”

    夏川指着聊天记录给他看,拜托,还没有超过三句呢。

    苏越洲半信半疑,看着屏幕上那格外碍眼的一句话,蹙眉抬起下巴指着:“怎么不回呢?人家等着急了。”

    话才说完,对方又发了过来:“在吗?”

    电脑前的气压有点低,两人同时都循声往屏幕上看了过去。

    夏川想说你站这儿我怎么回,更何况她压根不知道如何回。

    她的手指刚放上键盘又退了回去,给一直站在一旁的人看见了,要笑不笑地怼了一句:“矫情,不知道该怎么回才能留下好印象是吗?”

    夏川瞪了他一眼,心中堵着气。

    苏越洲见她憋闷,才有了一丝畅快,质问她:“喜欢他吗?”

    夏川目不转睛地摇摇头。

    苏越洲点点头,又问:“不想拒绝吗?”

    夏川坐立不安,脸上有了一丝不自然,别扭地说:“你想歪了吧,他又没有说什么。”

    “那知道怎么聊下去吗?”他紧接着问。

    “……”夏川忍无可忍,“你好烦啊。”

    苏越洲表情一亮:“可以啊,把这句话发过去吧。”

    夏川:“……”

    时间静静地过了半分钟。

    身边站着这样一尊大佛,夏川完全没有心思再聊下去,打算直接关了电脑得了。

    “等等。”苏越洲止住她动鼠标的手,打了个商量,“我帮你回,保准不让你觉得丢面子。”

    夏川还在参考他话里的真实性,人家却已经挪着身子半坐在她的椅子扶手上,双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出一串字并回了过去。

    “不好意思,不是本人。”

    夏川读了读,觉得有些牵强,毕竟刚才她已经回了一个“嗯”。

    果然对方快速回过来:“先前不是你吗?”

    “不是。”快手又打了一通。

    “那么你是?”

    夏川瞥了眼苏越洲,想说不知道怎么圆谎了吧,没想到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依旧不停地打出一行——

    “我是她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请问有何指教?”(83中文 .83.)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script>    夏川还没来得及将那句话看全,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络对面的账号沉默了会,发来一句质疑:“她的号你在上?”

    化学课代表怼回去:“不给我上给你上吗?”

    夏川:“……”

    听起来总觉得哪边不对劲。

    “你上了她还有*吗?”

    李洋看似也是个不罢休的主,不过这话倒是说出了夏川的心声。

    “这不已经没有*了嘛……”某霸占她电脑的大爷打字极其飞快,手还没有收住话已经出来了。

    他手顿了顿又再打上一句:“听你的口气你今天跟她见面了啊……”

    夏川在后面看得很无语,她大概是错信了他,以为刚才放出那句具有代表性的证明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还饶有兴致地聊了下去,当她在旁边是死的吗?

    “那个……你差不多行了,我原本没想多聊。”

    她推推挡在眼前的人,纹丝不动。

    苏越洲突然回过头来,煞有介事地与她说着:“你对李洋熟吗?我现在不让他打退堂鼓,也许再过几天他会出现在学校外面,等着见你们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了。”

    夏川:“……”

    再麻烦不也是你惹出来的吗?天瞎的关我啥事……

    好吧,暂时先这样磨叽着,夏川紧盯着电脑屏幕,声明任何一条消息都得经过她的双眼验证才能被放行出去。

    两人无声默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像是在迎接麻烦的降临,再一同琢磨着如何化解。

    这个期间,她悄悄打量着苏越洲的背影,想了好久问出口:“这次考试你们班化学课代表考得怎么样?”

    “……”

    苏越洲正玩着鼠标看屏幕,听见这话动作停顿下来,侧头挑眉回看她,那模样似乎压到了他身上的触角。

    然后听见他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夏川有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她解释明白:“呃,我只是想了解这个化学课代表跟我们班的相比较,哪一个更厉害点。”

    她的表情很认真,问话也很真诚,仿佛一个求知欲很高的学生,偏偏某人一门心思上了打哑谜,继续隐晦地同她交流。

    这一次是带有胁迫性的反问:“你觉得问这个问题,我们班化学课代表会给你们班化学课代表讲情面吗?”

    夏川瞬间口渴得连口水都呛不住了,她心说我认输,我服你大爷。

    但她还未全身而退,听见某人抓住她短板嘲讽:“我只知道,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跟隔壁班的那个比起来,后面那个不值一提。”

    “……”

    夏川心中简直万马奔腾。

    在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传来了消息声。

    被吸引了目光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去。

    李洋的回复很实诚:“今天才见面,她是我同学的妹妹,不过你这化学课代表管得很宽啊,他哥都没你这么闲吧。”

    “没办法,身份摆在这,总要做点份内的事。”

    “那我要是把你这行为告诉她哥去呢?”

    “尽管说去,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说。”

    夏川在一边冷汗直流,这人精分还玩上瘾了,要再这样没完没了的对话,她真的不用睡了。

    “我跟她哥很熟,我们常常一起玩游戏。”李洋适时亮出优势。

    某人勾起唇角,聊得不亦乐乎:“搞起来我们之间不熟吗?”

    对方显然有些被激怒了,直接报上大名:“我叫李洋,有本事说出来你叫什么?”

    事情的进展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夏川崩溃地大叫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苏越洲的身子斜晃了晃又坐稳,像一个弹簧木偶一样在她边上生了根。

    夏川使劲赶他:“要聊天你自己聊去,别再用我的号坑我了。”

    苏越洲指指电脑,“这样你以为结束了吗?”

    夏川打起哈欠:“别聊了,我真的要睡觉了。”

    “那你先睡吧。”

    “……”夏川看着他,“你不睡?”

    某人起了劲:“我继续聊。”

    “拜托,这是我的账号,我要下了。”

    “你可以先睡,我帮你看着。”

    “……”

    对话循环,完全说不通。

    苏越洲却是两手停下来,像是绞尽脑汁地考虑着什么计策,才能让对方从根本上打消某种想法。

    夏川仍旧坐在位置上,表情盛着不满,她当然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地离开,让自己在背地里背负着一个拥有咄咄逼人的男朋友的称号。

    过了半晌,她喊了他一声,已懒得叫名字。

    “姓苏的!”

    “怎么了?川妹子。”

    “……”

    夏川二话不说,直接瞄准主机箱上的on键长按,随后屏幕一黑,什么都没了。

    某人顿时发出嘶的倒吸声,皱眉回看过来。

    夏川总算舒了一口长气,理直气壮地回视着正起到兴头上的某人,解读着他眼中莫名其妙的色彩,看着那股无处发泄的火焰慢慢滚动着。

    “这是你的处理方式,幼稚!”他批判她。

    夏川起身回房间,“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吧,谢谢!”

    “他放出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现在突然被你下线,人家只会以为你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没种,敢说不敢承认。”

    他追着她走出去,一路烦烦叨叨地跟到她房间门口。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她淡淡瞥了他一眼,反手准备关门。

    一只手突然扶在门边,让夏川下不去手用力,打开一条缝与他对峙着。

    门上的手稍稍使劲,将门撑开小幅度,探进来一张脸,高高地俯视着门后的人,微张着嘴欲说什么。

    夏川想到什么,很有先见之明地问他:“你房间空调没有坏吧,今晚也没有那么热吧,卫生间都让给你了,没什么事情转身回房吧。”

    苏越洲想说的话被她堵了一通,怔了两秒钟,伸出两根手指,指节轻敲了下她头顶,“想什么呢?话说这么快,没人跟你咬舌头。”

    夏川摸住自个头顶,看着门上那只倔强的手,努努嘴道:“那是你的手痒了,想要被夹一下。”

    苏越洲顺势低头看了看,手仍是没有收回。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中冒出来,浑浊不清:“那我要是承认了呢?”

    啥?

    夏川只听清一半,一下子没懂意思,附身的某些浅眠瞌睡却瞬间烟消云散,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后知后觉,看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

    “你承认什么?”她屏住呼吸,尽量让胸腔中的心跳得慢一些。

    “承认……”他认真地睨视她,两个字慢吞吞地咬在嘴里拖长了音,接着话锋一转,“承认你说得对,我是有事,空调没坏天气也不热,我更不需要上卫生间,但是跟你待久了吧,蚊子总是那么多,借我瓶花露水用用……”

    他说完这么长一段话,不管是表情还是肢体都变得放松起来,最后换成如往常一样的无理取闹。

    夏川咽了咽口水,趁人站门外不留神,直接砰一声关上门,然后从门内扔出一句:“花露水在卫生间,自己找去。”

    *

    长假的七天里,小镇上的外来客络绎不绝只增不减,随处的街头巷尾都能见到游人如织,无处不显得热闹非凡。

    夏川白天宅家里不出门,只在晚上如同夜猫子般,沿着河道游走散步,她趁某大爷忙事的时候悄悄溜出来,因此也没有被跟踪行迹的机会。

    某天等逛完一圈回到家,刚进门发现他在院里逗菜花,场面很是温馨。

    “转圈!”

    某花原地转了一圈。

    “打滚!”

    某花躺地滚了一圈。

    “立正!”

    某花像人精一样站了起来。

    “黏我!”

    “……”

    夏川靠在门边旁观,每当这种犬界的军事化训练进行时,她都会多看几眼,因为着实有些滑稽。

    “黏我起劲点!”

    菜花都快舔上某人的大腿膝盖处了。

    “再起劲点!”

    “……”

    还有完没完了!

    “今天要惩罚你!”菜花他爹突然严肃道。

    夏川正猫着腰往院里走,听见这句不由好奇。

    嗯?

    肯定是菜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这种例子不少见,比如说捣乱了什么现场打翻了什么瓶瓶罐罐之类的。

    想想还有点可怜,她忽然间同情起来,脚步也逐渐放慢了。

    因为她知道他下一句会说明白些什么,虽然是对着一只狗。

    苏越洲还未再开口,夏川见到菜花已经率先低头,似是在承认错误般委屈地呜呜叫着。

    德行!

    夏川心说,这究竟是人给狗惯的,还是狗给人惯的?

    有人竟然以欺负狗为本事,助长自身的主人优越感了。

    “你差不多行了。”夏川看不下去,插了一句进去。

    她这话说完,菜花同菜花他爹一同抬头看过来,仿佛看着一个突兀的闯入者。

    夏川退几步,她好像无意之中多嘴了。

    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呵呵笑着:“你继续,你继续教育。”

    “站住!”有人在她身后高声喊着。

    夏川惯性地顿住脚步回头,却发现他没在叫她,而是叫住突然间朝她奔过来的菜花。

    而菜花也不知什么情况,突然黏在了她的脚边,像刚才对着它主人般分毫不离对着她。

    “干什么?”夏川慌乱地去甩开,甩不脱。

    抬头看某人,却是一副不关我事的热闹脸。

    夏川急切地朝他喊:“过来帮忙啊!”

    过了半分钟,某大爷才动了动身,蹲下腰去抓菜花肚皮下面,控制住它的身子将它撵走,嘴中哄着:“可以了可以了。”

    夏川闻言愤然转身,都懒得再去对刚才被一人一狗欺负的场面争执了。

    她理亏,她不该走近,但她不认输。

    但是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才真的认输了。

    当时苏越洲正把自己关在房间打游戏,她塞上耳机走到院里还没跨下台阶,听见菜花不知发了什么癫,疯狗一般狂叫着,叫得房子都快炸了。

    夏川被吓得待立在原地,这症状貌似是从她出现在院里有了吧,这是对她有多大的反抗啊?

    但是不肖片刻,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疯狗它主人现身了。

    “做得好,菜花。”主人说,“抓住一个出逃的小贼,今天要奖励你。”

    夏川顿时想从喉头喷出一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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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长假过后回到学校,梳理完毕月考卷中所出现的错误,各门课程的学习又循序展开了。

    日子一周一周过着,很快到了十月下旬。

    天气还暖着,校园小道上的桂花已经开到最盛,花香四溢,正适合开运动会。

    举办时间从周三下午开始,直至周五放假回家,但对于高三生来说,还有周五的尾巴和周六的上午需要留下来度过。

    头一天下午,学校的安排是走方阵和广播操比赛,另附升国旗与开幕致辞等一系列复杂的过场。

    学校一众领导全部站在主席台上俯瞰下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全校近三千学生则绕着操场走一圈,再按照所分配的地盘一一归位。

    整个过程唯一的感觉是累。

    走得累,还有应付得累。

    上场之前,按照班级序号排队,所有班级都必须统一穿秋季校服入场,否则得按人次扣分。

    按理说,自入校以来人手有两套相同的校服,算弄丢了一套,总也能在这种重要时刻提前找齐另一套上身。

    但是,总有人要给自己冠上一个丢物大王的称号,不努力找找自个的,非要去问别人借。

    当天中午,苏越洲才临时抱起佛脚,到处串班找人借校服。

    几乎大部分同学都只带着随身的一套,很少再有多余的,算有也提前被人预定了。

    苏越洲慢了一步,吃够了闭门羹,索性也放弃求助,大咧咧地做好了为班级扣分的准备。

    六班的班主任是女老师,主教化学,姓侯。

    侯老师个子小小的,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梳着古板的发型,时常穿深色调的衣服,教学风采也很严谨,偶尔面对学生失利会来一次课堂爆炸,对于她自班的学生则更是严格不懈。

    因此,六班的学生背地里给她取了一个外号,人称“侯哥”。

    侯哥在六班扮演着山大王的角色,到了五班却没有这样的震慑力,反而在某些方面多了些随意的宽释,或许这是班主任的影响力。

    老魏跟侯哥常常在班级出操时碰面,在一排班主任中相谈甚欢,可谁知道他们几人之间的竞争又有多激烈。

    不过夏川自觉在化学这门课上的表现不错,常常得到侯老师的钦点起立回答问题,这种青睐是大部分人没有的。

    而每当苏越洲提起他们班主任,总是一口一个侯哥,丝毫情面也不给,中午那会儿他找到五班来借校服,面上苦兮兮地说侯哥命令他们借不到也要买到,否则蹲学校墙角去拔草。

    夏川的位置已经再次换回到了第一组,听他在窗边卖可怜,她幸灾乐祸地想着,还真想见见你拔草的怂样。

    不过她没见到他的怂样,却惭愧自己的行为有多怂了。

    午休时刻,从学校门卫处领报纸回来的同学经过夏川桌边时,提醒她说:“校门口有人找你。”

    夏川一脸不明:“谁?”

    在校期间,很少有人会在校门外找人,而且她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人。

    刚巧这当口,苏越洲趴在窗边,听见这话不动神色地蹙起眉头,然后别有深意地瞥着夏川的后脑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这是来见课代表的吧?”

    夏川一开始还怀疑找错了人,经某人提醒倒是回想起来,半信半疑地想着,不可能吧?

    她问还没走的同学:“男的女的?”

    “男的,直接报了你名字。感觉流里流气的,是你男朋友啊?”

    夏川噎了一下,“呃……不是。”

    听起来还真有可能是李洋了,他怎么找到学校来了,这段时间他不用上课吗?

    夏川头疼地想,她当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也没事吧。

    偏偏身边人都凑起了热闹。

    “稀奇,竟然有男生来找夏川……”

    “哇塞,是不是你男朋友,你不敢承认吧?”

    “什么时候谈的,鬼鬼祟祟。”

    “那男的长什么样,我们去围观看看。”

    “……”

    旁人的戏总是格外多,夏川一门心思背着英语单词,可背着背着脑中闪现“d”这个单词。

    d?

    她根本没有好吗?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积极解释,因为越是解释越是无中生有。

    苏越洲见别人起劲得很,她却像没事人般的坐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喂!课代表,不出去看看吗?”

    夏川背完一个单词,快速道:“不去!”

    说完继续背下一个单词,中间不留停顿思考。

    苏越洲见她铁了心似不想理会,也没什么毛病可以挑剔,微微起身打算离开,但方向却是往楼梯口走。

    夏川一根神经绷着,余光见他跨出一步,即刻紧张地叫住:“你干嘛去啊?”

    苏越洲懒懒回头:“我口渴,去买瓶水。”

    见鬼的去买水,他们班才搬过一满满桶装水,说瞎话也不经大脑。

    夏川见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去了,心底骂了一声,最终还是被迫起身从位置上挤出来,同样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他们在一楼出口相遇。

    苏越洲故作吃惊地回头:“呦!你下来干什么?”

    “我买吃的。”

    夏川垫了垫手上的硬币。

    “买什么?”苏越洲问,“话梅?”

    夏川的确很喜欢吃话梅,酸酸甜甜挺入味,是她解题时候茅塞顿开的陪伴。

    她摇头:“不买这个。”

    “那买什么?”他跟在她身边。

    “我买桃干。”

    “记得帮我也买一份。”

    “……”夏川盯牢他动向,“你不去?”

    “我去啊。”

    两人一块进了小卖部,里面还有一些同学滞留着在柜架前挑东西,夏川直接拿了两盒桃干去付钱,掏钱的时候瞄向苏越洲,他也抽了一瓶水过来。

    她付她的,他付他的。

    走出小卖部,外面阳光迎面照过来,空气有点闷,夏川揪住胸前的校服领子甩了甩,稍稍散了会热。

    苏越洲还身着一件短袖衬衫,他里面包着白色背心,只在打篮球的时候脱露出来,透过午后的光线近距离看着,夏川仿佛能感受到那底下隐隐勃发的背阔肌。

    太阳下的背阔肌,夏川突然间联想到了食堂第一窗口的大鸡腿。

    两人默契地朝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段路程并不远,但因为校内植物绿化多,从小道抄近路过去,一眼还望不到教学楼底下。

    走出小道,是校内的主干道,左边教学楼,右边校门口。

    夏川的脚步有些迟缓,因为她发现前面那人的步伐也慢下来了。

    紧接着,没有言语的,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一齐转往右边的方向走去。

    干什么去?

    夏川很想问你去干什么。

    但她没有问出口,反倒被前面的人问了个先:“你跟我做什么?”

    “我看看你干什么去。”

    夏川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理直气壮,况且她大概猜得到他这趟的目的是什么。

    搞大事情去么?

    他真的闲得慌,幸亏她出来了,不然是不是会错过什么。

    苏越洲没有阻止她跟随的脚步,任她跟在屁股后面,一块朝门卫的方向走。

    远远地,人还未走近,看见门卫窗口处站着一人跟大爷谈天说地。

    那身姿看确切了,不是李洋是谁。

    “喂!李洋!你什么时候来的?”某人急不可耐地先喊了起来。

    夏川真想揪住他往回走,人家说了找你吗?

    李洋站在伸缩门边的栏杆外,还不能被允许进入,他两手空空,身后是一辆不知从哪开来的电动车,看起来无所事事。

    李洋先看了眼苏越洲,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目光落到夏川身上,轻轻地吹起一声口哨,脸上笑起来:“我找夏川。”

    夏川脑中一直回想着上次电脑聊天那事,因此见着他时有点尴尬,但她知道自己可以完全当做不知晓,而身边的人也可以装蒜,这一切的矛盾点都只出在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身上。

    “找我妹子什么事?”苏越洲厚着脸皮插嘴。

    李洋没料到有第三者在场,有些话说出来怕人家女孩子难为情,便想着先将苏越洲驱走。

    “我路过,想跟她说几句话。”李洋简洁道。

    “说吧,我听着。”

    说这话的是苏越洲,夏川侧过头望了他一眼,竟然脸不红身不动。

    她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一只跟屁虫,他才是此刻他们三人之中的重点人物。

    李洋见苏越洲如此大牌,也跟他凑起热闹来,招招手与他走近,声音很轻地询问:“上次那事帮我说了吗?”

    夏川在旁边其实听得很清楚,她疑惑地看向苏越洲,后者脸上一派自然随和,亲热地拍起肩来,抱歉地笑:“你自己问问当事人吧。”

    然后,两男生一同看向当事人。

    当事人不予回视,将视线飘向学校对面的一家奶茶店,店外有路过的闲人在排队,生意挺好。

    李洋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清楚主要内容时,很有自信地转身往回走,从那辆电动车前变戏法似的拎了一杯奶茶过来,伸长手从栏杆上方递进来,对着一脸懵然无知的夏川。

    苏越洲目光冷冷打量这俩人,似笑非笑地提醒她:“接着啊,人家从千里之外买给你的,怎么不接啊?”

    夏川背负着不接是无情不礼貌的罪名,默默地伸出了双手,一脸感谢地捧过来,附带一声:“谢谢你!”

    “不谢!”李洋冷酷地笑了笑,心情很好地问起来,“你那隔壁班的化学课代表呢?”

    不知是不是奶茶有点烫手,夏川差点没捧住,她唰地快速看了一眼身旁人,见他面色不变,心说被坑死了吧。

    她低头酝酿了会,浅笑回视:“哦,他在教室吧。”

    李洋点点头,又问:“你的号平时不是你自己在上?”

    夏川发觉自己说起谎来还挺溜的,“有时候是我自己,很多时候是别人。”

    “为什么不自己上呢?我想跟你聊聊天。”李洋很期待地看着她。

    “呃……”夏川拖长了音,眨了眨眼挠挠头,小动作做完之后问他,“你想聊什么?”

    李洋没想到她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不过也不难回答,他想了想之后说:“你哥哥也在这里,我直说了吧,我觉得你男朋友有些霸道,不太适合你,你要不要试着跟我交往?”

    苏越洲:“……”

    夏川:“……”

    是不是太直接了?

    苏越洲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手叉起腰来,换了个站姿面对夏川,似在等待着她会如何接话。

    夏川如同一根木头一样杵着,她可不可以选择当哑巴。

    她难为情地看向李洋,接着看向苏越洲,这俩人竟然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我……”夏川结巴起来,这碍眼的不在场吧,她对于回答还有自主选择性,这么一来仿佛怎么回答都有漏洞似的。

    说好吧,那是顺了李洋的意。

    说不好吧,貌似掉进了什么圈套陷阱。

    “我……我还是回去问问我男朋友吧,看他怎么说。”

    这回答根本是傻子说出来的,夏川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靠坏了,不过总归还算有退路。

    李洋笑起来:“我挺想见见你那位的。”

    苏越洲戏多地插嘴:“她那位啊,我刚才还见过呢,他们一起走路来着,喏,他拍我马屁,还给我买水。”

    某人说完举了举自个手中的矿泉水。

    夏川握住手中的桃干和奶茶,忍住没有拍死身边这个无形之中在装逼的人。

    “哎,我说……”苏越洲突然心热起来,“你是不是很想见她那位,我现在可以让你立刻见到……”

    夏川吓了一跳,走过去用手臂推了推他,小声地警告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某人无所谓道。

    夏川真怕他胡来,看不懂他眼中的玩味是真是假,揪住他衬衫衣角急着道:“你下午不是有广播操吗?借不到校服是不是?我自己还有一套,你需要的话给我闭嘴!”

    苏越洲被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拍拍她头顶,语气轻松地笑道:“早干嘛去了?燃眉之急不是这么救的,非要我逼出来。说好了,待会儿一定帮我拿过来。”

    夏川在心里骂了一声混蛋。

    李洋在边上看着越来越不明白,他心说化学课代表算哪根葱,这光是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让他怀疑人生,难不成他这趟算是白来了?

    夏川回头去宿舍箱底找校服,这是她在校备穿的,还没有外借过,这会却要借给一个她看不爽的人。

    所以当下午出操的时候,偶尔瞥见隔壁班的某人身上只到腰部的校服,别提多滑稽了。

    排队伍混圈的时候,听见有人问苏越洲:“你这校服后来怎么借到的啊?”

    “我看这是女生的号吧?”

    苏少大言不惭地说:“我家的妹子给我送来的。”

    夏川朝天翻白眼,心说,你应该感谢我给你免去一个除草工的机会。(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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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隔天,运动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作为代表班内出征的运动员,老魏给予了一定的福利,指令班长去买一盒巧克力,给每人分发一块以补充精力。

    夏川咬了一半在嘴里,将剩下半块放兜里。

    口腔内全是甜腻腻的味儿,黏得化不开。

    学校田径场的主席台边上两个看台给每个班都分配了有限的位置,人全部挤着肯定坐不下,于是便有大部分人趁这个时间浑水摸鱼。

    有人去阅览室看书,有人回教室奋发图强,有人在篮球场展现威风,但也有人为后勤充当着鼓舞士气的队员。

    学生会纪检人员隔一段时间便挂着袖章来检查班级,一是纪律,二是清点人数。

    到场人数有规定,否则后果是扣分,算在这一届运动会的总评估里面,这一点让不少人恨得牙痒痒。

    班上有人落跑失踪是常事,于是夏川临时被成为顶替人员。

    她站在看台最顶上吹风,趴在栏杆处看着正前方的篮球场,手边是一本古诗集,塞着耳塞惬意地听歌,耳边不时有各班闹哄哄的声音炸响着,索性趴着趴着有了困意。

    她的两个项目都在下午,先跑步再跳高。

    解决主要的再应付次要的,这成了一桩不算困难的任务。

    与夏川一样的双料运动员有不少,但别人都是运动包揽健将,她只能算个替补酱油。

    不过即使打酱油也要打阵出点威风,她将她那双新运动鞋搬上场,好歹有了点自信的后备力量。

    全校的所有广播齐开,运动员进行曲循环播放着,伴随而来的还有甜美女声朗读的运动稿与实时播报。

    那是陈琳的声音,夏川不用细辨也知道。

    念完高二男子三千名单的最终成绩,广播里又开始通报召齐高三男子三千的运动员。

    夏川倏地睁开双眼,她听到了某人的名字。

    然而,她目光飘向篮球场,被念到名字的本尊还恋恋不舍地跟球玩捉迷藏游戏呢。

    其余班听到自己名字的运动员全都往主席台赶,唯独高三六班的苏越洲。

    大概是篮球场的广播集体坏掉了吧。

    “6305号,苏越洲。听到名字请往主席台报道,预赛即将开始。”

    “6305号,高三六班苏越洲……”

    “……”

    几乎全校同学都在短时间内熟悉了苏越洲这个名字。

    侯哥从看台远处走近,诘问自班学生谁见到了苏越洲。

    方城自告奋勇地说知道他在哪里,却不跑下看台拉人,而是挤着人群攀高到了最顶上,挨到了夏川身边,顺便跟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两人一同默契地看向前方篮球场,方城自带喇叭地高声喊起来:“苏少!”

    只一声正捧着篮球的人便有所感应地回了头。

    他远远地摊了摊手,一脸的镇定闲情,表示有什么事。

    看来广播还真是坏掉了。

    夏川不参与喇叭大赛,她默默地看方城和苏越洲之间用言语动作交流着,后者仍是一副无知样。

    苏越洲身边的人倒是听懂了,用胳膊肘推推他催促,前者才后知后觉地领悟起来,无可奈何地扔下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得跟豆腐似的运动号码布摊开别在衣服上,然后捡起那件被他脱掉的校服外套搭在肩后背上,慢吞吞地往看台后边的方向走。

    他才走近方城他们俯视下去的地方,指着手腕上的表吼起来:“不是两点半吗?”

    “速度提前了,大哥赶紧上来吧,不然侯哥发威了。”方城说着看了眼身旁事不关己的夏川,恶作剧地添了一句,“你媳妇还等着看你拿第一呢!”

    夏川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时候她应该不发一语,况且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切不可对号入座,但她怎么那么想揍人呢。

    “谁我媳妇啊?”下面的人接起腔来。

    “你眼睛不是看得到嘛!”方城回。

    夏川默默地蹲下了身,她缩起脑袋看田径场的方向,心说这事应该跟她无关。

    某人不要脸的声音传上来:“看到了,是不是躲起来那个?”

    “……”

    夏川的揍人对象出现了两个。

    幸亏身边没看戏的人,否则她要被逼跳墙了。

    如此不害臊的人,他不敢认第一,夏川自己凿个奖出来亲自送。

    半分钟后,全校闻名的某大爷悠哉悠哉地往集中队伍走,也不从主席台中间抄近道,偏偏从看台北边绕远路过去,大摇大摆地经过一个个班级前面,还欠揍地送上去被侯哥训了几句,最后才跟着等候许久的大部队往操场一角走。

    苏越洲的女生缘好,他人还没到他们班不少女生簇拥在了起点,各个脸上洋溢着兴奋,像是围观马戏团时的激动。

    有人殷勤地帮忙递水,有人主动拿衣服与身外物。

    夏川眯缝起眼,看清那件外套正是昨天她借给他的校服。

    这么热的天,还穿上瘾了。

    不知什么时候,方城也已经跑到操场中央,为他所谓的好兄弟加油鼓劲去了,最终唯独那件校服倒是落到了方城的手中。

    然而,却被方城捏成了一团球。

    比赛的枪声震响天际,看台下边的拦线外站了满满一排人,全都嘶吼着嗓子为自班同学喊加油。

    夏川她们班没有人参与这个项目,当时有人报选但最终临时退出了,因此整个年级加起来也只有十一个。

    十一个男生跑三千,加起来是三万三,光从数字上来直观还是挺令人佩服的。

    一圈跑下来,有些人的距离已经拉开了。

    夏川在视野最高的地方远远眺望,看着短时间内蹿在第一的那人,脸色轻松得很,还有闲情雅致与在内圈跟随的同学讲话。

    每当那拨人经过看台附近,热闹声此起彼伏,连主席台上的陈琳也把持不住地破例喊了一嗓子:“苏越洲,加油!”

    隔壁班的好事者凑一堆问:“谁啊?刚才谁为苏少加油了?”

    “陈琳呗,在全校人面前含蓄地追我们苏少,浪漫不?”

    “苏越洲他大爷这么好命,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

    “妈的,他是不是养粪啊?走哪哪里的花开了。”

    “……”

    夏川坐在台阶上,零星片语听在耳中,不过尔尔。

    她将目光落向此刻操场上最瞩目耀眼的人,似乎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正大光明地望过去。

    她先前一直在心中默数,现在貌似已经第五圈了吧,一半路程完毕,他步履丝毫不停,但显然有些放慢,胸前微微喘气,大概还没耗尽体力,却始终保持着第一的位置。

    数到后面几圈,夏川被自己绕晕了,不记得是否还有几百米。

    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基本空了,纷纷屁股离地跑下去围观,那样视野只会愈加不好,独留夏川仍旧雷打不动地坐在原地。

    夏川是通过底下六班人的反应,判断出最后一圈的可能性。

    只是那最后一圈,看得她惊心动魄。

    苏越洲从拐弯处变直线冲刺,只要看着前方打秒的老师,靠着他们跑近能拿下胜利了。

    夏川预知到结果,心说还算你有耐力能坚持。

    她跟身边许多人一样,目光追随跑道上首先冲上来的身影,周围的欢呼声逐渐响起来,第一是谁早已毫无悬念。

    苏越洲已虚脱无力地跑着,内圈有一个默默跟随的女生给他递水,他伸手接过来直接从头顶浇下,接着甩了甩短发将空水瓶往一边扔。

    午后的阳光下,有一串水珠夹杂汗水被挥落,一脸毅然的男生咬牙坚持。

    那场景背后,夏川仿佛听见底下女生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在她与众人一样期待的目光下,跑道上备受瞩目那人突然扭转脖子,朝看台北边上处那个一眼能瞥见的孤冷的身影望了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站下来了,只有她还一脸茫然地坐在原地。

    他起了玩弄的心思,突然伸出右手,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她勾了勾食指。

    这个过程维持了五秒钟。

    夏川的心跳了十秒钟不止。

    她险些要打翻腿上摊开看的古诗集,在周边闲人碎语的目光扫射过来前,火速埋头认真地看起书,但却压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努力看吧,总能记住点什么。

    嗯?

    回眸一笑百媚生……

    要不要如此应景?

    十分钟后,某迟到者光荣地摘下了男子三千的第一名,在主席台上拿回一纸奖状。

    隔壁班的侯哥脸上笑开了花。

    又过半小时,夏川的八百米即将开始。

    她不是个迟到的人,提前下了看台往看台后边走,集合点在看台下面的空处。

    报到处的墙上有一张大海报,她眼尖地看到某个刚结束的项目上第一名处被人新添上一个大名,刺啦啦地很是惹眼。

    偏生名字的主人刚巧从旁边主席台小门走下来,跟正弯腰系鞋带的夏川撞了个正着。

    夏川穿着宽大的短袖衫,胸前用别针别着号码牌,一切准备绪心情却仍是紧张,跑前症状在身理上逐渐隐现。

    体育老师带领她们一起做运动,高抬腿、弓步压腿、蹲下起立……

    夏川跟着一项项舒展,某人突然在一旁驻足看戏。

    她正蹲下去的瞬间,他适时笑着添油加醋:“深蹲练翘臀。”

    旁边有人起哄陪笑。

    夏川脸红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遮到了后面,原本十分到位的动作也显得随意敷衍起来。

    等准备运动结束,她刮了一眼仍靠在旁边柱子上的人,一字不少地回了过去:“打球长身高。”(83中文 .83.)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夏川在平时不常嘲笑苏越洲的身高,一来是现实生活中的他已经没有让她揭短的依据,二来是她不想跟他打嘴仗。

    即使是她最具嘲笑他资格的那时候,也仅仅是在眼神上的挑衅,没敢用言语拌嘴,否则她没把握那颗脆弱的少男心会不会暗中爆发给她使绊子。

    事实证明不管她多么的退而求次,大大小小的绊子都领教过,幸而还能刀枪不入地保全到现在,夏川得出一个结论。

    所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每当苏越洲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时,她知道某人准备将脸皮高价出售了。出售多少,那得看他在她的方圆几里之内。

    不过目前看来,他估计体无完肤了。

    夏川跟随带队老师往操场走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无所事事地跟上来了。

    因为有运动号牌在手,出入畅通无阻。

    她站在风和日丽下,感觉屁股后面被深深烫出两个洞。

    夏川到了地点不自然地蹲下身,重新系了一遍鞋带,动作故意放得很慢。

    眼前的草边出现一双熟悉的鞋子,夏川没抬头确认,那双脚开始四处晃逛,兜兜转转去围观了附近的铅球赛。

    夏川紧盯着铅球赛场的方向,在人群中稍稍提紧了裤子,并在松紧带上迅速打了一个结。

    她人瘦腰也瘦,均码的肥大运动裤比她平时穿的大了不止一个号,严实地包裹住腿部的线条,显得空荡荡的。

    等候前组跑完的过程中,夏川再次检查了一遍自身,开始弯腰卷裤脚,一层一层卷上去,某双眼熟的鞋脚再次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视野之内。

    nb牌,跟她此刻穿的是同款。

    唯有色号不同,她的是纯枚红色,他的是蓝白相间。

    夏川想,除了她,应该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

    “紧张了吧?”

    鞋子主人的声音这时从头顶压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人影的倾斜,从草地上看去像是他压在她身上似的。

    夏川将裤脚弄妥帖对称,起身拍拍自己,低头镇定地回过去:“不紧张。”

    那人用不相信的口吻说:“你系这么多次鞋带,还说不紧张?”

    夏川想说算承认紧张对我也没好处,但她话在心里发酵了会便自动吞灭了。

    算了,还是少搭理的好。

    比赛还未开始,现场人多没有秩序,管理人员也没清人,所以有人依旧趁机挖苦:“怎么你们班没有人为你助阵啊?”

    夏川懒懒地扫视他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跑道对面她宿舍的同学,早眼巴巴地等待着了。

    “哦,看到了。”苏越洲笑了笑,又不满意地摇摇头,“这么远算什么助阵,万一你跑着跑着掉坑里,谁立刻拉你起来?”

    “哪里有坑?”夏川瞪大眼睛张望着密封的塑胶跑道。

    某人毫无逻辑地解释着:“谁说真的坑,我是指你心理紧张,一紧张容易顺拐,顺拐过后会摔倒,摔倒像掉进坑里,爬不起来……”

    “闭嘴吧你!”夏川责令他。

    “说来说去还是不敢承认自己顺拐。”

    “……”

    所谓的顺拐是当初军训时候,夏川闹出的一个笑话,结果被某人记在心上,时不时拿出来回味寻开心。

    她当下忍无可忍道:“算摔得多惨也跟你没关系。”

    苏越洲双手叉腰,一条腿站得很开,姿势随性不羁,他仿佛看定了好戏,等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算边上铅球场时不时传来喝彩的声音,他也目不转睛脚不挪地。

    是打算立地生根了吗?

    夏川感受到了无形之中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心中顿时很想爆粗话。

    这时周青她们终于得到通行证走了过来,帮她拿钥匙饭卡等,簇拥着给她加油打气,夏川也不用再看着某人脸色,撇开郁闷望向周围的风景。

    前一拨人比赛结束,老师打完表记完成绩,这边要开始下一波的预备站线。

    站线的位置需要抢,夏川慢了一拍只能到最外边,等枪声一过所有人又并成一条长龙,夏川起初落在了队伍后边。

    她们这组运动型女生很多,夏川没打算拿名次,这样跟前面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差,偶尔加速追赶上去。

    第一圈结束,她追了两个,心里好歹有些安慰。

    但从第二圈开始,不知是天热还是精力耗尽,她全身乏力加上气喘不顺,被后面的人一个个反追上来。

    这下除了乏累还有焦虑。

    她旁边内圈一直有人在跑,她知道是他们宿舍的人。

    她心说丢脸丢脸吧,总归不是最后一名,跑到终点可以四肢一躺睡下了。

    谁知,她不经意回头查看的时候,连原本一直落在最后的那位女同学也蠢蠢欲动地发了力,打算暗中慢慢赶上她。

    而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人。

    夏川在无形的阻碍前虚脱挣扎着坚持,看东西也有些眩晕,所以她闭上眼睛默默咬牙,某些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对话显得格外清晰起来,她一听便知道出自谁口。

    “这速度,连菜花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兄弟,十分之一太夸张了,我看大概十分之三。”

    “你们是不是男人,这么欺负我们夏川,有本事跟菜花比去啊……”

    “我家的菜花是犬界的博尔特,一点都不夸张。”

    “……那么菜花他娘是什么地位?”

    “她是爬行科里的特尔慢。”

    “特尔慢又是什么东西?”

    “特尔慢,不是蜗牛爬喽……”

    “哈哈哈哈……”

    “……”

    夏川内心将人骂了个遍,也许是那股子嘲讽让她拾回尊严的底线,目不斜视地超前加速,在终点线前十米处连续超越两人,最终拿到了倒数第四的名次。

    终于结束了,夏川瘫在草坪上望着蔚蓝天空大口喘气。

    宿舍的同学纷纷上来搀扶她,都没说什么多余的,劝她跑完不能躺下应该适当走着释放肌肉,然而她浑身无力到抬不起手。

    让她稍微躺一会儿吧,做一会儿的懒人也好,夏川想。

    有人走过来,突然罩住顶上的光线,从躺地的人视觉看过去是一团黑影,看不清是谁。

    夏川只觉得那黑影的范围逐渐扩大,像是慢慢砸下来,直接砸晕她脑袋,待后来视线渐渐适应黑暗,她才看清那黑影其实没动,只是异常认真地观察着她,而刚才那一切仅仅是她的幻觉。

    “看什么?”夏川不习惯,嘟囔着将头转开。

    某人一串风凉话砸下来,“做完剧烈运动立即躺下会增加身体器官的压力,全身血液流动不通,导致心脏骤停突然死翘翘。”

    “……”

    夏川将双手遮上脸面,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道理她自然懂,不需要他多加提点了吧。

    不过为了不成为傻乎乎的送命者,她还是选择了明智的保命方式,在旁人的搀扶下绕着操场走了一圈。

    *

    苏越洲回到自班的领地,正好碰见先前打球的人找来约,他抬手看了看表,又找了份运动员具体项目时间表,翻到某一页仔细看着,最后挥挥手说没时间不打了。

    “怎么又没时间,我看你没比赛了呀!”对方郁闷道。

    一旁的方城跳出来帮忙解释:“不是他比赛,是他要看人比赛,哥们成全人家难得偷窥的机会吧。”

    苏越洲瞪他一眼:“谁偷窥?偷窥谁?”

    方城笑他:“装什么装!刚刚看了两圈还不过瘾,眼睛咻咻瞄得可真快,成指南针了吧,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可以继续帮你打掩护……”

    “谁要你跟了?你给我原地待着。”苏越洲没好气地指着方城。

    方城立时站直身子,看着某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好意提醒道:“那你赶紧走吧,五分钟后,跳高场地,第五个,错过了没得看了。”

    苏越洲刚踏出两米的脚步堪堪收住,他看向远处人流渐渐聚集的场地,挠了挠头像是挫败地转回来,揪住方城的衣领往下边走,声音烦闷道:“陪我去!”

    方城配合地勾住兄弟的肩膀,笑出一声:“真闷骚!”

    ……

    夏川前面一口气还没喘顺,走着走着竟然到了跳高的预选赛时间。

    这个项目相比先前那个显得轻松随意多,大家都不是专业训练过的,毛手毛脚直接上场了。

    不知是不是报名的人比较多,围观的人更是多,而且大部分还是男生,热闹哄哄的像是菜市场。

    夏川隐在人群中观察别的运动员,她们的人均身高都有一米七,如此一比她像是来垫底的。

    初杆的高度是一米,女生们为了矜持首先都用脚横跨,基本上都能顺利通过,只有极少几个姿势不对的人碰杆出赛。

    接着高度每轮一升,淘汰的人越来越多。

    夏川的弹跳力还行,在一杆她以为会碰掉的高度,居然超高顺利通过了。

    这个分数为她提升了好几个名次。

    杆子越来越高,显然已经不能再用脚跨,体育老师善意提醒该用身体横翻。

    围观看戏的男生越来越多,首当其冲的女生有些难为情,仍旧保持着先前的脚势,这下成绩还不比之前,直接用身体碰掉了杆子。

    第二个女生汲取经验,开始挑战翻身过去,那个姿势很美,整个身体成功越过,只是在最后一刻鞋跟往下坠,杆子一碰掉,失败告终。

    那女生仰天摔在垫子上,惹得周围的男生团体发笑。

    夏川皱眉黑起了脸,她前一秒在人群中看见了那张走哪都能碰到的面孔,似乎还能听见那狂妄的笑声。

    这场面,焦虑得她想爆头。

    ……

    轮到夏川出场了,她在原地呆滞了几秒,等老师念了第二遍才后知后觉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助跑之前,她想了很多次自己该如何翻过去,如果翻越成功那么她甘愿放弃加赛,如果失败了她也自动放弃第二次重跳的机会。

    总而言之,关于出丑,一次够了。

    只是仅仅这一次的后果,有点壮烈。

    这个时间,别的比赛项目基本上已经差不多收尾,只有跳高还热闹非凡地进行着,因此被吸引过来的路人愈加多了。

    最饱受男生们议论指点的倒不是哪个女运动员身材好比较漂亮,而是他们心中想的,哪个女生自愿将自己完美地摔倒在那张垫子上。

    苏越洲望着那张厚厚的垫子,已经提前想象到某人的身躯被反复抛上去的情景了。

    他承认他想的有那么点颜色,不过越想心中的期待越是多。

    夏川哪里知道别人心中的想法,她能做全的是将身上的校服拉链拉到领子最高处,防止被走光的风险,然后撸起袖子助跑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等待结果。

    纤细高挑的身影到了杆子前,轻巧地侧身一翻,将重心同身体抛上去,又一个完美的翻越弧线在空中划过。

    夏川上半身刚刚过去,心中侥幸还算成功,接着开始收脚,然而刚才起跳的位置不稳有些偏外,因此相对来说脚收的时候过于提前了,这后果是她的腰部硬生生撞到了杆上。

    那叫一个痛,夏川皱脸倒吸起来,腰部受了一棒还不够,由于惯性在垫子上横翻打了一个滚,滚到最后宽松的校服衣摆提到了腰处,露出了一小截肚脐肤。

    人群中有人吹起口哨声。

    夏川涨红脸火速坐起身,顾不得腰痛,先将校服连同里面的短袖拉好,保持优美的姿势最重要。

    下一刻,她边走出来边将手别到后腰,开始轻轻揉着,好像……闪到了。

    全场有人鼓起了掌,夏川一头雾水,还以为下一个运动员成功跳过了,定睛一看哪有那么快,只不过是那根杆子没有被碰倒,而那又是刚才被她撞到的杆子啊……

    夏川顿时傻了眼,想来想去是这样一种可能,她腰部的力量将杆子生生地定在原处,也许有碰动但毫无影响,却牺牲了她的腰,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下了场,夏川走到裁判老师边上,说明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继续参加比赛,老师点头表示同意。

    然而谁都清楚,这个成绩虽没破记录但也算是上顶,再上直接可以代表市里参赛了。

    夏川接下去也没多留,在人群中找了条缝打算退场。

    舍友周青她们一直陪着她,这会儿走她身后见她一直摸着腰,问她刚才是不是撞到了。

    夏川点头承认,转身有点不利索,走路也变得慢吞吞,持续摸着后腰揉。

    “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随行的舍友建议,“很严重吗?”

    夏川想了想,“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腰伤不是小事啊,晚上睡不好怎么办?”

    此时已经是傍晚,食堂约摸开了饭,看台上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只有留下来的人默默打扫着班级卫生。

    夏川她们一齐往安静河边小道走,正好可以一路通往宿舍。

    她仍在揉着她的腰,考虑着这酸痛带来的严重性,忽听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急促,并未放在心上。

    等人后来走到她身后,抓住她校服袖子,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身,看见一张略显焦急的关切脸。

    “你腰怎么了?”他冲上来问。

    夏川双手缓缓放下贴在大腿两侧,对着他摇了摇头:“没事啊……”

    他不相信,着手捏了一把她的腰,夏川吃痛嗷了一声,傻眼看着某人这明目张胆的行为。

    当然这举动,同时也被夏川的舍友们看在了眼里。

    这咋回事,谁来给她们解释解释?可好像有这视力也用不着解释。

    “撒谎精。”他得出结论吐出这三个字。

    夏川因为刚才那被偷袭的一下,腰处似乎变得更加敏感疼痛,那既不是揉也不是捏,而是掐吧。

    印象中,这是她被他第二次掐了。

    她是如何让他有机会靠这么近的?

    夏川没想完毕,面前的人率先作出决定:“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吧,又不严重。”她躲过去,严不严重她心里清楚,正打算先回宿舍观察一番再说。

    “谁说你严重了?”某人微吼起来,接着又将声音放缓,“我只是建议你别养病根,到时候严重起来花大钱。”

    夏川闻言,觉得有点道理,小心翼翼问他:“那我还是得去医务室看看?”

    “看看吧,我陪你去。”周青热心说。

    “那个……我陪她去好了。”某人轻声插了句嘴。

    周青疑惑地看过去,“你一个男生陪着去好吗?”

    “我跟她一起长大,她家里人让我照看她,这样是不是说得通了?”

    夏川抬头顶回去:“用不着你,我自己会去。”

    苏越洲无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还想着奶茶妹夫那事呢?”

    奶—茶—妹—夫?

    夏川用了十秒钟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奶茶妹夫是谁,当即希望手上有一杯奶茶能倒扣出去。

    五分钟后,夏川走到医务室门口,身后跟着一个臭脸保镖,周青她们因为有事先回宿舍,最终还是由他跟着来了。

    一路上她一直被问哪里伤了,夏川闭口不谈,他又开始解析刚才她那个凌空翻越,从抛物线的角度解释她是如何侥幸成功的,一直讲到她打着哈欠无情地翻白眼。

    医务室的人还没下班,问清情况后说没大碍,开了一支药膏回去按时擦一下行。

    苏越洲站在门口没进来,听见医生的话,吹起风凉话:“幸好,腰闪了没事,能生孩子行!”

    医生是个大妈,听见这话瞧出俩孩子之间扭捏的情愫,也开了句玩笑:“我看小姑娘屁股翘的,生个男孩没问题。”

    夏川心说,让我死了吧。

    苏越洲最终也没进来,原因之一是男女有别,夏川在里间撩起衣服给医生检查,所以那脱掉的校服外套随手搭在外面的椅子上,出来的时候夏川才发现提前被他挂在了自个手腕处。

    “还给我吧。”夏川伸出手。

    苏越洲将校服递出去,看着她因为刚才的调笑仍旧不自在的脸色,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这让夏川看了一眼便崩溃了。

    “你……”她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他接话。

    夏川抿唇,赶紧将手摸向校服的口袋,里面当真空无一物。

    “你不问自取……”她说话结巴起来,“你偷吃!”

    “嗯?”他将一张大脸凑近,假装不知所以。

    “我的半块巧克力呢?”

    “问你自己。”还死不承认。

    “已经被你吃掉了!”

    “你火眼金睛啊?”他略微佩服起来。

    夏川指出证据:“废话,你的牙齿上有巧克力。”

    这回轮到他懵起来,挤出两排牙齿用手指使劲抠了抠,没抠出什么。

    “抱歉,看到了忍不住吃了。”他脸上毫无歉意。

    夏川已经不敢有任何指望,只不过想起某一点,还是忍不住提醒:“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他好奇地问。

    夏川气若游丝:“那不是我掰的,上面有我的牙印。”

    “哦,怪不得,那印子我舔了好久才化了。”(83中文 .83.)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script>    夏川回宿舍躺在床上,用热水在腰部敷了好一会儿,觉得舒坦不少,再用药膏挤抹涂匀,疼痛感稍稍消散。

    她回来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却毫不例外地被好事的舍友刚才回来路上的事情围起来细细盘问了一通。

    对此,夏川永远只有一句最简单的解释:“我们是邻居关系。”

    “那你们不是熟得不能更熟?我看你们每次都是同一时间进的校门,跟约会回来一样。”

    夏川回:“那是因为回校的车少,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同学呢。”

    “那两个都成一对了,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夏川在床上翻了个身反问:“为什么我们要在一起?”

    “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周青以前还吐槽苏越洲跟女生的相处模式,现在却撺掇起夏川来,颇有种为某人跑狗腿的嫌疑。

    “我看他平时总是找你在教室的时候来,吹个一圈牛逼吧也没个重点,重点是眼睛总是盯着你后脑勺看,这不是对你有意思那是对劈你脑袋研究里面的细胞成分有意思。”

    “他那人那样……”夏川低声咕哝道,“我才不吃窝边草。”

    “窝边草拔起来不累,比较好嚼烂,你试试吧……”

    “……”夏川补充,“我也不是兔子。”

    “我看你像兔子,软绵绵的,你咬一口他咬两口,总觉得你们站一起你是最后被吃掉的那个。”

    夏川一刻都不得安宁,干脆坐起身:“你这么感兴趣,不如我帮你牵线。”

    周青微笑摆手:“不必了,我已经有了。”

    “那别提姓苏的了。”

    周青终于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夏川再次躺下休息,枕边又过来一个舍友,递过来分享一颗糖。

    “谢谢!”夏川口中寡淡,正好嚼着打发无聊时间。

    结果手接过伸到眼前一看,她差点犯晕过去。

    怎么……又是巧克力?似乎还是同款。

    夏川自从刚才医务室出来后,心中一直嘎嘣着,那半块巧克力让她以为丢了好,偏偏撞见被他吃了,而且还是她先咬过的,仅仅只是回想她都已经无法直视那个画面。

    夏川将巧克力举起来,躺着看顶上的天花板,心想一定是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味道很好。

    自我解释完毕,她将包装纸撕掉,不敢再咬半块,直接一股脑塞嘴里含起来。

    呜……太甜了。

    等整块巧克力化了,她嘴中腻得慌,起来倒水喝。

    喝完水转了一圈好像没事情做,舍友们早已洗完澡洗完头,穿着衣服坐床头玩手机。

    夏川脑子乱七八糟,转来转去终于想到要去收衣服。

    出了阳台门,迎面一阵秋风刮过,风声很大,衣服裤子哗哗乱飘,楼底下的树木被吹得同时往一个方向倒。

    夏川拿起墙角的衣叉,拨弄上面的架子,不知是不是心中装着事,好几次都没有拿下来。

    她转了个方向,人走到外沿,从光线较好的位置去找,刚准备去叉,听闻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有东西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夏川背后的阳台扶手边。

    她是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掉下的,一只裤架下面夹着一抹鲜艳的红色……四角内裤,看款式大小不像是女生的。

    夏川一时怔愣,手上的叉子还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找角度收衣服还是探出脑袋去看楼上。

    斟酌了一会,还是收衣服吧……

    毕竟正事要紧。

    收完了衣服,夏川头也没回,走回里面折衣服放好。

    然后她将目光望向移门外面,那颜色太刺眼,在冷风中孤零零地吹着,摇摇欲坠。

    “那个……”夏川对宿舍的人指指外面,“外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周青放下手机,伸长脖子去看看不到。

    夏川面色尴尬,不想说出那是什么:“你们去看看吧。”

    其余三人闻言面面相觑,顿了三秒钟不约而同地穿起拖鞋走出去查看。

    “我的妈,这谁放的?”舍友看清后退了一步。

    夏川解释:“我刚才收衣服的时候,亲眼看见它掉下来的。”

    “楼上?”周青指指上层。

    夏川摇头:“不清楚,刚才风有点大。”

    “怎么办?”舍友摊手,“这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让它放在这里吧。”

    “扔了吧。”周青挥挥手。

    “你扔?”

    “你扔吧。”

    “扔哪里?”

    “垃圾桶。”

    夏川看了看宿舍的垃圾桶,再看了看那件格格不入的异物,悄声建议:“也许丢的人也很着急,要不我们喊几声,看有没有人回应,没有的话扔吧。”

    周青不觉得:“这东西掉女生宿舍多丢脸,算想找也没脸出面。”

    夏川说:“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男生叫来着。”

    周青看着夏川:“那你现在朝楼上问一声?”

    “要我问吗?”

    “你不是觉得对方会着急吗?”

    “我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周青和其余两个舍友不以为然,她们其中一人甚至已经将垃圾桶搬到阳台,准备用叉子去钩那条红色内裤,整个过程如同对待洪水猛兽。

    周青客观地评价:“这颜色挺正的啊,看起来料子也挺好,是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我想给我男朋友也买一条。”

    舍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地方有点撑,我看有点大。”

    另一舍友也热情参与:“不一定的,这些男生还在发育期,穿大一点才显得宽松。”

    夏川:“……”

    如果一定也要给出评价,她想这一定是个直男。

    看着那条内裤即将被卷入垃圾桶,夏川心中莫名焦急起来。

    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楼下有美女吗?”

    阳台上的四人顿时静默,连钩住短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有四个美女!”周青提起嗓门回。

    “四大美女,请问看到有东西掉下去吗?”

    果不其然。

    她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周青打头阵,继续回话:“请问是不是你小弟的外套啊?”

    楼上突然没了声音,估计是在理解这含蓄的话中话。

    夏川也一时没理清这什么意思,待听明白后同其余舍友羞愧地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楼上也传来几个男生无法抑制的笑声。

    隔空传话还在继续着。

    “美女,要不你帮我拿上来吧?”

    “怎么拿上去啊?”

    “要不你放到男生宿舍门口,我们自己会去拿的。谢谢你!”

    “……”

    周青用无法言喻的表情回头对着夏川她们,放低声音骂着:“妈的这是给自己找事吗?放着脸皮不要去丢脸?”

    接着她抬头再大声回上去:“我看还是放在女生宿舍楼下挂失,你自己过来认领吧。”

    对方似乎也在群商着,刚才在言语上调戏了一把,这会儿终于正经起来。

    “不用那么麻烦,要不你用叉子给我们举起来,我们自己接。”

    周青手上正掂量着那根叉子,顶尖钩着裤架,那条四角短裤迎风飘了起来。

    四个女生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被一同吸引了过去。

    “我说,你不是本命年,穿什么大红色内裤啊?”周青发起牢骚。

    “大红色好看啊。”

    “那丢了丢了,你没穿的了?”

    楼上似有些熬不住,开始催起来:“美女,哥们刚刚换洗了,外面风太大了,没的穿会冻死的。”

    不知怎么,夏川一听见那声“哥们”觉得耳熟,再听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

    这不是方城吗?

    那么眼前这条短裤……

    夏川联想到记忆中,仿佛在家里的隔壁阳台上看见过相同样式的……

    不行,她不应该想下去了。

    周青耗起时间建议对方:“我觉得你是时候应该换种颜色了。”

    这会楼上的人终于没好脾气再周旋,像是直接将脑袋探出来骂:“穿哪种颜色跟你有关系吗?他妈的赶紧给我拿上来。”

    夏川顿时汗颜,这声音……这语气……跟先前完全不一样……

    也许这才是这大红内裤真正的主人吧。

    难不成,他们宿舍要巧不巧在她们楼上?

    夏川开始退步,渐渐地将自个的身子往房间里面钻,仿佛下一刻楼上的人会趴下来张望一样。

    而门外,周青她们因为时间关系也懒得再搭理,见楼上的人如此坚持,不再拖拖拉拉,干脆果断地将叉子举了上去,能接到算成功,失败了直接垃圾桶相见。

    夏川站在门内,却听到先前那吼声已经消失,转换而来的仍旧是方城的声音,幸而周青她们听不出,大家这样两不相见却结下了异常尴尬的梁子。

    那天傍晚出来,夏川在打开水处碰见方城,见他拎着两把热水壶,身边没有经常出现的人。

    “打开水啊,夏川。”方城热情地打招呼。

    夏川点头,问他:“你帮人打水?”

    “嗨,做了件错事,帮他打一个星期的开水。”

    “什么事这么严重?”她好像有点猜出来。

    “把他的衣服给收得掉楼下了,那几个女生太难缠了,后来总算是拿到了,否则我今晚要被打死。”

    “哦。”

    夏川灌好水壶,将木塞用力按下。

    她嘴角一抽,嗯,这倒确实,毕竟今晚风大,天气降温了。

    <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script>    周五,运动会第三天。

    基本上十几个项目都进入到了决赛阶段。

    上午八点,全校所有班级依次准时前往田径场。

    十分钟后,又有小部分人开溜打诨。

    夏川也趁机摸了一把鱼。

    她去阅览室找书看,地靠在书架边上,半上午扫完了整整一本小说。

    起身捶背将书放回原处,眼睛看向窗外休息,目光不期然被刚从楼下小卖部走出的几道身影吸引。

    确切地说,是那件不合身的校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群男生人手一瓶饮料,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看上去像是才打完篮球过来补充能量的。

    夏川站在二楼的窗户边,旁边也没人打扰她,这么正大光明地看着。

    目光锁住走在最边上的那人,校服半脱着看上去很热,后领垂挂下来露出长得稍长的发尾,前面拉链却又连接着,乍一看像是个不会穿衣服的小孩。

    她心中哼了一声。

    转身的时候想起来,她没有问他要归还校服的事情,他当真以为自己这是送给他了?

    虽说要钱可耻,但这校服不是钱,况且还是小号的,她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去要回来。

    出了阅览室,外面的阳光依旧,但是风很大,温度也没有昨天高。

    夏川拉紧领子,小跑了几步,准备跟上先前那群人的速度,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声讨一下。

    她原本以为苏越洲他们还会照常回篮球场打球,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跟方城两个人在分叉口脱离大部队,自出一路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

    去那干什么呢?

    夏川满脸问号。

    她猜不透,只能远远地跟上去。

    前面的人行踪不定,后面的人也鬼鬼祟祟。

    夏川将衣领遮住下半张脸,唯恐他们一个不留神回头,自己哪边都藏不了,还无法解释清楚此行的目的。

    高一教学楼在最南端,前边衔接一小幢学生会干部集中用到的办公教室。

    夏川刚步上台阶到走廊,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陈琳。

    这是来偷偷约会的?

    她止住了脚步,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有些莫名其妙了。

    正想着要不要掉头返回,她却瞅见前面的人脱掉了校服,跟身边的方城商议着什么,然后一股脑儿将外套塞到了后者手中。

    夏川踌躇的脚步停了一会,再度跟随上去,这会儿确定他们不会注意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见苏越洲走在最前面早没了影,方城跟在后面一脸的焦头烂额,他俩穿过通往南边的廊道,直接在那边台阶下去,最终到了沿墙的小道上。

    夏川躲在大墙柱后面,观察着他俩停下脚步后的动向。

    苏越洲靠在一棵树上,树干裂得蜕了皮,秋风一吹,落叶絮絮地往下飘。

    有点冷啊,夏川抱起双臂想。

    冷了还脱衣,干脆还是穿上吧,我暂时不问你还是了。

    她心里虽这么想,脚步却还停留着,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妖。

    苏越洲先前似乎在酝酿着等待时机,这会儿抬起了头,人朝向前方高耸的铁柱围墙。

    方城走近他,拍着肩似在劝慰着什么,苏越洲滴字未进。

    隔得不算远,夏川却一个字都未听清,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

    然后,她看到苏越洲脱离方城,松了松四肢筋骨,撸起长袖往前走了两步,双手直接抓上了爬满藤蔓的铁栏杆,左脚一蹬,右脚一跳,整个人迅速站到了围墙上面。

    夏川心中一咯噔,心说你这是要出事情啊。

    她想也没想,直接现身奔上前,边跑边像抓贼似的喊了声:“站住别动!”

    苏越洲此时正打算使力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趁这安静没人的时机偷偷溜出去,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还是一个经常被他碾压在手心的人。

    不过他起先没见到她人,却先被她那句话震了震,整个身子在微风中轻抖了抖,然后扶住墙壁稳住,其中一条腿还在半空中以别扭的姿势半跨着,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地很是不舒服。

    “喊什么喊!”他看清来人,以同样的分贝喊回去。

    方城一见到夏川,像是遇到了救世主,烦烦叨叨地说起自己的苦衷。

    而夏川也大概猜到,不过是苏越洲觉得无事闷得慌,想出门去外面的吧找乐。

    方城虽然常常跟着他,这会在学校没有这样的胆,只能给他做做善后包庇。

    “侯哥每天中午要点人头,要是见不到人肯定找我,到时候露馅我怎么办啊?里外不是人。”方城对夏川诉苦。

    夏川看向围墙上挂着的人,问他:“你中午都不打算回来?”

    苏越洲现在四脚不着地,行为又诡异,说话之前每分每秒都要看向附近有无外人经过,因此声音不由放得很轻:“现在十点,我午自修之前回来。”

    “你胆子太大了,这里是学校呢。”夏川越见他这样,越是不配合,嗓门也提亮了。

    “你轻点行不行?”苏越洲一心打算出去,再次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周围说道,“别叫得跟案发现场一样。”

    夏川没空搭理他那套扯开去的歪理,警告他:“你下来!”

    他皱眉坚持:“不下来!”

    “为什么要出去?”

    “没事做啊,很无聊。”

    “你可以去打篮球啊。”

    “篮球打过了,打了一上午了。”

    夏川想不出除了篮球他还有什么业余好,看书写卷子是不可能的,这些仅存在于硬性化的自修课上,现在是课外活动时间,所有学生但凡是在校内的,不管去哪都不受限制。

    但是,他却偏偏想要翻墙出逃。

    这脑袋里面究竟装了对游戏多大的好,游戏终归是他永远的情人吧。

    夏川说不动他,开始替他兄弟讲理,表情模样都很严肃正经:“你走不走是你的事情,跟方城没关系,别让他替你背黑锅,做人要敢作敢当。”

    这话说的时候她的背部一直是挺正的,也算是有理有据有底气。

    夏川这番话说完,原本是打算正视苏越洲的面部表情变化的,想看看他是否有男人的担当。

    没想到,站一旁的方城闻言表情一亮,热情地贴脸过来道:“谢谢嫂子帮我说话!”

    当下,听了方城这一声“嫂子”,夏川差点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后悔,她真的多嘴。

    秋风吹散了她脸上因为那个称呼而泛起的绯红,想要努力忽略掉,忽闻前方上面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夏川赧然抬头,却又没见人笑,好像他根本没听见一样。

    夏川止住想要踩死方城鞋子的脚,算了,那别在意了吧。

    她捋起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努力粉碎空气中不断冒出的尴尬。

    苏越洲那厮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放下了那只蠢蠢欲动的右腿,也许说话举腿挺累,但是从动作上看他压根还是没有放弃翻墙的念头。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然后,她听见上面的人承诺着:“一人做事一人当。”

    算你还说得出男人的话。

    夏川撇开头,不打算再多管闲事。

    她沿着走廊往一边退,正打算离开,瞅见前方的校门处过来一个男教师,望向这边的情况一清二楚。

    夏川脸色一白,心说大事不妙,要被抓包。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人喊:“你在干什么?给我下来!”

    男教师一脸的严厉,从刚才那个位置跑到苏越洲正要跳墙的地方只用了三秒钟,腰间上的钥匙串砰砰作响。

    方城脸色也吓白了,保全自身地退开了点距离,打算静观其变。

    “完了,苏少要被侯哥宰了。”方城在一旁小声碎碎念。

    夏川看过去,苏越洲正爬到最顶上,还没准备往外跳,他第二次被人用吼声卡在那里。

    不同的是,这次苏越洲的脸色平静得很,比刚才面对她的时候还要平静。

    夏川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会变得那么糟糕,所以她的脚步再一次停留观测。

    喊人的男老师似乎是在校内巡视的,看样子不是高三的教师,脸有些面生,估摸着是高一教导处的,所以出现的地点也是在这教学楼附近。

    “保安叔叔……”苏越洲亲热地朝他先喊起来。

    “我不是保安,你给我下来!”男老师说罢上前去扯苏越洲的腿。

    苏越洲果真将其中一条腿掂了下来,跃跃欲试地说:“我真的可以下来吗?”

    “你下来。”男老师毫不留情地招招手,“然后跟我去教导处,把你们班主任一起叫过来。”

    “我们班主任在上课呢,恐怕没时间。”苏越洲苦恼着脸说。

    “你别说瞎话,现在运动会,谁还在上课?”

    “真的在上课,而且赶过来还要乘一班公交车,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吧。”

    方城和夏川站在不远处看着,听见这话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男老师一听愈加严肃起来:“你班主任谁?运动会还在外面上课,把名字报给我,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有什么样的学生。”

    “老师,大家都是老师,老师何苦为难老师。老师是园丁啊,我们要尊敬戴,今天当我不对,不该翻墙进来,但是我只是想见一面啊。”

    男老师听得一头雾水,渐渐地放下了苏越洲的脚,皱眉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翻墙进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是啊,我是太想我女朋友了,她运动会腰伤了,我听说了想来看一看。老师,我才翻上来被你抓到了,你眼神也太好了吧,能不能让我说完一句话再出去啊?”

    某人开始滔滔不绝地哀求着,脸上是万分诚恳的表情。

    后面走廊的台阶上方。

    夏川:“……”

    方城:“……”

    男老师起先也懵了好一会,理清状况后回头寻人,看见夏川的时候严厉一瞟,紧接着绝情地棒打鸳鸯。

    “不行,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男老师比起先前,警告味更浓,像是赶野狗一样,快速地将墙上的人撵了下去。

    野狗应声而下,“悲伤无奈”地离开了。

    夏川看得咂舌,都忘了老师刚才那严厉的眼神,火速在他赶来查表之前,先行以八百米的冲速往最近的女厕所跑去。

    进了厕所,她关上门,心说,太他妈的刺激了。

    中午时间,夏川在走廊上看风,视线瞄向六班教室,说好到点回来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恐怕已经将自己遗忘在了游戏的世界里了吧。

    游戏是他最,游戏终也会害了他。

    只是不知他有本事混出去,有没有本事混进来。

    夏川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悲哀。

    旁边过来一人,抬头看去,是方城。

    夏川心里想着事,便脱口而出:“他人呢?”

    方城摇摇头。

    可见还没回来。

    夏川又问:“你们老师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说老魏找他有事。”

    夏川一拍腿,急着说:“我刚刚还去过老魏办公室呢,看见侯老师了。”

    方城也正色起来:“那怎么办?”

    夏川咬牙:“凉拌,不管了。”

    “谁说凉拌?我点的是热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戏谑。

    夏川和方城齐齐回头。

    方城先奔上去,激动地眼泪要落下来,抱住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说:“兄弟,你可回来了。”

    苏越洲躲过那个壮烈般的熊抱,直接扔了一杯茶过去。

    方城接过,迫不及待地插了管子吸起来。

    “兄弟,你怎么进来的?”

    “从哪出去从哪进来呗!”

    “我上午真是服了你,你不怕再被抓啊?”

    “再这么好运被抓,我用相同的理由出去,再换个地方进来。”

    “……”

    还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夏川默默听着他俩叨叨,自个往教室里走。

    她刚坐回自己座位上,旁边窗户被人移开,一杯用袋子装着的奶茶递了进来。

    夏川抬头:“给我的?”

    他点头,示意她接下。

    夏川手已经伸了出去,想了想还是收回,说道:“我午饭吃饱了。”

    “那留着当下午茶。”他说完直接放在她的桌上,“当是谢谢你刚才的友情出演。”

    夏川:“……”

    她宁可除名。

    “谢谢!”她将奶茶往桌子里面塞,学校不让这种饮料兜售进来。

    他很平淡地笑着:“不谢!”

    夏川没话说了,打算翻开卷子复习。

    某人似乎想到什么,刚要走开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喝这个,上次奶茶妹夫用这个收买了你,你没有拒绝,这次算不算是你没有拒绝我?”

    夏川翻开卷子的手顿住,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她心突然跳得快起来,幸亏表情在下,无人能够探视到。

    苏越洲看着她头顶心出神,知道她每周三洗头,过了两天容易出油。

    夏川仍低着头,她想起什么,撇开话题道:“那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口味吗?”

    “上面有写,你自己看。”他不假思索道。

    夏川翻开桌子重新将那杯奶茶提出来,找到上面贴着的纸标签,是她每回必喝的口味。

    “布丁红豆加量,温。”

    <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script>    夏川后来才听方城说起,苏越洲在运动会那天溜出去吧,是临时跟别人约好单杀的。

    而那个单杀的对象,是李洋。

    他们男生每人随身带一部手机,平时发短信打电话,联络得很勤。

    李洋的学校在隔三中两条街外,他向来对学习随心所欲,他们老师也不太管束,所以逃课出来是很正常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事落到苏越洲头上,让人糟心了。

    不过当事人自己都不反省,旁人如何劝都是没用的。

    在夏川看来,他虽然玩,对学习只保持着一半激情,但成绩向来很稳定,若是全身心投入进去,进步升到第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照他那股吹牛的劲,算得了第一也坚持不了多久。

    夏川不太明白的是,他们男生玩游戏究竟在享受什么,或是要达到什么样的成和目的,这种兴趣的终端又在哪里。

    然而没人告诉她,她也没实际体验,想着想着更不知道了。

    思考这些庸人自扰的杂事时,她正坐在教室里对着英语卷子发呆。

    讲台上,年轻的女教师在黑板上讲解着作文中的语法弊端。

    夏川手托着头,表情很认真,从开始听到末尾,等结束了才眨眨眼回过神来,老师刚才讲了什么?

    糟心呀,真糟心。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过,好像一直守住的心不知不觉地飘了出去,连抓一下都来不及。

    她想,一定是最近的风太大了,有个人做妖做得不亦乐乎。

    而且不仅他做妖,连他们身边的人也时不时煽捣。

    方城和朱甜是头号例子,唯恐天下不乱,每回四人碰面,拐弯抹角地往他们头上扣同一对帽子。

    方城喊那个称呼喊上瘾,夏川警告过许多次都没用,偏偏拥有一半发言权的某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平时眼尖耳厉到了关键时刻当了个软人,左耳进右耳出。

    夏川知道他是故意的。

    对于某种彼此之间没有挑明却愈发鲜明的现象,她全程心知肚明。起先她只当他开玩笑不分轻重,且常常说话带笑不正经,她了解他的习性,也随人嬉闹不参与,当白给人占了口头便宜。

    等到后来他变本加厉,将她长久以来的沉默当软弱,踩在脚下强化自身的优越感,又在她眼前狂刷存在感,才使得她不得不谨防起来。

    她有想过事论事找他沟通谈判,不止是他这边,还有他身边的同学,那些看她的眼神像盯小花猴一样,让她上个厕所都得一路低着头。

    只是,这谈话的时间地点,她想了多次都想不出妥当的。

    在学校吧,没有安静的角落,时不时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单独走一起又更让人误会。

    在家里吧,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每回夏川准备好话想敲他房门,他妈却巧合地上楼东进西出,让她不得不先暂停,导致后来她总觉得家里也有人在盯着似的。

    除此之外,那只有来回的路途了。

    然而他俩总是不走在一条线上,通常不是她走在前面是他走在前面,而往往一旦被他超了,以那两条腿的步伐速度,她怎么也跟不上。

    氛围统统不对,这种情况观察良久,澄清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不小心变成了鬼鬼祟祟的少女行踪日记。

    而她给自己拖沓的理由是,再等等看吧,谁有那么闲,说不定这病闹着闹着好了。

    但,现象总是愈演愈烈,至少目前来说,她们宿舍的人已经基本觉得她跟某人有了一腿。

    只有他俩清楚,任旁人的传言飞得再多,这窗户纸还丝毫未被捅破。

    没有捅破,没有事实依据。

    没有捅破,他便继续做他想做的事,而她也可以继续当做浑然未知。

    可是到目前,夏川发现,他虽没有直接捅窗户,却已经付诸行动,暗落落地从边边角角戳了无数个小洞,仿佛下一秒这窗户会自己掉下来,摔得手无寸铁的她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在溃不成军的臆想中,与此应声而下的还有他以往说过的一些话,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上次在窗边。

    “……这次算不算是你没有拒绝我?”

    她当时不敢面对没有细想,只收录在脑中装哑巴,等事后慢慢拿出来咀嚼,才品出一丝丝异样。

    然后,越想越不对。

    怎么感觉,像是走进了偶像剧的套路。

    这人不是挺嫌弃的吗?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条矫情沟,准备邀请她一起深埋了?

    她是不是得配合地伸出手,然后顺势将他给解救上来?

    胡思乱想了一通,夏川在草稿上划了无数条乱糟糟的线条,等看清自己在做什么后错愕了一会,然后合上本子收回思路准备正经地认真听课。

    她这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广播铃声清脆地打响。

    嘭——

    笔杆子掉在桌上,下课了啊。

    夏川有气无处撒,这是她第一次将一节宝贵的英语课完全奉献给了别人,想他想了整一节课。

    无地自容。

    真的无地自容。

    她竟然利用英语课的时间给自己上了一堂少女心理课,想想都觉得羞愧。

    结果课上完,她出门上厕所时看人的眼神也变了。

    当时她脚才踏出,目光提前锁定了栏杆边一群男生中的一人,那是她课后综合征,下意识的动作。也不是想看什么,他的模样每天在她眼前晃着,闭上眼睛都能刻出印子来了。

    那人歪着头一脸玩味地跟边上的人讲笑话,貌似刚说完一个不入流的荤段子,对方笑推他肩膀说服气,并传播给身边更多的人来彰显流氓苏的本性。

    流氓苏说完也不停嘴,继续磨着嘴皮子逗人笑。

    夏川看着前方路远,垂着肩膀走得脚酸。

    她每回上厕所都显得默默无闻,眼睛直视谁也不看,像一抹幽魂,在他们眼前飘来飘去,而他们也默契地无声巡视。

    偏偏今天有个男生戴了眼镜,趁着苏越洲讲颜色笑话的同时插了一句嘴,朝夏川抬下巴:“流氓苏,看你老相好来了!”

    夏川一直提着心,怕他们多嘴,她刚才出门瞅见那男生一直戏谑地看着自己,话是肯定要脱口而出的。

    那声“呦”才发出来,她知道自己要被围观了,所以趁后半句还未冒出来,快速加紧了脚步。

    她在那群男生发出哄笑声之前,成功将他们先行甩在了身后。

    上厕所待了五分钟已经很久,她认为自己没必要见不得人。

    只是出来的时候,远远地望着那一排男生,脸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绯红又涨了起来。

    夏川心累,好想坐火箭回教室,好想当隐形人。

    走在八班教室外面,她的小动作已经多了起来,理理校服领子抓抓头发再是到两只手交握又松开,似乎不管怎么做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

    她到最后干脆低下头,选择彻底做一个无面人。

    无面人低着头,走过六班教室外面的时候,不同以往的直面坦荡两耳不进,这会儿脸上满是脸红羞愧。

    只是这一转变,旁人眼神不细摸不清,倒是被目光清冷的苏越洲看在了眼里。

    他看着她耷拉着肩膀,从右边一路走来直到进教室,像一个服从的小受气包。

    等她身影再看不见,他平淡地收回视线,目光瞥向别处,继续跟人聊起话。

    *

    十一月,温度骤冷,寒冬将至。

    南方的秋天是一个短暂的存在,或许只能说是夏天和冬天的快速过渡,连穿秋装的机会都没有。

    学校取消了大课间的出操模式,改为能提高全国中小学生身体素质的阳光长跑。

    全校人的阳光长跑,说白了也只是一场*的奔波。

    三个年级分三条路线,每条路线按班级方阵模式排列。

    高三的路线是从教学楼底下出发,绕过中心高地,从行政楼边上走,到了后面的河边,沿着边沿路线跑,最终在高三寝室楼前面转弯,然后经过校门附近再转回教学楼下。

    因为学校面积大路程长,所以只跑一遍也不觉得乏味,顺便看看沿途风景扩展视野更是一桩美事。

    学校早恋的男女生不少,有时候晚自修一下课,没人往操场边走,却有不少人倾向于花好月圆的河边,让夜色美景来煽动美妙的氛围,行更多少儿不宜之事,借着昏暗灯光下的灌木丛偷偷打啵。

    因此,从以往几年的经历下来,校方规定一到傍晚,河边的通道完全封锁关闭,连那些原本应该放着户外椅的位置上都显得空落落。

    除此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在校生要时时刻刻被学校保障人身安全,若是一脚不慎跌落河里,传开去也是一桩大新闻。

    所有跑步的同学都知道,一跨进河边栏道,栏杆边上醒目的标志牌映入眼帘。

    读上去一听,还挺顺口的。

    “河边慎走,谨防早恋。”

    这几个字每天跑步都能见到,大家回回看见只面上笑笑,渐渐地也不当回新鲜事了。

    只是某一天晨跑,当每个班级惯例喊完连贯的四字口号之后,后面班级自行多加了两句,显得很突兀。

    那两句正是标志牌上的。

    那是几个男生联合起来的没事找事,在口号声结束只余整齐的步伐声中突然爆发,引得听到声音的前后班级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

    夏川也发笑,笑完之后她再细细品味,感觉听出了某人的声音。

    因为有不少人回头去看发声的人,她也顺势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侯哥跑在六班最后一排男生边上,似是被引发逗笑却又假正经地让人安分下来。

    人虽然安分了,但很快又不安分了。

    不安分的地点在高三寝室楼前。

    夏川一直认为,政教处应该让所有人在拐弯处直行,而不是这样像逛菜市场似的将宿舍楼前面所有阳台上的风景尽收眼底。

    夏川她们宿舍正好朝南,在花花绿绿的风景线之内。

    三楼,还不算高,包含在地上的人所能探到的视野高度。

    几乎每回路过,各种男男女女的眼神都能被吸引过去,然后男生们发出夸张的口哨声。

    夏川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看的时候是自动寻找自己宿舍外的阳台的,那也只是安心地看一眼,然后默默收回。

    周青跑在她边上,有时候会突然来一句:“我们宿舍楼上的是哪个班级呀?”

    夏川眼皮一跳,摇头装作不知道。

    周青后来一次问后排的自班男生,男生们给出回复:“隔壁班吧。”

    周青哦了一声,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夏川松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自个的面子还是某人的面子。

    撇开这事不讲,那个外套事件对她来说还是有影响力的,影响是每当她抬头看向自己宿舍时,眼神会不自觉地往上溜,看看是不是能见到曾经荼毒她眼睛的颜色。

    四楼的距离有些高了,视野只能瞄到一半,等再后来她偶然间经过寝室楼前站得很远的位置,一眼望过去,十有八.九,还是能见到老朋友的。

    <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script>    初冬来得很快,一夜之间大降温,横扫全省市,许多人返校时纷纷裹上了大棉袄。

    学校的树叶渐渐飘黄,被风吹落下来,显得很萧条。

    冬天是个落寞冰封的季节,冷中带着湿,在多日没有阳光的照射下,棉被都快被挤出水来。

    早起的时间不变,天亮得却越来越迟,给人无形中养成了一股惰性。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一段时间,月考又再一次来临。

    对考试快成免疫状态的同学们也经得起大风大浪,习惯了各种考前模式,挪桌、抱佛脚、串办公室问题型……

    以及吃各种五花八门的保健品。

    保健品从开学吃起,坚持到高考结束。

    夏川她也有,陈佩宁给她和苏越洲买了整整两盒,让他们带到学校按时吃。

    所谓的保健品外面写着醒脑提神增强记忆力,但夏川感觉不出什么效果,她吃了一个星期便将之遗忘在课桌最里面的角落了。

    她知道,苏越洲对这种东西也是不屑的。

    对他来说,打一场球或者玩一盘游戏,才能让他的精神高度恢复。

    真是一种神奇的良药。

    自发研制,无法兜售。

    考试周过去,便又是迎接成绩的公布。

    是好是差,很多人在考场内已经猜出个大概。

    夏川的数学在历经题海训练后,终于有了明显的提高,至少不是某人曾经嘲讽过的脆皮。

    她总分排到班内最好的成绩,到达过第五。

    这是一个令她骄傲的名次。

    但她放在心里,不会与人说,只期盼下一次能够更好。

    这场考试效应还未消散,与此同时学校突然请外人来校内进行了一次讲座。

    讲座时间是周三下午最后两节活动课。

    讲座地点是学校田径场。

    讲座对象是全校所有师生。

    由此得出,这不是专门针对高三生的,因为它是一场感恩教育的全国高校巡回演讲活动。

    这场活动来得很突然,让很多同学都措手不及,以至于他们早已相互约好的各种球赛不得不暂时搁置。

    夏川听陈尘说起过,五班和六班还有一场篮球友谊赛要进行,看来也是要泡汤了。

    讲座的规模很大,校方很重视,下午的两节课刚刚结束完毕,广播里面响起校领导的讲话,命令所有同学搬上自个椅子按照出操模式前往田径场。

    班主任对这种事情不太热衷,但也没有权利拒绝学校的安排,老魏让同学们依照顺序下楼,他自己也尾随上来。

    整个田径场,容纳了近三千的学子和椅子,在北风啸啸的大操场,像是冬日里的一场大迁徙。

    但人多了,挤坐在一起也不显得冷了。

    每个班两列队伍,女生一排,男生一排。

    风一吹,后面的都想挨着前面的,渐渐地有些同学抱在一起了。

    夏川被身后的女同学抱住背脊,那女生微胖,抱着她连说:“夏川你真瘦,肉都去哪里了?”

    夏川缩着身,校服套在棉衣外面,挡不了多少风。

    前方,主席台正中下面,临时搭起了一个台子,边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一些演讲的工作人员在那边调试话筒音,捣鼓了好久放出一段振奋人心的背景音。

    演讲者据说是感恩教育创始人,旗下有一些已经成材也在推广的弟子,他去过数不清的学校参与演讲,感化了千千万万的学子,每到一处像是普济众生,感动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懂得感恩父母感恩众人,最终从迷途灰暗中顿时醒悟,含泪发誓重新做人。

    听起来是一个很神乎的讲座,大家借着不用学习的机会,纷纷带上手机趁无聊的时候听歌上打发时间。

    夏川听歌前谨慎地望了望前后,老魏正和侯哥在后面笑颜交谈,暂时也没空位让他挤上来。

    她对这种偶尔才有的闲暇时光已经掌握地游刃有余,带来的时候她塞在校服袖子里面,紧绷的袖口是绝对掉不出东西来的。

    然后她先调好歌曲,塞上耳塞,将播放器和耳塞线一并收在校服拉链之内隐藏,最后竖起校服领子缩起脖子盖住耳朵,独自享受着安静的音乐。

    她这模样外面瞧上去乖乖的很是正经,眼睛也看着前方的动向,时不时随着大众嘴角一勾露出微笑,但脑中思绪早已飞得千里无踪。

    她想着很多事情,最烦乱和不受控制的还是目前的主要任务,明年的高考。

    高考之后呢?

    她抬头,看向前方挂起的演讲会横幅上的主题。

    你的人?

    谁是她的人?

    这里指代的不过是父母,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被他们过。

    除了目前家里的人,估计没有人是真正惦记她的。

    她只能选择对她的人好。

    想到这,她突然想回头看一看某个人,右边是隔壁六班,对过去的男生既不认识也不熟。

    不过队伍是按照身高排列,夏川在女生列中的倒数第三,这样看来她跟他的距离也不差太多。

    她猜想,他此刻一定也在低头看手机吧。

    但又不太可能,毕竟侯哥站在他们后面,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

    想太多事情是很浪费时间的,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喷发了好久,终于有勇气回了回头,当跟身后的女生说话吧。

    谁知她才回头,一眼看到了苏越洲。

    并不是他有多么的惹眼,而是他不知什么时候跟前面的人调了位置,在她身边男生的后面第二个。

    而且能看到也是因为他并没有玩手机,而是抬着头看前方,这回见到她转过头来,也被吸引地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撞,他眼中没有熟悉的调笑,而是面无表情的平淡,带着点痴痴的发呆,像是也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夏川跟他对视一秒钟,转了转眼珠子回过头来,然后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回忆自己刚才是否暴露了什么。

    至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转过头去,却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肆无忌惮。

    跑道上的那条红地毯果然是给主讲师走的,来的时候搞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要求全校师生鼓掌,气氛被带起来,大家也渐渐放下手机看起热闹。

    夏川的安静音乐听不成,干脆扯下半只耳塞认真听演讲。

    主讲师讲起自己毕生的艰辛岁月,从人生中的挫败与挣扎到胜利与喜悦,这大概是许多人都会经历的缩影,加上丰富口才与声情并茂,果然有不少人安静地听得入迷。

    主讲师在台子上边讲边走,讲到最后手上亮出一本书,是他自己撰写的个人传。

    同学们痴迷一样的眼神齐刷刷望了过去。

    接着,书暂时被放到一边,严格的考验来了。

    具体来说,是哭戏来了。

    主讲师突然画风一转,用严厉的语言批评当下那些逃课上吧、花钱如流水、带手机上学等等各种对父母不厚道不孝顺的行为,令在场不少同学意识到严重的错误,甚至有人开始低头反省默不作声,并且发出轻微抽噎的声音。

    夏川没有这等行为,她没有太大感触,但她听到不少抽噎声,是从边边角角传出来的。

    甚至于,刚才还趴在她身上笑哈哈的女生也垮着脸沉默下来,开始抽搭抽搭的。

    夏川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女生吸吸鼻子:“我平时吃太多零食了,我妈老劝我减肥,我从来不听……”

    夏川:“……”

    严厉的抨击还在继续,沉默也变得更加沉默,夏川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

    简直是满满的负能量。

    到最后抨击结束,抽噎声的面积大了起来,夏川愈发觉得自己好像不适合待在这里。

    她……无地自容啊。

    哭吧,太假。

    不哭,太无情。

    她在哭与不哭之间做着抉择,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嫌弃的说话声:“你哭丧啊。”

    是苏越洲的声音。

    夏川忍不住回头,因为她前面的人也回头了,这种回头应该不会显得太突兀。

    苏越洲这话是对他身后的方城说的,方城趴在他肩上,脸上挂着一串悔恨的泪水,一脸朦胧委屈。

    夏川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确实有点夸张了,毕竟在你前面带你开黑带你飞的哥们还没哭,你怎么能先不争气地哭了呢。

    或者说,是你前面兄弟的心太硬,算被铁打也永远不会意识到错误。

    苏越洲耸了耸肩膀,没有将泪人甩开,前方的主讲师却又开始新一轮的风波。

    主讲师见台下的同学反映一致,直觉演讲效应不错,便让大家开始跟他握拳举臂喊口号,活像个民国时候打鬼子的阵仗。

    口号内容不外乎“拒绝吧”、“爸妈我你”之类的。

    哭戏到了爆发期,大家不约而同地全体起立,将自己积攒多年的泪水全部奉献了出来。

    夏川感觉自己快被淹没了。

    此情此景,何以不足动容?

    她顺其自然地流下了两滴泪水,那是想到自己当初被抛弃的时候,站在摇曳的孤独旅程中,感谢所有愿意收养自己家庭的人员,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眼泪被风吹干,挂在脸上冷冰冰,夏川抱住了自身,同所有人一齐随主讲师说完一句接一句。

    声势浩大,誓言铁硬,在风中响裂。

    那场景,感同身受的人都是一脸严肃的,但也不乏有置身事外看热闹的,仿佛大家不在一个平行空间。

    苏越洲觉得莫名好笑,甚至觉得无聊,但他不想以此绑架别人的思想,干脆一个人安静地低头玩手机。

    玩一会,他要看一眼左前方的人,背部挺直傻坐着,虽然附近所有人都傻坐着,但他知道她的模样是真的傻,兴许傻中还带着那么点的可。

    主讲师对于喊口号有极大的热衷度,他让那些觉得自己十分需要忏悔的人自动上去主席台,在全校师生面前保证自己以后的改正态度。

    这么一来,有些人倒是如梦初醒,或许他们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错误需要悔过。

    主讲师下来主动邀请,并放起了《感恩的心》。

    成功邀请一个。

    接着有人自发举手跑上前。

    然后,十个、二十、五十……

    越来越多的人从队伍后面挤上去,主席台很快被一群同学给挤满了,男生女生都有,脸上全是笑盈盈赶集似的,已经看不出先前的痛心疾首。

    夏川看上去,倒觉得他们完全是凑热闹去的。

    那群人中,也有不少她熟悉的同学。

    其中一个,是方城。

    夏川看见方城上去,还是挺意外的。

    然而,方城意识到错误,将他带沟里的兄弟却还把玩着手上的手机,不亦乐乎地玩着游戏。

    台上一片闹哄哄,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台下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所以附近的说话声也听得很清楚。

    “靠,有完没完!还演群哭呢?”苏越洲不知跟谁说话,“方城这笨蛋,以后我指着今天他上去的事情笑到高考结束了。”

    夏川撇撇嘴,心说你能耐,但你哭不出来啊。有本事说别人,怎么不找找自身原因。

    方城在台上站得较前排,被主讲师当成特例拉出来采访。

    他鼻子还一吸一顿的,表情倒是镇定的悔恨,坦白自己以前跟着朋友一道去吧,后来上了瘾,回回跟人约好,还成立了一个工会组织。到目前游戏已经升了很高的等级,但是却因此花了父母很多辛苦钱。

    苏越洲在下面静静看着,夏川很小心地回了头,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前方,像望着背叛自己的下属,也不发怒,如同一只安静的老虎。

    夏川望着天空,心说方城,祝你今晚睡得愉快。

    台上的方城还在滔滔不绝,甚至还将自己早恋的事情说了出来,夏川望不到文科班,否则还真想见见朱甜此刻的表情,估计跟她想象的也差不多。

    主讲师问方城:“那么你朋友还有你女朋友在这个学校吗?”

    方城顿了顿,目光朝两个方向循序望了过去,迟钝了会最后缓缓摇头:“没有,他们是外校的人。”

    夏川替方城摸了一把虚汗,幸好,没有被完全洗脑。

    演讲结束之前,主讲师再次拿出自己写的畅销书,鼓励大家积极购买,说得跟一件万年保健品似的,里面的配方和辅料描述地很是详细。

    后面苏越洲又插了句嘴:“听了一场传销,还要帮忙传销?”

    一些正要掏口袋买书的人听见这话,默默地收起了手。

    嗯,还是赶紧回教室,然后去食堂吃完饭再接着回宿舍吧。

    不过买书的人也不少,夏川看着他们欲购从速的派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散场的时候,又是一场大迁徙,只不过演讲结束得有些突兀,校方还没来得及组织,所有人蜂拥般拿起椅子朝出口走去。

    出口太小,人群造成了拥堵,只能一个个等待着。

    夏川将椅子搬在身前,可以显得轻松些,但这样的姿势因为等待太久有些累,她又换了只单手握住。

    不知不觉间,椅子的重量好像变轻了,另一头被人抬了起来。

    她低头去看,有一只手抓在椅背上,稍稍挪了过去,将主力变成了他的。

    夏川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

    他从后面挤到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都和身边的人挤散了,周围是低年级的同学。

    夏川将椅子抓回来,轻道:“我自己拎吧。”

    那只手也用力挪了回去,跟她抗衡着,两人之间像是在玩抢椅子游戏。

    “我来拿。”他的声音很沉,被风吹得又似很坚固,带着不容抗拒,“给女朋友拿东西,算不算是一个理由?”

    <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script>    夏川十分庆幸此刻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她要装傻还是装没听见都无所谓。

    更庆幸的是,身边也没有人因为听见他刚才说的话而转过头来。

    短时间内她得知原因,那也许是他离得她很近,说话的时候几乎将整个人凑到了她耳边。

    他说了什么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

    那一刻夏川只觉得耳根处发痒,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侧过头来安静对视她的时候,少了平时的玩味与痞气,突然之间散发出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场。

    这气场,突如其来,并且来得很强势。

    夏川一时哑了声。

    她一直低垂着头,但能猜到从他们身后的视角望过来,彼此之间的距离挨得有多近,加上两人同时握住一把椅子,乍一看是一对有秘密故事的男女。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校服外套,伫立在茫茫人群中还不算很惹眼,周边凑在一起顾自讲悄悄话的异性也不少,以至于他俩目前的组合并不显得多么突兀。

    或许还要算上以往朝夕相处的模式,两人的身影在此情此景下愈发和谐无疑,而他那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说得顺其自然,仿佛这个关系在长久以来的戏谑声中将她悄悄拉了进去,已成定理无法辩驳。

    夏川在一刹那,仿佛听见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

    这尴尬又似乎迟早要到来的一刻终于来了。

    她在课堂上神游的时候幻想过许多次,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且一句听似寻常简短毫无波澜的话甩得她猝不及防。

    他整一句话说出来,重点自然而然放在了最后的问句上面。

    算不算是一个理由?

    夏川想她若是不经大脑,回答的只能是算或是不算。

    如果是照这样说出口,那便中了某一种的圈套,默认将他问句的前提当成了肯定句。

    夏川在心中暗骂了句阴险。

    骂完后她下意识抿住双唇,眼珠子飘来飘去,最后落向路边的杂草,整个人面无波澜般沉默着,仿佛刚才是空气在说话。

    操场出口仍旧拥堵,人群愈发熙攘,堵得不上不下,维持在原地干等着。

    椅子还被他们两人用单手抓住两头,夏川连一丝轻咳都不敢发出,怕无意之中将自己的心思泄底,扩大努力想掩饰的尴尬面积。

    背后的风很大,他俩之间的空气却突然间像是凝结了。

    夏川急迫地等待着出口的疏散,心中安慰自己等出去解放了,条条大路通教室,她还不至于被他抓住尾巴不放。

    这时,不知是旁边哪个音乐好者,将自个手机的耳塞孔给拔.出来了,一句情意绵绵的男声歌词流泻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

    夏川心说真的好应景,她不知不觉在心中哼起了下一句,哼完再是下下句……

    她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的心理活动,来打发此刻不进不退的局面,但身边的人却趁此机会打蛇随棍上。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这句话比刚才的声音要大,又带着些等待良久却没有得到回答的烦躁感。

    夏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这么一看他的气势更强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嗡嗡道:“你说什么?”

    苏越洲突然间默了声,原本夏川以为他会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发扬光大,而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像前一刻在台下看着方城时的样子,面上要笑不笑不发一言,但夏川知道他心中并非风平浪静。

    半晌,他才嘴角勾起,发出一丝轻笑,并往他那边拽了拽椅子,声音冷冷道:“椅子给我。”

    “我有手。”她不放。

    他啧了一声:“帮你拿你还不乐意。”

    夏川听他语调正常起来,心情微微放松,目光扫向他自己那把椅子,反问:“两把你怎么一起拿,想当刺猬扎人吗?”

    苏越洲低头定夺,觉得有道理,便将手松开,椅子顿时又回到夏川身前。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没有了物体交涉,看起来靠得更近了。

    后面有人冲动地挤推上来,椅子腿戳得人受痛,夏川的校服袖子被人扯住,往他身前的方向拉了过去。

    “既然这么多刺猬,躲我前面走。”

    夏川依着走他前面,因为背着身不用看他,也好让她做做表情深呼吸。

    先前某个话题仿佛被他们灌水灌得沉下去了。

    苏越洲没有提起,她乐得脱身。

    出口终于有了动向,所有人龟速前行着。

    虽说让她走在他前面,但夏川还是能感觉到后面的椅子腿时不时地碰到自己,没什么痛感,但她总觉得那小动作是他故意在磨蹭似的,走一下蹭一下,仔细感受,如同被揩油。

    夏川跺起小碎步暗暗朝前面的人靠近,他自然也尾随紧跟上来,甚至还将头凑上来看她发顶,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提醒了句:“你该洗头了。”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她头顶,夏川能想象到那无法言喻的发味儿一定已经钻入他的鼻孔了。

    这人怎么这么怪呢?

    她猛得往前缩头,抓了抓微痒的头皮,点头说:“待会回去要洗了。”

    “记得多放点洗发水,不然周五又要出油。”

    “……”

    算积油到可以做饭也不关你的事吧。

    夏川见他没再有闻她发味的癖好,才挺直背继续安静地往前走。

    终于历尽千辛走到出口,人群朝四面八方分散,夏川左顾右盼,却还是没有见到自己宿舍那一拨人,于是打算回教室再跟她们会合。

    苏越洲像是跟定她了,夏川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抬脚一走他立马凑到她身边。

    夏川不再打算说话,反正他俩之间算再没什么话说,也不显得尴尬。

    但是尴尬是人为造成的,而他又偏偏是尴尬制造机。

    绕过篮球场,夏川为了保险起见,往篮球场铁外南边走,这边的过客依旧是学弟学妹。

    苏越洲起先无话,走到一半突然间很顺当地冒出一句:“刚才出来那话你怎么想?”

    夏川听得出,他这句话是憋出来的,好像闷了许久闷不住,死活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的确不是一个能憋的人。

    毕竟,突然间手痒想玩游戏,墙一翻成了。

    夏川再一次面临了严格的考验。

    他给她连续出语文题,这一题又是一个陷阱。

    他不再问听到没有,这一次问的是怎么想。

    夏川不用回答,他也知道自己是听见的。

    只不过,他虽然没有挑明那事,却问得很直接,开门见山,不绕什么大弯子。

    夏川没法继续装傻,她谨慎地望了眼周围,确定没有熟识的人,才正面回复了他一句:“你别闹了。”

    苏越洲听到后不明追问:“我闹什么?”

    夏川想了想又改口:“你别玩了。”

    他又问:“我玩什么?”

    夏川:“……”

    无法交流下去了。

    好长一会儿,夏川都没有搭话,苏越洲单手将椅子很轻松地举起来,像是平时在手中转笔一样转着。

    他突然转了个身子,在她面前倒退着走,顺便歪着头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夏川想在地上找出一条缝来。

    “你看地上干嘛?看我啊。”某人强迫她抬头,又将她之前的话理解了一遍,解释道,“你觉得我是在玩你?不是,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夏川给了一个你在开玩笑的眼神,这让苏越洲皱起眉来,数落她:“你傻的么?”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高一的楼梯口,他们从这也能上楼回教室,继续跟着大部队往前。

    夏川将开学时候他的风流韵事拿出来,说道:“你不是对我们语文课代表有意思吗?”

    他表情顿了顿,似是通过她这句话才回忆起这号人物,眼睛斜飞起来,嘴角也终于勾起一丝弧度:“搞起来你一直想着这回事?”

    夏川即刻否认:“我刚刚想起来。”

    楼道内比较狭窄,每一阶平均能通过两人,边上是给人赶路走的。

    苏越洲走在夏川外边,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靠过去,差将她压到扶手上碾成肉饼了。

    这时他又靠过来,夏川用手肘挡住为自己腾空间,用拒人的架势抵住他欲摇欲坠的倾斜:“别再挤过来了!”

    “我没挤。”

    睁眼说瞎话。

    夏川一路被他追得跟被踩了牛皮糖似的,怎么甩也甩不开,偏偏上头的人走得慢,她虚弱又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有点声音,被他听见产生了误会。

    苏越洲自以为是地问:“你在为我跟你们班语文课代表那事叹气?”

    夏川摇摇头,懒得再解释没头没脑的内容。

    “别叹气了。”他用手拍拍她的头顶,像是在安慰一颗脆弱的心灵般,然后用她从未听过的柔声说道,“其实化学课代表喜欢的是数学课代表。”

    夏川刚一脚登上三楼,回来这一趟跟修仙似的,她一直不停地应付他的纠缠阻挠,等终于有了一口气好好呼吸,走在前面回过头对他来了一句:“可惜,数学课代表拒绝了化学课代表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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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苏越洲站在衔接教学楼的长廊上,周身冷风无孔不入,听完她回应的那句话,只觉得浑身被凉透般,四肢充满无力的挫败感。

    他想有些话他是否酝酿过头,还没来得及准备好说出口,已经被她无情地打断,连一次给他面对的机会都不给。

    而他的好兄弟方城,正好从另一面楼梯上来,将苏越洲满脸失落的样子看在眼里。

    后来他是这样对朱甜和夏川形容当时的场景的。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朱甜那时还因为方城一时脑抽在全校面前坦白那事跟他冷战,听到这个爆料消息后仍是没有搭理他,而是小声询问夏川:“苏越洲真的跟你表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在小卖部门口偶遇。

    方城买了整一袋零食打算讨好朱甜,并真诚地表示要悔过,一脸苦兮兮地站在一边等她们把话讲完。

    他一个人出来,身边的那个哥们早约人去打篮球了。

    夏川念着方城在旁边,他跟某人沆瀣一气,自己私下说什么铁定被他听去传个遍,也随便应付朱甜:“他开玩笑不当真。”

    朱甜了然大悟地撇撇嘴,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方城,开始发扬新时代女性的主动权,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似的:“对,臭男生都一个样,嘴上一直说喜欢你,背后怎么想我们压根不知道,也许他们还相互喜欢呢……”

    夏川顿时噎了噎,心说这听起来倒是一桩新鲜事。

    杵在不远处的方城将耳朵竖得很尖,他早已准备好接受毒舌女友的各种轰炸,却没想到被冠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污点,这让他无法接受了。

    他冲过去嗷嗷叫:“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说清楚……”

    朱甜一副嘴快说错了的表情,但她还是理直气壮:“我每回见你们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哥俩好得不得了的样子,跟我在一起呢?我搭你肩你嫌弃我重,拽你手你又说我黏,抱着你还说我像棵树,他妈的我还没说看见你像进屠宰场呢……干脆我不做你女朋友了,也做你好兄弟行不行?”

    方城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驳,立在原地张嘴看着她傻愣着。

    中午时分小卖部门口的人流量不少,有人被他们的争吵声吸引到停下来看戏。

    夏川扶了扶额头遮面,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先过去拉朱甜,劝她见好收。

    朱甜炮轰完那段话闭嘴了,冷着面孔站在原地,似在等着人先过来低头认错。

    夏川被迫做起了和事老,她安抚完朱甜后又去看方城,后者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大庭广众之下男女吵架,论谁都需要面子,何况这还是在学校,传到年级组老师那里,还真的要被请去喝几杯茶了。

    夏川正伤着脑筋,回头瞅见朱甜的眼神偷偷往方城手上瞄去,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只是面子上好胜,心中还是期盼着和解,便试探着去问方城:“方城,你这零食是买给朱甜的吧?”

    方城低头看去,手上的零食被他甩了甩,背到身后掩藏起来。

    朱甜的眉头刹那间又拧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方城踱着脚步靠近,将那袋零食递出来,伸到朱甜面前,自己却是看向一边的风景,哼道:“没良心,我买的东西当是喂猪吃了。”

    朱甜没有伸出手,脸色却缓和不少,睨他一眼:“你不是觉得谈恋玩游戏花了好多钱吗?还买零食,怎么不现在开始存老婆本呢?”

    方城突然嘻嘻一笑:“现在不流行存老婆本,必须赶时间投资,以后准备开个屠宰场养猪,嗷……”

    他话没说完,被面前的人用力踩住一脚,整个人血量指数上升,疼痛和幸福感一并爆炸。

    “零食我收了,接下来还要看你表现。”朱甜如是说。

    方城看着她夺了零食转身消失的背影,无语地指着道:“拥抱都没有,你这样的敲诈猪,我以后发了横财才养你。”

    *

    夏川觉得自己的和事老功力不够,他俩之间是自动和解的,她插不上一句话不说,还被迫看了一场冰火交融的场面。

    男女之间在一起,性格磨合起关键作用,分分合合是一种常态,好的时候恨不得如蜜一样甜,不好的时候又相互痛骂要相忘于江湖。

    如果谈恋是这样的,她宁可只在未来结婚前谈一次好,快速简单又不浪费时间。

    离开硝烟的战场,她走回教学楼,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少女心事,刚上三楼,迎面碰上从数学办公室出来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有时候一段时间内不常想见到的人,无法理解的缘分偏偏让你们相遇。

    而且还是个她去哪都能见到的人。

    夏川脚步一顿,这么难得的午后阳光,他没在打篮球啊。

    苏越洲抱着一摞卷子,稳健地朝教室方向走,目光很精准地瞄向了刚上楼的她。

    夏川不想跟在他屁股后面走,想起自己中午的数学卷还没有拿,侥幸地想着顺便去办公室拖延一会。

    她刚要进门,身后的人叫住她:“喂!别进去了,你们班的作业卷在我这里,过来拿走。”

    夏川回过头去瞧,果真见他手上抱着的有好几套,这种被人抢走活干的感觉还真不舒服,更何况他还替两个班的课代表都做了。

    夏川只好将踏进办公室的一只脚收回来,闷着头皮朝他站定的方向走去,然后伸出手准备接过来。

    苏越洲双臂抱紧卷子,什么动作也没有,这样静静地等着她抬起头来。

    夏川等不到他松手,无奈地拧眉看他,刚巧见他脸上露出一抹笑,也不知傻笑什么。

    她没空搭理,催促他:“快把卷子给我。”

    他低头做出抽卷的动作,嘴上不紧不慢道:“会给你的,你先跟我说说,昨天那句话什么意思?我语文不好,你来解释我听听。”

    见鬼的语文不好。

    夏川见他这样磨蹭,干脆自己上手去抽卷子,快要抽出来的时候,被他用手抓住另一边,力气比她要大。

    夏川低头看,她抓的是卷面中间,而他抓的是卷面边沿,一个不慎全班人的卷子要挨刀,作为课代表的她没忍心,稍稍松了点力气,但手还是抓着的。

    她迎上他的眼神,表示你到底要怎样。

    苏越洲直面看她,表示我要知道的我已经问了。

    而后,夏川率先略低头,趁着此刻旁边没人经过,对他说:“拒绝两个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

    苏越洲点点头:“知道,但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被我拒绝的人多了去了,她们都没有伤心,我在你这伤什么心,反正你回家还是要面对我,除非你每天拒绝我一次,让我看看你的恒心有多大。”

    夏川听完这段话简直想吐血,是谁说他昨天像是一个受了情伤的脆弱男孩,现在看来内心很强大嘛,至少比起她自己混乱时期的胡思乱想要恢复拎得清许多,只是多了那么些她意料之外的固执度。

    这种执拗劲,她只在他玩游戏的时候看到过。

    夏川还困扰着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回话,毕竟这边离数学办公室不远,若是对峙到给出门的老魏瞧见,节外生枝出啥毛病真没法解释了。

    然而,她考虑问题的时候,手上的另一头倏然一松,卷子落到了她的手里,苏越洲突然表情很正经地回了一句:“你们班的卷子,自己拿好。”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川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想着不对劲,眼光瞄见身边走过一人,直板的身材黑色的身影,立刻心虚起来,但对方没有用异样的眼神回看过来,便也同时呼了一口气。

    那是侯哥,刚巧从楼梯上来,朝六班走去。

    夏川人显轻松的同时也烦躁起来,他现在时不时在各个地方堵她,厚颜无耻地一遍遍发起进攻,她准备不全一步步撤退,要真到了回家的时候,她还怎么跟他和谐平静地相处。

    这么想着,她希望在校的时间过得慢一些。

    希望慢的时候,时间却又飞一般地溜走了。

    夏川这两天一直躲着苏越洲。

    从早上开始,她去他不常去的食堂二楼吃饭,再是错开时间去小卖部,或者与舍友逛几圈操场,比往常到教室的时间都要迟,然后等班上同学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安心地坐在第四组看书背书,这种时候早自修已经开始,没有人再串班溜达。

    自修与下课时间,夏川尽量让自己少喝水,憋住上厕所的欲念,然后她在教室坐了一天,仿佛将自己牢牢钉在了椅子上。

    她虽然不走出去,但是目光往窗外随意一看,还是常能见到他的身影,有时候是在跟班上的男生讲话,有时候仅仅是路过,有时候则是有意靠着她们教室外的栏杆,透过窗户定定地望着她。

    夏川认真复习,看到一半总觉得外面有人在偷窥,心绪烦乱滴字未进,她大概猜到是谁却又忍不住转头确认,然后这样一次次地跟他的视线撞上。

    他像是在盼着她回头,看到她的时候总会露出一抹得意又惊喜的笑容,接着像是赌成功般,转头跟边上的人说话稍作休息,下一刻再用含着热焰的眼神瞄准她。

    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夏川觉得自己快被烫伤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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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script>    =_=买完前面才能看最新哦,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方城在一旁看得怀疑,“哥们,你**了?桂花还没开呢!”

    苏越洲飞起一脚:“滚你。”

    “我不滚,我粘着你。”方城扑上去不要脸地勾住苏越洲脖子一阵亲热,“兄弟我跟着你了,你怎么那么神,我还以为散了没事了,没想到姚文才还留着一手呢。”

    苏越洲哼一声:“他那副样子我见多了,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心里阴着呢,想逮我,门都没有!”

    方城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对对,你最厉害,以后还是小心点吧,我肺胆都快被吓破了。”

    “瞧你这出息……”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恰逢朱甜从小卖部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上嘿了一声:“这俩不是同性恋吧。”

    *

    学校正式开学,相比前段补课的日子,高三的生活真正忙碌起来,且在很多方面没了以往的便利。

    比如,中午吃饭的时间点,高一先解放,隔十分钟是高二,再隔十分钟才是高三。

    所以,每回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出了教室朝食堂百米冲刺,然而丰盛的菜式早被学弟学妹捞得所剩无几。

    再若是像朱甜她们那样在顶楼的文科班,加上下楼拥堵的速度更不用说了。有很多次,朱甜来找夏川暗中插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所有人颇感无聊的日常。

    升国旗与大课间操。

    每当那时,下雨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可以尽情地串班聊天腾空发呆。

    到了九月,连绵的阴雨天突然多了起来。

    这天大课间,整层教学楼如往常一样沸腾活跃,外面飘着蒙蒙细雨。

    班长刚刚通知完不用出操的好消息,有些人准备下楼去小卖部溜一圈,却被及时赶到的英语老师叫住。

    “同学们都坐回去,大课间我们来做第十三套听力,课代表上来放录音。”

    “……”

    习以为常。

    许多人纷纷不情愿地拿出听力卷。

    唉……底下发出默契的一声长叹。

    英语老师板起面孔:“唉什么唉,都给我抓紧点,拿出精神来,你们问问自己考试还剩几天,到底有没有紧张感?这是你们高考的第一步,不然在起点摔得很难看,到时候怪谁?”

    英语高考改革恰巧在这一届开始实行,听力部分单独考试,分九月与次年三月考,取较高的一次分数算入高考总分。

    因此,但凡是英语早自习或者英语课全部都换成了听力训练,很多人都快听出了耳茧,只期盼考试能够早日到来早日解放。

    “剩下还有几套没做?”英语老师问课代表。

    “八套。”

    “今天做两套,待会上课继续,听完之后我来讲解。”英语老师撂下话后,又逛去六班。

    待人走远,底下不满的声音连续爆发。

    “靠,又占我们时间!”

    “t,天天做这个,做得都快吐了。”

    “天天做当然吃不消啊……”

    “你说什么,谁天天在做啊?”

    “不是你吗?”

    “你不也是?”

    “……”

    话题意思被人曲解,全班爆发出笑声,乱哄哄一团。

    突然间,窗户上传来敲玻璃的声音,很规律的三下,带有警醒人的意思,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不少人直接低头翻卷子,模样相当认真,头也未敢抬更不敢出声,夏川也闷着脑袋看题目,余光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也有少数人猫着胆子抬头去瞧,却没见着人,满脸莫名。

    这样静了三秒,夏川感觉窗外有人影一闪,接着听见她身后的男同学“靠”了一声,将窗户滑开,探身去揪窗外恶作剧的人。

    众人纷纷循声回头。

    英语课代表用力拍着讲桌:“都给我安静下来。”

    听力部分的前奏欢快音响起来,耳畔随之还传来一阵熟悉的调笑声。

    夏川皱眉,他怎么悠闲地跑出来了?

    身后的男同学催促道:“英语老师在你们班呢。”

    “那又怎么了?”

    “你不用做听力?”

    “烦,现在做这么多有什么用,等考试了还不是一样听不懂。”这话放他身上的确到位。

    男同学笑:“你牛逼,准备考几分哪?”

    “瞎蒙总也有一半分数吧,反正我已经放弃了。”

    “现在放弃也太早了吧,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呢。”

    “我一听困,你让我怎么听?”顿了顿,带着笑意说,“要是像你前面那位一样,天天早上读英语,倒还有可能拿高分。”

    “那在这方面,你比不上人家了。”

    “我不用比,算我听力裸考,在其他几门上面,我照样追回来,信不信?”

    ……

    夏川转着笔,轻哼一声,狂妄自大。

    苏越洲没站多久,被过来巡视的英语老师斥声喊了回去。

    夏川回忆着他刚才夸下的海口,不由想起中考那时的一段纠结往事。

    那年中考,苏越洲的总分估算是到了以往一中的门槛线,比夏川还高了足足十八分。

    只不过后来放榜,一中的分数线猛然比往年高了些,恰巧将苏越洲的分数阻隔在外。

    换句话说,去一中已是垫底,去二中却又不甘,这是个让人很尴尬的分数。

    不过当年凭借这样的成绩,论谁都不想这样与一中擦肩而过,顶多花点钱走关系,这样的路数不少人在用。

    况且,苏越洲他家里不差这点钱,他妈的人脉广,也已经决定这样做了。

    一中是本市口碑最好培养人才最多的省一级重点高中,同等级的还有二中三中,不过多年下来,在高考上线率这方面都未能超越一中,而前两者又不分上下。

    二中的建校历史要比三中早,知名度也比三中高,只不过近年来,由于三中搬了新校址,不管是教学设施宿舍条件,还是交通环境等方面,都要比远在偏僻山区的二中领先许多,再加上优秀教师团体的加入,分数线一年比一年接近赶超二中。

    这样一来,二三中的起点没有多大差别了。

    夏川的第一志愿选了三中,保守来说录取是毫无悬念的,所以她不用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反观苏越洲很早定了一中的目标,不过自他知道自己差了几分能上线时,表面上多少也有些颓败,属于意料之外的心理落差。

    他个性倔,在这方面很有自我主张。

    起先,他默认家里人帮他去一中找关系,后来估计是自尊心作祟又好面子起来,当着他爸妈的面给足了理由,说宁愿去二三中称霸,也不想去一中作垫底,并有自信能将自己的成绩继续发扬光大。

    夏川记得当时他爸苏世光很是不解,说家里花得起这个钱,让他别想那么多,转而又说他不上进,算比他分数低很多的人都要挤破头进去,他却放着这个机会不要去。

    他爸这样说,他妈也这样理解,不光他们,夏川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觉得,只差一点分数,还是可以适当花点钱弥补一下,不然真是一种遗憾。

    夏川见他心情不太好,在某天晚上心血来潮地推开他房门,见他躺在床上打游戏打得入神,一时杵在门口不知怎么开口。

    苏越洲打完了一局才发现她的存在,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他没给啥好脸色,冷着脸问:“干什么?”

    夏川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猫,瓮声瓮气地问:“你为什么不去一中?”

    苏越洲固执地说:“是不想去。”

    很快,他问她:“如果是你呢?”

    夏川想也没想:“我当然想去。”

    苏越洲嘲了她一句:“可惜你分数不够。”

    夏川本想好心劝他,没想到来了个自取其辱,她已经预料到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面前都没有分量,于是堵回他一句:“不知好坏。”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再见也没什么交流。

    夏川觉得,苏越洲只是一时脑抽,看不到某些方面的良性发展,等过段日子自然而然想通了。

    不过夏川还没见苏越洲的志愿有落实,发现那会方城常常来找苏越洲。

    夏川认识方城,并提前知道他俩未来会是校友,跟他打招呼聊了会天。

    苏越洲从一旁插.进来,像是被冷落了般不满道:“搞起来只有你们才能进三中是不是?”

    方城既是吹捧又是轻嘲:“吼吼,你不是更厉害,一中垫底?”

    苏越洲顿时被激了起来,“我才不去一中,我去三中做第一,服不服?”

    方城当时傻了眼,严肃地问:“哥们,你认真的?”

    苏越洲一副你信不信的样子,“我爸妈都同意了。”

    轮到夏川跟方城继续傻眼。

    是的,那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至今仍旧想不太明白。

    或许,像是舍弃一只已经到嘴的肥羊,无法理解他异于常人的思维。

    而苏越洲之前打赌称霸三中的狂言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当时进了三中他们才知道,以苏越洲这样的成绩也只是排到了二十多名,比他分数高的还有许多人。

    然而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苏越洲的成绩好歹来说,也算是稳定地保持在这一起点范围之内。

    只是在某一次月考时,他突破自己排到了全校第九。

    当然还要特别补充,那次英语特别简单。

    夏川身着一条短袖睡裙,进门感觉到令人发抖的凉意。

    苏越洲听见声响回头看她一眼,手中的笔杆子还忙着在写,很快他又转回去,声音拖长问她:“什么事?”

    “你语文课本带了么?”夏川站在门口。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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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语文课本带了么?”夏川站在门口。

    苏越洲用笔指了指边上的书包,“自己找。”

    夏川将门半开着,心情如同解谜一样,急切地去找语文书,想着只看一眼,看一个字她大概能想起来了,这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卡在半中实在令人难受。

    然而——

    这大爷的语文书究竟藏哪了,她翻了两遍也没找到,却意外摸出一张写了串手机号码的小纸条。

    她看了眼,静悄悄地放回去。

    “你语文书放哪了?”她轻声问。

    其实很不忍打扰这么勤奋又刻苦的画面。

    苏越洲头也不抬,随意敷衍:“哦,可能忘了吧。”

    忘了?他这是随机塞的书吧,连自己都记不得。

    夏川无奈认命,给他的书归放好。

    正准备无功而返,大爷在书桌前抬头,好心地问:“想看什么呢,你也有要看书的时候啊,怎么不问我?说不定我知道呢。”

    夏川一想也是,翻书还不如好记性来得快。

    她立在原地,报出来:“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下一句是什么?”

    “苏轼的《赤壁赋》啊,好像是……是什么来着?”

    万万没想到,苏越洲当即也被问住了,原来死脑是会传染的。

    夏川觉得还是一个人冷静会吧,说不定突然间想起来了,到时候写它个五十遍,铁定过目不忘。

    苏越洲却再次叫住正准备挪动脚步的她,提议:“问你们语文课代表呀,多么简单的事。”

    夏川懵:“我又没手机。”

    “我有呀!”某人捏住手机朝她晃晃。

    夏川无语:“你确定要为这个而去问?”

    “怎么了,丢人吗?”

    “很丢人。”夏川否决,“我还是自己去开电脑查吧。”

    不待苏越洲回话,她转身出去,并将门带上。

    苏越洲一听来劲了,扔下作业一路跟进隔壁书房,看着夏川一步步开电脑,自个在一边旁观,目光溜着下面的键盘。

    夏川猜出某人的目的性,嘴硬道:“我不会告诉你开机密码的。”

    所谓的开机密码其实是苏世光趁苏越洲不在的时候,让夏川自己设置的,并让她别透露给苏越洲。

    苏越洲去惯了吧,对于家里的电脑也没有想玩的*,只是单纯不爽唯独自己被瞒着,想让人别这么自以为是。

    “你有疑问,我也有疑问啊。”苏越洲说,“许你自己查,不许我看?”

    夏川心说,随你。

    台式电脑开得很慢,书房又闷热无风,夏川连拍了好几只蚊子,双脚不停地跺着,却见身边的人安然不动。

    “你是来喂蚊子的吧。”某人笑话她。

    夏川忍不住挠腿,终于等电脑亮起来,跳到输密码的界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抬眼看某人,某人也正看着她,眼中闪着精光,嘴角也露笑,挑衅地催促她:“输啊!”

    要她大大方方地输还是不敢的,夏川将十根手指一齐盖在键盘上,摆放的位置不均,眼神飘忽不定,算准了机会,赶紧一口气输完,敲击enter。

    电脑成功进入桌面模式。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声,夏川狐疑抬头。

    苏越洲嘲讽地摇头:“你的密码太弱了。”

    “怎么弱了?你知道?”她不信他能看出来。

    苏越洲大声报上:“你名字的拼音全拼,加上一个下横线,再是你的生日。我说的对不对啊?”

    夏川内心一个白眼,这……怎么看出来的,她输得并不慢啊。

    边上的人坐到书桌上,一只手轻轻扣着,弯下腰凑近她说:“拜托,打游戏的人几乎都是不看键盘的,你的手放的哪个位置,我早看透了。”

    夏川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佩服你。”

    苏越洲厚脸皮道:“承让。”

    络相当智能,夏川只百度了前半句,后半句话自个跳出来了。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若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

    夏川看到后半句一顿,这么发人深省的句子,她怎么会轻易忘记呢。纵观自身,她也时刻在这样要求自己。

    苏越洲看她突然发呆,望了眼电脑,问她:“还用电脑吗?”

    夏川扔开鼠标,站起来:“我不用了,你要用用吧。”

    苏越洲提醒她:“不打算改密码吗?”

    夏川摇头:“没意思,你又不缺电脑玩。”

    苏越洲呦吼一声:“挺明事理的嘛。”

    夏川回到房间继续解决未完成的作业,苏越洲在书房也没有待多久,只是上了会□□,跟方城聊了几句话,很快关掉电脑回房。

    夏川晚上睡觉时间基本与学校安排的一致,在九点的时候必须**。她将空调温度打高,出门上一趟厕所,经过苏越洲房间的时候,清晰地听见游戏的战斗音。

    叔叔阿姨的房间在三楼,夏川很少上去,除此之外,苏越洲奶奶孤身一人,在俩儿子的家中轮流居住。

    那是一个信佛又有善念的老人,夏川初来苏家的时候,最先被苏奶奶感化,或许老人都怀有慈悲怜悯,逢人嘴中念叨“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奶奶对她甚至比苏越洲还要好,那时苏越洲调皮得很,总在她身上捉弄找乐子,苏屏和苏奶奶为了维护她没少训斥苏越洲。

    这大少爷狂妄自大的脾气到了跟夏川身高齐平的时候,倒是收敛了些,兴许是青春期的心理因素发生了变化,但还是少不了偶时阴阳怪气的嘲弄。

    夏川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的人生准则,在同一个屋檐下安然地生活着。

    一个人的架是吵不起来的,她顶多跟他斗两句嘴,到了第三句的时候,默不作声了。

    这也是最让苏越洲感觉无力的地方,像是一口气已经涌到喉咙处,关键时刻正想迎面喷出来,却发现对方给你塞了一团棉花,无声地堵住,出去不忍心下去又不甘心。

    夏川跟苏越洲的相处模式长达多年,对他有时候说话的套路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她回到房间锁上门,盖上毯子开始入睡。

    似乎做了一个梦的时间,她以为是后半夜,半睡半醒间听见笃笃的叩门声。

    没有人说话,光是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房门内外,让饱含睡意的人瞬间清醒,听着有些瘆人。

    一次敲三声,非常规律,显然外面的人不会是叔叔阿姨。

    夏川迷蒙着眼,想着他要干什么呢,趿着拖鞋走到门口,开出一条细缝,忍不住打了声哈欠,语气松散地问他:“你有什么事?”

    这话问完夏川才发现自己没开灯,但是对面房间亮着光,他背光而立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笔直地站着,双眼看似很无神,有点像是夜中的……一抹孤魂野鬼。

    “啊!”夏川被自己的想法轻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这时野鬼说话了。

    夏川在他眼前挥挥手,屏住气小心地问:“你在梦游吗?”

    手上顿时一痛,被人打开了,夏川捂住手揉着。

    随之而来的是某人的烦躁声:“谁他妈还在造谣我梦游!”

    夏川刚才也是一念之间想起来的,谁让他深更半夜不睡觉连续敲别人房门,听见的人都得吓坏吧。

    “那你为什么敲门不说话?”

    “我本来不想吵你的,敲三十下你不开门的话我放弃了。”说着他特意指明,“你开门的时候刚好是第三十下。”

    夏川难以控制地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问:“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苏越洲靠在门框上,生无可恋地仰天叹气:“空调坏了。”

    夏川猛然抬头:“坏了?”

    “我还骗你啊。”

    苏越洲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意思是你不相信自己去看。

    夏川果真走到对面,摸到遥控板按了一通,其余都还行,是没有了正常的制冷效果,室内温度升了回去,只留一把电扇呼呼地吹着。

    苏越洲跟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应该是氟利昂不够了。”

    夏川心想,鬼办法是你最多,你都解决不了,我更没法了。

    “只能等明天找师傅来修了。”她放下遥控板。

    “废话,难不成我指着你来修?”

    夏川无声瞥他一眼,看了一圈他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劝他一句:“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你忍忍吧。”

    苏越洲却不同意,连声诉苦:“这么热,你来睡试试看?我是因为睁眼闭眼被折磨地睡不着,失眠有多痛苦你知道吗?还有,你带进来的蚊子,咬得我满手臂满大腿都是包,你看看,看清楚。”

    某人将自己的手臂和腿部迫不及待地伸到她面前,不怪夏川眼神差思想歪,她只看到了那一丛腿毛。

    眼神避开,她挠挠腿,小声辩解:“谁说一定是我带的蚊子了,再说你把我叫醒起来看你的现状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睡我房间去?”

    此话一出,苏越洲“诶”了一声,“对啊,你房间比我大,让点地方总有的吧?”

    夏川顿时脸红结巴起来,“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床只能睡我一个人。”

    某人将脑袋低凑过来,“你脑子想歪了?谁说睡你的床了?”

    “那你……”

    “打地铺,总行吧?”

    “也不太好。”仍是犹豫不决。

    苏越洲看着这个倔强小气的人,“那行,我找我爸妈去……”

    气氛静默。

    “……”夏川绞着手指做了多次心理斗争,在最后关头,喊住前面欲要走的人,“那你把席子拿过来吧。”

    夏川将《赤壁赋》全文来来回回读了几遍,这里面几乎每一句都是考点,她不允许自己到时候丢冤枉分。

    下课铃声响过以后,所有同学将桌面整理干净,匆忙赶赴各自所在的考场。

    夏川不着急走,先去了趟厕所。

    等的时间有点长,再回来拿笔袋时,她的前面已经有人坐下了。

    那人靠墙而坐,胳膊肘分别撑在前后两张桌上,眼神笑而不语地直盯着夏川检查笔袋的动作。

    夏川做着自己的事,鼻尖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应该是他早晨洗了个头,又未来得及吹干,这样随意揉着在半空中甩了甩,她心血来潮瞥了一眼望过去,额前那一丛细发乖顺垂落,在窗户透进的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芒。

    这么一看,两人视线不期然撞上,空间顿时安静下来,不过彼此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夏川单手在自己桌面上轻轻按了按,迅速转身走出教室。

    语文考完考数学,夏川觉得这次卷面难度系数不高。

    她在前两天刷了几道典型例题,与目前看来颇为类似,解题思路十分顺畅,完全没有卡住的不顺感,到了最后交卷前还估算了下分数,觉得应该不低。

    考完时间点比平常有所延迟,几乎所有人出了考场都直奔食堂,夏川打算回一趟教室也约人一起走,没想到才进教室,发现她书桌旁边围了一堆人,正面红耳赤大声嚷嚷争论着什么。

    “这题绝对选a,废话少说,问敢不敢打赌?”

    一个仅凭声音能被她辨别出来的人。

    走近了,夏川发现苏越洲整个身子坐在她桌子上,两条腿垂挂晃荡,手指点着试卷异常激动地朝人比划。

    “……可我们都选c。”其余人站同一战线。

    苏越洲信心满满地坚持己见:“你们没有发现题目有歧义吗?不重复后面那个逗号,归入前面半句话是已知事件,选c的只能说明是给你们看的套路。”

    “啊?”有人翻看试卷,重新审题,并开始自我怀疑。

    “我还是觉得选择c,你这个理由太歪了。”

    夏川围观了一会,才听出他们在对一道概率选择题各抒己见,她的答案跟大多数人一样,当时没有怎么细致地看,按照寻常做题的思维,她很快得出选项c的答案,而且这道题在她看来是送分题,看似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细究的。

    现在听苏越洲这样一说,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不过目前正确答案选什么还不好说,因为以往有出现这样分歧意思的,教研组老师都会在广播中小做修改,但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提示,不知道是这个歧义正如苏越洲所说是个陷阱还是说所有老师都并没有对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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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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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城在一旁看得怀疑,“哥们,你**了?桂花还没开呢!”

    苏越洲飞起一脚:“滚你。”

    “我不滚,我粘着你。”方城扑上去不要脸地勾住苏越洲脖子一阵亲热,“兄弟我跟着你了,你怎么那么神,我还以为散了没事了,没想到姚文才还留着一手呢。”

    苏越洲哼一声:“他那副样子我见多了,表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心里阴着呢,想逮我,门都没有!”

    方城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对对,你最厉害,以后还是小心点吧,我肺胆都快被吓破了。”

    “瞧你这出息……”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恰逢朱甜从小卖部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上嘿了一声:“这俩不是同性恋吧。”

    *

    学校正式开学,相比前段补课的日子,高三的生活真正忙碌起来,且在很多方面没了以往的便利。

    比如,中午吃饭的时间点,高一先解放,隔十分钟是高二,再隔十分钟才是高三。

    所以,每回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所有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出了教室朝食堂百米冲刺,然而丰盛的菜式早被学弟学妹捞得所剩无几。

    再若是像朱甜她们那样在顶楼的文科班,加上下楼拥堵的速度更不用说了。有很多次,朱甜来找夏川暗中插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所有人颇感无聊的日常。

    升国旗与大课间操。

    每当那时,下雨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可以尽情地串班聊天腾空发呆。

    到了九月,连绵的阴雨天突然多了起来。

    这天大课间,整层教学楼如往常一样沸腾活跃,外面飘着蒙蒙细雨。

    班长刚刚通知完不用出操的好消息,有些人准备下楼去小卖部溜一圈,却被及时赶到的英语老师叫住。

    “同学们都坐回去,大课间我们来做第十三套听力,课代表上来放录音。”

    “……”

    习以为常。

    许多人纷纷不情愿地拿出听力卷。

    唉……底下发出默契的一声长叹。

    英语老师板起面孔:“唉什么唉,都给我抓紧点,拿出精神来,你们问问自己考试还剩几天,到底有没有紧张感?这是你们高考的第一步,不然在起点摔得很难看,到时候怪谁?”

    英语高考改革恰巧在这一届开始实行,听力部分单独考试,分九月与次年三月考,取较高的一次分数算入高考总分。

    因此,但凡是英语早自习或者英语课全部都换成了听力训练,很多人都快听出了耳茧,只期盼考试能够早日到来早日解放。

    “剩下还有几套没做?”英语老师问课代表。

    “八套。”

    “今天做两套,待会上课继续,听完之后我来讲解。”英语老师撂下话后,又逛去六班。

    待人走远,底下不满的声音连续爆发。

    “靠,又占我们时间!”

    “t,天天做这个,做得都快吐了。”

    “天天做当然吃不消啊……”

    “你说什么,谁天天在做啊?”

    “不是你吗?”

    “你不也是?”

    “……”

    话题意思被人曲解,全班爆发出笑声,乱哄哄一团。

    突然间,窗户上传来敲玻璃的声音,很规律的三下,带有警醒人的意思,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不少人直接低头翻卷子,模样相当认真,头也未敢抬更不敢出声,夏川也闷着脑袋看题目,余光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也有少数人猫着胆子抬头去瞧,却没见着人,满脸莫名。

    这样静了三秒,夏川感觉窗外有人影一闪,接着听见她身后的男同学“靠”了一声,将窗户滑开,探身去揪窗外恶作剧的人。

    众人纷纷循声回头。

    英语课代表用力拍着讲桌:“都给我安静下来。”

    听力部分的前奏欢快音响起来,耳畔随之还传来一阵熟悉的调笑声。

    夏川皱眉,他怎么悠闲地跑出来了?

    身后的男同学催促道:“英语老师在你们班呢。”

    “那又怎么了?”

    “你不用做听力?”

    “烦,现在做这么多有什么用,等考试了还不是一样听不懂。”这话放他身上的确到位。

    男同学笑:“你牛逼,准备考几分哪?”

    “瞎蒙总也有一半分数吧,反正我已经放弃了。”

    “现在放弃也太早了吧,明年还有一次机会呢。”

    “我一听困,你让我怎么听?”顿了顿,带着笑意说,“要是像你前面那位一样,天天早上读英语,倒还有可能拿高分。”

    “那在这方面,你比不上人家了。”

    “我不用比,算我听力裸考,在其他几门上面,我照样追回来,信不信?”

    ……

    夏川转着笔,轻哼一声,狂妄自大。

    苏越洲没站多久,被过来巡视的英语老师斥声喊了回去。

    夏川回忆着他刚才夸下的海口,不由想起中考那时的一段纠结往事。

    那年中考,苏越洲的总分估算是到了以往一中的门槛线,比夏川还高了足足十八分。

    只不过后来放榜,一中的分数线猛然比往年高了些,恰巧将苏越洲的分数阻隔在外。

    换句话说,去一中已是垫底,去二中却又不甘,这是个让人很尴尬的分数。

    不过当年凭借这样的成绩,论谁都不想这样与一中擦肩而过,顶多花点钱走关系,这样的路数不少人在用。

    况且,苏越洲他家里不差这点钱,他妈的人脉广,也已经决定这样做了。

    一中是本市口碑最好培养人才最多的省一级重点高中,同等级的还有二中三中,不过多年下来,在高考上线率这方面都未能超越一中,而前两者又不分上下。

    二中的建校历史要比三中早,知名度也比三中高,只不过近年来,由于三中搬了新校址,不管是教学设施宿舍条件,还是交通环境等方面,都要比远在偏僻山区的二中领先许多,再加上优秀教师团体的加入,分数线一年比一年接近赶超二中。

    这样一来,二三中的起点没有多大差别了。

    夏川的第一志愿选了三中,保守来说录取是毫无悬念的,所以她不用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反观苏越洲很早定了一中的目标,不过自他知道自己差了几分能上线时,表面上多少也有些颓败,属于意料之外的心理落差。

    他个性倔,在这方面很有自我主张。

    起先,他默认家里人帮他去一中找关系,后来估计是自尊心作祟又好面子起来,当着他爸妈的面给足了理由,说宁愿去二三中称霸,也不想去一中作垫底,并有自信能将自己的成绩继续发扬光大。

    夏川记得当时他爸苏世光很是不解,说家里花得起这个钱,让他别想那么多,转而又说他不上进,算比他分数低很多的人都要挤破头进去,他却放着这个机会不要去。

    他爸这样说,他妈也这样理解,不光他们,夏川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觉得,只差一点分数,还是可以适当花点钱弥补一下,不然真是一种遗憾。

    夏川见他心情不太好,在某天晚上心血来潮地推开他房门,见他躺在床上打游戏打得入神,一时杵在门口不知怎么开口。

    苏越洲打完了一局才发现她的存在,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他没给啥好脸色,冷着脸问:“干什么?”

    夏川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猫,瓮声瓮气地问:“你为什么不去一中?”

    苏越洲固执地说:“是不想去。”

    很快,他问她:“如果是你呢?”

    夏川想也没想:“我当然想去。”

    苏越洲嘲了她一句:“可惜你分数不够。”

    夏川本想好心劝他,没想到来了个自取其辱,她已经预料到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面前都没有分量,于是堵回他一句:“不知好坏。”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再见也没什么交流。

    夏川觉得,苏越洲只是一时脑抽,看不到某些方面的良性发展,等过段日子自然而然想通了。

    不过夏川还没见苏越洲的志愿有落实,发现那会方城常常来找苏越洲。

    夏川认识方城,并提前知道他俩未来会是校友,跟他打招呼聊了会天。

    苏越洲从一旁插.进来,像是被冷落了般不满道:“搞起来只有你们才能进三中是不是?”

    方城既是吹捧又是轻嘲:“吼吼,你不是更厉害,一中垫底?”

    苏越洲顿时被激了起来,“我才不去一中,我去三中做第一,服不服?”

    方城当时傻了眼,严肃地问:“哥们,你认真的?”

    苏越洲一副你信不信的样子,“我爸妈都同意了。”

    轮到夏川跟方城继续傻眼。

    是的,那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至今仍旧想不太明白。

    或许,像是舍弃一只已经到嘴的肥羊,无法理解他异于常人的思维。

    而苏越洲之前打赌称霸三中的狂言也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当时进了三中他们才知道,以苏越洲这样的成绩也只是排到了二十多名,比他分数高的还有许多人。

    然而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苏越洲的成绩好歹来说,也算是稳定地保持在这一起点范围之内。

    只是在某一次月考时,他突破自己排到了全校第九。

    当然还要特别补充,那次英语特别简单。

    夏川身着一条短袖睡裙,进门感觉到令人发抖的凉意。

    苏越洲听见声响回头看她一眼,手中的笔杆子还忙着在写,很快他又转回去,声音拖长问她:“什么事?”

    “你语文课本带了么?”夏川站在门口。

    <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script>    =_=买完前面才能看最新哦,谢谢你们的支持比心。

    等的时间有点长,再回来拿笔袋时,她的前面已经有人坐下了。

    那人靠墙而坐,胳膊肘分别撑在前后两张桌上,眼神笑而不语地直盯着夏川检查笔袋的动作。

    夏川做着自己的事,鼻尖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应该是他早晨洗了个头,又未来得及吹干,这样随意揉着在半空中甩了甩,她心血来潮瞥了一眼望过去,额前那一丛细发乖顺垂落,在窗户透进的晨光中闪着柔和的光芒。

    这么一看,两人视线不期然撞上,空间顿时安静下来,不过彼此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夏川单手在自己桌面上轻轻按了按,迅速转身走出教室。

    语文考完考数学,夏川觉得这次卷面难度系数不高。

    她在前两天刷了几道典型例题,与目前看来颇为类似,解题思路十分顺畅,完全没有卡住的不顺感,到了最后交卷前还估算了下分数,觉得应该不低。

    考完时间点比平常有所延迟,几乎所有人出了考场都直奔食堂,夏川打算回一趟教室也约人一起走,没想到才进教室,发现她书桌旁边围了一堆人,正面红耳赤大声嚷嚷争论着什么。

    “这题绝对选a,废话少说,问敢不敢打赌?”

    一个仅凭声音能被她辨别出来的人。

    走近了,夏川发现苏越洲整个身子坐在她桌子上,两条腿垂挂晃荡,手指点着试卷异常激动地朝人比划。

    “……可我们都选c。”其余人站同一战线。

    苏越洲信心满满地坚持己见:“你们没有发现题目有歧义吗?不重复后面那个逗号,归入前面半句话是已知事件,选c的只能说明是给你们看的套路。”

    “啊?”有人翻看试卷,重新审题,并开始自我怀疑。

    “我还是觉得选择c,你这个理由太歪了。”

    夏川围观了一会,才听出他们在对一道概率选择题各抒己见,她的答案跟大多数人一样,当时没有怎么细致地看,按照寻常做题的思维,她很快得出选项c的答案,而且这道题在她看来是送分题,看似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细究的。

    现在听苏越洲这样一说,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不过目前正确答案选什么还不好说,因为以往有出现这样分歧意思的,教研组老师都会在广播中小做修改,但是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提示,不知道是这个歧义正如苏越洲所说是个陷阱还是说所有老师都并没有对此在意。

    夏川心底有些慌,这单选题一错是五分去了,还真是丢不起。

    苏越洲那家伙却是已经发现她的存在,朝她努努嘴:“喏,你们课代表回来啦,问问她呗,看她选的什么。”

    夏川将自己的卷子折得跟块豆腐似的,默默地穿过围堵的人群,伸手过去掀自己课桌,预备放好东西离开,不与他们有口舌之争。

    苏越洲懒洋洋地让了让身子,在夏川伸手过去的刹那,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卷子抽了出去,并迅速摊开来看上面的单选答案。

    “喂!”夏川跳着身子去够,苏越洲伸长手臂举得老高。

    这家伙现在常常以身高示威欺人。

    “你也选c啊……”他略表遗憾地拖长了最后一个字音,对她惋惜地摇摇头。

    夏川拉扯下他手臂,终于将自己的卷子抢了回来,果断往课桌内一塞,有些心虚:“也许是你错呢。”

    “那看着吧。”苏越洲见没人跟他站同一立场,指着看戏的众人打赌,“要是我错了,我请你们每人一瓶可乐。要是你们错了,反过来请我。”

    在场有五个男生,答案一律选择c,估计都觉得自己胜算很大,于是信誓旦旦地成交了赌注。

    夏川被这一段小插曲耽误了时间,去食堂排队的时候只赶上了尾巴。不过她脑中一直在回旋着刚才那道题目,现在不是赌注的问题,而是这种歧义带来的困扰。

    不得不说,苏越洲在这方面观察得很细致。

    夏川边吃饭边和人议论起这道题来,周青她们都觉得没什么可探讨的,说出卷老师的意图不在此,只有可能是印刷错误导致的。

    这件事被夏川放在了心上,她打算中午去老魏办公室领卷子的时候顺便提及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她人刚到办公室门口,迎面撞上苏越洲从里走出,这里边全是数学老师,他来也只可能是找老魏的。

    夏川看着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像是中了头彩似的,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越洲朝她轻吹了声口哨擦肩而过。

    她走向老魏的格子间,还未开口见面前的桌上正摊着上午考完的那张卷子,视线快速扫到那道要命的概率单选题,眼尖地注意到标题被老魏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

    中午午休,老魏来了一趟教室,双手空空,让大家将数学卷子拿出来,意有所指地提了一下单选第九题。

    他直接问:“这道题选a的人有多少?”

    众人东张西望。

    只有寥寥五个人举手。

    “放下。”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屏息等待着老魏的下一句话。

    然而夏川心中已经有数。

    “剩下的人准备好给自己扣五分吧,正确答案是a。”老魏严肃道。

    “啊?怎么会是a?”

    “分明应该选择c啊,怎么算的a……”

    “……”

    不服气又不明白的声音逐渐多起来。

    老魏解释:“这道题目原本答案是c,应该算是出卷老师的失误,中间多加了一个标点,现在我们要重新审清题意,已知条件是……”

    底下有不少人唉声叹气,纷纷在卷面上划来改去。

    “这题目啊,我原本也没怎么注意,是隔壁班一个学生特意跑来我们办公室,给我们讲解了一番才发现,这说明仔细大胆的人还是有的。题海战术不是为了给你们寻找相同解法的题目,独树一帜的思维也是我们需要开发推倒的,这说到以后数学在你们生活中的运用……”

    老魏毫无例外地又开始长篇大论。

    边上的陈尘苦笑摇头:“看来还是他对了。”

    夏川撇撇嘴小声说:“这不是偏题了,是偏科吧,竟然给我们考语文。”

    陈尘笑笑:“你应该说苏越洲这人思维跳跃。”

    夏川不以为然:“他是活在他的游戏世界里。他称第二,不允许别人称第一。”

    “现在还真的让他称第一了,反正我已经扣了五分,其余地方我们过了一遍,基本上都能对上。”

    数学满分?夏川心底哼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以后看所有人的眼睛非长到头顶不可。

    下午两门考试,夏川都巧妙地避开了苏越洲,以防借用上午那道题被冷嘲热讽一番,她现在已经能联想到他那张看谁都趾高气昂的臭脸。

    晚自习前,傍晚的天边还映着夕阳余晖,天气热得人口干舌燥。

    夏川从寝室出来,教室的矿泉水因为没人搬运已经轮空半天,学校的热开水又冷得不及时,她去小卖部买纯净水喝。

    在入口处偶遇方城,对方手上拎着满满一大袋零食,手上还捧着几包干脆面,像是一个囤货采购员。

    夏川看着有些滑稽,开玩笑说:“买这么多,你们开班会啊?”

    “哪有班会。”方城停下来跟她解释,“不过是打赌输了,输的钱用来买零食。”

    “不会是赌的……数学选择题吧?”

    “你也知道啊我去。”

    “……”竟然在两个班都打下赌注,也是没谁了。

    夏川重新审视了这堆零食,叹了句:“不少钱呢。”

    “对啊,我们几个人集资给他买的,这大爷要求还挺多,指明要这个要那个,你说买这么一堆零食他要吃嘛。”

    “撑死他。”夏川转念一想,又问,“他不是只要喝可乐吗?”

    “可乐?”方城想了想摇头,“没说。”

    *

    喝着冰镇水走到三楼,夏川刚上走廊,从后窗户外面发现自己课桌上的异样。

    “这谁放的?”她隔着窗户探进身,拎起那大红色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种小包零食,如果她没看错,这不是刚才方城买的吗?

    他什么眼神,这也能放错?

    夏川将整一袋从里面拽出来,拎上去还显得挺沉,仔细一瞧里面竟然有两瓶哇哈哈,还有酸奶妙芙话梅桃干旺仔牛奶糖等一系列哄孩零食。

    夏川镇定地往六班的方向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暴发户的姐姐。

    苏越洲好巧不巧地趴在围栏边探头,跟楼下不知谁喊着话,一唱一和。

    “喂!这是不是你的?”夏川用袋子撞他腿。

    苏越洲回头,先看她,再看她手上。

    他表情没有变动:“是啊,给你买的。”

    顿时,夏川惶恐地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扫射了过来。

    苏越洲听见这句看了夏川一眼,他故意将声音放大:“我那电脑早被人占了,哪里还属于我。”

    夏川不聋,他说什么自然是听得见的,她没搭理转过身去跟朱甜说话。

    没一会,车来了,里面的乘客早超载,但碍于学生返校的特殊时间点,勉强让人在车门处挤下。

    几个人各自听歌玩手机一路到学校。

    进校后,苏越洲跟方城钻进了小卖部半开的卷闸门,里面这时候有卖各种速食餐盒,加热过后能吃,比食堂的伙食来得要更加丰盛美味。

    虽然这很受学生欢迎,但却是被学校监管处抵制的,原因也不知为啥,同学们猜测是因为怕食堂流失客源,总之这种莫名其妙说不出理由来的规定不在少数,而小卖部为了能暗搓搓地做生意,要求他们只能在里面的餐桌上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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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script>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上天的眷顾,夏川自那天在教学楼捡完垃圾以后,突然被班长调至校门口去执勤,早中晚各一次。

    虽然比捡垃圾还无聊,但好歹省去了被某人纠缠的麻烦。

    执勤也不轻松,几个人带着袖章木讷地在冷风中站着,一直站到学校闭门早自修结束。

    这天傍晚放学,她倒是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洋。

    李洋并不是来找人的,而是刚巧路过三中校门口,见到站着的其中一人特别眼熟,走近细瞧果然是她。

    夏川见着他也很惊讶,她清楚记得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一回,她身边站着自班的同学。

    李洋照样开着他那辆不新不旧的小毛驴,见她闲着没事,吹了声口哨过来搭讪:“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夏川露出自个袖子:“站岗。”

    “是监督有没有人逃出去?”

    “嗯……差不多吧。”

    这一点想来他应该很清楚,毕竟他现在没有待在该出现的地方。

    李洋了解地笑了笑,眼神往学校里面张望,随口问了句:“你哥在吧?”

    夏川小心谨慎地瞄向站在对面的同学,确定他们没有好奇地望过来,才点头轻嗯了一声。

    嗯完之后,她开始想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还没想明白,又听人问:“你没吃过晚饭吧?”

    “待会儿去吃了。”

    夏川见他一时半会还走不开,像是要跟她长聊上了,于是委婉地赶人:“你这是回学校去吧?”

    李洋摇头:“我刚从学校出来呢。”

    “你逃课?”

    “不是,我们学校放假。”

    “全体放假?”那是怪不得。

    李洋点头:“最近禽流感的事情,教育部都通知了,你们学校没说?”

    夏川摇摇头,她对放假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期待。

    “重点高中是这样,只知道每天循环死读书,读到脑子都秀逗了,有意思吗……”

    夏川没搭理,她想说那你这样很有意思吗?

    想想觉得也说不通,懒得回嘴。

    李洋见她没吭声,又接着聊起来:“你大概要站到什么时候?”

    “还有十分钟吧。”

    李洋一听来了劲,“还有十分钟啊,那你跟我出去会吧,让你同学帮你看着。”

    “出去干什么?”她讶异。

    “该吃晚饭了吧?我请。”

    夏川一时无语,她很快想到强硬的借口:“我们学校不让在校生出门,不然要被通报批评。”

    李洋想不通道:“你现在是校门口管人的,这么会工夫也不能离开啊?”

    “不能。”她快速否认。

    李洋想起了什么,给她做先例:“你哥上次还爬墙出去呢,也没有被抓呀。”

    夏川一听皱眉:“他出去是找你的?”

    “嗯,我们约好的。”

    夏川没说话,几不可闻地冷哼了声,她这是下意识的,嫌弃他那不学好的行为。

    李洋似乎看出她不高兴,说了句话安慰:“那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你们学校又不上课。”

    冷冽的寒风吹过来,夏川拢了拢身子,无心听身边人说话,只想时间过去得快一些。

    李洋见她毫不动摇,陪着站了一会儿,一块看着不断放学出来的学生。

    “你们什么时候考试呀?”

    “下下周。”

    “快了呀。”

    “你们不用考试?”

    李洋没多大心思聊学习上的事情,见她这样一问似是想不起来:“我们老师说过,我忘了。”

    李洋没心没肺笑着的样子,让夏川想起了某人,想他平时对其余事情也是这样不上心,但好歹在学习上面从来不含糊,该认真的时候认真,没有让人抓尾的地方。

    夏川低了会头,李洋凑近了身,突然问道:“你最近还跟你男朋友走得很近?”

    这话里有话,夏川一听听出来。

    他估计是想问你有没有跟你男朋友分手吧。

    夏川希望他赶紧离开,将自己往校门里面挪了挪身,说:“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夏川左边站着个女同学,因为她的靠近将这句话听了去,悟出些意思,伸出头去打量李洋。

    她这么一看,其余同学的目光也一一探了过来。

    夏川觉得自己头上像是顶了个大灯,怎么也灭不下去,或许他们看过来还是带有颜色的。

    她终于忍不住对李洋说:“你快点走吧。”

    李洋见她没趣,最终摸了摸鼻子,跨车走了。

    事后,她身边的一群好事者问:“夏川,这是谁呀?”

    “你在外面的老相好?”

    夏川见他们对李洋也不熟悉,想起往常被他们看够戏的尴尬,这次打算来个先发制人:“他是我同学的男朋友,同学跟他吵架了不理他,所以打算让我帮忙说说好话。”

    她一口气说完,也来不及思考说出来有没有漏洞。

    但看同学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瞬间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等到解放,夏川先回宿舍洗弄一番,最后才出门去食堂。

    舍友跟她的任务分散,回宿舍的时候晚饭已经解决完毕了,夏川只能孤身一人前往。

    这时候的食堂已经没有多少好菜,为了犒劳饿空了的肚子,她打算去最后一个窗口买炒面吃。

    想吃面的人较多,在大厅中排起了一个长长的队伍。

    夏川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看着只有零散十几个人吃饭的食堂,眼神飘散流转,忽然间撞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下意识的,她回过了头。

    然后觉得不对劲,再次抬头望过去,他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这一回,夏川看得更仔细,他的身边没有别人。

    夏川咽了咽干燥的喉咙,看着自己队伍前后,全是些陌生的面孔,但也仍是压制不了焦躁的心情。

    苏越洲很快朝她走近,像是尾随她而来,一进门找准了她。

    “吃面?”他问。

    “嗯。”

    “饭卡带了吗?”他又问。

    “嗯。”

    “那好啊,你请我吃饭。”他理所当然地做着决定。

    夏川握紧了手中的饭卡,问:“你没……?”

    她想问的其实有两个,是你没带饭卡以及你没吃饭,最后却卡着只说了这两个字。

    而他也点点头说:“我没。”

    她还想问你没什么,又觉得很傻,懂意思行了。

    她看自己还需要等好久,便将饭卡先塞给他:“买好了还给我。”

    一只手伸出去,对方没有接,也不吭声。

    有点冷场。

    前后的人都关注着他们俩,夏川咳了咳声,又将饭卡往他跟前递了递,像是在强塞名片似的。

    “我不吃饭,我也吃面。”他终于又说话了,指了指前面的菜单,“帮我买一份牛肉的。”

    夏川看着某大爷金手指一点,然后转身离开去找座位,她目光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将口中的牙齿给咬碎了。

    等了一会儿,夏川终于站到了窗口。

    她先将饭卡放了上去,看了看钱还算充足。

    “麻烦给我一份牛肉炒面和猪肉炒面。”

    “牛肉炒面卖完了。”里面的阿姨遗憾地说。

    卖完了?

    一个个问题出来了。

    首先这大爷只喜欢吃牛肉,汤面她不敢随意点,其他夹炒着西红柿青椒这些的他也不喜欢,一时间又喊不到人做参考。

    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通,最终大手一挥:“两份猪肉炒面。”

    夏川拿了份托盘,将两份炒面端上去,小心翼翼地往餐区走。

    苏越洲早已翘起二郎腿在某个角落干等着了,他低头玩手机玩到目不转睛不亦乐乎,桌上倒是放着两碗已经盛好的紫菜蛋花汤。

    夏川慢慢走到桌边,真觉得自己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仆。

    她将两碗面端出来放好,这大爷也终于收起手机,心情很好的准备夹面吃起来,目光一接触便顿住。

    “这不是牛肉的?”

    “牛肉的卖完了。”夏川怕他耍性子,先堵过去一句,“吃不吃。”

    苏越洲听着啧了一声:“我有说不吃吗?”

    说着他卷起一团面,往嘴里送了一口,嘴上发出咀嚼的声音。

    “嗯,味道还行。”

    夏川不理他,在他斜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开始默默吃面。

    苏越洲每吃一口抬头看她,见那模样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他越看她埋得越低。

    吃到没多久,他突然说:“你这饭卡再借我用几天。”

    她停下筷子:“你的饭卡呢?”

    “掉了。”

    “没有补?”

    “去补了,办卡的人不在。”

    “也许你待会去在了。”

    “他们说了,最近补卡材料不全,最快也要两天。”

    “那找方城借吧。”

    借给他,她这两天还能清净吗?

    “唉……”对面的人发出惋惜的声音,“方城的也掉了。”

    “……”她忍下来,“怎么掉的?”

    “走路的时候掉下水道了。”

    “能打开拿出来吗?”

    “找后勤问过了,说不能破坏公共财产。”

    “那我去帮你借钳子。”

    “我试过了,更加拿不出来了。”

    她问:“是死活都没办法拿出来了?”

    他点头:“是死是活都没办法拿出来。”

    夏川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正视他,确定在他脸上没看出什么破绽。

    她艰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肯低头任命,克星这种人是存在于一个人的生活中的。

    她将自己的推出去:“我的饭卡里面还有点钱,够你用了。”

    或许这个时候,她给他家报恩的机会来了。

    他表情受宠若惊,赶紧客气地推了回来,说道:“不用,等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行了。”

    “这样?”夏川问。

    “这样。”

    “没别的事情了?”

    他考虑了会想起来:“哦,有的,我这碗面可能吃不饱,待会儿还要去趟小卖部,你这卡先放我这里了。”

    说着将卡推出去的手又将卡顺其自然地收走了。

    夏川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饭卡,硬邦邦地咬了一口面,怎么觉得越吃越冷了呢?

    吃完面从食堂出来,夏川被外面的风吹醒了头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被骗了一碗面的钱不说,连饭卡都被人收缴走了。

    而那个逍遥自在的骗子已经消失在了通往小卖部的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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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没有饭卡在手,夏川浑身不自在。

    常常感觉自己口袋里面少了一样什么东西,摸来摸去才明白是吃饭工具。

    这吃饭工具她不去主动讨要,他是不会好心归还的。

    那天晚自习开始之前,苏越洲顺走她的饭卡去小卖部搜刮了一通,总归是好心记得这饭卡的主人是谁,回来的时候从教室窗外扔进一袋阿胶枣。

    夏川当时正听着音乐放松,只察觉边上窗户被人猛地推开,做贼心虚地立刻将两边耳塞扯下,一本正经地扫着桌上的卷子。

    “慌什么慌。”他嘲笑她。

    夏川干脆将音乐关了,一股脑儿塞进课桌里。

    他继续笑:“慌不要慌……”

    夏川拿起那袋被扔进来的东西,抬头看他:“你买的?”

    “我买的。”他很有经验地道,“你那个差不多了,可以提前补点血。”

    “……”

    夏川瞬间脸红地要滴出血来,不待窗外人的狂笑声飘进来,赶紧先将窗户堵死封上。

    晚上下课,夏川跟舍友一道走,途径食堂的路上过去拿水壶。

    某个人跟了她一路。

    等拿到水壶的那一刻,夏川感觉手上一轻,被他趁势接了过去。

    边上走的人多,她也松了手,随他拿走。

    只是这么会的工夫,几个舍友已经识相地加快脚步走在前面了,留下他们俩个身影在路灯的映辉下重叠在一起。

    他们走在人群边上的阴影处,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一开始双方都很沉默,他指着她手上抱着的英语词汇书,先开了口:“你回去还要看?”

    她点点头:“嗯。”

    “早点洗洗睡吧。”

    “熄灯了睡了。”

    顿了顿问,“你们宿舍的门号是几?”

    “……”

    “怎么不说话啦?”他看向她。

    夏川将目光转向别处,声音轻悠悠地:“你真的要知道?”

    “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他笑,“我又不会闯你们宿舍。”

    “那你没必要知道了。”

    “可我想要知道呢?”

    她听得出,他原先还没多大的求知心,反倒是被她话里绕弯子绕到非要知道。

    夏川败下阵,随口扯了一个相隔五六个房间之差的门号,这才打消了他那张口来的好奇心。

    两人先走到女生宿舍门口,附近站着几对依依惜别的男女,夏川恍惚中惊觉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苏越洲没有将热水壶递给她,先给她提个醒:“明天早上六点,在这里等我。”

    她知道是为什么。

    一段由饭卡引发的孽缘。

    两个人朝草坪的方向站着,夏川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到围巾里面,阻绝过路人不断回头的好奇心。

    “要是你不来呢?”她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不来再等一会儿,我过来需要点距离。”

    “哦。”

    “哦什么哦,别到时候我来了你已经走了。”

    她发苦:“太饿了我不能先吃早饭吗?我还是找我舍友的卡借用一下吧,不用你麻烦了。”

    他似是发觉情况不对,转而将裤袋中捂热了的饭卡交出来塞她手里。

    这么直接拿出来了?也挺宽容的呀。

    夏川赶紧将好不容易回归的饭卡收好,欣喜地问他:“不需要了?”

    “谁说不需要了?除非你想看我饿死。”他叮嘱她,“明天你先去买,记得帮我叫一碗炸酱面和豆浆,是咸的豆浆。位置别选偏了,在今天吃面的附近。”

    “我……”夏川看着手里的饭卡,顿时有一种想狠狠摔了的冲动。

    她心中骂着,这叫什么事,牛皮糖甩不脱还黏上责任感了。

    “好吧。”她平复之后说。

    她大可以给自己点一份打包的,然后留桌子等他来了走。

    “你明天几点出来?”他再次朝她确认。

    “可能迟一点。”

    “嗯,别太迟了。”他补充一句,“迟了没有面吃。”

    “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她过去接他手上的热水壶。

    苏越洲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热水壶往身后藏了藏,对她说:“我往你饭卡里面充了点钱,这星期靠你的卡吃饭了。”

    她唯有暂时认命,也及时提醒他:“你的卡赶紧补。”

    *

    第二天一早,宿舍的灯才亮,发出啪的一声响,夏川猛然睁开眼睛,脑中想起昨晚上的事情。

    她不敢耽搁,火速穿衣起来,其余三人还朦胧着眼睛窝在被子里,声音迷糊道:“嗯?夏川,这么早干什么?还能再睡一会儿呢。”

    夏川爬到地上,穿上鞋子直接进门洗漱:“我有一道题目弄不明白,想早点去教室。”

    “什么问题啊,你不会想了一晚上吧?”

    “那你不跟我们一起吃早饭了?”

    “……”

    “嗯。”

    等舍友一个个起床,夏川已经穿戴完毕出门。

    早晨的天还灰蒙蒙,冷风从廊道尽头吹来,拂在留有余温的脸上,立刻变得冰凉。

    夏川抬起手腕看表,五点四十五分。

    对她来说,已经够早了。

    一路下楼,她没见着别的同学出来,孤身一人显得很单调。

    她想着待会儿去点两个菜包以及一杯豆浆,拎着空水壶这样到了楼底下。

    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暗的,只有前方的食堂灯火通明。

    夏川走出宿舍大门,吸了口清晨的空气,准备先找地方放水壶。

    刚走下台阶,迎面一个黑影撞过来,像是躲在暗处早盯上了她,吓得她差点连手上的水壶都没拿稳。

    待看清面前黑影的真面目后,夏川咽了咽干燥的喉咙问:“你起来了?”

    “不然呢?”他脸上毫无早起的困意,迎着晨风满面清爽,“你以为现在看到的是一抹孤魂?”

    “呃……”她将空水壶从右手拿到左手,“你起得也太早了吧。”

    “你也很早啊。”

    她只能装出忙碌感:“我因为回教室有点事情。”

    “有什么事情?”他凑上来问。

    “那个……好像有个插头忘记拔了。”

    “你们班的插头归你管?”

    “老魏交代的,归我管。”

    “什么地方的插头?”

    “讲台里面的电脑插头。”

    “插线板上的?有几个?”

    “一个。”

    “算你现在赶回去,也已经插了一晚上了。”

    “我想早点回去拔了。”

    “那总得先吃完早饭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吃完一起去拔。”

    “……”

    编不下去了。

    与昨天似曾相识的场面,不变的永远是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夏川拖着沉重的脚步将热水壶放好,放的位置她挑选了很久,这边太里面待会儿中午拿不出来,那边又容易被人踢倒,放来放去最终被人一声惊吼:“你好了没?”

    夏川终于撒了手,朝他走去:“你急什么?”

    他等着她过来后尾随她走:“我怕没面吃。”

    “这么早你要吃什么有什么。”怕撑死你。

    这个时候食堂人不多,基本上都是早起的鸟儿,趁着难能可贵的时光去教室多看点书。

    等再过五分钟,便是早餐高峰期,涌进来的人成批成对。

    夏川趁着人少,抓紧时间上去排队伍,苏越洲在后面慢悠悠地走来。

    等他走到她身边,夏川身后已经贴上来好几个人。

    夏川以为他是再次来提醒自己要吃什么的,没想到他趁着她身后的空间挤了进来,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面,抱着歉意的语气对身后的学妹说道:“妹妹,让我插个队。”

    不知道后面的学妹接收到了什么眼神,羞涩地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任何抱怨,好像他在这里的出现是理所应当。

    夏川感觉肩上像是压了块重石,不停地耸肩去甩,被他愈加用力地按住:“你肩膀痒吗?要不要我给你挠?”

    她停下来,侧过头说:“不用,你拿掉不痒了。”

    他不理会,将她的头颅往前转,下巴凑到她头顶,“看看,待会儿吃什么?”

    她早打算好了:“你吃面,我不吃面。”

    “为什么不吃面?”

    “因为昨天吃过了。”

    “吃过了还可以吃。”

    “吃过了不想吃。”

    “在家里你不是天天吃吗?”

    “……”

    这种时候应该机智地闭上嘴巴。

    队伍很快排到,夏川才将饭卡放到刷卡区,被面前的数字惊呆了。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

    “你充的?”她问身后的人。

    “是啊。怎么了?”他还一脸不解。

    她傻眼:“五百,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吃到吃完啊。”

    “到过年都吃不完。”

    “那吃到过年。”

    “……”她想起来又得提醒他,“你剩下还有钱吗?”

    他认真想了想:“除了办卡的钱,其余都充进去了。”

    “……”

    窗口内的阿姨见他俩光聊不点菜,急着喊:“哎,小姑娘到底要吃什么啊,待会再聊天吧。”

    “一碗炸酱面,还有……”夏川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这个窗口今天居然没有包子,只有稀粥和面条。

    “还有什么?”食堂阿姨的手已经蓄势待发了。

    “呃……”她想着先喝粥再去买包子,一时间叫不出来,手指胡乱一点,“那个吧。”

    一秒钟后。

    热气腾腾的面碗被风风火火地端了出来。

    “两碗炸酱面,拿好。”

    夏川手抖了一下:“阿姨……”

    阿姨的手已经快速将面的钱刷完,然后把卡还给她:“卡拿好,下一个赶紧!”

    “傻站着干什么,让位置啊。”

    身后的人拿了筷子和面碗,催促她:“我去找桌子,你再去买两杯豆浆,记住我要咸的。”

    夏川站在原地,拿着饭卡被不断从门口吹进来的风冻成了狗。

    她耷着肩看着他走远,只得继续跑路去找豆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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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专栏新坑《君子有瘾》十岁差伪叔侄,完结后连载,欢迎提前收藏。整一栋高三宿舍楼,分成男西女东,从两边楼梯分开上去。

    相比起高一高二的八人间统一格局,高三有了四人间和八人间的自由选择。

    在高二末尾的时候,学校已经让学生提前勾选缴费,夏川当时默认选择八人间,倒是当周回家苏越洲偶然在饭桌上提起,他妈妈陈佩宁直接说让他们都报四人间,尽量住得宽敞一些。

    虽然那额外多交的几百块,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损失,但对夏川来说有些浪费。尽管她这些年在他们家,吃穿住行各方面花的钱已经数不清,可她总想着能省则省。

    昨晚夏川在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陈佩宁进来递给她生活费,这几乎成了上学前的惯例,夏川每次都很不好意思,也没怎么痛快地接,推来推去说自己还够用。

    陈佩宁知道夏川的脾性,爽快地将钱塞她手里,和颜道:“你每次都说够用,苏越洲却天天喊自己穷,高中最后一年了别再省着用,在学校尽管吃好点。”

    夏川攥着手中那叠厚厚的钞票,紧抿着嘴唇,说了句:“谢谢阿姨。”

    待陈佩宁走出后,夏川将那笔钱展开数了一遍,整整十五张,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与苏越洲基本一样。

    这是她来到这个家之后,一直感受到的温暖,关心与公平。

    这笔钱每个月都会同时派发给苏越洲与夏川,但如何花钱会有相当大的区别,夏川会给自己留底积成小部分存款,苏越洲则基本上是月光一类,到真的哭穷的时候会找他爸要钱,再不济私下找夏川借小钱,虽然他从未还过,而夏川也没有惦记上。

    只有夏川知道,苏越洲那些额外开支全部都送给了吧与游戏。

    对他来说,那些是他的精神食粮。

    夏川不敢带太多钱,每次只提前往饭卡里面冲小部分钱,再随身带着点零钱,能安然度过一周。

    报到第一天,学校食堂没有准点开饭,她直接去校内小卖部买了袋吐司当午饭,然后和刚认识的同学一起去新班级。

    教学楼每层四个教室,她们班正好在楼梯口第一个。

    夏川才转弯上走廊,瞥见前边隔壁班教室外面站着一排男生,背靠着围栏边像是在放风,一条条腿伸出老长,像是索要过路费的恶霸。

    虽然有一根墙柱挡着,但夏川一眼看见了苏越洲与方城等人,正说着没有营养的笑话相互逗趣。

    夏川借着身边女同学的身高优势,让自己被完全挡住,等到进自己教室前门的时候,快速闪身进去,却还是听见身后一串吹口哨的声音,附带没名没姓的熟悉招呼声:“嘿!”

    随行的女同学都循声回头。

    夏川没有去搭理,直接往第四组最里边的方向走去,随意找了中间排位置坐下。

    很快,班里的同学全部到齐落座,班主任也站在讲台上,所有噪声渐渐平息下来。

    班主任姓魏,是个外相憨厚中气十足的男老师,主教数学,了解的同学都知道,这是专带高三理科班的精英楷模老魏,他称往年从他班里毕业的学生,第一批上线率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在全区仅次于一中的三中,能达到这个成绩确实可以自夸。

    此话一出,班上的同学瞬间充满信心,犹如得到考神庇佑保驾护航,连老魏自吹自诩了十几分钟,每个同学都仍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夏川在下面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手中的笔不自觉得转了起来,左手撑着脸颊不经意间转头,看见教室门口对出去的一个人,正好在她可视的范围之内。

    苏越洲跟她视线撞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他还无聊地站在外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夏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换了只右手托住脸,百无聊赖地翻着自己上学期的笔记本。

    老魏的长篇大论讲完,终于开始切入正题,排座位与发新书。

    老魏排座位的方式很老套,按照身高排队来衡量,并通知全班同学都到外面走廊让他过目,亲自审核再放人一一入内。

    夏川跟着前面的同学出去,终于没再见到六班教室外的人,估计也是进去开班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几个走出,夏川脑中还想着事情,被老魏安插到一支队伍中,然后稀里糊涂地跟着前面几个人进教室,用眼睛数过去,正好在第一组第五排靠窗位置。

    夏川在新位置上待定,没过一会儿,她等到了自己的新同桌,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瞥了一眼还挺帅,再看说不出的熟悉。

    她整理着自己的书包,耳尖地听见前面转过来的女同学激动地说:“陈尘,我们又是一个班,真是缘分。”

    陈尘?

    夏川终于想起来,以前苏越洲口中常说的球场敌友,并且在年级中被女生传为校草的陈尘。

    她这回再偷偷看过去,正好对方也望过来,嘴角微微弯起,友好地朝她笑笑:“夏川。”

    夏川嗯了一声,心中不由疑惑,很意外他会知道她。

    陈尘解释说:“苏越洲跟我提起过,你跟他是住一起的。”

    哦?那家伙到底跟多少人大嘴巴了。

    幸亏陈尘声音轻,除了他俩周围没人听见,夏川平时对这件事极少谈及,原因很简单,不想听别人说闲话。

    她苍白地解释:“他其实是我外婆的舅妈的侄子的孙子。”

    陈尘啊了一下,很明显被绕晕了,他一脸诧异,最后悠悠问出:“那你们没血缘关系是吧?”

    夏川微微摇头,这关系她至今也没有去弄明白过,不过事实怎样对她来说也不重要。因为她从懂事到现在,没有见过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俗称:孤儿。

    她口中的外婆是她来到苏家之前,一心一意领养她又最照顾她的人,直至后来外婆得了偏瘫过世,在她养母夏青梅溺水致死半年后。

    夏川改名之前叫夏冰清,冰清也是她在孤儿院的小名。

    姓是后来随的夏青梅,当时她与丈夫结婚七年没有孩子,两家人都很着急,看过许多中医用各种药疗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心急之下一时迷信听从了街坊邻居的传言,说□□能够压命,隔年能生。

    走投无路,夏青梅便有了这个打算,专门去了一趟孤儿院,在众多大小不一的孩子中过了一眼,很快相中坐在位置上专心画画的夏川,模样瞧上去既文静又秀气,一问年龄九岁。

    他们夫妻做过心理打算,既然是为了生孩子而领养的,自然要选懂事听话的,小的已经养不起,太大了又没必要,这样年纪的刚刚好。

    夏川一听说有人要收养她,受宠若惊过后,眼神中略带暗暗自喜,在院长的示意下顺从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然后跟着他们步入一个从未感受过的家庭。

    刚开始生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殷勤地表现出对她的关心,但随着日子的过去,她愈发感受到那种关切中带着同情怜悯与随心所欲,渐而渐之,在无端的迫切中有了一点点的敷衍。

    破绽是在一天晚上爆发的,当时她在自己的小房间听见隔壁爸妈在争吵的声音,蹑手蹑脚地探身趴在门上细听,九岁的她因为自己的身世很懂得看人脸色,行事也小心翼翼,对于大人说的话理解起来已经不费力,因此听了那么会功夫,她当即了解了许多事情。

    第一:他们在为无法生出孩子而相互争论与推脱。

    第二:妈妈怀疑爸爸在外面跟别人有了孩子,爸爸亲口承认了。

    第三:他们说后悔领养了孩子,认为方法根本不管用。

    夏川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是从被子里面爬出来的,再回到被窝已经全身冰冷,她神情呆呆的,用被子将自己紧紧捂住,焦虑了一晚上没睡着,头埋在枕巾里忍住声音偷偷抹着眼泪。

    那件事情过后,家中的状况愈演愈烈,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也挺着微小的肚子上过一次门,夏川站在夏青梅身后看着家里人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最终还是抵不过一张离婚协议书。

    打那以后,那个女人仗着身孕时刻上门来找说法,夏青梅在家中更没有了地位,夏川在一天放学之后直接被外婆接到了舅舅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有人给过她任何解释。

    夏青梅是那时候开始精神失常,回到家后被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对待夏川也没有了以前的耐心和热情,最终一次在河边洗衣时不慎落入河中淹死了。

    虽说不是亲人,但好歹真心相处过一段日子,夏川最后一眼看见夏青梅的时候哭了好久,一整天都挂着泪痕抽泣。

    外婆打那以后身体也不太行,却心疼这个被无辜牵连的孩子,让舅舅一家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照顾。

    夏川到了陌生的环境,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她懂得在得到关照之前要先为对方付出,于是主动帮忙分担各种家务,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直到外婆也走了,她的地位变得更加尴尬。

    舅舅家生的是个弟弟,比她小三岁,总闹腾和捉弄她,每次夏川忍气吞声,让自己想开点,只为日子能过得好些。

    转机来临的时候,夏川正读五年级,那也是她第一次在舅舅家见到苏越洲和他父母。

    她当时只听说对方是舅舅家的远房亲戚,尚不知那天见面是他们大人早安排好的,为下一次她的转手收养做具体的见面协商。

    夏川放学还未卸下书包,被舅妈叫到了里间,后者快速解释了一番,先说了对方的家庭条件,又对比了自家的情况,言语间充满了无奈和软弱。(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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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那一个吻说来来,懵得夏川不知所措。

    她傻站着,好像她现在该这样配合一样。

    他的唇印在她上面,四片温热相触,鼻息间交换了彼此的呼吸,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喷在她脸上的热气,带着别致的痒意。

    这个时间维持了多久,她不知道,似乎只有短短几秒,又似乎有几分钟长,反正那个时候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不光那个时候,事后的反应也很迟钝。

    等到他终于将头挪开,身体却依旧离得这么近,似乎在观察她脸上变换的表情。

    夏川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脸是烧红的,她伸出手背抚了抚,果然一片滚烫。

    自然而然地垂下头,已经没有勇气看面前的人。

    他心情似乎很好,像是终于完成了一桩大事,连声音都带着笑:“脸红了,没亲过?”

    她哪里还能吭声。

    而且这个问题她也没必要回答。

    “没关系,我也第一次。”

    夏川低着头,很想看看他说这句话时什么表情,不过他的戏谑声太大,她仍是不敢抬头。

    他揶揄道:“刚才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豆浆的味道。”再不出声她自己都要羞死。

    他继续追问:“是咸的吗?”

    “……甜的。”

    “看来你尝出来了。”头顶又是一片笑声,甚至还咂了咂嘴,“对啊,我刚还喝了一口。”

    “……”

    “但我没有尝到甜的,我好像啃到你的口水了。”

    “……”

    根本没有张嘴好吗?

    她抬头怒瞪,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他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还问:“要不要再来尝一次?”

    “……够了你!”她轻吼。

    顾忌有人会突然间走上来,将他身子稍稍推开。

    苏越洲丝毫不动,趁着她伸手没有防备,分别捉住那两只手别到自己腰后处,然后顺其自然地将人拥进怀里,俩人身体立刻变得密不可分,在无人的天台融成一道风景。

    突如其来的,夏川被人抱了个满怀。

    他在抱住她的那一刹劝说:“别动,亲完了总得抱一下吧。”

    她探探头:“我有点冷,教室门已经开了,我想回去了。”

    他轻哄:“我也冷,抱一下不冷了。”

    “你抱得我透不过气。”

    他将双臂稍稍松力,“这样是不是好透气了?”

    “能透一点点。”

    苏越洲单手罩住她头顶,闻了闻她发上的味道,问:“知道为什么透不过气吗?”

    夏川被闷在他的衣领内的胸前,也能闻见他毛衫上的味道,他平时虽懒但也干净,身上没有什么异味。

    对于他刚提出的那个问题,夏川没有怎么听进去思考,微微摇头作罢。

    但他却给她下了套子,拐弯抹角地戏弄她:“因为你前面跟我一样,贴在一起没空间。”

    夏川:“……”

    “天这么冷,你可以穿厚点,厚一点不显小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果断撒手要推开。

    苏越洲见她不配合地开始挣扎,像一只被揪住两耳狂躁的兔子,哄笑道:“多吃好点,别真搞得营养不良。”

    *

    后来天台的风实在太大,俩人禁不住哆嗦终于下去。

    才到半个楼道口,瞥见一对高一男女生凑在角落你侬我侬,夏川见了此情此景,先前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即刻又重浮上来,她选择无视溜着步子默默跑下去。

    苏越洲在后面跟着,原本这种事情大家相互见了都心知肚明,但他却得了便宜还要棒打野鸳鸯,在已经远离了那一对男女的楼下,突然朝别处高喊一声:“校长好!”

    夏川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得知是他凭空恶作剧之后,顿住脚步跟他打商量:“我先下去,你一分钟后再下来。”

    “不要。”

    她退步让他:“那你先下去。”

    “也不要。”

    “……”

    无法沟通说清的人是让她极为头疼的。

    夏川想来想去,只能在到三楼的时候,多下一层楼,从高三二楼的教室门前绕过,再从另一个楼梯口上去。

    苏越洲才到三楼,转身一瞧没了人影,见她溜得比兔子还快,猜到她接下去的线路,于是趴在沿廊上方等待着她在二楼转角出现的身影,然后俯身朝下吼着:“美女,你几班的呀?”

    夏川起先慢悠悠地走着,闻见上方有人喊,抬头一瞧是他,再而还引得旁边路过的人围观,赶紧将双手蒙脸上快速朝走廊尽头跑去。

    苏越洲在楼上看着她的背影使劲笑,身后方城从厕所里面出来,凑上来一块趴在上面往下看,没瞅到任何好看的点。

    他好奇:“兄弟,你傻笑什么?年都还没过呢,春天也还有好几个月,不会是背着我们家川妹子在外面拔野花吧?”

    对此,苏越洲郑重道:“没有的事情别乱讲。还有,谁说她是你家的?”

    “呦,现在这么讲究啦,以前不是到处沾花惹草的吗?”

    “你放屁!”

    方城摸了摸脖子,不怀好意地问:“哥们早上起来都以为你梦游失踪了呢,究竟是搞什么大事起这么早,等我到教室了吧又没见你人,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苏越洲将目光看向别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拔插头。”

    “啥?拔插头?”方城一头雾水,“哪个地方的插头?”

    “讲台桌下的。”

    “你充电了?充了一晚上?”

    “嗯。”

    “那最后拔了吗?”

    “拔了。”

    “你回过教室了?”

    “……”苏越洲起身往教室方向走,嘴里模糊道,“谁说是真的插头了,我说的是自己家里的插头。”

    仍旧一头雾水的方城还是不明白:“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我看你是去天台梦游了吧。”

    *

    在交换彼此初吻的当天,俩人一上午都没什么心思听课。

    六班教室内,苏越洲支着头看黑板,手上转着的笔一刻都没能停下来,脑子中想的全是花花春事,当然他不说也没人能够发现得了。

    只是下课的时候,旁边隔了一个过道的方城走过来,狐疑地对他说:“兄弟,你嘴唇是不是发炎了,怎么老一直舔啊?”

    说着他又提醒一声:“你看,你又舔了。”

    当天,苏越洲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舔了多少次。

    反观坐在五班教室内的夏川,没有这么闲工夫搞唇部卫生。

    她只是在听课的时候,手指轻轻抚弄,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候压过来的一片柔软,然后轻轻抿一下嘴,强迫自己抛弃杂念认真听课。

    这样的心绪整理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刻,她却又开始紧张了。

    下课舍友喊她一起走,夏川顿了顿脚步在教室门口稍作停留。

    一层楼的同学三五成群走过,苏越洲也在其中,和方城肩并肩,看见她的时候眨了下眼,经过时脚步不停侧过头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夏川听明白后松了一口气,中午吃饭人流量多,饶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一起走。

    他若是没了饭卡,有的是想办法找人借用,也不难为偏偏找上她吃。

    只是到了傍晚人少的特殊时期,她还是能在走进食堂的刹那见到某人早等候的身影,也不知坐了多久,然后彼此很有默契地坐到一起吃了几次饭。

    到了某一日,不知是不是那天在天台上吹的风,夏川开始咳嗽打喷嚏。

    这个症状初期不明显,后来倒是越来越严重。

    老魏办公室有老师在煮醋消毒,夏川每天中午去都被老魏要求拿去教室插一会。

    这天,她拿回办公室,顺便等老魏批完最后几张卷子拿走,因为喉咙不舒服,不意外地猛呛了起来,外加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声音都有些走样,引得旁边几个老师侧目。

    “同学是感冒了吧?”

    夏川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承认:“嗯。”

    “严重吗?”那老师继续问,“有没有热度?”

    夏川答不上来。

    那老师这些天最注重这样的细节,闲聊的时候还说班上有些感冒症状严重的都被他劝回家休息了,称有个健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老魏并没太关注这个病情,被那老师婉言劝了几句,这才对夏川说:“待会去医务室看看。”

    夏川只得遵照点头:“好。”

    回了一趟教室,她直接再出门去医务室,幸亏没碰见苏越洲,否则又得被他好奇地跟一路。

    医务室里面也充满着消毒醋的味道,那个大妈见着夏川有些眼熟,微笑着问:“你也买药来了?”

    夏川摇头说不是。

    大妈开始给她诊断,并随口聊起来:“上回那个男同学是你男朋友吧,他看上去挺关心你的,还专门让我带药,说是给你吃的,怎么还是没防住啊?”

    夏川想说话来着,一个没忍住,又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看你是身体虚,平时经常有大大小的感冒吧。”

    大妈说着开始写诊断病情,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夏川凑近了看也没看明白。

    等最后口中的温度计被人拿出一瞧,大妈眯起眼皱眉:“有点高呢,头不热不晕吗?”

    夏川迟疑地摇摇头,这一下倒是有晕的感觉了。

    “要不请几天假回去休息吧。”

    夏川心中不太情愿,她求着医生:“能留下来吗?”

    “你这样子不太好留。”

    “……”

    夏川还想说几句,医务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苏越洲闯了进来,他刚巧听见她们说的最后几句话,在脑中随便意会了一通,问道:“什么留下来?有孩子了?”

    夏川回头:“……”

    大妈忍俊不禁:“同学,真的有孩子了你管不管?”

    苏越洲这才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快,抓了抓脑袋走近问她:“怎么了?我在楼上看到你在一楼暗落落地走着,感冒严重了?”

    大妈解释:“她要回家休息几天,等身体好了再来上学,同学你别太想念啊。”

    苏越洲讶异:“你要回去了?”

    夏川拿着那张病假条,无奈地点点头。

    当天中午,夏川又去了一趟老魏的办公室,将病假条递上去,老魏看过之后给了批准并签字。

    苏越洲得知后便给家里通了电话,陈佩宁表示现在公交车上人多易传染,让夏川等她开车来接。

    于是夏川在下午又上了一节课。

    班上跟她同样严重的人也有几个,见她得了先例要回家,纷纷前后腿跑去医务室接受诊断,倒是也请出了假要回家。

    看着自己不是最特殊的,夏川才心安理得地收拾起了书包。

    到了下课时间,她将桌面整理干净,一路出门走到教学楼底下。

    才要跨下台阶,听闻后面一声:“同学,等等我。”

    乍一听这声音这么耳熟,夏川疑惑地回过头,眨了眨眼看清来人以及他肩上的书包,不明地问:“你怎么……也要回去?”

    他将书包甩在肩上,用食指抹了一下鼻子,走到她面前笑着解释:“悲剧啊,我好像亲了一个人,也被她传染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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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专栏新坑《君子有瘾》十岁差伪叔侄,完结后连载,欢迎提前收藏。m 精彩东方文学|有人将指甲钳放到她眼边的书上,说了句:“我还给你了啊。”

    夏川瞥了一眼,立刻伸手收回书桌里面。

    有好事者趁机问道:“苏越洲,你俩什么关系啊,以前认识?”

    说起这个,苏越洲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夏川已经想象到他尾巴翘得快升天了。

    正好这时候,方城也扑过来凑热闹,恰好听见了这句,急着帮忙解答:“问我呀,我知道啊,我们一个镇上的,只不过他们俩比我俩熟。”

    夏川迫不及待地等着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甚至看了两遍自己的手表,怎么感觉下课的时间如此之长。

    “那是初中一个班的?”男同学问。

    方城摆了摆手:“岂止一个初中的,他们住得很近,在……”话没说完他顿时闷哼了一声,捂住胸口咳了几下,推着身边的人,“靠,你捶我干嘛?”

    苏越洲收回手肘,冷冷瞟了一眼,“谁让你嘴那么快。”

    方城委屈不满:“我说了什么了我?”

    旁人听了一半,等不及道:“在什么呀……”

    苏越洲接话道:“在我家隔壁,你说我们熟不熟?”

    话音刚落,铃声适时打响,众人解了好奇心,纷纷散开回座。

    夏川头也未抬,伸手摸向窗户,直接关上。

    从那天以后,几乎全班的人都逐渐知晓,夏川与隔壁班的苏越洲是邻居,说得更好听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只有当事人和知情者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同样传遍的还有另一条似真似假的流言,是六班的苏越洲在追五班的梁雪菲。

    这条八卦六班的同学也都知道。

    梁雪菲,语文课代表,身材长相棒,性格人缘好,理科班难能可贵的一枝花。

    夏川坐在第一组,尚未能跟远在第四组的梁雪菲搭上几句话,倒是常能在宿舍楼里跟彼此打照面。

    有一次傍晚回宿舍,夏川洗完头在走廊尽头吹风背口袋英语,余光见着身后面有一个女生跟出来,最初没怎么注意,直到后来无意中回头瞥了一眼,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班的语文课代表。

    夏川对她印象较深的是,梁雪菲带头晨读语文课本,她的声音软糯细甜,每次都有男生在下面捣乱打趣,互动地她脸色羞红,让全班同学笑话。

    夏川一时没记起对方叫什么名,只是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对方同样朝她笑笑,在一旁安静地擦着头发。

    夏川只背了十来个单词,渐渐没了心思,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边上的人吸引过去。

    从弯下腰的背影看去,皮肤很白,腿很细长,短袖是新换上的,发间落下的水渍浸在后肩,隐隐能够看出内衣肩带的颜色。顺着背脊往上,颈间有些密密的汗水,不断被擦干的长发很有垂感,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那种洗发店的特殊药水味,估计是新做的直发,夏川能想象到它吹干的时候那种飘逸的柔顺感。

    女生间很流行将头发做直,尤其在高三这样不便梳头打理的时段,夏川的头发属于自然直,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也很少光顾理发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关注点,抬头望了会蓝天,让脑子静了静,抓抓半干的湿发,抬脚准备回宿舍。

    身后有人喊她:“夏川!”

    夏川回头:“诶?”

    梁雪菲站直身子,将头发甩向脑后,走近了几步,嗫嚅道:“你跟苏越洲……熟吗?”

    “呃……”夏川呆住,心中琢磨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舔舔嘴唇想了想说,“一般熟,算是远方亲戚吧。”

    估计苏越洲自己也是这样跟别人解释的,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最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这种默契来源于以前两人在初中时,认识的人几乎都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常常开玩笑戏称夏川是他家的童养媳,青春期的人心理都很敏感又好面子,为此两人为了避嫌甚至在校有一整个学期没有讲过话。

    “你们不是邻居吗?”梁雪菲听到的是这个版本。

    夏川不懂她想知道什么,语焉不详道:“是邻居,也算是远房亲戚。”

    “啊?”对方歪头困惑。

    夏川不知道如何解释,不由奇怪对方为何问得这么彻底,她神乎地想到一件事,没过大脑问了出来:“是不是苏越洲在追你呀?”

    她这话问完,梁雪菲脸上立刻浮现不自然的绯红,她不停地挠着头顶,目光躲避夏川,低头咬着唇,摇头做着无力的反驳:“没有……”

    这一看很显然,答案已经出来了,夏川忽然觉得轻松许多。

    而且,每当这种时候,人人不都应该趁势而上嘛。

    夏川绕到梁雪菲身边,盯着她的侧脸,笑着追问:“苏越洲真的在追你?”

    梁雪菲一脸娇羞状,拿着手上的毛巾又开始胡乱擦头发,掩饰地太明显,也不知道怎么作解释了。

    夏川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在热恋中的女生。

    她想到梁雪菲这一连串的反应,心说课代表这一看是没谈过恋,不知道苏越洲是怎么勾搭上的。

    夏川主动试探:“你是不是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瞧见梁雪菲微微点头,然后直起身跟她面对面,神情已大体自然,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迟疑道:“我听说他这人很花。”

    夏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语文课代表是在找人考证啊,这一步做得不错,很保险。

    不过回到问题本身,苏越洲虽然是个在女生堆中讲话的头,且看似到处调戏留情,但实则没有谈过一场实质性的恋。以往夏川或多或少也有听说过几回,可苏越洲的不上心都验证出那些仅仅是昙花一现。

    除此之外,陈佩宁对苏越洲的学习情况把控得紧,当时高一开家长会那次,无意间听老师说起自家儿子的“绯闻”,专门在车上耳提面命了很久,郑重警告他高中时期禁止谈感情。

    这些事情作为旁观者的夏川都心知肚明,但她从来不插嘴,也不当跟自己有关的事,所以听过看过也不放在心上,很无所谓。

    此刻见梁雪菲的样子,夏川猜到一定是苏越洲暗中发送了什么信号,让人对他魂不守舍浮想联翩,明显看出了心动的痕迹,却又不敢冒然回应,于是在私下找自己探点情报。

    夏川做出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她平淡道:“这是他本性。”

    梁雪菲突然瞅着她,问:“他以前谈过吗?”

    夏川摇头:“你是第一个。”

    班花的脸上不期然地又出现一抹红晕,第一个啊,换做谁都会有种初来乍到不可替代的优越感。

    夏川不觉得,因为从她的角度看去,那小子情窦初开的年纪早过了,早……献给那些成熟电影了。

    说到这个,很令人难以启齿。(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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