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叶的涟漪
作者:常山赵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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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定娃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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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冬梅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父母的安排下,和比自己大三岁,高两级的崔卫国定了娃娃亲。

    那天,放学后,尹冬梅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快到村口的时候,看到扛着锄头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母亲,正和一个个子不高的阿姨热情的聊着什么。

    她走过去后,阿姨高兴的摸了摸她的脸,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拿出一个烤红薯塞到了她的衣服兜里,并夸她长的洋气,漂亮。

    母亲告诉她这是邻村的崔阿姨,就是崔卫国的母亲。

    提到崔卫国,她一下子想起来了,就是比自己高两级,个子好像还没自己高,脏兮兮,瘦瘦的,运动会上跑步特别快的那个丑小孩。

    她热情的叫了声崔阿姨。崔阿姨高兴的看着尹冬梅,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子。

    回到家,给母亲帮忙作完饭,背麦草把家里的两个火炕全部烧热,然后把一岁多点的妹妹哄的睡着后,母亲也忙完走了进来,随口告诉她村里的女孩都定娃娃亲了,她也不能剩下,刚好邻村卫国妈看上了冬梅,于是就给她和卫国定了娃娃亲。

    冬梅一听这话,半天没反应过来,嘴长的圆圆的,看着母亲。

    虽然她心里不明白定了娃娃亲将来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长大后,卫国肯定会和她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说不上为什么,冬梅心里一阵难受,就趴在炕沿子上哭了起来。

    母亲还要去管冬梅的哥哥和弟弟,就拍了拍冬梅的脊背安慰她说卫国的父母都是老实人,虽然老两口的个子很低,可是地里的庄稼全村种的最好,工分挣的最多,将来饿不着你的,别再哭了,说完便出去忙去了。

    冬梅怕吵醒妹妹睡觉,只能低声悄悄的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那个揣在口袋里的烤红薯也压成了个扁扁子。

    虽然两人在一个学校念书,时常都能碰到,可是自从定了娃娃亲之后,一个见了一个就像是见了天敌或者是克星一样,都绕着走,一直到高中毕业,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高中毕业后,在县里工作的姨夫托关系走后门,尹冬梅从农村来到了市里,进了一家国有轮胎厂当临时工,主要工作就是热压翻修轮胎。

    而崔卫国连续考了两年中专都没有考上,就离开了学校。村里有人说他回家务农,挣公分了,有人说他舅舅带着他去了分数线低点的邻省继续补习。

    刚进城的尹冬梅,看着城里人的穿着很是新鲜,尤其是他们的裤子,上窄下宽,尤其是裤口的尺寸明显大于膝盖的尺寸,裤长还盖住鞋跟,走路像扫地一样,尹冬梅想要是穿成那样,在农村怎么下地干活,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喇叭裤”,穿成那样是一种前卫和时尚。

    在轮胎厂拿着一天一块三毛二,一个月不到四十块钱的工资,尹冬梅一干就是两年。

    这天,下了班,像往常一样,尹冬梅穿着的确良衬衣,中常布裤子和几个女工一起,在厂门口的小卖部,一人买了一个三分钱的冰棍,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的笑着。

    那个时代的女孩们基本没有什么修饰,都扎着两个辫子,穿着自家拉的布鞋,可从远处看去,三四个围在一块的女工中,尹冬梅最显眼,她一米六六的个子,白皙的皮肤,鼻梁很高很挺,嘴唇永远都是那么红,像抹了口红一样。

    女工小王手里拿着冰棍,看着尹冬梅红红的嘴唇说:“小尹,你是不是偷偷的抹口红了?”

    尹冬梅笑着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没有啊!”说着,她就把已经融化的有些滴水的冰棍往自己嘴唇上沾,让大家看看雪白的冰棍并没有变色。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门岗房里面管邮寄信件的老大爷,朝着尹冬梅招手,示意今天有她的来信。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话,没有网路的时代里,信是最主要的信息来源。

    尹冬梅一边往过走,心里一边想,肯定是崔卫国的信,因为距离自己发信到收到崔卫国的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进了门岗房,接过老大爷递过来的信封,看到是崔卫国的回信,尹冬梅白皙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她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封,想知道崔卫国怎么回答她。

    信是从新疆邮寄过来的,信纸白底红线,一看就是单位的专用信纸。崔卫国整整写了三页,虽然钢笔字很潦草,但是高中毕业的尹冬梅还是全部认了出来。看完了通篇,冬梅终于在结尾处,看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冬梅刚从农村来到市里的轮胎厂上班那会儿,厂里先后有两个科长的儿子看上了漂亮的冬梅。

    那个时代的人谈恋爱不像现在,有感觉了就直接追,即是创造惊喜,又是制造浪漫的,可那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对话,会让大家耻笑,必须通过中间人去说媒才行。

    中间人把话带到了冬梅的耳朵里面,而且把科长儿子的照片塞给冬梅一张,让她给家人说一下,好好考虑考虑,跟了科长的儿子不仅能吃上商品粮,而且户口还能农转非。

    几天后,正在热压翻新轮胎的冬梅被科长派人叫到了办公室。

    科长很热情,给冬梅端茶倒水的。

    寒暄了几句,科长就切入正题,说自己的儿子中专毕业(当时的中专就相当于现在的一本),文武双全,而且跟自己一样相貌堂堂。

    冬梅面红耳赤,像挨批评一样低着头站在科长的办公桌前。

    科长说着就喊人把儿子叫了进来,并且当着儿子的面问冬梅是否愿意同儿子恋爱,然后结婚。

    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冬梅被问的哑口无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科长心想自己家的条件好,而且又是职务之便,况且自己的儿子又帅又高(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高富帅),就满怀信心的等待着冬梅肯定的答复。

    可寂静了三分钟,冬梅始终闭口不言。

    当科长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冬梅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只手攥成拳头,揉着双眼,哭个不停。

    科长吓坏了,赶忙解释说我又不是黄世仁,强娶豪夺,你要是不从,我也不会逼你。

    从科长办公室走出来的冬梅,哭红了双眼,眼泪在白皙的脸蛋上划过的泪痕左一道,右一道,清晰可见。

    和冬梅一起热压翻新轮胎的女工小兰看到冬梅哭红的双眼,心里不解的想,她工作勤快认真,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领导为什么还要训冬梅。

    从冬梅邮寄到家里的信封里,冬梅妈看到了科长儿子的照片。

    冬梅妈把照片拿到冬梅爸跟前,笑了笑说:“你瞧人家城里人的孩子,多洋气,浓眉大眼的,到底和咱们土老帽不一样。”

    冬梅爸是尹家村的村长,正在写材料,看都没看一眼照片就说:“城里人在工厂里上班,不晒太阳,不和土地打交道,当然白,当然净。”

    冬梅妈拿着照片围绕着冬梅爸写字的桌子转了两圈,把照片攥在手里说:“你说,要是冬梅把户口落在城里,吃上商品粮该多好。”

    冬梅爸把手里写的东西停了下来,顿了顿,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瞥了冬梅妈一眼说:“你要说啥就直说,别在绕圈子了。我还忙着写东西。”

    冬梅妈一看冬梅爸停了下来,就直说:“我看咱把冬梅和卫国定的娃娃亲退了算了,让冬梅去城里找婆家去。”

    冬梅爸是老红军,老党员,参加过淮海战役,性格非常耿直,他拍了一下桌子说:“定了的事情,怎么说退就退,还有个规矩没?你去退吗?”

    冬梅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冬梅爸的眼睛说:“我退就我退,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卫国妈给了咱五十块钱定钱,明个我就拿上钱去崔家村找卫国他爸妈退了去。”

    冬梅爸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径直站了起来,把双手背在身后,在房子里面踱着步子说:“给女子定了婚的,现在又退,这不是胡闹吗?你让我村长的脸往哪里搁?”

    冬梅妈一听面子,一下子气冲到了脑门上,顺手把系在腰间的围裙解下,饭都不作了,冲着冬梅爸喊:“你就知道脸和面子,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孩子的前程重要,卫国的个子和相貌就暂且不说了,你忍心冬梅跟着卫国在家种一辈子地?”

    冬梅妈的声音大,冬梅爸的声音更大:“种一辈子地咋了,你知道科长儿子的底细不,那种公子哥,我把女儿给了他我还不放心,婚姻这事宁可低就也不能高攀,咱不是商品粮就找个不是商品粮的还踏实,稳妥。”

    冬梅妈拗不过冬梅爸,就掀开房子的门帘出去走了。

    冬梅收到父亲的来信。

    父亲在信中叮嘱她说,虽然刚从农村进城,涉世之初,初来乍到,但作为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要深知自己肩负祖国建设四个现代化的重任,作为第三世界的人民,我们工农阶级一定要联合起来,发扬党的光荣业绩和伟大传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为国家,为社会,为人民,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最后,才告诉她,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不吃商品粮,就找个农业户口的就行了,找下商品粮,时间久了,人家会瞧不起咱,婚姻也会不幸福。

    冬梅是个乖孩子,很听父母的话。

    她知道自己只是厂子里的临时工,最终有一天会被辞掉,然后回家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种一辈子庄稼的。所以她打心底就形成了潜意识,婚姻一定要门当户对,绝对不找吃商品粮的,这样婚后夫妻才能相敬如宾,才能平起平坐。

    可是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和自己定了娃娃亲的土老帽崔卫国,却突然有一天成了吃商品粮的。
章节目录 第二章 信件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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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崔卫国去了邻省之后,第一年就上了分数线。(要知道当时录取率将近百分之一,一个村子只有一两个孩子可以考学出去)

    不会填高考志愿的崔卫国,随便填了几笔,第一志愿是师范,第二志愿是石油,第三志愿是冶金。阴差阳错,崔卫国被第二志愿录取,去了长庆桥,上了石油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克拉玛依,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

    得到消息的冬梅,心想卫国已经变成了商品粮,而且是国有大型企业的正式职工,今非昔比,自己一个农村姑娘,怎么配的上人家。再说了,变成商品粮的卫国心里肯定也想着找一个商品粮的姑娘。不过,自己也不太喜欢小个子,瘦身材的男人,两情相悦,于是他给卫国去了一封信,在信里问他还愿意自己不。

    发了信的冬梅,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卫国的回信,她想卫国肯定会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不愿意你。这样,如果自己被工厂辞退了之后,就回农村光明正大的找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庄稼汉了。

    可是出乎冬梅意料之外的是,卫国在信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愿意你,而且一年之后,等自己的实习期满了,要回来和冬梅结婚。

    看完信,从门岗房回到宿舍的冬梅,不知道是悲还是喜,坐在床边发呆。

    舍友小兰兴高采烈的冲进宿舍,看到坐在床边上发呆的冬梅后,一把拉起她,兴奋的告诉她说:“还坐在这里等什么,不知道广播通知晚上在灯光球场放映电影《小花》吗?”

    说完,小兰就拉着冬梅的手,端起宿舍里的蚂蚱凳子奔向了灯光球场。

    那时看一场电影就像现在看一场明星的演唱会一样的稀罕。

    灯光球场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就连树上也爬上了人。

    冬梅和小兰端去的蚂蚱凳子根本就没坐,而是站到了上面,踮起脚看完了整场电影。

    冬梅觉得赵小花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赵永正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绒花》就是最好听的歌曲,同时她也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那种浪漫的爱情充满了憧憬。

    在回宿舍的路上,冬梅和小兰手挽着手走着,她把自己和卫国的事情告诉了小兰,小兰不假思索的告诉冬梅说:“如果卫国有赵永正(扮演者唐国强)那么好看的话,就嫁给他,没有就算了。”

    冬梅手里拿着蚂蚱凳子,若有所思的说:“不要说有赵永正那么好看了,就是连他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小兰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把头上扎的两个辫子摇了摇说:“等厂里把咱们辞退了,一回家,我就找个像赵永正那么好看的庄稼汉嫁了。”

    冬梅听到辞退,惊诧的把手里的蚂蚱凳子都掉到了地上,他诧异的问小兰说:“咱们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退我们?”

    小兰帮冬梅把蚂蚱凳子提起来,递到冬梅手里说:“你还不知道,厂里面最近要招收本厂的子弟,招工启事都贴出来了,人员本来就饱和,我们临时工肯定是要被辞退的。”

    没过几天,轮胎厂的子弟招收完毕,那批从农村招收来的临时女工,收到了辞退回家的通知。整个楼层的临时女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流泪,大家没有一个不是哭的稀里哗啦回家的。

    回到家的冬梅,从城里给父母还有哥哥弟弟妹妹,带回来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衣服。并且勉励弟弟和妹妹好好学习,争取走出农村,并给他们讲了好多自己在城里的见闻,听的弟弟妹妹聚精会神,意犹未尽。

    晚上,躺在熟悉的炕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干脆从炕上爬起来,点着了煤油灯,拿出了卫国写给她的信,借着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细细的品了起来。她发现虽然卫国的字写的不好看,而且很潦草,可是内容却很丰富,文笔生动,感情细腻,于是她拿出自己唯一的一只钢笔,从妹妹的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开始给卫国写起了回信。

    从小劳动惯了的冬梅,拿起劳动工具,仍旧很得心应手。冬梅妈看着从城里工厂回来的女儿变白了,也变美了,不忍心她在太阳底下这么晒着,就让她去地头的大树下乘凉去。冬梅不肯,家里面,哥哥在在外面贩猪做买卖,弟弟妹妹都在上学,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帮父母干活了。

    几个月的劳动,让冬梅的皮肤变的烟红烟红。

    虽然每天都吃的很多,可是不仅没有胖,而且还瘦了一圈。不过,每天她都是快乐的,尤其是晚上干完活回来,借着煤油灯的弱光,读卫国写给她的信,还有自己给卫国写回信的时候。

    就这样,冬梅和卫国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恋爱。

    慢慢的,冬梅把卫国写给她的信积攒了一小沓子,装在一个精致的纸盒子里面。每当劳动累了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生病了的时候,拿出卫国的信读一读,都会快乐许多。

    从卫国写给她的信中,她读出了卫国的心声,卫国的性格,卫国的喜怒哀乐,最主要的是她发现卫国不仅文笔好,而且还很会说话,非常的幽默,很睿智,她打心里没有想到在学校里一副木讷,呆板形象的卫国竟然还有如此精彩的一面。

    春去秋来,时光似箭,不知不觉在家里劳动了大半年。

    一天,像往常一样,在地里劳动完,冬梅拉着架子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地,一个骑着绿色二八加重自行车的邮递员朝着她喊。

    她认识送信的邮递员,他叫小马,高中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班,虽然他们都没有考上学,但是他的父亲是邮递员,他高中毕业后,接了父亲的班,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名光荣的邮递员。

    穿着一身绿色制服的小马从自行车上下来,从架在车梁上的邮递包里找着信件。

    冬梅羡慕的看着邮递员小马,心想自己要是能像小马一样,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小马一边把信交到冬梅手里,一边笑着说:“卫国哥真准时,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从新疆给你寄信,真是雷打不动。”

    冬梅高兴的接过小马给她的信,羞的两个脸蛋泛红。

    小马骑上了自行车,把脚踏板拨了上来,看着冬梅说:“卫国哥在新疆干啥呢?咋都快一年了还没回来?”

    冬梅把信工整的从中间对折,然后装进了衣服口袋里,还用手拍了拍,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等了许久的信给掉出来,她回答小马说:”石油。”

    小马一听,非常的好奇,挠着后脑勺问:”石油咋挖呢?是不是从地球这边一挖,就挖到地球那边去了,刚好从卡特住的白宫挖出来?”

    说完,小马哈哈笑完,又问:“挖石油,那卫国哥是在大庆吗?”

    冬梅还要忙着回去做饭,烧炕,洗衣服,拉鞋垫,不想跟小马多聊,就简单的回答他说:“不是大庆,卫国说是长庆,再其他我都不知道了。”说完,她拉起架子车,给小马说了声再见,走向了回家的路。

    忙活完,冬梅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卫国写给她的信。拿针把煤油灯的油捻子挑粗,从灶房找来洋火,跐溜一声就划着了。瞬间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冬梅把信展开,放在煤油灯下。

    煤油灯的光照射在信纸上,字迹更加清楚了,那是蓝烟色的钢笔水写成的字,一个字挨着一个字,密密麻麻,她数了数,整整有五页,六千多字呢。

    冬梅把房门关紧,一边看信,一边小声的读了起来,当她读到:算算时间,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坐上火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冬梅刚才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知道坐火车从新疆回关中得三天三夜,这么说三天后,就可以见到他了,冬梅顿时觉得坐立不安。

    虽然在信里聊了大半年,而且也隐约的聊出了感情,可是正儿八经,双方还没有面对面说过一句话,聊过一回天。

    冬梅把头靠在炕上的被褥上,眼睛眨巴眨巴,她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卫国:他不高的个子,面相看上去很稚嫩,一点也没有高年级大哥哥的风范,而且他脚上穿的那双布鞋永远都沾满了尘土,似乎从来没有干净过。

    尤其是他的穿着,那才是叫人惨无人睹,小个子总是穿着很宽很大的衣服,而且上面左一块,右一块,布满了补丁,虽然那个时代大家穿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可是像他那样,衣服上补丁那么多补丁的同学,确实不多,她知道那不是因为他家穷,而是因为他爸妈会过日子,总是很节俭,把钱都积攒了起来?????

    这时,冬梅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把一个扫炕的小扫帚拿了进来,扔到了冬梅的炕上说:“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炕上扫一扫,明天不用跟我下地去干活了,找件新棉袄穿上。”

    冬梅还没有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嘴唇微微动了动,诧异的问母亲:“拾掇屋子干什么?明天有人来吗?”

    冬梅妈有四个孩子,总是从早忙到晚,她给冬梅扔下一句话后,就忙着给调皮的小儿子补衣服去了,她说:“明天中午卫国来咱家,你早上起来把面活上,中午给作臊子面。”

    冬梅听到卫国明天就来,惊讶的“啊”的叫了一声,心想不是三天后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自己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呢。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千里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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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卫国所在的钻井队提前完成进尺,单位就提前三天放他们冬休回家。

    第二天,冬梅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一锅玉米糊糊。

    吃完后,爸妈下地干活去,弟妹背上书包去了学校,留冬梅一个人在家准备中午的臊子面。

    冬梅皱着个眉头,踌躇满志的在院子里面转圈圈,她愁不是愁不会做面,而是愁作面的肉臊子从哪里来。庄稼人家,一年就吃一次肉,而且只是过年的时候,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还没有到过年的时间,要是把家里买的那点肉吃了,过年可咋办?

    冬梅灵机一动,去村口做豆腐的大爷家,花两毛钱,买了两斤豆腐,切成小块,就替代了肉。

    可豆腐丁丁毕竟不是肉丁丁,臊子面汤上飘的那一层可口诱人的油从哪里来?

    冬梅思来想去,干脆从家里的灶房里拿出了几个大南瓜,用背篓背到村里的集体食堂,与那里做饭的大厨以物易物,换了一小块的猪油。

    剩下的什么葱蒜姜家里地里种的都有,白面也有,但是很珍贵,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能从小小的面缸里面,挖出些白面来做饭。不来人的时候,家里就吃玉米,高粱,谷子等等,粮食不够了,南瓜还能顶一顶。

    调好了汤,熬好了菜,切好了面,就等卫国一到,家人回来,她就下面。

    直到这时,冬梅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换新衣服,仍旧穿着那件粗布棉袄。

    她急忙冲进屋子,拿出那件母亲亲手给她做的花棉袄,穿在身上,还有那条从城里买回来的烟蓝色中长布裤子,外加一双粗布烟棉鞋。

    冬梅拿家里唯一的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觉得非常的心满意足。

    拾掇好的冬梅,站在家门口,朝着村西头的方向,等待着卫国的到来。

    这时,冬梅看到村西口,一个瘦高个,头戴火车头棉帽子,身穿一件崭新的军大衣,脚上蹬着一双高腰的烟色皮鞋。(那可是当时最时髦的装束)

    冬梅愣了楞,使劲揉了揉眼睛,心想不远处这个时尚威武的汉子一定不是卫国,她记得在学校时候的卫国不仅个子矮小毛手毛脚,而且穿衣邋遢,从来没有威武过。

    那个汉子走近了,冬梅清楚的看清了他的轮廓,他就是卫国。她尴尬的朝卫国笑了一下,红着脸走过去,接过卫国手里提的礼品,两人都红着脸低着头朝着家里面走去。

    彼此期盼了大半年的两个人,见面之后,竟然害羞紧张到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敢朝对方的脸上看一眼。

    此时卫国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冬梅内心里对他的定位。她心里想着卫国只要不土气就行,谁曾想到相比村里人穿着烟棉袄,棉窝窝布鞋来说,卫国已经有些超凡脱俗了。

    冬梅把卫国迎进家里面最大的那间瓦房,给他倒了杯热开水,端到他手里,低着头看着地上说:“喝些热水吧!地上冷,你坐到炕上去,早上刚给炕里填的玉米杆杆,热乎着呢。”

    卫国把军大衣上的雪花抖了抖,喝了一口热水,然后把鞋带解开,掀开被子,坐到了炕上。

    冬梅正要往出走,可一想,留客人孤零零的呆在房子也不好,就低着头,一只手揉搓着花棉袄的衣服角说:“你饿不饿,我先给你去拿个窝窝头吃。”

    卫国坐在温暖的炕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尴尬的笑着,仍旧不说话。

    冬梅等了半晌,见卫国不说话,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有涵养,话真少,她就喜欢话少的男人,讨厌话多的人,于是她抬起头笑着看了一眼卫国,发现他原本稚嫩的脸变的成熟稳重多了,尤其是那络腮上刮过的胡子留下的青色印记,显的男人味十足,于是她说:“那你坐炕上先暖和着,我去灶房作臊子面,今中午咱都吃臊子面。”

    卫国在家是吃了饭才来的,他赶紧说:“我……吃了……才来的,少作……点。”

    冬梅听到了卫国开口说话,这可是他两十几年了面对面交流的第一句话。可是,可是这个人说话怎么口吃,而且结巴这么严重?

    冬梅笑着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来了就吃点,你坐,我作饭去了。”

    冬梅已经走出了房门,却听见卫国在后面说:“少……少……作点。”

    冬梅心里纳闷,这个人该不会是口吃吧,怎么这样说话,可是转头一想,自己见了卫国都紧张,卫国见了自己也一定紧张,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所以才口吃。

    中午,一大家子的人围坐在炕上的小桌上吃臊子面。

    冬梅妈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笑的眼睛都合成了一条线说:“刚才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对门的二娃他妈给我说,咱家来客了,而且还是个城里人,穿的可洋气,可精神,我一猜就是你来了,我说哪里是城里人,那是崔佳村的催保平的儿子崔卫国……”

    冬梅爸吃着臊子面,喝着飘满油花花的汤说:“你来就对了么,还提这么多东西。那烟贵的,买这个干啥,我平时就拿小儿子写过的作业本卷旱烟抽就对了……”

    冬梅的弟弟妹妹吃完了面,就去翻卫国提过来的礼品,他们从里面找出来了香蕉,可是两个小孩从来没有见过香蕉,不知道怎么吃。

    卫国把香蕉拨了皮,演示给他们看怎么吃。

    吃了饭,冬梅的爸妈还要下地干活,他们歉意的看着卫国说:“村里面修北干渠,这样以后灌溉就方便了,你和冬梅坐下好好拉话,我们忙去了,晚上别走了,留下吃饭。”

    卫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看着冬梅爸妈说:“你……忙!”

    屋子里面就剩冬梅和卫国两个人,冬梅不说话,卫国也不说话,为了打破沉默,冬梅先开口说话:“你这一身衣服真气派。”

    卫国嘿嘿一笑,摸摸身上穿的军大衣说:“军大衣……单位发的,火车头帽子……干活带的,皮鞋……劳保鞋。”说完,卫国就把火车头帽子递过去,让冬梅摸。

    冬梅一摸,棉帽子里面还镶了个钢盔,真不愧是石油工人,安全第一。再踩踩卫国的劳保皮鞋,发现他的皮鞋虽然油光锃亮,可是鞋子却很硬,而且鞋头里面还有一层钢板,看来这些真是劳保鞋,不仅结实,而且还防砸。

    冬梅继续说:“新疆距离关中该有多远啊?你坐火车坐了多久?”

    卫国眼珠子往上翻了翻,算了一下说:“三个……晚上,一个……白天。”

    冬梅不知道的是,火车上人多,卫国可是在火车上整整站了三天三夜才回来的。这对现在的人来说有点不可思议,可是那时的人能吃苦,在他们看来那没啥,只要不用徒步从新疆走回来就成。

    冬梅觉得自己就像记者,一问一答,可是如果自己不说话的话,卫国根本不说话,于是她提出出去走走。

    雪下了一天,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两人并排走着,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周围村民看见冬梅和卫国走在一起,议论纷纷,说冬梅找了一个城里人。

    一路上,冬梅最好奇的就是卫国的个子,她记忆中,高三的时候卫国好像还没有自己高,现在怎么比自己高,难道他长高了,于是她问卫国说:“冒昧的问你一下,你身高有个一米七零吧!”

    卫国哈哈一笑,指了指脚上的那双劳保鞋说:“身高是……一米七零,不过……鞋跟……四公分……”冬梅顺着卫国手指的方向看下去,发现果然劳保鞋的鞋底很厚,鞋跟很高,怪不得之前从远处看他又高又瘦呢。

    自己穿的棉布鞋,鞋底最多只有一公分,怪不得和他站在一起,觉的他长高了。

    冬梅除了对卫国的身高好奇外,对他的工作也很好奇,冬梅把两只手交叉的塞在棉袄袖筒里面,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说:“你们挖石油是人钻到地下去挖吗,真的可以从地球这边的中国一直挖到地球那边的美国吗?”

    卫国转过头看着冬梅清澈的眸子,觉的她很天真,也很可爱,他朝着自己的手上呼了一口热气,搓了搓说:“人不……下去,有钻杆,不会打到地球那边,最多……三千米……”

    卫国的解释终于打消了冬梅的疑虑,可是这个疑虑才下眉头,那个疑虑却上心头,她发现和卫国交谈了这么久,卫国说话始终结结巴巴,冬梅看着卫国坚毅的眼睛,和那紧凑的双唇,心里默默的在想:他该不会是个口吃患者吧?
章节目录 第四章 登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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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初次见面,虽然冬梅对卫国的感觉还可以,但是她觉得口吃是个大问题,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于是她决定鼓起勇气问一下卫国,她咽了一口唾沫,伸了伸脖子,欲言又止的问卫国说:“你????说话???怎么????这样?”

    冬梅的话刚说出去,怎么突然发现自己也开始结巴,自己可是从来都不结巴的,真是近墨者烟近朱者赤,自己也被感染了。

    卫国听冬梅这么一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用手捂了一下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我这口吃,听习惯了就不觉得口吃了。”

    冬梅一听这话,心想他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瘸腿的人看习惯了,就可以不瘸腿了吗?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卫国的口吃不同于平常的口吃,他的口吃是可以自我控制的,在紧张的时候,他说话常常会出现口吃,可是如果刻意的注意一下的话,就不口吃了。

    在单位的时候,和同事之间说话他常常口吃,可是如果遇见正事,比如和领导说话,或者上台演讲,发言什么的,他刻意控制下,是不会出现口吃这种现象的。

    在来冬梅家的路上,卫国一路上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注意,再注意,千万不能口吃,可是当他一见到漂亮的冬梅,心里一紧张,顿时什么都忘记了,完全忽略自我控制口吃,结果当冬梅询问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口吃了一路。

    于是他给冬梅解释,自己从话都好好的,但是初中那年帮着父母在家里打了一口很深的水井,累的生了场大病,从医院出来后,慢慢的就发现自己说话开始出现口吃,不过只要自己注意,就会说话流畅,只不过语速要稍微有点慢。

    冬梅半信半疑的望着卫国,她知道口吃是一种病,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形成的,但就没有听说过,有哪种口吃是一会口吃,一会不口吃。卫国看到冬梅好像不太相信自己,于是给冬梅打保票说:“我可以保证,接下来和你说话,我绝对不会出现口吃。”

    看到冬梅不说话,卫国于是开始找话。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着急竟然说起了普通话(两人之间交流一直用的是关中方言)夸赞冬梅说:“你的皮肤真好,真白,一看就像洋人。”

    此时的冬梅脸色发青,皮肤一点也不细腻不白皙,因为怕冷的缘故,冬梅只要一冷,整个脸就会变成个青蛋蛋。

    卫国说完,一看冬梅不仅不说话,而且还脸色烟青,于是继续找话说:“你中午作的臊子面真好吃,比我家作的好吃多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臊子面。”

    说完这句话,卫国突然意识到,中午的面,他只吃了一碗,连第二碗都没有吃,于是窘迫的走在冬梅的旁边,脸憋的发红。

    旁边的冬梅,惊奇的发现,卫国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真的没有口吃,而且还非常的流利,但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说关中方言,却突然说起了普通话,而且是关中方言味及其重的普通话?想了半晌,冬梅都没有想明白。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村头的涝池旁边,冬梅调了个头,两人又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冬梅回答卫国说:“我作的臊子面好吃,也才见你只吃了一碗,是不是我弟弟妹妹在你面前吃相狼吞虎咽的样子,扫了你吃饭的兴致?”

    卫国摇摇头,双手插在军大衣的口袋里说:”没有,没有,小孩子吗,就要多吃小麦面,那样才能长的高,长的壮,你看我,就是因为小时候每个礼拜天都有小麦面吃,所以才长这么高。”说完,卫国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冬梅看了看穿鞋才一米七零的卫国,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心里纳闷,她们小的时候,那时还是大集体,大锅饭,每家每户收的粮食都要上缴到村子里面,每天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来的小麦面吃,于是她将信将疑的看着卫国说:”我记得小时候那阵子,大锅饭都吃不饱,我和哥哥,每天晚上半夜都被饿醒来,坐在炕上一边哭,一边问爸爸妈妈要吃的,可是他们什么吃的也没,你当时难道半夜不起来哭吗?”

    卫国听了嘿嘿一笑说:“我真的没有饿醒过。”

    冬梅不敢相信的看着卫国说:“真的?”

    卫国神秘的给冬梅说:“那阵子,虽然从地里打的粮食都要上交到村子,可是我爸妈会偷偷的留下一些,装在一口瓦缸里面,封上口,然后埋在后院的土里。每天夜深人静,村里人都睡了的时候,我妈妈偷偷起来,从后院把面缸挖出来,然后在厨房里面给我和弟弟妹妹烙饼子,完了再悄悄把面缸埋回去,生怕生产队知道。所以小时候,我们兄弟姊妹基本都没有饿过,而且还有小麦面吃呢。”

    冬梅听后,惊叹了一声说:“叔叔阿姨真厉害,可是就没有村里人发现过,可要挨批的。”

    卫国回忆着说:“好像有一次发现了,邻居的村民跑去村长那里告状说,半夜起来去茅房,发现我家灶房的烟囱在冒烟,肯定是拿了生产队的粮食,我爸妈被叫去后,他们解释说那不是灶房的烟囱,而是火炕的烟囱,半夜太冷,起来烧了个炕,结果没烧着,就冒了好一阵子白烟,没想到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两人边走边聊,聊的热火朝天,开心极了,似乎忘记了冬日里的寒冷。

    冬梅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名工人,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于是他让卫国给她讲讲工作单位的事情。

    卫国告诉冬梅,他所从事的行业是钻井,打一口两三千米深的井,一个井队一年只能够打一到两口井,而自己是技术员,主要从事技术方便的工作,还算是比较轻松。下了班,去食堂吃饭,不仅能吃饱,而且吃的还挺好,一个礼拜就能吃一回荤菜呢,晚上睡觉的地方是一种叫作“铁皮房子”的地方??????

    卫国讲的眉飞色舞,冬梅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的就羡慕起了卫国的工作。

    晚上,冬梅父母还没有干完活回来,于是冬梅留卫国在家吃饭,卫国说自己还不饿,他知道冬梅家的小麦面不多,想让她的弟弟妹妹多吃点,就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冬梅送卫国到村口,卫国依依不舍的告诉冬梅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冬梅知道崔家村和尹家村之间只有大约一公里的路程,不过她还是提醒卫国天烟地滑,走路要注意安全。

    卫国听到冬梅关心他的话,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他告诉冬梅说:”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一个礼拜后再来看你。”

    冬梅笑着点了一下头说:”恩。”

    说完恩,刚准备说再见,却听卫国又插了一句话说:“这一个礼拜,我要去县里买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手表,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冬梅一听卫国要买这么多东西,没有多想就问他:“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要花很多钱的。”

    卫国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这东西可派上大用场呢,不贵,在新疆工作的时候,我一天有两块钱的收入,一个月就六十块钱,买的起。”

    冬梅一听一个月能赚六十块钱,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心说一个月赚那么多钱,咋能花的完。

    卫国接着说:“我对咱县不熟悉,你工作了几年,你熟,不如你跟我一块去买吧,还有个挑头。”

    冬梅想这话也对,自己确实比较熟悉,就带他去吧,于是满口答应了卫国的邀请。

    卫国听到冬梅的话,瞬间心花怒放,内心里高兴的波涛澎湃,可是外表依然故作镇定说:“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说完卫国转身准备走,一想竟然忘记了说再见,于是转过头来,一紧张,忘记了控制结巴,便说:“冬?????梅,再????见。”

    冬梅看着卫国,笑容甜甜的回了声:“再见。”

    卫国走了后,在回家的路上,冬梅心说在外面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买大件说买就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其实,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卫国准备买了四大件之后,就把自己和冬梅的婚事提上日程,而且是要在两个月的冬休结束前,和冬梅完婚,他故意告诉冬梅去买四大件,而且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去买,目的就是想试探下冬梅愿意和他结婚不,结果没有想到冬梅竟然利索的答应了。

    此时,趁着夜色顺着水渠边上回家的卫国心里乐滋滋,已经开始想着和冬梅结婚后,带着冬梅上新疆的情景了。

    可是这头的冬梅,并不知道他买四大件的真实意义,只是以为衣锦还乡的卫国是单纯的给家里添置点东西而已,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想多了解一下卫国,至于结婚嘛,她心想怎么着也得到明年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胡吃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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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乍暖还寒,太阳早早就出来,照的地上的雪花开始慢慢的融化,原本冻着的土路也开始变的松软而黏糊。

    卫国骑着自家那辆破旧的二八加重自行车,来到了冬梅家所在的尹家村。

    进村子前,卫国在村里的合作社门前停了下来,进去买了几样当时的奢侈品:罐头,鸡蛋糕,挂面????

    冬梅家的头门打开着,父母已经出去干活去了,冬梅应约不见不散,所以在家等待着卫国。

    卫国把二八加重靠墙边停下,把礼当提下来,顺着冬梅家的院墙,往里面走着,光图了找冬梅,一不小心还被脚底下放的一个簸箕给绊的摔了一跤。

    冬梅在灶房里面,烧开了水,拿马勺往保温壶里面灌着热水。

    卫国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隔着窗户就看到了灌开水的冬梅,他刚要朝屋里叫冬梅的名字,却突然又刹住了,轻声咳了一下,他这是在自我提醒,接下来的说话,可不能结巴,一定要慢,要言语通顺。

    好不容易调整了过来,卫国嘴刚张开要喊冬梅,却突听一声:“崔卫国,你来了,坐下吃碗玉米糊糊吧!”冬梅一边盖着保温壶塞子,一边问候卫国。

    卫国要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忙应承说:“哎???对,不,不???了,我吃过早饭,不???吃了。”这句话说完,卫国恨不得在自己的嘴巴上抽几下,关键时刻掉链子。

    在厨房里,卫国一边溪流溪流喝着冬梅盛给他的玉米糊糊,一边出去把买的礼当提了进来。

    冬梅趴在灶火坑里,一边熄灭火星子,一边问卫国说:“你家不是有自行车么,怎么还要去买自行车啊?”

    卫国纳闷冬梅咋知道怎么骑着自行车来的,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

    冬梅把火星子熄灭了之后,又把跟前堆的柴火往后拨了拨,回答卫国说:“你刚一进来,就从窗子上看到你了。”

    听到这话,卫国一下子窘迫了起来,难道刚才狼狈的一跤也被冬梅看到了?

    卫国正思考着,就听冬梅继续说:“不好意思,刚才院子里的簸箕绊了你一下,都怪我,早上扫完地,忘记了收拾簸箕。”

    此时的卫国恨不得自己就是土行孙,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来也怪,卫国虽然是个慢性子,可是走路办事却很慌张,一不小心就会闹个笑话。

    出门前,冬梅把身上穿的那身旧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花棉袄和新布鞋,跟着卫国一起出门。

    卫国推着自行车走在右边,冬梅走在左边。

    刚走出村子,卫国就骑上自行车,叫冬梅跳上来,坐到后座上,带着她上县城去。

    可冬梅看着行驶的自行车,想上去,却束手无策,因为她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更不要说“上座”了。

    卫国骑着自行车走了一截子路,突然往后一看,竟然把冬梅甩了一大截,忙又返回去。

    冬梅不好意思的看着卫国的自行车说:“你骑车的时候,我上不去,你能不能先停下来,然后我再上去。”二八加重很高很大,卫国把自行车停下来后,使劲点着脚,脚尖才刚挨着地,等冬梅坐上去后,卫国才踏起了自行车。

    坐在车后座的冬梅,心里虽然很害怕,但是她不好意思抱卫国的腰,就双手抓着自行车的座子,一刻也不放松。

    卫国骑着车子,带着冬梅,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头顶上的太阳暖烘烘的照着大地,卫国觉得很有成就感,竟然不知不觉的哼起了小曲: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头顶天山鹅毛雪,面对戈壁大风沙,嘉陵江边迎朝阳,昆仑山下送晚霞,天不怕,地不怕??????

    冬梅听着卫国唱歌南腔北调,而且吐字一会关中方言,一会普通话,实在听不下去,就顺口打断了卫国的话说:“本来还想着今天去县城要坐蹦蹦车去的,没想到你还骑了车子。”

    卫国双手稳固的抓着自行车的手柄说:“坐蹦蹦车要三毛钱的车票,多贵的,三毛钱要买多少东西,我每次到县里,不是步行,就是骑自行车。”

    冬梅一听,心说虽然卫国当工人赚的钱很多,可是他依然这样节省,真难得。

    她接上卫国的话说:“就是,现在钱不值钱了,记得小时去县里,我妈只给我三毛钱,去了之后,用这三毛钱看了戏,买了零嘴吃,完了回来,还要给弟弟妹妹带一根甘蔗回来呢。现在就不行了。”

    卫国有同感的说:“是呀,那阵子,我最爱吃的拐枣,几分钱就能买一大把,现在要几毛钱呢。”

    两人虽然聊的很开心,可是卫国依然觉得这样不是很美气,而这不美气的地方,就是冬梅的双手始终抓着座子,而没有抱住他的腰。

    于是他灵机一动,在平整的乡间小路上,故意找着坑坑洼洼的地方往上骑,这样自行车就不自觉的颠簸了起来,再加上他还时不时的摇摆几下车头,吓的坐在后面的冬梅惊魂不已。

    路上人多,冬梅很害怕,可又不敢叫出来,随即厚着脸皮,一把抱住了卫国的腰。卫国乐滋滋的骑着车,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于是继续驶上了平坦的道路。

    自行车顺着光滑的柏油路,下了一个大坡就到了县城扶云县。

    扶云县位于关中平原西部,地势北高南低,耕地一望无际。

    县城坐落在一个很大的坑里面,由于地理环境的因素,限制了县城的扩大和发展,所以整个的县城显得集中而拥挤。

    今天刚好有集,县城里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卫国骑着自行车带着冬梅,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一个大石头跟前。

    卫国双手捏住刹车,左脚踩在大石头上,这才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冬梅松开卫国的腰,从后座上小心翼翼的下来,揉揉坐的发麻的屁股,心想终于到了,这一路可别提有多尴尬了,第一次见面,就搂人大老爷们的腰,真不是一个大姑娘该干的。

    到了县城之后,卫国并没有着急着买四大件,他知道姑娘家一般都嘴馋,所以先带她来到了农贸市场,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那时候,还没有三毛大饭店,会所,饭轩之类的高档餐厅,有的都是些路边的小摊点,可是当时人们觉的能在小摊子上吃一顿,也就很奢侈了。

    卫国推着车子,走在前面,冬梅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就进了农贸市场。

    冬梅诧异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卫国,心想不是来买四大件的么,怎么不去县城中心的百货合作社,怎却跑这儿来了。

    还没等冬梅想完,卫国转过身来,喜笑颜开的看着紧跟在后面的冬梅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咱先吃点东西,你想吃啥?”

    冬梅把脖子伸长,往集贸市场里面一看,只看到里面人头攒动,瞬间没了逛的心情,再加上自己也不饿,于是她拒绝卫国说:“来的时候,刚吃过早饭,一点都不饿,不想吃啥。”

    卫国虽然听见了冬梅说她不想吃饭,可是卫国没有在意,仍然挤着人群往里面走着。

    冬梅没法,只能跟着往前走。

    卫国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冬梅是不是在后面,他心里担心人多拥挤,不小心就会和冬梅岔开。

    当时不像现在,手机电话联系方便,那时如果走散的话,真是很难找见彼此。

    卫国看到前面一家卖攘皮子的摊点,旁边坐着吃的人很多,就走了过去,把自行车停在旁边,拉着冬梅一起坐到了小板凳上,并告诉老板,给调两碗攘皮子,多放辣子和醋。

    冬梅虽然肚子不饿,可是看见自己最爱吃的攘皮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哈喇子就开始在嘴里面打转转。

    攘皮子很酸很辣,很符合扶云人的口味,冬梅一边吃着攘皮子,心里一边想这卫国,别说还看不出来,蛮体贴,不仅知道自己爱吃攘皮子,而且还知道自己爱吃醋和辣子,一定是他提前从我弟弟妹妹那里打听到的,想完,冬梅脸上露出了花儿一般的笑容。

    坐在她旁边的卫国,狼吞虎咽的吃着,辣的直流鼻涕,殊不知卫国并不知道冬梅的喜好,只是自己比较喜欢又酸又辣的攘皮子而已。

    卫国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继续吃。

    冬梅看着卫国吃饭虎虎生威的样子,心里纳闷卫国好像比自己还喜欢吃攘皮子。

    从攘皮子摊点上刚起来,卫国又看见了不远处一个老汉在卖油糕。

    油糕做好后,往油锅里一扔,只听刺啦一声,香喷喷的油糕就出锅了。

    于是,卫国问刚吃完攘皮子,还在擦嘴的冬梅说:“走,咱去吃油糕,你爱吃油糕不?”

    冬梅一听油糕二字,立马来了精神,记得小时候,每逢爸妈去县城,给他们带回来的吃的里面,最好吃的就是油糕了,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草色的纸,包着刚从油锅里出来,金黄灿烂的油糕,冬梅轻轻的咬了一口油糕,陷就溢出了出来,如一条粘稠的小溪,顺着金黄的油糕顺流而下,冬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流出的馅,真是香甜美味极了。

    这次,冬梅比卫国多吃了两个油糕。

    离开摊点的时候,冬梅还给在地里干活的爸妈,上学的弟弟妹妹一人买了一个油糕包了起来。

    集贸市场里面人潮如水,顺着人流一路,冬梅和卫国一人又喝了一碗油茶,接着一人吃了一块靖糕。

    路过麻花小摊,每人又顺了一根麻花,边吃边往前走。

    “酒足饭饱”的卫国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去了,要是再顺着摊点走下去,胃真要炸了。可是看看刚才还说吃了早饭,一点不饿,现在却见啥吃啥的冬梅,卫国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转了一弯,绕过了一个圈,马上就要出集贸市场,卫国心里暗喜,想在胃被撑出胃下垂之前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卫国正高兴着,却突然看见冬梅站住了,而且她的眼睛发亮,好像看到了什么亮点。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笑的绽开了一朵花,拉着卫国的衣服角说:“蜂蜜粽子,蜂蜜粽子,终于找见了,可好吃了,快走。”说着就走上前去。

    跟在冬梅屁股后面的卫国满心的无奈,心说,刚才是我拽着你吃,你不吃,现在怎么突然角色反转,开始主动挑头。

    冬梅告诉卖蜂蜜粽子的老大妈说:“给我来一个,给他来两个。”

    说完,笑着看着卫国继续说:“这个蘸着蜂蜜可好吃了,你要是两个不够,给你再要几个,咱们吃完这个了,再去喝醪糟汤??????”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四大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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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集贸市场出来,卫国挺着个圆圆的大肚子,胃里面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刚才吃的那四个蜂蜜粽子全给吐出来。

    而冬梅却无比的开心,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

    虽然她也觉得食物已经吃的塞到了脖子口,可是好吃啊,美味啊,享受啊,从来没有这么放得开,如此的大吃一回。

    在百货合作社里面,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两人转了一个圈子,基本能看的商品都看了个遍,可卫国迟迟不下注意,光看不买。

    等了许久,卫国终于对冬梅说:“冬梅,我大老爷们的,大老粗,也看不懂买哪个好,哪个不好,你就给咱们看着买吧。”

    冬梅也转的两眼发昏,环视着四周的商品回答卫国说:“我来挑咋行,又不知道你的喜好,万一我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怎么办。”

    卫国挠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着说:“不用管我喜欢不,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冬梅听着卫国说的话,字字入耳,可是还是没有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只要我喜欢就行了,于是回答卫国说:”给你家买,还是你挑吧,我挑不来。“

    卫国看着前面的几辆不同牌子的自行车说:“咱先去买自行车,金鹿牌,凤凰牌,飞鸽牌,永久牌,二八,还是二六,你来挑吧。”

    在卫国的死皮赖脸下,冬梅实在推辞不了,心想也许是卫国真的挑不来,自己好坏在城里呆了些年,对牌子还是比较了解的,于是她就主动承当起了“买主”的责任。

    最后,从百货合作社出来的时候,他们手里推着二六加重飞鸽牌自行车,车子上架着蝴蝶牌缝纫机,怀里抱着凯隆牌收音机。卫国的手腕上还带了一个梅花牌手表,本来给冬梅也要买一块的,可是冬梅硬是没要,她觉得一是不想花卫国的钱,二是那种贵重的东西,自己也消费不起。

    这头,卫国妈和卫国爸,中午吃了饭,就来到了冬梅家。

    他们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农村进门不用敲门,只要头门开着,就直接推开进去了。

    冬梅爸妈刚好不忙,一看是二位老人来了,忙把他们迎进了里屋,脱了鞋,让坐到了炕上。

    四位老人坐在热哄哄的炕上,拿杯子盖着腰部以下,非常的热乎。

    卫国爸不善言辞,坐在炕上一句话不说,只是时不时的笑一下,全凭卫国妈在不停的说。

    谝完了闲话,卫国妈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告诉冬梅爸妈,他们二老这次来是商量卫国和冬梅的婚事的,看二位老人意下如何。

    冬梅家刚好相反,冬梅妈坐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冬梅爸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一堆,一听结婚,冬梅爸并不觉得意外,他是个守信用,讲道理的人,自从小时候给两个娃娃定了娃娃亲之后,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女子是要嫁到卫国家的,他笑了笑,心里还是比较高兴,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卫国妈一听冬梅爸双手赞成卫国和冬梅的婚事,于是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彩礼钱,一边说卫国冬休到二月底就要去新疆上班,咱们就把婚事定到二月底吧,具体日子,我回去找个先生算一下,找个吉利的日子,再通知你们。

    冬梅爸看着卫国妈手里拿出的彩礼先是一愣,然后说这是?

    卫国妈喜笑颜开的说这是四百块彩礼钱,您们不要嫌弃少。

    在旁边的冬梅妈赶紧插话说我们咋能嫌少,咱这里一般结婚的彩礼钱就是个二百块钱左右,你们竟然多给了一倍,太多了,还是抽掉一半吧。

    卫国妈不肯,说什么也要把四百块钱一分不少的给冬梅家,她说别推脱,拿着,当初娃娃还小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上冬梅了,就看上她个子高,长的漂亮。我们老两口个子低,生的四个娃都个子低的很,就想着将来冬梅给我们崔家生个娃,个子一定高,祖祖辈辈就盼着有个高个子的后人。

    说完卫国妈爽朗的笑着把四百块彩礼钱,递了过去。

    可冬梅爸说什么就是不收,他说人嫁女子彩礼都是二百,我这里收四百,要是让人知道了,非笑话我老尹见钱眼开,卖女子赚钱,你抽掉一半吧。

    四百块彩礼钱,在四位老人之间推来推去,气氛瞬间就变的很尴尬。

    还是卫国妈想的多,她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她硬把钱放到了炕沿子上,然后笑着对冬梅爸妈说,钱你们收下,不要怕人笑话,今天卫国出去买了四大件回来,就放到你们家,嫁冬梅那天,你们把这四大件抬过来,就说是你们娘家给陪过来的,这样绝对不会有人笑话你收了四百块钱彩礼钱。

    冬梅爸还想拒绝,可是看到卫国妈意志坚定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推来推去。旁边的冬梅妈赶紧插话说这样也行,以后就让冬梅好好孝敬二位老人才是。

    二位老人走后没有多阵子,卫国就和冬梅推着“四大件”进了家门。

    吃了饭,冬梅去洗碗,冬梅爸热情的过来和卫国聊天。

    卫国看着身体硬朗,足足比自己高出十公分的冬梅爸热情的叫了声叔叔。

    冬梅爸和卫国聊的热火朝天,问长问短,询问他是哪个中专毕业的,工作单位如何,工作辛苦不辛苦,新疆怎么样,在那边想不想家,能不能吃饱,多长时间回一次家?????

    卫国一五一十的详细回答了冬梅爸的问题。

    最后,冬梅爸慈祥的看着卫国说:“你愿意我家冬梅不?”

    卫国突然听到冬梅爸问出这个问题,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觉的十分的不好意思,他顿了顿,丢掉了以往的薄脸皮,“咬牙切齿”的说:“我愿意呢。”

    冬梅爸听到卫国的回答很坚定,于是来了兴趣,继续问他说:“不错,是个好小伙。不过,要娶我家冬梅的人,必须是个聪明人,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能回答上来,而且要回答正确,才算个聪明人,才能娶走我家冬梅。”

    卫国微笑着说:“好!”

    冬梅爸看着卫国说:“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好回答,我问你,一斤铁和一斤棉花,哪个重?”

    卫国听到冬梅爸的问题,差点笑了出来,心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以为有多么高深莫测呢,回答这个问题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冬梅爸,自信的回答说:“当然是铁重了。”

    冬梅爸听到卫国的回答,愣了半天,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朝卫国笑了笑说:“恩。”然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卫国走的时候,告诉冬梅,这四大件就放到她家里。

    冬梅诧异的问卫国为什么不带走。

    卫国说东西太多,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带不走那么多东西,等下次再来拿。

    冬梅想想也是,卫国单薄的身子,回家还要走一公里的路,怎么拿得下这么多东西,于是就让卫国把东西放着,她替卫国保管,等改天卫国有空了,过来拿。

    这时,冬梅爸却从里屋走了出来,嘴里抽着旱烟说:“这些东西还是先拿回去吧,放到这里不但不方便,也不是个事。”

    卫国看到冬梅爸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气仿佛非常的认真,于是拿不定注意是该带走四大件,还是留下四大件。

    就在卫国踌躇不定的时候,冬梅站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就放到咱家里呗,又不碍事。”

    冬梅爸一听女儿的话,这不是明摆着朝着卫国说话,看来女儿是真心愿意卫国,愿意这门婚事了,于是他严肃的表情绽开了些,对卫国笑着说:“既然冬梅让你把东西留下,那你就留下吧。”

    卫国看到形势朝着自己好转,于是紧张加高兴的说:“谢谢?????叔叔,我???走了???再见。”

    冬梅一听卫国说话结巴的口吻,就知道他又紧张了。

    晚上,冬梅躺在暖和的火炕上,脱了棉袄,刚准备熄了煤油灯睡觉,就听见母亲在屋子外面叫她开门。

    冬梅开了门,看见母亲披着衣服,头发也没有扎的就过来了,显然是刚睡下,心里有什么事情,又起床找她谈来了。

    母亲坐上了冬梅的炕,用手把脸揉了揉说:“差点就睡着,都望了给你说个事了。”

    冬梅拿绣花针把煤油灯的捻子往粗挑了挑,问母亲说:“啥事情,还这么十万火急的,明天说不行嘛。”

    母亲把被子往身上盖了盖说:“也行,不过估计你也知道大概。”

    冬梅下炕,拿起装煤油的小壶,往灯里倒了点煤油,心想母亲平时说话都直言直语的,今天怎么还卖起关子了,于是问母亲说:“你说吧。”

    母亲干了一天的活,很累,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趟了下去,看着冬梅说:“到时候,你跟卫国去新疆呢,还是留在婆家种地呢。”

    听了母亲的话,冬梅很纳闷,心说和母亲交流二十多年了,今天竟然听不懂母亲的话,什么在婆家种地,去新疆的,于是她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问母亲说:“妈,你是不是瞌睡了,再说胡话呢,啥意思,恕请直言。”

    母亲突然被逗笑了,心说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什么直言,于是她直截了当的问冬梅说:“你二月底和卫国结婚了后,你准备跟他去新疆呢,还是呆在村子里务农呢。”

    听到母亲的话,冬梅一下子笑了出来,说:“什么结婚,我和卫国才刚开始谈,刚开始你懂吗,还没想这么快就结婚呢。”

    母亲看着女儿淘气的表情,心说都这会了,还和我装蒜,跟卫国出去把四大件都买回来了,还让卫国把四大件都留在家里面,姑娘家大了,都不害羞了,这回可却突然跟我装洋蒜,于是她说:“卫国爸妈今天来咱家,给了四百块钱彩礼钱,日子定到二月底,你和卫国一结婚,我也就放心了,再不管你了。”

    冬梅大吃一惊,怀里抱着的枕头都掉到了炕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说:“妈,你说什么呢,真的假的,你答应了吗?”

    母亲纳闷女儿的反应为什么如此惊奇,她说:“答应了啊,彩礼四百,你爸嫌多,卫国妈就说把四大件放咱家里,就说咱给陪嫁的。今天,你不也替卫国说话,让把四大件留到咱家呢吗?”

    一直还蒙在鼓里的冬梅,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陪卫国去买的四大件,原来是给自己结婚用的四大件,怪不得卫国要她挑,而且只要她喜欢就行。

    冬梅委屈的看着母亲,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说:“妈妈,这可咋办呀?”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婆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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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冬梅,突然觉得很可笑说:“什么咋办呀?这么好的婆家哪里找去呢,何况卫国还是商品粮,打着灯笼都找不见,你就偷偷的钻到被窝里面笑去吧。”

    说完,母亲就披上衣服出门去里屋睡觉了。可冬梅并没钻到被窝里面笑,而是钻到被窝里面偷偷的哭了一场。

    这天,卫国来到冬梅家,带冬梅去他家看门子。

    关中风俗,结婚前,女方的要去男方家里面,看看他们家的情况:头门怎么样,大不大,门扇是铜的,还是铁的,院子宽敞不宽敞,几间房子,是瓦房还是泥土房子????

    卫国和冬梅一路顺着水渠走着,不到半个小时,就进了崔家村。

    卫国家在村子的中间偏西头。

    卫国和冬梅从东头进的村子,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冬梅看到卫国家的头门很小,而且门扇子是铁的,首先给人一种门面很寒酸的感觉。

    进门前,冬梅心想,上学的时候,记得卫国穿的衣服总是很破,补丁很多,布鞋总是很脏,好像就没干净过,今天再看看这头门,于是她马上联想到了卫国家的情况,里面一定也很破败。

    卫国很绅士的推开门,卫国爸妈热情的迎了出来。

    冬梅和二位老人打过招呼之后,放眼四周,另冬梅惊讶的是,卫国家的院子非常的宽敞,是一般农家院子的两倍,院子的前面有一棵苹果树,中间靠后面,有一颗很大的枣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枝繁叶茂,秋天的时候果实累累,不仅如此,卫国家还有五间房子,而且全部都是瓦房,只有灶房是泥土房。

    而自家的条件在尹家村算是好的,也才只有三间瓦房,如果把卫国家放到他们村子里面,条件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冬梅不禁对二位老人刮目相看,心里感叹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露富。

    卫国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之前一直很穷苦,直到土地包产到户后,凭借着卫国父母的勤奋踏实,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才慢慢的把日子过到了前头。

    一家人坐在炕上,卫国爸妈热情的给冬梅端来了瓜子,花生,枣子。

    冬梅看到瓜子花生后,不禁就想,卫国家的光景真的很好。(那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瓜子花生,平时根本没有。)

    卫国从旁边的屋子还给冬梅端来了一碟冬梅不认识的东西让她吃。

    冬梅看着这东西,椭圆形,长条状,扁扁的,捏了一个吃在嘴里很甜很好吃,她忙问卫国这个东西是什么。

    卫国看着冬梅吃的很香的样子,给她解释说:“这个是葡萄干,是专门从新疆克拉玛依带回来的。”

    冬梅只吃过葡萄,从来见过葡萄干,更别提吃了,她好奇的问卫国这个东西和葡萄是一种树上长的么?

    卫国解释说葡萄干就是葡萄在克拉玛依那种特定的气候里风干之后,才变成葡萄干的。

    冬梅觉得很神奇,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同时,她也想克拉玛依一定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那天,冬梅竟一个人,吃了大半碟子的葡萄干。

    冬梅回到家后。

    冬梅妈凑上来问冬梅崔家咋样,他父母看的上你不,对你好不好。

    冬梅还回味在葡萄干的好吃中,她说卫国家很好,卫国父母也很好,尤其是卫国妈妈,特别的热情,一个劲的瞅着自己看,还把花生和瓜子拨开了壳壳给她吃,恨不得在她脸上亲一口呢,将来嫁过去之后,婆媳关系一定很好相处。

    冬梅妈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女儿太单纯,根本不知道复杂的婆媳关系,即使她现在对你非常的好,可是一旦过了门,就要另当别论了。

    二月底,乍暖还寒,**已至,万物发芽。

    在一片祥和的炮竹声中,一股充满了喜气的氛围中,顶着红盖头的冬梅,嫁进了卫国家。

    那时的婚礼很简单,既没有戒指,也没有婚纱,简简单单的举行了个仪式,亲朋好友闹了闹洞房,就算是喜结连理了。

    第二天,作为新媳妇的冬梅早早的就起床,按照规矩,她首先要去敲开公公婆婆睡的里屋的门,然后端起公婆屋子里的尿盆,然后去后院倒掉。(那时的农村因为厕所在后院,所以晚上睡觉,屋子的地板上都要放个尿盆才行)。

    接着又开始打扫卫生,先扫院子,完了后用轱辘从水井里面打水,倒满整个水缸,再做好一家人的早饭,而且要亲自把早饭端进公公婆婆的房子,端到他们所在的炕上,他们吃了后,再把碗端出来,洗掉。

    接着背上水,拿上干粮,拉上架子车,带上劳动工具,一家人去地里劳动,中午不回来,整整要劳动一天,等到下午天麻麻烟,回到家,媳妇必须先做饭,吃完饭后,接着给公公婆婆烧炕,给他们端水洗漱,完了才能忙活自己的事情。

    一天下来,趟在炕上的冬梅累的都感觉快散了架,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这天,像往常一样,劳动了一天回到家里。冬梅作好饭后,把饭端进了公公婆婆住的里屋,可婆婆不但不没有接饭,而且看都不看冬梅一眼。

    冬梅有些纳闷,她知道婆婆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跟自己说,而且脸烟了一天。这让她很难接受,相比之前没有结婚时的热情,和现在的冷冰冰,她觉得落差很大。

    她努力思考着,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作的不对,或者说是作错了,没有按照规矩来。冬梅吃了饭,一个人在灶房里面洗碗,而卫国已经去洗刷准备睡觉了。

    这时小姑子走了进来,看到嫂子沉默寡言,就走上前去,把碗放到后锅的热水里,关心的问嫂子道:“嫂子,咋了,怎么不高兴。”

    冬梅把正在吃的饭放到案板上,本来很饿的肚子,也不饿了,她说:“不知道咋了,妈一天都没有给我好脸,我把饭给她端过去,她也不吃,你说说我到底啥地方作错了?”

    小姑子找了个小板凳,和冬梅坐一起,对她说:“你别生气,妈的家法大的很,这个我们从小就知道,你要适应,肯定是你啥地方作的不对了,别多想,明天你好好表现就行了。”说完,小姑子起身就去自己屋子了。

    冬梅默默的从灶房的地板上站起来,在后锅的热水里,洗着全家的碗筷。

    一天,一家人在地里干完农活,回家前,冬梅用背篓背些在地头捡的柴火,回家好烧炕用。

    卫国家的背篓很别致,腰细,口呈喇叭形,底部呈方形,容积比较大。

    冬梅多背了些柴火,心里高兴的想,这些柴火预计能够两天烧炕用。

    可当她背满了柴火,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婆婆在后面叫住了。婆婆放下手里的锄头,厉声问她道:“你把背篓填那么满干什么?不知道背篓太重了,系带容易断吗?”

    冬梅摸了摸背篓的系带,觉得它很结实,应该不会断,就回了婆婆一句说:“这系带很结实,怎么能断掉。”

    婆婆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个刚过门的媳妇,还敢顶婆婆的嘴,于是放大了嗓门说:“你还能的很,这背篓我背了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吗?”

    冬梅听到婆婆骂人的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说:“一个背篓能值多少钱,要是系带断了,咱去修一下,就花个一毛多钱。”

    卫国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不仅对自己的儿女要求很严格,且对媳妇要求更是严格,心想一个小辈还敢连续给长辈还嘴,于是骂冬梅道:“你给我滚回去,把背篓放下,别让我再看见你。”

    此时的卫国,站在母亲和媳妇之间,无奈的低着头,只能任凭母亲对媳妇的教训。

    冬梅一气之下,把背篓放到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听见婆婆继续在后面对自己骂骂咧咧。

    那天回去,很累很饿的冬梅,没有吃饭,也没有烧炕,躺在冰冷的炕上,她的泪水顺着着脸颊慢慢的往下流着。

    卫国给冬梅端进来了一碗饭,让冬梅吃。冬梅抹了一把眼泪,仍旧躺在床上不说话。卫国没法,坐在炕沿子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炕上躺了个把小时,冬梅还是下了炕,她知道,现在这个家里,如果作为新媳妇的自己不烧炕的话,就没有人烧炕,她含着眼泪,烧暖了家里所有的炕。

    半夜,躺在床上的冬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打心里不生婆婆的气,因为母亲告诉过自己刚进门的媳妇,不要说受气了,就是挨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家村子东头军海家的媳妇,就几次被婆婆和公公打的哭天喊地。

    冬梅委屈就委屈在这个家里,婆婆什么都要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而且凡事都要按照她的心思和想法来,否则她就大发雷霆,冬梅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的冬梅觉得已经很困了,刚准备睡觉,就听睡在旁边的卫国开口说话问她:“怎么叹气了?”

    冬梅想大半夜的卫国估计早就睡着了,一定是在说梦话,就没有理睬他。可不曾想,卫国又说:“别生气了,我的冬休假期快到了,想不想跟我去新疆克拉玛依?”

    这时,冬梅才确信卫国没有说梦话。其实,卫国知道冬梅一直没有睡,所以他也一直陪冬梅醒着。

    冬梅翻了个身子,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卫国说:“你个家伙,半夜不睡觉,突然来一句话,想吓死人呀?”

    卫国故意把声音压低,学着很恐怖的声音说:“你不是也没睡吗。”

    冬梅被卫国逗乐了,她觉得卫国学鬼说话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倒是很搞笑,于是她问卫国道:“你刚才说什么?”

    卫国笑了笑说:“我快到假了,你跟我去新疆吧,去克拉玛依,我的工作单位。”

    冬梅还没有想过自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说:“要是我去了那里,你们都是商品粮,不要我这个农民咋办?”

    卫国把冬梅身上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冬梅盖的更严实了些说:“农民多着呢,一个商品粮配一个农民。”

    冬梅诧异的问卫国:“啊?农民也可以当工人吗?一个商品粮配一个农民是什么意思?”

    卫国细细的解释道:“单位女同事少,男同事多,比例失衡。男同事们都回老家找媳妇去了,结婚后,都领了过去,别担心,像你这样的女孩多的是,都是从农村来的。”

    冬梅想了想,故意逗卫国说:“原来是这样,你找不下媳妇了,所以才找的我,对不对?”说完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卫国一看,心想冬梅本来心情快要转好了,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心情又不好,于是抱歉的说:“不是,不是,我是从小都喜欢你的,暗恋你多少年了,这叫有**终成眷属,不叫找不下媳妇才找的你。克拉玛依可好了,瓜果又多,又香甜可口,尤其是葡萄干,多的你吃都吃不完。”

    听卫国这么一说,冬梅来了兴趣,同时也为自己不再受婆婆的气,而感到庆幸,于是她问卫国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卫国翻了个身子,平躺着说:“早着呢,还有好多天呢。”

    冬梅焦急的问:“早着呢,到底啥时候走啊。”

    卫国闭着眼睛,一副瞌睡的样子说:“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就跟我启程去新疆克拉玛依。”

    冬梅“啊”的叫了一声说:“这也走的太快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快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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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冬梅和卫国提着大包小包,从村子里走到一个叫作锅吊的柏油路口,坐上蹦蹦车赶到县城,又转车到省会城市西安。

    等坐电车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太阳红彤彤的照着大地,冬梅热的头上出了汗,卫国忙从口袋里面掏出花手帕给冬梅擦汗。

    冬梅看到卫国手里拿着个花手帕,奇怪的问:“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还用个花手帕。卫国给冬梅擦完汗后,又把包里背的绿色军用水壶拿出来,让冬梅喝水,解释说:”这个花手帕是用来包东西的。”

    冬梅把军用水壶的口拧开,大口的喝了几口水,消解了干渴,觉得清爽多了,问卫国道:“花手帕包东西,你是包的洋糖吗?”(洋糖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用纸包着的水果糖,很普通很廉价。)

    卫国不说话,用手在裤子口袋里面掏了半天,终于掏了出来。

    冬梅把水壶的系带挂在脖子上,看着卫国笨拙的掏着东西,心想卫国还真有心,知道自己喜欢吃洋糖,还专门带着。

    可是,另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卫国从口袋里面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只漂亮的女士梅花牌手表。

    卫国低着头,憨憨的笑着,把冬梅的手拽过来,然后笨手笨脚的给冬梅带在了左手上。

    原来卫国是要给冬梅一个意外的惊喜,他心里知道,那天一起去买四大件,冬梅其实是很喜欢梅花牌手表的,可是嫌贵,不舍得买,于是婚后的一天,他悄悄的去县城里给冬梅买了梅花牌手表。

    冬梅看着手腕上漂亮的手表,说不出的高兴,心里瞬时涌荡着一股幸福的感觉,可那时的人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更不要说接吻了。

    冬梅幸福的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她双手抓住卫国的手,握的很紧,心里默默的在说自己真是个幸福的姑娘,找到爱自己的男人。

    此时,一阵凉爽的微风迎面吹来,拂过冬梅的面容,卫国看到穿着花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冬梅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火车是晚上十一点从西安发乌鲁木齐的。

    平时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卫国就买站票或者硬座,考虑到姑娘家受不了几天几夜的颠簸,卫国就破天荒的买了两张卧铺票。

    火车上,卫国睡上铺,冬梅睡下铺。

    第一次坐火车,那种新奇感,并没有让奔波了一天的冬梅觉得累。卫国已经进入梦乡,冬梅却还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外面的景色,虽然外面一片漆烟,可是冬梅却饶有兴致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清晨,一缕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冬梅。

    她抬头看看上铺的卫国,发现卫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忙坐起来,心想卫国去哪里了,是不是走丢了。

    正在冬梅担心的时候,发现卫国提着一个热水壶走了过来,他看着冬梅说:“你睡醒了,揉揉眼睛,准备吃早饭。”

    冬梅看到了卫国,顿时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寄托和依靠,身边如果没有卫国的话是不行的。

    卫国给冬梅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热水,紧接着提溜过来一个大包,包里面背着馒头和锅盔,还有一瓶用罐头瓶子装着的油泼辣子。

    卫国放下暖水壶,坐在冬梅的跟前,提起杯子要跟冬梅碰一下。

    冬梅把睡乱了的头发拨了拨,笑着说:“又不是喝酒,还碰一下。”

    卫国小抿了一口水说:“苦中作乐嘛,就当白开水是酒了,要不还有三天的旅程怎么过呢。喝吧,不烫。”

    冬梅喝完一杯子热水后,觉的整个人舒服多了,嘴也不干了,嗓子也不难受了。

    在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却产生了分歧。卫国从包里面掏出两个馒头,掰开后,往里面夹上油泼辣子,又撒了点食盐,合住捏了捏,生怕油辣子从馒头里面掉出来,弄脏冬梅的花棉袄,然后双手递给冬梅。

    可冬梅却不喜欢吃馒头夹辣子,她推了推卫国的手说:“馒头太厚了,我想吃锅盔加辣子。”

    卫国看了看冬梅,把辣子夹馍放到旁边,又开始掰开另一个馒头,准备给里面夹辣子,他不高兴的回答冬梅说:“先吃馒头,馒头软,三天的时间,不吃馒头的话,就风干了。锅盔嘛,等馒头吃完了再吃。”

    可冬梅就想吃锅盔夹辣子,因为锅盔薄,而且硬,又辣有好吃。

    卫国没法,就从包里拿出一大片锅盔,掰了一块下来,给冬梅夹好辣子,递了过去。

    冬梅吃着锅盔加辣子,看着窗子外的风景,觉的世界上再没有比锅盔夹辣子更好吃的东西了。

    这就是他们的早餐,简单而美味。

    中午,列车员推着香喷喷的盒饭,在列车道里叫卖。

    隔壁乘客买了一碗,吃的很香。冬梅看到盒饭里盛着米饭,米饭的上面盖着有肉丝的炒菜,馋的直往肚子里面咽口水。

    卫国把列车员喊过来,从口袋里面摸着钱说:“给来两份盒饭。”

    列车员端出盒饭,一边说:“一份一元,一共两元。”

    冬梅一听傻了眼,怎么这么贵,她在县城里上班那阵,吃一碗哨子面才三毛钱,一份盒饭竟然要一块钱,她看着卫国想说太贵,但又怕隔壁听见了笑话他们,便违心的说:“咱们不要了吧,盒饭不好吃。”

    卫国诧异的看着冬梅说:“你没吃过,盒饭可好吃了,是米饭,比面好吃多了。”

    看到列车员把盒饭已经放到了桌子上,冬梅忙给卫国使着眼色,意思让他把两份盒饭退回去。

    卫国看不来冬梅的眼色,以为冬梅嫌弃两份太少了,(因为关中只产小麦,不产水稻,所以物以稀为贵,大家一年只吃一两回奢侈的大米),于是他又在口袋里面掏了掏,掏出五块钱后,对着列车员说:“那就再来两份吧。”说着就要把五块钱给列车员。

    冬梅一看急了,按耐不住,挡住卫国的手,看着列车员说:“列车员师傅,不好意思,对不起,太贵了,我们不要了。”

    列车员先一愣,然后一边把桌子上的盒饭往回端,一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卫国跟冬梅说:“神经病。”

    顿时,卫国和冬梅都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

    舍不得吃盒饭,接下来的三天,两人上顿下顿都吃馒头夹辣子,和锅盔夹辣子。

    火车上的第三天,睡在下铺的冬梅肚子里面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的不行。

    卫国把冬梅扶起来,拿着水杯子给她喂了半杯热开水,还是不顶用。

    卫国看着闭着眼睛,一副难受样子的冬梅告诉她:“你可能晕车了。”

    冬梅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也不知道晕车是什么意思,反正她觉的晕车应该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跟生病差不多,她睁开眼睛,很虚弱的看着卫国说:“晕车是啥病?会要人命吗?我觉的我都不行了。”

    卫国听着冬梅的话,差点笑出来,他强忍住笑说:“晕车,不是病,就是车把你摇晕了,你晕倒了你知道吗?”

    冬梅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下,差点吐出来说:“晕倒了,不还是病吗?你能给我找点药去吗?我真的不行了。”

    卫国给冬梅解释说:“这个病,等你下车了,就好了。不用吃药。”

    可是冬梅不行,她祈求着看着卫国说:“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下车了,我就没了。”

    卫国没法,就扶冬梅躺下后,顺着列车过道,去找列车员要药。

    列车的过道狭窄而拥挤,卫国一边走,心里一边思索着该怎么说,他最怕的事情就是求人,每当求人的时候,他都觉得如临大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愁眉苦脸的往前走着,突然看到前面四五个人蹲在拥挤的过道里,周围一圈人围着看热闹。

    卫国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忙凑了过去,拨开人群,想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的迷住了卫国。

    他看到四个人蹲在一起,一个庄家,三个玩家,庄家摇麻将色子,然后发扑克牌,按照一定的游戏规则出牌,不一会,庄家就赢了三个玩家的钱。

    钱虽然都是毛毛钱,可是拿在手里有好厚一沓子,卫国估计有将近十块钱呢。

    一看庄家赢了钱,周围的人都争着抢着当庄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蹲下当庄家,一圈下来,赢了五六块钱,转身走了。

    一个老大爷又蹲了下来当庄家,不一会赢了将近十块钱,又走了。

    卫国一看,动心了,心想天底下还有赚钱这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可是那个年轻小伙子和老大爷都很实在的样子,而且赢了钱就走,应该不是骗人的,于是卫国要求自己当庄家。

    周围人拥簇着卫国坐上了庄家的位置,他按照游戏规则掷了色子,然后发牌,一圈下来,果然赢钱了,而且赢了五块钱,比自己上两天班赚的钱还要多。

    卫国心里乐开了花,高兴的继续摇色子,发扑克牌。
章节目录 第九章 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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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又一圈下来,按照规则,卫国输了十块钱。

    卫国交出了刚才赚的那五块钱,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给了玩家。

    卫国不服气,心想那一届自己运气不好,这一局绝对能赢,于是他又开始摇色子,发扑克牌。

    事与愿违,这一把,他又输了,而且输了十五块钱。

    卫国把十五块钱从口袋里面掏出来后,又从**里面掏出更多的钱,他想就玩最后一局,只要赢回来输掉的那二十块钱就行了。

    这一局下来,卫国不但没有捞回血本,反倒又赔进去二十块钱,这下一共输掉了四十块钱,将近一个月的工资都输没了。

    卫国输钱输红了眼,他心一横,干脆拿出缝在**口袋里那一百二十块钱,这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他决定全部押上去,不论输赢,他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和他一起玩的三个玩家,一看卫国拿出了这么多钱,瞬间眼睛都变绿了,恨不得赶快把那一百块钱诈骗过来。

    他们催促着卫国快点摇色子,发牌。

    就在卫国把钱押在地上,准备摇色子的一刻,冬梅赶了过来,她挺起虚弱的身子,一把抓住卫国的手,把那摇色子的碗摔在了地上,怒视着卫国说:“他们都是骗子,在骗你的钱,你跟我走。”

    陷入进去的卫国已经分辨不来,他把冬梅的手拿开,说:“我就玩最后一把,一把,就走。”

    说着卫国就重新拾起了小碗和色子。

    冬梅见状,一脚踢翻了小碗,色子也踢的滚进了人群。

    这时,那三个玩家,和旁边的几个人终于露出了穷凶极恶的面容,他们嘴里骂着冬梅,一个玩家还站起来,用手揪住冬梅的衣服领子,准备殴打冬梅。

    一看这阵势,卫国才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而且周围的好几个人都是托,原来自己被骗了,于是他一个巴掌,打开了揪住冬梅手的那个玩家。

    骗子被打了后,瞬间原形毕露,其中的三个人围住了卫国和冬梅,刚才被打的那个玩家,冲过来,很麻利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锋利无比,在太阳光下,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

    他恶狠狠的看着卫国说:“他妈的,敢打老子,我一刀捅死你。”(八十年代初的列车上治安是很乱的)

    话毕,他就拿着匕首朝着卫国的肚子捅了过来。

    人在危机时刻是没有反应的,卫国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躲闪。

    可就在这时,冬梅由于晕车,虚弱,再加上惊吓,在手持匕首的玩家走上来的时候,一下子晕了过去,哧溜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冬梅倒了下去,还以为被玩家戳了一刀,忙惊慌失措的四散走开,其中有人愤愤不平的说:“真是畜生,连女人也捅。”

    还有人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手持匕首的玩家也很纳闷,自己还没动手的呢,怎么人就倒了下去,于是把匕首藏起来,跟着同伙朝后面的车厢逃去。

    这时,列车员闻讯赶了过来,平息了紧张的气氛,掐冬梅的人中,救醒了冬梅。

    吃了晕车药的冬梅好多了。

    她坐在下铺,望着窗外的风景,理都不想理卫国一下。

    知道自己作错了的卫国低着头,坐在她的旁边,不停的道着歉。

    冬梅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县里轮胎厂上班的时候,就见过这个骗术,你在外跑了多少年了,都看不出来他们几个是骗子,真不知道你怎么在外面闯荡着。”

    卫国像受了批评的小孩子一样,低声说着:“我错了。这不是,最后的一百二十块钱还在吗?输了四十块钱,就算交个学费,长个记性。”

    听到这话,冬梅一下子来了气,她转过身来,两个**花辫子也甩的绕了一圈,她看着卫国,眼睛里面的泪水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说:“四十块钱交个学费,你钱多的烧的慌吗?我在轮胎厂的时候,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卫国低着头,手搓着衣角说:“不就十块钱嘛,我一个月就挣回来了,至于吗?”

    冬梅哭的更厉害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钱到是个小事,你没看刚才那个人手里拿把刀,那可是杀人的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办,你考虑过没有。”说完,冬梅哭出了声音。

    听了冬梅的话,卫国瞬间也觉得自己很荒唐,自己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一点也不像一个男子汉,一个大丈夫,卫国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一把把冬梅搂在怀里,两个人都哭的稀里哗啦。

    火车一路翻山越岭,穿过了无数的隧道,趟过了数不清的河流,经过茫茫的戈壁,和金黄色的沙漠,最后终于抵达了新疆的省会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中北部,天山中段的北麓,是新欧亚大陆桥的桥头堡。

    刚一下车,冬梅突然觉得好像到了外国,到处能看到的维吾尔族的文字,伊斯兰教的清真寺,还有高鼻深目的帅哥,白皮肤浓眉大眼的姑娘,脸上脖子上全部都是胡子的老大爷,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拂面而来。

    提着行李的冬梅看着周围一个个和自己长的不一样的人儿,问卫国说:“他们长的好漂亮,他们是什么少数民族啊?”

    卫国一边左顾右盼的找饭馆,一边回答冬梅说:“乌鲁木齐少数民族可多了,有维吾尔族,哈萨克族,锡伯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乌兹别克族?????”

    冬梅听卫国津津有味的说着,心里不禁佩服卫国到底是考学出来的,懂的东西真多。

    走了一会,冬梅问卫国说:“我们坐火车这么久了,终点克拉玛依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啊?那儿的石油有这里的多吗?”

    卫国笑了笑说:“乌鲁木齐的西边就是克拉玛依,不远了,乌鲁木齐可是个好地方,资源特别的丰富,西边有克拉玛依油田,南边有塔里木油田,东边有吐哈油田,而且市辖区内的煤炭储量有一百亿吨以上呢,这里被叫做油海上的煤城,你知道吗?”

    冬梅听卫国说的这些话如听天书一般,摇摇头回答说:“我不知道。”

    卫国终于瞅见了一家卖拉条子的面馆。

    在火车上的几天,连续吃锅盔夹辣子,已经吃的人不舒服了,作为关中人,必须吃一碗面才能缓解旅途的劳累和疲倦。

    而拉条子是新疆的特色面食,据说是有当年的山西骆驼客带入新疆的,然后少数民族同胞们进行了发扬和光大。

    香喷喷的拉条子端上来后,拉条子跟臊子面不同,拉条子没有汤,而且面很粗很圆,而且拌以豆角,辣椒,西红柿,皮芽子,羊肉等,看上去非常的美味。

    店家接着给一人上了一碗羊汤,冬梅和卫国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然后埋头苦吃,一阵狼吞虎咽,盘子里的面喝菜都被吃了个精光(不要以为光盘族是这几年才流行开来的,那个时候的人全部都是光盘族)。

    卫国吃完了面,看见碗里里还沾了些油,于是就把碗拿起来,开始顺着碗的边缘,一点一点的往中心舔。

    冬梅看到后,忙阻止卫国。

    卫国冬梅父母辈的人,吃完饭都是要舔碗的,他们是从旧社会吃不饱穿不暖的生存环境下过来的,所以格外的珍惜粮食。

    儿女也自然而然的养成了父母的习惯。

    虽然冬梅的父母在家的时候,每次吃晚饭,也常常舔碗,可是冬梅觉得卫国在大庭广准之下这样非常的不雅,于是赶紧把卫国手里的碗抢了过来,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人,生怕有人笑话他们。

    冬梅对着卫国说:“这可是大城市,你要注意点形象。”说完冬梅就把两人的碗往边上推。

    卫国舔了一半的碗,还有油花花在上面,心里觉得可惜,顺手把自己的碗和冬梅的碗都拿了过来。

    冬梅一看卫国把自己的碗也拿了过去,心想这卫国也真是,出了门也不注意,多丢人的,她觉得和卫国坐在一起都有点脸烧,虽然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可是女人的那点虚荣心还是在作崇。

    卫国拿起那舔剩下的碗,一边舔,一边对冬梅说:“里面的油还没吃干净呢,浪费了多可惜的。”

    说完,他舔完自己的碗,又开始舔冬梅的碗,舌头伸的老长,就跟一个刷子一样,挨着刷了一遍。

    冬梅看到卫国舔过去的碗,干干净净,比水洗了还亮堂。

    卫国把两个碗舔完之后,满意的摸摸肚子,然后舌头在嘴里回了一圈,还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惹的周围的人都看他们,坐在对面的冬梅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在卫国的对面。

    汤饱饭足之后,卫国带着冬梅朝城西走着,那里有单位设立的一家招待所,先住上一晚上,第二天有单位的大轿子车过来,直接拉到克拉玛依的钻井队。

    冬梅很向往钻井队的生活,因为卫国在火车上给他聊了一路,说钻井队的工人都住的铁皮房子,又硬又结实,不仅保暖还防风。

    他们工作的井架有五十米高呢,简直都快戳到了天上的星星。

    工人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工作服,精神抖擞,慷慨激昂。

    每天吃的饭除了面条还有大米,一个礼拜就能吃一次荤菜??????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结婚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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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城西单位设点的招待所。卫国和冬梅把行李往旁边一放,边往登记台走,心里边想,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再也不用摇摇晃晃。

    登记员一边拿着笔在登记册上写着,一边客气的问卫国和冬梅:“请出示结婚证,才能入住。”

    卫国嘴里应承着,忙伸手去在放证件的包里寻找结婚证。

    找了半天没有找见,他转过头看着冬梅说:“在你的包里也找找,看结婚证是不是放到你那里了。”

    冬梅把自己的花布包找了个遍也没有找见结婚证,这时她突然想到,走的时候,把结婚证放在柜子的边上准备拿的,可是走的急,竟然忘记了。

    于是她看着卫国,满心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把结婚证放到家里忘带了。”

    卫国一听冬梅忘记了带结婚证,瞬间心里一股闷气就上来了,心说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了,你还记得什么,虽然生气,但是他还是怀着侥幸心理问登记员说:“我们忘带结婚证了,可是我们确实是夫妻,年后刚结的婚,你不相信,你可以问她。”说完,卫国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冬梅。

    冬梅忙尴尬的笑着点头说:“是的,就是的。”

    登记员一脸纳闷,心说还有这么样的人,自己人给自己人当证人的。

    于是她不客气的说:“招待所有规定,要是没有结婚证的话,夫妻不能入住一个房间的。”

    卫国苦笑着央求登记员说:“她从农村刚出来,这大老远的,人生地不熟,他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登记员根本听不见去卫国的话,不耐烦的说:“你们实在要是住的话,可以,那你们就去住吧。”

    卫国一听,这登记员还挺善良,于是跟冬梅提起包,就准备往楼上走。

    可是刚走了没两步,登记员又补充说:“住是可以,第二天派出所以非法**来拘留你们,我就没有办法了。”

    冬梅一听,停了下来,担心害怕的看着卫国说:“还是算了吧,这犯法的事情我们可不能作,我们还是分开住吧,个住个的单间,要是晚上有坏人进来了,我叫你的名字。”

    在冬梅眼里一向温文尔雅,腼腆害羞的卫国突然脾气上来了,爆了句粗话说:“叫我名字顶个屁用,要是你房子出事,我听的见吗?”(那个时代的治安不是太好)

    卫国一边转头往出走,嘴里一边说:“走,不住了,今天就在门口蹲上一晚上。”

    说完,卫国大步朝门口走着,同时很生气的骂冬梅说:“你咋回事,就这点记性吗,出门忘了这,忘了那,咋没把你自己给忘了呢……”

    卫国可从来没有骂过冬梅,这次还是第一次骂冬梅,冬梅觉得非常的委屈,自己又不是故意不拿结婚证的,再想到在招待所门口蹲上一晚上,那种寒冷和漆烟的感觉,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卫国走出了招待所,冬梅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委屈的哭,时不时的还把行李放到地上,掏出卫国给她的那个花手帕擦眼泪。

    卫国不发火是不发火,如果脾气上来了,可是止也止不住,他越想越气,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冬梅的头上。

    当他转身准备继续骂冬梅的时候,却被迎面走来的同事加同学王超英给叫住了。

    王超英是一个皮肤黝烟,胖胖的男人,因为出生在大炼钢,超英赶美的那个时代,像许多孩子一样父母就给他取了超英的名字。

    王超英走过来,看了看卫国,又看了看冬梅说:“媳妇领来了,咋跟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长的不一样。”卫国一听,心说这小子,这种损害男女婚姻的玩笑够敢开,于是赶紧解释说:“你仔细看,跟我给你看的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王超英一本正经的看了看哭红了双眼的冬梅,严肃的说:“还是不一样。”

    卫国有些急了,说:“咋个不一样。”

    王超英突然笑了起来说:“就是不一样,比照片上漂亮嘛。”

    一句玩笑话把三个人都逗笑了。

    王超英是个很活到,爱开玩笑的人,他看到冬梅的眼睛,知道两人刚吵了一架,于是问卫国道:“你咋了,新媳妇嘛还欺负,看她眼睛红的。我媳妇我说都不说,更别提骂了。”

    说着,王超英朝后面指了指,一个和冬梅一样穿着花棉袄,烟棉布鞋的农村姑娘走了过来。

    王超英忙介绍说:“这是我媳妇,这次回去刚结的婚,她叫王雪娥。还不介绍介绍你媳妇。”

    卫国这才把媳妇叫到站在自己旁边说:“这是我媳妇,就是我给你说,定了娃娃亲的那个,她叫尹冬梅。”

    王超英在知道卫国和冬梅因为没带结婚证,而住不了招待所的时候,爽朗的笑了一下说:“为这点小事,就吵吵闹闹。给,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你拿去登记去。我们已经登记入住过了。”

    说着,王超英就把结婚证拿了出来。

    卫国半信半疑的看着王超英说:“你两的结婚证,我两用,这行吗?”

    王超英依旧谈笑风生的说:当然不行。”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结婚证,麻利的把结婚证上的照片撕了下来说:“把你们的照片贴上去,这样不就行了。”

    卫国和冬梅目瞪口呆的看着王超英,半推半就的说:“这样怕不行吧,万一半夜有警察进来,以非法**罪把我们两逮捕了咋办,那样我会连工作都丢了的。”

    看着卫国担心的样子,王超英硬朗的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确实是结了婚的,怕什么。”说着就把撕了照片的结婚证递了过去。

    卫国和冬梅两人把结婚照贴了上去,战战兢兢的拿到登记员跟前,卫国把结婚证交给登记员之后,张大着嘴“恩啊”的说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时,站在旁边的冬梅知道卫国又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口吃,忙接上话说:“师傅,不好意思,刚才没有找到结婚证,现在找到了,你给我们登记一下吧。”

    卫国听到冬梅给自己打了圆场,忙点头哈腰的看着登记员说:“哎……对,哎……对。”

    此时的冬梅虽然表面镇定,可是内心却如做贼一样的心虚,生怕登记员发现这是别人的结婚证。

    卫国也捏了一把汗。可是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登记员例行公事的看了一下结婚证,就给两人登记了房间。

    那时候的招待所房间,跟现在的没法比。里面家徒四壁,不要说空调电视了,就是连个饮水机都没有。

    冬梅和卫国走进招待所的房间,里面支了两张钢丝床,每个床底下放了一个搪瓷脸盆。床头放了唯一一个家用电器暖水壶。

    那时的人已经觉得招待所非常的不错了,冬梅激动的对卫国说:“你们单位的招待所真好,多好的钢丝床,多干净的床单被褥?????”

    把行李放好后,卫国就拉着冬梅下去买了点水果,去王超英和王雪娥的房子表示感谢。

    王超英是定西人,和卫国一起毕业于石油学校。

    虽然一同毕业,可卫国是高中考的中专,而王超英是初中考的中专,所以卫国比王超英大四岁多。

    两人一起来到钻井队,一起干的技术员,可是王超英人活到,口才非常好,已经快提升队长,而口才不好,腼腆害羞的卫国仍旧干着他的技术员。

    四人坐在屋子里面拉着家常,可是男女分开,王超英和卫国聊,冬梅和王雪娥聊。

    相比两个男人,两个女人聊的更投机一点,同样来自农村,同样在家里面起早贪烟的干着农活,所以两人彼此很有共同语言。

    冬梅告诉王超英自己和卫国从见面倒结婚还不到两个月。

    而王雪娥告诉冬梅,自己和王超英从见面倒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王雪娥说那天,她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挑着扁担,担着两个桶去村口唯一的水井去打水。(定西是旱区,常年严重缺水)

    而这时的王超英正坐在村口和村子里有名气的媒婆王三婆聊天。

    王超英告诉媒婆自己这次回来想找个媳妇,托媒婆给他说个媳妇。

    媒婆说你现在是商品粮了,条件档次都不一样,你对姑娘有什么条件要求呢。

    王超英坚定的看着王三婆说,姑娘要孝顺父母,吃苦耐劳,而且最主要的要是咱定西人。

    媒婆抠着脑门正思索着,这时王雪娥刚好从两人的面前走过,她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棉袄上因为破损很大,白花花的棉花都露了出来,因为干了一天活,脸上脏兮兮的,而且自己的两个脸蛋上有着两处明显的高原红。

    可是,王超英就看上了她。

    恰巧,媒婆看着王雪娥问王超英,这个姑娘你看咋样。

    王超英从上到下把王雪娥打量了一番,然后告诉媒婆说,就是这个姑娘了,你托人给我说媒去。

    就这样,缘分天注定,他们自然而然的结为了夫妻。

    第二天,单位派来了几辆大轿子车,把招待所的所有工人都拉到了克拉玛依的钻井队。

    下了车,冬梅跟所有石油工人的配偶一起,被安排在了一个特别大的活动板房里面。

    而男人们全部回到了单位的职工宿舍,铁皮房子,收拾准备,为第二天的上班养精蓄锐。

    活动板房里面,通着井队锅炉烧的暖气,非常的暖和。

    地板比地面高出三十公分,大家席地而睡,盖着单位配发的被子。

    这完全是一个大通铺,姑娘彼此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公分。

    房子里面睡了二十几个姑娘,由于好奇和兴奋,大家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里面有说甘肃话的,有说陕西话的,有说宁夏话的,有说四川话的,有说东北话的,有说湖南话的?????

    钻井队由于男多女少,比例极其不平衡,所以一般工人都在单位找不下媳妇,每当冬休,他们都各自回个子的老家,收假来的时候,不同地域的人带来了不同地域的媳妇。

    由于单位铁皮房子不够,为了给工人夫妻们配备房子,单位决定效仿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经验,自力更生,找来自己的施工队,利用仅有的几个挖掘机,建造了许多的“地窝子“,供工人夫妻们住宿。

    当冬梅听到他和卫国分到自己的房子“地窝子“的时候,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不知道地窝子是什么东西,但是只知道那是能住人的房子。

    在她的想象中,单位给分配的房子应该体面,漂亮,于是她抱着前所未有的期待,跟着卫国一起搬着不多的行李去地窝子住。

    可是,当她真正的抵达地窝子,看到单位分配给他们的“夫妻间”的时候,完全的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地窝子,就是他们的房子。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住“地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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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走进地窝子,看到他们的房子其实就是地板上挖了一个深一米的坑,而且挖的四方四正,坑的周围又用砖瓦垒起来高一米左右的矮墙,而房子的顶部是由几根木头椽子搭着,而木头椽子上盖着树枝编织成的筏,筏上面糊的泥巴和草叶。

    冬梅看着房子,伤心的哭了,她觉得这哪里能叫房子,明明就是关中地区盖的“圈舍”,这里面哪里能住人,明明就是养牲口的。

    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地窝子是一种在沙漠地区特有的居住方式,虽然制作简单,但是可以抵御很强的大风和沙尘暴,并且冬暖夏凉。

    唯一的缺点就是通风比较差,而且不防雨。

    卫国安慰哭的伤心的冬梅说:“傻瓜,哭什么哭,又不是让你露宿街头,这叫“地窝子”,在新疆地区很出名的。当年的支疆知识青年来的时候,都住的是地窝子,他们不也在里面结婚生子,日子还过的红火呢。”

    冬梅边哭边说:“红火个屁,一共才两三个平米的房子,转个身子都转不开,咋红火起来?”

    冬梅的哭也是不无道理的,关中民居一般都为四合院或者三合院,房子很多,面积很大。

    住惯了“大房子”的冬梅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这么狭小的空间。

    这就如城中村改造后,突然住进楼房的村民一样,同样的习惯和适应不了。

    卫国指了指地窝子里面的摆设说:“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你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这地窝子小,可是单位给咱里面支了钢丝床,你瞧这床单上还写着长庆局的字样,多展躺的。还有,你看着蜂窝煤炉子,还有炉子上这大铁锅,多气派的。再个,你在看这床头的柜子,可是单位专门配发给我们技术员的,一般普通工人,还没有呢。闲了没事了,你可以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上看。”

    说完,卫国就从地窝子里面跑了出去。

    刚才还哭的伤心的冬梅,看到卫国一下子跑了,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卫国受不了自己哭,离家出走,她焦急的走出地窝子,在后面,使劲的喊卫国的名字,可是卫国就是不理睬她,没法,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地窝子里面,躺在硬邦邦的钢丝床上,回想着自己的老家的大院子,和大房子。

    过了一会,卫国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怀里抱一沓子的,他额头冒着汗,高兴的笑着给冬梅说:“快过来,你看,琼瑶的《窗外》,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还有,还有,金庸和古龙的武侠,你喜欢看哪个?”

    原来看到冬梅哭泣不止,无计可施的卫国想到了用来缓解冬梅郁闷的情绪,于是跑去问队上的一个女工借了琼瑶和三毛的,问男工借了几本武侠。

    一听,冬梅来了兴趣,她从小就喜欢看,可是由于没有钱买看,自己只看过学校阅览室的《林海雪原》,《红旗谱》,《红岩》,还有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因为太长了,看到半途而废。

    自己在县城上班那阵子,听说台湾省的言情很好看,一直想看,可是没有机会,今天卫国给自己带来了琼瑶和三毛的,冬梅一下子来了兴趣,没有顾得上擦眼泪,就抱着《窗外》看了起来。

    面对新的环境,冬梅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来到了这里,自己就要好好的适应才行。

    冬梅和卫国住的地窝子距离卫国工作的钻井队很近,冬梅甚至能清晰的听见钻井的轰鸣声。

    卫国去上班了,留冬梅一个人在地窝子里面。

    冬梅看看的两眼发酸,决定出去走走,看看自己向往的钻井队生活。

    出了门,走了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井场。

    可是,与冬梅想象不一样的是,那井架并没有高到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而最多只有三十多米,而且上面满是油垢,烟的发亮。

    而卫国嘴里防风坚固的铁皮房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漂亮,而是锈迹斑斑,非常的旧,就像一块废旧了的破烂集装箱一样。

    而在井场上工作的工人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英俊潇洒,他们穿着很脏的油工衣,头发乱糟糟的蓬在头上,手套上沾满了原油,非常的辛苦,在钻台上跑上跑下,操作着各种的机器。

    尤其是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大家都集中了过来,端着洋瓷碗,蹲在沙子地上,双手乌烟,脸上也很烟,边聊边笑的吃着饭,整张脸上唯有牙齿是洁白的。

    冬梅突然觉得他们哪里是自己想象中的工人,甚至连普通的农民都不如,更像是一群可怜的叫花子。

    这时,她才明白卫国的工作有多么的艰苦,多么的劳累,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真不容易,同时她也多了几分对卫国的尊重和理解。

    就在这时,冬梅准备回家在蜂窝煤炉子上,给自己下点面吃。

    可刚转过头去,就听后面井场上一个工人冲着她大叫说:“婆姨别走,进来吃口饭再走么。”

    这时,所有吃饭人的眼神都集中了过来,冬梅发现好多的人看自己,害羞极了,忙转头就走。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运来是卫国跑了过来。

    卫国看到自己后,不但没有邀请自己进去吃饭,反到责备她不该来井场,一是井场危险,都是铁家伙,要是有一个螺丝从井架上掉下来,打到人头上,也会打穿人的颅骨。

    二是,钻井队的光棍太多,万一有谁看上了冬梅,那可怎么办。

    面对卫国的职责,冬梅没有丝毫怨言,她很理解卫国的心情和想法,道了别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窝子,再也没出来,乖乖的呆在里面看。

    由于工人夫妻所住的地窝子都很近,而且彼此互相挨着,再加上地窝子根本不隔音,还有大家都是新婚夫妻,所以每到晚上,那种声音此起彼伏,特别的尴尬。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冬梅突然被隔壁的声音给炒了醒来,她翻了个身子准备继续再睡,可是却发现睡在旁边的卫国不见了踪影。

    她内心突然一阵恐慌和紧张,心想卫国去了哪里,该不会出去上厕所,由于天烟,再加上地窝子紧密,而走错了地窝子,进了别人的房间。

    可是一想又不会,地窝子虽然看上去都一摸一样,可是门上里外都能锁,旁人根本进不去。

    卫国去了哪里,他该不会半夜出去上厕所,被沙漠里的狼给叼走了吧,记得刚到的时候,就有教导员叮嘱他们,在沙漠戈壁里面不要乱跑,这里面是有沙漠苍狼的。

    冬梅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她焦急等待着,可是还不见卫国的出现。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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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半晌不见卫国的出现,睡意袭来,冬梅决定闭住眼睛等待,可不曾想,这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了。

    她忙揉揉眼睛,一看,卫国竟打着呼噜,舒舒服服的睡在自己的身旁。

    白天准备问卫国半夜去哪里了,可是卫国工作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即使晚上回来后,洗刷完,就累的躺倒在穿上睡着了,根本来不及问。

    这天晚上,冬梅起夜,结果发现卫国又不见了。

    冬梅想卫国一定跟自己一样起夜了,可是自己从厕所回来,还不见卫国回来,她躺在床上不说话,悄悄的等待着卫国的归来。

    后半夜,门咯吱一声开了,她看到卫国穿着整齐的工衣从门口进来,然后慢慢的关上了门,脱掉衣服,趟了下来,这期间卫国看着冬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冬梅当时就判断卫国可能在梦游,但又不能太确定,于是第三天晚上冬梅决定继续观察。

    半夜,她提前醒来,等待着卫国的苏醒,果然到了后半夜,卫国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出去走了,一个小时,又回到房子,跟昨天的动作一模一样。

    第二天下午,卫国从井上回来,给冬梅带了几块工友带回来的绿豆糕。

    冬梅趴在床上吃着绿豆糕,喝着热开水。

    卫国坐在桌子跟前,吃着绿豆糕,看着金庸的《射雕英雄传》。

    冬梅想跟卫国说话,可是卫国看武侠正看的入迷,不想和冬梅说话,就随便应承着答应她的话。

    冬梅拿绿豆糕蘸了点水,放到嘴里吃,这样更软跟好吃,而且还不噎人,她边吃边说:“卫国啊,你半夜出去你知道吗?”

    卫国看到射雕里面,郭靖和黄蓉闯荡桃花岛那一段,看的真精彩,无暇顾及冬梅,就随口说:“恩。”

    冬梅从床上坐起来说:“你说恩,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半夜出去。”

    卫国看书入了迷,就好像自己在武侠世界一样,随口回冬梅说:“不知道。”

    冬梅听到卫国一句不知道半夜出去,心凉了一截子,把绿豆糕放到了一边,没有心情吃,一头躺倒在床上,心想这可咋办,梦游可是疑难杂症,一般都治不好的,要是他半夜出去,出个啥事情可咋办,冬梅郁闷至极。

    卫国看书看到很晚,冬梅已经趟在床上快睡着。

    卫国虽然睡的晚,可是睡觉速度比冬梅快的多,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冬梅睡觉先要酝酿一阵子,然后才能慢慢的进入梦乡。

    冬梅最佩服卫国的地方,就是他的睡觉速度,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卫国睡觉速度的话,非“神速”二字来形容了。

    半夜,睡觉很轻的冬梅突然被一声“咯吱”的开门声吵醒了。

    她忙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卫国穿着工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冬梅已经习惯了,没有在意,继续睡,没想刚睡着,门“咯吱”又响了一声,卫国穿着工衣进来了,而且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没事故真好。”

    冬梅一愣,心说好家伙,卫国不仅梦游而且还开始说梦话了,她情不自禁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盯着卫国的一举一动。

    卫国看到冬梅从床上坐了起来,先是一愣,然后没有理睬,继续脱衣睡觉。

    等他把衣服脱完,已经钻进被窝,发现冬梅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原来,卫国并不是梦游,钻进作业是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的工作,作为技术员的卫国要负责二十四小时,由于心小,不放心井上的生产,所以每天的半夜,他都要起床去井上转一圈,看看井上的生产好着没,有事故了处理事故,没事故了就原地回来。

    可是,冬梅竟然以为她在梦游,于是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卫国。

    而此时的卫国以然发现了冬梅的怪异举动,反倒是卫国以为冬梅在梦游,无缘无故的坐了起来,而且还看着自己不说话。

    冬梅看着眼珠子在眼睛里面转动的卫国,心里想,卫国今天晚上梦游怎么和以往不同,正想着,突然听卫国对着她说:“神经病,半夜不睡觉干啥呢,梦游呢吗?”

    冬梅吓了一大跳,心说难道卫国梦游还是智能梦游,竟然反梦游,问起了自己,但是梦游中的人是不能打扰他醒来的,否则会吓死梦游的人,于是冬梅迅速的躺了下来,一头扎进被窝,闭住眼睛不敢说话。

    这时,卫国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轻声轻语的说:“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知了睡了,星星也睡了?????”冬

    梅大惊,嘴里发出了声音说:“天哪,梦游还能唱催眠曲。”

    卫国听到此话,推了冬梅一把说:“神经病,你才梦游呢。”

    冬梅重新坐了起来,大喜过望,看着卫国说:“原来你今天没有梦游啊,谢天谢地,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梦游都到一种无药可救的地步。真是上天保佑啊!”

    说完,冬梅竟然双手合拢,开始拜起佛来。

    听卫国把来龙去脉给她讲清楚后,冬梅才知道虚惊一场,大骂卫国是个大坏蛋。

    卫国顺势一把搂住冬梅说:“我就是个大坏蛋。”说完,他把冬梅抱的更紧了。

    在钻井队的生活是非常无聊的,除了下班后卫国的陪伴外,冬梅其余时间都是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

    一天,在地窝子里面呆的烦闷,冬梅突然想起了在乌鲁木齐时一起聊天的王雪娥,年纪相仿,都是工人的家属,来自农村,而且都刚结婚,彼此之间共同语言还比较多,于是冬梅踏出门,绕着整个家属区转悠。

    家属区实际就是排成排,扎成堆的地窝子群,矮小的房子,简陋的装饰,从远处看像一个个打仗用的碉堡一样。

    怀着侥幸的心理,绕着整个地窝子群转了两圈,还是没有碰见王雪娥。

    正当冬梅准备起身回自家继续看的时候,冬梅清晰的听见了后面不远处,一声泼水的声音。

    由于地窝子里面没有排水设施,凡是用过的水,都是直接泼到门口的土地上。

    冬梅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泼水的正是王雪娥,她惊喜的差点叫了出来,因为在这广袤之地,她认识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王雪娥。

    王雪娥看到是冬梅后,也激动不已,忙招呼她进屋子坐,而且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那时候招待客人不像现在有什么饮料啤酒。)

    走进地窝子的冬梅看到屋子里面除了王雪娥外还有另外几个家属。

    她们们坐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开心的聊着。王雪娥忙介绍说:“这是冬梅,给你们说过的,一直碰不见,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了。”

    然后又给冬梅介绍说:“他们三个都是我乡党,她叫刘红霞,她叫李桂兰,她叫郭兰英,和咱一样,都是家属,没工作。”

    家属二字,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五个女人坐在不大的钢丝床上,热火朝天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起来。

    当然,这其中最吸引人的话题就是女人们分别是怎么和自己的男人走到一起的。

    刘红霞说她爱唱戏,尤其是唱当地最为流行的秦腔,而他男人最爱听秦腔。

    有一次过事,她无意间在戏班子的台面上以青衣的角色唱了一曲,正好当时他男人从新疆回来探亲,无意间在下面听见了她唱的戏,觉得非常的好听。

    再加上,他这次回来是要讨媳妇的,于是就托人给介绍,就这样成了。

    而李桂兰认识她男人的方式更加的传奇。

    李桂兰父母去世的早,她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全靠她一个人在地里劳动拉扯他们。

    她男人从新疆钻井队回来讨媳妇,找媒婆说媒。

    媒婆很善良,因为可怜李桂兰一人孤苦伶仃,于是就去给李桂兰说了这门亲事,让她去见见这男人,看能成不。

    李桂兰父母去世的早,李桂兰连穿的鞋都没有,十八的大姑娘了,还整天赤着精脚片子走路,冬天里,唯一的一双棉布鞋也破烂不堪。

    为了和他男人见面,她哭着找邻居借了一双完好无损的棉布鞋,去相的亲。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男人第一眼就相中了她。

    他们结婚后,有了老公的帮助,她的弟弟妹妹都能吃饱肚子,而且还念起了书,这次她来新疆只呆几个月,一旦怀孕的话,就回老家去,既是待产,也是继续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而郭兰英更是有许多难言之隐,她家里贫苦,住在天水的大山里。他男人相比其他人智商上稍微有些低下,当初相亲的时候,郭兰英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在父母和媒人的劝说下,也为了走出农村,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于是她还是选择嫁给了这个男人。

    有了几个“志同道合”好姐妹的陪伴,冬梅觉得日子一下子好过多了,卫国拿回家的那一沓子她看了一半也放了下来。

    每天,几个家属一起去戈壁滩上散散步,沙漠里面兜兜风,偶尔还回去当地维吾尔老乡家里买点葡萄干吃,要是实在闲的无聊了,他们还会壮着胆子去男人工作的钻井队井场看看,看看他们的工作是干什么。

    每当到井场的时候,她发现除了在钻台上下跑的男工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地质工,她们全部都是女的,工作就是去泥浆池上的震动塞下面捞沙子,然后作化验。

    冬梅羡慕的看着那几个女工,觉得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她们有工作是工人,是商品粮,比自己的身份要高一个阶层,他们多么的了不起,可以跟男人们平起平坐。

    于此同时,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也变成了商品粮户口,那样她该是多么的骄傲。

    可是,她知道幻想终归是幻想,要想变成商品粮,首先得买城镇户口,可是一个户口那么贵,自己一个农民怎么买的起,就是上班的老公也买不起啊!

    好不容易适应了克拉玛依钻井队的生活,正当冬梅准备开始享受这美好时光,好好的出去玩个够的时候,确郁闷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呱呱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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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奈的推掉了和好姐妹一起去乌鲁木齐公园里面划船的打算,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刚下班回到地窝子里的卫国。

    卫国听到后,一下子兴奋的跳了起来,头都差点撞到房顶的椽子上。

    他顾不得脱掉身上穿的油工衣,一把把冬梅抱起来,在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个圈子,转圈的速度之快,摇的冬梅天旋地转。

    摇完之后,他眉飞色舞的说:“我终于要做爸爸了,太棒了。”

    相比卫国的兴奋异常,冬梅反倒情绪不是很高涨,她坐到床上后,斜着身子抓着床头上焊接着的钢筋条子说:”你是不是吃了牛肉了,这么大的力气,差点都把我给甩飞了。”

    卫国一边脱着脏工衣,一边说:”哈哈,高兴嘛,本来是要抱着你转三圈的,但转完第一圈,一想,你身怀六甲,经不起这种大风大浪,于是就手下留情了。”说完,卫国咯咯的笑着。

    可冬梅却噘着嘴说:“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小孩就突然来了啊,真是的。”

    卫国把油工衣脱下后,塞到床底下,热情的坐到冬梅跟前,搂着冬梅的肩膀说:“该来了,你是不知道,咱村子里,小时候,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什么狗剩子,土娃子,他们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就抱娃了,现在小孩都开始干农活了,我二十七岁了,才得子,够晚的了。”

    冬梅依旧笑不起来,她故作生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让你不该来的时候来,你出生后,等着我打你的屁股。”

    卫国看到像小孩子一样的冬梅,开心的一阵大笑,笑完之后,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对冬梅说:“既然怀孕了,那你就得回咱老家了啊。”

    冬梅看着卫国心想,这才刚来没多长时间怎么就让回啊,自己还打算在这里好好享享福呢。

    卫国继续说:“来的时候,我妈叮嘱过我的了,说要是你怀孕的话,一定得回咱关中生才行。”

    冬梅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我妈说怎么,我妈让怎么,尤其是这些话出自一个男人之口,这会让她觉得男人好没有主见,什么都得听娘的。

    于是她来了气说:“在这里生又咋了,非要回老家,老家的月亮比这圆还是怎么着了。你啥都听你妈的,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主见吗?”

    冬梅一句话说的卫国不知如何回答,他顿了顿,想了想说:“其实,我妈要是不说让你回去的话,我也会让你回去的,一是我一个大老粗伺候不好你,二是在这里吃的东西都不新鲜,你吃不好,对咱将来的孩子影响非常之大,你知道这里的粮食蔬菜和水果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然后储存起来的,到底没有咱自己地里种的粮食蔬菜新鲜嘛,三是听老一辈的人说,本地人如果在外地生孩子,一般都生的是女子,生不了儿子的,我们797队的队长和指导员老婆都是在这里生的孩子,结果都是女子,而副队长老婆回家生的孩子,就是男孩。”

    说完,卫国仔细观察着冬梅表情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了按照母亲的意思让冬梅回家生娃,这三条都是自己胡乱编造出来的。

    可是冬梅确实实在在的相信了第三条。

    她皱皱眉头,仔细想了想,卫国说的也是,自己父亲年轻时候当兵,带着自己的母亲到处跑,大哥是在尹家村生的,是男孩,自己是在贵州生的,弟弟是在尹家村生的,妹妹是在西藏生的,看来为了生个男孩,真得打包回家了。(西北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的严重,一个媳妇生男生女,直接影响她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和受欢迎的程度)

    回到老家的冬梅虽然怀有身孕,可是地里的农活照干不误。

    老家的生活虽然苦一点累一点,可是冬梅觉得心里有种很踏实的感觉,这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克拉玛依的生活虽然轻松惬意,但是自己时不时的,总会有一种漂泊和不稳定的感觉。

    家里的劳动力不多,小姑子准备着出嫁,小叔子正准备考学,卫国爸妈又都年纪不轻,自然而然冬梅就冲到了最前面。

    干完一天的农活回到家,走进自己的房间。

    冬梅和卫国的新房在后院,而且是家里面最大的一间瓦房,她一个人趟在偌大的炕上,脑海里就开始回忆和卫国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知道此时的卫国睡下了没有,他是否还在加班熬夜,半夜还需要监督井上的情况吗?

    想着想着,冬梅的眼睛里就噙满了泪花,她揉了揉眼睛,擦了擦鼻子,从立柜里面拿出了卫国走时给留下的信纸,那是单位的信纸,非常的精致漂亮,冬梅在煤油灯下给亲爱的卫国写起了信。

    虽然她知道卫国大约一个月后,才能收到她写的信,可是她仍然写的很着急,就好像她每写一个字,卫国就能看到一个字一样。

    晚上,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面对偌大的房子,和一张双人炕,冬梅心里莫名的害怕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怀了小孩之后,每晚睡觉的时候,自己就会害怕,她不知道这是产前恐惧症还是什么。

    于是,她叫来了即将出嫁的小姑子陪自己一起睡。

    小姑子高兴的抱着被子跟嫂子睡到了一起。

    小姑子性格很活泼,喜欢说话。

    她和冬梅从前半夜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冬梅提醒小姑子,时间晚了,明天还要下地干活,早点睡。

    可小姑子还是缠着冬梅问道:“嫂子,你说结婚后,两个人要在一起咋相处呢,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突然觉得很茫然。”

    冬梅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茫然的,顺其自然就好,彼此开开心心的,不要吵架就行。”

    小姑子听到“吵架”二字,大为不解的问冬梅道:“吵架?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为什么要吵架,有什么架好吵的,我结了婚之后,我就不吵架。”(那个时代的女孩婚前基本没谈过恋爱,对男女相处之道没有一点认识和理解)

    冬梅觉得小姑子很天真很可爱,于是给她解释道:“两口子在一起不吵架才不正常呢。吵架的原因很多,比如意见不合,误会误解,还有吵架最主要的还是围绕经济问题产生的。”

    小姑子听罢,更大为不解,她想了半天问:“经济问题,这有什么好纷争的,结了婚双手创造嘛,白手起家不就行了。”

    冬梅翻了个身子,瞌睡的闭住了眼睛,她说:“你不懂,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夫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非常重要的。”

    小姑子平躺着,借着窗子照进来的月亮光,看着天花板说:“我跟我男人一共就见了三次面,每次见他,他身上穿的衣服都破破烂烂,没有一件衣服是不打补丁的,我问他为什么不穿好衣服,他说他没有好衣服,他家一共四个弟兄,吃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穿衣服了,他穿的衣服都是大哥穿过,二哥穿,二哥穿完,才给他穿的??????”

    小姑子说完,正等着冬梅回答她,却发现冬梅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婆媳关系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卫国妈对冬梅还有许多看不顺眼和看不惯的地方,可鉴于媳妇已经怀了自家的骨肉,要是骂她难免会动了胎气,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一天,中午吃完饭,刚准备睡会午觉的冬梅,却听见了前院子婆婆的骂声。

    冬梅忙穿了鞋,走出去看个究竟。

    只看到卫国妈手里提着个小扫帚,进了小叔子的房子。

    冬梅想一定是小叔子考学没考上,才会挨卫国妈的大骂。

    于是,她一边挺着肚子,一边走进了小叔子的房子。

    只见小叔子像一只可怜的小羊羔一样,蜷缩在炕的角落里,而卫国妈手里的扫帚就雨点般的落到了小叔子的头上,小叔子被打的鼻涕眼泪一块流,可是他却不敢喊一声。

    卫国妈仍旧打个不停,一边打一边嘴里骂着:“没考上学就不说了,还想着要回家来干农活,当农民,恩?”

    说着,卫国妈拿着扫帚打完了头,又照着小叔子的小腿上一阵狠劲的抽,嘴里继续骂着:“不考学,你这身板在家,能干动农活不,我和你爸辛辛苦苦的图了个啥,你给我听着,说什么都要去补习,都要考上学,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咱就当范进中举的来考??????”

    冬梅一边拉着卫国妈,让她不要打了,一边佩服卫国妈的眼识和远见。

    她认定了儿子们在农村一辈子会出息不大,所以说什么也要供他们出去读书,让他们走出农村,过上商品粮的生活。

    相比卫国妈,自己的父母就要看的浅薄的多,哥哥高中辍学去贩猪,父母也没有阻止一下,自己高中第一年没考上,父母也没有劝她补习,弟弟妹妹的学业父母也根本不问津。

    而卫国当年的高考分数也不好,就是因为卫国妈的坚持,把儿子送到了外省,才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命运。

    想完,冬梅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过一米五零,瘦瘦小小的老太婆,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敬佩之情。

    到了后面的日子,虽然不用下地劳动,可是冬梅仍旧要做饭,而且是作一大家子的饭。

    这天早晨,锅里下面条没有水,冬梅走到院子中间的一口水井,用轱辘从下往上绞水,可是当水马上就要绞到井口的时候,不知道是由于用力过猛,还是什么原因,冬梅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快要生了,于是她坐在井边,一边挣扎,一边喊叫着。

    听到声音的卫国爸妈从前屋冲了出来,卫国妈一边把冬梅从井边扶起来,一边说:“我先听见井上的轱辘嘭的一声响,然后就是你的叫喊声,我还以为你被轱辘给打到井里去了,你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掉到井里去,我孙子可咋办。”

    说完话,卫国妈就开始流眼泪。

    卫国爸让卫国妈把冬梅照顾好,自己去找村里唯一的一辆拖拉机,要把冬梅拉到距离崔家村最近的一个乡镇医院。

    闻讯从学校回来的小叔子,第一时间赶到邮局给哥哥发电报。

    他手里拿着卫国妈给他的五毛钱,他算了算,发电报一个字要七分钱,五毛钱,最多能发七个字,于是他写了:速归,嫂子正生娃。

    收到电报的卫国,看到七个字,尤其是“正生娃”三个字,焦急不已,不知道老婆孩子是否平安,而自己远在他乡,一时半会又回不去,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井场团团转。

    这时,王超英走了过来,看到不同以往,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卫国,忙上前开玩笑的问:“今天是咋了,吃了隔壁石头底下的蝎子了吗?”

    卫国听到旁人的问话,突然喜极而泣,当着王超英的面就哭了起来。

    王超英看到卫国哭的伤心,第一反应就是卫国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白事了。

    于是也不开玩笑了,表情哀悼的问他说:“心情放好,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王超英这句话刚说完,准备和卫国一起难受时,却看见卫国突然冲着自己大笑了起来,而且笑的阳光灿烂。

    王超英大为不解,心想刚才还哭的伤心,现在怎么突然就笑了,一会哭,一会笑,这不是神经病的表现嘛,他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难道,难道是他老婆要跟他离婚?

    可这时,卫国却冲过来,一把很紧的抓住王超英的肩膀说:“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我老婆生了。”

    说完,卫国又伤心了起来说:“我想回去,可是队上就我一个技术员,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回不去咋办?”

    卫国的眼睛里面又重现了泪花。

    此时的王超英早已从技术员提成了副队长,他拍了一下板,告诉卫国道:“这有什么难,我去跟队长和指导员说,你一定能回去。”

    卫国将信将疑的看着王超英说:“我走了,技术谁来干。”

    王超英拍了一下胸脯说:“虽然我现在是副队长,但是我也是技术员出生,我身兼两职,你就放心的走吧。”

    这边,在乡镇医院里熬了三天三夜,冬梅终于剖腹产下了一个婴儿。

    当卫国爸妈看到,哭泣的小婴儿两腿之间长着一个小牛牛之后,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他们做梦都想要个孙儿,冬梅争气的给他们生了个孙儿。

    当年老两口找冬梅当儿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冬梅个子高,想着通过冬梅来改良下他们家低个子的传统基因。

    老两口想着,冬梅生的小孩将来一定能长个大个子。

    果不其然,冬梅生下来的小婴儿比隔壁孕妇生下的婴儿大好多,而且哭声震天,非常的健康。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小儿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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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里,护士把小婴儿洗干净后抱到了冬梅的怀里。

    冬梅再给婴儿喂第一口奶之前,先把***挤了挤,挤出了些淡黄色的,看上去有点脏的乳汁,倒掉后,才让小婴儿吃香甜的乳汁。

    由于落后无知,那淡黄色,看上去有点脏的乳汁,其实是人初乳,小婴儿吃了才会产生免疫力和抵抗力的,而农村却都以第一口奶太脏,而倒掉了。

    冬梅的奶水很多很旺盛,小婴儿允吸上母亲的乳汁后,就停止了哭泣,贪婪的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隔壁产妇的婆婆闲了没事就往冬梅的产房跑。

    卫国妈最反感那个老太婆进来,因为她过来后,就喜欢抱着秀娟的孩子看个不停,而且还爱不释手的亲上几口。

    然后在卫国妈面前抱怨说:“你家儿媳生的孩子咋这么大,皮肤咋这么白的。为啥,我儿媳妇生的孩子,又小,又黄?????”

    卫国妈毫不客气的把孩子从那个老太婆手里抢过来,然后看都不看她一眼,骄傲的说:“不为啥,你没看我儿媳妇又高,又白吗?所以才能生出一个又大,皮肤又白的小孩子来。”

    说完,卫国爸妈就抱着孙子,爱不释手的看着,亲着,笑着,爱着。

    而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冬梅,此时此刻最期盼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卫国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看看他可爱的儿子,然后给儿子起一个好听,时尚,有城里人范儿的名字。

    那头的卫国,焦急的站在领导的办公室里,手心冒着汗,期待着领导在他的假单上签个字,这样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到家,见自己亲爱的老婆,还有可爱的孩子了。

    在王超英的帮助下,领导终于给批了假,踏上了开往内地的火车。

    那时的产妇,不像现在的产妇那样的金贵,要在医院里面住很长时间才出院,冬梅两天之后就出院了。

    小叔子和小姑子弓着背,双手拉着一辆农用架子车,上面铺了一床被褥,走到了乡镇医院,这是来接嫂子出院回家的。

    冬梅坐上小叔子拉的人力架子车,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然后又拿一床被褥盖住孩子和自己。

    小叔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脚往后蹬,身子前倾,慢慢往前拉着走着。

    而卫国爸妈老两口在后面推着,遇到下坡了,会在后面拉着,以防架子车冲下坡去。

    小叔子一米六三的身高,烟瘦烟瘦,体重估计还不超过八十斤。

    他拉累了,就换小姑子上去拉,两人轮换拉架子车。

    终于在晌午,天阳抵达正头顶的时候,赶到了家。

    由于回家心切,在火车上的三天一夜,卫国基本没有怎么睡。

    他一心想着回来见到妻儿后才能放心。

    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阔别一年之久的家,拨开冬梅房子的门帘,他看到冬梅盖着被子坐在炕的中间位置,整个人很臃肿,头上带着一个白色扣头帽子,头发有些乱,有些脏,蓬在外面,掉到了肩膀上,脸蛋上红扑扑的,而且又一些肿。

    他看到冬梅慈祥的表情,她怀里抱着小婴儿,双眼里面充满了爱意。

    卫国丢下手里提着的包裹,冲了过去。

    冬梅看到卫国后,也高兴的哭了起来。

    卫国把冬梅,还有小婴儿楼在怀里,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喉咙哽咽的哭了起来。

    怀里抱着的小婴儿虽然很小,可是他好像能感知父母的恩情一样,在听到父母的哭声之后,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晚上,冬梅给小婴儿喂过奶之后,小婴儿甜甜的睡着了,睡在两人的中间位置,而且睡的很香很香。

    冬梅小声的问卫国说:“你给孩子把名字想好了没有。”

    卫国慈父般的看着小婴儿,压低声音说:“早都想好了,我不是在信上都告诉你了,你没看到吗?”

    冬梅把头侧着枕到胳膊上,看着卫国说:“信还没收到呢,你比信跑的快多了,那你快点告诉我啊,要不妈就要给娃起名字了,你知道妈给娃起的啥名字不?什么狗蛋子,鳖娃,花牛,军娃……,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是不知道。”

    卫国笑出了声,突然又用手捂住嘴,生怕笑声吵醒了睡着的孩子,然后悄悄的说:“那些名字也不咋难听,可以当小名嘛,听听我给咱娃起的名字,崔涛,涛者,惊涛骇浪也,多好听的名字。”

    冬梅听了,觉得不是很满意,于是发表自己的意见说:“生娃娃之前我都想好了。我喜欢《庐山恋》里面的张瑜,和《小花》里的唐国强,要是生了女孩就叫崔瑜,生了男孩就叫崔国强,你看咋样?”

    卫国一听,赶紧摇手不同意说:“你这不叫起名字,叫偶像崇拜,你知道吗,起名字是很大的事情,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孩子起涛吗?”|

    冬梅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说:“不知道。”

    卫国胸有成竹的给冬梅解释说:“以前人起名都是三个字,当今是八十年代,多发达,多前卫的年代,现在父母给小孩子起名都起两个字,你知道外国男人,人家男孩名字都叫什么涛姆(汤姆),鸡克(杰克),鱼汗(约翰)之类,女的都叫卡列尼娜,罗斯,朱莉之类,多好听的,所以咱娃娃,男孩就叫涛,女孩就叫娜,崔涛,崔娜,我是越听越好听啊。”

    说完,卫国自我陶醉的笑着。

    而冬梅不满意的说:“你这叫崇洋媚外,竟整些洋名字,一点也不好听。”说完,冬梅倒头就准备睡觉。而卫国依旧辩解道:“这不叫崇洋媚外,现在城里人,都这样起名字呢,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去。”卫国说完,还没有睡觉的架势。反倒是冬梅退了一步说:“你是男人,是咱家的主,那就你说了算吧。”卫国听后,高兴的抱住冬梅,热情似火的亲了一大口。

    早饭,卫国妈从冬梅手里接过小婴儿崔涛,换冬梅去吃饭。

    由于奶孩子,冬梅饿的很快,吃的也很多。

    她大口喝着玉米粥,就着碟子里的咸菜。

    卫国妈抱着小婴儿,一边摇着哄孩子,一边高兴的说:“结婚结的早啊,不如结的巧。”

    冬梅嘴里塞的满满的,她问卫国妈说:“妈,你说什么巧合啊。”

    卫国妈骄傲的解释说:“你不知道,土娃子,和卫国从小一起玩到大,他二十岁就结婚了,当时他妈妈在我面前那个嚣张啊,好像我卫国这辈子就结不了婚一样。虽然我卫国结婚结的晚,可是第一胎就是儿子,可那土娃子呢,生了五个女子了,还没生下儿子,为了生个儿子,现在准备偷偷生第六个呢。”

    说完,卫国妈仰着头,哈哈哈的大笑着。

    似乎卫国妈的这句话,说到了冬梅的心坎里面,他打心里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幸运,第一胎就能生个小子,这第二胎嘛,就不用管了,无论男女都好。

    可如果自己第一胎是个女子的话,第二胎就非得生个儿子,否则还得为了生儿子,继续往下生才行(可见那时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不是一般)。

    卫国妈继续说:“你们知道不,昨天下午从地里回来,路过土娃子家门口,他妈妈领个三个孙女在外面玩耍,我走过去的时候,故意当着她的面说,我儿媳妇刚生了,生了个儿子,真是生的巧啊。我刚说完这句话,土娃子他妈妈就领着几个孙女灰溜溜的进屋子去了。”

    卫国走了之后,冬梅一个人带着孩子,婆婆忙完农活了,也会来帮着冬梅带孩子。

    带半大的婴儿是件极其累人的事情,冬梅甚至觉得比干农活还要累。

    小婴儿饿的很快,而且不分白天烟夜,一饿就哭,尤其是晚上,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起来给小婴儿喂一次奶。

    小婴儿吃饱后,可爱的进入了梦乡。

    而冬梅却要操心着照顾小婴儿,一会尿了,给换尿布,一会拉了,再给换尿布,还要时不时的把小婴儿的头拨一拨,不能让头部老在一个地方枕着,因为小婴儿时期,头盖骨还没有完全愈合,要是不换地方的话,时间一长,头就会睡的不平。

    就这样,不分白天烟夜的照顾着小婴儿,冬梅累的头昏脑涨,有时候都分不清白天烟夜。

    这天下午,好不容易趁小婴儿睡着,冬梅赶紧从床上下来,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披了见外套,就往门外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奶了孩子之后,冬梅就感觉自己非常容易饿,刚吃了饭,没过多长时间就肚子咕咕叫,而且嘴还馋,光想吃好吃的。

    此时,在院子前头的卫国妈,听到门前有小贩拉着架子车,沿路叫卖西红柿和黄瓜,就走了出去。

    她叫住小贩,从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然后把手绢打开,里面包裹着几块钱,她数了两遍,拿出其中的几毛钱,买了四个西红柿,心想卫国爸一个,她一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一个,刚好一人一个好吃的西红柿。

    在她的心里,虽然冬梅已经是孙子的母亲,是自家人,可是她并没有把冬梅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觉得媳妇毕竟是媳妇,无论如何也跟自己的孩子比不成。

    她把穿在身上的老布衣服撩起来,把四个西红柿一兜就进了门,走进灶房,在水瓮里三下五除二的把西红柿洗干净,然后轻手轻脚的从灶房出来,把西红柿一个个的塞到了大家的手里,生怕冬梅听见她的脚步声,看到她给大家分西红柿。

    可这一幕恰巧被刚从屋子走出来的冬梅给看到了眼里,在那个食物及其匮乏,没有任何零食的年代里,一个鲜红的西红柿可比任何事物都美味,都**人。

    冬梅看到又大又红的西红柿,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她想快步走上前去,从婆婆的手里要过来一个鲜红色的西红柿吃,可是却看见婆婆已经把仅有的几个西红柿,一人一个分的精光。

    她收回了卖出去的步子,快速的退回到自己的房子,生怕婆婆看到自己。

    她伤心的坐在炕边上,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眼睛里面闪着泪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看到婆婆背着她,偷偷的和家里人吃值钱的,好吃的东西了。

    虽然自己是尹家村的人,可是自己现今是你们崔家的儿媳妇,崔涛的母亲,婆婆却还仍旧像对待外人一样对待她,而自己的老公却在千里之外,看不见的摸不着,她越想心里越难受,不由自主的留下了伤心的眼泪。

    小婴儿满月后,随着他的不断长大变重,不但没有变的好照顾,却变的越来越难照顾。

    小婴儿非常的调皮捣蛋,只要醒来后,就必须由母亲抱着,他才不哭,过了一段时间,母亲抱着都不行,必须一边抱着,一边走着,一边摇着,他才不哭。

    他调皮的同时,又非常的聪明,他不但能准确的辨识出母亲,而且能听到旁人欢呼他的名字,只要有人叫崔涛二字,他的头就像拨浪鼓一样,轱辘转过去,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喊他的人。

    这天,抱着小婴儿摇着走着的冬梅,看到小婴儿慢慢的闭住了眼睛,心想不容易啊,终于快睡着了,你都快累死妈妈了,你知道吗。

    等小婴儿完全闭住眼睛后,冬梅慢慢的把小婴儿从怀里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到炕上。

    可殊不知,小婴儿的屁股刚一挨到被子,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像妈妈要扔掉他一样。

    冬梅心疼孩子,又重新把孩子抱到了怀里,一边摇着他,一边慈爱的看着他说:“小宝宝,乖孩子,听话话,睡觉觉。”

    那一晚上,冬梅一刻也没有躺到被窝里睡觉,她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炕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自己可爱的孩子在怀里抱了整整一个晚上。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踩塌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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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小婴儿竟然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刚好跟大人们反着来。

    这可愁怀了冬梅,她天天晚上抱着孩子不能睡觉,熬的两个眼窝发青,原本丰满的身材也瘦了一圈。

    婆婆看到媳妇一个人带孩子确实辛苦,同时也怕冬梅就这样不停的瘦下去,自己的宝贝孙子没有妈妈的奶水吃,这可是个大问题。

    于是婆婆和冬梅分工协作,各尽所能,冬梅带前半夜,后半夜婆婆从炕上爬起来,接冬梅的班,负责后半夜。

    小婴儿因为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一点瞌睡劲都没有,就喜欢妈妈和奶奶们抱着自己不停的在炕上走来走去,那样他才高兴,不哭。

    这天晚上八点钟,像往常一样,小婴儿醒来了,大概是因为饿了,开始大声的哭泣。

    睡在旁边的冬梅从睡梦中惊醒,顺势爬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膀上,她揉了揉眼睛,温柔的把小宝宝抱在怀里,开始哺乳。

    喂完奶,像往常一样,从炕上站起来,把小宝宝抱在怀里,抱的高高的,开始沿着宽一米五,长两米的火炕,转圈圈。

    她一边走着,一边对着小宝宝做各种搞怪的表情,逗的小宝宝开心的笑着。

    走累了,她就停下来,坐在枕头上,休息一会,然后一只手抱着小宝宝摇晃,一只手从炕附近的桌子上,提过来暖水壶,给自己倒一杯开水喝。

    她太渴了,一口气就喝完了整杯水,然后对着小宝宝说,等你长大了,也像妈妈一样厉害,一次喝一大杯白开水。

    说完,她抬起胳膊肘,用袖子的角角,擦擦额头的汗。

    完了,他又抱起小宝宝继续绕着不大的炕,像石碾子一样,原地转着圈圈。

    她发现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小宝宝,突然表情变的不开心了,她知道一定是小宝宝又尿了,他很聪明的,一旦觉得自己的屁布湿了,哪怕是一点点湿,他就会表情严肃,接下来就会哇哇大哭。

    冬梅赶快去摸小宝宝的尿布,果然湿了一大片,她忙把尿布去取下来,从炕头堆了一堆的干净尿布中抽了一片,仔仔细细的放在小宝宝的裆部。

    那时的尿布哪里有现在的漂亮,那时的尿布就是用大人们穿剩下来,不穿的衣服,然后剪裁成片状,就成了婴儿的尿布。

    小宝宝觉得屁股干爽了,立刻又恢复了开心的笑容。

    冬梅看着重新高兴起来的宝宝,心里很高兴,就对着他说:“看到没,妈妈对你多好的,你有一点不舒服了,妈妈就赶紧行动,让宝宝舒舒服服,健健康康,多少年后,等妈妈老了,走不动了,你会这样的照顾妈妈吗?”

    说完,冬梅在炕上走了两圈后,又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算了,妈妈可不希望自己将来老了,瘫痪了,为难我可爱的小宝宝,妈妈将来老了,自己去养老院就好了,只要我的小宝宝不生病,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就成。”说完,冬梅在宝宝的脸上亲亲的吻了一下。

    中间连续给宝宝喂了两次奶,可到后半夜卫国妈来接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冬梅觉得累的不行,只要一闭住眼睛就能睡着,可是宝宝仍然意犹未尽,让妈妈抱着自己绕着炕转圈圈,要是一停下来,宝宝就哭。

    冬梅转转停停,心想着婆婆快点来接班,自己都累的坚持不下去了。

    为了好走一点,冬梅把炕上的被子都踢到了一边,只留自己和宝宝的糜子枕头,还在脚底下踩来踩去。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冬梅沿着炕转到第n圈的时候,突然听到“咯崩”一声,然后感觉脚底下一空,自己连同小婴儿一起掉了下去。

    原来,由于冬梅抱着小宝宝,连续几个月不断的在炕上踩踏,竟然踩塌了结实的土炕,大半个土炕塌陷了下去。

    农村的土炕主要是由土坯砌制而成,上面睡人,下面烧火,冬暖夏凉。

    听到声音的婆婆,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吓的惊慌失措,一边喊一边哭:“来人啊,救人啊,我的孙子啊????”

    卫国爸跟屁股后面跑了进来,他冲到塌陷了的土炕跟前,一边往里面看,寻找着冬梅,一边骂卫国妈说:“哭啥哭,初秋又没有烧炕,炕洞里没有火星子,有的就是些草木灰,别哭了,快过来把人拉出来。”

    卫国妈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和卫国爸一起,把冬梅从塌陷了的炕里给拉了出来。

    冬梅出来后,怀里紧紧的抱着小宝宝,由于冬梅掉进炕的那一瞬间,她全力以赴的用自己的身体抱住小宝宝,所以小宝宝没有受一点的伤,只是脸蛋子被草木灰给沾的漆烟。

    可怜的小宝宝被吓坏了,竟然忘记了哭,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妈妈,爷爷,奶奶。

    再看看冬梅,除了牙齿白皙外,整个人都成了个煤烟子,而且肩膀被擦破了皮,脚也被土坯给砸肿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旁边站的卫国妈看到宝宝没事后,长舒了一口气,把宝宝从冬梅怀里抱过来,拿一块干净的羊肚肚毛巾给宝宝擦着脸说:“我的宝贝孙子呦,你可吓死奶奶了,奶奶的魂都差点丢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不想活了。”

    说完,她把小宝宝抱在怀里,似乎一刻也不愿意让宝宝离开,然后用羊肚肚毛巾擦起了眼泪。

    自从土炕被踩塌了之后,冬梅就带着小宝宝搬到了小叔子的那间稍微有点漏雨的瓦房。

    小叔子的房子不大,可是墙上却贴着几张电影海报,有《巴山夜雨》的海报,《爱情啊,你姓什么?》的海报,当时最流行的《庐山恋》的海报就更不用说了,最另冬梅眼前一亮的就是小叔子的房间里面竟然还贴着一张当时最火的一部日本电影《追捕》的海报。

    冬梅好奇的端详着追捕里面的男主角,高仓健,突然发现自己的男人卫国,某些地方竟然长的跟大明星高仓健有点像,都很黝烟,皮肤很粗糙,而不同的是,卫国没有高仓健那硬朗的外表,宽阔的肩膀,挺拔的个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自己的男人最好。

    婆婆推开小叔子的门走了进来。

    冬梅看到婆婆,忙把食指放到嘴边对婆婆说:“嘘?????。”

    婆婆看到后,立马心领神会,悄悄的打开门,跟做贼一样,惦着小脚走了进来,生怕有一点响声,惊醒刚刚睡着的小宝宝。

    婆婆走到小宝宝跟前,看着宝宝睡着的样子,心疼的想把小宝宝揣到怀里去。

    她看了看冬梅,示意冬梅不要走动,就站在原地,此时的婆婆,真是爱孙子爱的到了极致,她觉得哪怕此时有一根针掉了地上,也会惊醒自己熟睡的宝宝。

    因为冬梅个子高,所以小宝宝随了母亲,长的很快,婆婆是看到眼里,喜欢在心里。

    可是就在这万物寂静的时候,突然一声“妈,我回来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传到了婆婆的耳朵里面,小宝宝听到声音后,嘴唇也微微动了一下。

    卫国妈瞬间就变了脸,刚才的慈祥变成了愤怒,恨不得出去踢一脚在外面喊叫的小叔子。

    卫国妈踮着脚,三跳两跳就出了房子,然后面目狰狞的看着小叔子,手里比划着,往自己的小瓦房里面指。

    小叔子一头雾水,不知道母亲要给自己表达什么,他刚要说话,问母亲啥意思,就见母亲突然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石头朝他扔了过来,吓的小叔子往后退了几步,可不曾想,母亲接着又操起一个扫帚朝自己冲了过来,吓的小叔子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卫国妈跟着出了院子后,往后看看了,确定不会吵醒自己的宝贝孙子,然后小声的对小叔子说:“你没看见我孙子在睡觉吗?还那么大的声音,吵醒了咋办。”

    小叔子恍然大悟,点着头,嘴里说:“奥!奥!原来是这样,我嫂子搬到我房子住了。”

    卫国妈把头门往紧的关了关,以便隔音效果更好,她凑到小叔子耳朵边上说:“你嫂子房子的炕塌了,不搬到你房子住,住哪里去。”

    小叔子一脸茫然问:“那我住哪里去呢?”

    卫国妈说:“你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等她给人了,你住她房子就好了。今晚,你跟我和你爸睡。”

    小叔子一脸尴尬,心想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跟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一起睡。

    卫国妈训完小叔子,又走进了院子。

    可是当她路过鸡舍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思考了半天,然后她打开了鸡舍的门,把里面的公鸡母鸡,小鸡,全部都轻轻的赶了出来,邀着出了门。

    小叔子看到后,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母亲这又是干什么,于是他问母亲道:“妈,你这是作啥呢?”

    卫国妈赶完了鸡,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回答小叔子说:“把鸡不赶出去,万一鸡鸣了咋办,不是把我孙子吵醒来了。”

    小叔子茅塞顿开,心里觉得都说母爱伟大,可是在他看来,相比母爱,奶奶的爱似乎更加的伟大。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婆媳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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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冬梅再也不敢抱着小宝宝在炕上转圈圈,她担心要是这个炕再给自己踩塌了,就真的要回娘家了。

    于是,她抱着小宝宝,穿着衣服在地板上转着更大的圈子。

    这时,小叔子敲门进来,他是来看自己的小侄子的,顺便还给小侄子买了一瓶痱子粉,让嫂子抹在小侄子的身上。

    嫂子一边给小叔子道谢,一边问他:“你这些海报都是从哪里找来的,真漂亮。”

    小叔子尝试着抱过来小宝宝,回答说:“我是我们班的班长,加学习委员,常常给一个同学讲题,他为了感谢我,知道我喜欢张瑜,就送给了这些电影海报。”

    冬梅喜欢娱乐八卦,但是当时没有娱乐报道之类的的节目,所以消息得来非常的易,好不容易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于是她继续追问小叔子道:“你也喜欢张瑜?”

    小叔子把小宝宝抱在了怀里后,高兴的说:“是啊,但是张瑜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他喜欢沈佳伟,听说她都给沈佳伟写情书了呢。”

    冬梅好奇的问小叔子说:“沈佳伟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还能博得张瑜的喜欢。”

    小叔子“咯咯”一笑说:“这你都不知道,沈佳伟是男排里面的万人迷,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冬梅继续追问:“那你说沈佳伟有唐国强好看没?”

    小叔子凝思了半天说:“两人没有可比性。我喜欢张瑜,将来找媳妇,一定要找一个像张瑜那样的女人为妻。”

    冬梅听到后,差点笑出了声音,她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长的又不帅,而且身高只有一米六三的小伙子,很难想象他能找到那么好看的媳妇为妻。(可是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十几年之后,小叔子事业有成,果真娶了一个如张瑜一般漂亮的媳妇。)

    小叔子放秋假,在家呆了十五天。

    小叔子就住在冬梅隔壁小姑子的房间里。每天晚上,冬梅在房间里抱着小宝宝转圈圈的时候,隔壁就传来小叔子背诵英语语法和单词的声音,而且雷打不动,每天晚上都会持续到两三点。

    冬梅心想这个孩子真厉害,深知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商品粮。

    卫国是个很孝顺很听话的儿子,他把每个月赚的钱的一分不动的邮寄回家,如数交到母亲的手里,可是却没有给冬梅一分钱。

    冬梅是农家妇女,在那个没有任何收入的时代,冬梅每花一分钱都要伸手从婆婆那里要。

    每当村子里有货郎来卖洋糖,冬梅都会抱着小宝宝出去看看,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普通的女人,很想吃一块洋糖,可是自己的兜里却没有一分钱。

    货郎的洋糖卖的很快,周围围了一圈的农村妇女,你一块,她两块的买着吃。

    卖的还剩最后几块洋糖,货郎看见冬梅抱着小婴儿,在自己的旁边站了很长时间,就客气的问她:“娃他妈,买块洋糖吃吧。吃了咱的洋糖,奶水多,而且甜,宝宝长的又高又壮。”

    冬梅看着别人吃洋糖的样子,自己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钱,又不好意思去问婆婆要,因为她知道婆婆是个十分会过日子,十分节省的人,于是她强装出一副笑容对着货郎说:“我不爱吃洋糖,牙不好,吃了牙疼。”

    说完,她看到货郎仍然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便继续打圆场,对着在自己怀里咬手指头的小宝宝说:“妈妈知道宝宝爱吃糖,可是宝宝现在还小,没有长出来牙齿,吃不了,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买许多的洋糖,给宝宝吃,好吗?”

    说完,她亲了一口怀里的小宝宝,然后转身离开了卖洋糖的货郎。

    随着小宝宝的慢慢长大,冬梅的奶水却越来越少,慢慢不能满足小宝宝的饭量,于是她让给小宝宝添加了些牛奶喂食,刚开始宝宝也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可是今天晚上,小宝宝却不舒服了,他大便稀水,而且排便频繁,不到半个晚上就连续拉了八次,而且伴有些低烧。

    不仅如此,冬梅发现,往日只要抱着小宝宝在地板上转圈圈,他就不哭,可是今天即使抱着他转圈,轻轻的摇他,给他唱歌听,小宝宝都哭个不停,冬梅知道小宝宝一定是不舒服了。

    身为年轻母亲,冬梅没有任何的经验,她不知道小宝宝得了什么病,手足无措的原地打转。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种新生儿的常见的肠胃道疾病,又称新生儿消化不良。

    可是,冬梅却吓坏了,她抱起自己的小宝贝,把他裹的严严实实,然后自己披了件卫国的军大衣,就出了门。

    她看了看家里唯一的一块表,也是卫国买给她的结婚礼物,已经晚上十点半了,他知道村子里唯一的诊所已经没有人,自己必须去村东头医生的家里才能给宝宝看病。

    可是路途走了一半,冬梅却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没有钱给宝宝看病。

    于是,她焦急的又折返了回去,敲着婆婆所在房子的窗子说:“妈,妈,你把门开一下,宝宝拉肚子,你给点钱,我带他去卫生所看病。”

    屋子里面,卫国妈虽然已经睡着,可是听到儿媳妇的声音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当他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生病了的话后,满肚子的气,心想你作母亲的,是咋回事,把小孩子带的生了病,是不是你一天就不好好的照顾小孩。

    于是,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娃娃咋了,哪里不舒服了。”

    冬梅把脸贴到窗户上说:“拉肚子。”

    婆婆一听孙子拉肚子,火一下子就上来,之前冬梅奶水不够的时候,她给孙子提羊奶喝,可媳妇说羊奶太热,会把娃喝的流鼻血,非要给娃娃喝牛奶,还说城里人都给娃娃喝牛奶。

    婆婆反驳说他的几个孩子都是羊奶喂大的,没见比谁身体差,可冬梅坚持不退让,婆婆没有办法就顺从了媳妇,这下喝牛奶出了问题,都是你冬梅造成的,她生气的说:“让你给孩子喝羊奶,你非不,这下牛奶喝出问题了吧。”

    冬梅想不通,都这个时候了,婆婆还为些琐碎的事情跟自己争执,于是不客气的说:“给我钱,我去给娃娃看病。”

    婆婆一听是拉肚子,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婴儿拉肚子太平常了,放到过去,这都不叫病,给吃点面糊糊就好了,可是一想自己的孙子可值钱着,不看病咋行,于是从压在被子上的口袋里面往出掏着钱。

    这时,在外面等的冬梅焦急的补充了一句说:“妈,你快点好不好。”

    也许是冬梅的这句话,说的语气重了点,婆婆一下来了气,心想你一个媳妇,不敬我三分,还敢这样没大没小的跟我说话,还反了不成,于是又坐到了炕上。

    他故意拖延时间说:“跟长辈说话,有你这种口气的吗?你给我记住,怎么把你娶进门的,就能把你怎么送出去。”

    本来还不生气的冬梅,一听婆婆竟然用这种语气威胁自己,原本温柔的性格一下子强硬了起来,她喘了两口粗气,争辩道:“好,我回家,等给我娃把病看好后,我明天就抱着我娃回娘家去。”

    婆婆一听冬梅来了劲,竟真的要走,于是话锋一转说:“要走可以,把宝贝疙瘩给我留下,你自己一个人走,再也别回来。”

    婆婆的话戳到了冬梅的痛处,冬梅心想自己可以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唯独不能失去自己的孩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说:“好,我走,我现在就走!不用你们崔家留我,我算是看透你们了,为了一杯羊奶和牛奶的事情,要赶我走,这么点小事都容不下我,更别说以后的大事情了。”

    冬梅说完,就准备抱着小宝贝回娘家。

    婆媳两人隔着一个窗户吵了半天,卫国爸平时是个特别省事,特别沉默寡言的人,今天他也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卫国妈的话说:“你别说了,娃娃的病要紧,快给冬梅给点钱,给娃娃看病去。”

    冬梅刚走到头门跟前,就听婆婆在房子里面喊叫着她说:“先把我娃病看好,明天再走,没人拦你。”

    冬梅停了下来,扭头一想,吵架是婆媳之间的事情,和娃娃没关系,于是走到婆婆的窗子跟前取钱。

    而一向节省习惯了的婆婆,得了病都是自己扛,舍不得花钱看病的她,也不知道看一次病得花多少钱,于是只给了五毛钱,让她去给孩子看病。

    冬梅接过仅有的五毛钱,心里悲哀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抱着小宝宝走向了医生的家。

    房子里,卫国爸狠狠的责备了卫国妈几句,嫌她分不清主次,看不懂轻重,不把孩子生病当回事,竟然为牛奶和羊奶的事争吵。

    卫国妈委屈的说,到底是羊奶好,咱家娃娃小的时候喝的羊奶就没拉过肚子。

    卫国爸说羊奶虽然好,可是腥味重,年轻人可能受不了那个腥味,喝牛奶也好着呢,你以后就不要叨叨了。

    现实中,另冬梅没有想到的是,羊奶的营养价值确实比牛奶要高很多,羊奶中含有二百多种营养物质和生物活性因子,而起其中的蛋白质,矿物质还有各种维生素的含量,都比牛奶要高很多。

    这边,冬梅走在空无一人,漆烟一片的乡村小路上。

    虽然心里面憋了满肚子的气,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独自走在夜深人静的路上,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冬梅一边走,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她担心有坏人隐藏在周围,伤害他们母子两。

    尤其是前段时间,听说村子北,一户人家的小男孩,被两个蒙面歹徒抢走的事情,在冬梅的心头绕来绕去,挥之不去。

    这时,他看看怀里抱着的小宝宝,发现宝宝竟然已经进入了梦想,安详的睡着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这点温暖,是这种恐怖气氛中,唯一带给她的一点点小安慰。

    冬梅微笑的抬起头,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却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烟漆马虎的树上,站着一个烟脸烟衣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冬梅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想,难道这个蒙面人又来抢自己的小宝贝来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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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吓的都快哭了出来,她把小宝宝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边往后退,一边想,要是宝宝被抢走了,可给卫国怎么交代啊?

    婆婆公公会怎么想自己,怎么看自己?

    没有了心爱的小宝贝,自己又该怎么活?

    正当冬梅万念俱灰,心里防线快要崩溃的时候,天上那一轮圆月从乌云的背后露出了笑脸,一缕柔美的月光照射到了那颗参天大树上,冬梅定睛望去,顿时长吁短叹,那树上的烟影哪里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很大的鸟窝而已。

    只是,自己把鸟窝看成了人头,而把鸟窝下面的几根粗壮的的树枝看成了人形而已。

    冬梅松了口气,看到怀里的小宝贝依然睡的香甜,于是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微微的亲了一口。

    来到医生家门口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冬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敲开医生的房门。

    医生带个眼睛,衣服胡乱的披在身上,把冬梅迎了进来。

    冬梅忙不好意思的说:“大夫,真不好意,这么晚了,打扰您睡觉,可是我娃娃病了,耽误不起,不看不行。”

    那个时代的医生素质相比现在的略微高一点,他笑了笑说:“都是一个村子的人,看你客气的,娃娃有病了,是大事。”

    说完,他让冬梅坐下慢慢说病情。

    冬梅给医生叙述了一遍,医生听后说小婴儿痢疾拉肚子非同小可,一定要重视,及早治疗,于是给开了一堆的药,吃的,喝的,外敷的等等,并叮嘱吃的时候,只能吃成人剂量的三分之一。

    包好了药,医生算账开钱的时候,冬梅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空荡荡的口袋和仅有的五毛钱,心里充满了尴尬。

    医生拿着算盘打了一通,告诉冬梅一共两块四毛钱。

    听到药费要两块多钱,冬梅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五毛钱,根本不够给孩子看病的钱,她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给医生说自己钱不够。

    医生把算盘拿在手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冬梅掏钱的举动,表情也变的很尴尬,就在这气氛凝固的时候,房子外面的门却被敲响了。

    医生诧异了一下说:“今天还怪了,晚上看病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医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出去开门。

    冬梅听到敲门声,心想一定也是哪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小婴儿来看病了,一般人不会半夜三更来看病的,这样也好,自己还可以从她那里先借几块钱,等明天去娘家了,拿了钱了再给还上。

    门推开了,冬梅诧异的看到小叔子头上冒着汗走了进来。

    冬梅看到小叔子,满脸的诧异,刚想问他怎么来了,不想小叔子先开口说话:“嫂子,妈害怕你拿的钱不够,又给了我五块钱,让我拿过来给娃看病。”

    说完,小叔子就把攥在手里已经揉成团的五块钱交到了冬梅的手里。

    这五块钱,可是自己嫁入卫国家之后,手里攥的最多的一次钱。

    及时雨小叔子送过来的五块钱,缓解了囊中羞涩的冬梅,同时她心里对于婆婆的气也瞬间消掉了好一部分,但是她还是决定要回娘家。

    在村口,冬梅抱着熟睡的小宝宝对小叔子说:“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去尹家村去。”

    小叔子瞌睡的打了个呵欠说:“嫂子,你别生气了,回家吧,妈就那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回吧。”

    冬梅不依不饶说:“什么刀子嘴豆腐心,我看是刀子嘴刀子心吧。你回去吧,我走了。”

    小叔子一看冬梅的决心已定,拦也拦不回去,就说:“你实在要回,那我送你吧,要不这月烟风高的,来个坏人了,也没人保护你。”

    冬梅的脾气牛起来非常的大,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转身一边往娘家的方向走,一边说:“不用你送我了,要是你回去晚了,妈还担心你的安全呢。不用你保护我,遇到坏人,我娃娃会保护我的。”

    冬梅说完,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睛,撅着嘴睡觉的小宝宝。

    小叔子站在原地进退两难,送也不是,回也不是。

    冬梅抱着孩子刚走出去还不到一百米,突然看到前面一人高的玉米地里,玉米竿子莎莎的在动,冬梅吓了一大跳,她知道农村的玉米地里,玉米长的又高又密,要是有坏人藏了进去,路上走的人看都看不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不行,得马上回去,小叔子会不会已经走远了,她忙转过身去,看到小叔子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小叔子看到冬梅身子转了过来,忙朝着嫂子喊:“嫂子,咱回吧,要是我一个人回去了,妈肯定要拿扫帚打我呢。”|

    冬梅一听有台阶下了,忙回声道:“走吧,回把,只要妈不打你,啥话都好说。”说完,抱着孩子跟着小叔子走上了回家的路。

    小叔子跟小孩子一样,跟在冬梅的旁边,开心的蹦蹦跳跳。

    第二天一大早,冬梅早饭都没有吃,就收拾了包裹,抱着小宝宝往屋子外面走。

    从灶房里出来的婆婆,一看冬梅来真的,果然要抱着娃娃回娘家,于是语气软了下来,揭下腰间的围裙,一边往冬梅跟前走,一边说:“冬梅,你这是作啥呢,起来这么早。”|

    冬梅板着脸,看都不看婆婆一眼,径直朝着头门的方向走。

    婆婆陪着笑脸,跟着走路的冬梅,给她说:“我把饭都做好了,你进灶房,喝上一碗玉米糊糊,我柜子里面有白糖,我给你取去。”

    说完,婆婆就去里屋给冬梅取白糖。

    冬梅站住了,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不用你取了,我娘家不光有白糖,还有烟糖,就是洋糖也有,我不在你家受这个罪。”说完,冬梅甩开膀子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着。

    婆婆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罐头瓶子,瓶子里面灌的满满的白糖,平时舍不得吃,只有来客人了,才拿出来给稀饭里面放一点。

    她追着已经走出头门的冬梅说:“冬梅啊,你回来吧,以后我不说你了。”

    冬梅装作没听见,头回都不回,且走路比刚才更快了。

    婆婆裹着小脚,而且个子矮,定睛一看冬梅走路的速度,再看看瘦瘦的冬梅,随风摇摆的背影,心说,你以为我真是舍不得你,我是舍不得我的宝贝孙子,几天见不到他,我这心里就想的慌,就难受的不行。

    回到娘家的冬梅觉得自然畅快了许多,不像在婆家,那么拘束,那么放不开,时不时的还要看她的臭脸。

    在自己家里,她觉得全身心放松,似乎抱着孩子,也感觉没有那么累了。

    她对比来,对比去,自己家虽然没有卫国家宽敞,瓦房没有卫国家瓦房多,钱没有卫国家钱多,可是自己家吃的好,穿的好,她实在想不明白,卫国妈舍不得吃,舍不得花,要积攒下来那么多钱干什么。

    傍晚,天蒙蒙烟的时候,冬梅妈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母女两吃了饭,就坐在了冬梅原先的那个炕上,唠起了嗑。

    冬梅妈看冬梅奶孩子累的瘦了一圈,就把孩子从冬梅的怀里接过来,让自己的闺女休息一会,宝宝已经能辨认出自己的母亲了,一看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妈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冬梅叹了一口气,把宝宝从母亲的手里接过来说:“你个粘人的娃娃,存心是想累死妈妈。”

    小宝宝一进妈妈的怀抱,立刻就停止了哭泣。

    冬梅妈看着冬梅憔悴的样子说:“咋了,跟婆婆斗气了?”

    冬梅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摇着,给母亲说:“别提我那个婆婆了,简直不讲理,家法大的很,凡事不论大小,只要按照她的方法作才行,不然她就要说你,骂你。”

    冬梅妈借着煤油灯的灯光,手闲不下来,一边听冬梅抱怨,一边顺手作起了针线活说:“婆媳矛盾,清官都难断啊。不过,作为刚过门的媳妇,你要适应婆婆家的一套才行,嫁到了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冬梅本来想着自己和卫国妈的矛盾,母亲一定会站在自己的一边,可没想到母亲竟然替人家说话,她给母亲解释道:“妈,你真是不知道,我把自己当他家人,可是婆婆根本就不把我当他们自家人。你知道吗,她买了西红柿都不给我吃,买的白糖从来没给我碗里放过??????”

    冬梅妈眼睛花了,作针线的时候,鼻梁上架着个老花镜,她把眼睛往上一推,把眼睛抬出镜片说:“那是你婆婆的不对,但是你作为媳妇更要体谅她,理解她。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婆婆其实人还可以。”

    母亲的话,让冬梅大跌眼镜,她不解的说:“这还叫可以,她这要是叫可以的话,那么天底下就没有不可以的婆婆了。”

    冬梅妈给女儿举例子说:“你不知道。前些年,咱村子西头的宗宽,你知道吧,她媳妇刚来的时候,被她婆婆咋整的,媳妇下完面条,把面汤给倒了,婆婆嫌媳妇浪费粮食,顺手把灶房里面的案板抱起来,就给媳妇扔了过去,当场把媳妇打的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母亲说完后,看看冬梅的反应,发现冬梅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冬梅妈继续举例子说:“那还不算啥,还有你九婆家的媳妇,你也知道吧,被婆婆关在屋子里面,差点饿死。”

    冬梅听的认真,迅速的点了点头说:“太恐怖了。”

    冬梅妈一字语句慢慢的说:“那婆婆可厉害着呢。媳妇在家里当牛做马都不行,必须要长眼色,按照婆婆的心思来事才行,一不顺心思,婆婆就对媳妇劈头盖脸的上去了,自己打完不解气,还要叫上儿子一起打,有一次,婆婆拿擀面杖把媳妇的腿都打瘸了呢?????”

    冬梅听罢大惊失色,心想那样日子,还过的下去不。

    母亲好像能听到她心里说的话一样,继续说:“不过咋办,娃娃都有了,再说了,咱们女人家,离了婚就不值钱了,谁要,要是跟个二婚,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还如不如前面的男人呢。”

    冬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冬梅妈继续说:“所以说,你婆婆光说说你,没有动手,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加上卫国,念过书,考上学的人,知书达理,懂是非,讲道理。还有,他们家家境也不错,就算不给你吃西红柿,不让你吃糖,不给你钱,总没有让你饿着吧,有小麦面吃呢吧。你是不知道,咱村子里有些家境不好的,媳妇一天连饭都吃不饱。”

    冬梅听后,觉得母亲说的对,有道理,不过她想在娘家,住上个十七八天的,再回家,于是问母亲可以不。

    母亲毫不犹豫的回答她说:“算了,别呆那么长时间了,明天就回去吧。”

    冬梅扭着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说:“明天我不想回。”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干戈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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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母亲的劝说下,冬梅第二天就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婆家。

    卫国妈一看冬梅回来了,喜出望外,心里着实没有想到。

    她觉得以冬梅牛起来的脾气,回娘家没有一个礼拜是回不来的,到时候实在不会来,只能拉下脸面,低下头,去娘家把冬梅往回叫了。

    中午,冬梅妈破例作了一碗臊子面,而且把家里积攒的那些猪油拿了出来,融进了汤里,那顿饭是冬梅嫁入崔家后,吃的最可口美味的一顿饭。

    她一口去吃了三碗,还想吃第四碗,怕大家笑话,第四碗盛了一碗汤喝了。

    饭吃完,正洗锅着,冬梅就听见头门被打开的声音,忙探出头去一瞧,邮递员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她知道卫国的信来了,这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信。

    她把两只脏手在围裙上两抹,然后双手捧着信就进了自己的房子。

    小宝宝安静的睡在炕中央。

    冬梅坐在炕头的窗子跟前,窗子是纸糊的,外面有两个窗户扇子,她打开了半个扇子,亮堂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刚好照射到她一个人的位置,一点也不影响小宝宝的睡觉。

    她给信封上湿了点唾沫,轻轻一撕,就整齐的打开了信封。

    卫国在信里告诉她,虽然自己在遥远的边塞工作,可是闲暇之余,满脑子都是小宝宝和冬梅的身影,他太想宝宝了,每当他工作累了,困了的时候,想想自己可爱的孩子,动力就来了,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每天下班后,他都想看到自己亲爱的小宝宝,好想在他那粉嫩的脸蛋上亲一口,于是他决定请假回来,接冬梅和小宝宝到新疆,到自己的工作单位去。

    这时,婆婆和公公走进冬梅的房间,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儿子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由于老两口都不识字,所以每次卫国来信,都全靠冬梅给传达。

    冬梅高兴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婆婆。

    可婆婆听后差点哭了出来,坚决不同意。

    卫国妈是个非常爱孩子的女人,在她的心里,孩子甚至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冬梅的信还没有读完,婆婆就打断了冬梅说:“孩子不能去新疆,太远了,我放不下。再个,孩子还没有“当差”(天花),加上去了那边水土不服,我怕万一孩子有个三长?????”

    说完,婆婆竟然伤心的哭了起来。

    卫国爸非常的无奈,没有理睬卫国妈,让冬梅继续念。

    听完后,卫国爸给卫国妈解释说:“你个死老婆子,啥都不知道,城里有糖丸和疫苗,孩子吃了就不会“当差”了,你就让冬梅跟娃娃去吧。”

    卫国妈擦了擦眼泪说:“你个死老头子,没心没肺的,一点都不想娃娃。”

    说完,卫国妈怄气的从屋子出去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冬梅都过的很舒坦,也不会因为婆婆对自己莫名的责备而伤心流泪,也不会为自己没有零钱买洋糖吃而难受,因为她心里有了盼头,她知道,卫国有一天会回来接自己和孩子到新疆去的。

    想想在新疆的快乐日子,不仅没有人跟在她屁股后面说她,这不对,那不对,而且卫国还会给她零花钱,想想那次卫国给他的一块钱,她跟着几个好姐妹,去维吾尔老乡家里买了好多葡萄干吃,冬梅的脸上就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宝宝马上就快八个月了,而且还会简单的说一点话话儿,他长的很快,八个月的孩子,比邻家一岁多的孩子都要长的高,而且重。

    冬梅时常会抱着孩子,坐在院子中间那颗大枣树下面,对着孩子说话:“宝宝,宝宝,快长大,妈妈教你来爬树,爬上树儿摘枣枣,枣枣甜,枣枣大,枣枣吃上有营养(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基本没有什么水果吃)???????”

    小宝宝看着妈妈傻傻的笑着,嘴里也会布拉布拉的跟着妈妈说话:“枣????枣????”

    每天,冬梅都会抱着小宝宝站在村子的西口,朝着西北的方向望着,她知道卫国从新疆回来的那一天,会从西北的方向走回来。

    等了一天,到了傍晚,太阳慢慢的落了下去,暮色包围了四周,还不见卫国的回来,冬梅不走,一直等到天彻底烟下来,她才会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她会对着宝宝说:“宝宝乖,宝宝笑,宝宝知道等爸爸,爸爸回来爱宝宝,带着宝宝去疆疆,吃葡萄,吃瓜瓜,宝宝笑的乐哈哈??????”

    宝宝在妈妈的怀里学着妈妈的声音说:“瓜瓜????瓜瓜?????”

    在宝宝八个月零八天的那一天,卫国提着大包小包,终于回到了家里。

    他已经离开家有七个月的时间了,宝宝已经从刚生下来的一点点,长高了不少。

    卫国抱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眼睛里又大又圆的烟眼仁子说:“小婴儿的容貌变化真快,我走的时候,记忆里是那么个样子,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真的是越来越像我了,你瞧这鼻子,跟个蒜头一样,没有鼻梁,多可爱的,还有这眼睛,不大不小,多适合这脸型的。”

    旁边站着的冬梅说:“你就说娃长了个小老鼠的眼睛,多像你的,什么不大不小。”

    从院子走过去的卫国妈听到后,立刻插话说:“我孙子眼睛小咋了,眼睛小聚光,才厉害,才有福。”

    可是,小宝宝在卫国的怀里呆了不到一分钟,就张大嘴巴哭了起来,他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就是爸爸的人,一种陌生感,让小宝宝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

    同时,卫国也为自己常年不在母子身边而感到歉疚。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卫国提着行李,冬梅抱着宝宝,后面跟着卫国妈卫国爸,一家五口人,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三岔路口“锅吊”等车。

    在他们上车的那一刻,卫国妈难过的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与孙子的这一别,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次相见。

    而冬梅的心里,却一片喜悦,她幻想着外面世界五彩缤纷的繁华,无拘无束的生活,和和美美的日子。

    总之,一切都在期盼当中。

    火车上,冬梅看着坐在对面又烟又瘦的卫国,心疼的说:“这次咋了,比上次烟瘦了许多。”

    卫国解释说:“搬了回家,被戈壁上大太阳给晒的。”

    冬梅听不懂问:“搬家,为什么要搬家?”

    卫国道:“钻井队,一年打一口井,井打完了,就要搬家,搬到一个地方,继续打井。我们石油工人头戴铝盔走天涯嘛,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

    说着说着,卫国竟然兴奋的唱了起来。

    冬梅对钻井队生活的一切都满意,唯独对“住房”地窝子不满意,她一想到要带着宝宝住那种透气性极差,而且空间及其狭小的地窝子就满脸的愁容。

    卫国看到冬梅紧锁的眉头,关心的问冬梅道:“咋了,不舒服了吗?”

    冬梅忧心忡忡的说:“一想过去后住地窝子,我就发愁,能不能不住地窝子啊?”

    卫国笑了笑说:“可以不住地窝子呀。”

    冬梅以为卫国跟她开玩笑,因为单位房子紧张,就连地窝子都供不应求,她只是嘴里说说,不住地窝子,住哪里去呢。

    卫国要打消冬梅的疑虑,继续道来:“单位职工家属的住宿问题不能很好的解决,局领导早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这次搬家,刚好有其他单位撤走,我们就征用了他们剩下的旧房子,房子虽然旧了点,但都是那种防风防雨,结实耐用的砖瓦房呢。”

    冬梅高兴的问:“那我们去了之后,能住上砖瓦房吗?”

    卫国拍拍胸膛,自信满满的说:“普通的钻工都住上了,我一个当干部的技术员会住不上吗?”

    冬梅听后,故意打压卫国的傲气说:“骄傲自大,当个技术员就很了不起了吗?”

    说完,又对着怀里的小宝宝说:“宝宝,看你爸爸多牛的,都是技术员了,你以后长大了,也像他看齐,也当个骄傲的技术员。”

    卫国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我孩子以后,可千万别干我这工作,不仅劳累,而且还危险,有家难回,子无所教,父母无所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上大学,将来吃一碗轻松饭,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卫国提着行李走在前面,冬梅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绕过高耸的井架,趟过一片胡杨林,卫国指着远处那一排破旧的砖瓦房,告诉冬梅说:“瞧,那就是单位给职工家属提供的房子。”

    冬梅放眼望去,只见远处那房子破烂不堪,残垣断瓦,与自己心中想象的,崭新的砖瓦房子,差了好大一截子,不由的心中一凉,心想什么时候才能跟着卫国住上崭新的砖瓦房?

    走进房子,房子的墙壁和屋顶已经被烟熏的乌烟,水泥地板也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不过让冬梅欣慰的是,卫国已经提早把房子收拾好了,而且里面还摆了一些像样的“家具”,两张单人钢丝床并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大的夫妻双人床,卫国专门还把床两头的护栏用钢筋焊了焊,他说为了防止小孩子乱跳,不小心掉下去而焊接的。

    可是,冬梅看了看,心说你光焊了两头,没有焊接左右两边顶什么用。

    床的正前方,放了一个比较高大的木制立柜,立柜门上镶嵌了一面明亮的镜子。

    冬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镜子,站在跟前,能把人的整个上半身都照进去,不像农村老家里用的巴掌大的镜子,只能照照脸蛋。

    靠近门的地方,放着锅灶和案板,以前那种蜂窝煤炉子换成了更大的,烧大块煤的炉子,剩下的暖水壶,碗筷样样俱全。

    最让冬梅高兴的是,卫国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台收音机,放在立柜旁边的的凳子上。

    冬梅高兴的想,有个收音机真好,闲的无聊了,还可以听听收音机,那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这台收音机是卫国从井队暂时拿回来的,如果哪一天井队要组织大家收听电台节目,卫国还得原原本本给还回去。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小宝宝已经九个月大了,可是不但没妈妈省心,反而更费人了,他依旧白天睡觉,晚上清醒,而且整天的哭个不停,就连左邻右舍的都受不了。

    邻居找到冬梅家,说你家宝宝怎么每天晚上,都要哭到半夜才停,是不是他生病了,你们应该抱他去单位的卫生所看看。

    冬梅一边赔不是,一边苦笑着脸说,娃娃抱卫生所都看过了,可还是哭个不听,也许天生就这么淘气,捣蛋吧。

    那时的人老实,医学也不发达,要是放到现在,去妇幼保健医院检查一下,肯定是宝宝身体里面缺少了某种微量元素,如锌铁钙之类,挂吊瓶补一下,宝宝就不会再哭了。

    邻居很同情冬梅,说你家的娃娃太难带了,一个女人带真费人。

    冬梅说可不是,自己整天累的都快虚脱,而且最让人苦恼的是,小宝宝认人,只能自己抱,再谁抱都不行,就连自己上厕所解个手,都要抱着宝宝解手。

    井队的厕所,修建的很有特色,先用挖掘机在戈壁上挖掘一个很大很深的大坑,然后往上面架设一个类似于茅坑的超大铁皮房子,这样一个方便简易的厕所就形成了。

    由于宝宝太粘人了,没法,冬梅上厕所的时候也带着宝宝,地上脏,又不能放在地上,于是她蹲下后,左腿外侧使劲把宝宝挤在墙壁上,这样宝宝就被临时固定在了半空中。

    等方便完了之后,再把宝宝抱起来。

    这样是极度危险的,要是宝宝觉的那个被拥挤着的姿势不舒服了,三动两动,冬梅一不小心的话,宝宝就会从粪坑中掉进去,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五六米深的大坑,里面充满了液体的污物,怕是几个大小伙子也打捞不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气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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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人钢丝床很大,也很硬。

    冬梅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天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的宝宝爬在床上,嘴里留着哈喇子,漫无目的的爬来爬去。

    而最搞笑的是,宝宝只会往后爬,不会往前爬,所以他虽然一直在不停的爬来爬去,可却根本看不清后面的路,一步小心就会掉下床,所以冬梅就充当了“护花使者”。

    一天,冬梅坐在床边守护着宝宝,坐着坐着就瞌睡了,她闭住眼睛,不停的点着头,打着哈欠。

    突然,她想起了床上的宝宝,猛的睁开眼睛一看,让她喜出望外的一刻出现了,宝宝竟然抓住床头上的钢筋站了起来,而且慢慢的走着步子,走着走着,他顺手松开了钢筋,竟然没有任何的辅助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起来。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却停了下来,看着妈妈,非常的委屈,显然他是走不动了,可是又不会往后退,也不知道趴下,就这样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望着母亲哭了起来。

    学会走路的同时,他也学会了简单的说话。

    因为家里面不常来人,宝宝没有见过生人,偶尔来个生人的话,宝宝要么会趴到床底下躲起来,要么就会钻到被子里躲起来。

    宝宝的头发很稀,不太长头发,冬梅听说常给宝宝刮光头,能促进头发的生长,从此以后,宝宝就没有了发型,变成了永远的光头小和尚。

    卫国和冬梅一合计,宝宝害怕见生人可不行,男孩子家这样,以后怎么闯天涯,成大事。

    于是,卫国不在的时候,冬梅有空就带宝宝出去走走转转。

    一旦单位的工作不忙了,卫国就带着母子两出去玩,他们去克拉玛依的公园里面划船,去附近的魔鬼城感受沙漠古迹,坐在青绿的草坪上感受大自然的无限风光,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横道上观察万千世界。

    卫国用从队长那里借来的烟白照相机,给母子两抓拍了许多动人的画面和场景。

    一天黄昏,下班后,卫国和冬梅抱着小宝宝,坐在家属区的秋千上,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感觉。

    旁边运动器材上,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看着冬梅怀里抱着的小宝宝很是喜爱。

    因为宝宝长时间呆在家里不晒太阳的缘故,再加上冬梅皮肤白皙,所以宝宝的皮肤水嫩白皙,看上去很是让人喜欢。

    老奶奶,看着冬梅的孩子非常的喜欢,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洋糖,咬了一半,让冬梅给孩子喂洋糖吃。

    冬梅笑着接过老奶奶给递过来的半块洋糖,他知道小宝宝爱吃甜,没有多加思考的就把半块洋糖一下子喂到了小宝宝的嘴里。

    小宝宝太小,根本不懂得怎么吃糖,一下子就给吸了进去,结果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小宝宝的气管上。

    小孩子的气管很细,以前经常发生小孩子吃果冻,一口吸进去,而堵塞气管窒息而死的事情。

    旁边看着小宝宝吃糖的卫国,突然发现小宝宝没了表情,接着整个脸被憋的乌青。

    冬梅也看到怀里抱着的小宝宝,突然翻起了白眼,她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焦急的叫着小宝宝的名字:“崔涛,崔涛,怎么了,怎么了。”

    而递洋糖的老奶奶更是吓的要死,手足无措。

    情况越来越紧急,卫国判断小宝宝肯定是被糖给噎住了,忙对抱着孩子的冬梅说:“快,咱们去卫生所,让医生拿镊子,从喉咙把糖给取出来。”

    冬梅虽然心里很慌乱,可是她努力镇定下来,判断孩子一定是被卡住气管了,而全部家属区和矿区也就一个卫生所,走过去至少要十五分钟,就算找到大夫,孩子恐怕也早被憋死了。

    她抱着孩子,原地打转转,无计可施,眼看自己的心肝宝贝就要窒息了,于是她急中生智,心狠了一把,抓住小宝宝的一条腿,把他倒着提了起来。

    卫国看见冬梅把孩子倒着翻了过来,以为她要干什么,正打算问时,只见冬梅攥起拳头,对着小宝宝的后背,使劲的拍了三下,那半块洋糖顺着宝宝的喉咙掉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宝宝也瞬间喘上了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脸色也慢慢的由青变的红润。

    冬梅把宝宝抱在怀里,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而一旁手足无措的老奶奶也非常内疚,连忙给冬梅夫妇赔着不是,说自己很喜欢孩子,一片好意,没想到竟差点造成了一个天大的恶果。

    冬梅知道老奶奶并无恶意,也是人老了,太疼爱小孩子,一不小心造成的。

    可是卫,国却满心的不愿意,刚要责备老奶奶时,不想远处老奶奶的女儿和女婿也走了过来,也给冬梅卫国夫妇赔礼道歉着。

    看着对方心诚的道歉,爱子心切的卫国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敌意。

    这时,老奶奶的女婿看着卫国说:“哦,你,你是崔工?”

    卫国一愣,然后突然想起,最近新分来了一批中专生,他好像是其中之一,算是实习生。

    女婿赶紧自我介绍说:“我叫白建兵,我也是石油学校毕业的,刚分来,实习生。”

    说完,他指着旁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个子比冬梅还要高的女人介绍说:“这个我媳妇。”说完他嘿嘿的笑着。

    冬梅看看白建斌的媳妇,觉的她才是真正漂亮的女人,和她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是好看的人儿。再看看憨憨笑着的白建斌,他高个子,宽肩膀,大眼睛,高鼻梁,相貌棱角分明,非常的标志。

    他们走后,冬梅开玩笑的对卫国说:“那个实习生真帅,他们夫妇真是男靓女俊啊。”

    卫国说:“可不是,这个实习生算是我们井队最帅的小伙子了。”

    冬梅怀里抱着宝宝,一边走一边说:“他们两人这么好看,将来要是生个女孩子,那该是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啊。”

    卫国点点头说:“那可是,估计都能当电影演员了。”

    说完,他们朝着自己房子的方向走去。

    那次卡糖事件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是它还是给孩子留下了后遗症:气死病。

    所谓“气死病”,又称为呼吸暂停症,常见于六个月至两岁的孩子,具体表现为受到物理因素和情绪刺激后,突然出现急剧的情绪爆发,高声哭叫,过度换气,接着就呼吸暂停,,面色发白,口唇青紫,重者全身僵直,意识丧失,其后肌肉松弛,出现呼吸。

    孩子一岁了,有时候调皮不听话,冬梅会象征性的在他的屁股上拍打几下。

    一次吃饭的时候,宝宝不但不好好吃饭,还用手在碗里乱抓,把抓的饭扔的到处都是,尤其是崭新的床单上,被宝宝扔的星星点点。

    冬梅一看,一下子来了气,把宝宝翻过来,朝着他还没有退去胎记的屁股上就是几巴掌,孩子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孩子哭泣太正常了,可是与以往哭泣不一样的是,孩子一声哭过去,好长时间没有声音,而且面色发紫,嘴唇发青,整个身子都变的有点僵直,胳膊腿还微微的抽动。

    冬梅吓了一跳,心想,该不会宝宝嘴里有没有咽下去的米饭,而自己一巴掌,刚好把米饭给呛进了气管,可一想,刚才给喂了几口饭,他可是一口都没有吃的,嘴里根本不可能有米粒。

    于是猜测他该不会是装的吧,可是一岁的孩子,应该还没有那么聪明。

    不一会,宝宝的声音又哭了出来,而且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最后,冬梅才知道那是“气死病”,就是不能气哭,一气哭就会暂时性的意识丧失。

    这可难住了冬梅卫国夫妇。

    孩子不听话了,不能骂,不能打,这还能行。

    人说子不教,父之过,三岁看老,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任由孩子这样下去,非害了孩子不可。

    束手无策的夫妇两,想到了卫国妈,她拉扯了四个孩子,而且对孩子管教也很有经验,就给家里去了一封信,让小叔子念给卫国妈听。

    一个月之后,卫国妈口述,小叔子代笔,信邮寄了过来。

    卫国妈在信上给了一土法,说农村人治疗气死病的方法就是“气死毛”。

    把小孩子的头发刮成光头,然后在后脑勺连着脖子的地方,头往后一仰,那里有一个小窝窝,里面留上一撮头发,每当孩子气死病犯了的时候,就拔掉他后脑勺的一根气死毛,那样就能把孩子就救过来了。

    冬梅觉得这个方法一点科学性都没有,心想这样能成吗,该不会是卫国妈瞎说的吧,但是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照着方法给宝宝留了气死毛。

    学会走路的宝宝,特别的喜欢走路,在家里走还不成,必须跑到外面去走,有时候大中午的,人们都在睡午觉,而宝宝却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到外面去。

    这样很让大人操心,一回,冬梅一个不留神,宝宝就从门缝里偷着跑了出去,正在睡午觉的冬梅迷迷糊糊的出去把宝宝往回抓,可是任凭你怎么抱,宝宝就是不回去,而且一岁的宝宝力气很大,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很费劲,他两动三动,又挣脱了出来。

    冬梅生气的朝着他的屁股就是几巴掌,像往常一样,宝宝一声哭泣,就气死了。

    看着宝宝嘴脸乌青的样子,冬梅忙从他的后脑勺上拔了一根气死毛,不想,宝宝一下子就气活了过来,大声的哭着。

    冬梅一把把宝宝抱起来,就往回家走,一边走一边想,有个办法在,以后再也不怕你不听话了,等着妈妈把你的坏毛病全部给你纠正过来。

    孩子一岁半了,冬梅觉得好带了许多。

    这段时间,单位组织给职工放映电影《再向佛山行》,以便活跃广大职工的业余生活。

    那时看场电影,或者看个电视剧都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每晚,大家都端着凳子去放映点等待着。

    冬梅也跟随着大潮,抱着孩子,端着凳子期待着观看《再向佛山行》。

    她非常喜欢剧中的人物,漂亮温柔的姜文英,正义果敢的姚立忠,还有侠肝义胆的荣沧海和姜铁山。

    冬梅坐着小马扎凳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再用两腿把他圈起来,防止他乱跑。

    放映前,周围的人吵吵闹闹,可是一旦剧情开始,瞬间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陷入了扣人心弦的情节当中。

    《再向佛山行》与当时流行的《射雕英雄传》,《霍元甲》等等都是古装言情武打片。

    可是,每当剧情进入最精彩最吸引人的地方,冬梅怀里的孩子却闹腾的不行。

    电影里的人在施展着武功,嘴里喊着“吼哈”,互相对打着,下面冬梅怀里的孩子,也学着电影里的人嘴里喊着“吼哈”,然后手舞足蹈的学着里面的一招一式,打个不停。

    电影里面的情节进入感人飙泪的部分,孩子也跟着一块哭,结果惹的周围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冬梅和孩子的身上,气的冬梅把孩子抱进屋里,对着他的屁股就是几巴掌,然后吓唬的问他:“你听话话不?要是不听话话,妈妈还要打你。”

    孩子哭着说:“妈妈,我听话话呢。”

    打完,冬梅又抱着孩子来到了会场,继续欣赏火热的《再向佛山行》。

    到了精彩部分,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互相诉衷肠,流泪的时候,孩子又跟着哭。

    冬梅没法,心想这孩子也入戏太快了吧,真比专业的演员流泪还快。

    可是,一到武打的部分,孩子又开始在自己的怀里“吼哈”的打了起来。

    冬梅气不打一处来,抱回去又打一顿,孩子哭着回话说:“妈妈,别打我了,我听话话。”

    可是回到片场,没有多长时间,孩子又开始学着演员的样子闹腾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有苗不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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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天气,戈壁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热。

    卫国给家里买了台很小的电风扇,把它放在距离床头一米的位置。

    冬梅用毛巾擦了擦汗,轻轻一拧,电风扇就吹出了凉爽的风。

    汗滴在冬梅的额头迅速的冷却,她觉得凉快多了,同时也为家里能有一台像样的家用电器而感到高兴,她觉得现代化真好,社会发展真快,什么都是越来越好了。

    吹完凉,舒服多了,她就去厨房上继续炖猪蹄蹄。

    卫国虽然平时生活很节省,可是在给孩子的伙食上,很舍得花钱,要从小就给孩子补充营养,让孩子将来长的高高壮壮,坚决不能像自己这样瘦瘦小小。

    前一段时间,卫国常去克拉玛依给家里买鱼,小孩子小的时候身体里面缺少一种营养元素,而这种营养元素,正好鱼的身体里面有。

    冬梅从来没作过鱼,刚开始作,还腥味十足,一家人都吃不下去,但她勤学好问,跟邻居的四川人学了几下后,就作的了一手好鱼。

    小孩子也很爱吃鱼,而且他吃鱼很厉害,很精细的吃掉鱼肉,然后把刺给退出来,冬梅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她觉得自己的孩子真是太聪明了,虽然小,可是吃鱼的技巧竟然如此的娴熟。

    偶尔,卫国还会割一点猪肉回来,冬梅会学着母亲的方法制作肉臊子。

    可第一次炒出来的肉臊子全部炒臭了,更别说吃了,于是第二次她备齐了各种香料,做肉的时候按顺序一一放了进去,没想到炒出来的肉臊子,比自己母亲作的还好吃。

    她把肉臊子储存起来,每次吃汤面的时候,给里面稍微放一点,这样汤面里面就有了香味。

    今天,卫国又突发奇想的买回来了猪蹄蹄,交给冬梅作。

    冬梅专门去请教了隔壁的四川人,从她那里取回真经后,才尝试的作了起来。

    猪蹄蹄炖好之后,把它捞出来,放在案板上,等凉了之后,再切成片状或者条状。

    小宝宝蹲在那一小锅炖肉前,看着里面的肉,早已馋的流起了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吃肉。

    冬梅看着自己两岁的孩子,越看越觉得他可爱。

    胖胖的脸蛋,还有双下巴,脚踩着凉鞋,穿着短裤的样子,看上去很滑稽可爱。

    由于刮的是光头,而且常常出去乱跑,孩子的头皮被晒的发烟,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的烟不溜秋。

    正当冬梅看着自己的孩子沉寂在融融的爱意中时,一不留神,孩子竟然抱着那个放在案板上的猪蹄蹄,开门跑了出去,而且一边跑,还一边咬着猪蹄蹄吃。

    原来,孩子想吃猪蹄蹄,可看妈妈把猪蹄蹄放在案板上,以为不让自己吃,自己想吃,又怕妈妈打,不敢说,于是干脆抱起猪蹄蹄跑了出去。

    此时的外面,不远处的广场上,钻井队的工人们正在开集体大会。

    太阳下,几百名工人整齐划一的坐在下面,而主席台上,领导们正拿着稿件抑扬顿挫的念着。

    正在大家表情严肃,听的认真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光着小脑袋,头皮被晒的烟亮的胖小子,怀里抱着个猪蹄蹄,冲上了主席台,而后面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在奋力追赶。

    由于孩子跑的很快,从房子追出来的冬梅,竟然一时半会追不上,于是便在主席台上上演了一幕妈妈追孩子的搞笑场面,逗的下面几百名工人哈哈大笑。

    在孩子两岁半的时候,冬梅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她满心希望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这样一个儿子,一个女子,就能组成一个“好”字了,同时她也希望能在卫国的单位生下小孩,就给她起名字叫崔疆,因为是在新疆生的嘛。一天,卫国下班后,手里拿着一封家里面寄来的信,交给了冬梅。

    卫国妈在信里告诉卫国冬梅两口子。自己年事已高,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什么盼头,就是希望和自己的宝贝孙子在一起,每天都能见到孙儿,但是现在都快三年没有见过孙儿的样子了,都快忘记孙儿的摸样,实在想的不行,让卫国把冬梅和孩子送回来。

    以后就让他们住在农村,不要跟着卫国乱跑了,不然孩子会忘了根,况且自己见不到孙儿的话,也感觉活不下去。

    母亲思念孙子心切,于是孝顺的卫国决定送冬梅和孩子回关中老家。

    虽然冬梅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自己是个女人,又没有工作,只能听丈夫的话。于是,她带着儿子又重新回到了阔别两年多的崔家村。

    回到家的冬梅有种荣归故里的感觉。卫国爸妈非常热情的欢迎她回来。同时他发现,走时被踩塌的炕也重新盘了,而且原先的土坯炕变成了水泥楼板炕。

    卫国爸客气的对冬梅说:“水泥楼板炕结实,再也不怕你踩踏了。不过,就是冬天烧起来没有土坯炕暖和,不过夏天可凉快。”

    冬梅还惊奇的发现,新炕的炕沿子,还砌上了漂亮的白瓷砖,看上去干净而漂亮。

    听到冬梅抱着孩子从新疆回来了,而且孩子还说的是普通话,不是关中话,村里的人都跑来看,尤其是几个老奶奶,饶有兴趣的看着卫国妈怀里抱着的,已经睡着的孩子。

    几个老奶奶你一言,她一语的说着:“看这娃娃,高鼻深目,多可爱的。”

    刚说完,卫国妈怀里抱着的小孩醒来了,睁开了眼睛。

    几个老奶奶一看,睡着的时候,闭着眼睛,看不来眼睛的大小,他们还以为眼睛很大,结果睁开眼睛后,怎么是个小老鼠的眼睛,几个老奶奶都觉的很失望,其中一个老奶奶说:“怎么眼睛这么小啊,要是眼睛能大点,就是个漂亮的小孩了。”

    两岁的孩子已经有辨识能力了,也许他觉得老奶奶是在说他的不好,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骂人的话,突然伸出手来,在那个老奶奶脸上抓了一下,然后说:“大坏蛋,滚开。”

    几个老奶奶听罢,先是一愣,然后都笑了起来说:“这娃娃,还会用普通话骂人,真有意思。”

    卫国妈也不甘示弱,和几个老奶奶辩解着说:“老鼠眼咋了,眼睛小咋了,我娃娃的眼睛是聚光。”

    冬梅回来后才知道,小姑子出嫁了,嫁到了距离崔家村不远的郭家村。

    而小叔子也在补习了一年后考取了省城的一所中医学院。

    冬梅不由的暗暗佩服卫国妈,觉得她教育的孩子真是了不起。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考学如登天的日子里,一个村子的一户人家能出两名考学出去的娃娃,那可是相当了不起的,可以用光宗耀祖来形容了。

    这时,恰巧冬梅的妹妹春梅来崔家看望自己的姐姐。

    春梅看着在一旁玩泥巴的孩子,对着姐姐冬梅说:“呀!两年不见,他的鼻梁都长出来了,记得你们走的时候,他就一个蒜疙瘩点在鼻子,哪里有鼻梁。”

    说完,她爱的走上前去,仔细看着孩子说:“什么都长乖了,就是着眼睛怎么没有变啊,还是小小一点点。”

    这时,正在玩泥巴的孩子突然转过头来,生气的对春梅说:“大坏蛋,滚。”

    春梅听到他骂人,忙讨好他说:“你不骂人,小姨我就给你买好吃的,你要吃啥呢?”

    孩子高兴的扔掉手里的泥巴,看着春梅说:“我要吃天鹅蛋,不不不不不不。”

    而那一长串“不”字,音调抑扬顿挫,前两个字是一声,中间两个字是三声,还带拐弯的,后面两个字是四声调。

    春梅大惊,看着冬梅说:“你娃娃,咋这样说话呢,后面咋拉这么个音调?”

    冬梅却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的说:“他学会说话后,就一直这样说。”

    冬梅的话刚说完,孩子就冲过来,拉住冬梅的衣服角继续说:“妈妈,我要吃鱼,不不不不不不。”

    春梅乐了说:“小孩说话有咬字不清的,说话结巴的,可还没听说话后面带“不”的,那他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冬梅一边给孩子擦手,一边说:“当然是要吃了。”

    春梅纳闷的问冬梅说:“鱼还可以买到,那他要吃的天鹅蛋咋买,你们在城里的时候,除了吃鸡蛋还吃天鹅蛋吗?那一定很贵吧。”

    冬梅给孩子擦干净手后,把他抱了起来给春梅说:“天鹅蛋就是那用糖浆把爆米花粘成的一个圆球,叫做天鹅蛋。”

    姊妹两正兴致勃勃的聊着,突然听到门口有个推着自行车的小贩叫卖着,他的音调拉的很长说:“卫???生????纸????。”

    当时的农村人,嫌弃卫生纸贵,都没人买的,年轻点的人解完手后用报纸书纸之类擦一擦,老年人一般从地上捡个土疙瘩就成了。

    可孩子听到卫生纸后,突然来了兴趣,哭着闹着要买卫生纸。

    两岁多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卫生纸是什么东西,听到有叫卖的,还以为是在卖吃的,于是拉着妈妈去给她买。

    冬梅一看孩子又不听话,正准备伸手打他,可卫国妈却出现了,他心疼孩子,非常的惯孩子,只要孩子要啥,他能满足的,都给满足,于是带着小孩子去给他买了一卷卫生纸。

    小孩子接过卫生纸后,撕掉外面的塑料包装,拿着卫生纸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发现不能吃,一把就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而卫国妈可惜钱买的卫生纸,又找了个树枝杆杆去捞卫生纸。

    晚上,春梅留了下来,和姐姐睡在一个炕上,她想听姐姐给她讲讲外面的繁华世界,顺便给自己也长长见识。

    冬梅把孩子哄着睡着落后,就给妹妹津津有味的讲了起来。

    妹妹听的如痴如醉,到最后说她也要找个商品粮的丈夫。

    冬梅听妹妹有意,于是顺手给她和小叔子牵起了线说:“商品粮嘛,我这里倒有一个,你看我家小叔子咋样,考上了省城的中医学院,将来前途可无量着呢。”

    春梅听了后,推了姐姐一把说:“我和你家小叔子从小就在在一个学校念书,常见呢,虽然他以后是商品粮,可是我不喜欢个子低的男人,我喜欢个子高,有性格,在我跟前不害羞,男人味十足的男人。”

    冬梅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听妈说,之前还给你介绍了一个牙科医生,谈的咋样了,现在的牙医收入可高着哩。”

    春梅又推了一把姐姐说:“我没愿意,相都没相,我嫌牙医天天在人嘴里刨,脏的很。”

    冬梅继续叹气说:“那还有,最早给你说的那个镇子上的男孩呢,他可是镇上的人,条件可好着呢。”

    春梅不情愿的说:“我和他一见面就不爱他,他一个男人家,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大气。”

    冬梅替男孩说话道:“人扭捏,说明他在你跟前害羞,害羞的男人一般都是好男人,很能靠得住的,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冬梅知道春梅是尹家村里面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可是你找对象,也不能这样挑剔,到最后非自个儿耽误了自个儿不成。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隔代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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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怀胎,呱呱落地,在医院里,冬梅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比生第一个的时候容易多了。

    如冬梅所愿,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给她起名叫崔娜。

    可当娜娜出生的时候,卫国妈一看是个女儿,顿时失望了许多,她是那种农村老太太,封建思想很严重,非常的重男轻女。

    她把娜娜用准备好的衣服包裹好了之后,放到了桌子上,任由她放声的啼哭,一点也没有涛涛出生时那种如履薄冰的重视。

    小婴儿娜娜哭了许久,哭累了,渐渐的没有了声音,可是并不睡觉,可能是口渴了。

    卫国妈把早已经化好的糖水,拿了过来,用一个不大不小的铁勺子给娜娜嘴里喂。

    小婴儿太渴了,她张开嘴巴,卫国妈喂一勺,她就喝一口,咕噜咕噜的喝着。

    喝饱了之后,就可爱的睡了过去。

    卫国妈看着睡着的小婴儿,心里默默的在想,第二个怎么是个女子,不行,冬梅还得再生一个孩子,而且还必须是个儿子才行。

    这头,呆在家里好几天没有见到妈妈的涛涛,哭着喊着,要找妈妈。

    负责照看他的小姨春梅把他抱在怀里,去推家里那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准备带他去乡里的医院,找已经给他生了妹妹的妈妈。

    涛涛已经三岁了,相比同龄的孩子,他长的又高又重,春梅把他抱在怀里觉得很沉重,也很费力。

    春梅给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一个小孩专用坐,四周有扶手,而且扶手比较高,这样小孩坐上去后,就不容易掉下去了。

    涛涛坐在后座上,春梅骑自行车带着他,左摇右晃的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

    这两天,天公不作美,昨天下了一场蒙蒙细雨,路上很泥泞,春梅骑着骑着就骑不动了,她从车子上下来,停好车子,拍拍坐在后座上的涛涛,对他说:“听话话,坐好了,不要动,我去路边上找个棍子,把车子辐条上的泥巴刮一刮。”

    涛涛知道小姨要带自己去找妈妈,高兴的点了点头,说:“涛涛听话话。”

    说完,他乖乖的坐在车子后面一动不动。

    小姨顺着路边找了好几根棍子,可都太粗,于是就绕到小路旁边的麦草垛子后面去找。

    坐在车子后边的涛涛,等了半天不见小姨出来,着急的伸长脖子朝前看着。

    春梅找好了棍子,刚要从麦草垛子后面出来,就听“哗”的一声,自行车重重的倒在了小路上,紧接着听到了涛涛凄惨的哭声。

    她忙从后面出来,看到涛涛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哭个不停。

    春梅吓坏了,赶紧冲过去,扶起自行车,把涛涛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心疼的打量着涛涛,看有没有伤到可爱的孩子,不过还好,由于下过雨,地上很湿滑,柔软,涛涛并无大碍。

    她一边自责自己不该把孩子放在停着的自行车上,一边给涛涛擦着沾满泥巴的小手。

    重新骑上车子的冬梅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给姐姐说,于是她决定隐瞒摔了涛涛的事情,于是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对坐在后面的涛涛说:“一会到医院了,小姨给你买天鹅蛋吃,你可不要给你妈妈说我把你摔了哦。”

    刚哭完的涛涛,眼泪在脸上还没有干,但一听小姨要给自己买天鹅蛋吃,于是又笑了起来,说:“涛涛听话话,不给妈妈说。”

    春梅如释重负,心想这小子真好搞定,一个天鹅蛋就听话了,于是高兴的对涛涛说:“真是个好娃娃。”

    一到乡上,春梅第一件事就是去合作社给涛涛买了天鹅蛋,而且一买就是两个。

    涛涛高兴的接过天鹅蛋,一个拿在手里吃了起来,一个塞到了衣服口袋里面。

    涛涛天天都想吃天鹅蛋,可是只有大人上街的时候才会给他买。

    不到一会,涛涛就吃完了第一个天鹅蛋,但始终用手捂住口袋不吃第二个天鹅蛋。

    小姨纳闷的看着涛涛问他:“都馋的留口水了,为什么不吃第二个天鹅蛋啊?”

    |涛涛用手捂住口袋,一转身子说:“不吃第二个,第二个要留给妹妹吃呢。”

    春梅一听,感动了一下,没想到才刚刚三岁的涛涛如此的懂事,还知道给妹妹留一个天鹅蛋,她心说这孩子真可爱,真善良。

    一进病房,几天没有见妈妈的涛涛,嘴里喊着“妈妈”,高兴的就往冬梅的怀里扑。

    卫国妈看到赶紧一把拉住涛涛,告诉他说:“妈妈刚生完妹妹,身体还很虚弱,不能抱你的。”

    涛涛听了后,也看到了妈妈虚弱的面容,就乖乖的站在妈妈的旁边,看着妈妈怀里抱着的妹妹娜娜。

    站在旁边的春梅,看着不说话的涛涛,心想这孩子还真不错,真能替自己保守秘密。

    可当春梅还没有想完心里的话,站在妈妈旁边看妹妹的涛涛,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膝盖说:“妈妈,刚才小姨在路上,自行车倒了,摔了我。”

    冬梅看看涛涛的膝盖上都是土,笑了笑说:“涛涛是男孩子,不怕疼,用手揉揉膝盖就好了。”

    涛涛听了后,就用两只小手慢慢的揉着膝盖。

    而站在门口处的春梅,羞的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笑着。

    冬梅要带刚出生不久的娜娜,无暇照顾涛涛,她心想卫国妈挺厉害,一个农村妇女,培养的两个男孩,都考上学,成了商品粮,那她肯定教子有道,有不为人知之处,于是她放心的把涛涛交给了卫国妈带。

    一天,全家人坐在一起吃臊子面。

    可是涛涛却扭性子,不吃面条。

    冬梅把娜娜抱在怀里,快速的吃完了一碗面,就开始给娜娜喂奶,看到涛涛不吃面,就生气的说他:“你不是中午要吃臊子面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吃了。”

    涛涛噘着嘴,双手放在肚子上,牛着脸说:“我现在要吃玉米榛子(一种把玉米压成碎粒的稀饭)。”说完,他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香喷喷的臊子面,不为所动。

    冬梅听到后,一脸的生气,瞪着涛涛说:“快吃,小心我给妹妹喂完奶之后,收拾你。”

    涛涛知道自己不听话,妈妈会打他,刚有点退却,准备端起眼前的臊子面吃。

    不想,一旁的卫国妈却笑着看着涛涛说:“你不爱吃面了就不吃了,反正你面前的面都泡酥了,来,奶奶吃。”

    说着,卫国妈就端起了臊子面,边吃边说:“涛涛先坐着,等奶奶吃完面,就去给你作玉米榛子。”

    卫国妈几口吃完面,就去厨房给涛涛单独作了一碗玉米榛子。

    冬梅看着卫国妈像个老丫鬟一样,笑脸盈盈给涛涛把玉米榛子端到了面前,心想这也太惯孩子了吧。

    看到玉米榛子好了,涛涛高兴的拿起勺子,可刚吃了两口,就扔下了勺子,闭着眼睛,噘着嘴不吭声。

    冬梅气愤的站了起来,对涛涛说:“快吃,不然,等我一会打你屁股。”

    卫国妈摸着孙儿涛涛的头说:“我的乖孙儿呀,你咋又不吃了,那你想吃啥。”

    涛涛睁开眼睛说:“我想吃炒鸡蛋。”

    卫国妈眉头一展说:“我孙儿真聪明,知道炒鸡蛋有营养,好,奶奶去给你炒去。”

    说完,卫国妈就要出去给涛涛炒鸡蛋去了。

    冬梅一看,心想这也太惯孩子了,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这还了得,这样下去,孩子长大后不吃了人才怪。

    于是冬梅走到卫国妈面前,拦着卫国妈说:“妈,你别给他炒鸡蛋。”

    说完,又转过身去,看着涛涛说:“你今天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我非看着你把玉米榛子吃下去不可。”

    说完,冬梅恨不得上去朝着涛涛的小屁股踹一脚不可。

    卫国妈刚才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和冬梅辩解着说:“娃娃不吃,就不要硬逼着娃娃吃,别说了,我去给娃娃炒鸡蛋去。”

    冬梅一看涛涛都这样了,婆婆还护着他,就气冲冲的对卫国妈说:“妈,你这样可不行,这不是对他好,是害了他。”

    卫国妈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不甘示弱的对冬梅说:“我十八岁生的娃,四个娃都是我带大的,我不知道怎么个是对娃好,怎么个是对娃不好,用你教训我吗?”

    冬梅在其他方面可以退让,唯独在教育孩子方面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她据理力争道:“人说三岁看老,从三岁开始,孩子的性格慢慢就形成了,等长大后,定了型,怎么改也改不过来,现在不对他严厉点,一直这样惯着他,怎么行?”

    卫国妈是个厉害人,虽然站在自己对面的冬梅,要比自己高一个头还要多,但她根本不惧吵架,决定举例子,用事实来打败理论,她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去咱村里打听打听,除了我家之外,还有谁家的孩子哥两都能考学走出农村,我从小就是这样带他们的,也没见他们长大后,怎么恶劣,怎么胡来。”

    也许是听到两个大人大声的吵架,冬梅怀里的婴儿啼哭了起来,冬梅一边摇晃着宝贝,一边反问卫国妈说:“你的儿子是不错,你的女儿呢,卫国的姐姐,就是因为她是女子,你不让她念书,她现在不仅不识字,而且卖粮食连账都算不来。卫国的妹妹呢,还是因为她是女子,第一年差两分没考上学,你说什么也不让她复读,赶紧把她嫁了人,还有娜娜,就是因为是个女子,刚生下来,你抱都不抱,看都不看。”

    说着,冬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边往出走,边对着涛涛说:“你就别好好听妈妈的话,看你以后长大了咋办。”

    说完,拂袖而去。

    卫国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依旧拉着涛涛,对他说:“走,我孙娃乖,奶奶出去给你炒鸡蛋。”

    涛涛一听有油香油香的炒鸡蛋吃,就蹦蹦跳跳的跟着奶奶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小姑子被皮带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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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带着孙子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鸡蛋。

    卫国妈想了想,家里的最后一个鸡蛋,好像中午作臊子面的时候用掉了。

    卫国妈低下头,准备告诉涛涛家里没有鸡蛋了,咱吃点糖水泡馍吧。(糖水泡馍,就是在一碗开水里洒点糖,然后把馒头掰成小块,泡在里面吃)

    可是,一看孙儿正睁着圆圆的烟眼镜,期盼的看着自己,而且嘴里馋的都流出了口水,于是没有说出来。

    她怀着一颗侥幸的心理,领着涛涛往鸡舍走着。

    鸡舍里还剩唯一一只母鸡了,而且这只母鸡的年事已高,好长时间才能下一个鸡蛋。

    卫国妈端了个马扎凳子,抱着涛涛坐在鸡舍的旁边。

    涛涛看着鸡舍里面的鸡,对卫国妈说:“奶奶,大公鸡。”

    卫国妈矫正涛涛说:“那不是大公鸡,那是老母鸡。咱们坐在这里等着,一会了,老母鸡就给涛涛下个鸡蛋,奶奶就去给涛涛炒油鸡蛋吃。”

    涛涛趟在奶奶的怀抱里,高兴的拍着手掌说:“吃炒油鸡蛋喽,吃鸡蛋喽。”

    中午的太阳暖暖的照在祖孙二人身上。

    奶奶抱着孙子,耐心等待着老母鸡给自己的孙儿下个鸡蛋吃。

    涛涛稚嫩的脸蛋,皮肤白皙透红,傻傻的看着老母鸡。

    奶奶因为常年劳动,皮肤黝烟,脸上满是皱纹。

    鸡舍里面的老母鸡悠闲的走来走去,丝毫没有一点下鸡蛋的意思。

    祖孙两人等了一个晌午,都没有等到老母鸡下鸡蛋。

    卫国妈抱歉的看着涛涛说:“孙儿啊,老母鸡不给咱下鸡蛋,你肚子饿不饿啊。”

    涛涛想吃炒油鸡蛋,等了一晌午,都没有等到,委屈的说:“我想吃炒油鸡蛋,我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卫国妈听了后,心里一阵酸楚,家里没有鸡蛋,门口也没有卖的,去乡上买又太远。

    于是她对涛涛说:“你在这坐着看老母鸡,奶奶出去给你借去,借个鸡蛋,给我娃娃炒油鸡蛋。”说完,卫国妈就迈着小脚,走了出去。

    卫国妈过日子节省是出了名的,不仅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左邻右舍过来借个面或者玉米,卫国妈也会找理由推辞掉,不给借。

    这下,到自己借东西的时候,可想而知,左邻右舍虽然养着鸡,却告诉她自家的鸡虽然是母鸡,但是不下蛋。

    转了一圈,没有借到鸡蛋的卫国妈伤心的回到了家。

    涛涛早已着急的站在门口等奶奶了,看到奶奶空手而归,他不但没有哭,反倒告诉卫国妈说:“奶奶,我不吃鸡蛋了,我去吃玉米榛子。”

    卫国妈看着涛涛两只手捂着肚子,心想他肯定是饿坏了。

    那天,涛涛吃了一大碗玉米榛子,而且还学着奶奶的样子,吃完饭后,把碗抱在怀里,伸出舌头,把碗里剩余饭的残渣都舔了个干净。

    这几天,冬梅发现以前偶尔尿床的涛涛,这些天开始天天晚上都尿床。

    刚开始,她想是涛涛太懒了,晚上憋尿懒的起床,就顺便尿在了床上,就拉住打了几回,打完后让他回话,只要晚上想尿尿了,就起床尿尿。

    为了方便孩子,她把尿盆放在炕下面,只要涛涛起来后,站在炕沿子上,就能尿尿。

    可是第二天,涛涛还是尿床,气得冬梅把涛涛拉住又打一顿,打完之后,一想不对,按照涛涛的性格,不听话的时候,一打,他就会立马变的听话,可这尿床,怎么就屡教不改。

    她想,肯定是卫国妈给涛涛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于是,白天有空闲了,她就偷偷的站在房子门口观察着涛涛的一举一动。

    这天,冬梅哄着小婴儿娜娜睡着后,准备出去后院的茅房上个厕所,可刚一出门,就看见涛涛从卫国妈的房子出来,手里拿了好大一块,烟乎乎的东西,一边走,一边舔着吃,而且非常的高兴。

    她忙走过去,想看看涛涛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涛涛反应很快,一看妈妈过来了,马上就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口袋里面。

    冬梅走近后,看到涛涛双手背在后面,就瞪了涛涛一眼说:“把手伸出来,我看你手里拿的什么?”

    涛涛屁股一扭,就把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冬梅一看,涛涛的双手上沾满了口水和烟乎乎的东西,再看看他的嘴巴,嘴角,还有脸蛋上,全部糊的都是,冬梅一看就知道,涛涛又偷吃烟糖了。

    烟糖,红糖的一种,比白糖便宜许多,只不过当时农村卖的都是那种,一大块粘合在一起的那种,有点硬,能敲击下来一大块,拿在手里慢慢吃。

    于是,她严厉的问涛涛说:“你刚才吃什么了?”

    涛涛闭着嘴巴说:“没吃什么啊?”

    冬梅一听,心想还装蒜,于是让他把嘴巴张开。

    涛涛长开嘴巴后,冬梅看到涛涛嘴里还有没咽完的烟糖,在搜搜他的口袋,竟然发现口袋里面装着好大一块烟糖。

    冬梅气愤的想,肯定又是卫国妈给涛涛买的烟糖,难道她不知道烟糖吃多了,对孩子身体非常不好吗?

    冬梅蹲下,慈母般的对涛涛说:“涛涛听妈妈话,以后不要吃糖了,要不,把你的牙吃坏了,就跟爷爷一样啦,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连炒鸡蛋都吃不了。”

    涛涛看到妈妈没有骂,而是很和气的和自己说话,于是高兴的点着头说:“恩。”

    冬梅拍拍涛涛的头说:“好吧,你去玩去吧,你奶奶呢?”

    涛涛朝屋子里面指了指,然后跑出去玩去了。

    涛涛非常的爱吃糖,虽然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一跑出去,发现妈妈看不见自己,就藏在墙角,东瞅瞅西瞅瞅,发现没人看他,于是从口袋里面掏出已经化开了一半的烟糖,放到嘴里继续吃了起来。

    冬梅掀开卫国妈房子的门帘,一进门,就看见柜子的盖子开着,里面的簸箕里放着很大一个塑料袋子,塑料袋子里装了好大一块的烟糖。

    显然,烟糖是卫国妈买回来,放到自己房子给涛涛吃的。

    冬梅一转身,看到卫国妈正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卫国妈颈椎不好,时不时的会出现恶心和头晕的症状,每当她难受的时候,就会躺在炕上休息。

    卫国妈似乎猜到了冬梅是为什么而来的,她翻了个身子,不屑的说:“娃娃爱吃烟糖,我就去合作社给买了点回来。”

    冬梅站在柜子跟前,指着那一大块烟糖说:“这就是一点点吗?我就说娃娃,这几天咋天天尿床,打了都不顶用,原来都是你给买的烟糖吃的。”

    卫国妈一听,媳妇竟然还反了,竟敢跑过来质问自己,于是也不顾忌自己头晕目眩,一骨碌坐起来,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说:“孩子爱吃啥,我就给买啥,吃个糖又咋了,糖是好东西,有营养,其他家的孩子想吃还吃不上呢。再说了,才三岁的娃娃,尿个床咋了,卫国小时候,还尿床到六岁呢,现在也不好好的。”

    冬梅差点被卫国妈的话给逗笑,心想卫国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再尿床,那不成怪物了么。

    但他一想卫国妈给孩子肆无忌惮的吃糖,还是来了气说:“娃娃又分不清饥饱,他每天偷偷吃多少糖,你知道吗?万一吃的多了,把牙齿吃坏了,把胃吃坏了,咋办?”

    其实吃糖最可怕的是导致糖尿病,只不过当时那个年代得糖尿病的人非常少,不像现在,这个病如此的频繁。

    卫国妈一听冬梅竟然还敢数落自己,于是拍了一把炕沿子,指着冬梅的鼻子,劈头盖脸的就骂:“你个才过门四年的媳妇,男人不在身边,竟在婆婆跟前撒气,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冬梅气的喘着粗气说:“好,我滚,我现在就滚。”

    说着,她就走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抱起熟睡中的娜娜,拉着躲在墙角偷吃烟糖的涛涛,准备回娘家。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卫国妈惦着小脚,在后面追着说:“你走可以,把孩子给我留下来。”

    冬梅哪里顾得上听她的话,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

    可另冬梅没有想到的是,刚走到门口,还没有出头门,就看见才出嫁不久的小姑子提着包裹,哭着往家里走。

    冬梅和小姑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看到小姑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好奇的问小姑子说:“你咋了,哭什么呢?”

    小姑子见了冬梅,就像见了最亲的人一样,哭的比刚才更厉害了,而且收都收不住的说:“郭家不要我,让我滚回娘家去。”

    小姑子继续说:“他们家四个光棍,穷的媳妇都娶不起,咱家一分钱彩礼不要把我嫁给了他,就希望他对我好点,结果没想到,他还打我。”

    冬梅一听小姑子的话,顿时哭笑不得,怎么跟自己的遭遇一模一样的。

    冬梅正想问小姑子哭什么。

    不想,小姑子抱着自己边哭边说:“嫂子,你不知道,我和郭立军(小姑子的丈夫)他妈吵就算了,连郭立军也过来骂我,而且还打我,拿皮带抽的。”

    说完,小姑子把自己的身上穿的的确良衬衫拉开,冬梅看到她的后背被皮带抽的印子,紫一条,红一条的,看来抽的很重。

    这时,卫国妈也走了过来,一看自己的女儿被婆婆和丈夫合起来打成了这样,瞬间就爆发了,当着小姑子和冬梅的面,嘴里把郭立军母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命令式的对冬梅说:“你去给保国(小叔子)发个电报,让他从省城回来,跟我去郭家村,找郭立军去。”

    冬梅一看小姑子的遭遇,心想这个关键时候,应该放下个人的事情,一致对外,于是就不计较刚才和婆婆结下的气,忙把娜娜交给小姑子照看着,涛涛交给婆婆带着,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乡里的邮局给小叔子发电报,让他速归。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战斗三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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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叔子收到电报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卫国妈走在最前面,小姑子跟在母亲的后面,走在最前面的小叔子手里拿了一把铁锹。

    冬梅看到这阵势后,心说看来卫国妈要去教训郭家一家人了。

    可是看看这母子三人,冬梅都不知道他们怎么面对郭家的四个大汉。

    卫国妈一米五零左右的身高,小叔子身高最多也就一米六三,而且瘦的皮包骨头,小姑子就不用说了,跟卫国妈身差不到哪里去。

    冬梅心想千万不要教训郭家人不成,反被郭家人给欺负了,冬梅尝试着劝慰卫国妈说:“妈,还是别去了,等郭立军自己过来请媳妇回家的时候,给咱道歉就成了。”

    卫国妈气势汹汹的说:“咱的女子让人给欺负了,不去怎么成。”

    冬梅说:“去也成,好好说,可不要打起来,人家人多势众,咱们人少,寡不敌众啊。”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叔子,手里紧紧的攥着铁锹,自信的说:“嫂子,你就放心吧,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人欺负,我拿铁锹出去打过好几次架呢,我就铁锹使的好。”

    冬梅一看,没办法,劝也劝不住,心想要是此时此刻卫国在就好了,可是他却在千里之外,根本靠不上,不过自己常年单独带着孩子,也慢慢的习惯了。

    婆婆带着小姑子小叔子去郭家讨说法。

    走后,冬梅抱着孩子坐在家里,隐约有些担心,他怕婆婆他们去了之后,被郭家人打上一顿回来。

    虽然刚和婆婆吵完架,可是她心里没有丝毫的憎恨,祈祷着婆婆毫发无损的回来。

    本来一场无法收拾的婆媳矛盾,却因为小姑子的突然出现而出现了转机。

    冬梅也打消了和婆婆怄气回娘家的想法。

    等了一下午,已经到吃饭时间,还不见婆婆一行人回来。

    冬梅把娜娜哄着睡着后,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婆婆不在,他要做好一家大小的伙食。

    关中农村人下午一般都熬些玉米稀饭,在锅里把剩下的馍馍溜热,从咸菜坛子里面捞些咸菜出来就着吃,这就是下午的饭了。

    冬梅边做饭,心里边想。慢慢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设想着从郭家回来的婆婆,是被小叔子和小姑子抬回来的,因为她已经被打晕了过去,而小叔子虽然手里拿着铁锹,可是拳怕少壮,寡不敌众,小叔子被郭家四兄弟打的头破血流,一边抬昏倒的婆婆,一边擦拭从额头流到脸上的血迹,而小姑子更是一边哭一边走。

    冬梅正想着,突然听到在外面玩耍的涛涛急匆匆的冲进了灶房,气喘吁吁的对她说:“妈妈,快看,奶奶和姑姑,还有叔叔他们回来了,饭做好了没有啊?”

    冬梅看到涛涛急促的样子,心想完了,果然应验了自己的想法,她手里拿着的马勺掉到了地上,然后跟着涛涛快速的走了出去。

    在门口,她看到小姑子手挽着婆婆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走着,而小叔子一脸轻松的走在后面,他扛在肩膀上的铁锹上,竟然还挂着几斤大肉。

    冬梅仔细打量着他们,发现他们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喜气洋洋。

    冬梅忙凑上去,关心的问:“妈,保国,小英,你们没事吧。”

    婆婆笑着说:“我领着保国和小英,站在他们郭家的头门跟前,骂了个没停,全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羞的郭家人们都不赶出门,躲在屋子里面当缩头乌龟。”

    说完,婆婆一阵哈哈大笑。

    跟在后面的小叔子往前走了一步,补充道:“当时,我手里拿着铁锹就想冲进去,揍死他们四兄弟,要不是旁人拉我,他们郭家今天真要出大事了。”

    冬梅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老弱病残竟然战胜了精兵强将,这不是旗开得胜嘛,可冬梅看着小叔子铁锹上挑的几斤大肉,好奇的问:“这大肉是从哪里来的。”

    卫国妈边推开头门,往里面走,边回答她说:“回来的时候,郭家的村长家刚好杀猪,肉便宜,就割了几斤回来,一会炒个臊子,放着你和娃娃慢慢吃,你刚生了娃娃么,身体虚弱,好好补一补。”

    冬梅看着婆婆瘦小的背影,还有那一走一跳的小脚,心说她怎么突然良心发现,这大肉可是自己嫁入崔家后,头一次婆婆专门为自己割的肉,真还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感叹,这婆媳真是不吵不相识啊。

    相比涛涛小时候的难带,小婴儿娜娜不知道好带到哪里去了。

    冬梅觉得娜娜太乖了,带起来一点也不费人。

    每天给娜娜喂完奶之后,冬梅把娜娜放在炕上,不用抱起来摇,也不用哄,只轻轻的给她唱首歌,娜娜就乖乖的入睡了。

    娜娜特别爱睡觉,吃饱了就睡,而且从来都不哭。

    娜娜刚满月,冬梅就开始下到田里干活了。

    每天早上吃了早饭后,把娜娜抱一抱,然后放到炕上哄睡着后,冬梅就拿起厥头,跟着公公婆婆一起去田里忙了,三岁多的涛涛放在家里不放心,就一起带着。

    娜娜睡醒后,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妈妈不在跟前,屋子里面烟乎乎的,没有一个人理他,她就长大嘴巴啼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哭累了,哭不出声音来了,就闭住眼睛接着睡着了。

    有时候,也许是炕烧的太热了,也许是因为小婴儿长时间一个姿势睡觉,不能动太难受,她会突然醒来,可是周围依然没有人,她就挣扎着,摇晃摇晃身子,嘴里吐吐泡泡,哭上一会,哭完之后,哭累了,接着继续睡觉。

    而涛涛跟着妈妈,爷爷奶奶到田里之后,大人们要在田里种植农作物,放涛涛一个在地头的树底下玩耍,可是三岁的涛涛有时候,会乱跑,大人们忙开了又顾不过来,就找了个麻绳,一头栓在涛涛的腰上,一头栓在大树的树干上,这样大人们就放心干活了。

    大人们每天都从早忙到晚,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在农忙的季节里,没有一天是轻松的。

    每当夜幕将领的时候,一天的农活就到此为止了,大人会会过去解开麻绳,带着涛涛一起回家,而每当解开绳子的那一刻,涛涛都无比的高兴,因为可以到处跑着玩了,也可是回家吃晚饭了。回到加家后,冬梅会首先进屋子去看看小婴儿娜娜好着没,发现她还乖乖的睡在那里,心说这女子真乖,一点也不淘气,安安稳稳的能睡一天,真让大人省心,可是冬梅不知道的是,中间阶段,娜娜已经醒来哭过好几回了,只不过周围没有人理睬她而已。

    娜娜就这样一直乖乖的睡着,终于有一天,娜娜开始大声的啼哭了,而且是从早哭到晚。

    冬梅发现孩子不对,耳朵里面竟然流出水来,抱到乡上的医院一检查,结果是中耳炎,主要是由于婴儿长时间睡热炕,中耳里的细菌大量繁殖,导致中耳压力过大,最后压穿耳膜,从耳朵里面流出水来。

    可是,大人们感知不到小婴儿的难受,殊不知她已经这样难受的睡了好长时间。

    大夫在了娜娜的耳朵后,严厉的批评了冬梅,告诉她,如果再迟一段时间把娜娜抱过来的话,小婴儿就会出现听力减退,甚至听力丧失,给孩子一生带来极大的痛苦,后果不堪设想。

    冬梅充满歉疚的看着怀里抱着的娜娜,给大夫解释说:“家里的农活多,整天光顾了地里的活了,没顾得着炕上睡的娃娃。”

    大夫给婴儿开着药单子说:“家里活多,你老汉作啥呢,要你一个女人家干。”

    冬梅叹了一口气说:“老汉不在身边,指望不上。”

    大夫听到冬梅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凄凉,顿时心里清楚了什么,以为冬梅是**,于是同情了起来,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安慰冬梅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想太多,照顾好娃娃的同时,也照顾好自己。”

    说完,大夫把写好的药单子递给了冬梅。

    冬梅诧异的接过大夫给她的药单子,一边去窗口划价,一边琢磨大夫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划了价,取了药,冬梅始终没有琢磨透大夫的意思,她心说自己的老汉在新疆,为祖国作贡献着,怎么能说人死不能复生呢。

    回到家后,冬梅对娜娜关怀备至,除了给孩子吃大夫开的解热镇痛剂类的药外,还拿毛巾把热水袋包住,让娜娜右侧流水的耳朵朝下,以便让耳朵里面的渗出液,一点一点的全部排出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一个女汉子顶几个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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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假,在省城上学的小叔子回到了家里。

    这时,正是收麦子的季节,家里人忙的不可开胶,小叔子的回来,无疑让家里劳动的人口多了一份希望。

    早晨,天刚刚亮,趁涛涛和娜娜还在睡觉,一家人早早出去割麦子。

    由于走的着急,竟然忘记了锁门。

    大半早上,涛涛先睡了起来,他看见旁边,除了还在睡觉的妹妹娜娜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涛涛虽然调皮淘气,可是他却是个很胆小的孩子,他以为妈妈和奶奶不要他们了,于是像往常一样,四岁的涛涛从炕上爬起来,站在窗子跟前,看着外面的院子哭了起了。

    而旁边的娜娜,在听到哥哥的哭声后,也醒来了,她拉着哥哥的衣角也哭了起来,要找妈妈。

    涛涛拉着妹妹的手,站在炕上,趴在炕头的窗户上,看着院子,而妹妹由于个子小,根本够不着窗子,只能趴在墙上哭。

    涛涛看着妹妹哭的比自己还要伤心,就对她说:“娜娜,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听到哥哥要带自己去找妈妈,娜娜果然不哭了。

    涛涛先从炕上跳下来,然后把妹妹从炕上抱了下来。

    两人来到门跟前,涛涛一拉门,门竟然是开着的,于是涛涛拉着妹妹的手就出了屋子。

    外面的太阳很红,火辣辣的照射在兄妹两人身上,这时的涛涛才发现自己和妹妹都忘记了穿衣服,都光着屁股站在院子里面。

    于是涛涛松开妹妹的说,对她说:“娜娜,你听话,在门口这里等哥哥,哥哥进去给咱们拿个衣服穿上,咱们就去找妈妈。”

    娜娜抹了抹眼睛上的眼泪,抿着嘴看着哥哥说:“恩,我听话话。”

    涛涛回到屋子,在炕上找了半天,只找见自己的短袖和短裤,并没有找见妹妹的衣服。

    于是,他拿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他穿上短袖,然后把自己的短裤给妹妹穿上。

    这样,涛涛穿着上衣,光着屁股,娜娜穿着涛涛的短裤,光着上身,两人手牵手就走出了门。

    涛涛跟妈妈和奶奶去过自家的田地,知道要从村子的西头出去,然后上个大坡,再朝前一直走,才能走到。

    于是,他拉着妹妹的手,两人迈着小步子,一点一点的往村西口走。

    在村子西口玩耍的小朋友见了涛涛和娜娜,都笑话他们说:“哥哥不穿裤,露个小牛牛,妹妹不穿衣,露个大肚肚?????”

    说完,周围的小朋友们哄笑着跑过来,在涛涛的屁股上打一下,妹妹的头上拍一下的玩耍。

    涛涛一看周围的小朋友都比自己大,比自己高,就拉着妹妹对她说:“咱们快跑。”

    妹妹很听话,听到哥哥说快跑之后,就冲了出去。

    后面的小朋友一边起哄,一边追赶着兄妹两人。

    可是小孩子身子长,腿短,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脚底下一个小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由于娜娜只穿了哥哥的短裤,没有穿上衣,倒在地上后,上身都被擦破了皮。

    后面的小朋友追了上来,开始打涛涛,娜娜一看哥哥被大家打着,再加上身上擦破了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围小朋友一看娜娜哭了,都一哄而散跑开了。

    涛涛把摔倒在地上的娜娜扶了起来,牵着她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走出了村西口,走到上坡的地方,娜娜走不动了,让哥哥背她。

    涛涛把娜娜背了一会,也走不动了,可是还没有找见妈妈,两个小孩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娜娜坐在涛涛的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涛涛抱着妹妹,看着远方,等着妈妈干完农活从地里回来。

    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不到妈妈干完活回来。

    天蒙蒙烟的时候,娜娜睡醒来了,她捂着肚子告诉哥哥说:“我饿了,想吃饭饭。”

    涛涛记得昨天,他往自己的短裤口袋里面装了半个馒头,于是他伸手去摸穿在妹妹身上的短裤,可是馍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奶奶给掏出来了。

    没有东西吃,可是妹妹饿了,怎么办?涛涛记得自己在地头,看妈妈奶奶们干活的时候,摘过地上的蒲公英杆子吃,还挺好吃的,于是他让妹妹坐在石头边上,自己去周围找蒲公英。

    找了好长时间,终于找见了一个蒲公英,她把蒲公英摘下来,吹掉蒲公英顶部的白毛毛,再把蒲公英杆子放到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递给妹妹说:“娜娜,你吃这个。”

    娜娜接过蒲公英杆子,高兴的吃了起来。(蒲公英杆子很脆,而且还有甜味,对身体并没有害)

    忙活了一天,把割下的麦子放在场里(场是关中农村一种专门用来晾晒麦子的地方)后,一家人才拿着镰刀,精疲力竭的往回家走。

    冬梅走在最前面,跟在她后面的婆婆问她:“今天都出来一天了,你给孩子放在屋子里的食物够不够。”

    干了一天的活,非常的累,冬梅走的很快,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回去洗刷完睡觉,她回答婆婆说:“准备的够着呢。都在立柜上摆着,一碟子软馍馍,还有一洋瓷碗的凉开水,够吃,够喝了。”

    卫国妈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可当他们下坡的时候,卫国妈突然看到远处路边的石头上,烟乎乎的坐着两个小孩,他好奇的给大家说:“哪个大人不管娃,天这么烟了,还把娃娃不往回家领,真是造罪啊。”

    冬梅顺着路边看过去,也看到了两个孩子,她应声说:“就是,哪个没良心的父母,怎么带孩子的。”|

    说完,她突然发现这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异常的熟悉,于是她问卫国妈道:“妈,你出来的时候,锁门了没有。”

    卫国妈胸有成竹的说:“当然锁门了,每天出来劳动的时候都要锁门的,不然娃娃乱跑,跑丢了咋办呢。”

    听到婆婆锁了们,冬梅才放了心。

    由于天太烟了,即使走近的时候,冬梅也没有认出来。

    反倒是涛涛看到妈妈和奶奶过来后,和娜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叫妈妈,一边哭。

    冬梅大惊失色,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路边来,忙冲了过去,看到娜娜光溜溜的躺在涛涛的怀里面。

    她看到自己孩子可怜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气愤。

    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像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样,可怜兮兮的坐在路边没人着,没人管。

    气愤的是,涛涛是怎么带着娜娜从锁着的屋子里面跑出来的。

    一气之下,冬梅拉起光屁股的涛涛就照着他的屁股打巴掌,嘴里骂着:“谁让你从窗子上翻出来的,还带着妹妹一起翻,就不怕摔着,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说着,冬梅就在涛涛的屁股上打出了红红的手指印子。

    而涛涛更是一边哭,一边躲。

    回到家,看到屋子的门大开着,冬梅方知错怪了涛涛,可是为时已晚。

    晚上,涛涛睡着后,冬梅把平躺着的涛涛翻了过来,看着他屁股后面被打的红印子,心里一阵酸楚,留下了自责的眼泪。

    睡到半夜,天上一声闷雷惊醒了睡的正香的冬梅,她翻了个身子刚准备继续再睡,突然听到卫国妈在门外面小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冬梅,冬梅,赶快起来,天上下快要下白雨(关中方言,雷雨的意思)了。”

    冬梅一听,大惊,赶紧从炕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往炕边上挪动,生怕一不小心吵醒自己的两个孩子。

    冬梅很着急,她们要赶在下雨之前,用家里的帆布,把场里晾晒的麦子给盖起来,不然麦子淋了雨,会发芽变成牙麦,甚至会发霉变坏,那么,他们辛勤劳动了一年的成果就要化为泡影了。

    冬梅穿好衣服,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婆婆公公和小叔子已经把很大一块帆布装上了架子车。

    小叔子在前面拉车,冬梅在后面推。

    两位老人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上的变化,卫国妈一边走,一边双手合拢,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不要下雨。

    可是,走到上坡处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子无情的落了下来,打在大家的衣服上。

    大家更着急了,小叔子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往坡上拉着架子车,可是由于下了雨地滑,再加上小叔子本身就没有力气,根本拉不动一架车的帆布上坡。

    冬梅一看这形势,刻不容缓,于是走上前去,看到小叔子已经累的呲牙咧嘴,于是果断的告诉小叔子说:“保国,你在后面推去,我来拉。”

    小叔子累的大口喘着粗气说:“嫂子,你能行不,我一个男人家都拉不动,你一个女人家能行么?”

    冬梅没有多废话,一把接过架子车的辕和拉绳,套在自己身上,前倾着身子,迈开小步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着,小叔子惊讶的看着冬梅竟然拉着架子车开始上坡,于是他冲到后面去推,不一会就把架子车拉上了坡。

    一到场子里,他们就三下五除二展开了帆布,盖着所有今天刚割下来的麦子。

    刚盖完所有的麦子,说时迟,那时快,一场暴雨酣畅淋漓的落了下来,冬梅让小叔子跟公公婆婆先回,自己再把没有压紧的帆布往紧的压一点。

    等冬梅忙活完,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从头湿到了脚,头发上稀稀拉拉往下滴着水,脚上穿的那一双烟色的布鞋更是灌满了水,一走噗通噗通的响。

    不言而喻,由于小叔子身体不行,婆婆公公年事已高,卫国又常年不在家,整个农忙和秋收,冬梅成了绝对的主力,既带孩子,又忙农活,从里忙到外,从早忙到烟。

    隔壁邻里的人看了都唏嘘不已,纷纷说冬梅简直就是个铁人,虽然男人不在身边,可是一个女人干了几个男人的农活,而且地里的庄稼也种的非常的不错。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娜娜的大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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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百忙之中的冬梅收到了卫国的一封来信。

    由于这段时间忙,冬梅都忘记了卫国多长时间没有给家里面写信。

    不过,卫国的这封信还是让冬梅眼前为之一亮。

    卫国在信里告诉她,自己想给院子的最里面,盖一座二层小洋楼。

    而盖洋楼的目的主要基于这几点考虑,一是小叔子马上就要从学校毕业,面临分配和找媳妇,小洋楼盖好之后,专门腾出一间给他结婚之用。

    二来,咱们的小孩慢慢大了,将来上了学,是要和大人分开住的,这也是为孩子的未来着想。

    可是,冬梅却想的完全和卫国不一样。

    农村人之间比的就那么几件事,要是是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学,要么是谁家的日子过道了前头,而最值得比较的就是谁家的房子盖的高,就好比当今城市人比较谁家住的房子大,距离市中心近一样。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那种虚荣心在作崇,冬梅想,村子里面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户人家盖起过小洋楼,要是他家盖起了小洋楼,那该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情。

    远远望去,万千低矮的瓦房中间,穿插着一间白色的二层小洋楼,那该是多么威武,到时候,再也不会有闲人倒闲话,说冬梅虽然有男人,可是却跟**过的日子差不多。

    反过来,人们会说,瞧,冬梅家的房子,他男人在新疆工作,虽然一年四季不回家,可是人家是赚人民币的。

    卫国在信里继续说,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这么些年省吃俭用,积攒的钱,还有爸妈平时省下的钱,基本能够盖房钱。

    冬梅给卫国回了信之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房子的建设中去。

    婆婆不识字,公公不善言谈,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冬梅的身上,她出去买砖头,买水泥,买沙子,买木头,买工具,找大工,找小工,找匠人,找瓦工等等。

    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了省钱,冬梅找来了自己的弟弟,还有小姑子的丈夫,一起加入他们的盖房大军,就连自己也作为一个小工,加入了进来。

    挖地基,做框架,砌转头,上楼板,架木头,房子在一步一步进行着。

    二十几个工人在冬梅家热火朝天的干着。

    冬梅不仅要付他们工钱,还要管吃住。

    盖房子的时候,冬梅当小工,到了吃饭时间,冬梅又去做饭,二十几个人的饭全部由冬梅一个人来作,那工作量之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工人都是本地人,每天都要吃面和馒头。

    平均几天一袋子面就被吃完。

    中午,像往常一样,冬梅用一个很大的盆子和面,和面好之后,在擀,擀完再切等等。

    每次做饭的时候,冬梅觉得做饭比干活都累。

    正在后锅里面下面的冬梅,突然看见婆婆鬼鬼祟祟的走进了灶房,手里拿着一个铁勺子和一个鸡蛋。

    婆婆进来后,后面跟着更鬼鬼祟祟的一个家伙,他就是涛涛。

    涛涛仿佛很高兴的样子,不停的用舌头舔着嘴唇。

    只见,卫国妈给铁勺子里面倒了些清油,然后把铁勺子捅到火炉子里面,把油烧开,然后顺手把唯一一个鸡蛋打进了铁勺子里面,而这个铁勺子不大,仅仅够炒一个鸡蛋的大小。

    这时,冬梅明白了,原来婆婆再给涛涛炒鸡蛋。

    可是,炒鸡蛋也用不着这样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冬梅顿时起了疑心。

    鸡蛋炒好后,婆婆把涛涛叫到自己身边,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油鸡蛋,晾了晾,然后又吐气吹了吹,不烫了,才喂到涛涛的嘴里面。

    冬梅心说这卫国妈也太宠孩子了吧,五岁的小孩了,吃饭还喂。

    可是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深深的刺痛了冬梅的心。

    婆婆催促着涛涛几口把炒鸡蛋全部吃完。

    涛涛刚把鸡蛋吃完,两岁的妹妹娜娜就跟着屁股后面走进了灶房,娜娜闻着灶房里面炒鸡蛋的气味,问哥哥说:“哥哥,哥哥,你刚才吃啥了,给我吃点。”

    婆婆提前给涛涛教好了,涛涛说:“哥哥啥都没吃,就喝了口水。”

    可是两岁的娜娜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他看着哥哥的嘴唇上面全是油,就说:“你骗人,你吃香东西了。”

    这时,婆婆走了过来,和涛涛一起骗娜娜说:“涛涛啥都没吃,不信,你让他把嘴张开。”

    涛涛早已把鸡蛋咽了下去,张开的嘴巴里面空空如野,什么也没有,娜娜看到后,才转头走了出去。

    冬梅当面就说卫国妈道:“妈,你这样作不对吧,也太偏心了吧。”

    卫国妈不以为然的说:“那有啥,女子早晚就成别人家的人了,只有孙娃子,才是自家人。”说完,她就抱起涛涛,亲了一口。

    冬梅知道婆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可是没有想到竟然重到了这样的地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偷偷给涛涛一个人,从来不给娜娜一点点,就是因为她是女孩。

    小洋楼在一点一点的拔地而起,冬梅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由于太忙太累,她干脆把两个孩子都交给卫国妈带,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孩子也跟着卫国妈睡。

    几个月后,小洋楼拔地而起,矗立在卫国家的后院,跟村子里普遍低矮的瓦房比起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站在小楼跟前,冬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欣慰的看着这座自己付出了心血,盖起来的小二层楼。

    她不敢相信,在盖房的过程中,自己完全就像一个男人般的在干活,什么筛沙子,和水泥,扔砖头,搬椽子,抬楼板,样样自己都干着,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个女人来看待。

    回到房子,她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原本丰腴饱满的脸蛋变的干瘪,白皙细腻的皮肤变的乌烟粗糙,干净的脸蛋上,也被太阳晒的留下了许多的斑点。

    她看着镜子笑了一下,心想这也值了,给自家盖房嘛,要是卫国从新疆回来,看到拔地而起的小洋楼,他心里该是多么的高兴。

    晚上,冬梅把两个孩子从婆婆那里接过来,和自己一起睡觉。

    晚上,给娜娜脱衣服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娜娜的个子似乎一点都没有长,可是肚皮却鼓了起来,肚子很大。

    冬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孩子怎么变的,如电视里非洲的孩子一样,瘦小的四肢,却鼓个大肚皮,明显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娜娜看到妈妈在看自己鼓起来的大肚子,乐的笑了起来,涛涛看到妹妹的大肚子,也笑了起来说:“娜娜,你是小胖子。”|

    兄妹两笑着,你戳我一下,我踢你一下。

    可冬梅看着两岁多点的娜娜鼓起的肚皮,难受到了极点,她知道自己忙着盖房,疏忽了对孩子的照顾,导致孩子营养不良。

    娜娜中耳炎刚刚好,怎么肚皮又鼓了起来,万一这以后影响她的生长发育怎么办?

    冬梅纳闷,每天给娜娜订的羊奶都喝到哪里去了,婆婆怎么会把娜娜带成营养不良,冬梅越想越气,当下就想过去找婆婆评理去,可是趴在窗子上一看,婆婆公公的房子已经熄了灯。

    那一晚上,冬梅一夜都没有睡着,她看着趟在自己旁边,熟睡的娜娜鼓个大肚皮,满心的不是滋味。

    第二天,冬梅收拾着小洋楼内的卫生,扫的扫,擦的擦,忙活了大半个早晨。

    干累了的冬梅,坐在台阶上休息,一抬头,突然看到婆婆用废弃的吊针瓶子提了一瓶子的羊奶,正要去灶房里面烧。

    村西口的五保户养了好几只奶羊,自从娜娜断了奶之后,就一直喝着羊奶。

    冬梅看到婆婆把羊奶烧熟之后,端在碗里,走进了里屋。

    冬梅想,娜娜一定在里屋,不然婆婆怎么把给娜娜订的羊奶端进了里屋。

    这时,冬梅突然看见涛涛从门外跑进了里屋,冬梅很纳闷,她知道涛涛不仅淘气,而且嘴特别的馋,不仅爱吃糖,而且爱喝奶。

    她顿时猜想,这段时间以来,婆婆该不会把羊奶全部给涛涛喝了,而把娜娜晾到了一边。

    于是,冬梅扔下手里的扫把,走向了里屋。

    在里屋门口,冬梅看到涛涛正抱着一碗羊奶喝,喝完了还不忘舔舔碗里剩余的那几滴羊奶。

    看到这一幕,冬梅满肚子的气,心想肯定又是婆婆偏心,她三步并作两步,满院子找着娜娜,可就是不见娜娜的踪影。

    她从头门出去,转头看见娜娜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槐树下的那个小石头上面,不说话,看着对面的院子。

    夏天很热,娜娜光着脚,下面穿了一个小短裤,上身穿了一个小背心,这都是涛涛一岁多时穿过的,现在娜娜又穿,衣服穿在娜娜身上明显很大。

    冬梅走过去,看到背心下面,娜娜鼓个大肚皮,心里一阵酸楚,自己的孩子就像个没妈的孩子一样傻傻的坐在这里,她问娜娜:“娜娜,你坐在干什么呢?”|

    娜娜抬起头,看到是妈妈,高兴的说:“哥哥不和我玩,跑到房子里面去了,我在等哥哥。”

    冬梅透过头门朝院子里面看了一眼说:“哥哥在里面偷喝羊奶呢,别等他了,咱们进去喝羊奶。”

    说完,冬梅就把手伸给了坐在小石头上的娜娜。

    娜娜看了妈妈一眼,并没有抓住妈妈的手,她说:“奶奶说盖房子了没有钱,只能买一瓶羊奶,哥哥是男孩,哥哥喝,娜娜是女孩,娜娜不喝。”

    冬梅听听到娜娜的回答,知道又是婆婆重男轻女给孩子教的,她抑制不住内心的难受,用手捂住嘴巴,当着孩子的面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娜娜看到妈妈哭了,赶忙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妈妈的手里说:“妈妈不哭,娜娜跟妈妈回家。”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吃糖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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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拉着娜娜的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走进婆婆的里屋,冬梅把娜娜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婆婆不说话。

    婆婆给涛涛喝完羊奶后,已经把碗和瓶子都收了起来。

    婆婆看到娜娜进来了,就去端放在立柜上的糖水泡馍馍。

    这段时间,婆婆一直是这样,每天给涛涛喝羊奶,给娜娜吃糖水泡馍馍。

    糖水泡馍馍就是在一碗融化有烟糖的开水里,泡上馒头,基本上一点营养都没有。

    婆婆正要给娜娜喂糖水泡馍馍,突然冬梅挡在了前面,不让娜娜吃糖水泡馍馍。

    她质问婆婆说:“你给娜娜吃的这是什么,有营养吗?”

    卫国妈一看冬梅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来者不善,她把碗重新放到立柜上说:“糖水泡馍馍怎么没有营养了?过去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冬梅走到婆婆跟前,指着娜娜说:“你每天给娜娜吃糖水泡馍馍,你看把娃娃吃成啥了,肚子那么大,严重营养不良,以后怎么办?”

    卫国妈从冬梅旁边绕过去,走到娜娜跟前说:“娃娃怎么了,糖水跑馍馍怎么了?你男人卫国小时候,我没奶,还是拿面糊糊喂养大的,还不一样长的好好的。”

    冬梅听到婆婆的不讲道理,再看看娜娜面黄肌瘦的样子,气的靠在立柜上发抖说:“你自己重男轻女就算了,还要给孩子教,我看孩子都被你给教怀了,照你这样下去,娜娜的身体早晚要出问题。”

    婆婆一听,儿媳妇竟然敢跟自己杠起来,于是把问题升级了一下说:“我看卫国不在,你是反了你,没男人管你,你就野了你。”

    冬梅一听婆婆明显是在胡搅蛮缠,于是气的手一抖,一不注意就把立柜上的那碗糖水泡馍馍给打的掉到了地上。

    婆婆一看冬梅胆大包天,还敢当着她的面摔碗,于是指着冬梅的头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们崔家给你吃给你喝,你不感恩就罢了,还砸东西,你给我滚回去,我们崔家不要你了,我现在让人给卫国发电报,让他回来休了你。”

    婆婆的话就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冬梅的心,她想自己自从嫁到你们崔家以后,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干活,给你们生了两个孩子,现在还成白吃白喝了,一个人越是付出的越多,越是割舍不下,她泣不成声说:“好,我走,我什么都不要,把两个孩子给我。”

    这时,在外面劈柴的公公因为听到摔碎碗的声音也走了进来,他不仅不拉卫国妈把局势挽回来,而且当面职责冬梅说:“你这个,你太没教养了,一个碗要多少钱,你知道吗?一点也不知道爱惜东西,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婆婆一看公公进来了,更加的理直气壮说:“就是,一点教养也没有,一分钱不挣,还不知道节省着过日子,你走吧,我们崔家容不下你尹冬梅。”

    公公也甩了一下手,补上一句说:“你走吧,我们崔家招待不起你。”

    原本,冬梅只把婆婆的话,当做吵架的话,并没有想真心离开这个家,可是一向不说话,不吭声的公公也指责了自己,并且让自己滚,看来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真的没有必要在这个家里面呆下去了。

    可是再想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一点错都没有,就这样被婆家赶出门,不行,就算自己走也要带上孩子才行,于是她哭着央求婆婆公公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我要带走。”

    婆婆用坚定的语气回答冬梅说:“不可能,孩子是我们崔家的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冬梅再次被婆婆的话刺的遍体鳞伤,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于是她退了一步说:“好,涛涛我可以不要,但是娜娜我一定要带走。”

    旁边站着的涛涛,听到妈妈嘴里说出要带妹妹走,而不带自己,哇的哭出来说:“妈妈,别走,我要跟你走。”

    因为娜娜太小,根本听不来大人的话,但是她看到妈妈和哥哥都哭了,自己也哭了起来。

    两个孩子虽然是婆婆带的时间多,可是冬梅毕竟是自己的妈妈,他们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自己的妈妈的。

    这时,婆婆一把把娜娜抱在怀里,旁边的公公把涛涛抱在怀里说:“娃娃是我们的,要走你自己走。”

    冬梅一看,他们是铁了心的要逼自己走,而且不让带孩子。

    可是,自己又不能强行从两个老人手中抢走孩子,作为一个没有工作,老实朴实的农村妇女,唯一能作的就是自残自己的身体,以换取孩子的抚养权。

    冬梅据理力争道:“如果你们不给我孩子,我今天就碰死在你们面前。”

    婆婆把娜娜抱的更紧了,义正言辞的说:“就算你碰死,娃娃也不能给你。”

    那个时代的农村妇女,如果离婚的话,会承受很大的压力,不仅很难二婚,而且会被周围的邻居耻笑。

    冬梅留着泪,咬着牙问:“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孩子给不给我?”

    婆婆大声说道:“不给。”

    听罢,冬梅转身,把头撞向了旁边的立柜,只听“哃”的一声,木质的立柜被撞出一个大窝窝,冬梅被撞的头破血流,倒在了地板上。

    可是,冬梅并没有撞晕,她在地上翻滚着,把自己的头继续在地板上,墙上,凳子上,连续撞击着,她嘴里说着:“我今天就不活了。”

    娜娜在奶奶的怀抱里挣扎着要下来,要冲进妈妈的怀抱。

    被爷爷拉住的涛涛,也哭着,喊着要妈妈别撞了。

    冬梅仍旧疯狂的把自己那流着鲜血的头在墙上撞击着。

    婆婆公公一看冬梅这阵势,简直就是在玩命啊,要是这样下去那还得了,非得闹出人命不可,他们也不想让孩子小小的就没了母亲,卫国没有了妻子,虽然刚才说的话恨了点,但是却并不是他们心里的话,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冬梅,让她在自己的面前乖一点,于是二位老人软了下来。

    婆婆看到地上的鲜血,当时就吓的差点晕过去。

    而公公更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拉住冬梅。

    扶着炕边的婆婆给冬梅下软化说:“有话好好说,你别撞了,孩子全部都归你,你要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

    扶着冬梅的公公瞪了婆婆一眼说:“还瞎说。”

    婆婆马上找了个台阶下说:“刚才我们骂你的话,都是气话,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你可千万别这样了,以后有啥事情了,我们都商量着来。”

    躺在地上的冬梅已经觉得有些眩晕了,但是她听清楚了婆婆说的每一个字,于是她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孩子从婆婆公公的手里挣脱开后,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进了冬梅的怀抱。

    冬梅哭着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她觉得安全多了,也只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能使冬梅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拉着两个孩子,走进了后院自己的房子。

    她本打算是要回娘家的,可是头晕的厉害,根本没法走路,她就锁了们,躺在了炕上,自己的两个宝贝就像吸铁石一样粘合着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静悄悄的躺在她的身边。

    半夜,躺在冬梅身边的娜娜睡着睡着就醒来,睡着睡着就醒来,然后抱着自己的肚皮哭一阵子继续睡,一会又醒来,抱着自己的肚子哭一会。

    冬梅觉得奇怪,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把娜娜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轻声的问她:“宝贝别哭,给妈妈说,哪里不舒服了。”

    娜娜闭着眼睛,一副很瞌睡,但是不舒服的表情说:“妈妈,我肚子难受。”

    冬梅看看娜娜鼓起的肚子,心疼的说:“现在是半夜三更,大夫们都睡觉了,娜娜坚持坚持,明天妈妈就带你去乡里的大医院,给娜娜看病病。”

    娜娜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妈妈说:“妈妈,我想吃半块洋糖,我才能坚持到明天。”

    这可难住了冬梅,上次从婆婆给她的钱中,节省出了几毛钱,买了几个洋糖,每次拿一个,咬成两半,娜娜吃半个,涛涛吃半个,可是仅有的几个洋糖已经全部吃完了,再去哪里找。

    冬梅愧疚的看着娜娜说:“妈妈没有钱,上次买的洋糖都吃完了,等明天了,妈妈从奶奶那里要上五块钱,带娜娜去乡里看病的时候,给娜娜买上十个洋糖。”

    娜娜高兴的点点头,可是她刚睡下,没一会,就又哭着醒来了,对着冬梅说:“妈妈,我不吃半块,你把那半块,再咬一半给我吃,我就不哭了。”

    冬梅知道娜娜以为自己不给她吃洋糖,可是,确实是买的那几颗洋糖全部都吃完了,冬梅看着娜娜,知道孩子这会特别想吃糖,可是作为母亲却无能为力。

    正在她犯难的时候,旁边的涛涛突然说话了:“妈妈,你给妹妹吃点药,药的皮皮是甜的。”

    冬梅恍然大悟,上次买的,没有吃完的感冒药,它上面的糖衣是甜的,可是让娜娜吃啊。

    可是,涛涛是怎么知道的,她突然想起了有几次吃感冒药的时候,发现药片上面没有了糖衣,原来涛涛偷偷的把药片含在嘴里,把药片上的糖衣给舔完了。

    冬梅知道涛涛嘴馋,想吃糖,可没想到他竟然打起了感冒药糖衣的主意。

    冬梅问涛涛说:“你怎么醒来了。”

    涛涛笑了笑说:“我也想吃糖。”

    冬梅从炕上下去,把抽屉里面的感冒药拿了出来,一共取了八颗,涛涛四颗,娜娜四颗,只许舔药片上的糖衣,千万不敢把药片咽下去。

    娜娜和涛涛高兴的把药片含在嘴里,舔食着药片上的糖衣,不一会就吃完了糖衣,他们分别把药片吐了出来,放到冬梅的手里。

    冬梅把药片重新装回塑料袋,如果下次感冒的话,再吃这几片没有糖衣的药片。

    两个孩子吃了糖,心满意足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夺命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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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冬梅早早就起来,昨晚她受伤的头疼了一晚上。

    洗完脸,收拾好,她找了块干净的白毛巾,把头上受伤的地方扎了一下,然后给头上扣了一顶稍微大点的帽子。

    冬梅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把涛涛放到了婆婆那里,抱着肚皮鼓鼓的娜娜朝乡医院的方向走去。

    她口袋里揣着问婆婆要的七块钱,心想这次婆婆给的钱还真多,应该够给娜娜看肚子和自己包扎伤口的钱了。

    到了乡医院后,进了小儿专科,大夫并没有诊断一下就开药,而是让冬梅抱着娜娜是去作各种的检查,上各种的仪器,完了后,才对症下药。

    交完了各种检查的费用,到最后,竟然还差一毛钱药钱。

    冬梅站在取药窗口,低头哈腰的央求了半天,说自己大老远的来一趟乡里不容易,全身上下就这点钱了,医生能不能行行好,给通融下。

    站在取药窗口的护士,看到冬梅的头跟脸都肿胀着,而且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就破例给取了药。

    出了医院,冬梅感觉到自己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是给娜娜买药的钱都不够,更别提给自己看病了,于是冬梅一咬牙,心想大人嘛,抵抗力强,伤口愈合的快,扛上几天就扛过去了,于是放弃了对自己的治疗,抱着娜娜沿路走回了家里。

    冬梅已经两天没有出房子的门了,由于伤口没有很好的处理,而有些发炎,整个人发高烧躺在炕上,非常的虚弱无力。

    每到吃饭时间,涛涛就会跑去灶房,给妈妈舀上一碗饭,端到她的炕头。

    可是冬梅由于发烧,根本一点食欲都没有,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炕上,整个头肿的很大,脸蛋也有些肿,原本清晰的轮廓变的有些模糊,大大的眼睛也变的眯成了一条缝。

    涛涛只知道给妈妈把饭端到跟前,却不知道给妈妈喂,她看到妈妈已经一天时间没有吃饭了,就跑到前院的里屋,看着正给娜娜喂饭吃的卫国妈说:“奶奶,奶奶,妈妈一天了都没吃饭,是不是病了,你快跟我去看看我妈妈。”

    卫国妈用勺子在碗里挖了一大勺玉米糊糊,喂到娜娜口里后,给涛涛说:“你妈妈装着呢,饭给她端过去就行了,爱吃不吃。”

    涛涛又跑到卫国爸旁边说:“爷爷,爷爷,快去看看我妈妈吧,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涛涛说完,就拉着爷爷的手往炕下走。

    卫国爸捋了捋下巴上很长的烟胡子说:“你妈妈使气呢,前天吵的架,你奶奶都给下话了,还使气,使一天就行了么,还使两天,不管。”

    涛涛一看爷爷奶奶都不管妈妈,于是他又跑回冬梅的房子,看着躺在炕上睡觉的妈妈,依旧一口饭都不吃,他爬上炕,把嘴巴趴到冬梅的耳朵旁边说:“妈妈,你起来吃饭啊,你怎么还睡懒觉啊,都中午了,妈妈,妈妈,快起床。”

    涛涛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妈妈。

    冬梅翻了个身子,微微的睁开眼睛,看着涛涛,非常虚弱的说:“妈妈不想吃饭,妈妈睡会。”

    说完,冬梅继续睡了过去。

    涛涛看着睡着的妈妈不起来,突然担心妈妈会死掉,可是奶奶爷爷又不管妈妈,而爸爸又在遥远的新疆,于是他坐在冬梅的头旁边,伤心的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子,涛涛突然想起了外婆,虽然这里没人管妈妈,可是还有在尹家村的外婆。

    于是,他跳下炕,脱掉了穿在脚上的凉鞋,换上了布鞋,他知道尹家村很远,自己要跑很长时间才能到。

    虽然崔家村到尹家村只有区区的一公里路,可是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远了。

    穿好布鞋的涛涛,跑到里屋对卫国妈说:”奶奶,我出去玩一会。”

    卫国妈给娜娜喂完了饭,正自己吃着饭,她回答涛涛说:”出去玩,别跑远。”

    涛涛一边往头门外面跑,嘴里一边说:“奥,知道了。”

    涛涛隐约记着,妈妈带自己去外婆家的路,从村子的东头出去后,一拐弯,顺着一条水渠,一直往前走,水渠走完了,就会出现一个村子,而外婆家就在村西头的第二家。

    卫国家在村子的中间,偏西头位置,涛涛出了门就一直往东头的方向跑着。

    可是当他快到东头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因为村子里的小朋友们分两派,西头和东头,西头和西头的玩,东头和东头的玩,如果东头的小朋友来西头了,会被西头的小朋友揍的。

    涛涛一边跑,一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的跳着。

    他一边跑,一边四周张望着,很怕遇见东头的小朋友。

    眼见马上就要出村东头了,涛涛心里一阵高兴,只要走上渠边上的小路,就安全了。

    可是,正当他拐弯走出村东头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几个在滚铁环的小朋友,他们几个和涛涛基本同龄,都比涛涛的个子矮,涛涛没有怕他们,继续往前跑。

    这时,只见其中一个小朋友喊:“快看,西头娃娃过来了。”

    立刻,几个小朋友都放下了手里的铁环,笑着跑着朝涛涛跑了过去。

    涛涛一看他们追了过来,跑的更快了,可是毕竟逃的人是跑不过追的人的,不一会,涛涛就被四五个小朋友给追上了。

    东头的小朋友们普遍比西头的小朋友们要穿的破,而且脏一点,因为东头的人家,没有西头的人家富裕。

    东头的小朋友笑着推着涛涛说:“西头的娃娃,还敢跑到东头来耍。”

    说完,几个小朋友就你用手推一下,他用脚踢一下,这个攥起胖胖的小拳头戳一下,那个转过身去,撅起屁股撞下涛涛。

    其中有一个认识涛涛的娃娃说:“他叫涛涛,他没有爸爸。”

    听到涛涛没有爸爸,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涛涛心里说我爸爸在新疆赚大钱,你才没有爸爸呢,可一看寡不敌众,就没有敢开口,于是他准备再逃跑。

    可却被其中一个小朋友给推到了,涛涛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自己的妈妈还生病在床,可是自己却找不到外婆,于是伤心的哭了起来说:“我要去找外婆,我妈妈还在炕上睡着呢。”

    一边说,一边两只手放在眼睛上擦眼泪。

    周围的小朋友一哄而散,他们不是因为听到了涛涛说的话,而是看到涛涛哭了。

    小朋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被欺负的小朋友一哭,那么就知道闯祸了,大家就四散而逃。

    涛涛坐在土地上哭了一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朝外婆家跑去。

    涛涛顺着水渠,一直跑到了尹家村,他站在村口,定了定,看着西头的两家,突然忘记了哪家是外婆家。

    于是,他壮着胆子,先走进了第一家,进去一看,院子里的样子和外婆家不太一样,于是他退了出来,走进了第二家,一进门,他就看见外婆拿个簸箕在筛豆豆。

    他叫了一声“外婆”就冲了过去。

    冬梅妈把簸箕放了下来,站起来一看是涛涛,又惊又喜,惊的是涛涛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喜的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记着外婆家的路。

    冬梅妈抱住冲过来的涛涛问他:“你咋一个人过来了,你妈妈呢?在后面吗?”

    涛涛从外婆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他太渴了,冲到外婆家的灶房,从水瓮里面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够,咳嗽了几声,跑出来说:“外婆,我妈妈没来,他病了,在家里的炕上躺着呢,睡着了醒不来。”

    说完,他就拉着外婆的手往出走。

    外婆系着围裙,眼睛上戴着老花镜,奇怪的看着涛涛说:“妈妈睡着,那就让妈妈睡着去,到时间了,自然就醒来了。”

    涛涛一看外婆不跟着自己走,着急的说:“妈妈都睡了两天了,饭都不吃,也醒不来。”

    卫国妈一听睡了两天了还不起来,心想肯定是出事了,按照自己对女儿的了解,她是个勤快的人,在家里是闲不下来的。于是解下腰间系的围裙,就跟着涛涛走了。

    刚打扫完鸡舍的卫国妈,看到亲家母领着涛涛进来了,惊讶的问冬梅妈说:“亲家母,你咋来了,是不是刚从乡里赶集回来,路过这里。”

    冬梅妈一进头门,就冲着后院冬梅的房子走去,她回答卫国妈说:“没有,我是来看我女子的,我女子人呢?”

    卫国妈朝后面的房子指了指说:“你女子使气呢,在房子里睡着呢。”

    冬梅妈一进门,看到睡到炕上的女儿眼睛肿的都成了熊猫,而且整个人好像胖了一圈。

    她焦急的走过去,摸摸女儿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非常的烫,整个人发红,大夏天的盖着厚厚的被子,显然是高烧已经严重了。

    于是,她连拍带打的叫醒了昏迷不醒的女儿。

    冬梅一看母亲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跟做梦一样,于是先抱着母亲哭了一鼻子。

    母亲让冬梅哭诉完,赶紧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崔家村的卫生所。

    大夫给冬梅量了体温之后,发现体温将近四十度,在得知冬梅这样烧了好长时间,医生气愤的警告说,要是再这样烧下去,非把人烧傻了不可,大夫当即给冬梅挂上了退烧的吊瓶。

    大病初愈的冬梅,在娘家呆了一个礼拜还不愿意回婆家去。

    冬梅妈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看着在灶房里面忙活的冬梅,对她说:“娃娃呀,在娘家呆了多少天了,你知道吗?”

    冬梅把后锅的水烧开后,给里面倒着玉米榛子说:“当然知道,我就是不回去,要让卫国妈和卫国爸过来请我,我才回去。”

    冬梅妈在灶房里转了一圈,找了个木墩子坐下后说:“我的好娃呢,光呆在咱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冬梅把玉米榛子下好后,把后锅盖上盖子,然后把前锅盖子打开,往里面的笼上放了些已经风干了的馒头,准备用水蒸气热一下,软了之后继续吃,他看着母亲说:“妈妈啊,你知道我在他家受了多大的罪。”

    冬梅妈站起来,向冬梅走近了点,靠在案板上说:“当然知道,我也是从媳妇过来的么,咋不知道。以前的家法,比现在的家法大的多。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我爸是地主,我多大了还坐在秋千上打秋千,从来没干过活,但是嫁给你爸后,当了媳妇,干活洗衣做饭,伺候婆婆公公,啥活没有干过。你要知道,慢慢都会好了的,你也有老了当婆婆的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冬梅蹲下来,给锅底下的火坑里,填了些柴火后说:“人家的母亲都替她女子说话呢,你咋却替婆婆说话哩。”

    虽然冬梅知道母亲是很善良的好人,可是在婆媳关系上,却一点也不向着自己,这实在另自己没有想到。

    冬梅妈从外面给灶房里面抱进来了些柴火后,给冬梅说:“作媳妇的有作媳妇的规矩,媳妇要对婆婆好一点,毕竟婆婆老了,年轻人和老年人不要一般见识。”

    说完,冬梅妈见冬梅不说话,继续说教道:“我也是当婆婆的人,你嫂子和我在一起相处,我知道很难,所以他们要和我另开住(分家住),我就坚决同意了。再过两天,你还是回去吧,要是等到老人来请你,就没有意思了。再说了,你两个娃还在家等你呢。”

    后锅的玉米榛子煮好了,冬梅一边拿铁勺子在锅里搅和着,一边说:“要是回去后,再和婆婆淘气咋办?”

    冬梅妈建议道:“实在不行了,另开住。”

    冬梅和父母坐在炕上的桌子上吃着饭,她心里想,就算是为了自己可爱的儿子和女儿,这回就听了母亲的话。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小叔子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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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的到来,着实另公公婆婆没有想到,他们还准备再过几天就去亲家去请冬梅呢,没想到冬梅竟然自己回来了。

    相比多少天之前的绝情和面无表情,公公婆婆笑脸相迎,热情的欢迎冬梅回家。

    冬梅放下手头的东西后,看到涛涛骑着辆儿童三轮车,从后院骑了过来,边骑嘴里边喊妈妈,妈妈。

    涛涛后面跟着的娜娜,怀里抱着个布娃娃,也高兴的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的冬梅,觉得幸福极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自己可爱的两个孩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为了这两个宝贝,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忍受一切。

    冬梅抱着两个孩子久久不愿松手,同时,她晶莹剔透的眼睛里也留下了两行慈母的眼泪。

    涛涛为了给妈妈展示自己骑三轮车的技术,把车子推上小洋楼和后院连接处的水泥斜坡,然后骑上儿童三轮车,哧溜一下,就从后院一直滑行到了前院妈妈站的地方。

    娜娜也把怀里的洋娃娃拿来,递到冬梅的手里,给妈妈玩。

    冬梅看着涛涛屁股下的三轮车,再看看娜娜手里的洋娃娃,问婆婆道:“涛涛的三轮车哪里来的?”

    婆婆看着孙子骑三轮车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很高兴的说:“你是不知道,我带涛涛和娜娜去乡里他大姑姑家玩,涛涛看到他哥哥骑个三轮车,爱的不得了,走的时候,抱住哥哥的三轮车不放,哭着喊着,要把三路车骑回家去,没办法,我就去乡里的合作社,给买了个儿童三轮车。”

    冬梅听完后,心想婆婆平时节省的连看病的钱都给不够,买起儿童玩具来,却毫不手软,这么个三轮车,好坏也得五十几块钱,真想不通婆婆的内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她转头又问婆婆道:“那娜娜的洋娃娃是哪里来的?”

    婆婆看着娜娜抱着怀里的洋娃娃爱不释手的样子,高兴的回答冬梅说:”给涛涛买了个东西,给娜娜不买咋行,不然娜娜可不愿意了。我问娜娜要啥东西,娜娜双手扶着下巴,想了想说她要妈妈,我就给她买了个洋娃娃,告诉她想妈妈的时候,就把这个洋娃娃当妈妈就行了。”

    冬梅看到婆婆说到自己的两个孙儿的时候,手舞足蹈的样子,觉得婆婆其实也蛮可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可怕。

    从省城中医学院中专毕业的小叔子,探亲回到了家里。

    冬梅在灶房给小叔子做着招待饭,臊子面。

    她一边做着,心里一边想,这顿饭可要做好,不能像以前一样给小叔子做饭草草了事了,他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商品粮了,要厚待才是。

    同时,她也懊悔自己当年没有补习上一年或者是两年,说不定自己现在也是商品粮了,而不是现在的农村家庭主妇。

    为此,夜里,她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在高考,要么是答题答到一半时间,就收卷子了,要么是一道题自己作了半天也做不出来,着急的团团转,要么就是在高考考场上答题,答着答着睡着了,总之她一直有一个未圆的高考梦和大学梦。

    臊子面作好,刚端了出去,就听见婆婆在外面喊,保国,保国,快出来,你同学来寻你来了。

    小叔子极不情愿的从饭桌上坐起来,走出门。

    冬梅跟着走了出去,她惊奇的看到了一个高挑,烟瘦,头发扎在后面的女孩,笑着看着婆婆说阿姨好,看着自己说嫂子好。

    冬梅还没有看出来是咋回事,婆婆却一眼就看出来是咋回事。

    婆婆热情的把姑娘迎进家门后,趴在冬梅耳朵边上轻声的说:“我一看这个女子,就是奔着保国来的。”说完,她窃笑着走进了屋子。

    原来,这个姑娘是保国的同班同学,一直暗恋了保国三年,终于在他们毕业的时候,姑娘鼓起勇气给保国塞了一张纸条,询问保国愿意自己不。

    保国拿到纸条后,很不屑的揉成团,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本以为这样就能打消姑娘的想法,不曾想,姑娘竟然打听到了保国家的具体位置,自己掏钱坐车寻到了保国的家里面。

    在那个时代,女孩能做到这样,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姑娘来到保国家后,嘴很甜,非常的勤快,不仅在家里帮忙做饭,洗衣,收拾院子,还帮忙下地干活。

    卫国妈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可是小叔子保国却一脸的不愿意,他甚至当着姑娘的面告诉她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冬梅听到后,非常想不开,替保国惋惜,这么好的姑娘,配保国是绰绰有余。

    姑娘的个子比保国高,而且还是中专生,不仅勤快,而且还吃苦耐劳,唯一的缺点就是皮肤烟了点。在那个年代里,由于没有任何皮肤保养品,而且人们大多来自农村,皮肤白皙的女子真是凤毛麟角。

    冬梅趁姑娘在外面的时候,走进小叔子的房子,劝说小叔子道:“这么好的姑娘,你是咋了,还看不上人家,你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小叔子把脸一横说:“对她,我又没有感觉,张的一点都不像张瑜。”

    冬梅一听小叔子的话,真想劝小叔子拿镜子先把自己照照,矮个子,娃娃脸,二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像是初中生一样,没想到找对象的条件还这么高。

    小叔子的不理不睬,终于让姑娘丧失了仅有的那份自尊,她哭了一场,和卫国妈,冬梅告了别,踏上了回家的路。

    为此,卫国妈好好的把小叔子教训了一顿。

    当着冬梅的面,她训斥小叔子道:“多好的姑娘你不要,你到底要找啥样子的。人家是商品粮你知道吗,结了婚之后,夫妻两个全部都是商品粮,什么概念,那真是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你不找她,难道想找个农村姑娘?像你嫂子一样,没有工作,光靠你哥哥一个人工作来养家糊口,你知道那样有多累吗?????”

    卫国妈的话,不知不觉就刺痛了冬梅那颗敏感的心,她觉的很不是滋味,心想,难道一个女人没有工作真的就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吗?

    天气不错,小叔子和同学出去玩。

    卫国妈吩咐冬梅去把小叔子的房间收拾一下,顺便把他的衣服给洗一洗。

    冬梅没有任何怨言的就去执行婆婆的话,她心里觉得小叔子是知识分子,是商品粮,身份上已经高人一等,自己作为嫂子给小叔子收拾房子是应该的。

    走进小叔子的房子,闻到的满是汗味,被子也散乱的堆在炕上,地板上满是土,不大的立柜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

    冬梅给小叔子叠被子的时候,从被子里面抖出来了三双臭袜子,铺床单的时候,又从床单底下找出两双臭袜子,枕头底下又压着两双臭袜子??????

    收拾了个房子,光是臭到发霉的袜子就掉出来了快十双,冬梅把它们一一挑出来,准备给洗干净。

    收拾完房子,除了臭袜子外,还有一堆脏衣服,但是脏衣服中最另冬梅受不了的就是小叔子那条穿的发烟流油的脏**,但作为嫂子,这些衣服都是要给小叔子洗的。

    冬梅看着夹杂在那一堆脏衣服中间的脏**,怎么着判断也有半年多时间没有洗了。

    冬梅把小叔子的衣服洗好后,全部挂在了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上,照射在太阳底下,希望这样能够杀掉衣服里面自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细菌。

    小叔子从外面玩耍完回来,看到自己的脏衣服全部被嫂子拉住给洗了,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当他看到铁丝上挂着的一连串袜子,还有那条脏的流油的**,他的脸羞的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小叔子走的时候,给嫂子冬梅叮嘱说不能让孩子这样继续玩耍下去了,必须给他们教东西,学东西才行,要知道,城里这么大的孩子早都进了幼儿园了,像娜娜这么大的孩子在上小班,涛涛已经进入大班,准备升入学前班了,而农村的孩子什么也不学,一天到晚就知道胡乱的玩耍,要是再不抓紧给他们教东西的话,孩子将来就会输在起跑线上的。

    冬梅瞪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睛问小叔子道幼儿园是作什么的?大班是什么,小班又是什么?

    小叔子一听,心想嫂子好坏也是去过大城市乌鲁木齐的人,怎么竟然连幼儿园都不知道,于是耐心的给嫂子解释了一遍。

    冬梅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城里的孩子比咱农村的孩子要聪明,原来人家起步比咱要早的多,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没有念下书,在农村呆一辈子,于是下定决心,要给孩子教东西。

    虽然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是孩子他爸远在天边,根本教育不了孩子,而自己虽然不是老师,可是毕竟自己高中毕业,教两个小毛蛋蛋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她决定先教两个孩子数数。她想自己的孩子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会认真的听妈妈讲课。

    没有粉笔,她找来了半块红转头,砸成几小块。

    没有烟板,他就在小洋楼的楼道里,找了快比较干净的水泥地当烟板,她拿红转头在水泥地上画了画,还不错,挺清晰的。

    可是光教数字,没有实物,太抽象了,孩子可能想象不来,于是她把簸箕端了过来,簸箕里面有好多的黄豆,可以让孩子们一边数豆豆一边学算术。

    冬梅东找西找,终于在院子的拐角处找到了涛涛,他正在开心的玩沙子。那堆沙子是奶奶专门从外面拉回来倒在院子的拐角处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孙子好好的玩沙子。

    娜娜在门口的排水沟旁边玩泥巴,两只手糊的又烟又脏。

    冬梅给两个孩子洗了手,很容易的就把他们召集到了自己的身旁。

    两个孩子看妈妈端出来了一个簸箕,里面全部都是黄豆,以为妈妈要让他们吃黄豆,都高兴的不得了。

    端着簸箕走到孩子面前的冬梅,看到孩子高兴的样子,心想原来教育孩子这样简单,瞧他们高兴的样子,一看就是爱学习的孩子。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危险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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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盛了黄豆的簸箕端着放到水泥地上后,又去找红转头块。

    两个孩子,看着簸箕里的黄豆,嘴里都馋的流出了口水。

    嘴馋的涛涛先抓了一颗黄豆,扔进了嘴里,一咀嚼,发现咬不动,就吐了出来。原来冬梅端过来教他们数数的黄豆是生的。娜娜看哥哥把一个黄豆扔进了嘴里,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把一颗黄豆扔进了嘴里,一咬,咬不动,还差点崩掉牙,娜娜朝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就跑掉了。

    而涛涛原地转了两圈,发现一点也不好玩,于是也跑掉了。

    等冬梅过来后,发现两个孩子已经逃之夭夭,于是又去沙堆里抓回涛涛,泥巴沟里抓回娜娜。

    娜娜刚抓回来没一会,又跑了,冬梅想反正娜娜太小,可能学不会,于是就决定给涛涛一个人教。可是涛涛玩心太重,一心惦记着玩沙子,根本无心学习,冬梅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教会涛涛从一数到五。

    大夏天,烈日高照,热浪滚滚。

    在崔家村的西头,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小溪环绕着的是一个池塘。

    每到中午两点多的时候,村子里的妇女们就会带着自家的小孩来到小溪边上。

    那时的西北农村,根本没有澡堂子,大人们洗澡就在自家院子里烧点水洗一洗,小孩子洗澡,就被大人带到小溪旁,脱个精光,在溪水里从上洗到下。

    中午,太阳晒的溪水非常的暖和。

    冬梅收拾好肥皂和毛巾,用剃刀给两个孩子剃了光头之后,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溪水边。

    涛涛摸摸娜娜的光头,娜娜摸摸涛涛的光头,两个孩子一个看着一个笑。

    冬梅之所以要给两个孩子剃光头,是因为听过来人说,如果孩子头发稀了,就常剃光头,焗一焗,时间长了,原本稀疏的头发就会慢慢变的浓密。

    冬梅的头发很烟很多,可两个孩子的头发都不多,尤其是涛涛,他的头发又软又稀,冬梅从涛涛刚生下来不久就给他剃光头,可是并没有见到多好的效果。

    两个小孩见了溪水,高兴的就要往溪水里跳,冬梅赶忙拉住孩子,给两人脱光了衣服之后,才让他们在溪水里玩耍。

    溪水清亮而透彻,非常的干净,一点污染也没有。

    涛涛走着走着就跨过了小溪水,走到了溪水环绕着的水塘边。

    水塘里的水虽然没有溪水干净清澈,可是它里面却有鱼儿在游来游去,偶尔还有红鲤鱼,游到涛涛的脚边,然后哧溜一下又溜走。

    涛涛站在池塘边,跃跃欲试,尝试着把一只脚迈进去。

    正在给娜娜洗澡的冬梅无意间抬头一看,发现涛涛竟然把自己的一只小脚深入了池塘了,冬梅大惊,忙扔下手里的毛巾,朝着涛涛大喊道:“涛涛,你干啥呢,快给我回来。”说完,她站起来,准备去把涛涛给抓回来。

    涛涛听见了妈妈在喊他,头回了一下说:“我在抓红鱼。”

    他虽然看见妈妈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了,可是他仍然把另外一只脚也迈进了池塘。

    冬梅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抓住涛涛的胳膊,轻轻一提,就把他提出了池塘。

    冬梅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两把,然后训斥他说:“你就好好往池塘里面走,你知道里面淹死了多少大哥哥大姐姐吗?”

    涛涛已经皮了,以前只要妈妈大声的说他,他就会哭,可是现在妈妈打他,只要不是很重的话,他一般都不会哭。

    涛涛被妈妈提溜到了小溪里,可是他仍然望着池塘里,说自己想要红鱼。

    冬梅一边给娜娜洗澡,一边回答他说:“这池塘是村西头的五魁承包的,你要红鱼,要掏钱买呢。”

    涛涛一听红鱼要拿钱买,于是就不要了,虽然他小,可是他心里知道妈妈身上没有钱的,只有奶奶身上有钱。

    冬梅给娜娜洗完了澡,接着给涛涛洗,把两个孩子都洗完了,然后才拿出从树上摘的皂角,准备自己洗头发。

    洗头前,她看着涛涛想要鱼的样子,就把涛涛拉到了小溪里一处拐弯的地方,这里虽然浅,可是个急口,水流窄,偶尔有小鱼从这里经过的话,很容易抓到了,于是她告诉涛涛说:“大人抓大鱼,你是小朋友,你就抓小鱼。”

    说完话,冬梅转身就走,刚走了没两步,他停下来给涛涛说:“一会妹妹追过来了,你就带她在这里抓鱼,不要乱跑,听话。”

    涛涛高兴的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冬梅看到涛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了大半天,都没有抓住一条鱼,于是就用脸盆给孩子们抓了几条小鱼,这才满足了孩子们的心愿。

    这几天,凡是睡午觉的时候,冬梅都会睡在炕边上,故意把两个孩子挡在炕里面,怕他们偷偷溜出去。

    娜娜一般都比较听话,让睡觉就乖乖的睡觉了,可是涛涛却不听话,不睡午觉,经常趁着妈妈睡着的时候,偷偷的跑出去玩。

    这下,冬梅长了个心眼,她故意睡在炕边上,挡住涛涛,只要涛涛要下炕,就要经过她的身子,冬梅睡觉很轻,哪怕涛涛轻微的触碰一下自己,她都会立刻的醒过来。

    这天中午,冬梅招呼着吃了晌午饭的孩子睡午觉,直到看着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自己才闭住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

    不曾想,冬梅睡的正香,突听院子里一个老太婆在大喊:“兰花,兰花,你快看你家涛涛娃去,在池塘里打“步蹬呢”。”

    冬梅虽然睡的迷迷糊糊,可是这声音还能辨别来的,这不是隔壁五婆的声音嘛?她在叫自己婆婆的名字。

    可是,她怎么叫涛涛娃呢,涛涛娃不是在她旁边睡着么,于是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翻了个身子一看,炕里头,只有娜娜在乖乖的睡觉,涛涛早都不见了踪影,再联想到村子里的池塘,冬梅一下子惊的坐了起来。

    冬梅穿了件衬衣,鞋都没有顾得上穿,就赤着光脚片子冲了出去。

    冬梅前脚刚出去,裹着小脚的婆婆后脚就跟着出去了。

    村子里的路是土路,坑坑洼洼,小石头很多,冬梅一心想着涛涛会不会在池塘里淹了,根本感觉不到赤脚片子在地上踮的疼。

    等冬梅赶到池塘后,她清晰的看见涛涛双手抓着一颗倒了的大树,除了头,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池塘里面。

    冬梅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的就往池塘里冲,虽然她在溪水里跑的很快,可是看着孩子身处险境,她很不得脚上能踩上一对风火轮,飞到孩子的跟前。

    可当冬梅冲到孩子跟前后,涛涛看见妈妈来了,却冲着她笑,笑完了,长开嘴巴说:“妈妈,我在抓鱼。”

    冬梅扶着那颗倒了的大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涛涛靠近,她觉得这里的水非常的深,要不是自己抓着这课树的话,可能自己的头都被水给淹没了。

    她一只手抱着涛涛,一只手抓着树,费劲的朝岸边移动。

    上了岸,冬梅的衣服全湿了,她看着光着屁股,两只手护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涛涛,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一边哭一边笑的说:“你就好好别听妈妈的话,你爸不在,我就管不住你了,是不是,你今天要是淹死在这池塘里面了,你爸爸从新疆回来了,我怎么给他交代,你让我还活不活。”

    说完,冬梅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气愤的抓起涛涛的胳膊,朝着他的屁股上就是几巴掌。

    这时,从后面赶过来的婆婆看见冬梅在打孙儿,忙上前拉住冬梅,不让打说:“娃娃瓜着呢,你打啥?”说着,就把涛涛拉到自己的后面,护了起来。

    冬梅抖了抖身上的水,心想涛涛之所以这样不听话,跟个野孩子一样,全部都是婆婆给惯的,于是她质问婆婆说:“孩子是教育出来,不是惯出来了,你这样什么都护着他,不是对他好,是害了他。”

    冬梅说完,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不知道孩子在没有父亲教育的情况下,自己一个女人怎么样才能把孩子教育好。

    婆婆继续袒护着涛涛说:“谁说我害了他,我的儿女们都是我这样管出来的,他们没有谁优秀,没见我把谁给害了。”

    冬梅看到婆婆比自己还要厉害,瞬间鼻子一酸,心想在教育孩子这方面,自己是拗不过婆婆了,于是一边朝村子的方向走,一边指了指涛涛说:“你就这样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谁把你害了。”说完,冬梅抹着眼泪,浑身湿漉漉的走了。

    这天,到了交猪的时候。

    这个时候,只要有外地来的客商,村民们都会把养了一年的大肥猪,从自家的猪圈里面赶出来,卖给客商。

    冬梅家的猪很大很肥,足足卖了几百块钱。

    冬梅和婆婆把猪卖了之后,手捧着那几百块钱,满心都是欢喜。

    可是问题接踵而来了,每年交猪的季节,因为大家都有了现钱,都会发生半夜小偷入室偷窃,或者是抢劫的事情。

    婆婆和冬梅把钱先放到柜子里面,觉得柜子太显眼不安全,便又拿了出来,找来找去,找了一个瓦罐,把钱塞到瓦罐里面,然后盖上盖子,心想这样小偷一定发现不了。

    可刚转了一圈,婆婆说小偷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翻箱倒柜,这瓦罐也逃不脱被找的命运,于是觉得也不安全,转头把钱又取了出来。

    最后,想来想去,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婆婆先把钱包在布里,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然后把钱放在一个小笼里面,给上面在盖上一层布,最后把笼放在了天花板的椽子上,这里最安全不过了,如果不是飞檐走壁的人,一般情况下是怎么也找不见的。

    晚上,在自己的房子里面,熄了灯,冬梅把两个小孩子哄的睡着后,自己长舒了一口气,心说劳累了一天了,这下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了。

    可是,眼睛刚闭住,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门“咯吱”一声响动,冬梅猛然的清醒了过来,他心想是不是有人在开后门?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勇敢的涛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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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知道后门的后面是一个猪圈和茅房,而猪圈和茅房都是露天的,四周被一些低矮的土墙围绕着,贼娃子很容易就能翻墙而入,而后门是阻挡贼娃子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冬梅从炕上坐了起来,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听,接着又没有了任何的动静,冬梅心里忐忑的睡了下来,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有些胆大的贼娃子,不光偷,还明抢。

    她家今天刚交了一头大肥猪,虽然钱都是婆婆保管着,可是贼娃子知道自己是这家的媳妇,会不会破门而入,然后拿出明晃晃的刀子,逼着自己交钱,不然就杀了自己和两个孩子。

    冬梅越想心里越害怕。

    同时,她的心里也开始埋怨,谁让自己家的男人不在家,要是家里有个男人的话,也不至于这样的恐慌和害怕了。

    后半夜,冬梅好不容易睡着,可是却在一阵轻微的撬门声中被惊醒。

    农村的门都是给开关上插了一根木质的铰链,主要靠这个来封锁门。

    冬梅紧张的坐了起来,听到有金属工具在拨动木质铰链的声音,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把耳朵贴在了窗户上,当她确信是真的有人在拨动后门的铰链的时候,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睡在她旁边的涛涛却坐了起来,他看着冬梅说:“妈妈,你别害怕,我有刀刀,要是来了坏人了,我保护你。”

    说完,他从脱下的小裤子的小口袋里面,取出了一个削铅笔的小刀子,把刀子打开后,紧紧的攥到了手里面,用坚毅的目光看着妈妈。

    冬梅看着自己五岁的儿子男子汉气概十足,就把他搂在怀里说:“涛涛不怕,有妈妈在。”

    说来也怪,有了涛涛的鼓励,冬梅顿时来了勇气,他心想邪不压正,强贼还要害怕弱主,于是她鼓起胆量,从抽屉里面拿出了手电筒,打开卧室的门,走到了后门的跟前,她亲手轻脚,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离近了后门,她清楚的看见木质铰链在一点一点的往出移动,肯定有人在门后面,手里拿着什么刀片之类的东西在拨动。

    眼看铰链马上就要从开关里面移动出来了,冬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一下子按着手电,手电的强光直接对着后门的门缝隙照了出去,同时把嗓门压低,声音放的浑厚,学着男人的嗓门大喊:“弄啥呢。”

    外面的贼娃子丝毫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的惨叫一声,扔下手里的刀片,夺墙而逃。

    冬梅如释重负,回到屋子,把门反锁了两遍,正要上炕,突然看到自己的儿子涛涛手里还攥着那把小刀刀,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一副为了保护母亲要冲出去和贼娃子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冬梅心里酸酸的,自己的男人不在身边,而六岁的儿子却像一个大男子汉一样挑起了保护女人的重任。

    此时,冬梅眼里的儿子仿佛时光穿越,长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汉,一副强壮威武的样子。

    冬梅抱住涛涛,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说:“宝贝,睡吧,妈妈把贼娃子吓跑了,咱们不害怕。”

    涛涛这才放下手里的小刀刀,不过睡觉前,他看着冬梅说:“妈妈,你也睡,要是贼娃子再来,我就拿刀刀割掉他的耳朵。”

    冬梅欣慰的微笑了一下,把孩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夏末秋初,卫国终于风尘仆仆的从回单回到了阔别几年的老家。

    提前收到来信的冬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自己丈夫的回来。

    卫国肩头背着包,手里提着包,大包小包的推开了头门,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冬梅估算着卫国今天会回来,在里屋的她一听到咯吱一声门响,就领着两个孩子走出门,站在了院子里。

    冬梅看到卫国穿着白衬衣,烟西裤烟皮鞋,精神抖擞的站在院子里面。

    可是,几年不见,卫国明显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脸上被太阳晒的烟红,头上也谢了顶。

    卫国“嘿嘿”笑着就朝冬梅跟前走,他看到自己两个可爱的孩子已经长的认不出来,尤其是姑娘跟小时候几乎一点也不像,完全变了摸样似的。

    可两个孩子看到自己的父亲,却一点亲近感也没有,吓的直朝母亲的身后躲。

    卫国忙把手里提的包放下来,从里面翻出好吃的东西,这才引的两个孩子往自己跟前凑。

    卫国抱抱娜娜,又抱抱涛涛,爱的不忍松手。

    卫国从新疆回来,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他坐在炕沿子上,从包里一个一个的拿了出来。

    两个孩子一边吃着好吃的,一边不停的把头往包里伸,想看看爸爸还带回来了些什么好吃的。

    卫国给娜娜买了一条花裙子,冬梅给娜娜穿上后,虽然有点大,但是还是很漂亮。

    给儿子涛涛买了一双牛鼻圈鞋,其实就是那种儿童穿的胶鞋,只不过,鞋头的胶皮是往上翻的,所以农村人都把这种样子的鞋叫做牛鼻圈鞋。

    涛涛长这么大,都穿家人给做的布鞋,从来没有穿过买的鞋,还没等冬梅给把鞋带系好,涛涛就高兴的穿上鞋跑了出去。

    给冬梅买了一件t恤。

    可冬梅却不穿,农村人穿惯了的确良短袖,就是那种扣纽扣的,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种不扣纽扣,直接穿的短袖。

    卫国劝说冬梅现在是八十年代末了,大家都流行穿这个,多时尚,多漂亮。

    可冬梅却说t恤是四不像,既不像衬衣也不像汗衫。

    卫国给母亲买了不错的茶叶,给父亲买了烟和酒。

    两个孩子都出去了,卫国才静静的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妻子冬梅。

    他看到冬梅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变的黝烟而粗糙,而且鼻子两旁的脸颊上还长了不少的雀斑。

    卫国关心的问冬梅说:“怎么脸上长了这么多雀斑,我给你买的雪花膏都用完了吗?”

    冬梅一边帮忙给卫国收拾着东西,一边说:“你买的雪花膏早都用完了。女人快三十了吗,都老了,长雀斑很正常的,年龄不饶人嘛,别说我了,看看你,走的时候还行,现在怎么变的这么烟,这么瘦。”

    卫国趟在炕上,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趟在家里的炕上就如躺在天堂一样的幸福,他回答冬梅说:“夏天吗,戈壁上的太阳烈,给晒的,到了冬天就缓过来了,虽然瘦,可都是筋骨肉呢,别小瞧我,力气大着呢。”

    冬梅笑了笑,她觉得虽然几年没见,可卫国依旧是那样的俏皮,收拾完东西,冬梅告诉卫国九月份,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不能在瞎扯了,咱得好好商量正事才对。

    原来卫国这次专门请假回来,就是为了涛涛进学前班的事情的。

    在卫国心里,工作再重要也没有孩子的教育重要。

    他翻了个身子问冬梅道:“你领孩子去村里的学校,他们为什么不要。”

    冬梅无奈的说:“都领着涛涛去了学校几趟了,可是学校就是不要,说是年龄不到。”

    卫国不解的说:“六岁了,还年龄不到,人城里的孩子五岁就进学前班了。”

    冬梅收拾完东西,坐到了卫国的跟前说:“是啊,对门鳖劳的儿子书强比涛涛大一岁,去年就进学前班了,可涛涛却进不去。”

    卫国说:“书强的爷爷以前是学校的老师,自然比咱们方便的多。”

    冬梅愤愤不平的说:“难道老师的子弟就比咱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特权吗?走,明天咱两一起领着涛涛去学校找他们评理去,为什么书强能进学校,涛涛就进不成。”

    卫国从炕上坐起来,安慰冬梅说:“先别这么意气用事,晚上好好考虑考虑,想个万全之策,再去也不迟。”

    这是卫国回来后,吃的第一顿饭,冬梅和卫国妈一起做饭,作的格外的丰盛。

    家人围坐在炕上准备一起吃了,可唯独不见涛涛的影子。

    卫国妈穿了鞋,惦着小脚,在村子的街道上喊着涛涛的名字,到处找着。

    最后,终于在去乡上的路上找到了和小朋友们一起作游戏的涛涛。

    涛涛看到奶奶来了,就和小朋友们道别。

    小朋友们一边和涛涛道别,一边围绕着涛涛的奶奶问,涛涛的鞋真好,涛涛穿上牛鼻圈鞋后,做游戏跑的比他们都快,能不能给他们也买一双牛鼻圈鞋。

    奶奶笑着说涛涛的鞋是他爸爸从新疆买回来的,只有一双,没有多的。

    小朋友们都羡慕的看着涛涛脚上的鞋。

    吃饭的时候,奶奶抱涛涛上炕,可涛涛死活就不脱脚上穿的牛鼻圈鞋,爸爸妈妈劝,都不行,没法,奶奶就找了个抹布,把牛鼻圈鞋底的土擦掉,允许他穿着鞋上炕。

    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涛涛竟然还不脱鞋,竟然要穿着鞋睡觉。

    等涛涛在炕上睡熟了,奶奶才小心翼翼的把鞋从他的小脚上脱了下来。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奶奶又小心翼翼的把鞋给涛涛穿上,怕他醒来后,一看鞋没在脚上哭闹。

    孙子是奶奶惯出来的,再没有人比奶奶更了解孙子的脾气了。

    第二天一大早,冬梅和卫国收拾好,准备带上涛涛去学校的小学里给他报名上学。

    可涛涛却哭着从奶奶的房子出来了。

    冬梅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涛涛擦着眼泪说:“今天就带你去上学,你到底是哭啥呢。”

    涛涛哭的很伤心,两只手不停的抹着眼泪说:“我的牛鼻圈鞋,踩到尿盆里面了。”

    冬梅低头一看,果然涛涛的牛鼻圈鞋湿漉漉的,而且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看着涛涛的狼狈样,冬梅心想肯定是婆婆早上起来忘记了倒尿盆,涛涛每天早上起来,都是闭着眼睛下炕的,一不小心一脚踏入了尿盆。

    冬梅安慰涛涛说:“哭啥,把鞋脱了,妈妈给你一洗就好了么。”

    说着,冬梅就脱下了涛涛的鞋,然后另外找了一双干净的布鞋过来,一边给涛涛穿鞋一边说:“早上乖乖听话,我和爸爸带你去学校给你报名上学。”

    涛涛光着两个脚丫子站在院子里的土地上,可是却不配合妈妈给他穿鞋。

    等鞋穿好了,涛涛却站在原地又哭了起来。

    冬梅一脸诧异,问他说:“你不是想上学吗,今天就带你去报名,你哭什么。”

    涛涛指了指脚上的布鞋说:“我不穿这个,我要穿牛鼻圈鞋。”

    冬梅不由的心中烧起一股怒火说:“牛鼻圈鞋上全是尿,咋穿,等我给你洗了,晾干了,你再穿也不迟啊。”

    涛涛一点也听不进去妈妈的话,扭着性子,哭着闹着非要穿牛鼻圈鞋子。

    冬梅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觉得涛涛被奶奶宠坏了,要是再这样下去,非毁了他的人生不可,于是训斥着涛涛说:“要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就会毁了你的一生的。”

    冬梅见教训不见成效,于是提起巴掌,在他的屁股上就是几巴掌,抽的涛涛哇哇大哭。

    卫国走了出来,看见冬梅在打孩子,忙上前阻止说:“有啥好好说,干嘛打孩子,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冬梅辩解道:“孩子都这样了,不打怎么行。牛鼻圈鞋子明明沾满了尿,还非要穿。”

    卫国坚决不同意打骂孩子,告诉冬梅道:“教育孩子,凡事都要讲道理,以理服人,迫不得已才能家法伺候,你这样作不对,你知道吗?”

    冬梅叹了口气,心想你在外面工作几年不回家的,知道怎么教育孩子,还口口声声的教育我怎么教育孩子,于是据理力争的说:“涛涛的性子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再不悬崖勒马,怕要害了孩子。”

    卫国头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问冬梅道:“你说的也太严重了吧,他只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至于吗?”

    冬梅随即把涛涛一些宠坏了的事情摆了出来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不在家的时候,门上来卖卫生纸的了,涛涛都要吃,妈给买了一卷卫生纸,涛涛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吃不成,顺手就扔进了臭水沟。中午吃饭,要吃面,给做了面,却又扭性子要吃米饭,给做了米饭,却又要吃炒油鸡蛋,妈出去给借了鸡蛋回来,给炒油鸡蛋???????”

    卫国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孩子竟然被惯成了这样,于是感叹了一声说:“哎,隔代亲,奶奶还是带不成孙子的。”

    冬梅看着仍然在流眼泪的涛涛,不解气的指着涛涛说:“像你这样,然的跟浆糊,胡搅蛮缠,看以后咋念书,书念不好,将来咋生活,咋娶媳妇,咋过日子,你不愁,我都愁开了。算了,今年还是不给你报名了,在家再胡搅蛮缠上一年,明年在上学算了。”

    涛涛本来都快哭完了,可是一听妈妈不给自己报名上学,“哇”的一声,又开始大哭了起来。

    卫国忙说:”咋能不给娃娃报名呢,早上一年学,有一年的好处。”

    说完,卫国伸手准备抚摸孩子的头,好好安慰安慰下涛涛。

    可涛涛一看爸爸朝自己伸出了手,以为他要像妈妈一样抽自己,干脆不哭了,撒腿就朝奶奶的屋子跑了过去。

    冬梅看着卫国说:”娃娃的性格变成了这样,咋给纠正,你说。”

    话毕,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抬头望着天上蔚蓝的天空,深呼吸了一下,伤心的朝卧室走去。

    吃了早饭,收拾好之后,冬梅和卫国把涛涛从奶奶的房子叫了出来,准备带他去报名,可却惊异的发现,涛涛脚上穿着那双牛鼻圈鞋,而且非常的干净。

    还没等冬梅和卫国反应过来,卫国妈就紧跟了出来,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说:“再别打我娃了。娃可怜,没有穿过牛鼻圈鞋,爱的不得了,再别怪我我娃了。鞋我给洗干净了,然后挑在棍子上,放到灶房的火上给烤干了,让娃穿着去报名去。”

    说完,卫国妈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慈爱的看着涛涛。

    卫国和冬梅互相看着对方,心想奶奶对孙子的爱真的是无边无际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冬梅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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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涛涛报名上了学前班。

    自从涛涛上学后,冬梅的担心就无处不在,她先是担心调皮捣蛋的涛涛逃课,翘课,又担心他上课不认真听讲,学不进去,还担心他不写作业……

    这天,学前班发了新书,冬梅用老花布给涛涛缝了一个大花边的书包,把仅有的两本新书装进了大花边书包里。

    村子里只有一所简陋的小学,由于学校的教室有限,学前班只能被安排在学校对面不远处一个破庙里面。

    一块破旧的门板刷了烟油漆,就是烟板,没有桌椅板凳,就用砖头在教室的一边支一堆,然后挖了一颗老树,用锯子锯成长方形的薄板,架在上面就是课桌,椅子只能是孩子们从家里自己带,全班四十几个孩子,就一排一排的坐在这简陋的课桌,和简陋的教室里。

    冬梅进了教室,先把自带着的一袋子粮食交给了老师(那时的农村学校,除了交一部分现钱之外,其余的钱都是用粮食支付的,因为庄稼汉除了那几亩薄田的收入,再没有任何的收入),然后才打听涛涛读书的情况。

    老师告诉冬梅,没有发新书之前,也就简单交了孩子们一些阿拉伯数字,再其他的课程从发了新书之后才开始。

    当冬梅语重心长的对老师说,涛涛这孩子调皮,上课爱捣蛋,要是不乖了,你就打的时候,老师差异的看这冬梅,疑惑不解的说,涛涛算是比较乖的孩子了,不哭不闹,上课的时候,不仅能认真听讲,还举手回答问题呢。

    冬梅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老师,心想肯定是自己拿的粮食比其他家长多,要不老师怎么能这样违心的夸涛涛呢,自己的孩子在家是个什么样子,自己还不知道。

    冬梅倒是很羡慕村东头雪莺家的孩子伟伟,还有对门惠霞家的孩子少君,他们基本都是和冬梅一同嫁入这个村子,一同生下男孩,可人家的孩子却听话可爱,自己的孩子不仅调皮还爱胡搅蛮缠。

    正式上课开始后,每天天蒙蒙亮,冬梅就叫涛涛起床,她是个急性子,宁可涛涛早点去学校等待,也不让涛涛迟到。

    可出乎自己意料的是,自从上学后,涛涛竟然只叫一遍就醒来,乖乖的背上书包去上学。

    每天放学回家,先要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才出去玩。

    冬梅非常的不解,心想这么浆糊的孩子竟然这么爱学习,她总结了半天,觉得涛涛不是因为爱学习,而是怕老师体罚。

    其实,冬梅自己不知道的是,在涛涛还没有上学前,她有意无意的给涛涛讲了许多的故事,这些故事无非就是村西头的谁家娃娃好好学习,考上了大学,村东头谁家的娃娃不好好学习,留级留成了老油条等等的鸡毛蒜皮的事情。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具体的他也听不懂,但或多或少在他心底有了一个意识,上课学习非常的重要。

    过了几天,雪莺和惠霞跑过来串门子,看到东东趴在院子里的石头墩子上认真的写作业,发牢骚的给冬梅抱怨说,自己的孩子要么早上不去上学,要么就是回来怎么打都不写作业,还是你家涛涛乖,是不是你们给上家法(方言往死里打)呢?

    冬梅尴尬的笑着。

    其实她也没有打孩子,也没有骂孩子,这一切都是自觉的。

    从这以后,涛涛肩负起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每天早上起来后去雪莹家叫伟伟,然后去惠霞家叫少君,三个小朋友一起去上学,下午放学了,三个孩子轮流集中在每一家一起写作业,这样,一个学一个的样子,还能营造一种学习的环境。

    春去秋来,秋去冬来。

    天气渐渐的寒冷,虽然教室里的孩子们穿着老布棉袄,可是面对破败不堪,四处漏风的教室,四十个孩子中,三十个都流着长鼻涕,大部分的孩子手都生了冻疮,个别孩子的脸上也有冻疮。

    由于卫生条件差,没有任何的预防措施,有一个孩子感冒,往往会传染给好多个孩子。

    这天,工作了一整年的卫国从陇东单位回来,相比以前路途上七天七夜的颠簸,这次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到达了家里。

    由于会战的结束,单位大撤军,从新疆搬迁到了陇东,这让卫国感觉到了些许的安慰,毕竟自己生在八百里秦川,每距离生他养他的地方近一点,卫国的心里那份远离家乡的孤独感就会少一点。

    可是,自己上新疆的时候才23岁,现在已经33岁,由于脱发,原本乌烟的脑门,也脱成了锃亮的脑门,用卫国自己的话说,上新疆的时候是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老汉。

    工作的这十年,卫国几乎没有乱花过一分钱,他省吃俭用,用这十年积攒的工资,给家里盖了一座砖房,然后还积攒了一小笔钱,他把这一小笔钱交给了母亲,因为这钱是准备给小叔子娶媳妇用的。

    晚上,坐在里屋的土炕上,哄着两个孩子睡着后,冬梅和卫国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架。

    卫国脱了衣服,钻进暖和的土炕准备睡觉,却发现冬梅依然坐在炕角落,过了一会竟然开始抽泣。

    卫国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想不明白,冬梅划得来为一件小事情哭的这么伤心。

    可是,卫国不知道的是,自从冬梅嫁给他后,七年时间,卫国把所有挣的工资都交给了母亲,没有给过冬梅多少钱,今天就连最后积攒的一些钱,他也交给了母亲。

    冬梅望着土墙上贴着的两幅电影画报,庐山恋的张裕和追捕的高仓健,心里不由的难受起来。

    自从自己嫁入这个家之后,任劳任怨,如牛如马般的干活。

    每到农忙,耕耘撒种,浇地施肥,割麦捻场,别人家都是男的干重活,女的干轻活,而自己的男人再外工作,公公婆婆又年纪大了,自己一个女人包揽了所有的重体力活,有时候累的竟然会突然失去意识。

    忙完农活,回到家还要收拾家务,做饭,伺候公婆,带两个孩子,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因为她牢记母亲告诉自己的话,每个农村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女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这就是命。

    可是,每到夏天,门口卖的西瓜,冬天门口卖的柿子,自己和孩子馋的流口水,可自己身上却没有一分钱去买,孩子缠着妈妈要,冬梅只能去找婆婆要,婆婆心情好了,给上几毛钱,却只够孩子吃,心情不好了,还会被臭骂一顿,嫌弃她吃这吃那,太败家。

    在这七年里,种庄家的收入全部是公公婆婆的,而卫国的工资也全部给了婆婆,自己身上的钱从来没有超过一块钱。

    这时,冬梅突然想,自己为什么不出去挣钱,可转头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偏僻的西北农村,所有村里的女人都是乖乖的呆在家里,过着伺候公婆,照顾孩子的事情,她的想法太超前,而且有背规矩。

    过了年,乍暖还寒,距离卫国上班的日子近了。

    冬梅一边给卫国收拾着包袱,一边默默的想,这种两地分居,苦不堪言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她看着背对这自己,消瘦的卫国说:“你们从新疆转战到陇东,什么时候才能转战到咱们这里?”

    卫国放下了手里的活,笑着说:“以后可能就在陇东扎根了。”

    冬梅叹了一口气说:“你在新疆的时候也这样说,现在不是也离开了么。”

    卫国笑笑说:“那是因为新疆的条件太艰苦了。”

    冬梅好奇的问:“那现在条件好多了没有。”

    卫国说:“现在好多了,以前住地窝子,现在住楼房,以前在戈壁滩上大小便,现在有固定的厕所,以前一个月五十几块钱,现在一个月八十几块钱呢,满足了。”

    说完,卫国“咯咯”的笑着。

    冬梅有了兴趣,继续问:“那里有学校没有?”

    卫国点点头说:“当然有了,偌大个基地,那么多职工,怎么能没有个子弟学校呢。”

    冬梅问:“那学校好不好,条件怎么样?”

    卫国竖起大拇指说:“学校好啊,三层楼高呢,还有大操场,教室里有暖气,可暖和。”

    冬梅听到暖气两个字,想到了在教室里受风寒的涛涛,她追问:“那老师教学怎么样?”

    卫国说:“那老师的职业就是教书,把学生教不好,直接克扣工资呢,不像咱这里的老师,尽想着给家里干活,哪里有心思给娃娃好好的教书。而且子弟学校只有暑假和寒假,没有忙假和秋假,学生在校学习的时间比咱村里都长呢。”

    冬梅听到这里,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她想了想已经念书的涛涛和还没有念书的娜娜,她觉得对孩子来说,在农村接受教育和在城里接受教育,完全会左右孩子的命运和未来。

    于是,她大胆的问卫国道:”这次上去工作,可以把我和孩子们都带上吗?”

    听到要带上老婆孩子,卫国刚才还笑盈盈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细心的冬梅看出了卫国脸色的变化,她心想卫国肯定以为自己是见不得婆婆,所以才要离开这里。

    可是,卫国何尝不想带老婆孩子去城里享福,何尝不想给孩子好的教育,给老婆更美好的生活,可是摆在眼前的是,单位生活区的房子极其紧张,自己虽然还是个干部(技术员),可是由于自己太老实,又不会巴结上司,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分得房子,哪怕是个铁皮房子,也没有,自己这样贸然的带老婆孩子去单位,除了住单位的招待所,就是露宿街头了。

    卫国抬起头,看着冬梅渴望的眼神,牙缝里却挤出了三个字:“我们走。”

    冬梅听到这话,努力抑制住了眼角的泪水。

    出发的日子很快来到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离开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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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天麻麻亮,全家人吃了玉米榛子,卫国把捆扎好的被褥背到脊背上,手里又拎了一个最重的行李包,冬梅抱起刚满三岁的娜娜,婆婆领着六岁的涛涛,剩下的行李公公全部提在了手里。

    全家人要步行一个多小时,走到一个叫“三线”的公路口,这里有路过的轿子车,卫国要带着一家四口,从三线坐车到省城,然后住宿一晚上,第二天从省城坐长途轿子车到达单位的基地,一个叫马岭川道的地方。

    乡村的土路在雪水溶化之后,非常的泥泞,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三线。

    在车开动的那一瞬间,站在车下面的婆婆隔着玻璃哭了起来,她对涛涛说:“我娃娃别走了,留下来,奶奶照顾你,好不?”

    虽然奶奶很爱涛涛,很娇惯涛涛,可是母亲毕竟是母亲,涛涛还是钻在冬梅的怀抱里说:“不,我要妈妈。”

    轿子车在颠簸的马路上飞驰着,冬梅望着窗外的一草一木,不由的眼角湿润了。

    虽然自己曾经千万次的想过,要摆脱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每日辛勤耕耘,到头来却两手空空的日子,可是到离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这片生自己养自己的黄土地,还是有着百般的眷恋。

    轿子车在坑洼不平,曲折狭窄的道路上跑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省会。

    从车上下来,冬梅抱着娜娜,觉得头晕晕乎乎,她心想要是将来有一天从县城到省会只用一个小时那该多好。

    可是转头一想,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么远的路程,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到达呢,完了她笑了笑自己的天真。

    晚上,一家人找了个最便宜的旅馆,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踏上了去陇东的路程。

    相比几年前去新疆坐火车的平坦,去陇东的路上,对冬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会上山,一会下山,永远也走不完的盘山公路,面对狭窄的盘山路,再看看糟糕的路况,她真担心司机一不小心会出事故。

    晚上,终于抵达了单位的基地。

    基地位于陇东的一个小乡镇,相比四周低矮的小平房,一个被圈起来的,非常大的住宅小区拔地而起,白楼绿树,现代化的小区和周围的农村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卫国热心的给冬梅介绍着,他告诉冬梅,这是单位的后勤基地,里面有学校,医院,体育馆,游泳池,还有好多个住宅小区。

    冬梅看着基地小区里非常的干净,绿化非常的好,听着周围人说着一口清晰的普通话,不由的羡慕起卫国的工作来,她笑着说:“在这里上班真好,比几年前在新疆的基地好千万倍。”

    听到冬梅话,卫国心理一阵苦涩,半晌他才苦笑着说:“这里只是后勤家属区,我工作的地方还在远处的大山上,只有每逢回家的时候才经过这里。”

    冬梅瞪大了眼睛,诧异的说:“即使我们把家安在这里,我们以后还不能生活在一起吗?”

    卫国尴尬的说:“不能。”

    冬梅低下了头,默默的往前走着。

    单位基地依山而建,从大门进入,往里面走,一直都是在爬坡,而坡的尽头竟然是一座不大的山。

    冬梅望着远处的山,光秃秃一片,最让冬梅惊奇的是小山的半山腰竟然还盖着牛毛毡平房,住着工人。

    卫国带着冬梅在这高低起伏的基地里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顿两层高的白色建筑物跟前停了下来。

    冬梅指着这一栋楼问卫国道:“咱们到家了吗?这里,哪个房间是咱们的家?”

    卫国不敢看冬梅的眼睛,低声说:“这里是单位的职工招待所,单位基地里,我没有房子。”

    冬梅哭笑不得,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皱着眉头说:“你可是七九年,考学进单位的干部,偌大个小区,上万个住户,没有你的房子吗?”

    卫国咽了一口吐沫说:“没有。”

    冬梅无奈的说:“那你准备让我们娘三在招待所里住一辈子吗?既然没有房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出来。”

    卫国委屈的说:“你让我带你出来的,我没有办法。”

    听到卫国的话,冬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默默的带着孩子走进了招待所。

    卫国的苦水只有自己知道。

    冬梅有所不知的是,单位僧多粥少,员工上万,而家属区的房子才区区几千个,严重的比例失调。

    在那个房子不能自由买卖的年代,一个工人理想有一套房子,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单位的分配,有些老工人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申请,申请了一辈子,直到退休,也没有等到单位分配给自己的房子,仍然住着六七个人一间房子的职工宿舍,过着和老婆,孩子分居了一辈子的生活。

    招待所倒是很干净亮堂,可是唯一缺点就是上下两层楼的招待所只有四个特大的房间,分男女住宿,而且每个房间里差不多摆了超过二十张的钢丝床。

    没法,只能卫国领着涛涛住,冬梅领着娜娜住,一家人住在同一层楼的不同的房间里。

    一连半个月,日子过的还算惬意,每天住在招待所,吃在职工食堂,同一个房间内还住着其他同病相邻的姐妹,难免多了许多共同的语言和感叹。

    住在冬梅隔壁床铺的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姓王,冬梅亲切的称她王姐,两人每天有着说不完的话。

    王姐是一位老实的农村妇女,她跟丈夫结婚后就一个人在家务农,连带孩子又伺候公婆的,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期盼,有一天在外面吃商品粮的老公可以带自己离开农村,去单位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十几年,直到孩子都上了班,给婆婆公公戴孝送终,丈夫在单位的房子才终于分配了下来。

    现在的她住在招待所只是缓冲几天,等旧房子重新粉刷好之后,就搬进去。

    这天,涛涛和娜娜在妈妈的房间里跑着玩,王姐把丈夫送来的面包给涛涛娜娜分了吃。

    从小吃馒头的两个小孩从来没有见过面包,更没有吃过面包,狼吞虎咽的把王姐给的面包吃了个精光,还缠着王姐要吃,这可尴尬了旁边的冬梅了,一是为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而感到难受,二是为自己孩子的可怜而感到伤感。

    冬梅忙把靠近自己床铺的娜娜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伸手去拉涛涛,男孩毕竟是男孩,一个躲闪就跑到了王姐床铺的另一头,冬梅抬起手对涛涛说:“阿姨自己的面包都舍不得吃,给你们全吃了,你们还要,太没有教养了,再要,看我一会不打你屁股。”

    王姐赶紧把冬梅的手拉下来,护着涛涛对冬梅说:“对孩子不能太省了,不然孩子长大了都是穷命。”

    说完,马姐竟然要到下面的商店去买面包给涛涛和娜娜吃。

    冬梅这下可着急了,心想怎么能花别人的钱呢,于是拦住马姐说:”怎么能让你买呢,我下去给他们买。”

    说完,冬梅就起身,可还没走到门口,冬梅又退了回来,她摸遍全身,所有的钱加起来才四毛七分钱,这怎么够买几块大面包呢。

    她苦笑着走到王姐跟前,两只手尴尬的挽在一起说:”王姐,我身上的钱不够,你给我借些钱,下午我老公回来了,我就把钱还给你。”

    王姐毫不犹豫的从口袋掏出了三十块钱递给了冬梅。

    冬梅把三十块钱接到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因为她手里的钱从来没有这么多过,她觉得王姐借给她的太多了。

    可是,转头一想,除了买面包,也该买个脸盆了,招待所只提供一个脸盆,这段时间,全家人洗脸洗脚都用一个棚子,再个,也得给孩子买几只铅笔和本子,孩子每天光玩也不是个事。

    面包买上来后,冬梅看着涛涛和娜娜贪婪吃面包的样子,突然心里很难受,她心里想着,要是有一天,能每天都让自己的孩子吃上面包那该得有多好,可是转头一想,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面包这么贵的东西,哪来那么多钱,天天给孩子买面包吃。

    招待所的日子虽然舒服,可是天天这样也不行,再加上孩子开学的日子也近了,总不能住一辈子招待所吧。

    这天,一向性格腼腆的卫国终于在冬梅的说服下,硬着头皮去机关楼找领导要房子,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面对冬梅期盼的眼光,孩子天真灿烂的笑容,他宁可被领导臭骂一顿,或者被从办公室赶出来,也要去。

    卫国刚下楼,还没走几步,调皮的涛涛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宁要跟着爸爸去玩,没法,卫国就带上了涛涛,一路上卫国都眉头紧锁,一句话也没有说。

    倒是涛涛蹦蹦跳跳,看东看西,楼房,篮球架,足球场,游泳池,都成了涛涛眼里最新鲜的事物,他走了一路,问了一路,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可是卫国的却沉寂在马上要和领导对话的痛苦中。

    到了机关楼下,卫国安顿好涛涛,摸着他的头说:“爸爸上去办个事,你在下面等等,别乱跑,我一会就下来了。”

    涛涛眨巴眨巴眼睛的看着卫国说:“恩,我就在这,不胡跑的等你。”

    卫国上楼后,涛涛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机关楼下,他用刚学会不久的数字,数了数楼,一共高三层,每层有十个窗子,楼房周围栽的树他都认识,在老家的时候奶奶给他教过,这是松树。

    最让涛涛新奇的是,设置在大门两侧的熊猫垃圾桶,烟白相间的熊猫脸蛋,还有两只烟色的,竖起的耳朵,简直太可爱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可是还不见爸爸从机关大楼里下来,这时,从来没有离开过大人的涛涛,心里那种小孩子被大人抛弃,独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机关楼门口,心里非常的害怕。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投奔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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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涛涛的心里防线开始奔溃了,他想爸爸,可是爸爸在机关楼里不下来,他想妈妈,可是却忘记了刚才走过来的路,无助的涛涛慢慢的开始哭了起来。

    这时候,唯一能给他安慰的,就是那只烟白相间的熊猫垃圾桶,他走到熊猫跟前,双手抱着熊猫圆圆的脑袋,把脸贴在熊猫的头上,伤心的哭着。

    太阳红彤彤的挂在天上,周围的松树巍峨高耸的屹立在路边,涛涛边哭边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机关楼门口,期待着父亲的出现。

    慢慢的,机关楼里,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可是一个人接一个人,却不见自己的爸爸走出来。

    偶尔有人走到这个哭着的孩子跟前,低下头关心的问他:“小朋友,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啊?”

    涛涛并不会说普通话,他用老家的方言说:“我等爸爸。”

    说完,涛涛还会用手指指对面的机关楼。

    关心他的人继续问:“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进去给你找。”

    涛涛脱口而出:“狗娃。”

    涛涛并不知道父亲的全名是什么,他只知道父亲每次从新疆回来,村里人都会冲着他喊狗娃他娃,你爸回来给你赚了多少钱。

    关心的人听到“狗娃”二字,先是表情诧异,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走了。

    涛涛也想走近机关楼里,去寻找自己的爸爸,可是在农村呆惯了的涛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威武的楼房,根本没有胆量进去找。

    下午,卫国终于从机关楼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穿着干净的衣服,竟然抱着一个脏了吧唧的垃圾桶睡着了,不由的一肚子火,冲到跟前,提起涛涛的胳膊,朝着涛涛的屁股就是一脚。

    本以为会被踢哭的涛涛,站起来后,却冲着卫国笑了。

    孩子终于等到了爸爸,有爸爸在身边,哪怕爸爸天天打他,他也不嫌弃。

    卫国看着笑开了花的涛涛,才发现了涛涛脸上哭干了的泪痕,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在门口孤单的等了自己一个下午。

    而且,自己的孩子不会说普通话,很容易被图谋不轨的人骗走,他们单位里不是没有发生过孩子被人贩子拐走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了补偿孩子,他领着孩子到单位最大的供销社,让涛涛挑,想吃啥就挑啥。

    孩子流着口水看了一圈,只要了两块面包,一块自己吃,一块给妹妹吃。

    卫国不知道的是,虽然供销社里面零食琳琅满目,可是涛涛认识的美食却只有面包一种。

    卫国本想给涛涛在买个玩具,可是摸摸身上仅剩的不到五十块钱,还是打消了念头,因为这仅有的钱,是他们全家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给王姐分配的房子终于好了,在她五十岁生日这一天,期盼了一辈子的房子终于好了,王姐怀着激动的心情收拾着留在招待所里的东西。

    冬梅一边帮忙王姐收拾,一边让涛涛去楼下找卫国要钱,准备给王姐还钱。

    五十块钱接到手里,王姐犹豫了半天说:“我不识字,给你找多少钱,算不来,你是高中生,给我算算。”

    冬梅一边帮王姐把所有东西装到蛇皮袋子里面,一边随口算了一下说找三十。

    王姐搬走了,冬梅一个人的躺在空荡荡的招待所的床上,眼看着周围的家属们一个一个的陆续搬出去,自己还不知道要在招待所里面住到什么时候。

    卫国去找领导要房子的时候,跟在领导屁股后面跟了一下午,等到的只有四个字:继续等待。

    这时,冬梅突然想到几年前,在新疆时候的好姐妹郭兰英,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也许她们能给自己帮上些忙。

    说找就找,冬梅下楼找到了躺在床上一筹莫展的卫国。

    冬梅坐在卫国的床边,拍拍卫国的大腿说:“一家之主,想什么呢?”

    卫国惆怅的说:“还能想什么,想什么时候发工资。”

    冬梅看着卫国说:“安身才能立命,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家都没有,我们怎么立命。找到房子才是大事,你知道郭兰英和万青夫妇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吗?”

    卫国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他们夫妻,领着两个孩子住在八队。”

    冬梅的心理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忙追问:“八队在什么地方。”

    卫国指了指远处的河对岸说:“八队在河的那边。”

    冬梅问:“河的那边远不远?”

    卫国说:“|河对岸不远,可是八队很远,从这过去得两个小时车程。”

    在冬梅心想远都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那里必须有该有的基本设施,比如医院和学校,于是她追问:“那里有学校吗?”

    卫国摇摇头说:“没有。”

    冬梅继续问:“那有医院吗?”

    卫国说:“没有。”

    冬梅灰心丧气的说:“如果我们住过去,怎么办。”

    卫国说:“那里住了差不多两百号人呢。”

    冬梅不解的问:“那这两百多口人的孩子上学,看病怎么办?”

    卫国笑笑说:“还能咋办?来回坐车呗,大人们坐车过来上班,孩子们坐车过来上学。”

    冬梅顿了顿,反过头来一想,只要有房子,来回坐车就坐车呗,也可以啊,于是果断的说:“那咱们也搬到八队去住吧,下午就搬。”

    卫国叹了一口气说:“即使这样,八队也没有多余的房子,让咱们住啊。”

    冬梅哭丧着脸说:“基地的房子我们是没有希望了,难道八队的房子我们也没有希望了吗?”

    卫国迟疑了下说:“没有希望,我们下午也得往八队搬。”

    冬梅听了卫国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没有希望,还搬过去干啥。”

    卫国囊中羞涩的说:“这个月,我们就剩二十块钱了,还要吃饭,如果住招待所,我们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

    冬梅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来,数了数说:“不是还有三十快钱吗?”

    卫国诧异的看着冬梅说:“你借了王姐三十块钱,我给你了五十块还钱,怎么还有三十。”

    这时,冬梅才恍然大悟,她给王姐算错了账,竟然多拿了王姐十块钱。

    话毕,她一溜风的跑出了招待所,一直追到大马路上,可是王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梅自责的回到招待所,心里默默的说,自己怎能这样糊涂呢,让旁人看起来,还是自己骗了不识字的王姐十块钱,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王姐,还给欠王姐的那十块钱。

    可是小区这么大,上万的人口,而且自己根本不知道王姐的全名,只知道她姓王,这该怎么找。

    卫国给单位打了申请,就收拾了东西,坐着下午从基地发往八队的班车,准备去了八队,投奔朋友万青家。

    拎着大包小包,坐着发往八队的轿子车,一路上翻山越岭,最要命的是还要趟过一条河,而这河上的桥几乎与水同高,每逢雨季或者涨水,那原本不高的小桥更是藏在河水里面,这时的司机就要凭着经验,小心翼翼的过河。

    奔波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八队。

    卫国拎着包,冬梅拎着两个孩子,他们如逃难的人一样,挨家挨户的打听郭兰英和万青家的住址。

    八队其实并不是什么队,只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在一片稍显开阔的平地上,建设了六排,三十六间房子的小地方。

    这里没有水,两百号人的饮用水全部靠,三天一趟的水罐车送,这里没有正规的厕所,只有一个用茅草简单打起来的棚户,这里没有孩子们玩的操场,唯一让孩子们玩的地放,就是一个位于小区东北角的一个巨大的沙堆,那是老乡从河里捞出来的建筑沙子。

    找了半晌,终于在右边第二排找到了郭兰英和万青家。

    对于卫国和冬梅的到来,万青夫妇感到万分的惊讶,在那个没有电话和手机的时代,一切的到来都毕竟是突如其来的。

    万青和媳妇忙热情的欢迎卫国冬梅夫妇进屋。

    郭兰英更是兴奋不已,当年在新疆的时候她和冬梅一起怀孕,最后个自回老家生娃,最后又一起生下第二胎,又都是女孩。

    郭兰英把床单往平铺了铺,忙让卫国一家四口坐在床上,简单的拉了拉加长,就拾掇着做饭。

    那个时代,像所有工人阶级的家庭一样,郭兰英夫妇的家庭也非常的简陋,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凳子,再加上锅碗瓢盆,就算是全部家当了。

    可让冬梅不解的是,万青家的灯泡是被打碎的,而且灯泡的残渣还掉落在地上没有收拾,屋子里烟乎乎的。

    冬梅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过来之前,万青和郭兰英刚为了一件小事而吵了一架,有着智力障碍,而且喜怒无常的万青一把打碎了灯泡,就在冬梅和卫国敲开门的时候,郭兰英才赶擦拭眼泪。

    这时的涛涛却异常的兴奋,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一个是万强(强强),一个是万虹(虹虹),出来的这段日子,由于自己不会说普通话,不敢和周围的孩子玩,都是自己带着妹妹玩,这下终于找到玩伴了,而且他发现强强和大人说话的时候,都用的是方言,而且说的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方言。

    强强和涛涛同岁,个子稍微比涛涛高一点点,但是身体却比涛涛要强壮不少。

    涛涛看了半天强强,主动上前打招呼,用方言说,学着课本上交朋友的方式说:“你好,我叫涛涛,可以交个朋友吗?”

    出乎涛涛的意料之外,刚才还用方言和大人说话的强强,却用标准的普通话和涛涛说:“好,我们做好朋友吧,来,拉钩上吊。”说完,强强就伸出了小拇指。

    涛涛被强强快速的在方言和普通话之间的切换给惊呆了,半天才伸出小拇指和强强拉钩上吊。

    两个小孩认真的把小拇指交叉在了一起,嘴里一起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交个朋友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旁边三岁的娜娜和红红也学着哥哥们的样子,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

    很快,郭兰英就把饭做好,端到了桌子上,香喷喷的一锅浇汤面,一人一碗,虽然桌子上除了面外,没有任何的小吃和炒菜,但冬梅卫国夫妇觉得已经很幸福了,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从小到大,西北人都是不吃炒菜的,因为没有菜可炒,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由,都是一碗面,面一吃,汤一喝。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住进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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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一个十平方米的房间里,四个大人,四个小孩拥挤在一起,过了将近一个礼拜。

    每天,吃万青家,用万青家,这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甚至晚上放在房间里的痰盂尿盆都不够用,冬梅心里觉得太麻烦人家了,就催促着卫国想办法找房子。

    这天,卫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住在最后一排,靠右边的一户人家小朱家,处理老家的一些事情而回了老家,据说要回个一年半载,而且他家的钥匙就放在隔壁的邻居家里。

    这可乐坏了冬梅和卫国,他们终于有了寄居的地方。

    就这样,他们告别了万青家,搬到了小朱家。

    小朱家人虽然回了老家,可是家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床铺,柜子,桌子,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这样,一家人单独住在了一起,有了一种归属感,虽然借宿在别人的家里,可是那种家的感觉还是很浓厚的。

    好日子过了还没有两天,这天夜晚,已经入睡的一家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冬梅拉亮灯,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惊讶无比,异口同声的问对方道:“你是谁?”

    对方抢先说话道:“我是朱军,这是我的家,你们怎么住在这里。”

    听了这话,冬梅突然恍然大悟,尴尬的说:“我是崔卫国的老婆,我们在你家借宿几天。”

    说完,她赶忙去叫躺在床上的卫国。

    卫国急忙穿好衣服,三下五除二的从床上下来,尴尬的笑着,给朱军解释说:“小朱,我们没有房子,在你家借宿了几天,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

    站在朱军后面的女人说:“没事,你们住吧。”

    卫国走到床前,叫醒了正在熟睡的两个孩子,转身对朱军说:“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收拾就走,你们回家了,你们住吧。”

    说完,卫国就提起了放在地上的一个蛇皮袋子,开始收拾东西。

    看到卫国的一举一动,站在旁边的冬梅完全傻了眼,心想这个卫国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么晚了,收拾东西,带着老婆孩子露宿街头吗?

    她走过去,不好意思当着朱军的面阻止卫国,只能拉拉卫国的衣角,斜着眼睛暗示他,床上还有两个睡觉的孩子。

    面对朱军的归来,虽然冬梅也很无奈,可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一家有四口人,而朱军和他媳妇,只有两个人,他们去同事的房子借宿一晚上,总比自己一家四口出去借宿要容易的多。

    朱军和媳妇,走了进来,坐在了那张简陋的桌子旁边。

    冬梅赶忙提起电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开水,关心的问朱军夫妇,饿不饿,要不要吃碗面。

    说完话,她就拧开液化气罐,给锅里倒上开水,把仅有的那点挂面拿出来,下到了锅里。

    冬梅这样做,一是给主人家道歉,二是希望主人家能高兴点,施舍他们住最后一个晚上,哪怕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走也行,这烟灯瞎火的,她带着孩子可是去哪里住啊。

    可是,旁边的卫国却已经叫醒了孩子,拾掇着,给孩子穿衣服。

    冬梅把热腾腾的挂面端到了朱军夫妇的跟前,热情的招待他们快吃。

    朱军夫妇从老家过来,在汽车上奔波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毫不客气的吃光了所有的面,还喝光了面汤。

    忙活一阵子的冬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却发现卫国已经领着两个孩子,提着东西,走到了门口。

    她刚才还平静的心,一下子火冒三丈,冲着卫国大喊:“这烟灯瞎火的,你领着孩子去哪里住?”

    卫国低着头说:“小朱回来了,给人家腾房子,出去在说找住处吧。”|

    冬梅一步上前,一把抢下卫国手里的行李,扔到地上说:“咱们可以在地上睡到天亮,孩子可以吗?”

    说完,她把两个孩子拉了过来,抱他们坐在床上,冲着卫国说:“要露宿街头,你去,我跟孩子不去。”

    卫国像个作错事的小孩,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吃饱喝足的朱军夫妇,看着吵架的冬梅卫国,再看看两个很小的孩子,也很难为,想想刚才那一顿热乎乎的面,于是站起来说:“催哥,没事,你们住吧,你们还有小孩,我们去前面那排,我朋友家住。”

    第二天一大早,卫国早早就起来,赶紧挨家挨户的去询问,有没有搬走的,有没有回老家的空房子,有没有暂时不住的,可是一路询问的结果,让卫国的心凉到了底,没有找到一间房子。

    回到家,冬梅看到卫国像蔫的黄瓜一样,不用问,就知道没有房子。

    她尝试着征求卫国的意见道:“能不能去找小朱,再宽限咱们住几天。说不定,在坚持几天,就有人会回老家,咱就能搬进去了。”

    卫国摇摇头说:“小朱本来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昨天能让咱们住一晚上,已经不错了,今天就甭想了。”

    冬梅不死心,她往前挪了挪,坐到了卫国的跟前说:“不行,我去找小朱的媳妇说说,看他媳妇还挺面善的,或许能行。”

    卫国转过头,看着冬梅说:“那不是他媳妇,他媳妇和我一个单位的,我还不知道是谁。”

    冬梅作为一个农村妇女,被震惊了一下,瞪大眼睛问:“那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是谁?”

    卫国躺了下来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出乎卫国的预料,小朱给卫国冬梅夫妇又宽限了两天,但第三天必须搬出去,因为他的正房老婆第三天就回来了,周围人都知道他老婆是个母老虎,认钱不认人,如果知道有人住她家,非和他大闹一场不可。

    第三天,还是没有找到房子。

    冬梅和卫国静静的坐在房子里一筹莫展,他们收拾好了自己的那点少的可怜的东西,并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不行,就准备搬到围墙西南角的一个茅草房里。

    那个茅草屋是当地老乡在瓜地看西瓜用的房子,非常的简陋,而且四面漏风。

    卫国打算用牛毛毡从上下左右,转着圈扎一下,这样就不怕风雨了。

    在小朱和老婆住进房子之前,冬梅把他们的房子收拾的一干二净,卫国再次把东西收拾好,两人提着东西,领着孩子走出了房子。

    他们在距离茅草屋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晒着太阳,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简陋无比的茅草屋。

    冬梅看看旁边的两个孩子,他们正在快乐的玩耍,丝毫没有为房子的事情而影响心情。

    冬梅和卫国大眼瞪小眼,真想抱头痛哭,可是面对孩子,他们不能表现出脆弱,必须得坚强。

    冬梅咬咬牙,看着卫国坚定的说:“卫国,我们走,领着孩子住咱们自己的房子。”

    卫国叹了口气,眼睛里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在冬梅领着孩子跨进茅草屋的一瞬间,不远处万青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冬梅看着满头大汗的万青,心想他一定是来邀请住他们家里的,可是自己再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了,正当冬梅准备谢绝的时候,万青却结结巴巴的说:“有,有,有房子了。”

    冬梅笑笑说:“恩,有房子了,就这个茅草屋,拿牛毛毡围一下,就变成了蒙古包,冬暖夏凉,也挺不错的。”

    万青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撇了一下嘴说:“不是。”

    卫国被万青的一举一动给逗笑了,他知道万青的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于是问他:“不是茅草屋,那是什么?”

    万青着急的说:“有个洗澡堂,你们不住,就被别人住走了。”

    冬梅瞪大了眼睛看着万青问:“什么澡堂?”

    万青指着远处房子的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房子说:“哪里以前是个洗澡堂,最后废弃成了仓库,刚才里面的东西搬完了,可以住人。”

    冬梅转身跟着万青的步子说:“那里可以住人么?”

    万青带着卫国冬梅一家,一边往哪里走,一边说:“能住,二十个平米呢,还大,你们要是不住,送水车司机老刘还惦记着呢。”

    绕了个弯,一家人终于跟着万青走到了洗澡堂门前。

    可是当看到洗澡堂的一瞬间,冬梅又傻眼了,刚才的欣喜若狂,瞬间被浇灭了。

    一个崭新的,大大的锁子,紧紧的锁在大门上。

    冬梅看着万青说:“虽然能住人,可是人家上着锁,进不去,还是住不了人呢。”

    万青站了半晌不啃声,然后又埋头在地上找着什么。

    冬梅看着万青怪异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会,万青从不远处的地上,找了一块非常坚硬的石头,走到澡堂子门口,抄起石头,对准门上的大锁子,狠狠的砸了两下子,只听咣当一声,锁子被砸开,掉到了地上。

    冬梅和卫国被眼前的一幕震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万青说不出话。

    万青傻笑着,顺势一推,只听“咯吱”一声,那澡堂子的门就开了。

    万青走了进去,冲着后面的冬梅和卫国打了个口哨说:“进来啊。”

    冬梅跟在万青的后面走了进去,房子不错,虽然是个澡堂子,而且到处都是淋浴的喷头,地上还有些潮湿,可是却很宽敞,而且还有好多放衣服的小柜子。

    冬梅高兴的同时又担心的说:“房子确实是个好房子,可是我们刚才砸开了锁子,该不会有公安局的人,过来把我们抓走吧,要是我们被抓了,我的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万青傻笑着说:“我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有房子,一个房子没人住,还锁着门,被我一榔头砸开,到现在,还不住的好好的。”

    听到这话,冬梅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没有鞋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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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队是一个偏僻的职工家属区,目的是为了安置没有房子,却急需房子的职工们的,由于太偏僻,而且远离基地,所以这里并没有物业,也没有专门管理的人,房子都是比较混乱的,只要没有人住的房子,谁住进去了,就是谁的了。

    就这样,冬梅一家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间洗澡堂。

    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对这自己的淋浴喷头,即使这样,他们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房间里没有床,卫国跑去问万青借了一张钢丝床。

    钢丝床太窄,睡一家四口人实在太拥挤,卫国跑去找同事朋友借了两个长条装的马扎凳子,靠着钢丝床支着,然后把床垫子和床单被罩往外移了移,一张单人的钢丝床,瞬间就变成了一张双人床。

    家里没有做饭切菜案板,卫国跑去搬了一张废弃的办公桌,然后剪了快铁皮,用砂纸打的明亮,用钉子钉在办公桌上,就是做饭的案板了。

    至于面粉和油,都是冬梅去找万青媳妇借的。

    没有擀面杖,冬梅用菜刀砍了一根小树,切头去尾,扒了皮,就是天然的擀面杖了。

    可是,为了这个擀面杖,卫国差点被老乡抓住打一顿。

    因为没有钱,卫国冒险去河对岸,老乡家地里载种的小白杨园子里,找了一小棵笔直的小白杨,从中间砍断,提在手里。

    刚准备走,就听见后面冲出来一个老乡,手里提着一把镰刀,大吼一身,朝着卫国冲了过来。

    卫国原本是打算,砍了小树之后,下个月发了工资之后,再过来给老乡补上,可是面对老乡气势汹汹的镰刀,卫国一下慌了神,扔下手里的“擀面杖”,拔腿就跑,而老乡更是在后面穷追不舍。

    两人一路从园子跑到了河边上的土路,卫国跑的筋疲力尽,可是老乡依然手握锋利的镰刀穷追不舍。

    这时的冬梅,正带着两个孩子在河对岸等待卫国。

    这时,她却听见旁边的涛涛拽着她的手说:“妈妈,你看,对岸的爸爸正拿着镰刀追一个人呢。”

    冬梅顺着涛涛手指的方向,看见穿着白衬衣的卫国,正在被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老乡追赶,而且老乡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冬梅瞬间脸就白了。

    她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攥着孩子的手,拉着两个孩子,朝着卫国的方向边跑,边喊。

    可是卫国和她隔着一条河,而且距离又远,她根本追不上去。

    跑了一会,两个孩子累的跑不动,冬梅只能停在原地,看着远处奔跑着的卫国。

    此时的冬梅非常的无助,她多么希望那个被追杀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孩子的父亲,她宁愿自己被杀死,也不愿卫国有个什么闪失,因为自己不会赚钱,而卫国却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跟着妈妈跑累了的涛涛,坐在地上,摘着地上的小草,他对着妈妈说:“爸爸怎么还没又追上前面那个人啊。”

    三岁的娜娜抓着妈妈的衣角,对哥哥说:“后面的那个不是爸爸,前面的那个才是爸爸。”

    冬梅着急的快哭了出来,她看着距离自己原来越远,却马上就要被追上的卫国,整个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如果卫国被追上,被砍上几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孩子怎么办,自己作为一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家属,谁来挣钱养活孩子。

    卫国和拿着镰刀的老乡距离越来越近,从十米到五米,再到三米,再到一米,眼看老乡挥舞着镰刀就要砍在卫国的身上了。

    冬梅瞬间哭了出来,她手里拉着两个孩子,眼泪如决了堤的海般流了出来。

    就在老乡追上卫国,伸手抓住卫国的一瞬间,突然一辆拖拉机从两人的身后开了过来。

    卫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拖拉机后面的马槽,纵身一跃,就上了兜子。

    手扶拖拉机的速度并不快,可是老乡见卫国上了拖拉机,也放弃了追逐,停了下来,也许老乡追了一路,在最后一刻,也筋疲力尽了。

    化险为夷的卫国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跳进的马槽兜子里,除了自己,还拉着七八个当地的老乡。

    原来,在这偏僻的地方,唯一乘坐的交通工具就是加装了马槽兜子的拖拉机。

    远处的冬梅,看到丈夫跳上拖拉机,摆脱了老乡的镰刀,才止住了哭声。

    她抱着娜娜,拉着涛涛,疯了一般的朝着拖拉机开过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当卫国安全的从拖拉机上下来的时候,冬梅像个孩子一样,哭着扑到了卫国的怀里,趴在她的肩膀上哭泣不已。

    卫国紧紧的抱着冬梅,他也流下了眼泪。

    冬梅一边哭泣,一边捶打着卫国说:“你不保护好你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可怎么办?”

    卫国抱着母子三人,内疚的流下了眼泪。

    晚上,为了不让卫国在出去找擀面杖,冬梅趁着夜色,提着菜刀,从小区里一颗比较高大的树枝上,砍下了一个树枝,虽然不够直,也不粗,疙疙瘩瘩的,但凑合着可以当擀面杖。

    就这样,全家人有了最基本的生活设施。

    冬梅每天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着饭,今天做拉条子,明天做刀削面,后天做揪面片,大后天做麻食,虽然都是一碗面,没有任何的菜,但是孩子们吃的却非常的开心,非常的美味。

    像所有孩子一样,涛涛和娜娜喜欢去沙子堆刨沙子玩,每天都在沙子堆玩到很晚才回来。

    沙子对鞋的底子磨损的很厉害,再加上那时的孩子都全部穿的是布鞋,很快,涛涛的鞋底就破了个大洞。

    对冬梅来说,手工制作布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全家人的布鞋基本都是由自己来做。

    在老家的时候,有多余的废弃旧布来纳鞋底,可在这里,那点剩余的布只够制作鞋膀子,却不够作鞋底子,而卫国单位也没有开工,剩下的钱吃饭都不够,更别提买布了。

    冬梅每天看着自己的孩子,穿着破了鞋底的鞋子,跑来跑去的玩耍,心理很不是滋味,作为一个母亲,自己却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穿上完好无损的布鞋,真是最大的伤心。

    这天,涛涛哭着跑了回来,原来,虽然涛涛每天和小区里的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可是其他孩子都说普通话,唯有涛涛和娜娜说方言,语言的不同,他们难免不受欺负。

    冬梅知道自己的孩子刚从农村出来,还没有学会说普通话,总是被其他的孩子欺负,于是她关心的问涛涛说:“男子汉哭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涛涛委屈的说:“我领着娜娜在玩沙子,有小孩跑过来骂我们是农村娃,还脱掉了我的鞋子,藏了起来。”

    冬梅笑着说:“为这点事就哭,多划不来的,谁往上推三辈,不是农村娃。”

    涛涛突然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冲这妈妈说:“我的鞋底本来是个小洞,可是被他们藏起来后,给我抠了个大洞。”

    冬梅把涛涛的鞋提了起来,果然被抠了个大洞,看来涛涛的这双鞋是穿不成了,可是涛涛只有这一双鞋,这双鞋不穿了,可穿什么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是个硬头货,这下子难住了冬梅。

    没有了鞋,涛涛只能乖乖的呆在家里,哪里也去不成,整天赤着精脚片子跑来跑去。

    当妈的冬梅看在眼里,疼痛在心里。

    这天晚上,冬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整天呆在家里,对孩子的成长非常的不不利,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解决孩子穿鞋的问题。

    一晚上没睡的冬梅,终于脑子里面有了主意。

    一大早,给孩子作了早饭,她就急匆匆出门了。

    调皮的涛涛跟在妈妈后面,也想出去,可是刚赤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他怕自己没有鞋,出去遭到小朋友们的笑话。

    冬梅来到了附近最大的一个垃圾堆,找了一个树枝,站在垃圾堆里翻着东西,似乎在找些什么。

    这时的冬梅,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担心被人看见而遭到嘲笑,她径直在垃圾堆上站了一个多小时,用树枝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双被穿破,扔掉的解放鞋(黄胶鞋)。

    先前的解放鞋质量还是非常不错的,就算鞋帮子穿破,鞋底子还是很厚的。

    冬梅把这双破鞋提回了家,用剪刀剪掉鞋帮子,又剪下了鞋底,然后照着涛涛的鞋垫子,把原本成人的鞋底,剪成了小孩子的鞋底。

    有了鞋底,就不怕没有鞋子,她把之前作好的鞋帮子拿出来,用针线把布鞋鞋帮子和解放鞋鞋底子,天衣无缝的连接到了一起,一双土洋结合的儿童鞋就此诞生了。

    这时的涛涛趴在母亲的旁边,专心致志的盯着母亲手里的鞋,用渴望的眼神期待着自己的新鞋。

    冬梅拍拍涛涛的头说:“涛娃子,来试试,看穿上舒服不。”

    涛涛急切的跳了起来,高兴的穿上了那双新鞋,兴奋的跑来跑去。

    还没等冬梅问他新鞋鞋子的感觉,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跑出了门,跑向了小朋友们都在玩耍的大沙堆。

    从此以后,涛涛多了一个新任务,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带着妹妹娜娜,去母亲捡到解放鞋的那个垃圾堆去寻找,运气好了,他也能找到一双破旧的解放鞋,然后踹在怀里,拿回家,高兴的交给母亲。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星期哥和永奎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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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涛涛已经不满足于在垃圾堆里找解放鞋了,他会跑到稍远一点的土路上去寻找,他要找到一双大一点的解放鞋,好拿回家,给爸爸和妈妈作鞋底。

    寻了大半天,最后在一块石头后面,找到了一双扔掉的,不错的解放鞋,他高兴的把鞋揣在怀里,顺着原路往回走。

    可是,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被几个二三年级的小孩子挡住了去路,他们询问涛涛是不是八队的子弟。

    涛涛点着头说是。

    几个小孩一听涛涛说的是方言,不是普通话,在看看涛涛脏兮兮的脸蛋,乱乱的头发,和不怎么干净的衣服,就认定涛涛是附近老乡家的孩子,不是八队小区的孩子,于是挡住了涛涛的去路,坚决不让他进去。

    这种情况涛涛之前也遇到过,他总是会等到那几个大哥哥回家了之后,他才悄悄的溜回家。

    可是这次,涛涛知道妈妈和爸爸还等着自己捡到的解放鞋呢,怎么都要进去。

    几个小孩就是不肯,说涛涛进去的话,会偷东西,于是开始拉扯涛涛,涛涛拼命的反抗,最终寡不敌众,被几个高年级的大哥哥拉住打了一顿,并打破了鼻子,流出了鼻血。

    冬梅看到回到家的涛涛,满嘴的血,顿时满肚子的气,准备领着涛涛去找那个几个孩子,可是转头一想,这也解决不了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入乡随俗。

    于是,她扔了正在作的鞋帮子,把涛涛拉到跟前,一边给涛涛擦拭嘴角的血,一边郑重其事的给涛涛说:“我们以后说话不说咱老家的方言了,我们说普通话怎么样?”

    涛涛哽咽着说:“好,可是我不会说。”

    冬梅拍拍涛涛身上的尘土说:“什么都是学的,不会说,咱们学,早晚都会说的。”

    涛涛点点头说:“好。”

    冬梅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用手指着涛涛,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好,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说方言了,咱们家的所有交流都必须用普通话,谁要是说方言,就要把那句用方言说的话,重新用普通话说一遍。”

    冬梅说完蹩脚的普通话,把舌头在嘴里绕了绕,自己都觉的很难受,作为一个大人,说了三十年的方言,突然一下子改说普通话,别提有多不自在了。

    涛涛笑着,用普通话回答说:“好,我们以后就说普通话。”

    从此以后,家里面出现了奇怪的现象,冬梅和涛涛娜娜说话,用普通话,和卫国说话用方言,有时候一家四口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一会方言,一会普通话,甚至有时候方言和普通话掺杂在一起,洋枪怪调,逗的大家蒙头大笑,可是即使这样,冬梅也一定坚持说普通话。

    不到半个月,冬梅就发现涛涛和娜娜都可以流利的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而且可以把许多普通话里没有的方言的词汇用普通话的音给发出来,可冬梅自己的普通话还是那样的生硬,没有一点的改观,她心理感叹小孩的语言天赋真是太厉害了,同时心理遐想,如果把小孩子放在一个说外国话的环境中,说不定不到三个月,小孩子就能说一口流利的外国话呢。

    冬梅虽然是个农村妇女,可是每当她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当看到翻译官翻译俄语的时候,总是羡慕不已,她高中的时候非常的喜欢俄语(那时的高中不学英语,学的都是俄语),可是并没有好的师资和条件去学习俄语,他只能无奈的放弃。

    中午,冬梅破例给大家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臊子面。

    臊子面,顾名思义,是需要肉臊子的,可是肉太贵,家里根本买不起,冬梅灵机一动,去买了些便宜的豆腐丁丁,又买了一点点猪油,再加上在野地里拔的一些野葱和蒜苗,还有野菜,全部汇在一起,一锅香味扑鼻的臊子面就做成了。

    一家四口人围作在一张小桌子上,吃的汗流浃背,两个孩子更是吃完面,喝完汤,还要把碗端起来,伸长舌头,在把碗底子舔一遍。

    吃完饭,一家人围作在床上聊天(在那个没有电视的年代,聊天是唯一的家庭娱乐),卫国趁着孩子不注意,悄悄的拉住了冬梅的手。

    冬梅赶紧一把甩开卫国的手说:“孩子在呢,你干什么?”

    卫国看着冬梅的眼睛说:“时间到了,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冬梅知道卫国马上就要去上班,但具体不知道是那一天,突然知道是明天,冬梅的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舍,可是她嘴里却说:“赶紧去,好好上班,给娃娃赚学费。”

    卫国有些惭愧的说:“恩,我知道了!我这一去,大概得半年后才能回来,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冬梅说:“放心的去吧,孩子交给我,你就别操心了,工作中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就行。”

    卫国干的工作在野外,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平均每年都有工人,因为机械伤害而致残或者致死。

    卫国沉默的点点头。

    冬梅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别光点头啊,你得保证安全,这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这刚安顿下来的家庭,可全部指望你一个人呢。”

    卫国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压力,工资微薄,卫国对自己是舍不得花一分钱的,现在从农村出来了,他就准备把赚的钱如数的交给冬梅。

    卫国当回事的举起了左手说:“我,崔卫国一定保证,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把家还。”

    冬梅被卫国的装腔作势逗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一笑却让她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还子的教育问题。

    自打涛涛跟着家人出来后,因为搬家的频繁,涛涛基本荒废了学业,也没有来得及给娃娃报名上学,家里上的学前班,学的东西也基本忘了个精光。

    冬梅把在一旁和娜娜玩耍的涛涛叫了过来,问他:“涛娃子,你想上学不?”

    冬梅满心期待的看着爱学习的涛涛,以为他会急切的说我想上学。

    可是不曾想,涛涛却大声的说:“不想上学。”

    冬梅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才从农村出来几天,娃娃咋就变化这么大,竟然不爱上学了,气的冬梅抬手就要打涛涛的屁股。

    卫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冬梅的手说:“你就知道打,你知道小时候的娃娃,一般都是母亲打死的。”

    冬梅瞪了一眼卫国说:“我就不相信,我有多大的力气,这一巴掌下去,竟能把娃娃打死,何况我打的是屁股,又不是要命的地方。”

    卫国给冬梅解释说:“这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冬梅回过神来,看着涛涛说:“你怎么不想上学,忘记我给你讲的故事了,你星期哥,和永奎哥的故事。”

    涛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在眼睛里面转了转,然后急切的说:“妈妈,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冬梅笑笑说:“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原来,星期哥和永奎哥都是她娘家村子里的小伙子。

    星期哥从小贪玩,不知道好好念书,长大后过的苦日子,连媳妇都娶不起,也没有钱给爸妈看病。

    而永奎哥,从小勤奋好学,长大后,有了好工作,进了城,娶了城里洋气漂亮的媳妇,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坐着小车回来的,还把父母也接到了城里。

    况且星期哥和永奎哥,涛涛都是亲眼见过的,在妈妈给他讲的故事,对小小的涛涛心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知道了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冬梅又把话峰转到了卫国这里,似乎用一种质问的口气问卫国道:“孩子想上学,这单位的子弟学校怎么进,我也不知道,你走了,孩子上学这事,可由谁来办?”

    男人总是比较粗心的,不是冬梅提醒,卫国竟然差点把孩子上学的事情给撂过。

    卫国想了半天,心里觉得就这样,让娃娃插进单位的学前班上课,然后跟着其小朋友一起升级,怕不太好,因为自己的孩子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没有摸过书本了,难免会落下很多,于是他告诉冬梅说:“到开学的那一天,我请假回来,咱给涛涛报名,让涛涛重新上一年学前班,你看怎么样?”

    还没等冬梅回话,涛涛抢先说话了:“我不想留级,我不要当老油条的星期哥。”

    老油条是冬梅讲给涛涛的,说一个人常常留级,就会留成老油条。

    冬梅和卫国都被涛涛的老油条三个字给逗笑了。

    于是,冬梅耐心的给涛涛解释了一番为什么要留级的原因,涛涛才心服口服的答应了留级。

    站在旁边的娜娜一听哥哥要留级,着急的说:“我也要留级。”

    一家四口沉寂在一片欢乐的笑声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垃圾堆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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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冬梅突然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涛涛都没有和自己说普通话了,而是从早到晚说着方言,仔细一想原因,竟然怪自己,自从卫国走后,自己就没有再说过一句普通话,这样耳濡目染,难怪自己的孩子也不说普通话了,这可极坏了冬梅,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怎么说丢就丢呢。

    于是,她留心观察。有一天,万青的孩子强强来找涛涛出去玩,她故意留意这两人的对话,他一下子放了心。

    原来,凡是涛涛和外人说话,都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而在家里却用着标准的方言和自己说话,冬梅转头一想,这样也好,自从冬梅强制自己和涛涛说普通话后,突然发现好多意思没有办法用普通话表达,而且母子的感情也没有以前有感觉了,但改说起方言之后,不仅可以畅所欲言,而且更容易传达感情,于是她感叹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

    由于两家父母是好朋友,涛涛和强强也自然而然的成了最好的玩伴。

    两人同岁,几乎是一个月生,可是强强却要比涛涛强壮不少。

    这天,两人像往常一样,各自领着各自的妹妹,一起来到了大沙子堆玩。

    沙子堆非常的大,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高度差不多有两米高,是附近的采沙场,从河道里采出来的沙子,因为沙子突然掉价,而被囤积了起来,商家等着价格上去之后,再卖,可是不知不觉,这里竟然成了所有工人孩子们最快乐的游乐场。

    孩子们在沙子里堆沙人,造城堡,捏火车,玩过家家,还有的孩子会挖一个小沙坑,然后给上面盖一层薄薄的塑料纸,再用用一层细细的沙子盖上,这样就制作了一个简单的陷阱,若果有哪个孩子不小心掉进了陷阱,大家都会被逗的哈哈大笑。

    可是今天,强强确没有带着涛涛挖沙子玩,而是悄悄的把涛涛叫到一个没有小朋友的地方,跟间谍一样,认真的趴到涛涛的耳边说:“我给你说个重大事情。”

    涛涛赶忙把耳朵凑了过去说:“是不是那几个坏小孩,又在什么地方挖了一个大沙坑,要把咱们陷进去。”

    强强摇摇头说:“不是。”

    涛涛着急的问:“那是什么?”

    强强左顾右盼了下,看没有其他小朋友,于是说:“在过半年,我就上学前班了,听我妈妈说,你也要上学前班了。”

    涛涛说:“当然了。我们要一起上学嘛。”

    强强伸手搂住涛涛的肩膀说:“可是你知道上学的时候,要积攒够一百个火柴盒皮的正面(就是把火柴盒剪开,去掉其他面,只留正面一张皮就可以),和一百个熊猫火炬,报名的时候交给老师,才能上学呢。”(九零年亚运会标志)

    强强嘴里的熊猫火炬,其实就是一种小零食塑料袋子上画的一个图案。

    说完,强强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熊猫火炬和一沓子的火柴皮,涛涛看到所谓的熊猫火炬,其实就是把一个熊猫拿着火炬的图案,从塑料袋子上剪下来而已。

    他一边给涛涛展示,一边说:“我才积攒了两个,你知道唐唐吗。他都积攒了五十个了。”

    涛涛惊讶的表情说:“那我们也快积攒啊,不然没有一百个火柴皮和熊猫火炬交给老师,我又要留级了。”

    顿了顿,涛涛又问:“可是,我们怎才能积攒够一百个火柴皮和熊猫火炬呢?”

    涛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强强的爸爸抽烟,每次用完的火柴皮都可以积攒下来给强强,可是卫国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家里跟没有多少用完的火柴皮,更别说熊猫火炬了。

    涛涛常常看到其他小孩吃熊猫火炬,可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吃过一袋熊猫火炬。

    强强像个小大人一样说:“我有办法,只要你跟着我就行。”

    说完,强强带着涛涛踏上了寻找宝藏的过程,留两个妹妹在原地挖沙子。

    所谓的寻找,其实就是徘徊在个个垃圾堆和土路边上了,有看见的火柴盒和熊猫火炬了,赶紧捡起来。几个星期下来,两个小孩积攒了不少的火柴盒。

    由于涛涛比强强细致,两个小孩把积攒的火柴盒一比较,涛涛比强强的多不少。

    可是,一比较熊猫火炬,两个人的都寥寥无几,在那个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能吃的起小零食的孩子很少,自然捡到熊猫火炬就要难的多了。

    两人比较完,都快速的把东西装进了口袋,生怕来一阵风吹走手里的东西,在他们眼里,这火柴皮简直就比炒票还珍贵。

    两个小孩都为捡熊猫火炬而犯了难,于是涛涛看到不远处的唐唐家,他拍了怕强强的肩膀说:“我们去找唐唐,听说他捡了不少的熊猫火炬呢,咱们去找他借点,只要上了学,咱们再还给他就行。”说完,两人就去唐唐家找唐唐。

    当唐唐拿出积攒的熊猫火炬的时候,涛涛和强强都被惊呆了,他足足有七八十张熊猫火炬。

    涛涛羡慕的眼神看着唐唐,问他:”你从哪里捡来这么多熊猫火炬的?”

    站在涛涛身后的强强瞪着大眼睛问唐唐说:“你是从东边的大垃圾堆捡来的,还是从西边那个小垃圾堆捡来的。”

    唐唐神秘的摇摇头说:“都不是。”

    两个小朋友异口同声的问唐唐道:“那是从哪里捡来的。”

    唐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神秘的笑。

    涛涛看着唐唐手里的一沓子熊猫火炬,眨着眼睛,用祈求的话语说:“唐唐,你有这么多熊猫火炬,你能给我几个吗?几个就行。”

    后面的强强也学着涛涛的口吻说:“也给我几个吧,不多,给我几个就行。”

    唐唐把手里的熊猫火炬数了数,然后大方的给了涛涛十个,涛涛高兴的跳了起来,可是却一个也没有给强强。

    说来也有意思,涛涛,唐唐,强强,三个小男孩之间的关系很有微妙。

    小孩子之间常常为了点小事打架,早上打,下午就好,打的多了,自然就能分出胜负,他们之间,唐唐最高最强壮,次之是强强,最后才是涛涛,可是打架的结果却是,涛涛打不过强强,强强打不过唐唐,唐唐却打不过涛涛。

    所以,唐唐对涛涛还是比较畏惧的,就只给了涛涛熊猫火炬。

    这天中午,做饭点液化气时,冬梅死活找不到火柴,费力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散落了一片火柴,可是火柴盒却不见了踪影。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平时都是用了火柴,连带盒子一起放到旁边的窗台的,今天这火柴盒跑哪里去了,突然她心中一种可怕的念头产生了,她觉得是涛涛在偷火柴出去玩火,不然怎么火柴散落了一地?

    无意间,她解开床铺的被褥,让她震惊的是,在被褥下面竟然发现了一沓子被压扁的火柴盒,冬梅大惊失色,更加确定了涛涛偷拿火柴出去玩火的事实,而且他不是玩一次,而是天天玩,而且一天玩n次,不然家里怎么能有这么多火柴皮。

    她冲出门口,在房子找着涛涛,却不见涛涛的踪影,又喊了几声,还是不见人,于是她回去抓紧时间做饭,心想,饭一做好,就出去把涛涛给抓回来,好好教训一番,不然他把谁家给点了,弄出个乱子,可不得了。

    这时的涛涛正和强强,跟在唐唐屁股后面,在一个垃圾堆里寻找着熊猫火炬,可是找了一个早上也没有找到一个熊猫火炬。

    在涛涛和强强的一再追问下,唐唐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唐唐每天都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从父母的口袋里面掏出五毛钱,去买一袋子熊猫火炬一吃,然后把熊猫火炬的图案,从塑料袋子上剪下来。

    听到这里,两个小孩恍然大悟,原来唐唐一直再偷家里的钱买熊猫火炬,而不是捡的。

    说完,唐唐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去小区里唯一个小卖部里,买了一袋子熊猫火炬,请两个小朋友一起吃。

    熊猫火炬是一种很小,很山寨的膨化食品。

    涛涛是第一次吃熊猫火炬,他觉得太好吃了,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在他幼小的心里,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如果有一天可以天天吃熊猫火炬,那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吃完了熊猫火炬,唐唐扔袋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火柴盒,刚准备去捡,涛涛却抢在唐唐前面走了过去,唐唐一看涛涛要捡,就主动放弃了捡火柴皮。

    可当涛涛刚准备把捡起来的火柴皮,放进口袋的时候,却被强强给叫住了,强强蛮狠的往前走了一步说:“那是我的。”

    涛涛不让的说:“我先捡到的,怎么能是你的呢,是我的。”

    强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涛涛的手,一边把火柴皮往过抢,一边说:“虽然是你先捡到的,可是却是我先看见的,所以是我的。”

    涛涛丝毫不让强强,两个小朋友为了一个火柴盒,瞬间打在了一起,随着强强把涛涛摔倒在地,紧跟着涛涛的一声大哭,战抖结束了,强强得意洋洋的把火柴皮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扬长而去,而唐唐却把涛涛扶了起来,送涛涛回了家。

    涛涛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他的心里太委屈了,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强强给抢走了,快走到家的时候,涛涛哭累了,哭声的分呗也降低了,可是就在进门的那一刻,看见妈妈,涛涛的委屈又上来了。

    于是他大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哭的声音越大,越能得到妈妈的爱和安慰。

    可涛涛不曾想,做好饭的冬梅正为找不到涛涛,和涛涛玩火柴的事情恼火,当看到涛涛的那一刻,火冒三丈,上去抓住哭泣的涛涛就是一顿暴打,而站在门口送涛涛回家的唐唐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心想涛涛真是可怜,竟然在一会会的功夫里,连续挨了两顿打。

    只听涛涛的哭声由高到低,到没有,再到高,慢慢的,涛涛的体罚结束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差点被狼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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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坐在床上,让涛涛站在门口,两手背后,不准吃饭。

    本来还扭性子不吃饭的娜娜,看到妈妈在打哥哥,于是乖乖的趴在桌子上吃起了饭。

    冬梅烟着脸,瞪着涛涛说:“自己做错事了,还有脸哭,你说你对不对。”

    涛涛边抽泣边想,自己好像没有作错什么事情啊,再仔细想想,是不是马上就要上学了,自己积攒的火柴皮和熊猫火炬还不够多,于是妈妈才打的自己,便抽泣着说:“不对,我明天和强强多出去找。”

    冬梅一脸狐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和强强多出去找,找什么?”

    说完话,冬梅转头一想,该不会又出去玩火吧。于是,一把他涛涛拉过来,从他的口袋里搜出了几个火柴盒和十张的熊猫火炬图片。

    当冬梅看到从涛涛口袋里搜出的火柴皮之后,瞬间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骂说:“又出去玩火了,哪里来这么多火柴皮。你忘记我给记讲的,那个玩火**的故事了。”

    涛涛小时候,喜欢在灶火里点着小纸片玩,冬梅就给涛涛讲了一个故事,话说以前村子里有一个叫君海的小孩,特别喜欢玩火,父母怎么打都不听,今天出去把东家的麦草落子给点着了,后天把西家的玉米杆子点着了,着看着火的样子,他觉得非常爽。

    有一天,君海出去玩,在麦草落子上睡觉,一觉醒来,没事干,竟然把自己躺着的麦草落子给点着了,结果火烧大,他没有跑出来,就这样被烧成了灰,可怜他妈妈和奶奶,想他想的眼泪都哭干了,可是却没有了君海这个人了。

    涛涛边躲冬梅的打骂,边说:“我没有玩火,我在积攒火柴盒和熊猫火炬。”

    冬梅一听心里更来气了,玩火就玩火,还撒谎骗人,这样的孩子,不好好收拾,长大了非无法无天,于是打的更凶了,涛涛哭喊着说:“我要上学。”

    冬梅气愤的说:“玩火跟上学有什么关系。”

    涛涛哑着嗓子说:“积攒不够一百张火柴皮和熊猫火炬,老师就不让上学。”

    冬梅这才停下了手,大声训斥涛涛说:“上学跟火柴盒和熊猫火炬有什么关系,谁给你说的?”

    涛涛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说:“强强给我说的,不积攒够一百张火柴皮和熊猫火炬交给老师,就不让报名上学。”

    冬梅问:“谁给强强说的,是他家大人吗?”

    涛涛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不是,是唐唐给强强说的。”

    冬梅不想问了,问下去,不知道还能招出多少个小朋友,不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孩子,打错了孩子。

    而坐在桌子上吃饭的娜娜相比往常,异常的乖,不仅吃完了一整碗的面,而且还喝完了汤,她怕妈妈打完哥哥,再打自己。

    吃完饭的娜娜又假装洗碗,把碗端到门口的洗碗盆里,悄悄的打开了一个门缝,一闪,哧溜就逃跑了出去。

    冬梅把坐在地上的涛涛拉了起来,给他拍干净身上的尘土,然后给涛涛擦着眼泪说:“上学,不用积攒那些东西,我们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只要你是小朋友,你就有权利上学,知道吗,学校不会不给你报名的。”

    听到这话,刚才还抽泣的涛涛突然阴转晴的说:“真的吗?那我不用再去积攒这些东西了吗?”

    冬梅看着自己的孩子,并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而感到后悔,她一把把涛涛抱在怀里说:“不用积攒了,宝贝,都怪妈妈,是妈妈错怪你了。”说着,冬梅的眼睛里流下了心疼孩子的泪水。

    随着涛涛上学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冬梅的心理却越来越着急。

    她着不仅为孩子的学业着急,也为这群山环绕的地方而着急。

    冬梅从小生在八百里秦川,长在八百里秦川,那生她养她的地方,是一片开阔,天圆地方,一望无际,每当油菜花开的时候,美不胜收。

    可是,跟随卫国来到这里后,再也没有了一望无际,有的只有数不清的小山,看不穿的大山。

    在老家的时候和卫国两地分居,没想到来了卫国的单位,依然还是要和卫国两地分居。

    她想卫国,想老家,想自己的父母,想自己的家乡,那种急不是着急,而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急。

    这段时间,凡是一有空,她就带着两个孩子顺着羊肠小道,一直爬到山顶,坐在一棵阴凉的小树下面,远眺西边,那个遥远的家乡,可是看到的却是山连山,山重山,一片山和云的海洋。

    每当这时,涛涛都会在冬梅的旁边,唱起那首新学的歌曲,他唱的声音很大,声音在群山中环绕,不时的传过来回音:牛儿还在山边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王二小,九月十六那天早上,敌人向一条山沟扫荡,山沟里掩护着后方机关,掩护着几千老乡,正在那十分危急的时候,敌人他来到这个山沟,昏头昏脑的迷失了方向,抓住了二小让他带路,二小他顺从的走在前面,把敌人带进了我们的埋伏圈,四下里兵兵乓乓响起了枪声,敌人才知道受了骗,敌人把二小挑在枪尖,摔死在大石头的旁边,我们十三岁的王二小,英勇的牺牲在乡间,干部和老乡得到了安全,他却睡在冰冷的乡间,他的脸上含着微笑,他的血染红蓝的天,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也带着动人的故事传扬,每一个村庄都喊着眼泪,歌唱着二小放牛郎,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这天一大早,冬梅还没有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的家属区吵吵嚷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穿好衣服,没有顾得上洗脸刷牙就出了门。

    出了门,还没走几步,看到不远处,一些家属们围绕着几个林业局的人,他们手里提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冬梅凑过去,听到林业局的人询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一只狼,他们正在追寻这条狼。

    昨天有老乡家的一头大黄牛,被吃掉了半边身子。

    家属们之间议论纷纷,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家属追问林业局的人:“我们八队,虽然偏僻,可是也没有偏僻到有豺狼虎豹吧。”

    一个吃这馒头就着大葱的家属问:“那狼是从哪里来的啊?”

    林业局的人回答说:“这里自从解放后就再没有狼了,突然出现狼也是几率很低的,估计是北山上的林木被砍伐,狼的栖息地被人为的缩小,狼找不到吃的,才跋山涉水,冒险下山过来这里的。”

    一个赤着精脚片子的家属问:“我们这都是年轻人,小孩子多的很,而且都是小学和学前班的孩子,可不敢让狼出现在我们这里,要是把我们的孩子被狼叼走了,可跟你们没完。”

    林业局的人解释说:“我们也是一路寻这狼的脚印过来的,就是准备给狼打麻醉针,然后他狼送回北山的,如果一旦危险到人民的安全,我们会毫不犹豫的击毙。”

    听到这话,周围的家属都高兴的鼓起了掌。

    林业局的人看着周围追问道:“你们有谁看到狼的踪迹,赶紧上报,可别耽误了最佳时机。”

    站在最后面的冬梅,听到大家的议论,突然后背发凉,身上竟然冒出了冷汗,她想到了昨天晚上。

    八队职工们住的平房里都没有厕所,晚上睡觉前,大家一般都会在屋子里放一个痰盂或者尿盆,以备晚上方便之用。

    这天晚上,像往常一样,冬梅给地板上放了尿盆,哄着两个孩子睡着。

    半夜里,突然闹肚子,肠胃疼的厉害,她不知道是昨天吃什么,吃坏了肚子。

    可是,地板上的尿盆只是解小手用的,解大手的话,小孩子还可以,要是大人的话,实在太脏了,于是她穿好了衣服,准备去八队小区里,东南角的那个厕所。

    夜烟风高,出门前,冬梅犹豫了下,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冬梅几乎是一路小跑,当她快到厕所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土梁上,蹲着一只大狗,两只眼睛放着绿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时不时的张张嘴巴。

    冬梅记得很清楚,借着月光,她清晰的看到了那大狗嘴里的一排獠牙。

    狼是极其聪明的动物,凡是遇见猎物,一般不会主动发起进攻,会先试探猎物的反应,如果猎物表现出恐惧,胆怯或者后退,就表明猎物已经放弃了抵抗,狼会一个猛子扑上去。

    可当时的冬梅,由于急着上厕所,反到是冲着土梁冲了过去,绕过土梁就扑进了厕所。

    狼看到猎物不仅没有表现出后退的意思,反倒还朝自己冲了过来,貌似要猎食自己一样,狼被吓了一跳,从土梁子上跳下去跑了。

    当冬梅从厕所出来,快走到家的时候,清晰的听见了后面有响动,由于着急着回家,她并没有朝后看。

    狼是狡猾的动物,如果正面进攻不成,会从后面突然发起进攻,一般会直起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人的肩膀上,当人回头的那一瞬间,一口咬住人的脖子,直倒人窒息为止,再拖走,慢慢的食用。

    冬梅一边往回家跑,一边想,后面跟着的,肯定是刚才那只大狗,她嘴里骂着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顺便她也加快了步伐。

    冬梅不知道的是,当她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去的一瞬间,狡猾的狼刚好朝她飞扑了过来,伸开了两只前爪。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冬梅进屋,关了门,狼一把抓在了坚硬的门上。

    冬梅只觉门上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以为是风吹的,并没有多留意。

    林业局的人,发现没有人说话,便准备往回走。

    突然,站在人群后面的冬梅举起手来,用家乡的方言说:“我知道狼在哪里。”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涛涛的眼泪为什么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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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的照射在了冬梅的脸上。

    林业局的人拨开人群,询问冬梅道:“你在几点几分,在哪里见狼了?”

    冬梅边回忆边说:“大概昨天晚上,三四点,在厕所旁边的土梁子上。”

    林业局的人感叹了一声,心说追寻狼的脚印一路,偏偏在八队这里找不见狼的脚印,原来狼走的是土梁子,这家伙太狡猾了。

    于是,马上派人去,果然在土梁子上,发现了狼清晰的脚印。

    林业局的人感叹,那只狼饿了几天,且饿的皮开肉绽,先碰见的是冬梅,然后才过去吃了黄牛,冬梅真是幸运,不然冬梅的下场会比那只大黄牛还惨。

    走时,林业局的人叮嘱大家晚上天烟之后,尽量不要去东南角的茅房上厕所,最后在自己家里的尿盆里解决,只要那只狼找见,马会通知大家。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为这件事,大家都认识了冬梅,并给她起了个外号“狼不怕”,也因为这件事,冬梅多交了几个家属朋友,除了万青的媳妇郭兰英之外,又多了几个知心的姐妹,在那个没有电视电脑,任何娱乐设施的情况下,多了几个聊天的朋友,冬梅心理的那份孤独和着急,也慢慢的淡了不少。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到了涛涛该上学报名的时间。

    卫国匆匆的请假从前线回来,在子弟学校给涛涛报了名,然后把半年发的工资交给冬梅后,又急匆匆的回去上班了。

    冬梅拿着卫国给她的钱,顿时傻了眼,自从嫁给卫国八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可都是崭新崭新的百元大钞啊。

    冬梅小心翼翼的数了数,一共伍佰元,她心里咚咚的跳着,顺手把窗帘拉下来,又去把大门上锁。

    可这样心里还是不放心,她找了张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这五百大钞包裹了起来,塞到了墙缝里,又找了块砖头片堵上,这才放了心。

    涛涛上了学前班,跟所有八队的孩子一样,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排队坐车,七点多到达学校,中午在学校吃一顿午餐,下午坐班车一个半小时回来。

    上学后,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涛涛很快就融入了集体的环境,由于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学过半年的学,在字子弟学校学习也很轻松,并很快取得了班级里的前几名。

    老师很喜欢这个长着小眼睛,圆脸蛋的小孩。

    可是喜欢归喜欢,让老师不解的是,这个爱学习,听话的孩子,每天下午都要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哭上好长时间。

    班主任席老师把涛涛叫到跟前,给他擦干了眼泪,关心的问:“你每天下午哭,是你中午没有吃饱吗?”

    涛涛抽泣着说:“不是。”

    席老师问:“你不饿的话,那是有小朋友欺负你了。”

    涛涛还是遥遥头说:“不是。”

    席老师想了想,涛涛平时和强强,唐唐一起玩,三个小朋友是好哥们,应该也没有小朋友敢欺负涛涛。

    席老师想了想,又问:“那你是想妈妈了。”

    涛涛依旧遥遥头说:“不是。”

    席老师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办法,只能拜托高年级的孩子,给涛涛妈妈稍个口信,让孩子的家长过来学校一趟。

    在那个凡是叫家长,小孩子就要挨打的时代,当涛涛知道自己被叫家长后,非常的胆怯。

    他怕妈妈打自已,吃了饭后便乖乖的写作业,写完作业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玩,而是乖乖的在家看书。

    当冬梅知道后,她不仅没有打孩子,而且还很乐意被老师叫家长。

    在她心理,孩子被老师叫家长,说明老师很重视这个孩子,说明这个孩子,还没有到那种无药可救的地步,再个还能利用被叫家长的机会,好好的跟老师交流交流,了解下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一大早,冬梅从墙的缝隙中取出一百块钱,把娜娜交给万青家帮忙照顾,然后带着涛涛踏上去学校的路。

    冬梅这次过来,除了去学校了解涛涛学习的情况外,还要去附近的市场,给涛涛和娜娜买些新衣服,和新书包。

    七岁的孩子已经有了羞耻感,不能再让涛涛背着那个老布作的花边书包,穿着粗布缝制的衣裳,该给他买些时尚漂亮的衣服和书包,好让他更好的融入集体,这样对孩子的学习和成长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从农村进城已经有半年了,全家人还没有吃过一次肉,尤其是正在生长发育阶段的孩子。

    冬梅准备去买上一条鱼,再称上几斤肉,好好的给孩子改善改善伙食,再个,家里的米面油都是借来的,也该买了回去还给人家。

    下午放学后,冬梅如约来到了学校。

    他看到眼前的学校很大,不仅有两栋三层高的教学楼,还有宽大的足球场,光亮的篮球场。

    全校的学生,除了学前班的孩子外,其余的学生们都穿着崭新统一的校服,而老师们更是敬职敬业,放学后,还给有些孩子们辅导着作业。

    在看看展躺的教室,明亮的电灯,宽大的烟板,标准的桌椅板凳,最让冬梅心理高兴的是,那绕着教室一圈的暖气片,还有吊在房顶的吊扇。

    她心理暗暗的说,孩子冬天的时候,再也不会被冻伤了,夏天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炎热停学,想到这里,她觉得只要孩子能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无论自己和卫国多么委屈,都值得。

    冬梅见到席老师,客气的给席老师鞠了个躬,然后热心的询问着席老师关于孩子的学习情况。

    走到花坛边,席老师和冬梅坐了下来,冬梅让涛涛背着手,站在两人的跟前。

    像昨天一样,冬梅问了涛涛许多关于哭的原因,却发现都不是原因,直到最后涛涛才说出了自自己每天下午哭的真实原因,着实让冬梅和席老师啼笑皆非。

    涛涛天生是个性子比较急,而且胆小的孩子,每到下午,他都担心班车不来,或者早来,或者晚来,总之都是担心自己坐不上车,担心自己回不了家,可又不好意思给别的孩子和老师说,只能自己一个人伤心的哭。

    席老师笑着对冬梅说:“都怪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没有体恤孩子的心,根本没有想到孩子是因为这个原因哭。我想着,强强和涛涛,还有唐唐每天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要是坐不上班车的话,该三个孩子一起哭,可偏偏就他一个哭,这么远把你叫来,真是麻烦你了。”

    冬梅赶紧解释说:”没关系,老师叫家长,是因为老师关心孩子嘛。”

    席老师点点头,关切的问冬梅说:”让孩子叫家长,你没有打孩子吧。”

    冬梅摇摇头说:“没有,您让我来,我不仅没有打他,我还高兴呢。”

    走的时候,席老师一直送冬梅到学校的门口,她看着冬梅,会心的说,要是所有的母亲都像你这样就好了,重视孩子的教育,而且能设身处地的替孩子的未来考虑。

    在等车的时候,冬梅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大家都被她的负重量给惊呆了,不过这也跟她好久才进一次城,是不无关系的。

    她肩膀上抗着一袋子面粉,左手提着一壶菜籽油,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面装着给涛涛和娜娜买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书包。

    回到家的冬梅,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家里,才伸直了腰。

    可这时,四岁的娜娜正在万青家门口,给两家打了架的孩子分是非。

    由于单位里,男人们都在前线上班,所以八队的小区里,只住着些独自带孩子的家属们,女人多了,难免是非也多,经常有两家人,因为孩子的打架而吵架。

    这天,东家和西家的孩子打架,刚好被玩泥巴的娜娜看见。

    当两家人争吵的面红耳赤,为谁的孩子先打谁的孩子,争论不休的时候,娜娜主动走过来,给调节是非道:“是东家的孩子,先推了一下西家的孩子,然后西家的孩子,打了东家的孩子一拳,接着东家的孩子又踢了西家孩子的一脚。”

    而这一幕,正好被过来找娜娜的冬梅看在眼里,她顿时愕然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调节呢?

    她知道,八队里经常有人家的窗户,在半夜里,被报复性的打碎,要是今天娜娜说了东家的短,或者西家的长,被报复打碎玻璃是小事,万一四岁的娜娜被伤害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她不由的一肚子气,把娜娜领回去好好的打了一顿,直到娜娜回话为止。

    秋天,雨季来了。

    这天,因为为下雨,河水暴涨了许多,那条本来就不高的小石桥又被淹没。

    没有办法,为了安全起见,单位的班车只能停发,所有八队的孩子只能呆在家里,而不能去上学。

    可是这次的雨,有别于前几次的雨,连续下了半个月,所有孩子都旷课了半个月。

    天晴朗后,涛涛去上学,发现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冬梅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冬梅想,学前班还好,落个大半个月都没任何的关系,可是到了将来小学升初中,或者初中升高中,不要说落半个月的课,就是落几天的课,都会影响孩子的升学,进而影响孩子的终生。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给卫国写了一封信,拜托上前线的工人给卫国带了上去。

    在信里,冬梅先是用了好大一段话阐述了上大学,和不上大学对一个人终生的影响,以及命运的改变。

    卫国看着冬梅的信,觉得云里雾里的,心想这个家伙说了这么多学习的重要,到底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联想到冬梅高考的失败,卫国心想,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想重新高考吧。

    卫国继续往下看,直到看到最后,才明白了冬梅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她希望无论如何都要搬离八队,搬家到单位的基地院子,哪怕住半山腰都行,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下雨等自然灾害,而导致小孩的上学受到影响。

    可是,搬家到基地的院子里谈何容易,即使半山腰的平房,自己也没有资格住。

    一想到冬梅殷切的眼光和孩子教育的问题,原本胆小懦弱的卫国,突然变的坚强起来,心想即使搬不到单位基地院子,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一把。

    卫国从野营房出来,平时不抽烟的他,嘴里竟然叼了一只烟,他围绕着轰鸣的井场转着圈子,冥思苦想,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搬家到单位的基地院子。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同学饶里,饶里和自己同一个乡,且一同考上了中专,虽然岁数比自己小几岁,可是他已经爬到了科长的位置,住着基地里的干部楼。

    卫国性格腼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求人办事的。

    他回到野营房,拿起钢笔,硬着头皮,给饶里写了一封信,希望饶里念在同乡,同学的份上,帮自己一个忙,只要能搬家到单位的基地,不论住什么样的房子都行。

    卫国托人把这封信给饶里带了过去,此时的卫国,心里都没有丝毫的把握。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从八队搬家到技校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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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当卫国还在钻台上干活的时候,突然被站在场地上的资料员叫住,让他去队长房子一趟。

    卫国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作错了什么事情,要被叫去挨骂?

    可当卫国踏入队长房子的时候,一向铁面无私的队长却笑脸相迎,给卫国倒了一杯茶水,客气的说:“饶科长托我告诉你,你家明天搬家,我给你三天假,你回去忙完家里的事情,再来上班。”

    卫国惊诧的长大嘴巴,心想自己写给饶里的信,才刚稍回去,就得到了回复,这老同学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忙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队长。”

    队长喝着茶水说:“不谢,去吧。”

    卫国始终没有敢坐下喝茶水,他转身刚出门,又走了进来,心情激动的追问队长道:“那您知道,我家从八队,搬家到什么地方吗?”

    队长放下茶水杯子,品味着嘴里的茶叶说:“好像是基地大坡上面的技校院子。”

    卫国知道那里,说是技校,倒不如说是只有一顿小楼的培训中心,而且周围没有围墙。

    技校院子里面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二三十个报废的野营房,被大家顺口叫做铁皮房子。

    卫国忙问队长:“我知道那里,我记得那里的铁皮房子,里面都住满了人啊,哪里还有我们的住处?”

    队长笑笑说:“听说最近有钻井队退下报废的铁皮房子,饶科长打电话,让吊车给吊过去了一顶,放在了技校院子里面。”

    卫国听了队长的话,大喜过望,心想这难如登天的事情,竟然轻松的就被解决了,真是幸运加幸福呐。

    铁皮房子,顾名思义,周围包裹着一层铁皮的小房子,空间非常的小,是那种冬天能冻死,夏天能热死的房子。

    可是,即使这样的房子,都被职工抢着住,卫国为自己即将住上新房子而感到无比的幸福。

    回到家的卫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冬梅,冬梅更是高兴异常,一想起自己的孩子,以后上学不用坐班车,不用过河水,每天放学后,可以步行回家,冬梅瞬时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卫国告诉冬梅,如果快的话,第二天就会有搬家车过来,就能搬家到技校院子了。

    听了卫国的话,冬梅觉得跟做梦一样,这幸福也来的太快,太突然了。

    吃了下午饭,冬梅觉得,机会应该给万青和郭兰英夫妇,分享下。

    冬梅想,既然自己可以通过饶里的关系,离开八队,住进技校院子,说明技校院子里,肯定还有多余的地方,如果郭兰英万青夫妇,也可以搬家去基地住的话,那么对孩子的教育也是非常好的。

    冬梅好像记得,郭兰英说过万青有一个远房的叔叔,住在基地里面,还有个一官半职。

    于是,冬梅来到了郭兰英家。

    冬梅过去的时候,提了一大桶的菜籽油。

    万青还在山上上班,郭兰英一个人在灶台上给孩子们做着饭。

    听到冬梅在门口叫门,郭兰英忙过去打开了门。

    冬梅一进门,顺手把那一桶菜籽油放到了地板上。

    郭兰英忙提起菜籽油,往冬梅手里塞着说:“你这是干什么,油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拿回家,放着慢慢吃去,提到这里来干么事。”

    冬梅拦住郭兰英的手臂,强行的把菜籽油放到了案板下说:“以前不是借过你家的油嘛,都差点忘记还了。”

    郭兰英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继续在案板上活着面说:“饭马上做好了,你坐着一块吃点饭吧,记得你借的是一瓶子的油,怎么还回来这么一大桶的油。”

    冬梅半开玩笑的说:“滴水之恩的,当涌泉相报嘛。”

    郭兰英把饭做好之后,端到了桌子上,顺便给冬梅也盛了一碗说:“既然来了,别客气,也吃一碗。”

    冬梅刚吃过饭,摆摆手说:“不吃,你们娘三个吃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郭兰英却呆呆的站在了桌子边上,默不作声。

    冬梅一愣,心想,这郭兰英怎么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她看了看端上来的三碗汤面,顿时傻了。

    白花花的几碗面,一滴油没有,一根菜没有,就是白开水里面加了些盐和辣椒煮的面。

    郭兰英坐了下来,端起来一碗面边吃边说:“万青不学好,在井队上跟人赌博,输光了半年的工资。”

    冬梅知道万青的智商相比常人,有些低下,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被同事连哄带骗,榨干了半年的工资。

    冬梅不由的在心里愤怒的骂了一句,这些人也太不是东西,难道不知道,他家一家四口,就靠万青一个人挣钱养家活口吗?

    冬梅安慰郭兰英说:“别难过,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输了,下次就不会再赌博了。今天卫国回来,还拿了点钱,我一会过去取上一百块钱给你拿过来。”

    郭兰英虽然非常需要钱,可是却不好意思的说:“这哪能行呢,你一家也要生活,把钱借给我了,你们靠什么生活。”

    冬梅解释说:“卫国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胡乱花钱,家里还有点闲钱,你就拿着用吧。”

    虽然那一碗白花花的汤面里,什么也没有,可是两个小孩万虹和万强却吃的很香,不仅吃完了面,还喝完了汤。

    人在饥饿的时候,再难吃的饭,都会很美味。

    冬梅言归正传,她这次来是要给郭兰英提供一条重要信息。

    她坐在郭兰英旁边,对正在吃饭的郭兰英说:“你想搬家到基地的技校院子不?”

    郭兰英用筷子挑起白面,吃着说:“肯定想么,住在基地,不仅出行方便,就是孩子学校也距离的近,什么都方便。”

    冬梅神秘的说:“我明天就搬家过去了。”

    听到冬梅要搬家,郭兰英羡慕的说:“要搬家到基地的楼房里面吗?”

    冬梅摇摇头说:“卫国哪里有那么好的命,搬家到大坡上面,技校院子里面,住铁皮房子。”

    郭兰英吃完了面,喝完了汤说:“只要住在基地院子,不要说住铁皮房子了,就是半山腰也划得来。”

    冬梅提醒郭兰英说:“既然能往技校院子里调铁皮房子,说明技校院子还有地方能住呢。”

    郭兰英瞬间眼睛亮了说:“还有地方,我也想搬过去。”

    说完话,郭兰英刚才激动的神情又低调了下来,说:“你家卫国是技术员,是干部,我家万青只是个工人,而且是最低等的井口工,没机会的。”

    冬梅压低声音告诉郭兰英说:“卫国也没有本事把家搬过去,他托了他的同学,饶里给办的。”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郭兰英,她想想说:“万青的叔叔万志,好像也有点权力,不知道托他,我们家能搬过去不。”

    冬梅鼓励郭兰英说:“试一试吧,说不定还能成的。孩子教育是最重要的事情。”

    郭兰英给两个吃完面的孩子,一人又盛了一碗,对冬梅说:“万青是指望不上了,我给叔叔写封信,求他看在万强和万虹教育的问题上,能不能给搬家过去。”

    郭兰英也是个说干就干的女人,收拾完碗筷,就拿起了纸和笔,给叔叔写起了信。

    信写好之后,她把信交给冬梅说:“明天你们搬家到基地后,就把这封信投到邮局。”

    冬梅点了点头,接过了信。

    刚要出门,又被郭兰英给叫住,郭兰英犹豫的说:“你听说了没有,有传说,单位会解决咱们八队人的住宿问题,两年之后,会在技校院子的东边,建造一批砖瓦房,把咱们全部搬过去。”

    冬梅点点头说:“这个我也听说了,但是两年后,咱们的小孩都上二年级了,而且技校的东边,听说是一片老乡的荒坟,建房不建房,还不一定呢,我们还是趁早吧。”

    冬梅是个急性子的人,凡事都比较着急,对于住房的事情也是非常的着急。

    郭兰英听从了冬梅的建议,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央求叔叔帮忙,搬到基地的技校院子,住铁皮房子。

    第二天一大早,涛涛上车走的时候,冬梅抚摸着涛涛的头说:“今天咱们家有可能搬家,你放了学,在学校门口等一阵子,如果爸爸过来接你,就证明已经搬家了,如果没有人过来接你,你就坐班车回来,听懂了没有。”

    涛涛上了车,推开车窗玻璃,对冬梅说:“知道了,妈妈,技校院子在哪里呢?”

    冬梅一边转头往回走,一边给涛涛说:“就在大坡上面呢。”

    下午放学,涛涛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等待。

    强强和唐唐在旁边呼喊涛涛道:“班车快来了,咱们去下面等吧,不然一会错过班车了,我们就回不去了。”

    涛涛用小手抚摸着小书包,看着远处一个无比大,柏油水泥混合大坡,对两个小伙伴说:“不知道我家搬过来了没有,我先等一会,你们先下去吧。”

    强强和唐唐和涛涛挥了挥手手说:“那我们先走了。”

    涛涛独自站在学校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等待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不见爸爸过来接他,他的心理很犹豫,发往八队的班车马上就要开了,可爸爸还没有过来,家到底是搬过来了,还是没有搬过来?

    该等着,还是去班车的地方,涛涛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思考了一会,涛涛起身,向着大坡上面的技校院子走去。

    涛涛顺着柏油路,不一会就抵达了大坡。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大坡,大坡之大,太超乎自己的想象,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来说,这大坡有点超出自己的行走范围。

    但是,他还是走上了大坡,爬了大概一半左右,累的满头大汉,再看看前面的路程,想想马上就要开动的班车,涛涛犹豫了。

    接着,他转身朝着班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卫国和冬梅,正在大坡上面的技校院子,铁皮房子里面,忙活着收拾东西。

    冬梅老早就催促卫国去学校接孩子,自己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可是,慢性子的卫国却一点也不着急,他说:“我时间算的很准,你不用催促我。”

    急性子的冬梅,面对慢性子的卫国,心里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涛涛不一会就走到了班车的地方。

    而这时的卫国,才起身朝着大坡走去,准备接放学的涛涛回新家。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技校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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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卫国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镂空。

    卫国不由的问自己,为什么每次计算的时间,都要比实际晚一点,难道自己真的是那种拖拉的人?

    虽然冬梅无数次说过卫国性子慢,拖拉,耽误事,还为这个和卫国吵过架,可卫国仍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到学校没人,他知道涛涛去了班车的地方,于是忙朝着班车飞奔而去。

    这时的班车已经发动,开始缓缓的开动。

    九十年代初期的轿子车,不像现在的车,一开动就能马上走,那时候的车启动后,需要先慢慢的磨合一下,然后才开始慢慢的起速。

    坐在车上的涛涛,心理非常的忐忑,如果家搬走了,自己回去后,面对空空的家,该住到什么地方?

    可是,爸爸没有来接自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车开始加速的那一瞬间,卫国终于赶到了。

    他大步流星的朝班车追去,足足追了两百米,才追上班车,把涛涛找了下来。

    涛涛一路跟着爸爸,蹦蹦跳跳的上了大坡。

    到了技校院子,涛涛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

    所谓的技校,其实就是一栋三层高的,破破旧旧的楼房,它对面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摆着更加破旧的铁皮房子,而那些铁皮房子就是所有工人们安居乐业的家。

    卫国带着涛涛,走到了一个绿色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房子跟前,用手指了指说:“涛娃子,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涛涛兴奋的冲了进去,这是一个十几平米大的铁皮房子,墙壁是铁皮的,地板也是铁皮的,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

    偌大的铁皮房子,从中间挂了一个比较大的门帘隔开。

    门帘两边,左边支着两张床,一张大床,一张小床,算是卧室,右边放着一个小桌子,三四个小凳子,还有一个液化气罐,锅碗瓢盆,这就是厨房。

    铁皮房子虽然小,可大家充分利用了铁皮房子的每一寸地方。

    此时的冬梅,正张罗着做饭,有了新家,她高兴不已,决定给孩子们做他们最爱吃的臊子面。

    而娜娜更是兴奋的在床上跳来跳去,庆祝新家的落成。

    晚上,睡在一张小床上的两个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冬梅却躺在卫国的怀里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兴奋,也许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

    虽然这个铁皮房子外形很破,且空间狭小,可相比以前住的地窝子,和洗澡堂,还是强了许多。

    冬梅在卫国怀里撒娇的说:“能搬到基地住真好。”

    卫国点点头:“是啊,还算老天有眼啊。”

    冬梅说:“住到了基地里面,孩子上学近了,我平时去买菜,给孩子们做饭也方便了,听说基地里还有单位的供销社,不仅卖米面油,还卖女士的衣服,听说还挺漂亮的?”

    冬梅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是论年龄,他只是个三十一岁的年轻女人,那种爱美之心,仍然时不时的从那颗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显现出来。

    卫国点点头说:“是啊,里面很大,什么卖的都有,你有空了,可以过去逛逛。”

    冬梅内心的高兴,喜于言表,她笑着说:”住到基地就是方便了许多。”

    铁皮房子没有窗子,每到晚上,关了门,熄了灯,整个空间漆烟无比,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卫国看着漆烟无比的空间,打趣的说:”可是有一件事就不方便了。”

    冬梅纳闷的问卫国道:”基地院子这么好的,铁皮房子这么好的,还有什么事情不方便。”

    卫国害羞的说:”还有什么事,那事呗。”

    冬梅心领神会说:”既然不方便,那就忍着。”

    本来就不结实的双人钢丝床,一摇就咯吱咯吱响,再加上铁皮地板的咯吱声,如果发生那事的话,非产生共鸣和共震不可,甚至会把两个孩子从睡梦中吵醒来。

    冬梅迅速转移话题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卫国想了想说:“是啊,从新疆到陇东,距离关中八百里秦川,是越来越近了啊。”

    冬梅奢望的想,要是有一天能住上楼房,而且是带阳台的那种楼房该多好啊。

    卫国安慰冬梅说:“也许有一天会吧。”

    说完这句话,卫国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违心的给冬梅没有盼头的期望,到时候如果实现不了,会不会打击到冬梅。

    他知道,按照现在的资历和积分排名,怕到了五十岁也住不上楼房。

    冬梅活跃的思维更进了一步,他说:“要是我们能住上那种,三室一厅,而且带厕所的楼房,就此生无憾了。”

    话毕,冬梅顿了顿,接着说:“不行,房间里不能要厕所,臭死人。”

    卫国反驳冬梅说:“臭也只有我们这里臭,人家北京上海的厕所根本就不臭。”

    冬梅无法理解,她诧异的说:“厕所是人排泄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臭呢?”

    作为我们现在人,当然觉得厕所不臭很正常,可是作为一个九十年代初的妇女,没有见过抽水马桶的乡下妇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不臭的厕所,这太不符合逻辑,太不符合常理。

    卫国说:“真不臭,你还不相信。”

    冬梅说:“打死我也相信不了。”

    这天,正在铁皮房子里午休的冬梅,突然听到了院子里一阵吊车的轰鸣声,吵的无法入睡。

    铁皮房子,除了冬凉夏热之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一点也不隔音。

    院子里住的都是些年轻的夫妇,有时候,夜深人静,往往会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冬梅总怕这些不和谐的声音被自己的两个孩子听见。

    有时候,她会准备纸团,如果半夜里那声音比较大,就会趁着孩子睡着,把纸团塞进孩子的耳朵里面。

    冬梅从午休的床上爬了起来,走出铁皮房子,看到技校院子后面,一辆吊车正吊着一件泛黄的铁皮房子,她心想该不会是万青和郭兰英夫妇搬家过来了?

    在那个没有手机和qq,**的年代,一旦分别,是很难联系的。

    穿着拖鞋的冬梅,顾不得换鞋,忙赶了过去。

    要知道,自从搬家到技校院子后,她就没有了朋友,在卫国上班走之后,时不时的感觉到了那种孤寂。

    冬梅刚走出去两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人给她招手。

    她忙定睛一看,正是郭兰英领着两个孩子。

    冬梅喜出望外,忙过去邀请万青和郭兰英夫妇来家里吃饭。

    俗语说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细细想来是很有道理的。

    当初冬梅卫国夫妇落魄,万青郭兰英夫妇帮助了他们,这下又轮到万青郭兰英夫妇没有着落,冬梅热情的招待他们了。

    冬梅给他们做了拿手的臊子面。

    臊子面是关中的名吃,以汤红油旺而赏心悦目。

    它的汤里加入木耳,豆腐,鸡蛋,黄花菜,韭菜,辣椒等,并伴以肉丁。

    在九十年代,物质匮乏的西北地区,堪称美味中的绝品。

    臊子面虽然好吃,可是万青和郭兰英夫妇出于礼貌,一人只吃了两碗,就放下了筷子。

    可是两个孩子万强和万虹,却像饿狼一样,一人吃了三碗,还要吃,郭兰英档都挡不住。

    郭兰英气愤的骂孩子道:“像没吃过啥一样,丢人现眼,你们就好好的这样。”

    强强一边吃着臊子面,一边反驳妈妈说:“这面多好吃的,还有肉,还有鸡蛋,不像咱家的饭,一滴油都没有,难吃死了。”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郭兰英的痛处,她批评孩子道:“人家涛涛爸是技术员,是干部,你爸是普通工人,咱家能和人比嘛?好了,这碗吃了,不要再吃了。”

    旁边的冬梅听了之后,也很心酸,忙劝郭兰英道:“孩子正在长身体,你别拦着孩子,让孩子多吃。”

    万强和万虹吃完了面,喝完了汤,心满意足的揉揉肚子说:“太好吃了,真想天天都吃这么好吃的饭。”

    中午,涛涛回来,看到强强和虹虹后,也高兴异常,又有了放学后的玩伴。

    没过几天,唐唐家也搬了过来,这样,三个好伙伴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时光似箭,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

    涛涛马上就要升学进入二年级,而妹妹娜娜也报名上了学前班。

    那个时候,所有的单职工为了省钱,都不送孩子去上幼儿园,而是直接进学前班,再升入一年级。

    涛涛是个爱学习,干什么都比较快的孩子,冬梅觉得涛涛随了自己,可是娜娜就不一样了,干什么都很慢,而且还不太爱学习。

    冬梅惆怅的想,娜娜的慢,肯定是随了卫国,不然她也会像自己一样风风火火。

    这天,像往常一样,冬梅给娜娜穿好衣服,吃了早饭,把娜娜送出技校院子,送到了大坡边上。

    她对娜娜说:“你好好去上学,妈妈回家了。”

    娜娜非常乖的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的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冬梅放心的回到了家。

    可是刚坐下来,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冬梅忙问:“娜娜,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又回来了?”

    娜娜摸摸肚子,委屈的说:“妈妈,我还没有吃饱,我还想再吃个馒头。”

    冬梅摇摇头,给娜娜取下了书包,卸下围巾,从锅里拿出了一个馒头递给了娜娜。

    娜娜接过馒头,掰开,加了些辣子,然后又给辣子上面撒了些碘盐,高兴的吃了起来。

    冬梅再次把娜娜送到了大坡口,对她说:“这下吃饱了,就好好去上学。”

    娜娜非常乖的点点头说:“妈妈,我知道了。”

    不放心的冬梅站在大坡口,看到娜娜走远了,这才放心的回到了家。

    回到家的冬梅便开始洗两个孩子的衣服,没想刚洗到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冬梅的眼前。

    冬梅又惊又讶的看着娜娜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娜娜委屈的说:”我刚走到学校,发现有点冷,我还想再穿件衣服。”

    冬梅把手从水盆里拿出来,在围裙上擦拭了下,然后从床头找出了一件外套,给娜娜套在了身上。

    全家人的衣服非常的少,一人基本也就两身衣服,能换洗的开就行,所以家里也没有专门放衣服的箱子,便把所有的衣服叠好,放在了床头。

    娜娜穿好衣服后,冬梅再次把娜娜送到了大坡口,然后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这次好好去上学,要是再回来的话,小心我揍你。”

    没有办法的冬梅,只能使出了杀手锏。

    娜娜吓的赶紧说:”妈妈,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回来了。”

    冬梅一脸的无奈,哭笑不得说:”不是让你再也不要回来了,是让你放学了再回来,没有放学就不要回来。”

    冬梅洗完了衣服,开始张罗着做饭,今天他准备改善改善两个孩子的伙食,作顿米饭。

    就在米饭蒸到锅里,刚要拧开液化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冬梅的面前。
章节目录 第42章 偷钱的唐唐
    冬梅转身,看到背着书包的娜娜又回来了,不由的怒火中烧。

    进门后,娜娜更是像一只惊恐的小鸟,蜷缩在墙角。

    冬梅站了起来,朝娜娜走了过去,心想太不听话,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娜娜不可。

    可是,还没等冬梅出手,娜娜却主动哭了起来。

    冬梅训斥娜娜道:“不好好上学,不好好念书,还有脸哭?”

    娜娜双手抓着衣角,委屈的说:“老师让我回来的。”

    冬梅气愤的举起了手,准备照着娜娜的屁股给上一巴掌,骂道:“不想上学就不想上学,还撒谎,看我不收拾你。”

    娜娜把脖子缩了起来,两只手放在头上,恐惧的看着妈妈说:“老师排座位,按照男生女生排,轮到我了,老师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了半天,我告诉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孩,还女孩,老师就让我回来问问你,妈妈,我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听到这话,刚才还怒火中烧的冬梅,不由的被逗的笑了出来。

    她看看娜娜的样子,留着男孩的发型,穿着哥哥退下来的男孩衣服,脚上穿着涛涛穿过的黑布鞋,难怪老师分辨不出来。

    冬梅忍住笑,摸着娜娜的头说:“你是女孩,记住了。现在是小女孩,将来长大了要变成大姑娘的。”

    娜娜点点头说:“妈妈,我知道了。”

    说完,娜娜蹦蹦跳跳的出了家门,还不忘回头给妈妈说:“妈妈,再见。”

    冬梅看着远去的娜娜,娇小的背影,自责道,又差一点错打了孩子,可自己这臭脾气,急性子,总是忍不住要打孩子,她摸着胸口,告诫自己,以后可要慢慢改掉打孩子的这个坏毛病。

    一天,早上的第三节课,下课铃声响了。

    从二年级八班走出来的涛涛,径直去了学前班平房。

    在基地子校里面,除了学前班是四间普通的平房外,其他年级的教室,都位于两栋五层楼高的楼房上。

    涛涛是“奉命”去查看娜娜的。

    他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数转告给妈妈。

    涛涛来到了学前班四班的门前,站在窗户外,盯着教室里面看。

    此时的学前班四班,有一半的孩子坐在教室里,一半的孩子在教室外不大的空地上玩耍。

    涛涛找遍了教室,和教室前的空地,也没有发现娜娜的踪迹。

    涛涛不由的心想,娜娜该不会上课到一半,又跑回家了吧。

    突然,从远处疯跑过来三个的孩子的身影,进入了涛涛的眼帘,他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妹妹,在追赶着两个小男孩打闹。

    不一会,娜娜就追上了两个小男孩,两只手分别抓着两个小男孩的衣领和袖口。

    而两个小男孩一边作揖,一边鞠躬的对娜娜说:“老大,饶命,我们实在跑不过你啊。”

    看到此情此景,涛涛赶紧跑了过去,他以为自己的妹妹受到了欺负。

    二年级的孩子相对于学前班的孩子,还是要高大很多的。

    两个小男孩看到个子很高的涛涛走了过来,忙冲着涛涛喊:“大哥哥,快快救救我们啊,这个小女孩要打我们。”

    这时,娜娜也回过了头,看着涛涛,惊讶的说:“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她就松开了两个小男孩。

    两个小男孩看到娜娜喊哥哥,哧溜一下就跑开了。

    涛涛惊讶的问娜娜道:“娜娜,到底是他们在欺负你,还是你在欺负他们?”

    娜娜笑笑说:“没有谁欺负谁啊,我们在闹着玩。”

    涛涛虽然是个二年级的孩子,可是他已经能分辨的出来,男孩该玩什么,女孩该玩什么,于是他反问娜娜道:“别的女孩子都在玩跳皮筋,丢沙包,编花篮,你为什么不玩那个?”

    娜娜开心的说:“我不喜欢玩那些啊,我就喜欢和男孩子玩打闹的游戏。”

    上课铃声响了,临别的时候,涛涛还不忘对娜娜说:“要是有人欺负你,过来告诉我,我收拾他,记住我在二年级八班。”

    娜娜往教室跑着说:“知道了,哥哥再见。”

    涛涛一边往教室走,心里一边想,身为女孩的妹妹,不玩些女孩的游戏,天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这怎么行,必须把这个严重的问题,如实反映给妈妈不可。

    回到教室的涛涛,看到班主任李老师,严肃的站在讲台上。

    涛涛忙打了一声报告,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涛涛小声的问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强强道:“强强,第四节课,不是看图说话吗?怎么班主任李老师进来了?”

    强强交头接耳的告诉涛涛道:“学习委员小琴的十块钱丢了,肯定是咱们班的某个人偷的,李老师过来检查。”

    李老师威严的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教鞭,严肃的对二年级八班的所有同学说:“小琴的父母是双职工,爸爸妈妈都在野外一线上班,留小琴一个人在家,这十块钱,可是他一个礼拜的伙食费。”

    听到这里,全班同学,都把目光投向了可怜小琴,而小琴正趴在课桌上抽泣。

    李老师拿着教鞭,在讲台上使劲拍打了一下说:“要是那位同学“捡到”了,现在交上来也不迟,不然,我们可要联系学校保安,对班级里的几个“重点同学”进行搜身,要是抓人赃俱获了,可就不是简单的处理了。”

    说完话,李老师,绕着班级里的四十个同学,转了一圈。

    转到唐唐的时候,她故意停了下来,使劲的盯着唐唐看。

    可是,唐唐丝毫反应也没有,表情非常的平静。

    唐唐从小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平时同学们要是丢了铅笔或者橡皮,都会在他的文具盒里面找到。

    于是,不自然的,李老师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唐唐的身上。

    等了半天,班级里依然没有反应,于是李老师动真格了,她叫来了学校的保安张大爷。

    随即,唐唐被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叫到了讲台上。

    李老师和张大爷问唐唐道:“你拿没拿小琴的十块钱?”

    唐唐表情平静,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没有拿。”

    张大爷不客气的说:“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要是拿了,被我们搜到,就准备叫家长,然后在全校同学面前做检查。”

    唐唐依旧表情淡定的摇摇头。

    这时,坐在下面的强强小声的问涛涛道:“涛涛,你说这十块钱,是不是唐唐拿的。”

    涛涛是个胆小的孩子,看到保安张大爷这阵势,他连忙双手被在后背,坐的端直,对强强说:“我也不知道。”

    而强强却说:“我猜八成是唐唐拿的,你忘了,咱们在八队的时候,他还偷自己父母的钱了。”

    这时,讲台上,保安张大爷,已经开始对重点嫌疑人唐唐搜身。

    在那个时代,十块钱对于一个二年级的孩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张大爷把唐唐里三层,外三层,搜了个遍,甚至让他脱了鞋,最后把他带到男厕所,检查了裤衩,可是依旧没有发现小琴丢失的那十块钱。

    随着下课铃声的敲响,唐唐这个重点嫌疑人被“无罪释放”。

    回到家的涛涛,把妹妹和男孩子玩,不和女孩子玩的情况,如数告诉了冬梅。

    冬梅看着眼前这个留着假小子发型,有些顽皮的娜娜,再看看左边这个文弱的清秀的涛涛,不由的内心里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要是涛涛生下来是个女孩,娜娜生下来是个男孩,就好了。

    作为母亲,冬梅的眼光还是雪亮的,在若干年后的高考,娜娜选择了理科,考取了一所理工类大学,而涛涛选择了文科,考取了一所文科类院校。

    放学后,涛涛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专心致志的写,而且很快就写完了作业。

    和涛涛刚好相反,娜娜把作业扔到一边,先是玩,等玩够了,才想起来写作业,而且写作业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往往都是拖到深更半夜,才写完所有作业。

    冬梅看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不由的想,同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孩子,怎么反差这么大。

    涛涛上学和学习从来没有让冬梅操过心,他总是自觉的完成作业,考试成绩也中等偏上,可是娜娜的学习却让冬梅无尽的操心,操心她上学迟到,操心她上课不认真听见,操心她写不完家庭作业等等。

    写完作业的涛涛正在监督妹妹写作业,突然听见门口有两个人叫他。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是强强的声音,一个是涛涛的声音。

    涛涛想,反正自己也写完作业了,至于娜娜嘛,反正她很慢,就让她慢慢的写吧,于是跟两个小伙伴出去玩耍。

    涛涛走在后面,两个小伙伴走在前面,不知不觉,三人就来到了一个小商店门前。

    面对小商店里面好吃的小零食,涛涛早已垂涎三尺,可是从来都没有零花钱的涛涛不敢多想,赶忙绕开小商店。

    这时,唐唐突然叫住了涛涛,神秘的从口袋里面拿出了十元钱,在涛涛面前炫耀了一圈。

    涛涛大惊,心想这该不会是小琴的十元钱吧,可是保安王大爷已经搜过他的身了啊,唐唐怎还会有这十元钱。
章节目录 第43章 母爱的伟大
    原来,唐唐的鞋底破了个窟窿,他把偷小琴的那十元钱,揉成一个小团,塞到了鞋底的破窟窿里,怪不得保安张大爷是怎找,也找不到。

    涛涛和强强看到唐唐手里挥舞的十元钱,彼此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心知肚明这十元钱是唐唐怎么来的。

    可是,面对唐唐用这十元钱从商店里买的干吃面,冰冻果汁,辣条,果丹皮,无花果,跳跳糖,金币巧克力,杏肉,扑扑星等等小零食,两人小孩最终没有经受的住糖衣炮弹的袭击,选择了沉默。

    三个小伙伴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狼吞虎咽的解决掉了这些零食。

    对涛涛来说,唐唐买的这些零食,好多都是自己见过,但是从来没有吃过的零食,今天算是长这么大以来,吃零食最奢侈的一次。

    解决掉了零食,唐唐数了数手里的钱,还有好多,于是唐唐决定去夜市摊子上吃羊肉串。

    在那个很少吃肉的年代,吃羊肉串,对几个孩子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听到唐唐要带他们去吃羊肉串,涛涛和强强果断的答应了。

    一路上连吃羊肉串,带喝饮料,直到把肚子吃涨,终于解决掉了那十元钱。

    在回家的路上,唐唐郑重其事的对二位伙伴说:“今天我们吃了这么多东西,但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说完,唐唐用眼睛会意的瞟了瞟涛涛和强强。

    拿了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嘴软,两个小伙伴明白了唐唐的意思,都笑着给唐唐保证,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涛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时间了。

    冬梅早早就在门口等候。

    她见涛涛回来了,忙问他:“让你在监督妹妹写作业,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涛涛抹抹嘴上吃羊肉串留下的油渍说:“出去玩捉迷藏去了。”

    冬梅看着涛涛嘴角的油渍,再看看涛涛鬼鬼祟祟的眼神,觉得这小子肯定心里有鬼,于是追问他道:“和谁玩捉迷藏了?”

    涛涛走进屋子,看到妹妹娜娜仍旧在写作业,便朝她做了个鬼脸,小嘲笑了一下她,然后回答母亲的话道:“就和院子里的几个小朋友了。”

    冬梅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下来一块毛巾递给涛涛说:“玩捉迷藏怎么玩的满嘴是油,掉到油缸里面了吗?”

    涛涛接过毛巾,抹了抹嘴,发现果然嘴很油,露出了破绽的涛涛,赶忙转移话题到娜娜身上说:“妈妈,今天我在学校监督娜娜的时候,发现娜娜不和女同学玩,专和男同学玩,而且互相打闹。”

    听见哥哥给妈妈告状,正写作业的娜娜马上转过头来,用眼睛瞪着哥哥看,给人一种目光就能杀死人的感觉。

    冬梅没有理会涛涛的转移话题,继续追问道:“老实交代,出去吃什么了,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偷我口袋里的钱了?”

    听到偷妈妈的钱,涛涛急了,他知道如果妈妈认定自己偷钱,那一定是要挨打的,他赶忙解释说:“不是我偷的,是糖唐唐偷的。”

    听到偷钱,冬梅马上火了,问道:“唐唐怎么能进咱家,偷我口袋里的钱,是不是你把我的钱偷出去给唐唐的。”

    一听被妈妈误解成这样,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啊,涛涛干脆如实道来:“唐唐偷了我们班女生小琴的十元钱,然后请我和强强吃零食,吃羊肉串,喝饮料。”

    说完话,涛涛想着,只要把事情说清楚,把责任全部推到唐唐身上,自己就安全了,绝对不会挨打。

    正当涛涛放松下来的时候,冬梅一把揪起涛涛的衣服,就是一顿家法,一边打一边说:“他偷钱了,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师,还跟他一起花赃款,你知道,你这就是同流合污,小时候不矫正你这种小偷小摸的习惯,将来长大了就是大偷大摸了……”

    涛涛被妈妈打的哇哇直哭,旁边写作业的娜娜看到妈妈在打哥哥,赶忙乖乖的写起了作业,顺便幸灾乐祸的朝正在哭的涛涛得意的一笑,心说让你在妈妈面前告我的状,挨打了吧,活该。

    打完了涛涛,冬梅觉得小孩子偷钱是一件大事,不能就这样姑息,否则会害了孩子一辈子,于是她决定去唐唐家,把唐唐偷钱的事情,告诉唐唐父母。

    而此时的唐唐,正吃饱喝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小人书,他觉得自己今天偷钱的事情简直作的天衣无缝,没有人会知道,至于两个小伙伴,那更不用说,绝对的守口如瓶。

    正当唐唐优哉游哉的时候,冬梅冲了进来,把唐唐偷钱和涛涛强强一起花“赃款”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唐唐爸妈。

    可是出乎冬梅意料之外的是,唐唐爸妈并不觉得这是个事,觉得小孩子嘛,犯错误是很正常的,便口头教育了唐唐。(这为唐唐十八年后犯更大的错误埋下了隐患)。

    从唐唐家出来,冬梅又去了强强家,和冬梅的教育方式一样,郭兰英在知道了之后,暴揍了一顿强强,给他了个记性,让他知道怎么样做人,才是正确的。

    第二天,唐唐的父母,领着唐唐去学校,还给了小琴那十元钱,并当面给小琴道歉。

    本来学校是准备给唐唐处分的,但看在唐唐父母恳切的面上,批评教育了唐唐。

    秋去冬来,白雪漫漫。

    陇东的冬天是很寒冷的,冬梅带着放了寒假的涛涛和娜娜,在基地对面的柏油路上等待从陇东发省城的长途汽车。

    自从搬家到了基地的技校院子之后,冬梅和卫国觉得有房子了,家也稳定了,可以安居乐业,便决定从今年开始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过年,一来看望自己年迈的父母,二来让孩子们不要忘本,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为了节省旅途的费用,卫国决定单位放假后,坐单位的顺车到省城,然后从省城再回老家。

    由于单位的顺车异常拥挤,且不允许家属乘坐,冬梅只能单独带着孩子在基地的门口等待长途车。

    那个年代的交通信息极不发达,冬梅并不知道从陇东发省城的车要几点经过基地门口,所以她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站在路边,期待着长途车的快点到来。

    在那个没有羽绒服的年代,大人和小孩都穿着棉袄棉裤,棉鞋,棉帽子。

    棉袄棉裤可以保暖,可是手工制作的千层底棉布鞋就不行了。

    地面的冰冷透过布鞋的千层底一点点的渗透上来,直到抵达人的脚底。

    冬梅领着孩子,已经在柏油路上,漫无目的的等待了三个多小时,可是长途车依然还不来。

    冬梅脚下的棉鞋早已冻透,两只脚冰凉冰凉。

    大人尚且能忍,可是孩子就不行了,涛涛和娜娜脚上的棉鞋在寒冷的地面早已失去了保暖的功能。

    棉布鞋的千层底如冰面一样冷,两个孩子踱着脚丫子,边走边哭。

    身为母亲的冬梅看着被冻哭的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鞋叫旅游鞋,它的鞋底厚,而且是塑料的,里面还有海绵,绝对暖和,可是她买不起,他只能蹲下来,把两个孩子楼在怀里,期待着长途汽车快点过来。

    直到两个孩子的眼泪在脸上干成泪痕,长途汽车终于抵达。

    冬梅拎着两个大包,拖着两个孩子,挤上了长途车。

    冬梅在买了一张全票和一张半票之后,终于坐在了位置上。

    那个时代的长途汽车里根本没有暖气,而且密封也不好,相比外面的寒冷,车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了车,两个孩子依然被冻的瑟瑟发抖,娜娜再一次因为脚被冻的受不了而哭了起来。

    冬梅在座椅上往下坐了坐,挺了挺肚子,然后解开了棉袄的纽扣,拉开棉袄里面的衣服,露出了温暖的肚皮。

    她脱下了娜娜的鞋和涛涛的鞋,把两个孩子冰凉的脚丫子,埋在了自己温暖的肚皮上,给孩子取暖。

    此时的冬梅,只感觉孩子的脚如同铁块一样冰,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温暖可以融化孩子的寒冷。

    慢慢的,两个孩子的脚恢复了温度,娜娜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涛涛也靠在旁边的坐位上睡着了。

    路途的颠簸,整整走了一天时间才到省城。

    省城,天色已黑,母子三人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吃饭和住宿。

    省城的面馆都太贵,冬梅只能从包里掏出冰凉的馒头分给大家,一人一个,边走边吃。

    虽然干馒头没有任何味道,可是在饥肠辘辘的孩子口里,它却是别样的美味。

    住宿的地方倒是很多,可是在选择上,冬梅却犯了难。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不停有人过来搭讪,问住宿否,并且免费提供脸盆和热水。

    可是,由于当时的社会治安并不是太好,再加上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小孩,安全成了冬梅首要考虑的问题,然后才是价钱。

    遇见面善的人了,招待所太贵,冬梅不肯住。

    遇见便宜的招待所了,冬梅又看人不像好人,犹豫来犹豫去很难抉择。

    这时,冬梅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卫国,他要是在身边就好了,不论是什么样的招待所,有一个男人在身边,至少不会为孩子的安全考虑。

    可是,卫国却坐单位的顺车走了。

    在那个没有手机,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冬梅想知道此时此刻卫国是在单位,还是在老家,还是跟自己一样在回家的中转站省城,她都无法知道。

    冬梅带着孩子,在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省城街头徘徊者,走累了她就带着孩子坐在马路边上的水泥台阶上休息。

    坐在冬梅旁边的娜娜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有着玻璃门,装潢很考究的宾馆对冬梅说:“妈妈,你看,那里有个房子,我们过去睡在那里面。”

    冬梅顺着娜娜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闪耀着彩色灯的宾馆,她摇摇头,对娜娜说:“那个不是咱们住的,咱们住不起。”

    听了妈妈的话,娜娜委屈的坐了下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她跟着妈妈在省城的街头徘徊了好久了,自己的两个小短腿都走累了,可是妈妈还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

    倒是涛涛机灵,他看见了远处一个非常简陋,而且非常破烂的招待所,拉着冬梅说:“妈妈,你看,对面有个招待所,咱们去住吧。”

    冬梅放眼望去,果然在不远处有一个招待所,看似很破旧,冬梅拎着包,拉着孩子,一边往过走,一边想,这个招待所应该不贵吧,希望安全。
章节目录 第44章 回到老家
    招待所登记室里,坐着一位慈祥的老大妈,看到冬梅孤儿寡母的一行三个人过来,忙迎了出去问道:“住宿吗?”

    冬梅大体上看了看老大妈,觉得她不像个坏人,于是点点头道:“住宿呢,多少钱一晚上。”

    老大妈打量了下冬梅,然后说:“那看你是要住标间,还是要住普间了。”

    冬梅放下了拎着的大包,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道:“反正是最便宜的一间就行了。”

    老大妈闻言,把冬梅和孩子领到了一个楼梯下,然后指了指楼梯下的房子道:“这间就是最便宜的了,看你住不住。”

    冬梅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虽然这间房子的天花板是楼梯,楼梯上有人走动的话,便可听见咚咚的声音,但房子里还算比较干净,电壶,脸盆,床单被罩,尿盆一应俱全。

    最主要的是,这间房子是在这家招待里最亮堂的地方,周围还不停的有房客走来走去,算是比较安全的一间房子了。

    冬梅点点头道:“能行,我住呢,请问这里住一晚上多少钱?”

    老大妈简单的登记了下,然后说:“本来是五块钱,不过看你挺朴素的,应该是从乡下来的,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就给三块钱算了。”

    冬梅忙付了钱,给老大妈道了谢之后,住了进去。

    她反锁了门,还不放心,又找了个凳子,顶了上去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屁股坐在床上的冬梅,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安顿下来了。

    冬梅给两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热水之后,就开始铺床。

    让冬梅喜出望外的是,这三块钱一晚上的招待所里竟然还提供电褥子,这真是她没有想到的。

    虽然屋子里寒冷,可是喝了热水,钻进有着电褥子的被窝,还是温暖了许多。

    熄了灯之后,两个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是冬梅却半睡半醒,时刻保持着保护孩子的那种母性的警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冬梅就叫醒了两个熟睡的孩子。

    从省城发老家的车不多,冬梅必须早早过去,以免错过仅有的几辆车长途车。

    涛涛很听话,听到妈妈的话,立马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他一边穿棉裤,一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这种颤抖是来自寒冷,还是来自孩子出门在外的警觉。

    可娜娜却叫不起来,冬梅只能给沉睡中的娜娜穿着衣服,直到把她穿醒来为止。

    走出房门的时候,冬梅看着眼前的两个大包就开始头疼。

    这两个大包都是卫国准备的,本来卫准备自己提回老家的,可是由于临时的变动,只能换成冬梅来提。

    这两个大包里都装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帆布,棕绳,工鞋,这些冬梅尚且能理解,带回老家后还能派上些用场。

    让冬梅搞不懂的就是,这包里还装着许多的薄铁皮,冬梅是左思右想,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些东西的用途,他实在想不通卫国把这么死重死重的东西,千里迢迢的带回家干什么。

    走在省城的街头,天也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是来来回回。

    冬梅肚子拎着两个大包,生怕孩子走丢,便让娜娜抓着自己的右边衣服角,让涛涛抓着左边包的系带,再让涛涛抓着妹妹的另一只手,这样便是双保险。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公交站牌,可是冬梅却不会看公交站牌,分不清来和回。

    没法,她只能看到有公交车过来,就冲到门口问司机道:“师傅,这车去不去玉祥门。”

    那个时候的公交车还是那种特别长的电车,冬梅不知道问了多少个公交车,终于寻见了一趟去玉祥门的公交车。

    冬梅像一个男人一样,先把两个大包提到车门口,然后左手甩一个,右手甩一个,分别甩到车上,再抱起娜娜,拉着涛涛,跑上公交车。

    公交车上的乘客,看到冬梅彪悍的样子,都很是惊讶。

    从玉祥门坐长途汽车到县上,再从县上到“三线”这个三岔路口,终于距离老家的村子一步之遥了。

    可是,接下来的路途却只有土路,没有通车,只能靠步行才可以到达。

    地上的积雪很厚,冬梅提着两个大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行走,而两个孩子如跟屁虫一样跟在冬梅的后面,蹒跚着走路。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由于两个大包实在太重,冬梅提的双腿发软,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又没有人,她只能找来一个长棍子,把稍轻的大包右手提着,稍重的大包和涛涛抬上。

    涛涛抬棍子的长处,自己抬棍子短处,这样不会太累着涛涛。

    走了一路,涛涛竟然没有叫一声苦和累。

    冬梅看着涛涛坚毅的表情,心说到底是男孩,关键时刻能替母亲分担一些,怪不得农村都要生个男孩,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是过了一会,冬梅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理论,在农村,相比男孩来说,女孩普遍都比对父母孝顺,而且贴心,男孩将来都是跟着丈母娘跑的,只有女孩才最可靠。

    终于抵达了家门口,面对熟悉的头门,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平房,冬梅感慨万千,到底是生自己养自己的家乡,连空气都觉得清新无比,安全感和踏实感也环绕四周。

    卫国爸妈听到开门声,从前院房子走出来,当看到两个孙子的时候,卫国妈激动的哭了起来。

    卫国妈想孙子想的心切,天天站在村口盼,期盼着有一天两个孙子可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冬梅真是恨透了这两个大包,差点没把人累死,秋后一定要和卫国算账。

    可是从卫国妈口中得知,卫国还竟然还没有到家。

    冬梅纳闷了,卫国比自己走的早,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可是凑巧的是,冬梅下午到的家,卫国当天晚上就到家了。

    两人不聊不知道,一聊才知道,就在冬梅抵达省城的同时,卫国也抵达了省城,而且先后在玉祥门坐的车。

    可是由于当时没有手机,无法联系到对方,更无法知道对方的信息,就这样在同一个城市,却彼此错过。

    冬梅叹了口气,心理假想道:“要是你抱个电话,我也抱个电话就好了,那样咱们就知道彼此在哪里了。”

    卫国嘲笑冬梅在天方夜谭:“电话又不是对讲机,电话都要有电话线呢,你抱个电话到处走,我抱个电话到处走,你想可能吗?”

    冬梅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天马行空,就算未来也实现不了。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人们很难想象十几年后手机的普及,通讯的便利。

    知道冬梅一家子回来了,村子的熟人都过来卫国家看望。

    雪莺领着伟伟,惠霞领着少君,一时间卫国家热闹非凡。

    而涛涛穿梭在人群中玩的不亦乐乎,可是他和大家交流起来却不说老家的方言,而是说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

    大家齐口夸赞涛涛现在是城里人了,说话口音好听的很。

    而娜娜也跟着哥哥的样子学,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当大家都以为兄妹两忘记或者不会说方言的时候,却发现兄妹两和冬梅卫国交流的时候,说着一口流利的方言。

    面对孩子一会说普通话,一会说方言,冬梅也是醉了。

    等大家散了之后,她好好的教训了涛涛和娜娜一顿。

    冬梅把涛涛和娜娜叫到了跟前,问他:“你会说方言不?”

    涛涛说:“会啊。”

    冬梅问:“那你为什么要和大家说话用普通话?”

    涛涛说:“因为普通话好表达,方言有些词表达不出来。”

    冬梅点点头道:“那好,那你以后和我跟你爸爸说话,也用普通话,不许用方言。”

    涛涛难为情的挠挠后脑勺说:“我和你跟爸爸说惯了咱老家的方言,改说普通话的话,说不出口啊。”

    听到哥哥的话,站在一旁的娜娜笑的合不拢嘴。

    冬梅指了娜娜一下说:“不要嘲笑别人,还有你,为什么也和大家说普通话?”

    娜娜委屈的说:“哥哥说普通话,我就说普通话,哥哥说方言,我就说方言。”

    听到娜娜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涛涛瞟了娜娜一眼说道:“别跟我学,跟屁虫。”

    冬梅转过头来对涛涛说:“你要说普通话,就和所有人都说普通话,包括你的爷爷奶奶,你要说方言,就和所有人说方言,不要一会方言,一会普通话的,听见了没有。”

    涛涛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卫国神秘的打开了冬梅提回来的那个大包,从里面一件一件的往出拿着东西。

    卫国拿出了帆布,冬梅问他拿帆布做什么,卫国说老家过事的时候,搭棚,帆布很能派上用场。

    卫国又拿出了棕绳,冬梅问他拿这个做什么?

    卫国说老家地里拉车,吊玉米棒子等等,都很需要棕绳的。

    冬梅诧异的看着卫国道:“你就好好拿公家的东西,损公肥私,孩子就在你面前呢,你就这样树立坏榜样。”

    卫国委屈的道:“你没看我拿回来的都是些破旧的东西,帆布是单位不要的了,棕绳是单位用过的,这可都是从钻井队的垃圾坑里检出来的。”

    最后,卫国从包里拿出了好些铁片,然后看着这些铁片默默的笑了起来。

    冬梅正好奇这些铁皮的用途之时,只见卫国冲进厨房,拿出了一口破了个小洞的大黑锅,然后又从后院的房子里拿出了个破了个大洞的铁盆,拿铁片仔细的在上面比划着。

    看到这一幕,冬梅终于懂得了这铁皮的用途,想到自己一路上快被这些破玩意累死,不由的,心中一股无名火便从开始蔓延。
章节目录 第45章 小叔子的女友貌美如花
    当卫国正饶有兴趣的拿着铁片对着铁锅比划的时候,冬梅瞧瞧的站到了卫国的身后。

    她拍拍卫国的肩膀,故意说道:“这些铁片可都是些好东西。”

    卫国转过头来,看了冬梅一眼,觉得冬梅很认可他,于是高兴的说:“当然是好东西了,以前补铁锅人的过来,补个铁锅就要收一块钱,其中五毛钱就是这铁片钱,现在咱有了这专用的铁片,不就便宜了一般嘛。”说完,卫国咯咯的笑着。

    冬梅听着卫国的话,假装赞同的说:“就是,你看你多会过日子的。”

    闻言,卫国觉得,冬梅肯定是被自己会省钱过日子的方法所折服,于是得意的说:“那是,我崔卫国是谁?”

    冬梅突然停止了笑,恶狠狠的说:“会过日子的到了雁过拔毛,剥削老婆孩子的份上。”

    卫国正仔细研究着铁锅,并没有太在意冬梅的话,便随口说道:“那绝对是了,我崔卫国是谁。”

    说完话,突然发现不对,赶忙转过头来看着冬梅说:“你说什么?”

    冬梅怒发冲冠,气愤的说:“为了拿你这些破铁片,我和孩子差点没累死,你知道吗?”

    卫国一脸茫然的看着冬梅,心说刚才还笑脸盈盈的冬梅,这是抽哪门子的风,便随口说道:“我不是准备自己来拿的嘛?”

    冬梅站在卫国对面,基本和卫国个子一样高的冬梅看上去气势更甚一筹,她呵斥卫国道:“那为什么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提?”

    本来就口吃的卫国,吵架更是不在行,于是他采取非暴力不合作,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研究起来铁锅的焊接技术。

    冬梅得理不饶人,站在卫国的身后,把这一路来的心酸通通说了一遍,情到深处时,更是流着眼泪对卫国一顿臭骂,仿佛这样才能释怀自己的委屈。

    恰恰在此时,卫国妈刚好从前院经过,看到冬梅劈头盖脸的骂着,而可怜的儿子只能默默的修着铁锅,于是立刻冲了过来,替卫国说话道:“冬梅,你这是要作什么,一个女人家,怎么能骂男人呢?”

    放到以前,冬梅是丝毫不敢顶撞婆婆的,可是在城里呆几年的冬梅,不知道是外部环境的影响,还是女人思想的解放,她竟然冲着凶悍的婆婆吼了起来道:“你啥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胡吼叫,把你儿子做的那些事问一问,在说话。”

    按照以前在农村时的经验,身为婆婆的卫国妈觉得,只要自己一开口,无论孰对孰错,冬梅都会会立马退却,即使不退却,也会主动礼让三分,可是今天的状况,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卫国妈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说:“我娃卫国能做啥事,他一个人辛苦工作,养活咱一家人,还能咋?”

    每每到关键时刻,卫国妈总是要搬出这一套老理论来反驳冬梅,她觉得这就是杀手锏,放到以前,冬梅便会知难而退,可是今天的冬梅,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他反唇相讥道:“那些死了男人的婆娘,难道还不活了吗,这个世界上,没男人挣钱,照样转。”

    卫国妈被说的哑口无言,这哪里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媳妇说出来的话,放到旧社会,这种媳妇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卫国妈气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气的说:“你,你跟我卫国出去城里了几年,长见识了是不是,好,你能,你能,我走,我现在就走。”

    说完,卫国妈一边擦眼泪,一边点着小脚,朝着门外走去。

    而蹲在地上修理铁锅的卫国骑虎难下,自己把大包和孩子丢给冬梅确实不对,可是母亲维护自己的儿子,也没有错啊?

    没法,卫国只能选择专心致志的修理铁锅。

    冬梅看着卫国妈走出去的身影,一米五零的身高,又瘦又弯的脊背,突然觉得自己作的有点过。

    可是,把她喊回来,肯定会被反咬一口,被骂个三比零,不叫回来吧,又怕老太太万一想不开,走出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死不是成了逆子,正在冬梅犹豫不决的时候,卫国妈已经走出了大门。

    冬梅叹了一口气,开始为卫国妈担心起来。

    正在冬梅担心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卫国妈竟然又从大门走了进来,仍旧是消瘦的身影,仍旧是点着小脚,可是却笑脸盈盈朝自己走了过来。

    冬梅大惊,心想这太不像卫国妈的风格,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或者卫国妈有什么阴谋诡计,冬梅深刻的理解将欲擒之,必先纵之这个道理。

    而坐在地上专注修理铁锅的卫国,看到此情此景,也一头雾水,想不通妈妈玩的是哪一招。

    突然,卫国妈主动开口了,她笑着说:“我说你哥和你嫂子,还有涛涛,娜娜回来了,你还不信,看,这不正站在这里吗。”

    话毕,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个子,精神抖擞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

    冬梅一看便知道了,原来小叔子领着女朋友回来了,难怪卫国妈要迅速的转阴为晴。

    否则的话,小叔子的女朋友一进门,看到婆婆和媳妇吵的一模糊,非没过门就被吓跑了不成,那损失就大了,聪明的卫国妈只能避重就轻,关键时刻选择了自我牺牲。

    冬梅将计就计,开怀大笑的迎了上去,和小叔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把小叔子的女朋友拉在手里热情的表示欢迎。

    与此同时,冬梅也不由的佩服起卫国妈来。

    要知道,当初卫国在本省,没有考上中专,被带去分数线更低的临省考试,完全是卫国妈的主意,在七十年代末,能有那样高瞻远瞩的母亲,恐怕少之又少。

    还有小叔子,他初中毕业考中专没有考上,原本准备不上高中,辍学在家作生意,也是卫国妈坚决反对,他痛打了小叔子,硬拉着他去高中,和校长吵了一架,才让小叔子继续上学。

    上学后的小叔子也没有让大家失望,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医生。

    可以说卫国妈这两个小小的举动,彻底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和未来。

    小叔子赶忙给哥哥和嫂子介绍着自己的女朋友道:“这是小芳,我准媳妇,过了年就准备结婚呢。”

    一听小叔子要结婚了,冬梅和卫国忙和小芳热情的握手。

    小芳也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忙给卫国和冬梅详细的介绍着自己出生和家庭背景道:“我叫白小芳,家在镇上,父亲是县上纺织厂的技术员,母亲是农民,我现在也在县上的纺织厂上班,是接我父亲的班。”

    卫国妈闻言,忙在旁边给小芳贴金道:“真不错,工人阶级家的孩子,一看就比我们农民阶级家庭的孩子懂事。”

    小芳笑着说:“哪里,哪里,我只是个高中生,哪里能比得过保国这个大学生。”

    卫国妈拉着小芳边往屋子里走,边说:“你接父亲的班,那在县上的纺织厂,也算是正式工,吃商品粮的了。”

    小芳点点头道:“恩,接班的都是正式工,都是吃商品粮的。”

    跟在后面的卫国也很是高兴,自己的弟弟终于要结婚了,他戳戳冬梅的胳膊肘说:“你瞧人家小芳,多会说话的。”

    冬梅点点头道:“就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灵光。”

    话毕,冬梅上下打量着小芳,她脚上穿了一双洁白的白球鞋,腿上穿了一条红色的健美裤,上身穿了一件料子布作的衣服,很是好看。

    这身衣服,放到现在看来很是另类,可在当时,算是最时尚,最时髦的打扮了。

    冬梅嘴里啧啧的夸着说:“这小叔子,个子又低,长的又难看,不知道是哪里积德了,找了个打扮这么时髦,长的这么漂亮的女孩。”

    关中腹地,每次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一定要给做正宗的哨子面吃。

    卫国妈虽然和冬梅在后院里吵了一架,可是在做饭的时候,却配合的异常默契,下面条的下面条,调汤的调汤,真是你织布来我挑水,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大家都团结一致,坚决对外。

    哨子面的美味就美在,它是只吃面不喝汤的,而且一碗面里只盛几筷子的面,吃完面剩下的汤再倒回锅里,经过高温消毒,然后再吃第二遍,如此依次循环。

    在暖烘烘的炕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着哨子面。

    冬梅关切的问小叔子道:“你现在分配到哪个医院了。”

    小叔子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吸溜吸溜的说道:“分配到县医院了,是名主治医生。”

    听到小叔子分配到县城的医院,冬梅和卫国都表示不理解,卫国急切的问道:“你一个堂堂的大学生,怎么没有分配到省城医院,而分配到了区区的小县城医院?”

    冬梅也不解的问道:“你没有争取去省城医院吗?”

    小叔子道是表情轻松的说:“省城的医院,我也可以去,但是我没有去。”

    闻言,卫国和冬梅都异口同声的说:“你傻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啊。”

    小叔子当然理解这个道理了,可是他确笑而不答。

    吃完了饭,小叔子未婚妻小芳夸赞自己的哥哥道:“我哥哥可厉害着呢?”

    小芳看着卫国,表示尊敬的说:“我知道,哥哥不仅供你学费上完大学,还出钱盖了后院里这大房子。哥哥,真有本事。”

    卫国此生最怕的事情,就是别人当面夸赞他,他忙低着头,红着脸说道:“哪里,哪里,都是你嫂子的功劳。”

    闻言,小芳纳闷的问卫国道:“嫂子的功劳,嫂子也在你们油田上班吗?她是不是比你挣的还多啊,我看嫂子一表人才的,就不是等闲之辈。”

    小芳本来奉承冬梅的话,听到冬梅耳朵里面却是格外的刺耳。

    冬梅表情尴尬的说:“我没工作,只是一名家属。”

    小芳听见后,长大了嘴巴道:“啊!那嫂子你,你就专职在家相夫教子了。”

    冬梅脸上发烫,他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份正经的工作,然后老了有一份退休金,她表情异常的说:“是啊,没有工作,不在家相夫教子,还能干什么。”

    聪明的小芳观察到了冬梅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连忙话锋一转道:“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我看嫂子就是那个伟大的女人。如果嫂子是个男人的话,最不行也是个厂长。”

    小芳的这句俏皮话,惹的大家哄堂大笑,也算是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卫国憨厚的笑着说:“我哪里是什么成功人士,我就是个普通的技术员,不是我挣的钱多,都是你嫂子会过日子,勤俭持家。”

    冬梅转移话题问小叔子道:“你们的婚礼,具体到什么时间了?我妹妹春梅,好像也是那个日子左右嫁人。”
章节目录 第46章 春梅的爱情
    小叔子把结婚的日子告诉了冬梅。

    冬梅算了算春梅结婚的日子,心说还好不冲突。

    听到春梅要结婚了,小叔子到是来了兴趣。他上学的时候和春梅是一个学校,春梅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花,他问冬梅道:“春梅嫁到哪里了。”

    提起春梅的婚事,冬梅并是十分看好,她告诉小叔子道:“嫁到闫村了。”

    小叔子道:“闫村啊,距离我所在的医院不远。闫村的年轻人,我也认识几个,她老汉叫啥名字啊?”

    半天,冬梅嘴里崩出来了两个字:“闫宁。”

    一听闫宁,小叔子不说话了。

    冬梅也摇摇头。当初给春梅说了好多条件好的男人,她不答应,不是嫌弃别人个子低,就是嫌弃别人太老土,要么就是没感觉。

    这闫宁可好,一米八的个子,长的浓眉大眼,见了谁都是一副见面熟,不认生的样子,生的一副好身板,可是地里的活却不好好干,在村子里的计划生育办胡混搭。

    说是混搭倒不如说是抓人,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成为了一项国策,凡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不论你愿意不愿意,都要强制就近送到医院进行绝育手术。

    可是,由于农村医疗条件差,医生草草了事,许多作了绝育手术的妇女都捞下了终生的疾病,对后半辈子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和生活压力。

    所以,好多妇女并不配合做绝育手术,而有些渎职的村干部,为了完成任务,只能从本村雇佣些地痞流氓,下三滥,强行抓人,把符合做手术,而又不愿意做手术的妇女强行抓到医院,进行绝育手术。

    农村人都把这些抓人的市井之徒,叫做亏人娃。而闫宁就属于这种亏人娃的行列。

    第二天,冬梅带着两个孩子走娘家,而卫国作为主劳力,理所当然的留在家里干农活了。

    那个时代,不像现在,去谁家都是提前打个电话,主家是知道客人要来的。

    而那个时代,一切都是随机和碰巧的。

    在去外婆家的这条路上,涛涛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跟随母亲不知道走过多少遍这条路,从头门出来,顺着东头走出村子,在经过村里的学校和卫生室之后,一直顺着水渠走,水渠的尽头便是外婆家的村子尹家村,而外婆家就在村子的最东头。

    当冬梅蹦蹦跳跳的带着孩子走进母亲家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家里没有一个人。

    那个时代,由于大家都穷,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人出去后,门一般都是不锁的。

    冬梅想,父母一定是去地里忙农活了,而弟弟军军爱作生意,估计去县城作小买卖去了,哥哥早就和父母分了家,住在了新尹家村。

    正当冬梅为春梅去哪儿了疑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走了进来。

    当初冬梅在怀孕和带小孩,忙不过来的时候,春梅过来帮姐姐了不少的忙,所以身为姐姐的冬梅,更加的关心妹妹的人身大事。

    当冬梅看到春梅穿着一条喇叭裤,推着自行车走进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妹妹真的是太漂亮了。

    她冲上去紧紧的把春梅楼在了怀里。

    两个孩子见了小姨也高兴冲了过去,嘴里甜甜的喊着:“春梅姨,春梅姨……。”

    春梅激动的看着姐姐说:“姐,几年没有见了,我怎么觉得你变年轻了,比我还年轻?”

    冬梅笑笑说:“我都三十几的人了,哪里有你二十几岁的人年轻。”

    春梅拉着冬梅往屋子里走说:“你脸上的皮肤怎么变的这么白,这么嫩,以前在家用雪花膏的时候,没有这么白,老实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擦脸油?”

    冬梅摸摸自己的脸蛋,然后再摸摸妹妹的脸蛋,自己的脸蛋是比她的嫩点,她说:“我脸上就抹卫国单位发的劳保油。”

    春梅说:“老保油是好油啊。”

    冬梅说:“单位的人都说老保油不好,抹上脸黑,你还说我脸白了呢?”

    说完,两个姐妹笑着坐到了火热的炕上。

    春梅找过来了一面镜子,把镜子放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在镜子里,冬梅惊奇的发现,自己和妹妹相比,脸上的皮肤真的比妹妹白,也比妹妹嫩。

    冬梅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真的是单位发的老保油比农村人用的雪花膏效果好。

    而实际情况是,冬梅自从离开了农村之后,就很少在太阳底下劳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面,风不吹,日不晒,自然要比天天在地里劳动的妹妹皮肤好了。

    看到此情此景,春梅吵着嚷着,让冬梅送给他几瓶劳保油,并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用雪花膏了。

    雪花膏其实也是一种非常不错的护肤品,按道理要比石油工人用的老保油好的多。

    雪花膏最早出现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它擦在脸上会立即消失,在雪与皮肤上融化而相似,故此得名。

    听到姐姐答应给自己雪花膏了,臭美的春梅高兴不已,索性从热炕上站了起来,在姐姐的面前秀着自己的喇叭裤道:“姐姐,你看这喇叭裤怎么样,好看不?”

    冬梅看着妹妹修长的美腿道:“好看,腿直了,穿上就是好看,你从哪里买的?”

    春梅在冬梅面前扭了一圈道:“我在合作社里干了几个月,才攒钱去县上买了这条喇叭裤呢?”

    听到积攒了几个月的钱才买到喇叭裤,冬梅心想这裤子一定贵的离谱,肯定是被卖衣服的老板给坑了。

    于是,她给春梅说:“以后买好衣服别在县城买,倒了好几手呢,价格肯定贵,下次你要买裤子,把你的尺寸告诉我,我从单位回来的时候,经过省城,我去省城的康复路批发市场给你买,那里是进货的第一手,最便宜的。”

    春梅听了,忙点点头说:“康复路,我也听过,下次你一定再帮我买条喇叭裤。”

    话毕,春梅索性找来了纸和笔,把自己的腰围和尺寸全部详细的写在了纸上。

    冬梅接过春梅的纸张,仔细的看着说:“年轻女子,就是身材好。”

    春梅笑笑说:“姐姐,你也买一条喇叭裤呗。”

    冬梅连忙摇摇头道:“我都三十出头的女人了,老了,哪里像你们小年轻天天追求时尚。”

    旁边专心听大人说话的涛涛赶忙插嘴道:“妈妈,我也年轻,给我也买一条喇叭裤吧。”

    冬梅听了道:“你小姨还年轻,你都老了,穿不成了。”

    听妈妈说自己老了,涛涛怎么也想不通,小姨比自己大,怎么还年轻,自己这么小,确老了呢。

    不一会,冬梅爸拉着架子车走进了大门,冬梅妈也跟在后面,抗着锄头走了进来。

    当老两口看到女儿和两个外孙,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冬梅妈把女儿楼在怀里,欣慰的说:“冬梅啊,你算是嫁对人了,咱们农村人苦啊,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干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对咱们庄稼人来说,只要走出了农村,就代表着胜利。”说完,冬梅妈慈祥着打量着冬梅的脸蛋。

    在那个计划经济刚刚结束不久,买粮食还要靠粮票,农业机械化严重落后的的年代,农村人的生活相比现在要苦很多很多。

    这话到是说道冬梅心理去了,可是旁边的春梅听到母亲的这话却心理不爱了,她哼了一声,坐在旁边表示很不服气。

    冬梅妈转过头来,对着春梅说:“我说闫宁你就算了,我和你爸都不看好,媒人给说了王村一个小伙,在粮站工作,你去相相啊!”

    春梅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王村的小伙我上学的时候就见过,衣服上永远都打着补丁,还不爱干净。”

    冬梅妈说:“那是过去,家里面娃多,没有衣服穿,现在好了,人小伙在粮站工作,吃商品粮,没谁穿的好,脚上穿的布鞋,连土都不沾。”

    春梅索性躺了下去,睡在炕上道:“哪怕他天天换布鞋呢,我就是对他没感觉,你说没有感觉,在一起砸过呢?”

    冬梅妈反驳道:“那闫宁就有感觉了,我真理解不了你们年轻人的感觉到底是个啥东西?”

    冬梅妈叹了口气,继续道:“闫宁虽然个子高,可他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三个姐姐,父母老来得子,他一定被父母给宠坏了,我还打听过闫村的人,闫宁这小子还打他爸呢?”

    春梅突然坐了起来,挺着胸膛说:“我就不信,将来结了婚之后,她敢打我。”

    冬梅妈摇摇头道:“我的好娃娃呢,狗改不了吃屎的路,他现在都打他爸,将来还不敢打你?”

    母亲已经把话说的很明了了,但是热恋中的春梅怎么也听不进去。

    旁边的冬梅也跟着母亲的话,劝说冬梅道:“谈恋爱可以把感觉放到第一位,但是婚姻绝非儿戏,感觉并不是第一考虑的因素。”

    春梅任然听不进去。

    没法,冬梅只能列举自己的例子道:“你看你姐夫,个子又低,长的又难看,说话还口吃,你说,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听到姐姐如此贬低姐夫,春梅总算给面子的听进去了一点,果断回答道:“没感觉。”

    春梅说:“没感觉就对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感觉,但是我现在对你姐夫有感觉的很,而且全世界只对他一个男人有感觉。”

    春梅觉得不可思议,她皱着眉头问道:“为啥?”

    冬梅表情平静的说:“因为他能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能作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而且他不打女人。”

    这些话虽然说着简单,可是完全理解它就很难了。

    作为没有结婚的女孩,春梅当然理解不了冬梅的意思,但为了给冬梅面子,便表面上假装听懂的样子点点头,可是心里面还是钟意闫宁。

    因为春梅是家里面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比较娇惯,所以父母根本改变不了她内心里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47章 老家的日子
    这天,和冬梅玩的比较好的伟伟妈雪莺又过来了,她过来的时候给冬梅拿了一塑料袋子的干辣子面面。

    雪莺原本生长在邻省的农村,她从小就很向往城市里美好的生活。

    在她十八岁那年,因为一次和父母吵架,便索性离家出走,幼稚的想着这样就可以去城市生活,可是十八岁的雪莺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城市,便胡乱坐着车,朝着自己梦中的方向出发。

    不知不觉,就到了崔家村附近的镇上,随身所带的钱花完之后,就开始乞讨。

    正好,她被一个老伯伯撞见,而老伯伯就是现任老公的叔叔,他询问了雪莺的年纪和老家,又打量了下雪莺的容貌,发现雪莺虽然乞讨,可是容貌并不差,便问她愿意不愿意留在关中腹地。

    关中腹地自古便是八百里粮仓,即使在灾荒年间,这里的人也基本没饿过肚子,相比邻省,这里算是天堂了。

    倔强的雪莺根本不愿回老家去,便跟着那人来到了伟伟爸家。

    到了伟伟爸家,她才知道自己是被领过来嫁人的。

    虽然自己还没有作好嫁人的打算,可是公公婆婆对她很好,也不让她走,况且这里还能吃饱肚子,索性干脆住了下来。

    直到结婚的前一天,她都没有见过伟伟爸长啥样子。

    洞房的晚上,同处一室的时候,雪莺才第一次见到了伟伟爸的样子,出乎雪莺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是个跛子,可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反悔是来不及了,雪莺便这样糊里糊涂的成了亲,之后便有了伟伟和伟伟的妹妹。

    冬梅拉雪莺上炕,和自己并排坐在炕头,羡慕的看着冬梅身上穿的一件大红色的毛衣问道:“你们城里人就是洋气,这件大红色毛衣,真漂亮,花大价钱买的吧。”

    冬梅看着已经被自己穿的起毛球的毛衣说道:“这毛衣不是买的,是卫国在新疆的时候单位发的,已经穿了三年了。”

    雪莺看着炕对岸的卫国说道:“我哥单位就是好,这么好的毛衣都发。”

    卫国笑笑说:“新疆嘛,维吾尔族人都养羊,所以毛衣也不贵,单位就给一人发了一件。”

    雪莺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哥在油田单位,一个月挣多大工资?”

    听到雪莺问工资,卫国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因为油田的工资,相对于普通农村来说,还是比较高的,卫国轻声说道:“一个月二百个元。”

    闻言,雪莺差点惊掉了下巴,她瞪大了眼睛,掰着指头算着道:“我哥一个月二百个元,一年就能挣两千四百个元,太有钱了。”

    坐在旁边的冬梅道:“你哥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口人呢,还要养活他妈他爸,还要给保国娶媳妇,也过的紧吧吧的。”

    雪莺不以为然,眼睛炯炯有神的说:“咱农村人几亩地,没黑没夜的在地里抛,一年也刨不出来两千块钱,你单位还要人不,我也想去。”

    听到雪莺一个女流之辈要干钻井这样繁重的体力活,忙说道:“钻井全部都是重活,拉猫头还死人呢,我干着都费力,更别提你了。在说了,单位的工人不是部队转业的,就是石油学校毕业的,外面的人也不要的。”

    听到不要外人,雪莺这才死了心。

    下午的太阳很红,雪莺拉着冬梅和卫国去村西头晒太阳,涛涛也跟着屁股后面去了。

    到了村西头,冬梅才发现,每到太阳正红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基本都过来这里晒太阳,人气那个旺盛啊,真是摩肩接踵,挥汗如雨。

    在那个市场经济还不发达的年代,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部在家里种地,没有人出去打工,所以整个村子人丁兴旺,人气满满。

    大家见冬梅和卫国过来了,纷纷围了过来,问东问西,氛围异常热烈。

    而涛涛也和伟伟在一起玩的热火朝天,可是当涛涛和伟伟讨论起学习的时候,涛涛明显的发现伟伟不像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因为他在子弟学校学习的好多课程和知识,伟伟根本没有听过,而且因为村子里的学校要放忙假和秋假,课本里的许多课文,伟伟学都没学。

    小叔子保国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卫国和冬梅忙活着给小叔子布置结婚的房间。

    小叔子结婚的房间就在后院里那座房子里,当初卫国盖房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保国结婚,特意给保国留了一间房子,作为他们的婚房。

    老家的婚礼相对简单,只要把周围的亲戚朋友叫过来,在家里吃个饭,然后说几句新婚祝福的话,这样就算成亲了。

    根据以往的习俗,卫国在院子里盘一口大锅,作为待客时的主锅,又砍一颗树晒干,作为木柴,再杀一头猪,作肉菜的时候用,最后请一个做饭的厨子过来就可以了。

    厨子是卫国专门从大食堂请过来的,他给卫国和冬梅写了一份菜单,吩咐他们去买齐全,过事情的时候,他好手到擒来,方便做菜。

    卫国和冬梅照着这一份菜单,一样一样买了回来。

    可是,面对菜单上一个两人没有见过的菜名,卫国和冬梅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啥。

    卫国看着菜单上的“火腿“二字,挠着后脑勺说:“火腿是个啥东西?”

    冬梅思考了半天,煞有介事的说:“火腿,应该就是猪腿吧。”

    卫国摇摇头说:“不对,我看火腿是一种带火的东西,具体是啥,我也想不来。”

    这时,卫国妈和卫国爸也走了过来,老两口也搞不清楚这火腿到底是个啥子东西。

    虽然卫国在外面工作了这么多年,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卫国还真没有见过火腿肠,更没有吃过火腿肠。

    当一家人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的时候,小叔子刚好从县上回来过礼拜,一家人忙冲上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叔子这个学习好,有想法的人身上。

    可当小叔子看到火腿二字的时候,也傻了眼,他竟然也不知道火腿是啥子东西。

    这样,大家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卫国。

    冬梅道:“我说让你找咱村子附近的厨子吧,你不找,偏偏找个半土不洋的厨子,你说这火腿买不来,菜怎么作?”

    卫国妈也惊世骇俗的站到了冬梅的一边,数落儿子道:“咱村子的二狗就会炒菜,你不找,偏偏舍近求远。”

    卫国无奈的说:“咱们村的二狗就是个杀猪的,能炒个啥菜。”

    那个时候的催家村,大家吃饭基本以面条和五谷杂粮为主,因为油很少很贵,所以基本没有人家吃炒菜,这就造成了大家普遍不会炒菜。

    杀猪的二狗会炒菜,是因为他杀猪,能轻而易举的得到猪油,便有了炒菜的物质基础。

    小叔子也插话道:“这大食堂的厨子,请一次,估计花不少钱吧,下次就请咱村的二狗就行了,乡下人,二狗吵的菜还对胃口。”

    卫国反驳小叔子道:“一次就够了,还有下次,你想离婚啊?”

    小叔子忙解释道:“我才不想离婚呢,你见咱周围八村的,有离婚的没有,我是说下次咱们家办啥大事,比如说你娃结婚之类。”

    卫国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想的真远。”

    直到保国结婚前一天,火腿也没有买回来。

    厨子板着脸看着菜单,最后自己跑到县里,买回来了做菜用的火腿肠,一路嘴里发着牢骚:“都是在城里油田上班的人,这么抠门,火腿都不舍得买,还给弟弟结个啥的婚。”

    小叔子的婚礼如期举行,轰轰烈烈,本来准备只宴请亲戚和周围关系比较好的人,没想到竟然宴请了整个村子的人,场面那个热闹非凡。

    没过几天,春梅的婚礼也如期举行,她如愿嫁到了闫村,嫁给了闫宁,可是在春梅的婚礼上,冬梅却不由自主的看到了两人婚姻的不和谐之处。

    时光似箭,马上又到了卫国上班,涛涛娜娜上学的时间。

    像上次离开一样,卫国爸拉着架子车,给儿子拉着面粉和玉米走在最后面,卫国妈哭哭啼啼,领着两个孙子,一路的不舍得。

    卫国和冬梅分别提着行李走在最前面。

    分别总是痛苦的,隔着玻璃,卫国妈对涛涛说:“我娃,你别走了,留下来跟爷爷和奶奶过。”

    涛涛却坚决的说:“我不,我要跟妈妈过。”

    看着远去的长途车的背影,老两口拉着空荡荡的架子车,噙着眼泪回到了村子。

    而卫国和冬梅又一路辗转,用去两天时间,抵达了那悉的技校院子,熟悉的铁皮房子。
章节目录 第48章 海鸥飞处彩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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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技校院子没几天,卫国就上山工作了,留下冬梅带着孩子独自生活。

    虽然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她早已习惯了,但是每次的分离,她总觉得多少有点伤感,但看看整个基地的大环境,除了丈夫在后勤工作的之外,其他家庭基本都是过着这种老公老婆两地分居的生活。

    冬梅站在铁皮房子的门口,看着技校院子背后的山峦,突然感叹即使外面再好,自己还是喜欢生自己养自己的关中老家,等孩子将来上完学,自己老了之后,还是要回到那个自己出生的地方。

    同时,冬梅心里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和自己有同样的心里,仍然热爱着那片生养自己的老家。

    于是,冬梅进屋子,把孩子叫到身边,问涛涛和娜娜道:“你们回老家过的开心不开心啊?”

    涛涛和娜娜齐声说:“开心。”

    冬梅接着又问:“那你们是喜欢老家呢,还是喜欢这里呢。”

    两个孩子不假思索的说:“喜欢这里。”

    孩子们的回答让冬梅心里很是失望,看来孩子已经完全适应和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冬梅好奇的问涛涛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老家?”

    涛涛想了想说:“不喜欢睡炕,炕上跳蚤老咬我,这里我们睡床,没有跳蚤。”

    涛涛的皮肤对跳蚤过敏,只要跳蚤一咬,马上会起一个大红疙瘩,紧接着这个疙瘩化为水泡,很是痛苦。

    冬梅又问娜娜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老家?”

    娜娜两只手放在下巴处,简单的思索了下说:“老家没有写作业的桌子,老是趴在抗沿子上写作业,很难受。”

    冬梅听了之后,想笑又笑不出来,原来孩子们不喜欢老家的理由竟然如此的简单。

    这时,郭兰英突然神秘兮兮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拉着冬梅的手说:“你们从老家回来了。”

    冬梅招呼着郭兰英坐下,拿出从老家带过来的干辣子面面,给她倒了些说:“是啊,差不多回去了两个月呢。”

    郭兰英推辞着冬梅手里的辣子面面说道:“走,冬梅,去我家,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在那个没有零食的时代,孩子们平时最爱吃的就是馍馍加油辣子。

    而油辣子的制作方法就是给干辣子面里加入盐,然后把烧开的清油倒入里面,搅匀就行。

    由于干辣子面面很贵,冬梅知道郭兰英家根本没有。

    每次强强到冬梅家来玩,都要吃个辣子加馍的,所以眼前不论郭兰英怎么推脱,冬梅硬是把辣子面面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回答她说:“你要给我看什么?”

    郭兰英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把冬梅往自己家里拉。

    郭兰英的家在技校院子最西边的一个铁皮房子里,冬梅走进去后,惊奇的看到铁皮房子的最里面,摆放着一个十四寸的彩色电视机。

    在整个技校院子,一百多户人家里,有电视的总共只有三家人,在那个时代,电视可是极其稀罕的“家用电器”。

    冬梅惊奇的走了过来,摸着眼前的彩色电视机羡慕不已道:“哇,电视机,还是彩电……。”

    郭兰英笑而不语,轻轻的一按按钮,彩电便打开了。

    冬梅上下摸着彩电说:“哇,还是长虹牌子的,估计得一千八吧?”

    一千八的彩电,对当时年收入只有两千四的工人来说显然是一笔不能承受的费用。

    郭兰英在电视上调着台,告诉冬梅道:“没有那么贵,就五百块钱。”

    听到五百就能买个长虹牌的彩电,冬梅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道:“这么便宜,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个。”

    郭兰英找到了电视剧频道,然后告诉冬梅道:“这电视不是买的,是万青他叔叔家退下来的电视,不要了就贱卖给万青了。”

    冬梅上下打量着这烟色的彩色电视机道:“这电视机还新新的么,你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说完,冬梅呵呵的笑着,她知道万青在钻二基地院子里有个叔叔,好像是个小领导,非常有钱。

    郭兰英道:“他叔叔家新买了个二十一寸的松下牌电视,这个就顺手给我们了。”说完郭兰英内心里很是骄傲。

    冬梅只听说过电视机的牌子有黄河,长虹,熊猫,从来没有听过松下这个牌子,于是好奇的问:“为什么要买松下,那个牌子有长虹好吗?”

    郭兰英说:“松下是洋货,好贵的,肯定比的过咱长虹。”

    那个时代,日本家电叱咤风云,能拥有一个日本牌子的家电,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

    不像现在,日本家电已经被我们的名族品牌彻底攻陷。

    此时,冬梅却不说话了,她不是被松下这个牌子镇住,而是被电视剧频道正在播放的电视剧给彻底的吸引了。

    她听着电视剧里熟悉的名字,俞木槐,羽裳,欧世澈,马上激动的问郭兰英道:“这个电视剧是台湾省的琼瑶剧?”

    郭兰英看着电视剧高兴的两眼放光道:“就是的。”

    冬梅在新疆的时候,看过卫国给她找来的琼瑶,其中《彩云飞》和《海鸥飞处》正是冬梅最喜欢的几本之一。

    她看着剧中的情节,努力回忆着道:“这个电视剧是《彩云飞》?”

    郭兰英摇摇头道:“不是。”

    冬梅皱皱眉头道:“不是《彩云飞》,那它一定是《海鸥飞处了》?”

    郭兰英依旧摇摇头道:“也不是。”

    冬梅觉得奇怪了,她好奇的问郭兰英道:“那这电视剧是什么?难道是《在水一方》,可是《在水一方》没有这么好看啊?”

    郭兰英笑着说:“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叫《海鸥飞处彩云飞》。”说完,郭兰英一阵大笑。

    冬梅拍拍自己的脑袋道:“原来是这样啊,琼瑶把两本书的故事融合到一部电视剧里面,真是太有意思了。”

    原来,一九八八年的电视剧《在水一方》的超低收视率,给琼瑶一个严重打击,于是她想了个提高收视率的办法,便把《彩云飞》和《海鸥飞处》两本书中的人物和故事情节柔和到了一起,便有了再创收视**的《海鸥飞处彩云飞》。

    冬梅和郭兰英此前看过的“情感剧场”只有《渴望》,还是断断续续在不同的人家里看的。

    面对眼前超高水准,超时尚,超华丽,超复杂感情纠纷的电视剧,两人的手紧紧的攥到了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部电视剧。

    与此同时,在冬梅的心里,原先的偶像唐国强,已经被秦汉给取代了。

    而心中的女神张瑜也被刘雪华给p了下去。

    从次以后,每天去郭兰英家看两集《海鸥飞处彩云飞》便成了冬梅雷打不懂的事情,每天都为下面的剧情和人物角色的转换而“想入非非”。

    冬梅多次晚上做梦,梦见家里也有了一台崭新的十四寸彩电,可是等梦醒来,他才发现这只是个梦想,不由的唏嘘道这么稀罕的东西,怎么可能买的起。

    可是另冬梅更没有想到,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经济的不断发展,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电视很快就普及了下来。

    这天,冬梅正在家里忙活着给两个孩子做饭,突然铁皮房子的门被推开了,强强的妹妹虹虹推开门走了进来。

    只有五岁的虹虹焦急的看着冬梅说:“我妈妈叫你过去,……开始了。”

    由于《海鸥飞处彩云飞》的名字实在太长,虹虹记不住,可为了吸引冬梅的兴趣,于是她想出了一个自己觉得很吸引人的电视剧名字,道:“阿姨,特不斯开始了,我妈妈让我叫你快过去看。”

    听到“特不斯”,冬梅一脸困惑,心想听名字,应该是个儿童的动画片,郭兰英叫自己看这个作什么,自己每天等待的只有一个电视剧《海鸥飞处彩云飞》啊。

    冬梅看看墙上的挂钟,距离电视剧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呢。

    冬梅不知道的是,今天由于电视台要直播体育赛事,所以电视台提前播放《海鸥飞处彩云飞》。

    冬梅一边在液化气炉子上做着饭,一边给虹虹说:“特不斯这种动画片,阿姨是不喜欢看的,你去看吧。”

    听到是动画片,坐在旁边写作业的涛涛急了,忙说:“妈妈,你不看,我跟虹虹去看。”

    冬梅转过来,瞪了涛涛一眼道:“看什么,乖乖写你的作业。”

    因为《海鸥飞处彩云飞》已经开播好一阵子,虹虹着急的看着冬梅说:“阿姨,你再不去看,特不斯就结束了。”

    冬梅不解虹虹为什么非要拉着自己去看动画片,是不是虹虹想吃辣子加馍了?

    于是,她把虹虹叫了进来,给虹虹加了一个辣子加馍,让虹虹吃。

    虹虹摇摇头说:“我妈妈在家也泼了油辣子,我不吃了,吃多了辣子,拉粑粑的时候屁股疼。”说完话的虹虹还不走,仍旧站在门口。

    冬梅好奇的问:“虹虹,你能告诉阿姨,特不斯到底是什么节目吗?”

    虹虹摸着脑门子道:“特不斯就是一个,我妈妈说,这个男的,爱那个女的,可是那个女的,又爱另一个男的,但另一个男的又爱……。”

    说到这里,冬梅终于懂了,赶紧问虹虹道:“是不是《海鸥飞处彩云飞》提前开始了。”

    虹虹赶紧点点头说:“就是的,阿姨,彩虹提前开始了,你快去看吧。”

    一听已经开始了,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冬梅赶忙扔下正在作的饭,跟着虹虹朝郭兰英家飞奔而去。

    出门的时候,冬梅给涛涛说:“看着锅,我正在熬汤,如果汤好了,就把液化气炉子的火给灭了。我去看电视剧去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先和娜娜写作业。”

    话毕,冬梅便五十米冲刺般的朝郭兰英家跑去。

    冬梅家使用的液化气炉子是单位提供的,它由液化气罐通过一个胶皮管子供气。

    冬梅走的时候没有关火,而涛涛也不知道怎么来操作这个庞然大物。

    当汤熬好之后,粗心的涛涛在关炉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钢瓶的减压阀,这一碰竟然鬼使神差的导致减压阀漏气,而距离它不远的炉子还没有熄灭,突然一股火苗窜过去,遇到泄露的气体,猛地液化气灌喷出了火苗。

    正在写作业的娜娜和涛涛看到此情此景,瞬间傻了,两人都站了起来,退到了墙角,留液化气罐在对面慢慢的燃烧。
章节目录 第49章 着火的液化气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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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罐内的液化气是通过加压才灌注进去的,当阀门出现松动后,瓶内的气体在压力的作用下迅速喷出瓶口,因为空气中的氧气是助燃剂,遇到火源,被加热达到燃点,满足燃烧的三个条件,火苗迅速窜了出来,并且燃烧的液化气罐有一定的爆炸机率。

    站在墙角的涛涛当然知道液化气罐有爆炸的可能,他赶忙拉着妹妹冲出了房子。

    站在院子里,涛涛告诉妹妹道:“你快去强强家叫妈妈,就说液化气罐自己着火了,我去大坡下面的消防队叫消防员叔叔。”说完,两兄妹便分头行动了。

    娜娜朝郭兰英的铁皮房子跑去。

    一头冲进铁皮房子的娜娜,看着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冬梅说:“妈妈,哥哥让我告诉你液化气罐自己爆炸了。”

    听到液化气罐爆炸,而且是自己爆炸,冬梅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走的时候做饭,没有关炉子,猛的大惊失色,忙站了起来,心想这下完了。

    液化气罐爆炸的威力,她可是听说过,那可是相当于一个炸药包的威力呢。

    炸药包尚且能炸一座桥梁,那这个液化气罐炸掉铁皮房子肯定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冬梅突然腿一软,坐倒在床上说:“完了,我家液化气罐爆炸了。”

    说完话,冬梅逐渐反应了过来,忙神色慌张了站了起来道:“液化气罐爆炸了,那你哥哥人呢,怎么不见你哥哥过来。”

    娜娜脸色煞白的说:“哥哥到大坡底下去了。”

    闻言,冬梅一把抱住娜娜问:“你说什么,涛涛……大坡地下,难道涛涛被爆炸的液化气罐炸到大坡地下去了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旁的郭兰英赶紧提醒冬梅道:“我们虽然一直在看电视剧,可是并没有听到爆炸声啊,说明液化气罐并没有爆炸。”

    闻言,冬梅理智了过来,忙冲出了铁皮房子。

    当她抵达自己家铁皮房子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火并不是十分大,于是勇敢的冲了进去。

    进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涛涛,当看到屋子里没有涛涛的身影后,冬梅才转过头来收拾液化气罐的火苗。

    身高力壮的冬梅,顺手从床底下摸出了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一把提起冒着火的液化气罐,就跳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的冬梅,使出全身力气,把液化气罐扔出去七八米。

    跌落到地上的液化气罐又向远处滚了七八米,就这样,带火的液化气罐被扔在了距离房子快二十米的空气上,慢慢的燃烧着。

    这时,郭兰英也赶了过来,她忙冲过去,拉着冬梅的手往远处跑道:“快跑,越远越好,就算它爆炸了,也伤不到我们。”

    而周围的邻居们,听到院子里的嘈杂声,便打开门探出头来。

    这一探不要紧,却活生生的被吓了个半死,距离大家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竟然燃烧着一个硕大的液化气罐,这岂不是要命的节奏。

    此时邻居们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有的邻居赶忙把门关紧,躲进了铁皮房子,他们觉得这铁皮房子就是防火墙,即使这颗“炸弹”爆炸了,也伤不到他们。

    有的邻居领着全家人,从铁皮房子里夺命而逃,朝着不远处的山上飞奔而去。

    跑到远处的冬梅,发现周围始终不见涛涛的踪影,赶忙拉着娜娜问:“娜娜,你哥哥呢,他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

    娜娜指了指大坡地下,消防队的地方说:“哥哥去叫消防队叔叔了。”

    闻言,冬梅才彻底为涛涛的安全放下心来。

    已经跑到大坡地下的涛涛,累的满头是汗,他咬着牙,拿出了体育课上五十米冲刺时的力量,冲进了消防队。

    当消防队值班人员听到涛涛的报告之后,迅速的集结,以最快的速度载着涛涛开进了技校院子。

    液化气罐足足燃烧了二十分钟,就在快要爆炸的时候,消防队赶到了。

    他们居高临下,用高压水枪猛冲液化气罐,不一会就扑灭了熊熊燃烧的液化气罐。

    一场灾难,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化解了。

    事后,冬梅被居委会开会批评,卫国也在单位被领导口头教育。

    而涛涛却被学校授予了救火小英雄的大红花。

    吃一堑长一智,至此以后,冬梅再也不敢把点着的火炉子,丢给孩子看管。

    四十集的《海鸥飞处彩云飞》很快就播放完了,当冬梅期待着接下来播放更好的琼瑶剧时,电视剧频道却放起了历史战争片《北洋水师》。

    这部由陈宝国,陈道明,葛优主演,冯小宁导演编剧的电视剧,却不对冬梅的胃口。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一部录像机,什么时候想看,就能看自己的最爱琼瑶剧,可是录像机七八千块钱的天文数字,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这边,《北洋水师》这部片子却很对涛涛和强强的胃口,每到过礼拜的时候,涛涛总会带着娜娜来强强家看北洋水师。

    可娜娜却不喜欢看北洋水师,每次看到一半,她就会跑出去玩。

    看的聚精会神的涛涛和强强,却搞不清楚谁是日军,谁是清军,总会为谁是自己人,谁是坏人而争辩。

    刚开始,涛涛和强强都以为穿海军制服的那一方是自己人,因为平时的电视剧里,一般都是好人把坏人打的满地找牙,可是当他们知道穿着“勇”字战服的人是自己人之后,很是失望。

    于是,他们两都确立了理想,将来长大了都要当一名海军,去把日本鬼子打的满地找牙。

    晚上,当《恐龙特级克塞号》开播的时候,涛涛和强强简直要疯了,在他们心中,世界上最好看的电视节目非此莫属。

    这天,正当涛涛和强强看到痴迷的时候,强强的妈妈和爸爸却吵了起来。

    原来,万青从井队上回来休假,看到老婆郭兰英的脸蛋确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不断的嫌弃郭兰英长的不好看,一点也没有心目中的女神刘三姐漂亮。

    而郭兰英也没有客气,反驳万青调侃他不光脑子不正常了,现在就连精神也不正常了。

    说着说着,郭兰英万青夫妇就就吵了起来。

    呆在铁皮房子里看电视的涛涛,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自己的父母也常常为些小事而吵的不可开交。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震惊到涛涛了。

    万青和郭兰英说着说着,竟然打了起来,而且是那种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缠抱在一起互殴的那种,很暴力的打法。

    很快,万青就抓住郭兰英的胳膊,把郭兰英摔倒在了地上。

    而郭兰英也不甘示弱,使劲反抗着万青。

    此时正在看动画片的强强,看到母亲被爸爸压倒在地上打,果断放下电视,冲了上去,抱住万青的大腿,就把万青往倒摔。

    可是,蚂蚁怎么能撼动大树,万青骂强强道:“你个小子也冲过来打我,看我不一脚踢死你。”

    被压在地上的郭兰英愤愤的说道:“你把强强踹死试试,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给你生儿子。”

    而强强也死死的抱住万青的腿道:“爸爸,别打我妈妈。”

    这时,作为旁观者的涛涛完全被吓傻了,他看着扭打在一起的郭兰英一家人道:“叔叔阿姨,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我爸爸和妈妈在家里从来没有像这样打过架。”

    听到涛涛的话,万青也觉得当着外人的面,一家三口人打架,实在有失颜面,于是放开了被压在地上的郭兰英。

    从地上爬起来的郭兰英,拍了拍身上的土,很是委屈。

    郭兰英在和万青结婚前就知道万青的脑子有毛病,可是为了走出农村,她忍痛嫁给了万青,想着结婚后他会好点。

    可是,另郭兰英没有想到的是,婚后的生活竟然如此痛苦,她流着眼泪看着万青说道:“我当初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

    万青听到此话,心理很是不爽。

    万青有个毛病,每当和老婆吵架,心情不爽,又没有地方发泄的时候,就会打掉天花板上的灯泡。

    这次也不例外,万青一气之下,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杨瓷碗,顺手一扔,就打掉了天花板上的灯泡。

    说来也巧,也许是万青经常打灯泡,“枪法”练习的异常准确,只要他挥手,绝对命中“目标”。

    刚才屋子还光明,突然变的一片漆烟,正在看的《恐龙特级克塞号》也被万青顺手给关了。

    坐在烟暗中的涛涛,听到郭兰英默默的哭着说:“家里的灯泡全都被你给打掉了,这是最后一个灯泡了,你还不放过,看以后晚上烟的咋过,明天早上娃娃的早饭怎么作。”

    此时,涛涛突然想到了自己家的床底下,好像还有三四个灯泡,于是他给郭兰英说:“阿姨,你别哭了,我家有灯泡,我去给你拿。”

    郭兰英拦住涛涛说:“别去拿,万青爱打灯泡,让他打去,看以后还哪里来的钱买。”

    旁边的万青对涛涛说:“你家的灯泡真多,哪里来这么多灯泡。”

    涛涛说:“因为我爸爸和我妈妈吵架了之后,从来不打灯泡。”

    涛涛的这一句话说的万青哑口无言。

    而坐在涛涛旁边的强强,渴望的眼神看着涛涛说道:“我作业还没有写完呢,没灯了,写不完作业,明天上课老师一定打我。”

    听到强强渴望的求助,涛涛果断跑了出去,跑进了家里,从床底下拿出来了一个灯泡就往外走。

    而躺在床上的冬梅,一看涛涛拿灯泡便猜出了大概,她没有问,只是嘴里说道:“郭兰英真是可怜啊,那么高的个子,那么漂亮的女人,却嫁给了万青个头脑有问题的人,真是可怜啊。”
章节目录 第50章 强强的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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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的小伙伴中,涛涛最喜欢和强强玩,因为两人的母亲关系最好,所以两人的关系也很融洽。

    可是,冬梅却在涛涛要和强强一起玩的时候,嘱咐涛涛要多加注意安全,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大家都发现了的事实,那就是万青智商的问题,多少给强强遗传了些。

    所以,强强有时候也会偶尔出点小问题,但虹虹就不一样了,她聪明伶俐,非常的可爱。

    这天,涛涛和强强出去玩,两人来到了大坡一处破旧的楼梯口。

    强强看到了楼梯的扶手,便提议涛涛坐在扶手上滑下去,就当滑溜溜梯了。

    强强先坐在扶手上滑了下去,然后站在楼梯下面微笑着让涛涛也滑下来,并说滑下来的感觉爽呆了。

    涛涛爬上了扶手,却发现扶手是水泥的,而且非常的粗糙,要是滑下去的话,裤裆肯定会被滑破。

    可是,经不住强强的诱惑,涛涛哧溜一下滑了下去。

    如强强所说,滑下去的感觉真的很爽,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可是从扶梯上下来后,涛涛发现自己的裤裆被扯开了一道子,再看看强强的裤裆,不仅外面的裤子扯了,就连里面的秋裤也扯了。

    就这样,两人回家后,各自挨了父母的一顿打。

    第二天,强强又带着涛涛来到了那个水泥的扶手,并且像昨天一样滑了下去。

    这回,涛涛聪明了,他知道滑梯虽然爽,可是破了裤裆要挨打,于是果断拒绝了强强的建议。

    晚上回到家,涛涛便听到了最西边铁皮房子里传来的强强的哭声。

    又过了几天,一次放学后,两人一同回来的途中又经过这个楼梯,强强再次跳上了水泥扶手,不假思索的滑了下去,可想而知,又一次滑破了裤子。

    这次,强强怕挨打,不敢回家,在涛涛家呆到很晚都不走。

    冬梅知道了缘由后,赶忙让强强把裤子脱下来,给他缝好了裤裆之后,强强才蹦蹦跳跳的回了家。

    看到强强远去的背影,涛涛心理感叹,同一件错事,自己干一遍就会长记性,而强强需要干三遍才能长记性。

    礼拜天,涛涛和强强分别领着妹妹娜娜和虹虹出去玩,在抵达技校院子后面的土坡时,强强很快爬了上去,涛涛也紧随其后爬了上去。

    可是,面对比较陡峭的土坡,两个妹妹是怎么爬也爬不上去。

    于是,强强找来了两条绳子,给涛涛了一条,建议把绳子拴在妹妹的腰上,自己站在坡上面,拽着绳子,把妹妹给拉上去。

    听了强强的建议,涛涛坚决不同意,她觉得一来六岁的妹妹太重,土坡太陡,自己可能拉不上去,二来就算能拉上去,却不能保证绳子的质量,万一绳子在半途中断掉怎么办,妹妹岂不是要被摔坏,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强强确坚持要把绳子拴在妹妹的腰上,把妹妹从土坡下拉上来。

    强强的妹妹虹虹今年五岁,非常聪明,他觉得土坡太高,坚决不同意哥哥拉自己上去,可是倔强的强强硬是把绳子拴在了妹妹虹虹的腰上。

    而涛涛和娜娜则站在旁边观战。

    强强和涛涛一般大,可是强强要比涛涛长的高一些,而且比涛涛强壮。

    强强力气很大,不一会就把虹虹拉到了半中腰。

    而虹虹也配合着哥哥,两只手尽量抓着土坡上的野草,两只脚不停的找着地方踩,来减少哥哥的负担。

    眼看虹虹被拉到了三分之二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由于强强的手心出汗,不小心一滑,虹虹连人带绳子,从土坡上连滚带爬的掉了下去,摔的满嘴是土,而且鼻子也碰流血了。

    站在旁边的娜娜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望着着哥哥说:“哥哥,多亏你没有拉我上去,不然我也会被摔成这样的。”

    被摔地上的虹虹,一边从嘴里往出吐黄土,一边大哭着。

    晚上,不敢回家的强强把妹妹带到了涛涛家。

    冬梅给虹虹把衣服拍打干净,然后把她脸上的土和鼻血洗干净之后,强强才带着妹妹回家。

    即使这样,涛涛还是听见了强强被打的哭声。

    一天,吃过饭后,强强跑过来找涛涛去上厕所。

    那时,大家住的房子都不带厕所,整个技校院子,几百户人家,也只提供一个厕所,而且厕所很远,所以小朋友们去上厕所的话,都会互相叫上。

    涛涛吃完安饭后,拿着作业本上的废纸跟着强强出去了。

    可是走到半路,强强改变了注意,他指着技校大楼说:“厕所太远了,我憋不住了,咱们去技校大楼后面上大号吧。”

    涛涛想想,技校大楼后面,好像也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可以提供一个安全遮挡的地方,供长时间的蹲坑,于是说:“我们还是去厕所把,不行咱们跑,一会就到了。”

    强强摇摇头道:“上次中午吃过饭,我跑到厕所的时候,厕所里面的坑都满了,害的我又折返回来。”

    涛涛想了想,饭后上厕所的人就是比平时多很多,而他们这里又是人多坑少,于是听从了强强的建议,跟着他来到了技校大楼的后面。

    在技校大楼后面,涛涛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蹲坑的地方,倒是强强突发奇想,他指了指架设在空中的两条暖气管线说:“涛涛,我们上到这空中的暖气管线上,你看刚好两条,我们蹲下后,一只脚站一跳暖气管线,从中间拉下来。”

    涛涛完全被强强的建议惊呆了,他看看高高在上的暖气管线,觉得为了上个厕所爬那么高,好像有点划不来。

    见涛涛没有反应,强强跑过去,找到了支撑暖气管线的架子,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了上去。

    站在暖气管线上的涛涛给强强使了个眼色道:“快爬上来吧,这里很高的,没有人会看到咱们在这里大便。”

    涛涛环顾了四周,发现确实也没有地方可以大便,于是硬着头皮爬上了暖气管线。

    当涛涛爬上暖气管线后,看到眼前的暖气管线都是被厚厚的玻璃丝布包裹着,后悔的不得了,他知道玻璃丝是一种很扎的东西,一不小心沾在身上,会扎几天。

    玻璃丝布是工业玻璃纤维制品,主要用于管道的防腐,保温等等,是包裹暖气的不二之选。

    涛涛站上暖气管线,朝着强强的方向走着。

    由于暖气管线太高,非常的晃,涛涛一边走,心理一边打鼓,要是掉下去非摔的半死不残,同时心理也感叹,为了拉个大便,冒这么大的风险,真是太不值的了。

    当涛涛走近强强的时候,强强已经脱了裤子,蹲在暖气管线上开始了。

    涛涛学着强强的样子,脱了裤子,战战兢兢的蹲起了大号。

    可是,当涛涛开始之后,他发现,这哪里是个隐蔽的地方,因为太高,只要是经过技校院子的人,基本都能看清两人。

    面对路过的行人怪异的眼神,涛涛第一次出现了便秘。

    办完事,从暖气上下来,两人的屁股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些玻璃丝,走路的时候,感觉痛苦不已,扎的人难以忍受。

    涛涛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了裤子洗屁股,即使这样也不管用,他换了内裤和秋裤,任然不能全部摆脱玻璃丝的困扰,每当坐下或者穿脱裤子的时候,一不小心都会被扎的尖叫。

    就这样,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时间,涛涛才完全摆脱玻璃丝的困扰。

    当涛涛给冬梅说起自己和强强在一起时,强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冬梅心理难受的感叹郭兰英的命太苦,老公是那们个样子就算了,竟然连儿子也遗传父亲的缺点,半傻半瓜。

    感叹归感叹,可是上帝是公平的,当二十年后,涛涛和强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强强已经是单位厂部宣传科的一名干事,而涛涛只是一名最基层的劳工。

    这天,冬梅在和郭兰英的聊天中,发现两人在钻二这个地方已经住了快三年,竟然没有留下一张合影,于是两人约上唐唐妈,三人一起去裁缝店里缝制了一套比较流行的连衣裙,又去街边的摊点一人买了一双烟色的高跟鞋,若干天后,拿到衣服的三人,去镇上的照相馆,在背景墙下,从高到底,依次排成一行,侧面站着照下了唯一的一张合影。

    也许他们不知道,这便是他们姐妹即将分开后的仅有的一张照片。

    高高兴兴回到家的冬梅,一进门,发现涛涛正拿着一本《成语故事》看的津津有味。

    冬梅知道涛涛从小爱听故事,上学了之后爱看故事书,可是家里却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一本故事书,面对这本成语故事,冬梅以为是他从同学那里借来了,便没有多问。

    可是过了一会,涛涛竟然又拿进来了一本《孙子兵法》。

    冬梅很是纳闷,走上前去,追问我涛涛道:“这书是问同学借的?”

    涛涛津津有味的看着书道:“没有借,这书是我捡来的。”

    冬梅不相信,天底下那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能白白捡到书,于是追问道:“从哪里捡来的?”

    涛涛指了指技校大楼道:“那个楼上捡来的。”

    冬梅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技校已经关闭了,从此以后这里就没有技校。

    于是问道:“真的是捡来的嘛?”

    涛涛郑重其事的道:“真的是捡来的,好多人都在哪里捡呢。”说完,涛涛继续着。

    冬梅不信这个邪,放下手里的东西,专程去了躺技校大楼。

    当她走到大楼二楼的时候,果不其然,发现好多家属还有孩子,站在一件房子的门口,而这房子的窗子,一边是打开着的,刚好能容一个人进去。

    冬梅看到好多还子和大人都从这个窗户进去,然后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书再拿出来。

    冬梅猜测这个房子应该是技校的图书馆,虽然技校关闭了,但是图书馆依然没有搬走。

    这时,旁边一个熟悉的家属,人称马面精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字典说道:“冬梅,你来晚了,里面的好书,都让前面的人给捡走了。”

    冬梅诧异的看着“捡书”的人群,心理想,这哪里是捡,分明是偷?
章节目录 第51章 冬梅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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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面精拿着字典在冬梅面前晃了几下,然后得意洋洋的说:“你要是现在翻进去,说不定还能弄几本差不多的书呢,否则连坏书都轮不到你了。”

    马面精跟冬梅一样,也是个职工家属,由于她的脸长得特别长,又爱倒是非,且精的一点亏都不吃,这样大家便顺口给她起了个马面精的外号。

    冬梅看看图书馆窗子上被掰弯的钢筋,摇摇手说:“不知道谁开的头,将来警察来抓偷东西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马面精不以为然的说:“就这点破书,还值得出警,我看你是胆小鬼当惯了,屁大个事都能把你吓死。”

    冬梅绕开马面精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偷东西的事情,我们可不干,要干,还是你干吧。”说完,冬梅便开始下楼梯。

    马面精哈哈一笑,指着冬梅的背影说:“说的倒像个人样,我掰开窗子的钢筋后,你们家涛涛第一个钻进去的,要抓第一个抓你们家涛涛。”

    闻言,冬梅转头又返了上来,看这马面精问道:“窗子这么高,涛涛那么小,怎么能上去,是不是你把他给抱上去的?”

    马面精迎上去说:“我都着急的进去捡书呢,还顾得上你们家涛涛,我看你是想栽赃我吧。”

    马面精是院子里出了名的泼妇,基本没人敢惹,冬梅不信这个邪,冲着马面精上去,两人像两只即将决斗的公牛一样摆开了架势。

    冬梅在女人中算个子高的,迎上去的冬梅毫不示弱,她用手指着马面精的脑袋说:“我现在回去问涛涛,如果是你把他抱上窗台去的,我过来找你算账。”

    马面精自从搬家到技校院子的铁皮房子后,还没有哪个家属,敢这么横的跟自己说话,看到眼前的冬梅如此嚣张,马面精毫不示弱的挽起了袖口,准备就地和冬梅打一架。

    冬梅一看马面精的架势,不想与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转身快速的下了楼梯。

    马面精追了两步,得势不饶人的冲着冬梅叫嚣说:“姓尹的,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要和你单挑……。”

    冬梅径直朝自家的铁皮房子走去,在冬梅心理,她觉得做人就要做一个老实人,宁可自己吃点亏,也别去沾别人便宜,做人就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最痛恨作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更别提违法的事情了。

    进了铁皮房子,冬梅惊奇的看到涛涛手里揣着一本《故事大王》翻来翻去。

    冬梅不客气的站在涛涛的面前,质问涛涛道:“刚才你拿的不是这本书啊?”

    涛涛放下了《故事大王》道:“我还有好多书呢?”

    冬梅四周扫视着问涛涛:“好多书?剩余的书在哪里?”

    涛涛从床上坐了起来,指了指床底下道:“就在这里。”

    冬梅俯下身子,揭开床单,映入眼帘的是**本各种各样的书,什么《十万个为什么.》《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安娜卡列尼娜》等等。

    冬梅把所有书都从床底下掏了出来说:“这些书是哪里来的?”

    涛涛看着一堆的书,自豪的说:“都是从技校大楼的图书馆里捡来的。”

    再次听到“捡”字,冬梅火冒三丈,第一次在儿子面前爆粗口道:“捡你娘个头,明明都是从图书光的窗子里爬进去,偷出来的书,还有脸说捡。”

    躺在床上的涛涛,被吓的一屁股坐了起来,道:“妈妈,图书馆里有好多好书,我只捡了这几本,唐唐拿水桶提了一桶书呢,马阿姨拿蛇皮袋子装了一袋子呢。”说完话的涛涛惊恐的看着冬梅。

    冬梅眼睛瞪的老大,狠狠的说:“你这个偷书贼,还好意思说捡,你现在就给我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把这些书,从哪里来的,给我放回到哪里去。”

    涛涛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只要妈妈瞪眼睛,他就知道这是挨打的前奏,于是从床上下来,床好鞋说:“妈妈,我特别喜欢这些书,要是把这些书放回去了,会被其他人捡走的。”

    冬梅不由分说的举起了手掌,道:“再问你最后一次,放还是不放?”

    涛涛根本不舍得放弃这些书,他用脚后跟把这些书往床底下拨着说:“那我把这些书放回去,你带我去书店给我买同样的书。”

    冬梅气愤的说:“你爸爸一个月就两百多块钱工资,刚够咱一家子吃饭,要是给你买了书,咱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说完话,冬梅就一把将涛涛拉开,准备拿起地板上的书。

    涛涛被拉开后,又挪了回来,硬是不让冬梅拿书。

    看到涛涛维护着偷来的东西,冬梅瞬间火了,照着涛涛的屁股就是一脚。

    被踢倒在地的涛涛将计就计,顺势一滚,抓起几本自己最喜欢的书,从冬梅脚下一哧溜,就出门跑了。

    冬梅一看抱着“脏书”逃走的涛涛,果断的转身追了上去。

    冬梅上学那阵子,身体素质特别好,曾经在校排球队打过一段时间二传手,及时现在老了,她对自己的跑步速度也是很有信心的,她不顾脚上的拖鞋,也不顾院子里其他看热闹的人,冲着跑在前面的涛涛奋起直追。

    而涛涛也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疯狂的逃窜,速度差不多是平时的两三倍。

    冬梅追的满头大汗,虽然数次唾手可得,但是就是那么几厘米的差距,还是没有抓住涛涛。

    就这样,当着所有院子人的面,身材高大的冬梅追逐着瘦小的涛涛,上演了真实版本的老鹰抓小鸡。

    有几次冬梅差点追上涛涛,可是涛涛也是聪明,一会跑直线,一会跑s弯,一会又突然掉头,追的冬梅汗流浃背。

    毕竟小孩子的体力是有限的,当涛涛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的时候,冬梅心想着马上就能抓抓住涛涛了,可是让冬梅没有想到的是,涛涛的“避难所”男厕所出现了。

    这一招是他跟强强学的,每次郭兰英打强强的时候,强强都跑进男厕所,利用这一招,他多少次躲过了挨打。

    面对这百试不爽的一招,涛涛果断用了起来,他猛的冲进了院子外的男公测。

    冲到男厕所跟前的冬梅,要不是急刹车的话,差点冲了进去。

    冬梅喘着粗气,在男厕所门口转悠着说:“涛涛,你就好好跑,等你回家了我再收拾你。”

    说完,冬梅就装着往回家走,当走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又拐了回来,偷偷的藏在了男厕所的旁边,守株待兔。

    厕所里的涛涛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看着厕所里蹲坑的大叔,坏坏的一脸笑意。

    正在解手的大叔,看到涛涛冲着自己诡异的笑,还以为自己的衣服上沾了污物,前后左右的找了起来。

    涛涛心里面很是庆幸,多亏这男厕所里面还蹲着一个男人,否者是空的话,妈妈追进来,自己岂不是被来了个瓮中捉鳖,一定死的比猪还难看。

    听到外面没有了妈妈的声音,涛涛偷偷的把耳朵凑到门跟前,听了一会,又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在确定妈妈已经回家了的情况下,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逃脱了的涛涛,心里面很是得意,心想自己真是太厉害,太聪明了,笨拙的妈妈怎么可能抓的住自己呢。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刚得意的走了没两步的涛涛,就被从后面来了个突然袭击的冬梅逮了个正着。

    涛涛面对这天降神兵,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自己的耳朵被拧住,涛涛才恍然大悟,这一招,是妈妈惯用的,最狠的一招了。

    冬梅拧着涛涛的耳朵,一边把他往回家带,一边照着他的屁股上就是一脚,道:“子不教,父之过,你爸爸不在,你翻天了是不是?”

    涛涛一边捂着耳朵喊疼,一边跟着母亲往回家走。

    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后路,肯定会被拖到家里面痛打一顿。

    冬梅拉着涛涛走进了技校院子。

    刚才在追逐的时候,就已经积累了许多的“粉丝”,现在提溜着涛涛进来,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翻倍。

    虽然涛涛只有二年级,可是孩子已经有了羞耻心,被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别提脸上有多烧了。

    冬梅朝涛涛的屁股上又是一脚,道:“让你偷东西,现在小偷小摸,将来长大了大偷大摸,现在不好好教训你,将来长大了还了得。”

    涛涛据理力争道:“我没有偷,我只是在捡。”

    冬梅提起巴掌,照着涛涛的后背上就是一巴掌,道:“还嘴硬,偷就是偷。”

    冬梅拉着涛涛上到技校的图书馆,把涛涛怀里抱着的几本书,扔了进去。

    但是刚扔进去的书,还没有几分钟就被旁边几个小朋友翻进去给捡了出来。

    涛涛看到自己的书被其他小朋友拿走了,心理很不是滋味,生气的反驳冬梅道:“别的小孩可以捡,我为什么不能捡?”

    冬梅把涛涛从楼梯上拉了下来,道:“别的小朋友我管不住,但是你是我儿子,我就有权利管你。”说完,冬梅朝涛涛的屁股上就是一拳。

    冬梅虽然比较信仰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她打小孩也是比较有分寸的,知道打屁股上没事,所以只要打,基本都是打屁股了。

    周围看热闹的小朋友也慢慢多了起来,大家都看涛涛被妈妈打的笑话,最主要的是,这其中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小女孩,这让涛涛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在抵达铁皮房子的时候,涛涛委屈的哭了起来。

    看到涛涛哭,冬梅觉得涛涛这泪水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可惜那几本书的泪水,于是气不打一处来,骂涛涛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没骨气。”

    涛涛反驳母亲道:“为什么别的孩子能偷,我就不能偷呢。”

    听了“偷”字,冬梅觉得平时都白教育他了,怎么就这么任性,于是提前“家法处置”,在铁皮房子的门口,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把涛涛痛打了一顿。
章节目录 第52章 涛涛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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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躺在被窝里的涛涛,偷偷的抹着眼泪,他觉得妈妈根本不爱自己,隔三差五的就要挨妈妈的打,最主要的是今天还当着那么多小朋友的面,把自己暴打了一顿,这让自己以后在小朋友面前怎么混。

    此时,他想起了在老家的奶奶,不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奶奶不仅不会打他,连说都不会说他,处处维护着自己,有了好吃的给自己吃,有了好玩的东西给自己玩,想着想着,涛涛抑制不住眼泪,如汪洋大海般的流了出来。

    第二天,当涛涛放下昨天的不快乐,出去玩的时候,却发现小朋友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更有小朋友当面嘲笑他,郁闷的涛涛没有怎么玩就提前回了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冬梅像往常一样,作了汤面,没有任何的菜。

    涛涛端着面,吃了几口之后突然放了下来,他觉得每天都吃汤面,一点意思也没有。

    冬梅和娜娜吸溜吸溜着吃着汤面,不一会就吃完了面,甚至连碗里的汤也喝的一干二净。

    冬梅看到涛涛碗里的饭没有动,便对发呆的涛涛说:“你快吃饭,完了,我准备洗碗呢。”

    涛涛撅着嘴,扭着性子不吃饭,道:“汤面一点也不好吃。”

    旁边的娜娜凑到了哥哥跟前说:“哥哥,你把油辣子给汤面里面倒一些就好吃了。”说完,娜娜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的油辣子倒在了涛涛的汤面里。

    白花花的汤面瞬间变成了油辣子的红色,瞬间让人觉得多了些香味,更多了些食欲。

    可是面对放了油辣子的汤面,涛涛仍旧不肯吃。

    冬梅洗着碗筷,冲涛涛说:“都放油辣子了,怎么还不吃?”

    涛涛舔了舔嘴唇说:“唐唐家都吃米饭,还炒了三个菜,其中一个菜还有肉。”

    听了涛涛的话,冬梅心理很不是滋味,他也想让孩子吃好点,但是卫国一个人上班赚钱,每月就那么点钱,作为关中人,还要把一部分钱存起来,于是冬梅实话告诉涛涛道:“唐唐家和咱们家不一样,唐唐父母比较讲究吃,而且不攒钱。我们家每个月都要把一部分的钱积攒起来,所以我们就没有多余的钱吃菜,吃肉了。”

    涛涛不高兴的说:“那我们家也讲究吃,不攒钱就行了呗。”

    冬梅继续耐心的解释道:“不攒钱,万一家里有个啥事情,比如说大人小孩生病了,或者爷爷奶奶生病了,需要用钱怎么办?我和你爸去哪里找钱去?”

    涛涛天真的说:“去银行里取钱就行了呗。”

    冬梅洗完了锅碗,道:“你个瓜娃,没有在银行存钱,怎么取的出来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道理都不懂。”

    涛涛还是不吃饭,原地发呆。

    旁边的娜娜看着涛涛碗里的油辣子,不停的舔着嘴唇。

    冬梅继续给涛涛解释道:“再说了,现在攒钱,将来你和娜娜长大了,上大学的钱,给你娶媳妇的钱,都从这里面来呢,还不一点一滴的积攒。”

    话毕,冬梅特意问娜娜道:“娜娜你说,你是想每顿都吃炒菜,还是想将来上大学?”

    娜娜心理想说吃炒菜,可是看看冬梅的眼神,觉得不太对,于是乖乖的说:“我想将来上大学。”

    冬梅对着涛涛说:“你看娜娜多乖的,涛涛,你也要向娜娜学习。”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涛涛的冬梅,殷切的看着涛涛,希望他能像娜娜一样,理解自己的难处。

    可是涛涛却一点也不领情,不高兴的说:“我将来不上大学,也不娶媳妇,我就要吃炒菜。”

    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冬梅给气炸,她心里想,父母每天这么辛苦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能有个好的生活,过个好的日子,可是孩子却不理解,而且说出这样没有出息的话。

    于是,冬梅生气的对涛涛说:“好了,你爱吃不吃,不吃现在就滚出去。”

    涛涛听到妈妈让自己选择,于是选择了不吃,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走出了门。

    冬梅看着涛涛从自己身边走出了门,心想让你出去,你就出去,还真不懂事了,于是一把抓住涛涛的胳膊,把涛涛抓了回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暴打,打的比昨天还狠。

    娜娜看到妈妈在打哥哥,便乖乖的上了床,装作睡午觉,生怕妈妈打了哥哥之后还不解气,又过来打自己。

    这一顿打,涛涛觉得委屈至极,明明你说不想吃了滚出去,我滚出去了,你又要打我,到底我该怎办。

    被打完的涛涛爬在枕头上嚎啕大哭,他觉得自己的妈妈一定不是自己的亲妈。

    接下来的一天,涛涛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显的很平静。

    冬梅和娜娜出去转,叫涛涛出去,涛涛也不去。

    等冬梅和娜娜走了之后,涛涛默默的拿出了妈妈放在柜子里的一瓶药。

    涛涛从小就知道一次吃许多药是可以死人的。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带自己去外婆家走亲戚,而外婆家的邻居一个叫宗宽的男人和老婆吵架,动手打了老婆,而当老婆去找公公评理的时候,公公又数落了儿媳妇,儿媳妇一怒之下,吃了一瓶子的药,最后不治身亡。

    而那个媳妇濒死的时候,自己和妈妈就站在她的炕头,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媳妇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扔下可怜的孩子撒手人寰。

    涛涛拧开了那瓶药,然后倒出来了一个放在手心,他看到这个药丸很小,差不多有黄豆大小,可是颜色却是黑色的,于是他流着眼泪把一个药丸扔进了嘴里,咀嚼了下,觉得还有点甜味,相比难吃的汤面,这黑色的药丸反倒还好吃一点。

    就这样,涛涛想起了自从老家出来,妈妈打自己的一幕幕场景,然后流着泪,默默的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药丸。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还爱自己之外,再没有人爱自己了,妈妈不爱自己,老打自己,爸爸常年在山上工作,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不一会,涛涛就吃掉了半瓶的黑色药丸。

    吃了药的涛涛,安静的爬上了床,然后闭住眼睛,等待着那个未知的世界,等着等着,涛涛就睡着了。

    不一会,冬梅和娜娜回来了,看到涛涛在床上睡大觉,于是冬梅叫醒了正在熟睡的涛涛,问他道:“涛涛,你作业写完了没有,就开始睡觉?”

    涛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于是说道:“妈妈,我要死了,我吃了半瓶子的药。”

    闻言,冬梅吓了一大跳,腿都有点发软,道:“你说什么,你吃的什么药?”

    涛涛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药丸,道:“我吃了半瓶。”

    冬梅顺着涛涛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一瓶药,她忙拿了起来,看到瓶子上写着中成药“乌鸡丸”。

    顿时,冬梅哭笑不得,这乌鸡丸是妇科调理的药丸,竟然被涛涛吃掉了半瓶。

    冬梅既生气又好笑的问涛涛,道:“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

    涛涛说道:“妈妈不爱我,爸爸不爱我,没有人爱我。”

    闻言,旁边的娜娜先哭了起来,道:“哥哥,你别死,他们不爱你,还有妹妹,娜娜爱你。”

    冬梅趴在娜娜的耳朵边上说:“傻女儿别哭,你哥哥吃的是中成药,哪怕把这一瓶子吃完了,都没事。”

    听到哥哥不会死,娜娜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冬梅问涛涛道:“你为什么说爸爸妈妈不爱你?”

    涛涛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把脖子伸长,假装一副将要去世的样子说:“不让我吃零食,不让我捡书,不让我吃炒菜……。”

    听到涛涛如此不知悔改,冬梅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让涛涛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在他面前服软的话,涛涛肯定会变本加厉,所以自己不但不能服软,而且还必须强硬,要让他知道即使他以死相逼,妈妈也不允许他吃零食,偷东西,但是伙食这个是可以商量的。

    冬梅决定冒一把险,制制涛涛的这个坏毛病。

    于是,冬梅脸色一变,绝情的说:“实话告诉你,你刚才吃的这个是中成药,吃了没有任何的作用,你要吃,就去吃西药,那个吃多了之后,伤肝肾,死的快,记住了。”说完,冬梅就抱起了娜娜,准备出门。

    涛涛听见自己刚才吃的药丸没用,忙精神的坐了起来。

    其实刚才他吃药的时候,他觉得这药丸很好吃,就当零食吃了,也没有想太多,突然妈妈给自己扔下这么狠的话,这让他真有点不知所措。

    冬梅走到了门口,回过头来对涛涛说:“我出去了,你现在就去吃,一会回来,等你的好消息。”

    冬梅出了房子之后,赶忙在铁皮房子上找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铁皮房子的外面,有一个筷子大小的洞,他准备通过这个洞来监视屋子里的涛涛。

    冬梅此举,并不是为了激将涛涛,只是为了说明自己不会因为涛涛的威胁,而给涛涛投降,而满足她的一些无理的,非分的要求。

    涛涛看到妈妈和妹妹都走了,于是从床上走了下来,坐到了桌子旁边。

    站在铁皮房子外的冬梅,惊诧的看到涛涛拉开了抽屉,然后拿出了那一瓶子的西药,接着又拧开了瓶盖,从中倒出来了几颗。

    看到这里,冬梅吓了一条,心想这个傻孩子该不会真的要和自己玩真的把。
章节目录 第53章 猫头死亡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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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涛涛捡起桌子上的一颗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觉得很苦,很难吃,便皱着眉头把药扔到了一边。

    看到这一切,冬梅彻底放心了,到底是小孩,那个好吃吃那个,西药难吃,只舔了一下就放弃了。

    与此同时,冬梅也开始自我反省,平时对孩子的体罚是有点过头了,对孩子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他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动手打小孩。

    而伙食的改善,他决定和两个小孩子商量商量。

    冬梅走进了屋子,看到涛涛瘦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再想想自己平时对涛涛的拳打脚踢,瞬间觉得很愧对儿子,于是,他决定主动给儿子道歉。

    正当冬梅要上去道歉的时候,涛涛转过身来,坐了起来,看着冬梅,祈求般的眼神对冬梅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东西了,再也不嫌饭了,再也不吃炒菜了。那个西药太难吃了,我实在吃不下去。”说完,涛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冬梅觉得自己把小孩子想的太复杂了。

    冬梅也心理很难受,他把涛涛楼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旁边的娜娜看到妈妈和哥哥在哭,于是也冲进了妈妈的怀抱,学着两人的样子哭了起来。

    经过商量,冬梅决定不再每天吃汤面,他决定每周一三五吃汤面,然后二四六吃米饭。

    礼拜二一个菜,礼拜四两个菜,礼拜六三个菜,其中包括一个肉菜,礼拜天由孩子们自由选择,吃面吃米饭都可以。

    伙食费增加了,但是每个月的攒钱仍然不能少,因为这个是给孩子未来的教育经费,关系到孩子的前途。

    为了把改啥伙食花出去的钱省回来,冬梅决定不再吃药,把吃药的钱省下来,身体不舒服了,就让它不舒服着去吧。

    与此同时,冬梅特别后悔之前花钱买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如果把那笔钱省下来,也许可以给孩子买几斤肉吃。

    冬梅决定,此次以后只要有衣服穿,便不再买一家衣服。

    这说起来简单,可是对一个刚三十岁出头,爱美的女人来说,是多么的困难。

    这天,郭兰英突然焦急的过来找冬梅说:“冬梅,我家万青回来了。”

    听到万青回来了,冬梅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家里的灯泡又被万青给打了,于是冬梅便委婉的问郭兰英道:“我家灯泡挺多的,都用不完。”

    郭兰英摇摇头说:“万青这次回来乖的很,都没和我吵架。”

    冬梅听了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吵架就好,他问郭兰英道:“你们家万青不是刚轮休完,上班走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家卫国怎么就回不来?”

    郭兰英道:“万青是普通的工人,说走就走了,上面领导难道还能把我家万青从工人给降低到负工人,你家卫国就不一样了,技术员要是被降成工人的话,就亏大了。”

    冬梅笑笑说:“卫国虽然是个技术员,但是一天也跟工人差不多。”

    郭兰英绕了一个圈子,才转入正题说:“万青这次回来吓的都不敢去上班了。”

    冬梅知道万青智商有问题,便问:“难道是队上有人欺负你家万青了?”

    郭兰英道:“不是的,是钻井队上的猫头又出事了,把一个拉猫头的人给卷了进去,活活的绞成了碎片,然后甩了出来。”

    闻言,冬梅不寒而栗。

    猫头是钻井绞车上的一个部件,安装在绞车的轴上,主要用于上旋绳拉b型钳上扣钻杆用的,因为猫头必须由人来啦,所以出事率非常之高。

    冬梅问道:“那个拉猫头死的人,是万青队上的吗?”

    郭兰英皱着眉头摇摇头说:“不是万青队的。”

    冬梅道:“那他害怕什么?”

    郭兰英道:“万青胆小嘛!”

    冬梅道:“那是哪个队的?”

    郭兰英欲言又止的说:“797钻井队的。”

    听到797三个数字,如晴天霹雳般在冬梅头上炸开,797正是卫国所在的钻井队。

    冬梅的脸色突然变的铁青,嘴唇发紫的在地上踱着脚步转圈。

    郭兰英扶着冬梅坐了下来说:“你先别着急,赶紧拖个人问问,卫国好着没。”

    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话稀少,写信的年代,冬梅想知道卫国的消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冬梅觉得嘴巴发干,他问郭兰英道:“你家万青知道不,797队的哪个人被猫头绞死了?”

    郭兰英给冬梅倒了杯水,然后安慰她说:“万青的钻井队和卫国所在的钻井队不在一个山上,他不知道啊。”

    冬梅无计可施,她祈求着郭兰英说:“你能让万青问问附近认识的人吗?”

    郭兰英说:“万青平时不交朋友,朋友除了你家卫国,再没有人了。”

    冬梅两只手紧紧的攥到一起,心理默默的祷告,卫国一定要平安无事。

    郭兰英想到了什么,他忙建议冬梅道:“你去问问卫国的同学,现在是科长的那个饶里,他的办公楼里面好像有一部电话,你让他打个电话问问。”

    听了郭兰英的话,冬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两个孩子交代给郭兰英后,就起身去找饶里了。

    一路上,冬梅心里极其复杂,她不断的再想,家里只有卫国一个人赚钱,万一卫国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可怎么办,谁来养活?

    冬梅甚至想,哪怕自己死,也不能让卫国有闪失,那怕用自己的死来换卫国的死,也能行,不论怎样,卫国一定要无事。

    冬梅来到饶里所在的楼,他家在六楼,冬梅连滚带爬的上到了六楼,敲开了饶里的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和娜娜一般大,她正是饶里的女儿饶迪。

    饶里家铺着华丽的地毯,冬梅把自己的脚在外面的垫子上抹了又抹才走进屋子,问饶迪道:“饶迪,你爸爸呢?”

    饶迪乖巧的声音道:“我爸爸在厨房呢。”话毕,饶迪让阿姨坐到了沙发上,并给阿姨倒了一杯水。

    饶里和老婆都有工作,两人谁先下班,谁就做饭,今天饶里先下的班,于是他就先在厨房做饭了。

    饶里看到冬梅来了,忙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走了出来,开玩笑的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卫国怎么没有来?”

    冬梅脸上挤出微笑道:“卫国还在山上,没有轮休呢。”

    饶里到底是科长,他从冬梅的脸上看出了表情的怪异,于是问道:“冬梅,你这么着急的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冬梅这才实话实说道:“797发生事故了,一个人死了,我想知道我家卫国好着没?”

    闻言,饶里知道这是件大事,他完全可以理解作为家属的冬梅的心情,便解下了围裙对冬梅说:“走,我这就去办公室,你也跟我来。”

    冬梅跟在饶里的身后,来到了办公大楼。

    这坐办公大楼里只有一部电话,饶里上到了三楼,找值班人员要来了钥匙,然后打开了放着电话的大门。

    饶里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797项目部人事科的电话。

    冬梅站在饶里的身旁,虽然饶里在接听电话,可是冬梅却像兔子一样竖起着耳朵,生怕漏过一个关键的字。

    她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此时此刻,他举得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卫国,如果卫国倒了,那么天也就塌了。

    饶里打通了797所在项目人事科的电话道:“你好,我是饶里,请问797最近这一两天是不是出事了?”

    人事科员说:“是的,797一个人拉猫头被绞进去了。”

    作为卫国的老乡兼同学,饶里心情紧张的问:“被猫头绞进去的人叫什么名字。”

    人事科员说道:“那人的名字叫崔……。”

    听到崔字,冬梅差点瘫软过去,不过幸好人事科员说的快:“崔剑,797一班的司钻。”

    饶里道:“好了,知道了,你们忙吧。”

    |听到卫国没事,冬梅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她仰天叹了一口气道:“上天有眼啊,我什么都不求,只祈求你保佑我们家卫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饶里放下了电话,也舒了一口气道:“看把你吓的,好了,卫国是有福之人,你就不要太过于担心了,好了,去我家里吃饭吧,正好我家今天作的是排骨,给你压压惊。”

    自己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属,去科长家吃饭,实在是不太妥当,于是冬梅找借口道:“饶科长,还是算了,两个孩子在家还没吃饭呢,我还得回家做饭,您家我就不去了。”

    饶里笑着说:“都是老里老乡了,还客气,我让饶迪去把涛涛和娜娜叫下来一起吃饭不就得了。”

    闻言,冬梅觉的两个孩子要是下来的话更不妥,非把人家里干净的地毯给搞脏不可,于是又打圆场的说:“算了,不要让饶迪叫了,两个孩子估计已经被郭兰英给叫走吃饭了。”

    饶里手一挥说:“那不就得了,啥都不说了,都已经下来了,刚好到饭点了,就去我家吃了饭在走吧,人常说老乡见老乡两年泪汪汪,就让我们汪汪一下吧。”

    饶里的幽默逗的冬梅开怀大笑,在笑的同时,那种拘束和放不开也自然化解。
章节目录 第54章 中国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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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饶里家,饶里热情的打开电视机,给冬梅倒了一杯茶水,让冬梅坐在沙发上等一会,自己得进去厨房做饭。

    饶里洗了洗手,熟练的系上了围裙,就往厨房走。

    作为为一个西北传统妇女,在她的意识里,根深蒂固的认为,男人就是坐在沙发上享受的,而女人就是在厨房里忙活的命,这饶里身为科长,竟然主动下厨,对冬梅的传统思想造成的冲击还是不小的。

    冬梅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喝着茶,觉得住在这单元房里就是幸福啊,不仅有厨房,而且还带有卫生间,最主要的是还能洗澡,生活上该是多麽的舒适。

    不像冬梅所住的铁皮房子,不仅空间狭小,而且生活设施及其简陋,铁皮房子里既是睡觉的地方,也是做饭的地方,半夜起夜,要是小号的话,还可以在痰盂里解决,要是大号的话,必须披上衣服冒着严寒,穿过技校院子,才能抵达公厕。

    至于洗澡嘛,只能下了大坡,去基地的公共澡堂,花两毛钱洗一次澡。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这是冬梅最不喜欢的节目之一,于是她到处瞧着饶里家的房子。

    这个单元房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天花板上安装着风扇,客厅和卧室里都有暖气,真是冬暖夏凉啊。

    饶里夫妻两住着大卧室,女儿饶迪住在小卧室。

    冬梅走进饶迪的小卧室,看到饶迪认真的坐在专用课桌上写着作业,而她的后面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冬梅嘴里啧啧的夸赞着,心想要是自己的孩子涛涛和娜娜也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就好了,这样大人和小孩分开住,既有利于小孩子的独立生活,也有利于夫妻间的夫妻生活。

    饶里把饭做好端了上来,他先盛了四碗米饭出来,然后又端着一盆子的排骨出来。

    看到饶里在端饭,冬梅赶紧过去帮忙端饭。

    冬梅边端饭边夸赞饶里道:“饶科长,你真厉害啊,一个大男人都会做饭。”

    饶里接着从厨房往出端着土豆丝道:“我和张丽各有分工,谁下班早,谁就做饭,晚回来的收拾家务就行了。我前几天都回来的晚,尽是给张丽洗衣服了,今天回来的早,就给她做顿饭,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冬梅敬佩的看着饶里,一个男人竟然能这么好,真是太难得。

    在冬梅的思想里,从小就看到母亲给父亲做饭洗衣,自己嫁到卫国家之后,也是一样,卫国妈不仅把饭做好,而且还把饭端到卫国爸的跟前,调好让他吃,而卫国爸如老爷一样享受着卫国妈的伺候。

    冬梅去厨房端出来了凉拌茄子,对饶里说:“张丽有你这样的老公真是太幸福了。”

    饶里端出来了所有的菜,然后递给冬梅一双筷子道:“卫国在家里不做饭吗?”

    冬梅接过筷子,看着眼前的这一桌子的菜说:“卫国在山上挣钱,轮休回来,还哪敢让人家做饭,伺候都伺候不过来呢。”

    闻言,饶里半开玩笑的说:“这单职工的家庭,男人就是地位高,这么舒服的,早知道我也找个没工作的老婆了。”说完,饶里哈哈的笑着。

    冬梅也陪着饶里笑,可是在她心理,已经把女人分成了两个等级,有工作的女人是上级,而没有工作的女人是下级。

    饶里把房子里写作业的饶迪喊了出来,问她:“闺女,你最喜欢吃哪个菜啊?”

    饶迪伸着舌头,把嘴唇舔了一圈说:“我最爱吃这个肉菜了。”说着,饶迪顺手拿起了一块排骨,滋滋有味的吃着。

    冬梅看到那满满一盆子色香味俱全的排骨,诧异的问饶里道:“这是你们家的肉菜啊,这肉来的真是实诚。”

    饶里饶有兴趣的问冬梅:“小孩子嘛,真在长身体就要给吃好点,我们家的肉菜不是排骨,就是炖羊肉,要么就是买上一大块牛肉凉拌……。”

    冬梅听的耳朵发直,心想这样整,光吃饭一个月该得花去多少钱啊。

    她顿了顿,回答饶里道:“我家的肉菜,就是把肉剁碎,然后和蔬菜炒在一起。”

    冬梅这样说已经高抬了,其实她所谓的肉菜,只是给炒菜里面勾点大油,然后给里面添加不多的肉丁而已。

    饶里怕冬梅不好意思,于是夹起一大块排骨放到冬梅碗里说:“冬梅快吃,都是老乡,你就别客气了。”

    冬梅看着碗里百花花的米饭,上面一大块肥美的排骨,不由的口水在嘴巴里面打转转,可是她却不好意思吃下去,对饶里说道:“张丽还没回来,我们等张丽回来一起吃吧。”

    饶里吃着香甜的米饭道:“不等她了,她今天加班,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呢。”

    饶里的话刚说完,只听门铃“叮咚”一声被按响了。

    正吃饭的饶迪放下碗筷高兴的说:“一定是妈妈回来了。”说完,饶迪就高兴的过去打开了门。

    张丽脱了高跟鞋走了进来,看到冬梅来了,高兴的说:“冬梅你来了,不知道你过来,都没有给你准备点好吃的东西。”

    冬梅赶忙礼貌的站起来说:“饶里作了这一桌子的菜,已经很丰盛了。”

    张丽是油田子弟,父母就在单位上班,从小在基地长大,经媒人介绍认识了饶里,两人恋爱一年,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冬梅看着美丽大方,气质很佳的张丽,心说到底是城里长大的孩子,跟我们这些土包子就是不一样。

    张丽脱掉外套,从厨房里拿出来了一瓶果汁给冬梅倒着说:“喝点果汁,茶水没有味道。”

    冬梅喝着果汁,这是她第一次喝果汁,她觉得这味道真是太棒了。

    冬梅当着张丽的面,再次感谢饶里道:“这次多亏了你给人事科打电话,不然不知道卫国的死活,我这晚上觉都睡不着。”

    张丽吃着米饭说:“饶里有这层关系,帮你是应该的,你不用感谢他。”说完,张丽给冬梅的杯子里添加着果汁。

    顿了顿,张丽问冬梅道:“你们家卫国在哪个队?”

    冬梅说:“797钻井队。”

    张丽在单位后勤的资料室工作,对钻二的这些队伍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于是她半仰着头想了想说:“797钻进队,好像是个设备比较老旧的队伍。”

    冬梅回忆了下,卫国好像给自己说过,他所在的队伍设备特别糟糕,于是冬梅点点头道:“好像是吧。“

    张丽想了想说:“这次797出事,好像不是第一次吧,去年就有一个刚分来的小伙子在猫头上送了命。”

    闻言,冬梅放下的心又紧张了起来道:“啊,卫国平时从来不谈共工作上的事,我都不知道,他所在的797也太危险了吧。”话毕,冬梅突然又担心了起来。

    旁边吃饭的饶里说:“出了两次事故还不吸取教训,我明天就打电话给设备办,让他们在今年年底结束前,更换一套新设备。”

    冬梅说:“希望他们赶紧更换啊,不然我非**卫国的心不可。”

    旁边的张丽对冬梅说:“老操心对人的心脏不好,你要是实在担心的不行,干脆让卫国换个队伍呆着不就得了。”

    冬梅茅塞顿开道:“是啊,我经常晚上半夜惊醒,这个简单的方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话毕,冬梅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人事调动不容易啊,谁不想去个安全的井队,怕卫国想调,调不走啊。”

    冬梅虽然是一个家属的,但是她也多少知道点这里面的潜规则,有关系的,会巴结人的,性子凶悍的,都在好队呆着,而那些老实巴交的,没有关系的基本都在一些旁人不愿意呆的队里干活,而卫国就属于那种老实巴交,不会巴结人的那种。

    张丽看看饶里,然后对冬梅说:“这有什么难的,明天让饶里去给人事科打电话,让科长给帮个忙,就说其他队需要技术员,先把卫国借调过去,等稳定了之后,再正式调过去。”

    冬梅殷切的看着张丽,觉得她这句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于是冬梅渴望的双眼看着饶里,冬梅心理知道对他们普通工人来说,调队比登天还难,可是对领导来说,调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而已。

    饶里犹豫了下说:“明天我给项目部人事科打电话,看能调动不,如果能帮上你们忙,我一定会帮的。”

    有了饶里这句话,冬梅算是吃了颗定心丸,放下来了百分之**十。

    酒足饭饱,在饶里和张丽的热情招待下,冬梅这一顿饭,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吃肉最多的一次。

    她觉得饶里家的生活条件真是太好了。

    这时,饶迪也礼貌的过来送自己,冬梅仔细看了看饶迪的身高,发现跟娜娜一般年纪的饶迪,竟然长的比涛涛还高。

    冬梅知道孩子的身高取决于父母的身高,于是她又看看饶里和张丽夫妇的身高,发现张丽还没有自己高,而饶里虽然胖,但也只比卫国高一点点,可是他们的孩子竟然长这么高,冬梅心里默默的想,要是自己的孩子每天也能吃的这么好,肯定也能长这么高。

    临出门的时候,张丽跑过来塞给冬梅两个易拉罐说:“这个有营养,拿回去让涛涛和娜娜喝。”

    冬梅以前见过易拉罐,可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易拉罐,她看到易拉罐上面写着“健力宝”三个字。

    冬梅推辞着说:“这个饮料一定很贵吧,你们还是留着给饶迪喝吧。”

    张丽使劲把健力宝塞到冬梅手里说:“这是健力宝,去年北京亚运会,它是中国队的专用饮料呢。”

    健力宝诞生于一九八四年,含有健康,活力的保健意义,洛杉矶奥运会后一包而红,被誉为“中国魔水”。

    冬梅手里捧着两瓶健力宝,心想亚运会的东西,那一定是最好的东西了,他感谢饶里和张丽道:“等卫国回来了,我全家一定过来感谢你们。”

    张丽温柔的笑着说:“饶里和卫国一个乡出来的,现在混好了,有余力帮助自家人是理所应当的,你就别客气,也别见外了。”

    冬梅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自己的孩子平时营养不良,这次把这两瓶健力宝带回去,一定要让孩子好好的喝喝,补充补充营养。

    那个时代,由于信息匮乏,更没有互联网这种把大家的智力都链接到一块的东西,所以冬梅并不知道碳酸饮料其实是没有任何营养的。
章节目录 第55章 万青卫国一个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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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兰英把涛涛和娜娜接到家里,给他们一人做了一碗洋芋叉叉,两个孩子吃的不亦乐乎。

    赶回来的冬梅,走进郭兰英家,把两瓶健力宝打开,给四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

    没有见过碳酸饮料的四个孩子,看到被打开的易拉罐,不仅往出喷,而且里面竟然还冒着气体,通通看着碗里的橘黄色液体不敢喝。

    冬梅给孩子们解释道:“这个是健力宝,非常有营养的,喝了长身体。”

    听了冬梅的话,希望自己长的比强强高的涛涛第一个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发现味道真是美极了,果断端起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看到涛涛先喝了,其他孩子才敢喝。

    喝光了饮料的涛涛,还不解馋,拿着空易拉罐瓶子跑了出去,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仰起头,把易拉罐里面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而那个易拉罐瓶子被涛涛当做宝贝藏在了床底下。

    坐在房子里的郭兰英关心的问冬梅道:“你家卫国没事吧。”

    冬梅两手合并在一起道:“感谢老天爷,卫国没事,卫国没事。”

    郭兰英也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啊,你说像咱们这种家属,就男人一个人在山上,上班挣钱,要是出个事了,咱们可怎么活。”

    冬梅摇摇头,无奈的说:“是啊,要是有一天,咱们也能有一份工作就好了。”

    在冬梅心里,哪怕自己拥有一份供销社站柜台的工作,或者单位烧锅炉,清洁工也行,可是在那个市场还没有放开的时代,能拥有一份在国有企业工作的机会,对冬梅这样的家属来说比登天还难。

    顿了顿,冬梅对郭兰英说:“797钻井队危险的很,听说去年还死了个人呢。”

    郭兰英说:“那你让卫国想办法调个队啊。”

    冬梅道:“饶里答应给帮忙掉队呢。”

    郭兰英说:“能调走最好啊,安全最重要。”

    坐在后面一言不发的万青突然插话对郭兰英说:“你说安全最重要,还每天催我上山去呢。”

    郭兰英看着万青说:“你不去上班,这一家三口的还等着吃饭呢,你不去挣钱,难道钱从天上掉下来。”

    万青嘘了一口气,赌气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冬梅劝说郭兰英道:“万青回来了,你就让他多在家里呆几天呗。”

    郭兰英瞅了瞅门外,看到万青走远后,悄悄的对冬梅说:“赶紧让他上上班去,呆在家里光和我吵架,天天念叨着刘三姐,尽给我挑毛病,趁家里的灯泡还没被打破之前,他最好上山去干活吧。”

    听到万青打灯泡,冬梅抑制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在郭兰英的催促下,万青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山。

    饶里把冬梅的事当做一件正经事来办,第二天就给项目部人事科打了电话,而人事科长碍于饶里的面子,也果断给崔卫国调了一个队。

    中午,站在钻台上工作的卫国突然被队长叫了下去。

    卫国下去的时候,叮嘱拉猫头的钻工一定要注意安全。

    队长告诉卫国,63钻进队需要一个技术员,他暂时被借调过去。

    听到要离开797钻井队,卫国心理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他必须装出一副非常悲伤,而且不愿意离开的表情,说:“队长,咱们队这么好,能不能不走啊。”

    这是钻进队的规则,无论是不是真心,都必须这样说。

    队长拍拍卫国的肩膀说:“崔技术员,我们钻进工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填,既然63钻进队需要一名技术员,那你就过去吧。”

    卫国表情严肃的点点头,然后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说:“队长,我真的不想走。”

    队长和卫国拥抱了一下说:“小崔,去吧,咱们队的驻井车送你过去。过去了之后,别忘了常回来看看。”

    卫国悲伤的点点头。

    回到野营房,卫国高兴的跳了起来,拳头攥在一起,在野营房上敲了几下说:“终于要离开了。”

    反过来,冬梅也觉得蹊跷,心想难道63真的需要一名技术员,还是有人帮忙把自己调离这个危险的钻井队。

    卫国听到驻井车已经发动了,于是便快速的收拾着东西。

    卫国的东西非常的少,除了上山下山穿的便装之外,就是几身满是污油的红工衣,和工鞋。

    找了一个蛇皮袋子,把干净衣服用塑料纸一卷,然后和脏工衣一起塞到蛇皮袋子里面,抗在肩膀上就走了出去。

    一个蛇皮袋子,这就是卫国所有的行李。

    所谓的驻井车,其实就是一个破旧的解放车,卫国把蛇皮袋子往马槽里一扔,然后跳上了驾驶室。

    虽然队长和卫国道别时候信誓旦旦,其实从797钻井队到63钻井队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只要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到了63钻井队,卫国并没有受到大家的欢迎,更没有受到接待,卫国一看便知道63钻井队并不缺少技术员,他纳闷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好,背后把自己调了过来。

    接待卫国的是一个炊事员,炊事员把卫国安排暂时住在井场边上的一个野营房。

    卫国走进野营房,看到野营房里面的四张床全部都铺着铺盖,而且铺盖上面放着衣服,这样表示这张床上有人。

    卫国诧异的问炊事员道:“63钻井队没有空床位吗?”

    炊事员点点头说:“没有的,这个床位的工人前两天回家了,你就暂时住到他这里吧。”

    卫国坐在炊事员安排的床上,拍拍上面的土,躺了下去。

    万青中午从基地出发,搭乘大巴车赶到镇上,然后在从镇上徒步上山,直到晚上才抵达队上。

    风尘仆仆归来的万青,走进了自己所在的野营房,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蒙着头,睡在自己的床铺上,心里一阵窝火道:“妈了个巴子,我才走几天,床就被人给占了,是不是欺负我万青老实。”话毕,万青一把拉起了被子。

    在山上上班,由于房子里人员的进进出出,所以野营房里的灯即使睡觉也是不熄灭的,所以卫国就养成了一个睡觉用被子蒙住头的习惯。

    在睡梦中的卫国被一把拉掉了被子,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让万青惊奇的是,睡在自己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崔卫国。

    顿了顿,万青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饶里帮忙给卫国调队,竟然阴差阳错的调到了自己所在的63队,而且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卫国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万青凶神恶煞的站在面前,不由的惊讶的说:“万青,怎么是你?”

    万青哈哈笑着说:“怎么不能是我,你睡的是我的床。”

    卫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也在这个队啊,真是太巧了。”

    万青重新给卫国把被子盖上说:“是啊,太巧了,咱两以后还能互相照应。好了,你睡吧,我去找小班,看有上夜班的人了,我去他床上睡。”说完,万青就走了出去。

    早上醒来,吃了早饭,卫国闲来无事,便在井场上转悠。

    井队上的工作异常紧张艰辛,能有这种清闲的日子,完全是刚来还没有被安排下去的缘故。

    卫国从场地转到了机房,又从机房转到了泥浆池,最后顺着梯子爬上了钻台。

    恰巧今天万青所在的班级上白班,身为外钳工的万青正在井口边打钳子。

    卫国看到万青干活,很是好奇,因为他知道万青智商上有点问题,所以老受旁人的欺负,在钻井队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如果智商有问题的话,是非常危险的。

    可是万青在钻井队干了十几年了,基本没有受过什么伤害。

    在井口的万青,看到卫国从楼梯走了上来,很是高兴,忙给卫国打着招呼。

    而卫国也好奇的走了过去,他要看看万青是怎么干活的。

    井口站两个人,一个外钳工,一个内钳工,两个人要配合默契才能不出事。

    卫国发现万青每当打完一次钳子,当猫头吃力,拉b型钳的时候,他总是跑的很远,安全意识还是比较强的。

    当起钻的时候,司钻过来吩咐万青上到二层台去拉钻杆。

    二层台距离地面有将近三十米,人要顺着井架上的梯子,徒手爬到二层台,然后用兜绳拉钻杆。

    万青点点头,很乐意的答应了司钻吩咐给自己的任务。

    站在旁边的卫国,看到天气不太好,而且风很大,如果此时上到二层台工作的话,二层台一定会跟着井架一起晃动,危险可想而知。

    卫国不由的替万青担心起来,心想这司钻也是真坏,周围那么多人,内钳工,井架工,场地工等等,为什么偏要让外钳工万青上?

    而万青也背上保险带,不由分说的顺着井架往上爬。

    万青虽然智力有问题,可是身体却非常的好,不一会就爬到了半中腰。

    站在地下的卫国,从下往上看着卫国,发现此时风越来越大,而半空中的万青竟然也左右晃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56章 铁皮房子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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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万青停下了继续往上爬的脚步,顿了顿,开始往下爬,不一会就下到了钻台。

    下到钻台的万青,朝着卫国鬼魅的一笑,冲司钻走了过去。

    司钻正纳闷,这万青爬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下来了,气不打一处来,刚准备训斥万青,没想万青突然痛苦的抱住肚子,半蹲了下来。

    万青表情痛苦的对司钻说:“昨天受了点凉,想拉稀,刚才差点在半空中飚了,多亏我忍着下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风,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完话,万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放了个响屁,臭的司钻捏着鼻子,摆摆手说:“你赶紧去,拉完回来,继续上二层台。”

    万青表情狰狞的说:“好的,等我五分钟,我去去就来。”话毕,万青冲下了钻台,跑出了井场。

    那时的钻井队,由于常年在野外作业,所以没有配备厕所,每次搬家到一个地方打井,井场外低洼的地方,便都成了大家排泄的露天厕所。

    马上要起钻,二层台上没人不成,司钻等待了足足十分钟不见万青过来,焦急的原地踱着步子。

    十分钟又过去了,还不见万青回来,司钻在钻台上骂骂咧咧道:“妈的,拉个屎,难道掉茅坑了吗,还回不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万青还不来,司钻没有办法,只能让另外一个工人爬上去。

    说来也巧,当那个工人刚爬到二层台的时候,万青瞬间就出现了,他跑到司钻面前,真诚的道歉道:“拉肚子,来来回回的拉了五回,都快拉虚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司钻正忙着干活,懒的和万青理论,便没有训斥他。

    由于狂风大作,二层台上的工人被吹的东倒西歪,就差飞起来了,他顶住风,在二层台上用生命拉着钻杆。

    而躲过“一劫”的万青,偷着乐在井口干活着。

    刚才这一幕完全被卫国看到了眼里,他不由的佩服起万青耍的这一招计策,不由的心里想,谁说万青智商低,他明明很“奸”。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卫国一次次的发现了万青的“狡诈”,凡是有危险的活,需要万青干的时候,万青总是装聋卖傻的不去干,实在瞒不过去了,万青就装病,就请假回家休息,而队长也拿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来。

    熬了三个月,终于熬到了回家休假,卫国一大早就打起背包回家了。

    此时的冬梅,正在院子里的水龙前,洗着涛涛和娜娜的脏衣服。

    卫国蹑手蹑脚的走到冬梅的后面,从后面一把搂住冬梅的腰,冲着她的耳朵大吼了一声。

    被吓的一激灵的冬梅,看到后面的人是卫国,很是激动。

    虽然这次分别,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可是在冬梅心里,它确好似几年的分离。

    自从那次死人之后,在冬梅心里,只要卫国能活着回来,便是最大的胜利。

    但冬梅还是一把推开卫国道:“你可吓死我了。”

    卫国呲牙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我又不丑,还能吓死你。”

    冬梅道:“我还以为是马脸精过来找我单挑,背后搞突然袭击呢。”

    卫国一听,竟然有人要打自己的老婆,眉头一皱道:“马脸精,就是那个被人骂作泼妇,住在技校院子,边边上的长脸女人?看我不去收拾她。”

    冬梅是个兴地善良,爱好和平,不想惹事的人,她忙打圆场道:“只是说说而已,千万别大动干戈,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就别去找马脸精了,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作去。”

    卫国想了想说:“那就作个拉条子吧,好久没有吃有嚼劲的东西了。”

    回到房子,冬梅把饶里帮忙掉队的事情告诉了卫国。

    卫国抚摸着冬梅的脸说:“我都知道了,万青全部都告诉我了,这次多亏了你老婆,不然,我还在那个危险的钻井队当技术员呢。”

    冬梅说:“谢还是要谢饶里他老婆张丽呢,是她提的醒,然后饶里才给调动的。”

    卫国说:“人家给咱帮了大忙,咱也不能白让人家帮这个忙啊。”

    冬梅顺手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双花布鞋,和几双手工纳的鞋垫说:”咱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我就花了一个月时间,给饶迪作了一双花布鞋,给饶里夫妇纳了几双鞋垫,再把咱家的干辣子面面,还有从老家带过来的老陈醋,给他们拿上些。”

    卫国点点头说:“好主意,抽个时间,领上孩子去饶里家坐坐。”

    冬梅说:“对,最好是礼拜天,他们两口子休息,咱们坐坐就走,千万别留下来吃饭,不然麻烦别人。”

    放学走进房子门的孩子们,一看到爸爸回来了,娜娜忙扑了过去,在爸爸的怀抱里撒着娇,而涛涛只是高兴,却没有扑进爸爸的怀抱。

    父子天生没有父女亲,再加上卫国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所以父子两之间难免有一了一些生疏感。

    和爸爸撒娇完,第二件事情就是使劲翻爸爸的包。

    卫国每次从山上回来,抵达基地,经过商店的时候,总会买上点便宜的小零食给孩子们带上。

    这对于没有一分钱零花钱,没有任何零食吃的兄妹两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

    晚上,夜深人静,两个孩子熟睡之后。

    卫国瞧瞧的从自己的被窝潜到了冬梅的被窝,把冬梅丰满的身体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每到这个时候,冬梅都会顺势推开卫国。

    卫国也理解冬梅的做法,她这样是为了不影响到孩子们的睡觉。

    可是作为男人,有时候实在难以忍受,于是睡到半夜,卫国又把手伸了过来。

    冬梅照例推开卫国,然后轻声的说:“你忍一忍吧,不然一“运动”,这铁皮房子的地板又咯吱咯吱响,小心把睡觉的孩子吵醒。”

    卫国委屈的说:“有时候半夜,都能听见隔壁的**声呢,这都没有把孩子吵醒,咱们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

    冬梅耐心的解释道:“隔壁是隔壁,自己家里是自己家里,你不知道涛涛随了我,睡觉比较轻,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醒来?”

    卫国说:“涛涛不会醒来的。”

    冬梅道:“为了孩子的心智健康,咱们做父母的还是忍一忍,牺牲牺牲自己吧。”

    由于铁皮房子的天然劣势,卫国只能忍了下来,拿着被子蒙住头,使劲睡了起来。

    礼拜天,冬梅拿着花布鞋,鞋垫子,卫国提着干辣子面面,老家的醋,带着两个孩子朝饶里家进发了。

    走到了饶里家的楼下,冬梅双手合在一起说:“阿弥陀佛,希望饶里一家子在啊,不然我们不仅白来了,还得把东西原原本本给提回去。”

    卫国瞅了瞅冬梅,嘲笑她说:“看你个傻样,饶里家没人了,我们把东西给放下,下次再来不就行了。”

    冬梅说:“我傻,我看你比我更傻。”

    幸运的是,饶里一家人正好在家。

    饶里夫妇热情的把卫国冬梅一家子欢迎进来。

    走进饶里家的涛涛完全被饶里家的地毯,沙发,电视,还有摆在桌子上的水果彻底震撼了。

    从此以后,在涛涛的意识里,谁家只要在客厅和卧室铺着地毯,那就证明谁家是个富裕的小康之家。

    而桌子上的果盘里面,摆着苹果,梨子,葡萄,还有涛涛最爱吃的香蕉。

    涛涛记得自己上次吃香蕉,还是在老家的时候,爸爸从新疆回来时买的香蕉。

    当时,自己一口气吃了三个香蕉,剩下最后一个吃不完,便让给奶奶吃了。

    可是自从爸爸上班走之后,每当自己想吃香蕉,而又没有香蕉吃的时候,他就生奶奶的气,后悔把那根香蕉让给奶奶吃了,而没有留着自己吃。

    饶里让孩子们吃桌子上的水果,虽然涛涛和娜娜看着桌子上的水果流口水,可是没有冬梅的眼神,他们是不敢伸手去拿的。

    半晌,直到张丽把香蕉掰下来,给孩子们一人塞了一个的时候,涛涛才接了过来,拨开香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时,饶迪写完作业,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这是涛涛第一次见饶迪,他看到一个留着长头发,脸蛋很尖,穿着健美裤的女孩走了过来。

    虽然涛涛只是一个上二年级的小孩,可是面对眼前漂亮的小姑娘,他立刻对饶迪产生了好感。

    饶迪笑着自我介绍道:“哥哥好,我叫饶迪,我上学前班。”

    听到饶迪才上学前班,涛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基本一样高的女孩,简直不敢相信她和妹妹年纪一样大。

    看到饶迪过来了,冬梅忙上去夸赞饶迪道:“饶迪真是一个乖女孩,不仅长的漂亮,而且还爱学习,涛涛,你可要多向妹妹学习,好好上学啊。”

    卫国也凑过来夸赞饶迪。

    可是,卫国夸赞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拿贬低自己人来抬高对方。

    卫国看着饶迪道:“饶迪真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是社会的栋梁,一定干大事,不像我家的涛涛,一看就是个没本事,没出息的男孩,将来注定成不了气候。”

    本来就自卑的涛涛,听到爸爸当着如此多的人面,如此不堪的评价自己,更是的自卑。

    他觉的自己是一个来自贫穷家庭的小孩,再加上学习也中等,长的也一般,所以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压的低人一等,而把饶迪抬的很高。

    人一旦自卑,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就会紧张害羞。

    涛涛害羞,自卑到不敢看饶迪的眼睛,他低着头道:“我叫涛涛,我上二年级。”

    话毕,饶迪给涛涛伸出了手,表示两人要握手。

    而自卑的涛涛竟然不敢和饶迪握手,他不断的把自己的手,在背后的衣服上擦拭着,可是他的手其实一点也不脏。
章节目录 第57章 下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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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饶迪等了半天,以为涛涛不愿意和自己握手,便把手缩了回去。

    娜娜到是很放的开,很快便和饶迪打成了一片,而涛涛跟在娜娜和饶迪身后,第一次扮演了个跟屁虫的角色。

    饶迪把兄妹两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玩耍,她拿出所有的玩具,山寨版的芭比娃娃,橡皮泥,呼啦圈等等。

    这些女孩子的玩具对娜娜来说吸引力无穷,尤其是那个山寨版的芭比娃娃,竟然还有许多可以更换的衣服,让娜娜大开眼界,而作为男孩子的涛涛看着这些女孩子的玩具,兴趣一点也不大,唯一引起他注意的便是那个绿色的呼啦圈。

    在那个全民摇呼啦圈,呼啦运动遍及大街小巷的年代,涛涛也曾经梦想着拥有一个自己的呼啦圈,可是随着不断长大,到二年级的时候,他便放弃了呼啦圈,因为他觉得那是给女孩子玩的东西,男孩子应该玩些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

    三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突然饶迪一个喷嚏,鼻涕直接从鼻子留进了嘴里,正当涛涛和娜娜忙着给饶迪找擦嘴布的时候,饶迪伸出长长的舌头,哧溜一卷,便把鼻子和嘴巴附近的鼻涕舔的一干二净,然后卷进了嘴里,吃了下去。

    旁边的涛涛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么漂亮,干净的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吃鼻涕。

    可是,毕竟饶迪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她高兴的笑着对涛涛说:“鼻涕可好吃了,咸咸的。”

    闻言,涛涛瞪大了眼睛看着饶迪,一脸的茫然。

    见涛涛不说话,饶迪接着说:“你吃不吃,我打个喷嚏,给你也吃点。”

    听到饶迪要给自己吃鼻涕,涛涛忙后退三舍,摇摇头说:“我不吃。”

    冬梅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说:“卫国平时在山上,也来不了你家,好不容易这次回来,特意过来你家坐坐。”

    饶里笑着说:“来就来了,还提这么些东西干什么?下次过来可千万啥都不要拿。”

    旁边坐的卫国忙把带的东西打开道:“也没提啥,都是些咱老家的东西,干辣子面面和老陈醋,做饭的时候吃着香。”

    冬梅拿出给饶里夫妇纳的鞋垫和给饶迪作的花布鞋道:“我一个家属,一天闲在家里也没啥事情,便给你们纳了几双鞋垫,给饶迪作了一双花布鞋,你们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饶里夫妇高兴的接过鞋垫子,顺手在脚上试了起来,顺便也把屋子里的饶迪喊了出来,让她试试这双花布鞋。

    饶里夫妇一边在脚上试,一边夸赞冬梅的手艺好。

    平时穿惯了皮鞋和运动鞋的饶迪,拿着冬梅作的花布鞋,更是爱不释手,当即在家里就穿在了脚上。

    坐了一会,冬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赶忙站了起来给饶里夫妇道别。

    热情的饶里夫妇拉住冬梅和卫国两口子道:“来了一趟不容易,这马上到吃饭时间了,吃了饭再走呗。”

    冬梅和卫国赶忙回绝道:“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你家吃饭,实在太麻烦你们了,在加上两个孩子不听话,捣乱的不行。下次吧,下次过来一定留下来。”

    冬梅推脱着,便喊屋子里的两个孩子出来,准备告别。

    饶里夫妇把站起来的冬梅夫妇重新按的坐在沙发上说:“有什么好麻烦的,咱们下馆子不就行了,去基地门口的童记酒家。”

    冬梅对“下馆子”三个字并不陌生,因为这三个字是几个月前才流行起来的词,相比以前的去食堂吃饭,下馆子显的更加的时髦和有面子。

    自从伟大的邓小平南巡之后,为我国的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道路奠定了思想基础,掀起了又一轮改革开放的热潮。

    私营经济慢慢开始活跃,而童记酒家是基地门口新开的一家私人饭馆,也是唯一一家私人饭馆,因为老板经营活到,做菜味道别具一格,所以非常的红火。

    冬梅对下馆子能理解,但是对“酒家”二字并不理解,她以为酒家就只卖酒,却不知道酒家不仅卖酒,更是卖面,卖炒菜等等,她谢绝饶里夫妇的好意道:“感谢你们啊,童记酒家就不去了啊,我和卫国都喝不成酒的。”

    饶里被回绝的哭笑不得道:“谁说去酒家就必须得喝酒了,咱们关中人爱吃面,他们馆子里卖的炒面非常好吃,上面还盖个鸡蛋,你去吃一次就知道了。”

    听了饶里的话,冬梅对“酒家”二字有了重新的认识,但是她还是拒绝,她觉得吃饭这个事情,在家里作就好了,去外面吃饭,实在是太奢侈,太浪费。

    可是饶里夫妇的热情是怎么也浇不灭的,他们一二再,再而三的邀请,终于攻下了卫国,接着在卫国和饶里夫妇的强攻之下,终于说服了冬梅。

    一路上,两家人快乐的朝下走着。

    而三个小孩,更是跑的飞快,他们一路狂奔,在饶里的带路下,很快便来到了距离童记酒家不远的地方。

    春天的陇东,乍暖还寒,虽然总体温度已经回升,可是早晚温差仍旧很大,不远处的臭水沟里还结着冰。

    四个大人在后面走着,三个小孩已经开始玩了。

    饶迪跑到了臭水沟的旁边,俯下身子,顺手摘了一块薄薄的冰,对着涛涛和娜娜说:“快过来,这里还有冰。”

    涛涛和娜娜好奇的跑过去看冰。

    饶迪把薄冰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扔进了嘴里咀嚼的吃着,对涛涛和娜娜说:“这冰可好吃了,比冰棍还好吃,冰棍是甜的,这冰是咸的。”

    涛涛看到饶迪吃臭水沟里冰的一幕,再次被震撼了,他心想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一定对咸味的东西特别嗜好,不然怎么又吃鼻涕,又吃臭水沟冰的。

    就在涛涛思索的片刻,娜娜已经接过饶迪递过来的薄冰吃了起来。

    涛涛忙上前阻止,可是为时已晚,两个小女孩很享受的吃完了手里的薄冰。

    两家子七口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了下来,服务员给大家倒着茶水,非常的热情周到。

    冬梅的茶杯倒满水之后,她又礼貌的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而服务员也笑脸相迎的回了声不用谢。

    冬梅啧啧感叹道:“这私人开的饭馆,跟公家开的食堂到底不一样。服务员一张笑脸不说,还很客气礼貌,不像去公家的食堂,服务员永远掉个脸,态度奇差无比,吃个饭好像吃他们家的饭一样。”

    饶里对冬梅的话表示赞同道:“我看国家鼓励发展市场经济是对的,这私人的饭馆,早晚淘汰公家的食堂。邓小平说的好,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关键是发展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

    卫国佩服饶里道:“科长到底是科长,邓小平的话记忆的如此清楚,厉害厉害。”

    其实,除了饶里,卫国也是邓小平的忠实粉丝,他觉在邓小平思想的指导下,伟大祖国一定会越来越好,发展越来越快的。

    饶里继续复述着邓小平的话道:“相比资本主义,还是我们社会主义好。邓小平说了,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听了饶里的话,冬梅拍拍手说:“最终达到共同富裕,那意思说有一天,我们和卫国也能住上楼房。”

    饶里点点头道:“肯定是的,总有一天,不光我家,我们大家都能住上楼房的。”

    听了饶里的话,冬梅瞬间觉得前途一片美好。

    炒面很快就端了上来。

    这是冬梅第一次吃炒面,她着被饶里说的神乎其神的炒面,一边吃一边仔细研究,发现炒面其实就是把拉条子和一些蔬菜一起炒,然后再给上面盖一个煎鸡蛋。

    冬梅突然脑洞大开,心理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为什么不开个面馆,自己完全可以作的,而且可以把辣条子拉的更好,鸡蛋煎的更漂亮。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道厨师给炒面里面放了什么调料,可以让炒面这么香,这么可口。

    其实厨师只比冬梅的现象中,多放了一味调料,那便是鸡精。

    在回来的路上,不知不觉,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便走在了一起。

    冬梅和张丽不紧不慢的走在一起,冬梅羡慕的看着张丽说:“真羡慕你,可找了个好老公。”

    张丽笑着说:“怎么人人都说饶里好,但为什么我就觉得一般呢。”

    冬梅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张丽听了呵呵笑着说:“好吧,就算饶里是个好男人吧,不过说实话,我还差点错过饶里呢。”

    冬梅闻言,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忙问:“怎么还差点错过呢。”

    张丽给冬梅叙说着自己和饶里谈感情的来龙去脉。

    期初刚上班的时候,由于张丽外形出众,介绍对象的人甚多,其中对她追求最热烈的就算饶里和一个东北小伙王刚了。

    那会的饶里刚从学校毕业出来不久,农村出身的饶里乡土气息浓厚,无论从身高和外在,还是谈吐,都和王刚不在一个层次上。

    王刚是大庆油田的子弟,毕业后来到了长庆,工人阶级出生的王刚,长的浓眉大眼,一头乌烟的直发,如钢针般扎在头上,看上去很是精神。

    听到这里,冬梅关切的问:“我想,你当时一定看上了王刚。”

    张丽哈哈笑着说:“那会是小姑娘嘛,当然被王刚的外形给吸引了,对王刚还有点花痴,至于饶里嘛,不冷不热就当备胎放着了。”

    冬梅说:“那最后怎么让饶里给“得逞”了呢?”

    张丽说:“那会马上要和王刚谈成的时候,单位突然下了一条命令,要派一部分技术人员去新疆打头阵,王刚恰巧就在名单中之中。”

    冬梅笑笑说:“那我就知道了,一定是在感情的空窗期,饶里乘虚而入,感化了你的心。”

    张丽说:“其实饶里也没成人之美了,只是我接受不了两地分居而已,最后就选择了在后勤机关工作的饶里。”

    冬梅试探着问:“那么帅气的王刚没有选择,而选择了饶里,你有没有后悔过啊。”

    张丽肯定的说:“说实话还真没有,我跟饶里结婚后,过的顺风顺水,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每天开心的不得了。”

    冬梅感叹说:“感情婚姻这个事情,真是说不来啊,也许婚姻就是上帝安排好的吧,是咱的跑也跑不掉,不是咱的求也求不来。”

    张丽非常赞同冬梅的看法道:“是啊。我和饶里的孩子已经快六岁了,可听说王刚不仅没有孩子,而且还离了婚。”

    闻言,冬梅忙称赞张丽道:“你的选择真是正确无误啊。”

    张丽道:“是啊。如果当初选择的是王刚,说不定,这会离婚的就是我呢。”

    冬梅默默的点了点头。

    快分别的时候,张丽悄悄的趴在冬梅的耳朵边上,对她说:“冬梅啊,刚才我给你说的那些事,可千万替我保密,不要告诉饶里哦。”

    冬梅会意的答应张丽说:“姐妹的私事,一定替你守口如瓶了。”

    回到铁皮房子里,屁股还没有坐热,郭兰英就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冬梅给郭兰英倒了一杯水说:“看你紧张兮兮的,啥事情?”

    郭兰英不说话,拉着冬梅的手就往出走。

    冬梅一边跟着郭兰英往出走,心里一边想,这郭兰英又搞什么神秘的事情,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的把人往外拉。
章节目录 第58章 东边的砖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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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兰英拉着冬梅走到了技校院子的最西边,指着墙后面的一排正在建设的砖瓦房,道:“冬梅,你看,那里正在盖房子。”

    原来郭兰英就为这个事情,冬梅大失所望说:“我早就知道了啊,墙后面施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郭兰英拉着冬梅找了一个大土包,爬了上去,看着那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道:“那砖瓦房盖好了,可是成排成片的平房,听说有五排,每排十户,总共五十多户呢。”

    冬梅知道西边在搞建设,可是并不知道这些房子是要来做什么,她也就没有多在意,刚才听着郭兰英的话,似乎听出了点明堂,她举目远眺,看着那成片的建设用地,有的房子甚至已经完工,安静的坐落在那里。

    郭兰英见冬梅半晌不说话,扯了扯她的衣角说:“冬梅,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些房子就是给职工建设的安家房,虽然是平房,可是两室一厅,怎么着,也比咱们的铁皮房子强百倍啊。”

    此时的冬梅真想找个望远镜,仔仔细细的瞧瞧墙后面的房子,她对郭兰英说:“你没打听,这些房子都是给那些人住的房子?”

    郭兰英说:“听说房子是给那些还住在八队的职工们的。”

    冬梅想了想说:“五十户房子,八队现在也没有五十户人家了吧。”

    郭兰英说:“是啊。所以我说,咱们得找人,看能住进这些砖瓦房不。这些铁皮房子我是住够了,现在还能将就,可是在过几年,孩子长大了,这么小的空间,一家四口人怎么住。”

    冬梅从土包上下来说:“是啊。这住房的机会,咱们得争取,这钻二院子里,已经多少年没有盖过房子,这些砖瓦房,估计是前无故人,后无来者的最后一次盖房子了。”

    郭兰英拍了一下大腿说:“是啊。无论如何,就算为了我们孩子的将来,也要争取这次房子的机会。”

    冬梅说:“你说的对。”

    郭兰英道:“虽然八队没有五十户人家,可是除了八队的人,争取这房子的人,还有半山腰住的人,住在招待所等待的老工人家属,刚结婚没房子的小青年,许多把老婆孩子放在老家,准备往基地接的工人,总之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听到这里,冬梅才理解了刚才郭兰英的焦急和紧张。

    冬梅看着说走就走的郭兰英,问她道:“兰英,你这是去哪里呢?”

    郭兰英说:“我这就去找万青叔叔,看能给帮上忙不,你也别闲着,赶紧去找卫国的老乡饶科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冬梅一边掉头示意,一边想刚才从饶里家回来,又过去找人家,这也太不把人家当外人了吧。

    忧心忡忡的冬梅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卫国。

    听到有房子下来的卫国,先是一乐,可是马上又陷入了沉思。

    卫国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平生最怕的事情就是找人,尤其是找领导办事。

    不知道为啥,卫国只要一站在领导跟前,就开始紧张,就开始尴尬,就开始难受,更别提张口让领导帮自己办事了。

    看到一脸表情说不来话的卫国,冬梅心理忐忑不安,刚为卫国调队的事情找了饶里,人家给办了,再为了房子的事情找人家,这也太过了点。

    在房子里沉默了半天,冬梅突然心生一计,她告诉沉默的卫国道:“你先坐着,我出去一下。”

    卫国看着冬梅的背影说:“你该不会又去找饶里帮忙把,我看算了,虽然人家和咱们是老乡,可是凡是都有个度,就不要在麻烦比人了。”

    冬梅看着卫国道:“我家男人不顶事,只有女人出马了,不过我不会去找饶里的,我去找基地的物业处。”

    听到冬梅埋怨自己,卫国叹了口气,默默的从凳子上起来,躺倒在了床上。

    冬梅走出技校院子,顺着大坡走到了基地的中间,虽然它已经在基地住了两年多,可是却从来没有去过基地的物业处。

    冬梅徘徊在基地里,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基地的物业处。

    没法,冬梅只能硬着头皮到处找人询问。

    一口方言的冬梅在技校院子里还吃的开,因为大家都是家属,所以普遍说着方言,可是来到了基地的中间,这里是主要的办公所在地,所以大家都说普通话,冬梅找了一个路过的大妈,说了好几遍方言,大妈才勉强听懂。

    大妈给冬梅指了指远处一个低矮的平房道:“就是那里,你过去问吧。”

    冬梅看了看不远处的低矮平房,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转来转去,原来物业处近在咫尺。

    冬梅给大妈道了声谢谢就要走。

    不想冬梅突然被大妈叫住,说:“姑娘,你是准备去物业处打听,曹沟门新盖的平房吧。”

    冬梅疑惑的问:“曹沟门,在什么地方?”

    大妈指了指山脚下的技校院子道:“就是技校院子西边的那一片空地。”

    闻言,冬梅恍然大悟,原来技校院子西边盖房的地方叫做曹沟门,可是大妈是怎么知道的,她惊讶的看着大妈道:“是啊,我确实是去打听曹沟门房子的事情的,大妈,你怎么知道的?”

    大妈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家就住在这物业处的附近,每天早上和下午,物业处的门口都被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都是来要房子的。”

    闻言,冬梅大惊,她觉得自己和郭兰英已经是最早发现这些新盖的砖瓦房,而且行动最积极的人了,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快的人。

    冬梅来到了低矮的平房跟前,平房外面的大门上写着“基地物业处”几个大字,冬梅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院子的冬梅,瞬间被震撼了,看似平静的物业处大门内竟然横七竖八的坐着,躺着一大堆的人。

    而物业处办事的房间大门紧锁,上面写着工作时间,早行十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四点,一天只工作两个小时。

    看来这些在院子里的人,都是打持久战,原地等待的人。

    冬梅看着这群人里面,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还有老年人。

    坐不住的冬梅走上前去,询问一个带着草帽的中年女人道:“大姐,你来这物业处是干什么的?”

    大姐摘下帽子,半眯着眼睛说:“还能干什么,要房子呗。”

    冬梅点点头客气的说:“哦,这样啊,那您把房子要下了没有?”

    大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难啊,几千人争这几十个房子,难啊。”

    冬梅问:“那你现在住哪里呢?”

    大姐道:“我去年带着孩子,跟着老汉从农村老家过来的,老汉在钻进队上班,我带着孩子住在招待所,这一住就是一年,再分不下来房子,我看又得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冬梅叹了口气,不由的同情起大姐的遭遇起来。

    转了一圈,冬梅又来到了一个年轻人跟前,询问他道:“小伙子,你也是过来要房子的?”

    小伙子很客气,坐了起来,点了跟烟抽着说:“|是啊,我都在物业处这里缠了几天了。”

    冬梅问:“那房子缠下了没有?”

    小伙子深深的吸了口烟,然后长长的吐了出来道:“没情况,我老婆都气的回老家了。”

    冬梅说:“小伙子看着年龄不大,已经结婚了啊?”

    小伙子笑着,露出一口大烟牙道:“都二十四岁了还不大,前几个月刚结的婚。”

    冬梅问:“老婆也是咱单位的吧。”

    小伙子说:“咱钻工哪里能在单位找下媳妇,回老家领的,女方就图了能跟咱进城,所以才跟了咱,可是咱没房子,只能带着老婆住在钻井队的野营房,钻井队搬家,老婆也搬家,钻井队关键是没厕所,老婆每次内急的时候,出去上个厕所还要长途跋涉,找一个人迹罕至,没有男同胞的地方,太难为她了,这不,老婆给我发最后通牒了,如果实在单位没房子,她就回老家,婚姻岌岌可危啊。”

    冬梅很是同情小伙子的遭遇,建议他说:“先让你媳妇住在招待所,然后在慢慢找房子呗。”

    小伙子叹了口气说道:“咱单职工,又是年轻人,挣的钱自己都不够花,还哪里有多余的钱住招待所。”说完,小伙子又点燃了一根香烟,郁闷的抽了起来。

    冬梅心情沉重的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她盘着腿,想着自己该不该去物业处要房子。

    这时,坐旁边的一个老大爷咳嗽了一声问冬梅道:“孩子,你也是来要房子的?”

    冬梅道:“是啊,我也是要房子的。大爷,你房子要下了没有。”

    大爷很乐观的说:“房子虽然没有要下,但是我想就凭我的老资历,他也该给我分个房子了吧。”

    原来大爷年轻的时候就想把老婆孩子从农村带出来,就问单位要房子,一直到老都没有要到房子,现在自己和老伴都快六十了,家里的父母亲都已过世,而孩子们也都成家立业,留着老伴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农村也不是个事情。

    所以,老大爷这次准备拼了老命,也要要到房子,把孤零零的老婆从老家接到城里,接到基地里住。

    听到这里,冬梅再也坐不住了,她果断放弃了要房子的打算,与这些人比,自己好坏还有个安身立命,遮风挡雨的铁皮房子,虽然简陋,虽然狭小,虽然不起眼,可是它毕竟是一个房子。
章节目录 第59章 钻进铁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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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郭兰英一有机会就提着些家乡的特产往万青叔叔家跑,礼拜天也不例外,她走的时候,为了让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专心的写作业,防止他们出去玩,便果断把铁皮房子的门从外面给锁了起来。

    早上,涛涛早早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礼拜天不睡懒觉,为的就是去强强家,看每天一集的舒克贝塔。

    看涛涛拿了个馒头跑了出去,娜娜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拿了个馒头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跑了出去,而她去强强家的理由也是为了看动画片,可是兄妹两期待的动画片完全不同,娜娜期待的是看每天一集的花仙子。

    涛涛和娜娜高高兴兴的来到强强家门口,正要敲门的涛涛看到强强家铁皮房子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子,不由的大失所望,便对娜娜说:“真倒霉,强强家人出去了,我们看不了电视了,回吧。”

    娜娜也看了看大锁子,然后使劲拔了拔,发现锁子很紧,自己根本摘不下来,但是她没有放弃,便对涛涛说:“哥哥,我们等一会吧,说不定强强他们一会就回来了呢,咱们就能看花仙子了。”

    涛涛不以为然的说:“这么大早,人就出去了,肯定是去办大事,一时半会回不来的额,咱们回家吧。”说完,涛涛便拉着妹妹娜娜的手往回家走。

    当兄妹两垂头丧气的走了两步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铁皮房子里面传了出来道:“涛涛,我们没有出去,我们在家呢,你们进来看电视。”

    涛涛和娜娜一惊,赶紧调转身子,把耳朵趴在铁皮上继续听,只见里面传出来声音道:“我妈妈出去了,把我和虹虹锁在了房子里面。”

    涛涛把嘴贴在铁皮房子上说:“你们在里面吗?”

    强强说:“在里面,快进来。”

    涛涛一听能进去,不是能看动画片了吗,涛涛不由的高兴了起来,便满怀希望的问强强道:“真的能进去吗,怎么进去啊。”

    只见铁皮房子里传出来了虹虹的声音道:“变成蚊子飞进来。”

    闻言,涛涛的心凉了半截道:“晕倒,我又不是孙悟空。”

    虽然进到铁皮房子里的希望很渺茫,但是想看动画片的**始终环绕着涛涛,他顺着铁皮房子转悠着,希望可以找到破绽。

    很快,涛涛便找到了铁皮房子上的窗户,可是仔细一看窗户上焊着贴条,根本进不去。

    不放弃的涛涛围着铁皮房子转了三圈,终于在铁皮房子的后面找到了一点痕迹。

    强强家所住的铁皮房子,以前在井队上的作用是一个炊事房,所以在房子的后面有一个通烟囱的孔。

    由于钻井队人多,每次做饭的量也大,这个烟囱孔也不由的稍微大了点,但是自从这个炊事房变成了强强家的“巢穴”之后,郭兰英和万青就把这个洞用一块硬纸板给堵住了。

    涛涛找到破绽之后,心情很是激动,吩咐娜娜找过来一个棍子,然后对着硬纸板就是一阵乱捅,不一会便把那硬纸板捅开了一个大洞,刚好容的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钻进去。

    这个洞刚好位于郭兰英的床底下,算是相当隐蔽的一个洞了。

    涛涛先钻了进去,吩咐娜娜道只要自己进去之后,喊一声“么事”,就证明安全,娜娜便可以进来了。

    这时,强强正和虹虹吃着干奶粉,看着电视,想着要是涛涛和娜娜也能进来,四个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就好了。

    正在强强思考的时候,只见床底下一阵蠕动,强强和虹虹被吓的后退三步道:“床底下怎么有动静,该不会是一只大老鼠吧。”

    虹虹吓的藏在了哥哥的身后,道:“哥哥,我害怕大老鼠。”

    强强随手抄起一个扫把,攥在手里道:“娜娜别怕,不管多大的老鼠,我都打死它。”

    不一会,那蠕动终于停止了,只见一个熟悉的脑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强强大吃一惊道:“涛涛,你怎变成了土行孙,从土里钻出来了。”

    那时,由郭信玲导演,傅艺伟,蓝天野,汤镇宗,达奇主演的老版封神榜刚上映不久,也是孩子们最爱看的电视剧之一。

    涛涛从床底下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我才不当土行孙呢,我要当姜子牙。”

    突然,床底下又一阵蠕动,娜娜也爬了出来道:“我也要当姜子牙。”

    涛涛看着娜娜说:“我还没有一说么事呢,你怎么就钻进来了。”

    娜娜说:“你不是说姜子牙吗,我还以为是暗号,所以就钻进来了。”

    看到两兄妹钻了进来,强强和虹虹很是高兴,拿出他们最爱吃的秦勇牌奶粉,然后给涛涛和娜娜手心里倒着干奶粉,大家一块吃。

    秦俑奶粉是陕西临潼区的老牌乳品厂,由于整体质量非常一般,所以价格便宜,是家属们最爱买的奶粉之一了。

    干奶粉也是涛涛和娜娜最爱吃的东西之一,只是冬梅买的奶粉一个大包里分n个小包,如果偷吃一包的话,会被发现,而郭兰英买的奶粉,在一个大包里面散装着,就算偷吃了,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涛涛和娜娜把手心里的奶粉吃完,又把手心舔了一遍才解馋。

    就这样,四个小孩子在大门紧锁的铁皮房子里欢乐的看着电视,玩着游戏。

    看完了男孩喜欢看的动画片,涛涛和强强准备带着两个妹妹从洞里爬出去玩,可是被还没有看到花仙子动画片的两个小女孩给果断拒绝了。

    在涛涛的带领下,强强很轻松的就爬了出去。

    爬出去的两人无所事事的来到了技校院子外的柏油大坡上。

    此时马上到中午,暖暖的太阳晒着路面上的沥青慢慢融化。

    这时,强强仿佛发现了什么,趴在了地上,使劲的抠了起来,不一会便抠起来了一块沥青,当着涛涛的面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使劲的咀嚼了起来。

    涛涛诧异的看着强强问道:“强强,你怎么吃沥青?”

    强强咀嚼的津津有味,道:“谁要吃下去啊,我是在咀嚼泡泡糖呢。”

    那时,口香糖还没流行起来,孩子们能吃的只有泡泡糖。

    泡泡糖是以天然树胶和食用塑料为基础,加入糖,淀粉,糖浆等调和压制而成,而强强在吃过一次沥青之后,觉得沥青和泡泡糖相比,除了吹不出来泡泡之外,其他方面基本都相同,所以他便把固体沥青当泡泡糖咀嚼了起来。

    涛涛看到强强咀嚼沥青后嘴里吐出的烟水,道:“这个脏不脏啊?”

    强强道:“不脏,你先咀嚼一会,等烟水吐完了,它就是泡泡糖了,越咀嚼牙齿越白呢。”

    说着,强强便从柏油路上抠起了一块固体沥青塞到了涛涛的嘴里说:“尝尝吧,可好吃了。”

    涛涛拒绝不了好奇,便接过沥青,学着强强的样子咀嚼了起来,可是让涛涛没想到的是,这咀嚼沥青口里的烟水,怎么也吐不完,直到涛涛觉的恶心,想吐,他才把口里的沥青吐了出去,而这时,他的嘴巴里基本已经变成了烟色。

    而强强依旧拒绝着那块固体沥青。

    沥青具有中等毒性,含有两百多种有机污染物的东西,多亏孩子们没有吃下去,或者天天咀嚼,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

    过了中午,两个小孩感觉肚子饿,涛涛突发奇想的告诉强强他想吃鸡腿,强强看着技校院子后面的土山,灵机一动,便有了注意。

    他先是从垃圾堆里捡了个破旧的簸箕,又从树枝上掰了树枝,然后爬进家找来了绳子和大米,最后又找了个弹弓,便带着涛涛上山了。

    上到半山腰,一片空地上,强强神秘的让涛涛按照自己的办法来,便能吃到鸡肉。

    他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先把大米撒在簸箕下面,然后用棍子把簸箕支了起来,又用一根绳子拴在树枝上,两人手里牵着绳子远远的藏在了草丛里。

    按照他的说法,就等待野鸡和鸟儿去吃米的时候,然后拉动绳子,绳子带动簸箕,把野鸡扣在簸箕里。

    藏在草丛后面的强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这一招抓野鸡的本领简直太天衣无缝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藏在草丛后面的两个小孩,不一会便等到了猎物的上钩。

    只见几只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镇定自若的在簸箕下吃着大米。

    强强激动的说:“涛涛,快看,野鸡,野鸡。”

    顺着强强的方向看过去,涛涛确实发现了几只鸡,可是她却皱起了眉头,这分明是家里养的大公鸡,哪里是野鸡,但是他又不敢说,怕打扰强强的“雅兴”。

    只见强强看准时机,使劲一拉绳子,簸箕便扣了下去,两只大公鸡被完全的扣在了里面。

    强强高兴的一个箭步从草丛里冲了出来,扑过去揭开簸箕,可是揭开的一瞬间,大公鸡竟然飞奔而逃。

    这时,弹弓派上了用场,强强掏出弹弓,从口袋里拿出石子,对着逃跑的两只大公鸡,一阵弹弓,弹无虚发的强强很快便把两只大公鸡放倒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涛涛看着强强的野蛮行径,不由的担心起来道:“强强,万一咱们打死的这些鸡是老乡家养的鸡,那可咋办啊?”

    强强提起半死不活的大公鸡说道:“这半山腰的,你也不想一下,怎么可能有老乡家的鸡在这里,我看,这就是野鸡,只不过是野公鸡而已。”

    强强哼了一声,便提着两只大公鸡往山下走,他要去山下,找一个地方,生一堆火,红烧乳鸡。
章节目录 第60章 白山洞黑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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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半山腰下到一半,两个小孩子遇见了准备去钻白山洞和烟山洞的王荣,还有几个高年级同学。

    烟山洞和白山洞是技校院子后面的土山上,最有名的两个山洞。

    顾名思义,烟山洞就是此洞不见光,从头到尾都是烟的,白山洞就是此洞从头到尾都能见光,都是白的。

    两个小孩早就听别的小朋友讲过此二洞,今天有了钻洞的机会,自然不想轻易放过,于是强强告诉涛涛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半个小时,我把野鸡放到下面,就跑上来,和你们一起钻洞。”

    涛涛和王荣,还有几个小伙伴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强强如约返了回来。

    看着强强满头大汗,但是不喘气的样子,涛涛不由的佩服起强强矫健的身体素质来。

    涛涛夸赞强强道:“你真厉害,如此来回跑也不累。”

    强强拍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那肯定,谁让一会就能吃鸡肉了呢。”

    涛涛好奇的问强强道:“你把那两只鸡放到你家了?”

    问完话的涛涛想,万一老乡过来找鸡,最好不要让鸡出现在自己家附近,否则妈妈知道自己“偷”了老乡的鸡,非被打死不可。

    强强摇摇头道:“没有,我看时间来不及了,便把那两只鸡藏在你家的铁皮房子底下了。”

    铁皮房子一般都在底下垫很高的枕木,这样不仅能防潮,而且还能防水,但同时也是小朋友们藏东西的最好去处。

    闻言,涛涛大吃一惊,心想这强强一点也不傻,甚至很狡猾,把鸡藏在涛涛家屋子地下,到时候出了事,全部都推到涛涛身上。

    想归想,由于涛涛打不过强强,所以只能忍着把话咽到肚子里去,心里面祈祷不要出事。

    王荣是他们的好朋友王平的哥哥,他上四年级,比两个孩子高两个年级,但是个子要高出许多。

    一行人先来到了白山洞,顺着狭窄的空隙钻了进去,从头至尾,一路有惊无险的钻完了整个白山洞。

    涛涛和强强感叹,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白山洞,竟然如此简单,于是便主动要求赶快进烟山洞。

    这烟山洞和白山洞相比,径直是大巫见小巫。

    烟山洞从洞口一直烟到洞尾,足足有一千米的距离。

    刚进去的两人还觉得新鲜,烟漆马虎,刺激的不行。

    他们摸着墙壁,匍匐着身子前进了两百米,仍然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时不时的还有上坡和下坡,两个孩子不由的开始害怕起来。

    在爬到一半的时候,两个小孩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这可害苦了王荣,他不仅要一边探路,还要一边安慰两个被吓哭的小朋友。

    出了洞口,见到光的那一刻,两个小孩才停止了哭泣,可是他们从上到下,已经成了一个土人,没有一处是不沾土的。

    下午,忙完事情,回到房子的郭兰英,惊奇的看到娜娜竟然在自己家里,而强强竟然不翼而飞。

    郭兰英很是纳闷,这大门锁的好好的,娜娜是怎么进来的,强强又是怎么出去的?

    她特意了下窗子上的铁片,发现铁片间的空隙也容不下一个小孩钻出去,正在郭兰英白死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更另郭兰英生气的事情彻底点燃了郭兰英。

    她看到原本买来给孩子们喝两个月的奶粉,竟然只剩下三分之一,而桌子上,地上,床上,到处都撒着干奶粉,再看看虹虹的嘴巴,郭兰英瞬间懂了。

    怒火中烧的郭兰英,抓起正在看电视的虹虹就是一顿暴打,而站在虹虹旁边的娜娜看到被打的虹虹,果断的跑回了家。

    这时,强强就和涛涛钻完洞下山了。

    下山的两人饥肠辘辘,强强先回家找火柴,而涛涛负责看守那两只鸡。

    走到门口的强强看到门上的锁子开了,便知道妈妈回来了,于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妈妈发现,可是强强的算盘打错了,自从他下山开始唱那首儿歌的时候,妈妈郭兰英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还没拿到火柴的强强被郭兰英一把逮住,随即就是几巴掌,打的强强直哆嗦。

    郭兰英问道:“老实交代,这门锁的好好的,你是怎么出去的。”

    强强一边抽泣一边说:“从床底下钻出去的。”

    闻言,郭兰英俯下身子,探头看了看床底下,果然看到了一个大洞,原来自己和万青糊起来的烟囱口,竟然被强强给捅开了,不由的火冒三丈,从腰间抽出皮带,照着强强的身上便是一顿猛抽道:“让你乱跑,你可知道你把这个洞捅开了,要是半夜有小偷从这个洞钻进来了,我们可怎么办?”

    强强被打的鸡飞狗跳,一边在狭小的铁皮房子里躲闪,一边辩解道:“不是我捅开的,是涛涛捅开的。”

    闻言,郭兰英打的更狠了,说道:“你捅的就你捅的,还给涛涛身上赖账,他一个外家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咱们家烟囱的地方,不是你捅的还是谁捅的?”

    强强被打的鬼哭狼嚎,但他仍然辩解道:“真的不是我捅的,是涛涛捅开后钻进来的。”

    郭兰英一听越是生气,继续打,道:“承认不承认,你今天要是不承认,我非打死你不可。”

    被打的受不了的强强,只能屈打成招,违心的承认是自己捅开的。

    刚走到家门口的涛涛,便听见强强被打的哭喊声,于是判断东窗事发,便果断走进了家门,给妈妈承认错误道:“妈妈,我今天犯错误了。”

    冬梅看到涛涛满身的土,便问:“是不是又钻到土堆里面滚蛋蛋了。”

    涛涛摇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承认的话,妈妈一定会打自己,于是一边说,眼泪一边在眼睛里面打转转道:“妈妈,今天,我和强强抓了两只老乡家的鸡,藏在了咱家的房子底下。”

    闻言,冬梅又生气,又好笑,心想这孩子们真是闲的太无聊了,竟然无聊到了抓老乡家的鸡,但是冬梅还是警惕的问:“在哪里抓的?”

    涛涛道:“在半山腰抓的。”

    冬梅道:“半山腰的鸡,那肯定是老乡家散养的鸡,白天到处乱跑吃虫子,晚上才回去鸡架的。”

    涛涛点点头说:“我说是老乡家的鸡,可是强强硬说这鸡是野山鸡,便抓了回来。”

    冬梅询问道:“把鸡抓回来,放到哪里了?”

    涛涛走出门外,朝着房子底下指了指,道:“强强把鸡藏在这里面了。”

    冬梅赶忙走出去,半蹲着朝房子下面看了过去。

    可是让冬梅惊讶的是,房子下面什么也没有,她皱着眉头问涛涛道:“你确定把鸡藏在房子下面了吗?”

    涛涛点点头道:“没问题,是强强藏的,他说藏到了这里。”

    冬梅朝着房子地下的空地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鸡,于是嘴里喃喃的说:“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回到屋子,涛涛已经开始哭。

    冬梅没有打孩子,反倒是安慰孩子道:“今天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偷,也没有枪,我不会怪你的,但是一会老乡要是找来了,你要主动承担错误,并且要赔偿老乡。”

    涛涛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晚上,冬梅和涛涛一直等到了十二点,依然没有等到老乡过来找鸡。

    但是冬梅又不知道鸡的主人,不能主动过去道歉赔偿,便忐忑的入睡了。

    第二天,冬梅把涛涛脱下的衣服放在技校院子的公用水龙头下面清洗着,这时,马脸精走了过来,直接关掉了冬梅的水龙头,然后拧开了自己的水龙头,洗了起来。

    整个技校院子只有两个公用的水龙头,而这些水的源头便是山上的小溪,由于连续的干旱,水源不断减少,所以当两个水龙头都开着的时候,水不够大,马脸精便霸气的关掉了冬梅的水龙头。

    冬梅看到马脸精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便没有说什么,继续默默的洗着自己的衣服。

    马脸精搓着衣服,顺后提溜过来冬梅的洗衣粉,狠劲的抓了一把,然后用了起来。

    冬梅没有说话,继续忍了。

    不想马脸精越来越过分,她竟然要求冬梅把自己盆里的衣服倒出来,把盆子借给马脸精淘洗衣服。

    冬梅自然不想把马上就要洗好的衣服倒出来弄脏,便没有理会她。

    不曾想,马脸精竟然过来强行倒冬梅的衣服,显然这次马脸精是有备而来,专门找事的。

    冬梅自小在学校的体育队训练,她个子高,身体也不差,面对马脸精的挑衅,忍无可忍,便迎了上去。

    两个女人你推我搡,不由的便抱在了一起,摔了起来。

    虽然冬梅个子高,练过体育,可是依然抵不过马脸精的膀大腰圆,不一会,冬梅便败下阵来,被马脸精摔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冬梅心想卫国常常教她,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便果断的端起自己的洗衣盆逃走了。

    胜利了的马脸精得意忘形,看着冬梅逃跑的背影骂道:“你个碎女子,还敢得罪我,这次是警告你,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哼哼,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话毕,马脸精揉搓着自己一团肉的拳头。
章节目录 第61章 冬梅和马脸精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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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冬梅,半天才从刚才的剑拔弩张中缓了过来。

    她知道上次在技校的图书馆前得罪了马脸精,可没有想到马脸精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找事,这不是分明要跟自己打架的节奏嘛。

    冬梅虽然个子不矮,身体也不差,可是打架不光靠的是身体,心狠手辣才是关键,一向面慈心软的冬梅,根本就下不了烟手。

    这时,她想到了在山上上班的卫国,如果给卫国写封信,估计卫国一个月后就能赶回来,可是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女人,也不是一回事。

    可是反过来,如果卫国不回来,自己又无法解决和马脸精的冲突,憋着一肚子委屈的冬梅来到了好朋友郭兰英家。

    此时的郭兰英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剧《渴望》。

    看到冬梅进来,忙拉她坐到自己跟前说:“冬梅,快跟我一起看《渴望》,这电视剧我都看了两遍了,可是白看不厌,我就喜欢里面的刘慧芳和宋大成。”

    冬梅坐在了郭兰英的旁边,看着电视,两眼发呆。

    郭兰英一边看,一边给冬梅谈自己对这部电视剧的感受:“这刘慧芳怎么能跟王沪生结婚呢,真是可惜老实巴交的宋大成了。”

    冬梅一言不发。

    郭兰英自言自语了半天,没有得到冬梅的回应,才把注意力从《渴望》上转移到了冬梅脸上。

    她看到冬梅的表情僵硬,便关切问道:“冬梅,你怎么了,没有生病吧。”

    冬梅摇摇头道:“没有。”

    郭兰英看到冬梅的脸色发白,心里一惊想,该不会是卫国出事了吧,这井队的工作危险至极,于是试探性的问冬梅道:“卫国在钻井队,好着没?”

    冬梅微微的长长嘴巴,道:“好这呢。”

    郭兰英不解了,既然没有生病,卫国也好着,孩子就在跟前更不用说,还有什么事情能然一向能行的冬梅发愁呢,于是焦急的问冬梅道:“到底是咋回事啊,啥事还能难倒你?”

    冬梅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郭兰英的肩膀上,可怜巴巴的着说:“马脸精要打我。”

    闻言,郭兰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让冬梅如此的沉默,原来竟然是这种芝麻蒜皮的事情,郭兰英安慰冬梅道:“马脸精这个泼妇,今天欺负到你头上了,别怕,有我呢。”

    冬梅道:“我就怕哪天我出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马脸精抓住打一顿。被打一顿没事,可我就怕在众人面前丢人,就怕被涛涛和娜娜看到自己的妈妈被打,留下心理阴影。”

    郭兰英想了想说:“这马脸精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出了名的胡日鬼,咱们妇道人家,和她那种泼妇打,还怕丢了咱们的面子?”

    冬梅非常同意郭兰英的说法。

    郭兰英继续说:“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她吗?”

    冬梅仿佛被郭兰英的这一句话给点醒了,想了想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郭兰英继续安慰冬梅道:“技校院子虽然不大,可是躲着她,碰不上就行。”

    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冬梅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恐惧,在郭兰英开导了半晚上之后,才心情变好的回到了家。

    自此以后,冬梅有事没事,都躲着马脸精走。

    马脸精洗衣服,她就在远处等,等她洗完离开之后,自己再过去洗。

    马脸精在院子里散步,冬梅远远的瞧见,便会绕的远远的走开。

    就连上公公厕所,冬梅也是小心谨慎,先每个坑挨着看一遍,如果没有马脸精,自己才能放轻松。

    这天,每个季度的换液化气时间到了,一个大卡车拉着一大车的液化气罐开进了技校院子。

    基地里有个福利,就是只要大家的液化气罐用空,单位便会派一辆大车拉着液化气罐给大家换,而大家只需要交为数不多的钱,就可以更换满满一罐的液化气。

    冬梅听到换液化气的大车来了,忙摇了摇家里唯一的一个液化气罐,又提起来掂了掂,发现罐里的液化气已经不多了,她必须抓紧时间去换一个满罐,不然给孩子做饭的时候突然断气,那岂不是连饭都做不熟了。

    冬梅拔下了液化气的胶皮管子,熟练的提着液化气就出了铁皮房子。

    眼看就要走到大车跟前了,冬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她像做贼一样,四周瞧了瞧,然后又看了看大车跟前排队的人群,在确定没有马脸精的情况下,才安心的走了过去。

    排了不到半个小时的队,冬梅就换到了一瓶装满的液化气罐。

    冬梅给换气的师傅道了声谢谢,就把将近一百斤重的液化气罐抗上了肩头,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铁皮房子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代的女性总是力气很大,相比现在的女性,他们简直全部都是女汉子。

    冬梅边走,心里边想,今天换气真是顺利,不仅快,而且还没有碰见可恶的马脸精。

    正在冬梅得意的时候,突然一个提着空罐子的马脸女人横在了自己面前。

    由于肩膀上扛着很重的液化气罐,所以冬梅一直是低着头走路,她看到眼前的人,先是从脚往上看。

    此人穿了一双红皮鞋,腿上穿着丝袜,胸部高高的隆起,冬梅正在思考此人是谁时,突然听到熟悉的一个声音:“真是冤家路窄啊,让我在这里碰见你。”

    冬梅后退了一步,看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脸精。

    可是马脸精这一身风骚的打扮,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胸部,冬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早以前,还没有和马脸精发生冲突的时候,冬梅在公共澡堂子里见过马脸精,她的胸部已经下垂到了肚脐眼,可是眼前的马脸精却坚挺异常,不由的让冬梅吃了一惊。

    冬梅缓慢的把肩头的液化气罐放了下来,道:“什么冤家路窄,我本来就和你不是冤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说完,冬梅右手把液化气罐提起就要往前走,不想,被马脸精一把拽了下来,道:“说的轻巧,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图书光前侮辱了我,我现在要找你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冬梅辩解道:“那天我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并没有侮辱你,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希望你能不要胡乱的臆测。”

    闻言,马脸精一脚把自己的空罐子踢倒,然后气势汹汹的揉搓着拳头对冬梅说:“我说侮辱我了,就是侮辱我了,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我马丽的厉害。”

    冬梅知道自己的辩解就是小羊在和狼理论,便没有搭理她,顺势推开马脸精,提着沉重的液化气瓶子,艰难的朝着自家的铁皮房子走去。

    马脸精一把拽住冬梅的后背衣服,朝着冬梅的屁股就是一脚,冬梅被踹了个趔趄,手里的液化气瓶子也掉到地上,滚到了一边。

    冬梅转过身来,怒火中烧,心想这马脸精真是欺软怕硬,把自己当个软柿子捏,于是摩拳擦掌,冲着马脸精抓了过去。

    马脸精不慌不忙,借力打力,顺势把冬梅的手往前一拉,然后脚底下单腿把冬梅一勾,冬梅硬生生的被摔了下去,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胳膊肘被擦破了皮,流水了鲜血。

    经常打架的人总有自己的一套套路,而没有打过架的冬梅显然不是马脸精的对手,她咬着嘴唇,喘着粗气抚摸着自己被摔的生疼的胳膊肘。

    马脸精看到坐在地上狼狈的冬梅,不由的哈哈大笑,嘲笑着冬梅出丑的样子。

    不服气的冬梅决定豁出去了,她猛的拍了一下地站了起来,拳头攥的紧紧的,朝着马脸精的大脸盘子冲了上去,准备戳她两个烟眼窝。

    看到冬梅冲了过来,马脸精突然站直身子,在冬梅快要接近的时候,朝着冬梅的腹部就是一脚,相对于拳,腿脚自然要长很多,所以马脸精扬长避短,再次击中冬梅,这一脚正中冬梅的腹部,冬梅痛苦的倒了下去。

    而这时,远处换液化气的人群,听见打斗声,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再次坐到地上的冬梅感到全身疼痛,丝毫没有反击马脸精的余力,而得理不饶人的马脸精乘胜追击,竟准备跳到冬梅身上,压着冬梅打。

    面对着千钧一发的形式,冬梅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在马脸精要跳上来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重重的推了一把马脸精,没有任何准备的马脸精被推的失去了平衡,往前冲了几步,摔倒在了冬梅旁边。

    只见郭兰英从马脸精后面沾了出来道:“冬梅快打,马脸精倒了。”

    冬梅一看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郭兰英过来了,不知道哪里突然来了勇气,伸出手掌对着跌倒在旁边的马脸精就是一顿巴掌。

    恰好冬梅最近几天太忙没有剪手指甲,指甲太长的缘故,冬梅在扇马脸精巴掌的同时,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四五条“爪印”。

    马脸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挨了十几个巴掌的情况下,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冬梅也站了起来,她和郭兰英站到了一起,并肩战斗。

    而马脸精由于人品太差,根本没有人出来帮忙,于是一对二的阵式便出现了。

    人数占优的冬梅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自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看到马脸精还没有罢休的样子,冬梅便急中生智对着郭兰英说:“兰英,咱们上,你抱腿,我打脸,把马脸精放到,往死里打。”

    郭兰英闻言,就要往前冲。

    可冬梅却轻轻的拽了下她的衣角,给她使了使眼神,从冬梅的眼色里,郭兰英知道冬梅是要吓唬一下马脸精。

    而马脸精却上当了,一听要把自己往死里打,她摸摸脸上被冬梅抓伤的口子,立马怂了,她一边钻出人群逃走,一边说:“尹冬梅,郭兰英,我记住你们两个了,君子不跟小人斗,今天先放过你两,早晚会跟你们算账。”话毕,马脸精便逃之夭夭。
章节目录 第62章 辩证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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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战”,让冬梅彻底出名了,就是平时在院子里很厉害的女人,见了冬梅也要礼让三分。

    纵观“比赛”后的负伤率,冬梅只是胳膊肘擦破了点皮,而马脸精就惨了,脸上被冬梅抓烂的口子,时不时的往出渗着血,就算痊愈了的话,脸上也会留下印记。

    由于冬梅手掌发力太重,马脸精的左边脸竟然被打的半肿,羞于见人的马脸精只能悄悄的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养伤。

    虽然这一架冬梅打赢了,可是与之而来的并没有胜利的快感,而是担心被报复的深深的恐惧感。

    她知道,相比自己的善良,马脸精心狠手辣,万一暗算自己的两个孩子,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同时,冬梅也替好姐妹郭兰英担心起来,怕连累好姐妹郭兰英,万一哪天郭兰英被马脸精给打了,自己怎么对得起她。

    由于这几天马脸精在家专心养伤,冬梅在院子里行走,显的自然了许多,暂时不用担心和马脸精狭路相逢。

    冬梅在院子里胡乱徘徊着,消散着内心的郁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好友郭兰英家的门前。

    冬梅天生是个比较小心,爱担心的人,不过有些担心是正确的,但是有些担心确实没有必要的。

    郭兰英既然敢出手马脸精,她就有她的勇气。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郭兰英的老公万青脑子有点问题,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惹郭兰英,怕万青突然范病之后,收拾他们。

    马脸精也不例外,被打的当天晚上回去,就在旁人面前哭诉,不是郭兰英的突然杀出,自己也不会被冬梅抓的这么惨。

    当她提出要去收拾郭兰英的时候,旁人建议她算了,如果收拾了郭兰英,郭兰英的丈夫万青回来,扒了马脸精的皮都不犯法,因为他本身智力就有问题,所以马脸精便把所有报仇雪恨的心理都朝想了冬梅,因为老实巴交的卫国,她是一点都不怕。

    冬梅满怀歉疚的走进了郭兰英的家门,像往常一样,郭兰英依旧反反复复的看电视剧《渴望》。

    冬梅进去后,立即给郭兰英道歉道:“好姐妹,都是我不好,把你也连累了进来。”

    郭兰英自从帮了冬梅之后,并没有多么担心马脸精的报复,因为她知道这里面的原因,那便是自己的丈夫万青了。

    郭兰英一笑说:“我看你脸色凝重,我还以为啥事情呢,原来是这事,放心吧,马脸精报复谁,都不会过来报复我的。”

    冬梅依旧替郭兰英担心道:“马脸精怎么不会报复你呢,她这个女人生的心狠手辣,记仇能记八十年。”

    郭兰英拍拍冬梅的肩膀说:“好我的姐妹呢,不会的,她不会报复我的,你放心就好了。”

    冬梅说:“怎么不会,当初她把我打倒在地,是你冲过来逆转了局势,我才打了个她措手不及。”说完,冬梅感到内心歉疚的厉害。

    郭兰英被逼的没法,不论她怎么解释,冬梅都不相信马脸精不会过来报复她,没法,郭兰英只能硬着头皮道出了真因:“因为我有万青,所以马脸精不会报复我。”

    冬梅还是不理解,皱着眉头说:“那我也有卫国,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茬,好姐妹,你要多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郭兰英说:“可是我家万青脑子有问题,你家卫国脑子有问题吗?”

    这句话听的冬梅一头雾水,她不解的说:“这报复跟脑子有问题,有半毛钱的关系?”

    郭兰英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脑子有问题的人把对方打残了,不犯法,你家卫国有这个本事吗?”

    瞬间,冬梅听明白了郭兰英的话,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兰英,我不该逼你把话说的这么清晰。”

    郭兰英幽默的调侃道:“虽然万青是我家的劣势,但是有时候也是我家的优势,真印证了辩证主义那句话,凡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凡事都有它好的一面,坏的一面,积极的一面,消极的一面。”说完话,郭兰英自己把自己逗的笑了半天。

    瞬间,冬梅对好姐妹的担心彻底消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冬梅对马脸精的担心与日俱增,这似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一块无法解决的心病。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月,夏天的燥热无处不在,正在钻台上工作的卫国被通知去书记房子,卫国扶着扶手从钻台上走了下来,走进书记的房子。

    每次去队长的房子,卫国知道肯定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可是突然被通知去书记的房子,卫国一时半会还想不来,好像自己在思想上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怀着忐忑的心理,卫国走进了书记的房子。

    在钻井队里,无论书记还是队长,都住着简陋的野营房,与普通工人不同的是,队长书记的野营房相对比较宽敞,一人独享一间。

    此时的书记正在房子里悠闲的看着报纸喝着茶水,见卫国进来了,忙放下报纸道:“崔卫国同志,你过来了就好。”

    崔卫国走到书记跟前问道:“书记,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书记笑了笑,卖着关子道:“卫国,你平时工作出色,技术过硬,思想政治方面也表现出色。”

    听到书记的一阵夸,卫国心理更不安了,这书记到底是要找自己干什么,他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技术员,没有那么优秀了。”

    书记让卫国坐下,然后说:“技术员不错,技术员是咱们钻井的中坚力量,不可或缺的人才。但是,我们石油工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填,卫国,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啊。”

    一边听着书记的话,卫国一边揣摩着书记话里的意思,他大体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调队了,于是卫国说:“是啊,我们石油技术人员要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书记说:“小伙子,说的好。我们队虽然人才紧缺,尤其是你这样的有经验的技术员,但是,有的队比我们更缺少技术员。”

    听到“但是”两个字,卫国基本可以肯定自己是要被调走了,而且是掉到一个比较差的队,因为极其短缺技术员的队,一般都是比较差的队,他说:“听组织安排,只要是我卫国能发光的地方,我一定蜡炬成灰泪始干。”

    话毕,卫国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很健谈,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就要被调走了,以后就和这个队的领导没有关系了,所以轻松了下来,一旦轻松下来,卫国的口吃和文采也就变的奇好无比。

    书记对卫国竖起了大拇指道:“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组织决定调动你去更需要钻井技术员的地方。”

    卫国点点头,心里作好了被调到附近钻井队的心理准备,便说道:“好的,您说吧,我被调到了那里?”

    书记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卫国说:“你被调到了钻一。”

    闻言,卫国大惊失色,长着大嘴巴说:“书记,您说什么,钻一?”

    书记道:“是的,卫国,你没有听错,就是钻一。”

    钻二位于陇东,而钻一虽然和钻二一字之差,可是距离却相差千里,它在遥远的黄土高原,而且和钻二是平行的单位。

    被调到钻一,这意味着卫国不仅自己要过去,而且要举家带口的搬家到钻一,孩子要转学,家也要搬,很是麻烦。

    虽然自己没有去过钻一,但是据周围的钻工说,钻一基地很小,连钻二基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钻一的条件特别差,不仅钻井队少,工作量大,而且还工资极低。

    卫国一想,这下完了,如此大的钻二,这么多的房子,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只能蜗居在巴掌大的铁皮房子里,要是去如此小的钻一,房子肯定更少,自己带着老婆孩子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卫国不由的紧张起来道:“那我……我……。”

    书记打断了卫国的话道:“卫国同志,你不用担心,车已经给你配好了,而且是两辆车,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搬你的家具,一辆皮卡车,专门拉你的老婆孩子。”

    听到这里,卫国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因为车已经都给自己配好了,而且是两辆,这两辆车可是领导的待遇,普通的工人都是家具和人都在大卡车的马槽里面。

    卫国心想这不是上屋抽梯嘛,让自己骑虎难下,但是卫国是个老实人,他没有多余的意见,索性答应了书记,然后在队上的安排下,坐驻井车下了山。
章节目录 第63章 踹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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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消息的冬梅,相比卫国的忐忑,她可是喜出望外,感觉到终于天晴了,终于盼到解放了,自己一旦搬家到钻一,岂不是永远告别了马脸精的骚扰,也不必担心孩子的安全,岂不美哉。

    可是另一方面,自己要和自己的好姐妹郭兰英告别,而且这一别很可能是永远的分离。

    卫国忧心忡忡的坐在铁皮房子的门口,征求冬梅的意见道:“冬梅,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饶里,让他帮个忙,给人事科打个电话,取消这次调动的计划。”

    冬梅摇摇头说:“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地方,也许更利于工作的发展呢。”

    卫国说:“听说钻一特别小。”

    冬梅说:“小了咋了,浓缩的都是精华。”

    卫国说:“听说钻一活多,而且发的工资还少。”

    冬梅说:“钱这个东西嘛,永远也挣不够的,多了咱多花,少了咱少花。”

    反正不论卫国怎说钻一的不好,冬梅都能找到借口给圆场。

    其实在冬梅心理,只要能摆脱马脸精的纠缠,往哪里搬都成。

    但是她又不能把这个原因告诉卫国,怕卫国一怒之下去找马脸精,把事情闹大,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最终,卫国决定随遇而安,调就调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它去吧。

    分别的时候,郭兰英含着泪帮冬梅往卡车上搬着东西,非常的不舍冬梅,非常的不想离开,两个好姐妹抱头哭了好一阵子。

    而放了暑假的涛涛和娜娜在家没事干,遇到搬家还觉得很好玩,他们快乐的和强强,娜娜,唐唐,王平,王荣道着别,告诉他们自己会每个礼拜天过来找他们玩的。

    分别的时候,为了留念,涛涛把自己积攒的游戏卡片送给了唐唐,把自己积攒的玻璃球送给了王平,把最值钱的弹弓送给了强强,把自己唯一的一个,没有存到一分钱的存钱罐送给了王荣。

    而娜娜把饶迪送给自己的一个小木偶娃娃送给了娜娜,没有任何玩具的娜娜接到自己平生第一个玩具,爱不释手。

    卫国在前面押着大卡车先走,冬梅和孩子坐着皮卡车跟在后面。

    涛涛和娜娜一直是比较喜欢坐车的,这次他们能自由自在的坐在宽敞的皮卡车里,两个小孩简直快乐的快要疯了。

    而坐在副驾驶的冬梅,欣赏着沿途的美景,不由的伤感起来,她想起了自己从老家关中过来,先住招待所,然后在住八队,最后住技校院子,这一幕幕就如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可是今天却要突然离开,却有点舍不得。

    她舍不得好姐妹郭兰英,舍不得帮了许多忙的饶里夫妇等等。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跟着卫国在铁皮房子里住一辈子,直到自己的孩子长大,自己变老,可没有想到这才住了两年多,就要搬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皮卡车整整跑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大家在一个镇上住宿了一晚。

    第二天继续上路,又是整整的一天,直到下午的时候,终于抵达了黄土高原的钻一基地。

    眼前的钻一基地,和陇东的钻二基地看上去有些大体的相似,它们都坐落于一座土山的山脚下,进入基地的大门之后,总有一个又长又大的大坡在等待着他们,只有在爬上了大坡之后,才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楼房。

    楼房之后便是整齐的砖瓦房,而最后面的半山腰上,也住着熙熙攘攘的工人。

    晚上,冬梅一行人住进了招待所,和在钻二住招待所不同的是,冬梅卫国一家人竟然没有分开,一家人住进了一个普间,这是让冬梅没有想到的。

    洗漱完,刚要上床的冬梅一家人,被服务员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敲醒了。

    冬梅打开门,只见服务员客气的说:“师傅,大厅里有人找你们。”

    冬梅和卫国互相看了看,心想身在异乡为异客,在这陌生的地方,还会有谁认识他们,于是问服务员道:“谁找我们啊?”

    服务员道:“他们知道你们的名字,好像是两男一女。”

    冬梅和卫国穿好衣服,怀着好奇的心里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到大厅的时候,看到了刘红霞夫妇和王超英。

    刘红霞是冬梅在新疆住地窝子时候的好姐妹,自从怀孕回老家生娜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别就是六七年,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

    而王超英就更熟悉不过了,之前和卫国在新疆时候一个队工作,并且王超英给卫国借过结婚证书,才使得他们有资格入住同一间招待所。

    掐指算算,和王超英不见也有个五六年了。

    好哥们和好哥们,好姐妹和好姐妹,大家热情的拥抱在了一起。

    原来,在位于新疆的钻井队解散之后,所有的人员,全部被打乱分配了下来,其中卫国和万青分到了钻二,而王超英和李建军分到了钻一。

    当年副队长的王超英,早早便成了正队长,而当年只是一个钻工的李建军,也成了副队长。

    冬梅好奇的问刘红霞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过来了?”

    刘红霞的老公李建军抢过来话说:“之前从调动的名单上,看到卫国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过来,便有空了就去基地门口转转,偏偏今天没转,你们就过来了。”

    刘红霞说:“还是我女儿李丽丽和李静静在玩耍的时候看到了,他们说看到一对夫妇提着大包小包,领着孩子在基地院子里面转悠,我猜测是你们,便叫着王超英一同过来了,果然是你们。”

    卫国问王超英道:“人家李建军都是带着老婆,你呢,把老婆弄到哪里去了?”

    王超英说:“自从解散后,就把老婆放到老家了,两个老人没人照顾,刚好老婆照顾我爹娘。”

    王超英是有名的孝子,宁可牺牲老婆孩子的生活条件,也要尽孝道。

    寒暄完,冬梅马上步入正题,关心起房子的问题来,她问王超英道:“这么晚过来,回去的时候方便不,你们住在哪里呢?”

    王超英指了指招待所后面说:“我就住职工宿舍,几点回去都成,方便的很。”

    冬梅听了,心里一凉,心想王超英这样队长级别的人都住职工宿舍,更别提卫国这种技术员级别的人了,看来职工宿舍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

    这时,卫国询问刘红线李建军夫妇道:“听说钻一小,房子紧张,你们有房子住没,住在哪里呢?”

    刘红霞夫妇相视一笑道:“钻一小是小,可是房子却不紧张,我们就住在桥那边的砖瓦房。”

    一听竟然能住上砖瓦房,冬梅羡慕不已的问道:”那砖瓦房一定是分配下来的了?”

    李建国笑笑说:“分配,等分配怕等到黄花菜凉了都等不到,直接踹房子就行了。”

    听到踹房子这个新词,冬梅和卫国瞬间来了兴趣问道:“什么踹房子?”

    李建军神秘的笑着说:“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明天我领着卫国去踹房子的时候,你们就懂了。”

    临别的时候,两人纷纷邀请冬梅卫国夫妇第二天去他们家吃法。

    第二天一大早,刘红霞李建军夫妇就过来了,他们夫妻分工协作,刘红霞带着冬梅和孩子,把钻一基地整个转一遍,先熟悉熟悉环境,至于李建国嘛,带着卫国去踹房子。

    冬梅跟着刘红霞一路从大坡底下,转到大坡上面,再爬到后面的小山上,冬梅总算看清楚了整个钻一基地的全貌。

    钻一果然很小,而且基础设施没有钻二的好,比如什么游泳池,公园,大的足球场之类的,钻一就没有,可是钻一胜过钻二的是,钻一虽然小,可并没有人住铁皮房子,住的最差的人,也住在带着小院子的砖瓦房里,像卫国这种技术员级别的,一般都住在柏克楼里面。

    所谓的柏克楼就是那种比较低矮的,不带卫生间的二层小楼。

    不过,最让冬梅感到奇葩的是,整个钻一基地竟然分成两部分,中间被一条小河分隔开,这条河上架设着一座桥,而整个钻一基地因为这座桥,被顾名思义的叫做桥这边和桥那边两部分,而子弟学校就位于桥那边。

    这边,跟着李建军行动的卫国,先被带到了一个商店跟前,李建军吩咐他进去买个锁子,一定要是那种断线钳剪不开的,结实的,比较大的锁子,然后再买一个扫把和一个簸箕。

    对于自己买的这些东西,卫国很是不解,问李建军道:“我们去踹门,就是去找住的房子,对吧,可是为什么要大锁子,还要买扫把簸箕呢?”

    李建军不说话,把卫国带到了桥这边的一处砖瓦房集中区。

    卫国放眼望去,发觉这些砖瓦房,分为坑上面和坑地下,至少有几百户房子。

    而李建军指着一些看上去没人住的房子,对卫国道:“该轮到你行动的时候了。”

    卫国诧异的问:“怎么行动?”

    李建军道:“还能怎么行动,踹开这个房子的门,然后把里面打扫干净,再锁上你的锁子,这个房子就是你的了。”

    闻言,卫国大惊,原来钻一的房子是这样被“分配”下来的。
章节目录 第64章 房子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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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子跟前,站了半晌,卫国还是下不了踹门的脚。

    旁边的李建军看到卫国犹豫的样子,道:“卫国,你怕什么,咱又不是做违法的事情,凡是没有房子的职工,都是这样得到房子的。”

    卫国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着简陋的大门说:“咱们还是等一等,先去问问钻一的物业处吧。”

    李建军笑了笑说:“我比你先来,我还不知道,如果你去物业处询问,人家也会告诉你,自己去找,哪个房子没有人住,搬进去住就行了,但是楼房除外,平房随便。”

    听了这句话,卫国心里算是有点底了,他也不用担心因为私闯名宅的罪名被抓进公安局。

    卫国后退了几步,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个大砖块,询问李建国道:“你家的房子也是这样找到的嘛?”

    李建国有点不耐烦的说:“废话,咱们普通的工人,只要是住平房的,谁不是踹门找到的房子。”

    卫国听了觉得好笑,这钻一的分房制度也太另类,太暴力,不过反过来,卫国也知道,这说明钻一的房子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平房,不然怎么管理这样松散,看来人少的单位还是有人少的优势啊。

    卫国拿着砖头走近大门,对着锁子就是几砖头。

    旁边的李建国过来阻止卫国道:“拿砖头砸麻烦死了,看我的。”话毕,李建国后退了三步,一个俯冲,跳起来一脚,大门便被踹开了,可是锁子任然完好的挂在门上。

    卫国羡慕的看看李建国的脚力,道:“到底是大块头,力量就是足,黄飞鸿的无影脚跟你比起来,估计都差点。”

    李建国得意的摇晃着脑袋说:“那是,关键咱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代,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石油工人了,不然我绝对是一代宗师。”

    卫国走了进去,看到大门里是一个凌乱的院子,院子后面是一个红砖砌成的平房,平房的玻璃窗子上,贴着窗花,卫国透过窗花看进去,惊讶的发现,这平房里面竟然放着桌椅板凳,还有一张床。

    他转过头纳闷的对李建军说:“建军,这钻一的房子,里面还配家具吗?”

    李建军一边往窗子跟前走,一边说:“想的美,咋可能呢?”说完,李建军双手放在玻璃上,堵住阳光看了进去。

    这一看不要紧,李建军神色稍微有点紧张的说:“撤。”

    卫国转过头,看着李建军说:“撤,干嘛要撤。”

    李建军转身朝门口走着说:“这间房子已经名花有主了。”

    卫国问:“什么名花有主。”

    李建军说:“意思就是这房子被别人占了,咱们来晚了。”

    卫国摇摇头,跟着李建军走了出去,他看了看已经被踹坏的大门,道:“既然有人住了,可这门已经被咱们给踹坏了,咋办?”

    李建国不以为然的说:“这房子被占了,又没有表示有人住,等占的人来住了,自然会把们修好的,咱们继续踹就是了。”

    李建军带着卫国绕了几圈,转了不下十几个平房,终于在第二排靠后面找到了一间貌似没有人占的房子。

    卫国左右审视了下这个房子,发现它左边邻居,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最多十**岁,而右边邻居住着一对夫妇,带着三个孩子。

    卫国怀疑的对李建军说:“建军啊,我觉得这家,可能也被人占了,你看它的左邻右舍,都住着人,而且这间房子的地理位置还比较明显,很容易被没有房子的职工发现。”

    李建军不以为然,凭经验判断了下,然后说:“凭借我的经验,和火眼金睛的眼力,此房一来没有被踹的痕迹,你看这门板多整齐,没有一点损毁,再来你看这锁子,很小很旧,一看就挂了很久,风吹日晒的,锈蚀成这个样子。”

    卫国觉得李建军的话有道理,于是学着建军的样子,先后退了三步,然后一个俯冲,跳起来一个飞腿,狠劲的踹在了门上。

    可是,踹完,卫国却发现大门只是震动了一下,并没有被踹开,甚至一点损坏都没有。

    看完卫国的表演,李建国被逗的哈哈大笑,道:“崔工,你这小身板,还是不行啊,要练练了,你瞧我的。”说完,李建军原地起跳,一个正蹬,只听旷的一声,大门的门栓就被踹掉了,大门咯吱一声便打开了。

    卫国服气的给李建军竖起了大拇指。

    进了院子,卫国奇怪的发现,这个没有被人占的房子的院落竟然干干净净,好像被人打扫过一样。

    穿过院子,里面的砖瓦平房倒没有锁,走了进去,砖瓦平房里面积还算比较宽敞,一道火墙把它分成了一个大房子和一个小房子,而大房子中间,又被一扇拱形的门,分成了两块。

    李建军点评着砖瓦房,道:“这个房子的户型还不错,一大一小,大的你和你老婆住,小的你们娃娃住,至于这个被拱形门隔开的小房子,可以作为你们的厨房和饭厅。”

    卫国点点头,也觉得这房子不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本身不被看好的钻一,竟然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他了指隔开房子的火墙,问李建军道:“这个墙怎么这么厚?”

    李建军指了指火墙旁边的一个烟囱道:“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火墙都不知道,冬天的时候给旁边生个火炉子,然后把烟囱接进去,火墙吸收这炉子的温度,可比暖气还要暖和的。”

    闻言,卫国拍拍自己的脑门道:“真是傻了,在铁皮房子住的久了,连火墙都不认识了。”

    卫国一手拿扫把,一手拿簸箕,把本来就不脏的房子重新扫了一遍,然后给门上挂了一个崭新的大锁子。

    接着,他赶忙和李建国回去卡车跟前,要以最快的速度搬一张床过来,放进这间砖瓦房,而这张床便是拥有这间房子的房产证。

    跟着刘红霞走完了整个钻一,回到招待所的冬梅,懒洋洋的躺在了床上。

    她询问两个孩子对钻一的第一印象。

    涛涛对钻一的第一映像总体没有钻二的好,他觉得钻一没有钻二大,而且钻一没有钻二发达,楼房明显少很多,最主要的是,后面的山没有钻二后面的山大,而且后面的山上,秃光光的,植被非常的稀少,哪里有钻二山上植被茂盛。

    娜娜也觉得钻一没有钻二好,因为钻二院子里的小孩子特别多,尤其是女孩子都穿着花花绿绿到处跑着玩,可是钻一院子里面的小孩很少,在外面跑着玩的小孩子就更少了。

    对冬梅来说,她觉得,别的先不说,就钻一基地这地理位置,相比钻二基地来说,距离自己的老家关中又近了一些,原先需要两天的路程,现在只需要一天半就能到达,距离近了就是胜利。

    不由的,冬梅心里多了一个奢侈的想法,她想什么时候了,要是能搬家到距离最近的地方,也就是住在省城了,那该是多美美好的事情。

    可是,他马上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怎么可能,石油工人一辈子都是在荒山野岭里工作,作为石油工人的后勤基地住房,怎么可能如此远离前线呢,冬梅默默的嘲笑了下自己。

    这时,卫国和李建军走了进来,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冬梅。

    冬梅大喜过望,她做梦也想拥有一个砖瓦房,铁皮房子她是住够了,突然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喜悦的心情真是溢于言表。

    卫国和李建军前面抬着床走着,冬梅后面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就连两个孩子手里都没有闲着,拿着力所能及的东西,他们也要去占地盘。

    一家四口人,欢天喜地的来到了刚才挂上新锁子的大门前,冬梅激动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卫国递给她的钥匙,上前开门。

    冬梅看着砖头砌的墙壁,复合板木的大门,还有那崭新的大锁子,不由的异常激动。

    冬梅颤抖的双手开了半天,也没有打开锁子,旁边的卫国嘲笑冬梅道:“你看你,就这点成色,锁子都打不来,来,看我的。”说完,卫国放下手里的床,接过钥匙,潇洒的开了起来。

    可是开了半天,卫国也打不开锁子,他狠是纳闷,买锁子的时候,明明试了好几遍的,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子,那是相当犀利,这回怎么插进去,却打不开了呢?

    旁边的李建军哈哈大笑道:“哎,我是服了你们来口子了,连个锁子都打不开,还是我来把。”说完,李建军抢过卫国手里的钥匙,便开了起来。

    他熟练的把钥匙插进了锁子里,正着拧,反着拧,就差把钥匙拧断在锁子里面,但是仍旧打不开锁子。

    李建军嘴里抱怨着:“这是个狗屁锁子,门都打不开。”

    突然,卫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拨开正在开门的李建军,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锁子,然后瞪大了眼睛说:“之前,咱们买的锁子好像是烟色的吧,眼前的这个,锁子怎么变成了铜黄色?”

    闻言,李建军也瞪大了眼睛,道:“是啊,我怎么没注意,这锁子怎么变成了铜黄色?”

    卫国失落的说:“我们的锁子被人给更换了。”

    李建军长大了嘴巴,楞楞的看了看锁子,然后点点头说:”妈的,一定是有人踹开了我们的门,然后把它占为己有,作为自己的房子。”

    卫国说:“我们才离开一个小时多吧,这速度也太快了。”

    听到刚到手的房子又丢了,冬梅刚才还激动的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

    而旁边帮着大人搬家的孩子,听到没有房子住了,顿时伤心的哭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65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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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给两个孩子擦了擦眼泪,把涛涛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说:“娜娜哭就行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跟着哭,羞不羞。”

    涛涛擦了擦眼泪道:“妈妈,我们没有房子住了,我们还是回钻二,住我们的铁皮房子吧。”

    冬梅安慰涛涛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就不怕没房子住。以后别动不动就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记住了。”

    涛涛擦干了眼泪,哽咽了几下说:“记住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冬梅给钢丝床上铺了一片褥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说:“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是谁砸了咱们房子的锁子。”

    卫国惆怅的说:“等不是个办法吧,就算咱们等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等到刚才占咱们房子的人。”

    冬梅看了看门上的钥匙说:“既然刚才他能一脚踹开,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脚踹开。”

    闻言,卫国和李建军面面相觑,半晌,两人眉头绽开道:“是啊,为什么不把它踹开,重姓占领呢。”

    话毕,卫国拉着床腿,把床脱到了一边,摆出了一副助跑的姿势,准备一个飞腿踹上去,可是就在开弓的一瞬间,卫国又收了回来,他知道自己个子低,而且非常的瘦,要是一脚踹不开,岂不是当着孩子的面,丢了爸爸的伟大形象。

    卫国摩拳擦掌,看了看李建军道:“建军,这种体力活,还是要你这种粗人干,我是技术员嘛,就干点有技术的工作。”

    话毕,卫国指了指门上锁子的地方道:“就往这里踹,这里最薄弱。”

    李建军当然知道卫国踹不开们,于是给足卫国面子道:“好,就让我这种只有初中学历的粗人来吧。”

    势大力沉的李建军只用了一脚,就踹开了门。

    进了院子,两人发现没有上锁的平房,也被锁上了一个铜黄色的大锁子,于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一定是有人占了他们的房子。

    在踹开第二道门之后,一家人把门口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接下来,涛涛和娜娜在门口留守看门,卫国冬梅李建军,还有叫过来的王超英,四人快马加鞭的从大卡车上往房子里搬着东西。

    搬了一下午,终于把所有的东西放进了新家。

    而两个孩子的任务,出了看门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最近的水源和公共厕所。

    由于那时的平房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卫生间,所以寻找水龙头和公共厕所成了一项必须要干的事情。

    涛涛和娜娜分头行动,涛涛负责平房区北边的区域,娜娜负责平房区南边的区域。

    涛涛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很快就跑遍了北边的平房区,终于在接壤的楼房区,找到一个公共厕所,但是他没有找到自来水水龙头。

    而娜娜一边朝南边片区走,一边玩,幸运的是,娜娜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在南边平房区的尽头,找到了一个公共水龙头。

    一下午没有喝水的娜娜,刚好非常的口渴,于是打开水龙头,把嘴巴凑上去,抱着水龙头喝了个饱。

    娜娜原本干裂的嘴唇,在甘泉的滋润下,很快恢复了湿润,她原地走了一圈,然后朝后面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哥哥,这里有水,快过来喝水,可好喝了……。”

    她连续喊了三分钟,因为娜娜太小,声音也不,见到没有人回复,她继续朝南走,寻找着公共厕所。

    她下了一个楼梯,走进了南边的大坑,这个坑里也是一个平房的聚集地。

    进了坑里,娜娜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写着男女的房子,她高兴的跑了过去,走进去看了看,果然是一个公共厕所,圆满完成任务的娜娜竟然比涛涛提前回到了家里。

    有了水,再加上从钻一带过来的液化气和炉子,冬梅从面袋子里挖出了一大碗的面粉,给大家作着拉条子。

    见状,李建军和王超英拉着卫国一家子去个子的家里吃饭,可是冬梅为了表示对两人的谢意,死活不肯去,而且要亲自下厨,给他们一人作一碗拉条子。

    虽然搬了一天家的冬梅已经很累了,可是看看身在其中的砖瓦房,就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由于李建军爱喝酒,滴酒不沾的卫国特意跑到商店,买了一瓶扳倒井拿了回来。

    冬梅的拉条子很快就作了出来,虽然没有菜,也没有任何的肉,但是在冬梅的油盐酱醋和辣子的调制下,一碗干伴的拉条子,也吃起来有滋有味。

    正在大家吃的高兴无比的时候,一个陌生的老头走了进来。

    吃完面,给大家舀着面汤喝的冬梅,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走了进来,她忙迎了上去道:“师傅你好,是隔壁的邻居吧,快进来坐,刚好我们吃饭,你也来一碗拉条子。”

    瘦小老头表情严肃,一脸的不悦,对着冬梅摆摆手说:“好家伙,家具都搬进来了。”

    冬梅客气的笑笑说:“是啊,今天下午搬了一下午呢,可把人给累坏了。”

    瘦小老头看了看卫国,又看了看李建国道:“这门,是你们两谁踹开的?”

    相信原汤克原食的李建国,有滋有味的喝着面汤说:“师傅,我踹开的,这门不结实,一脚就给踹开了。”

    闻言,老头表情更加的不悦,道:“你们倒是厉害,想踹就踹,经过我的允许了没有?”

    旁边已经喝完面汤的卫国听着话不对,站起来说:“师傅您好,请问您是这隔壁的邻居,还是……。”

    瘦小老头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眉头皱着说:“我是这家房子的主人,你们踹开的这锁子,就是我锁上的。”

    一听此话,刚才还礼貌尊敬的冬梅瞬间变了脸,道:“刚还说锁子是谁锁上的,老师傅,你这速度还快的不行。”

    瘦小老头也不客气道:“房子这么紧张,不快速点能行嘛?就算我再快,也被您们给占了。”

    迎上来的卫国,道:“你这速度确实快,一个小时的功夫就把锁子给锁上了。”

    瘦小老头看卫国迎了上来,后退了一步说:“我从山上下来,端直就过来找房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谋下了这个房子。”

    旁边的李建国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巴,道:“你这个老头,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一家四口人,都搬进来,难道你还要把他们赶出去不成。”

    瘦小老头看了看坐在地上吃面的两个孩子,然后眼睛在周围的家具上瞟了瞟,说:“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至于站在这里嘛?”

    瘦小老头说完话,无奈的原地踱着步子。

    这时,王超英也站了起来,他不客气的说:“你揣了我们挂的锁,我们不找你事就算好,你还有理进来和大家辩解。”

    瘦小老头摸了摸后脑勺,不服气的说:“你揣了我的锁子,现在还赖我踹你们的锁子,我看你们是无法无天了。”

    闻言,冬梅心理很是不悦道:“师傅,你这是贼喊捉贼啊,咱们明事理的人,可不能说瞎话。”

    瘦小老头不甘示弱道:“我年纪大了,不想跟你们大动干戈,要放到我年轻的时候,非好好收拾你们几个年轻后生不可。”

    从瘦小老头的话里,大家都听出了几分火药味。

    卫国越想越气,明明你趁我们搬家的空隙,踹了我们的房子,上了你的锁子,现在反过来还要收拾我们,于是卫国攥着拳头说:“老师,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师傅,不尊敬你的时候,你球都不是。”

    瘦小老头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比卫国低,比卫国瘦,但是他也火冒三丈道:“怎么样,你想打架,有本事,咱们一对一的打一架。”

    从瘦小老头的话里能听出来,为了房子,瘦小老头也算是豁出去了。

    这时,旁边比较高的李建军,比较烟比较胖的王超英都凑了过来,一下子形成了三对一的局势。

    俗话说拳怕少状,更何况一个老头,面对年富力强的三个青年。

    瘦小老头很识相,他后退一步说:“你们牛,你们住吧,我去桥那边的平房区找房子,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话毕,瘦小老头走到院子的角落,拿起了一个扫把,然后走了出去。

    王超英看着远去的瘦小老头,好笑的说:“这老头,走就走了么,还顺走咱们一个扫把。”

    卫国长舒了一口气道:“顺就让他顺吧,只要房子是咱们的就行。”

    冬梅一边洗着锅碗瓢盆,一边说:“看来,这人还是要强一点,要是今天就卫国一个在的话,估计老头就不走了,非纠缠到半夜不可。”

    这时,吃完了饭的涛涛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把扫把,说:“妈妈,老头没有顺走咱们的扫把,咱们的扫把在这里。”

    卫国接过扫把,仔细的看了看说:“怪了,这扫把就是刚才在商店买的扫把。”

    冬梅也觉得奇怪道:“咱们总共就一个扫把,那刚才瘦小老头拿走的扫把是哪里来的。”

    |这时,卫国想到了他和李建军刚走进屋子时的情景,院子异常的干净整洁,好像被人打扫过一样,不由的他想,难道,难道这个扫把是老头最早放进院子里的?难道,难道咱们抢占了人家瘦小老头的房子?
章节目录 第66章 两个公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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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收拾好之后,冬梅卫国一家人舒服的住了进去。

    如冬梅所愿,他和卫国有了自己的卧室,两个孩子也有了他们独立的房间。

    相比夏天铁皮房子的炎热,这砖瓦房异常的凉爽,住在里面,即使炎炎夏日,也感觉不到热。

    最让冬梅感到意料之外的是,砖瓦房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一小片的地可以耕种,而房子大门外的土地上,依然可以耕种。

    这样,他就可以在院子和门外种一些简单的蔬菜,如此自己的孩子就有菜吃了。

    至于最让冬梅满意的公共设施,绝非南北两个公共厕所莫属了。

    以前在钻二技校院子的时候,院子门口只有一个公共厕所,而且坑还少,相比技校院子和附近的居民,厕所和人口严重不成比率,每当高峰期的时候,内急的人还要排队等候,甚至脸被憋绿,天底下最痛苦事情,莫过于想上厕所,而又无厕所可上了。

    而这里,平房区南北两个厕所,不仅坑数多,而且平房区的人口也不多,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季节,总有闲置的坑,让人没有后顾之忧。

    生活安定下来,步入正轨之后,在一个宁静的傍晚,冬梅卫国带着两个孩子在基地院子里散着步子,不知不觉就下了大坡。

    出了基地院子,过了一条马路,两个孩子远远的看到了一条大河。

    冬梅告诉孩子们,这是延河,它是中国革命的母亲河。

    延河是黄土高原的第二大河,全长26.9公里,发源于靖边县白于山赐湾周山,流域面积达到7725平方公里。

    由于卫国常年在野外工作,一家人难得一起出去走走,冬梅特别珍惜卫国在的这段时间,她尽可能的和卫国一起带着孩子们出去,让孩子们感受家的温暖。

    由于孩子们常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冬梅渐渐的发现,涛涛身上少了男子汉的气概,多了女人的细腻,他不经爱哭,而且还有点多愁善感。

    娜娜倒是好点,遗传了自己女汉子的气质,能吃能睡。

    由于刚到钻一基地,两个孩子没有任何朋友,只能每天自娱自乐,涛涛偶尔会想念在钻二的朋友,有时甚至会流出眼泪。

    来到了延河边上,涛涛和娜娜高兴的脱掉了脚上的鞋,挽起了裤子,在浅水区戏耍着水。

    冬梅和卫国坐在岸头,背靠着,一边监护着两个小孩,一边含情脉脉的说着话儿。

    距离卫国上山工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冬梅非常舍不得卫国上山,她说:“要是我们能常年生活在一块,不用分开,你不用上山去工作,一起照顾我们的宝贝,那该多好。”

    卫国从脚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说:“我也想永远呆在你身边,呆在孩子的身边,可是我是个钻进技术员,要是大家都像我一样呆在后勤,呆在家里,谁去前线钻井,谁去给单位,给祖国创造效益。”

    冬梅看着远方,看着延河流向的南方说:“也许,只有在你退休的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生活在一起。”

    卫国叹了一口气,说:“是啊。”

    冬梅想象着老了时候的画面,说:“到时候你六十岁退休,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他们也回油田工作,咱们两个孤寡老人,坐着轮椅,拄着拐杖,住在咱们的砖瓦房里享清福。”

    卫国不同意冬梅的观点,道:“油田的工作已经够苦,够累的了,我只想我这一辈子奉献在油田,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们,也像我一样把自己的青春全部献给沙漠,荒山,黄土,丘陵,川道,我希望他们呆在城市里,当一个白领,过着轻松优越的生活。”

    冬梅的意见比较保守,她觉得只要孩子能在国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便是最好的,她说:“子承父业,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他们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也许将来,比我们更能适应这种油田的生活。”

    卫国不吭身了,半天,他看了看在浅水里玩的高兴的两个孩子,若有所思的说:“我现在努力工作的动力,就来自我的孩子,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赚到足够的钱,供他们上大学,赚到足够的钱,给我的涛涛娶媳妇。”

    卫国和冬梅两口子属于那种非常节省的人,卫国的节省更是在单位出了名,他不仅不抽烟,不喝酒,更不乱花一分钱。

    有同事劝他说,钱是赚的,不是攒的,你要会花钱,才能会挣钱。

    他会反驳工友道:我们当工人的,就这么点钱,总数是不变的,你不节省,难道要倒卖国有资产。

    自从给孩子们的伙食改善了之后,冬梅和卫国就没有买过一件衣服,卫国的衣服都是单位发的劳保服,和唯一一件单位发的西服。

    而冬梅的衣服都是几年前买的衣服,新衣服一件也没有,他们活着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活。

    过了一些日子,冬梅也和邻居们熟悉了。

    冬梅的左边住了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名叫马妹子,她的工作是一名锅炉工,独自带着只有几个月的婴儿生活,而她的老公是个酒鬼,跛着一只脚,在钻井队上班。

    右边是一个比冬梅大五岁的女人,由于老公姓杜,冬梅就叫她杜嫂。

    杜嫂有三个孩子,都长的彼此很像,可是中间的女孩,杜嫂坚持称这个女孩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老家亲戚的女儿,她只是带为寄养而已。

    有一天谈到踹门的事情,冬梅满腹委屈的给杜嫂抱怨那个瘦小老头不仅踹了他们的锁子还过来找茬的事情。

    杜嫂一头雾水说:“那天我刚好在家,中午明明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过来,踹开了你们刚挂上的锁子,然后又锁上了自己的锁子,为什么你说是老头。”

    闻言,冬梅更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媳妇,抵达冬梅家的时候才真相大白。

    年轻人没有敲门,带着媳妇直接推开冬梅家的门,走了进来。

    正在睡午觉的冬梅,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惊醒,忙站了起来问道:“小伙子,你找们找谁?”

    小伙子鬼鬼祟祟的说:“请问你们是这家房子的的主人吗?”

    冬梅不假思索的说:“是啊,怎么了?”

    小伙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媳妇,然后试探着问:“那你们是哪天住进来的?”

    对住进来的时间,冬梅记忆的再清晰不过了,她道:“七月十号。”

    小伙子“奥”了一声,继续问:“那你们是砸了锁子住进来的吧。”

    这时,卫国也被吵了醒来,他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道:“是啊,我们之前锁了个烟锁子,然后被人砸了,又锁上了铜锁子,我们是砸了铜锁子住进来的。”

    小伙子闻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说:“哦,知道了。”

    冬梅诧异的问:“你知道什么了?你也是找房子的?”

    小伙子结结巴巴的说:“不是,我们是找人的,呵呵。”话毕,小伙子拉着媳妇,快速的退出了冬梅的房子。

    冬梅趴在里屋房子的玻璃窗子上,目视着小伙子的离开,冬梅好笑的看到,小伙子的媳妇一边走,一边拿拳头砸着小伙子的脑袋,看到这里,冬梅也大概猜到了一二。

    这个房子最先是瘦小老头发现,简单的清扫了之后,便占为己有的。老人家嘛,毕竟比较节省,于是从单位找了废旧的锁子,上了锁,之后便放心的就走了。

    接着,被赶到的卫国和李建军踹开,占为己有。而在他们离开去搬家的空隙,又恰好小年轻到处找着房子。

    凑巧的是,当小年轻赶到,踹开房子之后,发现房子里没有家具,便断定这个房子没有人占有,所以便上了自己新买的锁子。

    于是,有了房子的小伙子,高兴的回老家成了亲,作为一个有房的男人,自然能找到比较优秀的女孩,于是带着女孩来到单位看房,结果发现自己的房子竟然住着另一家人,不由的大吃一惊。

    小伙子一打听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占了别人刚占了的房子,于是狼狈的退了出去,而新媳妇因为觉得受骗,一怒之下便打了自己的男人。

    冬梅戳戳继续午睡的卫国,把自己的分析给卫国说了一遍,卫国也觉得有道理,不由的心理开始内疚,他们竟然如此粗暴的对待了那个可怜的瘦小老头,并计划,如果能在院子里遇见瘦小老头,一定当面赔礼道歉。

    晚上,涛涛跑出去玩,不知不觉便跑到了一个叫做灯光球场的地方。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周围被围墙围绕起来,只留有两个小门的大院子。

    涛涛站在远处不敢进去,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两个小门,源源不断的有人走进去,然后再走出来。

    涛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终于给这个地方下了个论断,此地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的厕所,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人流量。

    涛涛回家把自己的这个新发现告诉了冬梅,冬梅觉得不可思议,单位人不多,反倒建设这么大的厕所,岂不是浪费。

    于是,怀着好奇心理,跟着涛涛一起来到了这个特大的“厕所”。

    走进涛涛口中所谓的厕所,冬梅和涛涛都惊呆了,这个叫做灯光球场的地方,即使到了夜晚,也灯光璀璨,它的西边是一个电影院,电影院的旁边是一个标准的篮球场,篮球场的旁边,也就是灯光球场的最东边,是一个小型的足球场。

    而电影院里面,正上映着电影《唐伯虎点秋香》。

    篮球场上有许多高个子男人,**着膀子打着篮球,足球场上,许多少年儿童来回的飞奔。

    钻一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这夜生活简直太丰富了,冬梅不由的感叹,要是放到钻二,这个时候,她已经带着孩子上床睡了,谁还有闲工夫出去转。

    自从发现了灯光球场之后,每天晚上,冬梅都会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篮球比赛和足球比赛,涛涛偶尔也会冲到足球场上踢两脚。

    可是,当时最有吸引力的电影,冬梅却是从来不看的,她觉得五毛钱的电影票,实在是太贵,还不如把这五毛钱给孩子们买些好东西吃,更划算。
章节目录 第67章 钻二的差生,钻一的优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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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卫国到了上班的时间,依依不舍的背起行囊进了山。

    而孩子们的暑假也结束了,因为都是一个石油系统,在简单的验证了转学手续和户口之后,两个孩子顺利的进入了钻一子弟学校。

    趟过横在基地中间的一条河,经过上百户的平房区,再爬个大坡,就抵达了钻一子校。

    钻一子校位于桥那边的山脚下,只有小学和初中,而没有高中。

    进了学校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平坦的操场,操场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的教学楼,在这座不大的教学楼里面,容纳了所有的年级和学生。

    从教学楼前转过去,上两层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粗糙的篮球场,篮球场的边缘有好多的平房,这些平房中有音乐教室,化学物理实验室,教具库,还有老师的宿舍。

    从这一排的平房穿过去是一个大铁门,大铁门常年打开着,学生可以随便出入,因为它的后面是一个非常大的足球场,也属于学校的一部分。

    而足球场的边缘,矗立着一栋简陋的二层楼房,据说它是一个叫做固井的单位的办公大楼。

    涛涛绕着整个学校跑了一圈,累的气喘吁吁,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对学校也比较满意,相比钻二的学校,这里没有那么多楼,那么多教室,可是它的面积却很大,而且学生活动的场所非常多。

    钻一子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新转学而来的学生,学校一定会给他考试,及格的话,跟着班级上,如果不及格的话,直接留级。

    学校这样作也是非不得已,除了从其他子弟学校转学来的学生外,随着单位职工的成家立业,孩子群体的不断长大,不停的有职工把老婆孩子从农村接过来。

    而单位的职工又来自五湖四海,孩子们的教学质量也参差不齐,有些地方的孩子在实行五年制小学,而有的地方的孩子在实行六年制小学,所以为了一探学生的真实水平,是否跟得上所在年级,考试就变成了非常重要的判断标准。

    坐在考场里的涛涛,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和娜娜两个人考试,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教室里面,竟然大大小小的坐了三十几个考试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上一二年级,有的上四五年级,更有的已经上了初中。

    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城市化的进程,农村已经慢慢的出现了进城打工潮,而在长庆油田上班的职工门,由于单位职工住房的建设增加,他们也看到了希望,一波接着一波的把身在农村的妻子和孩子接进基地,享受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教育水平。

    虽然大家都坐在一个教室里面,可是由于大家的卷子都不一样,所以大家都在安静的答着卷子。

    涛涛一边答着卷子,心理一边忐忑不安,虽然自己一直都在好好学习,但是考试成绩一直都是中不溜,在加上这次搬家,可以说自己已经一个暑假都没有看书,更没有学习了,他狠是担心自己考试不合格,而被留级。

    担心完自己,他又开始担心起娜娜,相比自己,娜娜的危险性就更大了,不爱学习,写字又慢,在年级排名中下等,这个暑假也一样没有看书,真担心好不容易升到一年级的娜娜,又被刷到学前班。

    正在忐忑中的涛涛突然被坐在自己后面的小女孩敲了敲了背,涛涛转过身去,只见小女孩把卷子反了过来,指着一道题问:“哥哥,这个题怎么作呢?”

    涛涛看到一个皮肤特别白,眼睛特别大的女孩,焦急的看着自己。

    涛涛偷偷的看了看门口的监考老师,发现她没有注意,便替小女孩解答了这道题。

    转过身来的涛涛紧张的舒了一口气,心说这可是考试啊,竟然能问别人答案,这不是作弊嘛?

    埋头做题的涛涛又被后面的小女孩敲了敲背,他无奈的转了过去,只见小女孩把另一张卷子拿到了他的跟前问:“哥哥,这是我妹妹的卷子,她上一年级,这个题不会作,我也不会作,你给她说说。”

    因为涛涛自己的题还没有答完,被这样频繁的询问,他有点生气,本来不想给她说答案,可是看看小女孩旁边坐的另一个小女孩,想必她就是她的妹妹,涛涛顿了顿,给小女孩解答了题目。

    答完了卷子,涛涛想到了娜娜,既然后面的小孩子都可以作弊,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妹妹说几道题呢。

    于是,她看了看被监考老师随意安排坐在左上角的娜娜,轻轻的叫了声:“娜娜,你有没有什么不会作的题。”

    半晌,不见回应,涛涛挠了挠后脑勺,瞟了两眼站在门口聊天的监考老师,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把凳子往外挪了挪,接着又把身子侧了侧,终于看见了被娜娜压在胳膊地下的卷子,可是娜娜呢,她竟然在考场睡着了。

    娜娜流着口水,睡的香甜无比,就连考卷都被浸湿了,涛涛大惊失措,心想考试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睡着呢,真是太不像话了,于是他迅速的撕下来一片草稿纸,揉成了一个坚硬的纸团,照着娜娜的脑袋使劲扔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纸团结实的打在了娜娜的头上,她猛的从睡梦中醒来。

    涛涛皱着眉头,撅着嘴,怒视娜娜道:“娜娜,你干什么,考试你竟然睡觉,看我不告诉妈妈,回家打死你。”

    一听要被妈妈打,慌了神的娜娜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重新拿起笔,认真的答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成绩出来,冬梅领着涛涛和娜娜来到了学校。

    在那个全国孩子只比学习的年代,留级对一个孩子来说,多多少少都是种羞耻。

    涛涛跟在冬梅的身后,一路上心里都不能平静,倒是冬梅很想的开,好的话就升级,不好的话就留级,多上一年学,对孩子并没有什么坏处。

    这时,三年级的班主任先走了过来,她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涛涛问冬梅道:“家长你好,您是涛涛的妈妈吧。”

    冬梅客气的和班主任握了个手,然后说:“你好,我是涛涛的妈妈,尹冬梅。”

    班主任和冬梅热情的握着手说:“我是三年级的班主任,我姓张,叫张印莲,代语文课。”

    冬梅忙给涛涛使了个眼色,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张老师好。”

    张老师摸了摸涛涛的头说:“涛涛的考试卷是我批改的,通过答题,我对涛涛的学习状况基本已经了解和掌握。”

    冬梅知道涛涛不算学习好的孩子,便呵呵笑着说:“这孩子贪玩,学习一般,在钻二的时候,考试一般都排个年级一百名左右,最好的一次排过八十名。”

    张老师闻言,觉得很不可思议,疑惑的说:“孩子考的试卷是去年我们的期末考试卷,按照涛涛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入我们学校的年纪前五名。”

    “前五名?”冬梅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老师点点头,肯定的说:“是啊,他是年级第四名。算是学习很好的孩子了。”

    冬梅晃了晃脑袋,看了看不高不大的教学楼,似乎明白了点,问道:“请问张老师,咱们钻一子校的三年级一共几个班,每个班多少个孩子?”

    张老师给冬梅介绍着学校的师生情况,道:“三年级总共只有一个班,三十个同学。”

    闻言,冬梅恍然大悟,原来钻一子校的孩子如此的少,从竞争激烈的钻二子校到没有竞争力的钻一子校,考前几名就能很好的理解了。

    涛涛听到自己考了第四名,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且不说进入了好学生的行列,最直接的就是自己不用留级了。

    有了涛涛的前车之鉴,轮到娜娜的时候,在听到她排名第十的时候,也不觉得怪了。

    晚上,正在给两个孩子辅导新学期第一节课的冬梅,突然听到了隔壁马妹子家里,阶段性的传出来女人的嚎叫声。

    两个孩子也转移了注意力,长大嘴巴,傻傻的听着隔壁的哀嚎声。

    冬梅顺手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棉袄,从棉袄里揪出一团棉花,撕成四份,分别揉成四个小团,一边把孩子的耳朵塞住,一边说:“别走神,好好复习你们的课程。”

    被塞住耳朵的两个孩子,重新回到了学习的状态中。

    冬梅觉得估计是隔壁的年轻夫妇吵吵架而已。

    可是,接着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咒骂声,然后是东西掉到地上的破碎声,接着就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冬梅坐不住了,她觉得一定是隔壁发生了家暴,那个十九岁抱这孩子的马妹子,此时一定被男人毒打。

    冬梅告诉两个孩子坐在原地好好学习,自己出去看看。

    冬梅是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的女人,这件事本可以不管,但是如果自己不管的话,这个年轻的女人,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于是她鼓起勇气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使劲的敲击着房门。

    两个孩子看到冬梅出去后,好奇心驱使,他们迅速的摘掉了耳朵里的棉花,偷偷的跟了出去,把耳朵贴在院子里的砖头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此时,房子里的打骂声更大了,而女人的哭声却变的隐忍。

    突然,房间里传出来了皮带抽打的声音,冬梅再也忍不住了,她想一脚揣开门,冲进去,解救马妹子,可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独自进去,面对马妹子发疯的男人,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说,于是心急如焚的冬梅敲开了左边邻居杜嫂的房门。

    隔壁的杜嫂也清晰的听到了打骂声,可是杜嫂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并不想管人家的家务事。

    冬梅把解救马妹子的想法告诉了杜嫂,可杜嫂却笑着说,年轻人嘛,打打闹闹很正常的,可冬梅觉得那哭声,还有那玻璃掉到地上的破碎声,以及皮带的抽打声,并不像是普通的打架,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身高不到一米五五的杜嫂出了门。

    来到门跟前,突然听到房子里的马妹子一边哭,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杜嫂被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胆怯的说:“我的天,这救命声也叫的太凄惨了吧,里面该不会要杀人吧。”

    冬梅很是担心,她告诉杜嫂道:“先不管杀不杀人,先把门踹开再说。”话毕,冬梅学着卫国踹门的样子,后退三步,一个助跑,然后一脚狠狠的踹到了门上。
章节目录 第68章 稀罕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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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上去,门纹丝未动。

    冬梅看了一眼旁边的杜嫂,杜嫂大惊,还以为冬梅让她踹门,于是赶忙摇着手说:“你个子这么高,都踹不开,何况我呢,不行,不行。”

    冬梅指着门说:“不是让你揣,我一个人踹不开,意思咱们两个一起踹。”

    杜嫂还是摇摇头道:“咱们是女人,哪里能踹开这么结实的门。”

    冬梅听着屋子里抽打的声音越来越大,心想要是任凭这么进行下去,可能马妹子就被打坏了,于是使劲抓住杜嫂的手,不让她走,道:“女人虽然力气小,可是两个女人的力气总能顶的上一个男人的力气吧,咱两一起发力,一起踹,一定能踹开,把马妹子给救出来。”

    杜嫂看到冬梅强势的表情,也不敢反抗,于是跟着冬梅,听着冬梅的口号,对着门踹了起来。

    一次,两次,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门被“咚”的一声踹开了。

    冲进院子的冬梅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然后看到赤身**的马妹子躺在里屋的底板上打滚,而她的丈夫,一个留着长发,二十来岁的男人光着膀子,正不断的朝着马妹子的身体抽打着。

    冬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使出全身的力气冲过去,照着男人的背上使劲的一推,男人被推的一个趔趄,跌倒进了屋子,而他手里的啤酒瓶和皮带则一同甩了出去。

    马妹子看到冬梅和杜嫂冲了进来,如看到救星一般大喊:“嫂子,嫂子,救救我。”

    冬梅果断上前,扶起了躺在底板上的马妹子,发现她的身上从下到上都是被皮带抽的红印子,惨无人睹。

    马妹子的男人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捡起了不远处的皮带,一口酒气的说:“你们两个女人给我滚出去,少管闲事。”

    冬梅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马妹子往外走着说:“你还是个男人吗,把自己的老婆打成这样,算什么本事。”

    说完话的冬梅,从马妹子嘴里吐出来的气里,也闻出了一股浓浓的酒味,显然两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男人听到冬梅竟然数落他,借着酒劲冲上来,就要打冬梅。

    说时迟,那时快,杜嫂冲了上来,她虽然个子低,可是她却跳起来,骂男人道:“赵宝强,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跟老杜在一个钻进队,我见过你,你吃喝嫖赌不学好,现在还想打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你今天把冬梅动一个指头试试,看她男人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听到杜嫂的一顿臭骂,赵宝强似乎清醒了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杜嫂,然后不说话了。

    冬梅和杜嫂把马妹子接回了冬梅家,冬梅找来一块毛巾给她擦了擦,然后找出来自己的衣服,凑乎着给马妹子穿上,由于马妹子的个子太高,太丰满,冬梅的裤子她竟然穿不上,没法,冬梅只能拿出唯一的一条,和郭兰英一起买的裙子,给马妹子穿上,这才把她肥硕的屁股给彻底遮住。

    接着她又拿出一件卫国的短袖给马妹子穿上,才把她彻底“武装起来”。

    躺在床上的马妹子一口酒气的对冬梅和杜嫂说:“嫂子啊,多亏你们过来,不然今天晚上,我非被他打死不可。”

    冬梅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哎,女人家都可怜,我听到你的叫唤声,就知道他打你呢。”

    旁边的杜嫂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忙问道:“马妹子,你娃娃呢?还在家里吗?”

    马妹子擦了一把眼泪说:“娃娃抱我妈家去了。”

    马妹子父母家也在钻一院子里,妈妈是清洁工,爸爸是退休的老工人,住在柏克楼里面。

    冬梅看着马妹子身上的伤,说:“妹子,你难受不,不行我们把你送到医院去看看。”

    马妹子干呕了一下说:“嫂子,没事,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打我了,都是些皮外伤,恢复恢复就好了。”

    冬梅很是惊讶,心想这么严重的殴打一次就够了,难道以前还发生过好多次,她同情的看着马妹子。

    旁边的杜嫂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赵宝强就打,怀孕的时候也打,现在带孩子还打,哎,嫁给这种男人,真是作孽了。”

    冬梅把水端到马妹子的嘴边,给她喂了一口水,想不通的问:“这宝强强,到底是为甚打人,总有个原因呢么。”

    杜嫂耸耸肩膀说:“没有任何原因,只要喝了酒就打。”

    在马妹子邻居呆久了,杜嫂早已习惯了马妹子的“鬼哭狼嚎”,所以当冬梅焦急的拉她时,她并不把这种家暴当一回事情。

    冬梅气愤的骂道:“真是个酒鬼,还跟他过啥,干脆离了算了,跟着这种人,早晚受死。”

    听到“离婚”二字,马妹子突然放声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十七岁遇到她,我家人见了见他,没有一个人同意,我顶着压力,十八岁和他结婚,不要说彩礼了,就连宴席都没有办,就嫁给她了,为此我家人和我决裂,就连生娃的时候,我爸妈都没有过来看我。

    我爱他就嫁给了他,可是我到底是图了什么,我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如果问我离婚了,谁来抚养我的孩子,还有,还有哪个男人会要我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冬梅摇摇头,内心里震颤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女人这一辈子如果跟错了男人,那就如上错了船,根本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一坐到底。

    后来,从杜嫂的口中得知,自己住的这个房子之所以加在中间,许久没有人住,便是因为马妹子家时常发生的家暴事件影响。

    隔壁马妹子家,时常发生的家庭暴力事件,给涛涛带来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晚上时常会做噩梦。

    这天,为了缓解涛涛的心情,冬梅特意邀请刘红霞一家子,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儿来家里做客。

    早早冬梅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蔬菜和水果,准备炒几个菜。

    在刘红霞一家来之前,冬梅整齐的把苹果,梨,桔子,葡萄等等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去厨房做饭了。

    做饭之前,因为水果买的少,冬梅特意探出头来,告诫两个孩子道:“桌子上的水果先不要吃,等客人来了之后,当客人拿起来吃了之后,你们再拿起来吃。”

    黄土高原,水果是稀罕的东西,由于价格很高,孩子们平时很难吃到水果,涛涛和娜娜目不转睛的看着桌子上的水果,口水在嘴巴里面打转转,但是他们还是一口同声的说:“知道了妈妈,我们不会吃的。”

    冬梅饭做到一半,不放心的回过头来看了看,然后继续补充道:“就算一会客人开始吃水果,你们也只能一人吃一个,不准多吃,不然水果不够了,记住了没有。”

    涛涛和娜娜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妈妈,知道了,我们只吃一个。”

    看到孩子们表现不错,冬梅放心的转过身去,专心致志的炒着菜。

    娜娜看着面前的水果,实在忍不住,想吃又不敢吃,便把嘴凑过去,伸出舌头在葡萄上舔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缩了回来,生怕妈妈发现。

    而涛涛对苹果垂涎三尺,这种苹果他知道,叫做红富士,特别脆,特别甜,比老家的秦观和黄元帅好吃多了。

    但是,孩子的自制力毕竟有限,娜娜终于忍不住了,她揪起了一个葡萄,飞速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转过身去,快速的吃了下去。

    看到娜娜偷吃了水果,涛涛本想着给妈妈告状,但是回过头来一想,与其给妈妈告状,不如与娜娜同流合污,于是伸手拿了一个苹果,藏在了短袖里面,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为了防止妈妈发现自己,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在被子的烟暗中,如兔子般吃掉了整个苹果。

    而坐在水果旁边的娜娜也不甘落后,吃了第一个葡萄,又开始吃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不到十分钟,娜娜就吃掉了三分之二的葡萄(葡萄本来也不多)。

    不一会,刘红霞带着两个女儿李晶和李毛走了进来。

    已经做好饭的冬梅双手欢迎道:“红霞,过来了,咋没有见李建军过来。”

    刘红霞说:“李建军跟你家卫国一样,在山上钻井挣钱呢么。”

    冬梅笑笑说:“前段时间不是见他还在呢么,这么快就走了。”

    刘红霞说:“李建军提正队长了,所以提前结束休假上去了。”

    闻言,冬梅羡慕的道:“你家建军还是厉害啊,从一个普通的场地工,一直干到正队长,我家卫国就不行,在新疆的时候是技术员,干了十几年了,现在还是技术员。”

    刘红霞笑笑说:“哪里哪里,建军再干的好,他也只是个初中毕业,哪能比得上你家卫国,一个唐唐的中专生呢。”说完,两个好姐妹哈哈笑着。

    冬梅看着刘红霞两个漂亮的女儿说:“你的两个女儿太漂亮了,都上几年级了啊?”

    李晶可爱的说:“阿姨好,我上二年级了。”

    李毛接着说:“我上一年级了。”

    冬梅客气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招呼着一家三口人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指着桌子上的水果说:“红霞,快和孩子们吃水果,这葡萄甜的很,快吃。”

    话毕,冬梅诧异的看到原本枝繁叶茂的葡萄,只剩下些残羹冷炙,摆在盘子里,再看看娜娜,发现她的嘴巴吃的全是水,就连胸膛衣服上也沾染了葡萄的紫色。

    冬梅看着娜娜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骂着,没出息的孩子,没吃过东西一样,看把葡萄吃成这样,咋招待客人。

    刘红霞摸了摸娜娜的头说:“娃娃乖的很。冬梅啊,你女子和儿子长的真是太像了啊,都水灵的很。”

    本来准备冲娜娜发火的冬梅,忍住气,笑着说:“是啊,这个女儿长的跟个男孩一样,啥都好,就是嘴馋的很,贪吃。”

    刘红霞看了看盘子里的葡萄,哈哈笑着说:“你儿子呢,怎么不见人?”

    冬梅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说:“刚才还在这呢,着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娜娜看到妈妈在找哥哥,于是冲着卧室里面大喊了一声:“哥哥,吃完了没有,客人已经都来了。”

    躲在被子里吃苹果的涛涛被娜娜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这娜娜也太坏了,我都没有出卖你,你竟然出卖我,暴露我偷吃苹果,于是拉着脸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涛涛擦了擦红红的嘴巴说:“阿姨好。”

    刘红霞看着涛涛的红唇皓齿说:“涛涛这嘴唇怎么这么红的,跟摸了口红一样。”

    说到这里,算是说到冬梅的骄傲处了,她心情突然变好,说:“涛涛的红嘴唇是遗传了我了。我年轻的时候,常常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摸了口红,我说没有,他们还不信。”

    刘红霞打趣的说:“没看出来啊冬梅,你天生丽质。”

    冬梅笑着对涛涛说:“快跟两个妹妹打招呼,大的叫李晶,小的叫李毛。”

    涛涛赶紧凑了过去,刚要打招呼,突然发现,眼前的两个小女孩,不正是之前考试的时候,坐在自己后面,问自己答案的两个小姐妹吗?
章节目录 第69章 老杜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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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姐妹也认出了涛涛,纷纷感觉不可思议,没有想到考场上的一面之缘,现在又重逢了。

    两个大人看到双方孩子竟然互相不打招呼,僵持在了一起,难免有点尴尬。

    刘红霞打破尴尬的气氛,开玩笑的看着小孩们说,道:“你们怎么定住了,难道一见钟情,擦除爱情的火花了。”

    大家被逗的笑成了一片。

    刘红霞接着给冬梅打趣道:“将来要是你家涛涛不嫌弃,把我家的李毛嫁给你家涛涛。”

    闻言,冬梅赶紧谦虚的说:“李毛水灵的,白皮肤,大眼睛,大脸盘子,一看将来长大了,就是个美人胚子,我家涛涛个子又低,眼睛又小,还长的瘦,我看将来找媳妇都难,哪里能配的上你家李毛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涛涛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可是他已经有了自尊心和羞耻心,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被妈妈这样的贬低,他不由的自卑了起来,举得自己长的又难看,又没出息,简直一无是处。

    可是冬梅虽然嘴上谦虚的说,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钻二的时候饶里想把自己的女儿饶迪嫁给涛涛,到了钻一了,红霞又想把女儿李毛嫁给涛涛,看来涛涛将来不愁没媳妇啊!想完,冬梅乐的偷偷笑了笑。

    吃完饭,两个大人坐在一起拉着家常,而孩子们快乐的在一起玩耍,他们跳皮筋,打沙包,跳飞机房,玩攻城,滚铁环,玩的不亦乐乎,涛涛更是扮演起了孩子王的角色。

    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适应了新学校的生活,并且完全的融入了进去,交到了许多的朋友,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孤单寂寞。

    作为班级的优等生,涛涛不仅担当了语文课代表,而且他的作业还被挑选出来,在学校里示范展览,并且得到老师的表扬。

    这些荣誉,涛涛在钻二学校的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其中和涛涛关系最好的两个同学一个是柳韬,一个是樊伟,他们都是同岁,一个班级,常常一起玩,一起做游戏,最爱的游戏就是课间的骑马打仗了。

    黄土高原的夏天总是很短暂,冬天接踵而至。

    相比钻二的冬天,位于高原的冬天更加的冷。

    这时,家里的火墙派上了用场,虽然没有暖气,可是炉子生的越旺,火墙越热,冬梅更是把连个孩子的床竖过来,紧挨着火墙,这样就更暖和了。

    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可是家里面却是春意盎然,暖和的不得了。

    冬天是男人们休息的日子,卫国如期回来了。

    辛苦了半年,回到家的卫国感受着家里的暖意,再看看自己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终于理解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话的幸福。

    晚上,冬梅幸福的躺在卫国的怀里,两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异常的炽热。

    卫国亲吻着冬梅的脸颊说:“还是这砖瓦房好啊,不用担心孩子,夫妻之间可以放的开。”

    冬梅用肘子戳了卫国一下说:“你老不正经的,想啥呢。”

    卫国坏坏的说:“还能想啥,想你呢。”说完,他就翻身抱住了冬梅。

    突然,一阵急促的砸门声,阻止了夫妻两的亲热。

    冬梅快速的穿着衣服,心想谁这么晚了还过来。

    而卫国有些气恼的躺在被窝里,倒要看看哪个缺德的家伙,坏人家的好事。

    冬梅简单的整理了下头发,拉开了院子的灯光,然后问了声:“谁?”

    只听门外声音很小的说:“是我,杜嫂。”

    一听是杜嫂,冬梅放松了警惕,一边打开门,一边想着杜嫂这么晚过来,该不会是老公回来,没有菜了,过来借菜的吧。

    冬梅刚打开门,杜嫂就冲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直接走进冬梅的饭厅。

    冬梅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杜嫂到底在搞什么,于是跟了进来,拉着了饭厅的大灯。

    饭厅和冬梅的卧室是相通的,互相可以看见对方,一看灯亮了,卫国赶忙用被窝把自己盖严实,然后闭住眼睛,装睡。

    冬梅走了进来,在灯光下,冬梅诧异的看到杜嫂两个烟眼圈,肿的跟熊猫一样。

    还没等冬梅开口,杜嫂先是哽咽的抽泣了起来,道:“你说回来了,就回来了吧,还怀疑我外面有人,两句话说不对,就照我脸上两拳。”

    冬梅听的云里雾里,这情节也太浮夸了吧,没有开头和中间,只有结局,冬梅问道:“老杜回来了?”

    杜嫂捂着两个眼睛说:“恩,刚回来。”

    冬梅诧异的说:“老杜这也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吧,回来还不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打人干什么?难道,难道,老杜也喝酒了。”

    杜嫂无奈的点点头说:“老杜喝了几两。”

    冬梅一脸迷茫,这左邻右舍怎么都住了些酒鬼,她安慰杜嫂道:“老杜是酒后失态,等明天他酒醒了,自然会给你赔礼道歉的。”

    杜嫂说:“老杜酒量大着呢,两斤都喝不醉,几两怎么可能醉,他就是谋者想打我,怀疑我偷人。你们住在我隔壁,该清楚我一天的为人,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虽然老二是老家亲戚家的孩子,但是都得我经管啊,哪里还有功夫去偷人。”

    冬梅说:“这老杜也是,疑神疑鬼的,连自己人都不相信。”

    杜嫂饶了一圈,终于说出了过来的目的,道:“冬梅,你能帮个忙吗,过去我家,给我评理去,看到底我对,还是老杜对。”

    冬梅无奈,只能放下卫国,跟着杜嫂去了家里。

    老杜个子不高,皮肤很烟,人也很瘦,但是他并不耍酒疯,只是静静的坐着,而三个孩子被吓的坐在床边一身不吭。

    老杜见冬梅进来,理智非常的清醒,说:“我就知道她过去找你去了,你不用说了,你的话,我是不会听的,你可以走了。”

    还没有说话的冬梅,被老杜给噎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该来呢,还是不该来呢。

    杜嫂当着冬梅的面,开始给老杜哭诉,自己是如何艰苦的生活,如何带孩子,如何节衣缩食,如何……

    哭诉到中间,老杜实在受不了了,再加上瞌睡,便回到床上睡了下去。

    夜深人静,冬梅也瞌睡的要命,可是杜嫂仍然说个不停。

    说道最后,杜嫂才告诉了冬梅老杜的真实情况,原来老杜和万青一样,都是在智商上有点问题,可是不同的是,万青是先天性的,而老杜是后天性的。

    杜嫂告诉冬梅,有一年回老家,坐车到镇上后,就再也没车,只能步行。

    晚上天烟,抵达了一条河,只要趟过这条河就能抵达村子,抵达他们的家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条河的上游发洪水,水势很湍急,水涨的很高。

    她和孩子们过不去,老杜便脱了衣服,把他们一个一个的背了过去,这么来来回回的好几回,再加上天气寒冷,河水冰凉,回到家的老杜,为了取暖,喝了些家里自酿的烧酒,便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

    最后,老杜被唤醒后就开始多疑,整天疑神疑鬼,他们都判断老杜的智商出了问题。

    那时的钻工,由于没有及时的通讯工具,再加上夫妻两地分居,一分就是大半年,如果感情稍有不好,难免产生彼此不忠的猜忌。

    这天,卫国邀请王超英来家里吃饭。

    在做饭前,卫国冬梅夫妇心里有个想法,想说服王超英把放在老家的妻子王雪鹅和孩子接到城里来。

    冬梅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的的家庭主妇,她深知农村生活对一个家庭妇女的苛刻,以及孩子在山村教育和城市教育的差别。

    可是,王超英是个超级大孝子,他觉得父母必须得有人照顾,而自己在外照顾不了,所以媳妇必须担当起这个重任来。

    他宁可牺牲妻子的幸福和孩子的教育,也要敬孝道。

    王超英是个很幽默的人,他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道:“之前说请你们一家人吃饭,没有请动,反倒被你们给请来了,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冬梅和卫国摆了好酒好肉热情的招待着王超英。

    在吃饭的间隙,冬梅有意无意的给他讲解着自己的过去,让他明白一个农村妇女的苦重,以及进城后生活质量的变化,思想觉悟的提高,还有孩子们教育水平的提高。

    王超英只当是听故事了,并没有太在意。

    等吃完了饭,冬梅才摆明了规劝王超英,说道:“超英,你说我一个妇女在农村的时候苦不苦?”

    王超英擦着嘴巴说:“苦,太苦了,当个女人真不容易,当个农村的家庭主妇更不容易,你的经历太苦了,简直不敢想。”

    闻言,冬梅顺水推舟道:“但是,自从我出来后,就全部离我而去了,而曾经的那些苦不堪言的经历,正在你的媳妇王雪鹅的身上不断发生着。”

    王超英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严肃下来说:“那没有办法,我爸妈都年纪大了,没有人照顾不行。”

    冬梅看了看旁边的卫国问道:“卫国,你爸妈多大?”

    卫国道:“我爸六十九,我妈六十三。”

    接着,冬梅问王超英道:“你父母呢?”

    王超英是家里的老大,所以他的父母年龄并不大,他想了想说:“都五十几岁。”

    冬梅接着说:“卫国的父母都那么大岁数了,在家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你的父母才五十几,生活不能自理吗?”

    王超英说:“完全可以自理。”

    冬梅说:“即使我们来了城里,我们一样可以照顾父母。”

    王超英问:“怎么照顾。”

    冬梅道:“如果他们身体不好了,我们把他们接过来住,或者我们抽时间回去把给他们把病看好了再来,你这样一味的让妻子和孩子呆在农村,只为了照顾你父母,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们可能暂时还不需要你们的照顾?”

    王超英不说话了。

    旁边的卫国接着说:“不是我们不孝顺,只是我们为了双赢,为了我们的媳妇和后代更好。”

    王超英顿了顿,仿佛想说什么,可是又噎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70章 冷漠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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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暖阳照耀着大地,冬梅和卫国难得一起牵着手散散步。

    一年中,唯有冬休的时间,两个人才能真真正正的生活在一起,过着柴米油盐,照顾孩子的生活。

    冬梅好想永远这样拉着卫国的手,漫步在暖阳下。

    可是,她知道这种“奢侈”的日子,仅仅只有两个月时间。

    开春之后,卫国又要收拾行装,远离孩子和自己,踏上前线工作的岗位。

    冬梅看着走在旁边的卫国,期望的说:“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卫国指了指不远处,太阳底下坐着的许多老年人说:“等我五十五岁退休了,我们就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冬梅听完,委屈的瘪了瘪嘴,看着不远处那些晒太阳的老年人说:“像他们一样,呆在外面晒太阳吗?”

    卫国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是啊,靠着退休金,每个月就够吃够用了。”

    冬梅看着那些晒太阳的老人,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六七十岁了,还要下地干活,如果他们也有退休金的话,便不会那样辛苦。

    于是,一个念头在冬梅心里萌发了,等她老了,她也要过着有退休金的日子,不拖儿女的后退。

    可是,要有退休金的话,前提是自己必须从一个家属过度到单位的工人,这几乎成了冬梅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

    ……

    春来来了,卫国上山工作后,冬梅琢磨上了单位院子里面清洁工的活。

    虽然基地里的清洁工,都是零时工,每月拿着很少的工资,可是他们还是有转正的可能的。

    只要能转正,成为真正的工人阶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冬梅也要把握。

    于是,她来到了单位的物业管理服务站,申请成为一名清洁工。

    站长打量了下冬梅,和她简单的攀谈了下,站长觉得冬梅看上去很麻利,而且外表时尚,皮肤白皙,不像是乡下人。

    站长不知道冬梅能否胜任这份工作,但是他还是拿出了文件,和冬梅签了合同,告诉他把户口本和省份证复印一份交给他便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进行到最后一步程序的时候,冬梅简直不敢想象,工作的机会竟然得来的如此简单。

    早知道如此,自己应该一搬家到钻一基地,就去应聘清洁工的工作啊。

    可是,当冬梅把户口本复印件交给站长的时候,站长看着冬梅的农村户口,无奈的对冬梅说:“你怎么是农村户口?”

    冬梅仍然心情很激动的说:“是啊,我从农村出来了,所以是农村户口啊。”

    站长惋惜的说:“那我们这份合同只能作废了。”

    眼看到嘴的肉就这样消失了,冬梅哭笑不得的说:“为什么合同要作废,我有力气,能干活,保证把基地里的每一条街道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站长面色阴沉,惋惜的说:“单位有规定,只有城市户口才能工作,农村户口不在计划内。”

    闻言,冬梅内心五味杂成,心情失落到了极点,眼看拥有一份工作的梦想,就要变为现实了,却因为自己的农村户口的原因而失败。

    不由的,冬梅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

    回家的路上,冬梅委屈的哭了一路,她也曾想过买一个城市户口,可是要把农村户口买成城市户口,至少需要五千块钱,那可是卫国不吃不喝几年才能赚到的钱。

    现实逼迫,冬梅再次放弃了变为城市户口的想法。

    ……

    新学期伊始,涛涛已经上三年级第二个学期了,不知不觉已经在钻一基地里呆了半年。

    中午,涛涛早早来到了学校门口。

    急性子的涛涛几乎从来没有迟到过,每次都是至少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学校门口。

    可是,学校看门的老大爷来的比较晚,两点上课,一点五十了学校大门还没有开。

    慢慢的,学校门口的学生已经很多了,而一些低年级的学生好奇的聚集在了学校旁边,一个悬崖跟前。

    而紧挨着悬崖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小洞引起了小朋友们的注意。

    因为这个小洞里,时不时的会往出冒着青烟。

    有的小朋友出于好奇,会捡来小石头扔进去,看里面有没有反应。

    其他的小朋友们药也学着样子,都过来往里面扔石头。

    渐渐的,小洞里不再往出冒青烟。

    这个冒烟的小洞,其实是悬崖下窑洞的烟囱,而小朋友们扔进小洞的石头,直接堵住了烟囱口,影响了窑洞里正在做饭的人。

    黄土高原的窑洞,最早能追溯到四千年前,它分为靠崖式窑洞,下沉式窑洞和独立式窑洞等等。

    而悬崖下的这个窑洞正属于靠崖式窑洞,依山而建,正好把火炕和灶台的烟囱开了学校旁边。

    见到烟囱被小朋友扔进来的石头给堵住了,窑洞里住的单身汉勃然大怒,疯了一般冲出窑洞,顺着半坡爬了上去,抵达了学校门口。

    而扔小石头的孩子们,一看一个满脸铁青,衣衫褴褛的人如饿虎般扑了过来,忙四散而逃。

    单身汉没有抓住一个扔石头的小孩,于是他怒火中烧,为了扑灭心中的怒火,便随手从旁边的人群中揪出了一个小孩。

    而涛涛刚好从他不远处玩耍的走过,刚好被他揪住。

    单身汉一把抓住涛涛的书包,朝后一拉,不到十岁的涛涛就被拉到了跟前。

    涛涛甚至还没有看清楚拉自己书包的人是谁,就被单身汉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了面目。

    未满十岁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一个成年人全身的力气。

    涛涛被单身汉的一巴掌给打晕了过去。

    他瘫软的倒了下去。

    不解气的单身汉仍旧不放过涛涛,嘴里一边骂着,一边用脚使劲的踢躺在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涛涛。

    涛涛被踢的来回翻滚,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涛涛才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涛涛,从地上爬了起来,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个陌生人殴打。

    他哭喊着想逃离单身汉的魔爪,可是还没等逃过三步,就被单身汉再次抓着衣领提了回来。

    涛涛心想着面对坏人,只要爸爸才能保护自己,他多么盼望爸爸能突然出现在眼前,打跑这个坏人,可是爸爸却在遥远的山上上班,不要说救他了,就是连家也回不了。

    接着,单身汉对准涛涛的面门,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涛涛的额头,涛涛再次被打的晕厥过去,躺倒在了地上。

    单身汉疯了一样的狂踢涛涛柔软的身体。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着涛涛被单身汉殴打,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这种殴打行为。

    不远处,比涛涛低两届的李毛,看到了涛涛正在被陌生人殴打,她吓的哭了出来,想帮助涛涛,可是又无能为力,于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朝涛涛家跑去。

    被殴打了快两分钟,涛涛再一次苏醒过来,只不过此时他站立着,正双手拿着他的书包。

    而单身汉一边抢夺涛涛的书包,一边用脚使劲踹涛涛的肚子。

    涛涛一边哭,一边说:“叔叔,你不要打我了,妈妈给我书包里装了四个苹果,我全部给你,叔叔你别打我了……。”

    单身汉仍旧不解气,他撕扯着涛涛的书包,嘴里骂着:“把书包给我,我要把你的书包当柴火给烧了。”

    涛涛哭喊着说:“书包里有我的书和作业,烧了的话,我就没法上学了。”

    单身汉叫嚣着:“把书包给我,不然打死你。”

    涛涛被重重的踢倒在地,可是他仍旧撕扯着自己的书包不放手,哭喊着说:“叔叔,我书包里没有钱,我妈妈从来不给我零花钱,你能等等吗,我去找同学借五毛钱给你,你把书包还给我好吗?”

    单身汉见抢夺不来涛涛的书包,便朝着涛涛的脑袋重重的一脚,瞬间涛涛没有了知觉。

    单身汉抢走了涛涛的书包后,又使劲踩了涛涛两脚,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眼看就要到下午两点了,娜娜才刚睡午觉醒来。

    冬梅一边给娜娜拿穿着衣服,一边催促她快点醒来上学。

    此时,门被敲响了,冬梅看到李毛一脸通红,额头上冒着汗水对冬梅说:“阿姨,你快去,一个人正在打涛涛,在学校门口,涛涛都被打晕了。”

    闻言,冬梅顾不得多问,把娜娜锁在家里后,跟着李毛朝学校门口冲去。

    而娜娜在听到哥哥被打,看到妈妈跑出去后,害怕的哭喊了起来。

    冲到学校门口的冬梅,拨开周围围观的人群,看到自己的孩子嘴里吐着鲜血静静的躺在土地上,一动不动。

    冬梅流着泪,一脸恐惧的抱起自己的孩子,询问周围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周围人才七嘴八舌的告诉冬梅,悬崖地下看砖瓦厂大门的单身汉,因为被人烟囱扔了石头,而拿涛涛出气,暴打了涛涛。

    冬梅擦拭着眼泪,一边朝医院冲去,一边愤怒着朝着周围的人怒吼:“大家都是有孩子,有血有肉的父母,看到别人的孩子被打,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种暴力,任凭孩子被打……。”

    冬梅一边朝基地卫生院奔跑,嘴里一边不停的喊着涛涛的名字,生怕涛涛突然断气,就这么睡过去。

    从学校到基地卫生院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冬梅却感觉自己如奔跑了一个世纪,怎么跑也跑不到卫生所。

    她真相自己的脚底下有一双风火轮,这样自己就可以第一时间抵达卫生所,救下自己的孩子。

    抵达卫生所后,医生使劲掐着涛涛的人中,并且翻开涛涛的瞳孔看了看,告诉冬梅不要太担心,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外伤很严重。

    听到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冬梅悬着的心才放下了来一半。

    这次,如果孩子死了,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涛涛被救醒后,抱着冬梅哭个不停,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妈救我,我害怕,妈妈救我,我害怕。”

    十分钟后,李毛才跑进了卫生所,原来她一直跟在冬梅的后面,担心涛涛哥哥的安全。
章节目录 第71章 四个女人对峙单身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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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涛涛整整在卫生所的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才能下床走路。

    小孩子身体正处于生长发育的阶段,恢复的也快,外伤基本都康复了。

    只是,这次殴打造成的心理阴影,始终环绕着涛涛的周围。

    他半夜经常从梦中惊醒,梦见单身汉又过来打自己。

    冬梅紧紧的抱住孩子,才能抚平他内心的伤痕。

    涛涛住院后,冬梅第一时间托人把消息带给了山上的卫国,希望他马上赶回来,要是涛涛身体有个什么大碍,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卫国所在的钻井队,因为位置是实在太偏僻,再加上队上没有驻井车,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赶回来。

    孩子很无辜,不清不白的挨了顿打,冬梅必须要去找当事人讨个说法。

    她把大病初愈的涛涛安顿在家里,叫上好姐妹刘红霞,杜嫂,还有马妹子来到了学校下面的砖瓦厂。

    砖瓦厂很破败,一看就是已经倒闭了很久。

    一进大门,一个破败的窑洞呈现在眼前。

    冬梅抬头看看窑洞上面的学校门口,判断这所窑洞的主人一定便是殴打涛涛的单身汉了。

    于是她走上前去,使劲的敲着窑洞的木头门。

    半晌,一个满脸褶皱,皮肤发烟,穿着一身破烂的单身汉走了出来。

    他看着冬梅一行三个女人说:“干什么,你们找谁?”

    冬梅根据涛涛的描述,判断眼前的人便是当事人。

    她不客气的问他道:“你是这个砖瓦厂里做什么的?”

    单身汉上下打量着三个妇女,面露恶相的说:“我是这个砖瓦厂看大门的,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冬梅上前一步,怒视着单身汉说:“你还记的一个礼拜前,你做的亏心事不?”

    单身汉一副很痞的样子说:“我刘二娃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旁边的杜嫂昂着头,生气的骂着单身汉说:“你还装蒜,你都把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你得负责。”

    单身汉笑了笑说:“臭小子罪有应得,谁让他给我的烟囱里扔石头。”

    刘红霞气愤的说:“周围人都看见了,明明人家涛涛没有扔石头,你不仅诬陷他,还打他。”

    单身汉狡辩道:“就算他没扔,那他也是从犯,站在旁边就该打。”

    马妹子气的脸发青,大吼着说:“我们都是有孩子的人,为人父母,就算孩子犯了错,你也不应该把孩子打成这样。”

    单身汉抹了抹鼻子上的鼻涕,理直气壮地说:“你们都是有孩子的人,我连婆姨都没有,哪里来的孩子,所以,我才不管。”

    冬梅懒的跟这个无赖纠缠道理,她直截了当的说:“你打了我们家的孩子,你必须当面给孩子道歉,并且赔偿孩子的所有医药费。”

    单身汉抖了抖衣服,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他不屑一顾的说:“打就打了,你们还想怎么着,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刘红霞指着单身汉的鼻子骂道:“把别人的孩子打成这样,他们父母没有来打你,就够宽恕你的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

    单身汉冲进屋子,拿出来了一个擀面杖,紧紧的握在手里,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说:“咋地,你们仗着人多,还想打我是不是,告诉你们,我不是吓大的,我不仅要打你们的孩子,就连你们四个婆娘,我也要一起打。”

    面对气势汹汹的单身汉,面对如此的无赖流氓,四个女人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冬梅牙关咬紧,怒火中烧,质问单身汉道:“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孩子道不道歉?”

    单身汉气焰异常嚣张,大骂道:“我不但不道歉,还要见你们孩子一次,打你们孩子一次。”

    闻言,冬梅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恶棍,再想想涛涛被打的一个礼拜下不了床,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嘶吼着,猛的朝单身汉扑了上去,照着他的脸上连抓带挖。

    单身汉被这突如其来,吓的一个趔趄。

    但毕竟男人的力气要远大于女人,他很快就把冬梅的双手抓住,然后使劲的一脚,就把冬梅给揣出了窑洞外一米远。

    单身汉摸摸脸上被冬梅抓烂的印子,恼羞成怒,冲上来拎起冬梅就要打。

    旁边的三个好姐妹赶忙上前,抱腿的抱腿,拉衣服的拉衣服,抓头的抓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单身汉从冬梅的身边拉开。

    冬梅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要冲过去拼命。

    刘红霞一把拉住冬梅,眼睛泛着泪光说:“咱们不是男人,打不过他,在这么下去,吃亏的只有咱们。”

    冬梅满脸通红,头发凌乱的散了开来,说道:“难道咱们就这样被他欺负吗?”

    刘红霞无奈的说:“我男人不在,你男人也不在,杜嫂男人更不在,马妹子男人就别说了,咱们还是算了,走吧。”

    单身汉知道这些留守妇女的男人都在山上钻井,一年四季回不了几趟家,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凌道:“你们四个臭婆娘,最好给我赶快滚,不然小心我就地“拾掇”了你们。”

    说着,单身汉露出了一副色相。

    冬梅看看旁边的杜嫂,满怀希望的说:“杜嫂,你男人一定在家,叫过来,不信收拾不了这个王八蛋。”

    杜嫂难言的低下了头说:“我男人也在山上。”

    单身汉看着几个女人的笑话说:“妈的,老子就欺负你们这些没男人的女人,要不,老子陪你们玩玩。”

    冬梅又把希望投向了马妹子,她知道马妹子的男人是个混混,可能有办法收拾得了单身汉。

    于是,冬梅乞求般的对马妹子说:“小马,你男人呢,把他叫来,不信打不过这个流氓。”

    马妹子摇摇头说:“我男人要到下下个月才能从山上回来呢。”

    问了一圈,冬梅彻底失望了,四五个人家庭,竟然找不到一个男人。

    眼看单身汉面露淫相的冲了上来,三个女人忙拉着冬梅逃走。

    期间,四个女人边跑边哭,这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有男人跟没男人一样,不仅孩子被欺负,就连过来伸冤的母亲也被欺负。

    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担心孩子被单身汉刘二娃欺负,冬梅每天亲自把孩子送到学校,看着他们进去,然后才放心的回家干家务。

    等到快放学的时候,冬梅又提前早早的过去,把孩子护送着回家。

    孩子是冬梅的全部,她容不得孩子有半点闪失。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半路遇见单身汉刘二娃的挑衅,她就与他同归于尽,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安全回家。

    为此,她偷偷的给腰间别了一把水果刀,以防备之用。

    心惊胆战的日子过了将近十天,卫国终于风尘仆仆的从山上下来了。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起熟睡的涛涛,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着孩子身上的伤痕。

    索性涛涛恢复的好,并没有在身上留下什么太过明显的伤痕。

    卫国自责的擦擦眼泪,默默的坐在涛涛的床前,轻声的对冬梅说:“我常年累月在山上上班,你们孤儿寡母的辛苦了。”

    冬梅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看着熟睡的涛涛,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嘴唇,多么可爱的孩子,那天却承受了那么重的暴力。

    冬梅含着泪水她对卫国说:“家庭里没有男人不行,你要是能想办法调回来后勤上班就好了。”

    卫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最近几个月的工资,数了数交给冬梅说:“我也想调回后勤上班,谁愿意呆在艰苦的山上,可是能调回来的人又有几个,再者,就算调回来了,后勤的工资能养家糊口吗?”

    闻言,冬梅默默的低下了头。

    第二天,当冬梅给卫国讲述了孩子和自己的遭遇后,卫国火冒三丈,顺手提起院子里的一把铁锹,看着冬梅和两个孩子说:“今天爸爸送你们上学,要是那个刘二娃再敢过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两个孩子看到父亲提着“家伙”护送自己上学,相比妈妈的赤手空拳,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卫国之所以选择铁锹,不选择其他“武器”,这也是有原因的。

    卫国从小在家干农活,斧头菜刀使的都一般,唯有铁锹使的好。

    记得一次,家里半夜来了贼娃子,卫国一个人拿着铁锹,硬着打跑了四个拿着刀的贼娃子。

    卫国使用铁锹,最擅长地扫和高拍。

    所谓地扫和高拍,就是面对来敌,猛的轮起铁锹,顺着地面一扫,就是再强壮的人也能被扫翻在地。

    高拍就是高高举起铁锹,在敌人冲过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由于铁锹长,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铁锹,直接可以把对方给拍晕。

    一路上,两个孩子奔奔跳跳,很是快活。

    有拿着铁锹走在后面的爸爸跟着,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和妈妈会被单身汉刘二娃欺负了。

    而冬梅也是十几天来,第一次从腰间取掉了水果刀。

    送两个孩子进了学校之后,卫国和冬梅顺着学校后面的羊肠小道,下到了砖瓦厂。

    他们要找刘二娃寻个道理,什么叫他专门欺负没有男人的女人?

    拿着铁锹的卫国站在刘二娃的破窑洞前,如关公提着大刀一样威武。

    他冲着窑洞大吼:“刘二娃,你给老子出来。”

    冬梅也不客气的朝窑洞大吼:“刘二娃,你不是专门欺负没有男人的女人吗,今天机会来了,你出来欺负吧。”

    半晌,见窑洞里没有反应,卫国手握着铁锹,冲上去,拿出了当年找房子时踹门的劲道,一脚就揣开了木门。

    随着木门的打开,窑洞里一股腐臭味和羊骚味飘了出来。

    家徒四壁的窑洞里,除了一张火炕,和一堆做饭用的家当外,什么也没有。

    而刘二娃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痕迹也找寻不到。
章节目录 第72章 卫国提着铁锹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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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国提着铁锹在窑洞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出洞外,对着周围空旷的砖瓦厂大喊道:“刘二娃,你给我出来,别装孙子……。”

    卫国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飘的很遥远,可是仍旧不见刘二娃的踪影。

    卫国继续说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砸了你的家当。”

    话毕,卫国冲进了破败的窑洞,抡起铁锹准备砸烂他的家,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卫国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发现整个屋子,除了一口大烟锅外,好像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卫国抡起铁锹,只听“咣当”一声,刘二娃的大铁锅就被砸的粉碎。

    从刘二娃的窑洞出来,卫国来到了附近几户农民家,询问刘二娃的下落。

    没有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刘二娃私自卖了砖瓦厂的废铁,然后携款潜逃了。

    听到了刘二娃逃跑了,卫国这才放下了手里的铁锹。

    其实卫国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自己的孩子和老婆的人身安全得到保证,他才能在山上安心的上班。

    解除了刘二娃的威胁,卫国才放心的背上行李,重新踏上了上班的路程。

    在出发前,卫国还是不放心,他担心再次发生那种针对孤儿寡母的暴力。

    于是,他给冬梅介绍了康照和康萍夫妇。

    康照和卫国同属于关中人,两人所在的县也互相挨着,也算是老乡了。

    可是由于康照是项目部的经理,所以卫国不敢“高攀”康照,只和他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

    冬梅把卫国送到了柏油路上,和他告别的时候,卫国依旧忧心忡忡。

    冬梅感觉到卫国仿佛有心事,于是安慰他道:“卫国,你放心去山上上班吧,孩子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孩子,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卫国朝着等车的站牌走去,一步三回头,终于忍不住又跑了回来,对冬梅说:“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你就去找康照康萍夫妇,他们基本都在基地呆着,他们都是咱们关中人,就是念在老乡的面子上,也会帮你的。”

    冬梅纳闷的问:“基地里的男人,大部分都在山上,为什么康照能一直呆在基地里?”

    卫国一边寻思着怎么和康照拉关系,一边告诉冬梅道:“康照是项目部的经理,平时当然呆在后勤了,只是到检查的时候才会上到前线转一圈。”

    冬梅听了,很是羡慕康照能呆在后勤,不仅能保证家庭的完整,还能照顾到子女的教育问题。

    她说:“你和他关系好吗?”

    卫国一脸惆怅的说:“上下级关系,就是平时见面了打个招呼而已。”

    冬梅有些犹豫的说:“又不太熟,那有事情了,怎么找人家帮忙?”

    卫国想了想,无奈的说:“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卫国是个老实人,最怕跟领导打交道,他本来不想让冬梅去找康照,可是放眼望去,全是留守女人的基地里,为数不多的男人,也只有康照靠谱点。

    冬梅看到卫国为难的样子,也没有多问,便目送着卫国上了发往单位的大巴。

    回到家的冬梅,准备了些老家的特产,什么老陈醋,玉米榛子,干辣椒面子等等,准备照卫国的吩咐,去躺康照康萍夫妇家。

    冬梅顺着平房区的小路来到了大路,然后顺着大路的楼房区,来到了一栋别具特色的楼房前,这栋楼房叫做干部楼,基本都是三室一厅,阳台和卫生间一应俱全。

    在那个时代,普通的楼房都是不带卫生间的,上个厕所还要跑老远,很麻烦,所有带卫生间的干部楼算是非常高档了。

    冬梅来到了干部楼的一单元一零二,心情紧张的敲开了康照家的房子。

    很快,门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操着普通话问冬梅道:“您好,请问找谁?”

    冬梅已经跟着卫国出来几年有余了,可是她仍旧不会说普通话,操着老家方言道:“你好,请问这是康照康萍夫妇家吗?”

    康萍听着冬梅熟悉的家乡话,一下子亲切感来了,同样操着方言道:“这就是康照家,我是他爱人康萍,进来坐。”

    冬梅一边拍掉脚上的泥土,一边往里走着说:“我是崔卫国的爱人尹冬梅,卫国临走时,吩咐我过来老乡家坐坐的。”

    作为领导夫人的康萍自然习惯了下属的拜访,她客气的给冬梅倒着水说:“听康照讲过崔卫国,诺大个钻一,关中老乡就崔卫国一个,对了你老家是关中哪里的?”

    冬梅把土特产放到一边说:“扶风的。”

    闻言,康萍激动的说:“我和康照老家是眉县的,那挨的太近了,怪不得咱两说话口音都一模一样。”

    冬梅笑着说:“是啊,距离可真近。”

    康萍热情的说:“刚才你敲门,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乡音真是亲切啊。”

    冬梅有些放不开的说:“是啊,呵呵。”

    康萍和冬梅简单寒暄了一会,便直截了当的问冬梅道:“您来找康照有些什么事情呢,要不我出去把他叫回来,他正在灯光球场打篮球呢。”

    冬梅摇摇头说:“也没啥事,就是乡里乡亲的过来转转,刚好家里有些咱老家人爱吃的东西,都不值什么钱,提点过来你和康照尝尝。”

    康萍很是高兴,自从不久前跟着康照从农村出来,就没有吃过正宗的家乡饭。

    这下,有冬梅提的这些食材了,刚好能解解馋。

    在寒暄中,冬梅知道康萍跟自己一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而且也都是家属,不由的又增加了几分亲切感。

    临走的时候,康萍依依不舍的告诉冬梅,有空了常过来找自己玩,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当家属,实在是太无聊。

    从康照家里出来,冬梅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遇见康照本人,但是能和康照媳妇把话拉熟悉,也算是有所收获。

    这天,当冬梅正在家里忙活着给孩子们做晚饭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冬梅的节奏。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心想该不会是卫国回来了?

    于是,她激动的冲过去打开了大门,没有想到呈现在面前的是王超英一家四口。

    这真是比卫国回来还让人高兴啊,因为自己和卫国对王超英的劝说,终于起了作用。

    他放弃了把老婆孩子留在农村的想法,而是把他们主动接了出来。

    王超英看到系着围裙的冬梅,笑着说:“我想通了,老婆孩子还是要接到城里来了,不过今晚可要麻烦你了。”

    冬梅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王超英老婆王雪鹅,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想当年,在新疆的时候,她和王雪鹅是最要好的姐妹之一,这一别至少快十年了吧。

    当初年少青春的王雪鹅,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激动的和王雪鹅拥抱在一起,看着王雪鹅红扑扑的脸蛋说:“十年没见了,你的高原红还没有消退啊。”

    王雪鹅也异常激动,她点点头说:“这是咱西北人的特色嘛,怎么能消失呢。”

    冬梅看着王雪鹅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小的五岁,夸赞道:“两个小子啊,真是太有福气了。”

    王雪鹅给冬梅介绍着两个孩子道:“大的叫王鹏,小的叫王涛,把你们家崔涛的涛字,给拿过来了。”

    冬梅热情的把王超英一家四口邀请进来,端上热腾腾的面条和面汤,盛情的招待着他们。

    王超英吃着拉条子,吸溜吸溜的说:“我住的职工宿舍有个工人回来,老婆和孩子暂时没有地方住,就先在你这里借宿几天,等我找到房子了,再把他们接走。”

    冬梅高兴的说:“哪里的话,一点都不麻烦,他们住在这里,我还乐意呢。卫国又不在,我和王雪鹅睡大床,涛涛和娜娜睡一张床,你的两个孩子睡一张床,只是你没有地方睡了。”

    王超英说:“我不可能住你家里,不然卫国回来了,我也交代不过去啊,我回我的职工宿舍住就行了。”

    饭后,王超英回了职工宿舍。

    冬梅安排好孩子们后,和王雪鹅坐在一起秉烛夜谈,就差把这分别的几年的流水账,全部写出来了。

    而四个孩子聚在一起,更是其乐无穷。

    爱讲故事的涛涛,更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胡编乱造的给新认识的两个小朋友讲述着后面山上的灵异事件。

    五岁的王涛由于太小,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而七岁的王鹏倒是非常的认真,仔细听着涛涛的故事。

    涛涛绘声绘色的给王鹏讲着,他指了指房子后面的山,又指了指山上的一些埋人的坟墓,神秘的告诉王鹏,这个地方是有鬼的,尤其是坟墓上冒绿烟的时候,鬼就会从坟墓里出来,而且这里的鬼叫做活生鬼。

    王鹏吓的缩在被窝里,但是还是很认真的问:“活生鬼到底是什么鬼?会不会吃人。”

    涛涛一本正经的说:“活生鬼是鬼的一种,只不过它分为活的和生的,活的不会吃人,而生的会吃人,且专吃小孩,大人它不敢吃,因为大人杀气重,而小孩因为没有杀气,所以是活生鬼的盘中美餐。”

    七岁的王鹏对于涛涛话生信不疑,他竖着耳朵聆听着涛涛的故事,并且开始担心自己被活生鬼给吃掉。
章节目录 第73章 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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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王雪鹅的到来,冬梅好姐妹的队伍里除了刘红霞和杜嫂之外,又多了王雪鹅,这下大家在一起就更快乐了。

    这天,正当冬梅和几个好姐妹在家里嗑瓜子,拉家常的时候,康萍竟然主动过来了。

    原来,康萍因为初来乍到,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也没有朋友,便来找冬梅玩耍了。

    对于康萍的到来,冬梅还是非常高兴。

    她主动把康萍介绍给大家认识,并把周围的几个好姐妹一一介绍给康萍。

    人多力量大,人多热闹多,在那个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年代,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才是最快乐的事情。

    虽然康萍很快就融入了冬梅好姐妹的行列,可是由于康萍是领导夫人,再加上她穿金戴银,打扮时髦,还是和大家有一定的距离。

    突然有一天,康萍从冬梅好姐妹的队伍里消失了,不在和冬梅他们一起玩耍。

    冬梅很关心康萍,心想她是不是不适应大家这些土老帽,或者是她有些什么事请不能来,或者是她回老家接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

    冬梅主动来到了康萍家。

    当他敲击康萍家大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回应。

    她一连来了几次,都没有人。

    冬梅感觉很纳闷,便换了个时间。

    下午吃完饭后,冬梅来到了康萍家,幸运的是,这次冬梅敲开了康萍的家门。

    相比往日的热情,眼前的康萍冷淡了许多。

    冬梅关心问:“康萍,几天都没来我家聚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就给我说一声。”

    康萍坐在沙发上,很累的样子说:“从此以后,平时的话,我可能去不了了,只能礼拜天过去了。”

    冬梅纳闷的问:“平时有空就过来呗,呆家里多无聊。”

    康萍说:“周一到周五要上班呢。”

    听见康萍上班了,冬梅很是纳闷,之前还跟自己一样是家属,怎么说上班就上班了呢?

    她忙好奇的问:“上班了啊,干什么工作呢?”

    康萍有些骄傲的说:“锅炉队呢。”

    冬梅知道,锅炉队是单位后勤的一个部门,除了烧锅炉外,还负责基地里许多的维修和物业的事情,算是单位的正式编制工人呢。

    冬梅不可思议的问康萍道:“锅炉队,正式工?”

    康萍点点头说:“是啊,前几天刚进的。”

    能拥有一份工作,是冬梅毕生的梦想,而这个梦想活脱脱的在自己的眼前,康萍的身上上演了。

    冬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寻门问路的说:“康萍,我也想成为工人,你能告诉我,怎么从家属变成工人的吗?”

    康萍两手一挥,简单的说:“去锅炉队应聘就行了,然后就加入了,就这么简单。”

    冬梅往康萍身边探了探头,生怕漏掉康萍说的每一个字。

    她问道:“真的这么简单?”

    康萍想了想说:“对了,但是必须符合城市户口的条件。”

    再次听到城市户口四个字,冬梅的心瞬间就凉了。

    这似乎是一条自己过不去的坎儿,她难受的在心里想,我们农村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连单位招收工人也必须是要城市户口?

    冬梅点点头,对康萍说:“我也想成为工人,但是我是农村户口。”

    康萍笑笑说:“那简单的跟一一样,去买一个城市户口不就行了。”

    冬梅关心的问:“去哪里买?”

    康萍说:“我的户口就是去钻二买的,那里算是咱们系统里,城市户口最便宜的地方了。”

    冬梅说:“我听人家说,那也得五千块钱。”

    康萍说:“五千就五千,等你工作了,五年就赚回来了,以后旱涝保收,稳赚不赔,这个账你都算不过来。”

    冬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康萍鼓励冬梅道:“心动不如行动,还等什么呢,去买个城市户口,有份正式的工作,不仅旁人看的起咱,就连老公也看的起咱。”

    在单位里,有个很奇怪的歧视,那便是双职工的家庭,看不起单职工的家庭,有工作的女人,看不起没有工作,当家属的女人。

    并且,有工作的女人,是从来不和没工作的家属来往的。

    冬梅突然懂了,她知道了康萍不来参加大家聚会的原因。

    因为大家都是没有工作的家属,而康萍现在是有身份的职工了。

    从康萍家里出来,冬梅的内心里很是纠结。

    虽然自己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工人,但是买户口的钱又太贵,她到底要不要去买个户口,冬梅陷入了苦闷的沉思。

    在家里坐不住的冬梅给卫国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卫国,希望卫国可以支持自己。

    接着,她去了王雪鹅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雪鹅。

    可是,王雪鹅却不打算去买户口。

    因为王超英是个大孝子,几乎把每年赚的钱,如数全部交给了父母,他们两口子手头所有的钱凑到一起都不够一千元,更别提五千元的买户口钱了。

    冬梅去找杜嫂,杜嫂虽然也想成为一名工人,可是东拼八凑也没有凑够五千块钱。

    冬梅家里,因为卫国是技术员,再加上不抽烟不喝酒,另外冬梅也生活简朴,所以五千块钱还是拿的出来的。

    但是,冬梅不确定卫国会不会拿出那样的巨款,去给自己买户口。

    接着,冬梅又来到了刘红霞家里。

    刘红霞家里条件算是几个家属里条件最好的了,她马上决定买户口,而且不用告知李建军,便从箱子里拿出了五千块钱。

    虽然冬梅和刘红霞都是买户口,但是两人还是存在分歧。

    刘红霞坚持要去自己的老家买户口,因为那样的话,她就正式农转非了。

    可是冬梅因为钻二的城市户口便宜,坚持去钻二买户口。

    所以,刘红霞没有等冬梅,便提前出发了。

    收到信的卫国,马上否定了冬梅买户口的决定。

    因为,他觉得康萍之所以能拥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并不是因为她有城市户口那么简单,而这后面起决定作用的,便是他当大领导的丈夫了。

    即使冬梅买了城市户口回来,也不一定能成为单位的一名正式工。

    况且,还要花去那么一大笔钱。

    而这些钱,可是卫国答应留给弟弟保国开诊所,创业用的。

    冬梅收到信后,很是不快,她偏执的认为,卫国之所以找这么多理由不给自己买户口,就是因为那笔钱要给自己的弟弟保国去创业,所以才搪塞自己。

    她又给卫国去了一封信,告诉他刘红霞已经回老家买户口了,如果再不抓紧,错过了这次工作的机会,自己可要抱怨终生。

    卫国看到仅凭写信说服不了冬梅,便找领导请了假,准备回家做冬梅工作。

    冬梅见卫国没有到轮休假便回来了,高兴的以为卫国回来在家照顾孩子,让自己去钻二买户口,高兴的轻吻了一下卫国。

    可是,卫国马上把一盆子凉水浇到了冬梅的头上。

    他从整儿单位的局势和情况给冬梅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结论便是,单位的职工已经够多而且饱和了,许多人都在吃闲饭。

    平均每五个前线工人,就要养活一个在后勤吃闲饭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单位也不会再招收正式工了。

    可是冬梅却铁了心的认为,康萍告诉自己的话是真理,而卫国是在为了小叔子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于是两人的的争吵白热化了。

    他们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吵的如此激烈,如此大动干戈,卫国甚至差点当着孩子的面动手打冬梅。

    冬梅万分的委屈,自己作为一个家属,相夫教子,不辞辛苦,奉献了半生了,连拥有一份工作的机会也没有。

    于是,她擦干了眼泪,两手摊开,告诉卫国道:“好了,我没有拿你一分钱。”

    话毕,冬梅流着眼泪走出了房门,朝着河滩的方向走了过去。

    涛涛和娜娜看到妈妈走出去,哭着要去找妈妈,卫国一把拉住涛涛和娜娜,告诉他们不要找,让冬梅出去好好想想再回来。

    出去的时候,冬梅穿的很单薄,黄土高原温差很大,天一旦烟下来,温度会迅速的降低。

    冬梅把双手抱在胸前,迎着冷风向前走着。

    慢慢的,冬梅回忆起了许多自己和卫国的争执,发现都是在围绕着钱说话。

    她深深的觉得,作为一名家庭主妇,没有任何收入的妇女,靠着丈夫的钱活着的女人,非常的没有地位,也没有说话的权利,自然也享受不到尊重。

    自己在老家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干活,到临走的时候,手头竟然一分钱都没有,想给自己和孩子买个西红柿吃,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来到了城里,每花一分钱,他都要考虑该不该花,值不值得花,敢不敢花。

    因为,这些钱都不是她赚来的。

    在那个私营经济和民营经济少之又少的年代,一个人想要赚钱,只有走单位招工这一条独木桥。

    冬梅在河边走了很久,夜色很烟暗,唯独月光照在清清的延河水上,泛起层层的波光。

    天气很寒冷,风越来越大,冬梅突然有种想跳进河里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活的太没有用,太不值,父母生病了,自己给他们买盒药的钱,都要伸手从卫国那里要,都要看卫国的脸色,更不要说给他们一些零花的钱了。

    反过头来,冬梅又想想自己老了之后,拄着拐杖,重病缠身,没有退休金,没有任何收入,不仅不能帮孩子们分担经济上的压力,还要拖累孩子,真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卫国在家里等到快十点,还不见冬梅的回来。

    往日吵了架,冬梅出去走走,气消了便会回来。

    可是今天,冬梅出去快五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卫国心里隐隐不安,赶忙穿上皮鞋,套上大衣,准备出去寻找冬梅。

    这时,已经脱光钻到被窝的涛涛和娜娜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哭着对爸爸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卫国给两个孩子把衣服穿好,安慰着两个孩子道:“别怕,妈妈出去转一圈就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妈妈。”

    说着,卫国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大门,朝着河滩的方向走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74章 冬梅被当成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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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国捏着手电走在前面,两个孩子小跑着跟在后面,很快就来到了河滩。

    卫国站在河滩的最高处,举目远望整个河滩,丝毫不见冬梅的踪影。

    他扯开嗓子喊道:“冬梅,冬梅,你在哪里,快回来。”

    身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卫国大喊:“冬梅,冬梅,你快回来。”

    这时,涛涛突然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道上,飘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赶紧拉了拉卫国的衣角说:“爸爸,你快看,那是什么?”

    卫国顺着涛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河里确实飘着一个人形物,卡在河中间的水草上,随着水波前后摆动。

    卫国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血压就冲上了头。

    他发着颤音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过去看看。”

    话毕,卫国焦急的朝河里走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急的都快哭出来。

    他看不清河水里到底漂的是什么,生怕那是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走进河里,他顾不得脱鞋,便直接淌了进去。

    延河的河水虽然不深,可是却非常的湍急,卫国冒着被河水冲走的风险,努力靠近着漂浮物。

    此刻卫国的心里,害怕至极,追悔莫及。

    他后悔自己不应该和妻子吵架,不应该说那些刺激人的话。

    大概走了四五米,河水已经淹过卫国的腰部。

    他努力拿着手电照过去,发现那是一块漂浮在河水里的圆木,刚才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那种死亡的恐惧也随之消失。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说上天保佑,冬梅要是有个什么事,这个家就算完了。

    卫国踉跄的从冰冷的河水里上来,甩了甩身上的泥土,朝刚才小孩子的地方走去。

    可当他抵达孩子呆的地方时,却发现刚才还站在原地的两个孩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不由的,卫国心理一阵发毛,老婆刚才不见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见了?

    卫国左顾右盼,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刚喊了两声,卫国突然听到很远的烟暗处,飘来孩子的声音道:“爸爸,我们跟妈妈先回家了。”

    闻言,卫国突然乐极生悲,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原来冬梅已经找到了,正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原来,当冬梅站在河水前,突然想不开的时候,内心里一个强大的声音提醒着她,你的孩子还小,他们成长的路上,不能没有母亲,即使离婚,或者去死,也要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能独立的生活了才行。

    于是,冬梅放弃了那个恐怖的想法,蜷缩在河道堤岸的土堆旁边,眼神在烟暗的夜空中摇摆着,思想在苍穹之中飞来飞去。

    直到她听到卫国和孩子喊她的声音,她才从土堆里走了出来。

    浑身湿透的卫国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冬梅正坐在床边发愣,而两个孩子钻在冬梅的怀里,把母亲抱着紧紧的,生怕她再次出走。

    卫国妥协了,他一边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一边低头对冬梅说:“明天你去买户口吧,我留在家里照看孩子。”

    冬梅不说话,紧紧的搂着两个孩子。

    卫国拿起毛巾擦拭着沾满水草和泥巴的身体,再次说道:“明天去银行取了钱,就去买吧,路上多注意安全就是。”

    冬梅显然受了风寒,脸色发青,两只耳朵更是冻的通红。

    她如一个沉思者一般,依旧看着地板发愣。

    卫国找了件干衣服穿上,走到箱子跟前。

    他并没有打开箱子,而是把大箱子挪开,翘起地板上的砖头,从砖头下面取出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去出折子。

    卫国走到冬梅跟前,把折子放在她的旁边说:“折子里面总共有六千块钱,我工作了这么多年,也就这点积蓄。”

    涛涛赶紧把床边的折子捡起来,塞到妈妈的手里说:“妈妈,我们有钱,能给妈妈买户口了。”

    冬梅把折子放到了板凳上,从床边站了起来,告诉两个孩子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便照顾着两个孩子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卫国很识相的推到后面,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睡在了孩子的小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卫国便早早起来。

    他主动做了早饭,并且把饭盛好放在桌子上,便穿了衣服,拿着折子去县上的银行取了五千多块钱回来。

    当卫国把钱交到冬梅手里的时候,冬梅并没有接他手里的钱,而是拿出纸和笔写了一个五千块的欠条,递给卫国,然后才接过了钱。

    她告诉卫国道:“这钱算是我借你的,等我工作了,会还给你的。”

    卫国尴尬的摇着头说:“这是个什么事啊,夫妻之间哪里有打借条的。”

    冬梅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给卫国安顿着家里的事情,早晨几点叫孩子起床,中午几点开始做饭,孩子放学了几点到家,烧了开水一定要先在杯子凉上一些,不然孩子回来了会喝生水,下午六点半之后,如果涛涛还没有回来的话,必须出去把他找回来,晚上孩子准时八点半睡觉,睡觉前一定要让他们洗脚……

    等冬梅把干粮背好,把东西收拾好,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该把这些钱藏在哪里才安全。

    五千块钱放到现在算不了什么钱,可是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冬梅先把钱放在了背包的最里面,可是又怕坐长途汽车的时候包被人偷走。

    接着冬梅又把钱塞在自己衣服最里面口袋,但是还觉得不安全。

    于是,她干脆把钱装进塑料袋里,缝进了衣服里。

    即使这样,冬梅也曾听说过,有小偷割破了外衣,而用镊子把钱从衣服里面捏出来的事情。

    正当冬梅愁眉不展的时候,卫国倒是给冬梅提供了一个好办法。

    单位发工资都发的是现钱,每次卫国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都是拿着现金。

    这期间,卫国要先坐老乡的毛驴车,再坐镇上的三轮蹦蹦车,县里的大巴车,非常容易丢东西。

    可是卫国一次都没有丢过现金,这全靠卫国那个有着大口袋的内裤帮忙。

    每次回家,卫国都是把钱塞在内裤的口袋里。

    这里不仅安全,而且还敏感,一般小偷都是偷不走的,除非遇见劫匪,那没有办法。

    卫国把自己的大内裤拿给了冬梅,告诉她可以把钱装在这里面,绝对万无一失。

    冬梅看着卫国不干不净的内裤,咬咬牙忍了,为了那点来之不易的钱,她干脆穿上了卫国的内裤,然后把钱进了内裤口袋,这样她才放心的出门了。

    从钻一到钻二,因为没有直达车,冬梅首先要从基地门口北上,搭顺车抵达最近的市里,然后从市里转坐大巴到达距离钻二不远的峰西市,再从峰西市搭顺车到达钻二。

    如果运气好的话,最快也得整整两天时间才能抵达。

    而在那个治安状况不是很好的年代里,一个女人独自坐车,而且还要绕这么多弯子,再加上身上携带如此多的现金,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冬梅就收拾好了东西,挑选了一身最破最旧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这样她才安心,觉得小偷不会把目标放在一个貌似是穷人的身上。

    临别之际,涛涛和娜娜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望着妈妈,希望妈妈能早点回来。

    而冬梅在离开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两个孩子了,她总是觉得男人家粗心,男人家根本不适合带孩子,只有女人才适合带孩子。

    五千块钱装载身上,不论是站着,还是走路,冬梅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在怀揣过这么一笔巨款。

    冬梅站在基地下面的马路上,等待着从南边发往市里的长途车。

    在上车之前,冬梅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你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在车上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千万不能睡觉。

    车很快就来了,冬梅上车后,先是环视了一周,然后找了后面一个比较隐蔽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记得刘红霞曾经告诉过自己,现在的小偷都是先拿刀片割,完了再拿镊子往出加,手段非常狠毒老辣,所以要是有贼眉鼠眼的人坐到了身边,一定要格外小心。

    由于冬梅高度紧张,在她眼里,凡是坐在车里的人,好像都是贼一样,盯着她不放。

    尤其是刚上车的一个中年男子,别的座位不坐,偏偏坐到了冬梅的旁边,这让冬梅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烦躁不安,眼神更是四处乱晃。

    为了保险起见,在短短的三个小时的车程中,冬梅先后换了不下四个座位,而且东张西望,贼眉鼠眼。

    不经意间,冬梅的怪异举动,引起了长途车司机和售票员的高度警惕。

    司机悄悄的把售票员叫到了跟前说:“小张,你瞧车后面的那个妇女,怎么鬼鬼祟祟,贼眉鼠眼,好像是个小偷?”

    售票员也注意冬梅好一段时间了,他点点头说:“师傅,你说的有道理,她要不是小偷的话,为什么不停的东张西望,而且还不停的换座位?”

    司机边开车,边从车内镜里面看着冬梅的反常举动说:“我看这个妇女,十有**是个小偷,你快去提醒一下车内乘客,可要小心自己的钱财。”

    闻言,售票员径直站在了司机的旁边,冲着车里面喊道:“长途旅行,注意安全,保护钱财,提防小偷,一路顺风。”

    闻言,乘客们纷纷坐了起来,睡觉的也醒了过来,摸着自己的钱包,检查着自己的衣服,看是否有财务丢失。

    冬梅更是反映激烈,她在听到车里面可能有小偷之后,一个镚子把座位换到了最前排,径直坐到了司机师傅的后面。

    冬梅捂着自己装钱的内裤,看着不远处的山脉,心里不断的祷告着,快点到达市里吧,快点到达市里吧,不然这五千块钱给丢了,那自己这一辈子可都无法偿还了,她还等着给自己买了户口,有了工作,赚钱还给卫国呢。

    而司机和售票员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更是大跌眼镜,不由的在心里感叹,看来这个女贼不仅是个惯犯,而且还是个智商很高的女贼,坐到了第一排,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她是贼了。

    很快,长途车抵达了市里,冬梅在庆幸平安到达,没有丢钱的时候,却被司机和售票员给拦住了。

    冬梅一脸狐疑的看着司机和售票员,心想,自己这一路平安,好不容易抵达市里了,难道这个司机和售票员要打劫自己啊?

    她忙说:“我要下车,你们拦住我什么意思?”

    司机师傅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回答冬梅的问题,而是声如洪钟的问乘客们说:“大家都检查一下身上和包里的财务,看有没有丢失。”

    闻言,车里一阵骚动,在大家检查完,确保没有任何财务损失之后,司机和售票员才允许冬梅下车,并且语言批评冬梅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奉劝像冬梅这样漂亮的妇女,还是走正道,不要搞些歪门邪道。

    冬梅听的一头雾水,也搞不清楚司机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想和司机师傅理论一下,但是为了赶时间,冬梅点头认错道:“恩,我知道了,谢谢师傅。”

    话毕,冬梅就走进了售票大厅,去买市里到峰西市的长途客车票。

    走到售票窗口,冬梅才反应了过来,心说他老娘的,这个司机和售票员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女贼?
章节目录 第75章 一路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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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取了坐车的教训,冬梅在发往峰西市的长途车里“安分守己”了好多。

    她静静的坐在硬座上,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偶尔,她会瞟一眼身边坐着的一个穿皮衣的男子。

    而她的手则寸步不离的放在裤衩里面的钱包上,这样她才能安心。

    白天很快结束,夜幕随之降临。

    冬梅坐的屁股疼,腰疼,腿疼。

    她看着窗外烟漆漆一片,心想,还得熬上整整一个晚上才能抵达峰西市,这一晚上可怎么坐过去啊。

    从市里发峰西市的车很多,有卧铺也有硬座,冬梅为了省钱,宁是选择了硬座。

    虽然很苦,但是冬梅还是乐观的安慰自己道,当初你一个人带着一岁八个月的涛涛,从新疆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赶到关中,那个苦都熬过来了,把这点苦算什么?

    回忆着,冬梅慢慢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

    随即,她从背包里面拿出了馒头和辣子,还有盐巴。

    在汽车的颠簸中,冬梅熟练的掰开了已经硬成块的馒头,然后把油泼辣子加了进去,再给上面撒上了一层盐巴,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辣子加馒头,冬梅又从背包里面拿出绿色的军用水壶,那里面有卫国给她灌的满满一壶的凉白开。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之后,冬梅顿觉神清气爽,舒服多了,不仅肚子不饿了,还打了个饱嗝。

    由于冬梅的饱嗝声音实在太大,将坐在冬梅旁边的,正在睡觉的皮衣男直接从梦中惊醒。

    惊醒后的皮衣男,闻着空气中馒头的香味,不自觉,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冬梅看着皮衣男饥饿的样子,本想给他几个馒头吃,可是却发现皮衣男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塑料桶装的,非常奇怪的玩意,上面写着方便面。

    之前的冬梅,从来没有见过方便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方便面。

    只见,皮衣男熟练的撕开了方便面的塑料包装,然后拿出里面两种不同的调料包,分别倒了进去。

    旁边的冬梅看到眼前神奇的一幕,不由的好奇,这个皮衣男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当皮衣男子洒好调料之后,便冲着售票员要开水。

    听到皮衣男要水喝,冬梅好心的将自己的军用水壶拿了出来说:“你渴了吗,我这里有水。”

    皮衣男看了冬梅一眼,客气的说:“你好,你的水是开水吗?”

    冬梅诧异说:“凉白开。”

    皮衣男摇摇头说:“凉白开不行,我的方便面泡不开。”

    话毕,皮衣男就从方便面盒子里面拿出塑料叉子,然后从售票员那里要来开水,倒进了碗里。

    旁边的冬梅目不转睛的看着皮衣男的一举一动。

    三分钟之后,皮衣男揭开了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一碗热乎的汤面便呈现在了眼前。

    冬梅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啧啧称奇,心说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原本干干的面,一泡开水,竟然变成了一碗刚出锅的面条?

    长途旅行,能吃上一口馒头就很不错了,这位师傅竟然还能吃到热乎的面条,真是羡煞人也。

    冬梅舔着嘴唇,好奇的看着皮衣男说:“师傅你好,您这面是从哪里买的,附近有吗?”

    皮衣男吃的汗流浃背的说:“附近哪里有卖这好东西的,我从省会过来的时候买的。”

    冬梅闻着弥漫在车厢里面,香喷喷的泡面味道说:“大城市买来的啊,那倒是挺远的。”

    皮衣男看着冬梅嘴馋的样子,顺手从背包里面拿出来了一桶方便面塞到了冬梅的手里说:“拿着。”

    冬梅看着眼前的方便面,觉得它应该很贵,赶紧推脱着说:“这么值钱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我已经吃饱了,谢谢。”

    皮衣男热情的说:“这方便面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味道好,而且还有营养,你瞧我身体为什么这么好,而且还红光满面的,就是因为我天天吃着方便面,营养丰盛着呢。”

    说着,皮衣男就把方便面塞到了冬梅的怀里。

    在那个消息闭塞,信息匮乏的年代,像方便面这种垃圾食品,被冠以营养丰盛,也是不足为奇的。

    冬梅一脸通红,怎么能接受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呢,于是她从背包里面拿出油泼辣子,送给了皮衣男说:“这个辣子,是我们老家人自己种,然后自己做出来的,味道很香,你拿着。”

    皮衣男非常喜欢吃辣子,便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说:“谢谢你的辣子。”

    冬梅怀揣着皮衣男递给自己的方便面,心想,既然这方便面这么有营养,等自己买了户口,找到了工作,每天都要给两个孩子煮方便面吃。

    长途汽车跑了半个晚上,突然在半夜的时候,抛了锚。

    全车人不得不坐在车上睡觉,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第二天中午,好不容易修理好了,汽车继续上路。

    可是却又遇见到了道路塌方,又耽误了好多时间。

    在那个年代,不仅汽车的质量非常差,时常的坏,而且也没有什么高速公路,所以长途旅行,走走停停,绕来绕去是常有的事情。

    由于耽误时间,原本一天一夜就能到的路程,变成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长途汽车抵达了峰西市。

    下了车的乘客们,都选择了在附近旅店住宿。

    可是,为了省钱,也为了节省时间,冬梅却选择了继续赶路。

    不然,明天赶不到,就会遇到礼拜休息时间,自己又得多等两天,这两天又得住宿,又得花钱,还要担心家里面的涛涛和娜娜,所以冬梅来到了南边的一条马路上等待过往的车辆。

    那个时候的长途汽车,不像现在,晚上必须停车休息,那时是可以二十四个小时无限跑,只要车不坏。

    冬梅站在马路上,希望能等到一辆发往钻二的长途汽车。

    就这样,冬梅站在马路上,一连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一辆路过的长途汽车。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晚了,冬梅知道,如果要是在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下去,根本没有结果,自己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远远的,冬梅看到了停在不远处歇脚的两辆运煤的大卡车。

    冬梅知道,这些大卡车都是白天烟夜连轴转,而且它们是从北边发往南边,一定路过钻二基地门口。

    于是,冬梅壮着胆子朝着不远处的两辆运煤车走去。

    此时的运煤车司机,正坐在车上休息,休息片刻之后,它们会继续上路。

    冬梅先是走到了第一个运煤车司机跟前,轻轻的敲了下车门。

    只见一个面容姣好,表情阴沉的人打开了车门,看着冬梅说:“你干什么?”

    冬梅不好意思的看着司机说:“你好师傅,时间晚了,我想去钻二基地,能搭你的车走一程吗?”

    运煤车司机上下打量了一番冬梅,然后表情诡异的笑着说:“能行,你上来吧。”

    闻言,冬梅高兴的绕着车头走了一圈,来到了副驾驶。

    她刚准备上车,却看到了运煤车司机扔在副驾驶后面的一个*******此时冬梅已经上了一半,在看到那个不祥之物后,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心想,自己一个女人家,半夜搭乘一个陌生人的车,安全是没有任何保障的,而且这个单身男人的车上为什么会出现****难道……

    想到这里,冬梅灵机一动,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哎呦,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我怎么感觉肚子痛……”

    说着,冬梅就下了运煤车的门。

    而运煤车司机却看着冬梅,眼睛里面流露出可怕的色相说:“上完厕所过来坐我的车,我等你。”

    冬梅胡乱的点着头说:“好,好,知道了。”

    话毕,冬梅赶紧跑向了另外一辆运煤车。

    敲开车门之后,冬梅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司机是不是和刚才那两车的司机是一伙的?

    司机摇摇头说,他们只是一个公司的,但是彼此并不熟悉。

    冬梅通过聊天和观察之后,确认这个司机安全的情况下,才上了这个运煤车。

    相比刚才那个司机,这个司机显的要正常的多。

    一路上,冬梅时刻警惕着,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不由的告诉自己,冬梅啊冬梅,你可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不然,你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可怎么办?

    幸运的是,这个拉煤车司机人非常的好,不仅将冬梅送到了钻二基地门口,而且还没有收冬梅的车费。

    为了感谢司机师傅,冬梅只能将自己包里剩下的几个馒头,都给了司机师傅。

    这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冬梅在踏入钻二基地大门的一瞬间,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心中的紧张和警惕也都放了下来。

    在这个熟悉的大院里,有太多自己的故事和过去。

    她找了一个熟悉的早餐点,囫囵吞枣的吃了点东西之后,就朝户籍办公室走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早上的折腾,冬梅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城市户口。

    从此以后,冬梅再也不是农村户口了,而变成了非农业户口。

    在那个时代,非农业户口,拥有着比农业户口多很多的优势。

    而现在,则是农业户口拥有比非农业户口多的多的优势。

    拿到户口的冬梅,不敢耽误时间,甚至顾不上吃中午饭,趁着艳阳高照,来到了钻二基地的大门口外,站在马路上,等待着北上去峰西市的车。
章节目录 第76章 受伤的涛涛脏兮兮的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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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站在钻二基地门口,等待了半天也不见长途车过来。

    于是,她便靠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麦草垛子上,想准备休息一会之后,就回到原地等车。

    可是,由于冬梅实在是太累了,她在靠在麦草垛子上之后,没有一会就睡着了。

    中午的太阳,照射在冬梅的瓜子脸上,格外的美丽。

    睡梦中的冬梅,竟然梦见涛涛出事了。

    她梦见,孩子趁着卫国睡着的时候,悄悄的走出来房间,来到了基地下面的河道里。

    就在涛涛靠近河道的一瞬间,整个河道突然涨水,来不及反应的涛涛,就这样被河水给冲走了。

    猛的一声喇叭声,将睡梦中的冬梅吵醒了。

    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冬梅,伸出双手胡乱的抓着周围的麦草垛子,大叫着:“救人了,救人了。“

    “你到底上不上车?“长途汽车上的司机呵斥着冬梅。

    冬梅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她连忙给司机招手说:“不好意思,我上车,上车。“

    话毕,冬梅一边上车,一边轻轻的拍打这自己的脸蛋,告诫自己,刚才只是一个梦,涛涛没事,涛涛没事。

    坐上车后,冬梅从背包里面拿出军用水壶,喝了一大口水,咳嗽了几下后,如释重负。

    她心说,藏在大裤衩里面的那五千块钱终于买了户口了,不用再担心钱了。

    她把户口本小心翼翼的从背包里面拿了出来,仔细的端详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冬梅感觉高兴无比,心说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份工作了,自己的梦终于要实现了。

    回来的路程,远比来的时候要快速和顺利的多。

    冬梅花了一天半时间,就回到了钻一基地。

    可是,当他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孩脸部淤青,鼻子几乎和整张脸平了。

    突然,小孩朝着冬梅高兴的跑了过来,并且嘴里大叫着:“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冬梅定睛一看,这个脸部淤青,鼻子和整张脸已经平了的小孩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孩子涛涛。

    冬梅瞪着大眼睛把涛涛抱在了怀里,看着他摔伤的鼻子和脸蛋,心疼的说:“涛涛,妈妈这才走了几天,你的脸蛋和鼻子怎么了?“

    涛涛看到妈妈回来了,已经忘却了疼痛说道:“爸爸带我和娜娜去玩双杠,我不小心从双杠上面给掉下来了,刚好脸着地,就变成这样了。“说着,涛涛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看到涛涛脸上的伤势严重,冬梅很快就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在钻二的时候,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孩子,因为玩双杠,不小心把头给摔了,最后导致脑出血,竟然离开了世界。

    冬梅迅速的拉着涛涛一边往回家走,一边在嘴里咒骂着卫国,一个大男人家干什么吃的,孩子都看不好,还能干什么?

    相比冬梅的生气,涛涛一脸笑容的给母亲诉苦说:“妈妈,你可回来了,我和妹妹再也不用吃羊油了。“

    听到羊油,冬梅再次诧异的说:“什么羊油?“

    涛涛说:“就是之前,爸爸为了节省钱,没有买黄油,在菜市场花钱买了一块羊油啊。“

    闻言,冬梅想了起来,之前卫国是在菜市场买了一块羊油,她以为,卫国为了防止孩子冻伤,给孩子擦手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拿羊油给孩子做饭吃。

    冬梅无奈的问道:“你爸爸拿这个羊油给你做什么吃了?“

    听到吃,涛涛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说:“爸爸炒菜的时候,不用清油,用羊油炒,爸爸做汤面的时候,不放清油,往汤里面放羊油,膻的我和娜娜都吃不进去,可是爸爸还是让我我们吃了,我都快吐了。“

    闻言,冬梅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卫国的节省是出了名了,可是节省也不能在孩子身上节省啊。

    羊油的膻味是很难去除掉的,大人都吃不下去,更不要说嘴比较叼的孩子了。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卫国是怎么胡乱的带孩子?

    走近家门的冬梅,看到娜娜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不由的吃了一惊。

    之前穿的干干净净的娜娜,现在竟然浑身上下脏的不像样子。

    冬梅皱着眉头看着娜娜,心说卫国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难道也不知道给孩子把衣服洗一下吗?

    走近房子的冬梅,看到卫国正躺在床上睡大觉。

    她二话不说的将他从床上给吼了起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卫国,看到冬梅回来了,高兴的说:“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可累死我了。怎么样,户口买到了没有?“

    冬梅没有给卫国好脸,她先是把涛涛拉到了卫国的跟前,质问卫国说:“孩子这鼻子和脸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卫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支支吾吾的说:“小孩嘛,磕磕绊绊是很正常的。“

    听到卫国不负责任的话,冬梅立刻火冒三丈的说:“磕磕绊绊,孩子的鼻子都摔的贴在脸上了,你觉得这是磕磕绊绊吗?“

    卫国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接着,冬梅又把娜娜拉了过来,指着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样子说:“我走的时候,孩子还穿的干干净净,也就才几天的时间,你瞧孩子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知都给孩子洗洗衣服吗?“

    卫国委屈的说:“娜娜的衣服刚才还干净着呢,这也不知道是出去钻到土里玩了,还是怎么了,一会儿的时间,就搞的这么脏。“

    冬梅听到卫国还在狡辩,怒斥卫国说:“我看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孩子跟着你,非遭罪不可。“

    卫国看到冬梅生气的样子,努力想方设法的调和着气氛说:“你瞧瞧,这不刚买了户口,还没有工作呢,已经变的这么厉害了,要是将来工作了,成为了一名正式工了,那还不吃了我?“

    话毕,卫国从脸上使劲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解气氛。

    可是,卫国的努力,丝毫没有得到冬梅的原谅。

    她将自己的背包扔给卫国后,就给娜娜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带着涛涛去卫生所检查伤势去了。

    那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远没有现在这这么先进。

    卫生所的医生在观察完涛涛的伤势之后,用手随便的捏了捏,然后问孩子疼不疼?

    涛涛为了能早点回家吃饭不打针,便给医生撒了谎,说一点也不疼。

    医生听到孩子说不疼,便没有重视,告诉冬梅没有事情,让孩子回家多休息就行了。

    在哪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冬梅也没有多问,听到医生说没事,她就带着孩子回家了。

    其实,此时的涛涛,鼻子里的软骨已经严重受伤,只不过由于鼻骨具有高度的可塑性,所以并没有对涛涛的容貌起到什么影响。

    由于这次鼻子的受伤,涛涛在伤势痊愈之后,鼻子开始疯狂的变长,变窄,变尖,直到他长大后,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会被他的鼻子所惊讶到,心说一个中国人,怎么长了个外国人的鼻子?

    就在冬梅拿着户口薄回来的时候,刘红霞也拿着从老家县城买来的户口薄回来了。

    两个家属在高兴之余,一拍即合,当即拿着非农业户口薄去找康萍,希望康萍能带着她们,像她一样的招工,然后成为一名单位的正式工。

    冬梅手里攥着户口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她觉得只要能拥有一份工作,哪怕是个扫马路的,或者是烧锅炉的,她都愿意,必经那是一份工作啊。

    可是,当冬梅和刘红霞趁着下班的时间,来到康萍所在的干部楼的时候,却这么也敲不开康萍家的门。

    此时的康萍,正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面。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谎言撒大了,哄着冬梅和刘红霞,每人花了那么多钱去买了户口回来,却不能如愿以偿得到工作。

    她根本不敢开门,更不敢面对冬梅和刘红霞两人。

    站在门口的冬梅和刘红霞敲了快十分钟,见没有人开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此时的冬梅,还被蒙在鼓里,她仍然信心满满的对刘红霞说:“这个康萍,我还想着等工作落实了,请她下馆子搓一顿,竟然不在家。“

    刘红霞也纳闷的说:“这个时间段,按道理都应该下班了啊,怎么康萍没有回来?“

    冬梅按耐不住马上就要拥有工作的兴奋,笑脸盈盈的对刘红霞说:“我们走吧,人家估计正在加班呢。“

    刘红霞一边转头跟着冬梅离开,一边心里纳闷的想,刘红霞单位好像从来不加班啊,今天怎么就加班了呢?

    该不会她在家里不想给我们开门吧?

    躲在家里半天的康萍,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她像只猫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跟前,把耳朵贴到门框上,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说这个两个家属到底走了没有啊?

    突然,就在康萍听的认真的时候,门被一把打开了。

    康照看着趴在门框上的康萍,一脸惊讶的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康萍看到是老公回来了,忙变脸道:“这不正等着你回来,给你做饭呢么。“

    康照一边脱鞋坐下,一边对康萍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马路上碰见尹冬梅和刘红霞了,她们说刚来家里面找过你,你不在家?“

    闻言,康萍心里一惊,赶紧找着借口说:“刚才我在厨房,水龙头开的太大,没有听见敲门声。“

    康照脱下了鞋子,换上了舒服的拖鞋说:“我看到尹冬梅和刘红霞一人手里面拿了个户口薄,你可千万不要把我走后门拖关系,给你安排工作的事情告诉别人,不然传出去可不得了。“

    闻言,康萍瞬间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这种保密的事情,我怎么会乱告诉别人呢,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康照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说:“那就好,不然传到上面领导耳朵里面去,我这个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康萍心里面咯噔一下,心说冬梅啊红霞啊,你们可要手下留情,找不到工作不要闹啊,不然把我老公的乌纱帽被摘了,我可就跟着完蛋了。
章节目录 第77章 工作不易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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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和刘红霞把户口薄攥到手里面,兴高采烈的来到了基地院子的招工办。

    站在门口,冬梅伸长脖子边朝里面张望,边对旁边的刘红霞说:“红霞,你说咱两马上就有工作了,你估计会分配到什么工作?“

    刘红霞眼睛看着天空,想了想说:“我想去钻井队工作,这样就能和我老公天天在一起了。“

    冬梅不满意刘红霞的工作,她说:“上了钻井队,虽然天天能和老公在一起,可是孩子怎么办?“

    刘红霞有两个女儿,小的李毛从小在身边长大,大的李娟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所以她觉得孩子怎么都能长大,不用太操心,吃百家饭就行。

    而冬梅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孩子必须得呆在身边,父母得时常陪着孩子,这样孩子才不会因为缺少爱,而影响到性格的发展。

    刘红霞无所谓的说:“你不管孩子,自然有人替你管呢。对了,你光问我了,你想干个什么工作啊?“

    冬梅不假思索的说:“要是能在供销社当个供销员就好了,你瞧那职业多光荣,多遭人羡慕,还不需要技术含量,整天穿的干干净净,往哪里一站,给人卖货就行了,多好的工作。

    说着,两人就来到了招工办的门口。

    在她们进门的时候,一个大妈突然迎了上来,拦住了两人说:“你们两个妇女,来找谁?

    看到招工办的工作人员,冬梅客气的说:“我们是家属,我老公是钻井队的技术员,她老公是钻井队的队长,我们找你们招工办的科长。“

    听到找科长,大妈半眯着眼睛,伸出手来道:“找他什么事情?有介绍信吗?“

    冬梅把自己的非农业户口薄递到了大妈的手里说:“我们两个家属专门买了城市户口,现在是找科长给我们分配工作的。“

    站在旁边的刘红霞说:“我们没有介绍信,我们是来找工作的。“

    听到买了户口,就能分配工作,大妈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之前刚来过几个家属,拿着户口本说要工作,都被我轰走了,这会儿怎么又来了,快走吧,别相信什么有了户口就有了工作,那些都是谣言。“

    听到谣言,冬梅的头猛的一蒙,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说:“我们花了快十年的积蓄,买了户口,就是为了能有份工作,你竟然说这是谣言,不可能吧?“

    大妈突然不耐烦的说:“要是有了户口就有了工作,那整个钻一基地几千家属,大家都买了户口,难道还给每个人都安排工作啊,单位哪里来那么多工作岗位给你们安排,也不动脑子想想?“

    刘红霞不服气的说:“既然有了户口不安排工作,那为什么有的家属买了户口之后,就成功安排了工作呢?“

    大妈一边把两人往出赶,一边说:“谁能给你们安排工作,你们找谁去,不要在这里撒野。“

    冬梅和刘红霞说什么也不出去,很快三人就乱做了一团。

    这时,听见外面吵闹声的刘科长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

    他忙上前将三人分开说:“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三个女人怎么了,我看都快打到一起了。“

    冬梅和刘红霞看到科长出来了,便把两人的事情告知了刘科长。

    刘科长再听了两人的诉说后,并没有很快拒绝两人,而是讲道理,举例子,说了好多安慰人的话。

    同时,刘科长也让冬梅和刘红霞信服,如果单位的工作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话,所有工人都把自己的家属,从老家给带出来了,买户口和安排工作了。

    这时的冬梅和刘红霞,才知道她们被康萍给骗了,买了户口根本不可能如愿得到梦寐以求的工作。

    从招工办出来,冬梅欲哭无泪,她耷拉着脑袋,觉得前途一片渺茫,自己的工作梦再一次被无情的击碎了。

    相比冬梅的绝望,刘红霞反倒看的很开,她虽然可惜那五千块钱,但是只是淡淡的一笑说:“虽然工作没有搞到,但是我们好坏已经是商品粮了呢。“

    相比刘红霞的淡然,冬梅根本平静不下来,这五千块钱,对她和卫国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这五千块钱,可是他们花了很多年,省吃俭用才积攒下来的钱。

    而且这钱不仅是他们一家生活的保证,更是卫国弟弟保国开诊所创业的钱。

    冬梅原本打算用这笔钱给自己买了户口,得到工作之后,自己和卫国一块赚钱,卫国一年赚四五千,她一年赚两三千,一年下来七八千块钱,怎么着也够保国开诊所了。

    可是现在,自己将那五千快钱打了水漂,保国可怎么开诊所啊?

    刘红霞之所以没有冬梅那么绝望,这也是由于他和老公李建军的收入所决定的。

    李建军身为队长,收入要比卫国高的多,再加上平时还能搞点额外的钱,所以花了那五千块钱,对刘红霞和李建军的家庭,根本行不成任何的影响。

    可是冬梅和卫国家庭就不一样了,少了这五千块钱,就会陷入瘫痪。

    冬梅回到家里面,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坐在床边一声不啃。

    卫国猜测冬梅是吃了闭门羹回来了。

    因为他在冬梅要买户口之前已经想清楚,即使买了户口,冬梅也不会有单位的工作,可是冬梅不听,非要去买户口,自己拦不住,只能让她去撞南墙,直到冬梅撞的鼻青脸肿,她才能悔改。

    卫国本想安慰冬梅,可是他嘴笨,走到冬梅跟前后,直接问:“冬梅,工作搞定了没有?

    听到卫国的话,冬梅头上如浇了一盆子冷水一样,她后悔的说:“没有,早知道我听你的话了,不然也不回把这么多钱给打水漂。“

    卫国坐到了冬梅的旁边说:“你们女人家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次吃一堑,下次一定要长一智,多听我们男人的话,才不会吃亏上当。“

    冬梅听着卫国的话,感觉非常的膈应,完全不像是安慰和开导自己的话,反倒像是挖苦自己的话。

    冬梅知道自己理亏,于是忍了说:“都是我不好,把你给保国开诊所创业的钱,全部买了户口,打了水漂。“

    卫国听到冬梅道歉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于是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打了水漂就打了水漂算了,反正你们女人家,也挣不来一分钱,我们男人上前线去挣就好了。

    卫国安慰冬梅的话,传到冬梅耳朵里面,完全变了味。

    她觉得卫国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自己有工作,能赚钱养家。

    再也忍不住的冬梅,喉咙哽咽的说:“就你们男人厉害,有正式工作,能赚钱,能养家,我们女人没本事,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完了还花你们的……“

    听到冬梅自暴自弃的话,卫国心里很不爽滋味,心想你做错了事情,我卫国安慰你,给你个台阶下,你不但不下,反倒还得寸进尺。

    卫国叹了一口气说:“我明天就要上班了,你以后再不要想什么工作的事情了,你是家属,就当好家属就好了,没事整天不要胡思乱想。“

    冬梅听着卫国否定自己的话,彻底怒了。

    她猛的站了起来说:“你不就是嫌弃我把你给保国开诊所创业的钱买了户口了吗?至于这样调侃和挖苦人吗?“

    卫国看着冬梅愤怒的表情,心说,你做错事情了,不批评你就算了,你竟然还有理了?

    于是,卫国瞪着冬梅说:“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买了户口也不一定有工作,你不听,非要去买户口,这下五千块钱没有了,工作也没有搞到,你高兴了吧?“

    卫国的话直戳冬梅的心窝子,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自从嫁给卫国后,在农村劳动的日子,伺候他父母的日子,照顾他弟弟和妹妹的日子等等事情。

    卫国不计自己苦劳就算了,现在竟然开始嫌弃自己?

    自己不就是个家属吗,一个没有工作,赚不来钱的女人吗,有必要这样嫌弃吗?

    冬梅猛的哭了出来,看着卫国说:“你要是嫌弃我,你可以去外面找个有工作的女人回来过,我现在就走。“

    话毕,冬梅把自己衣服口袋翻开,指着里面说:“你看,我没有拿你一分钱。“

    说着,冬梅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卫国看到冬梅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干脆没有理会夺门而出的冬梅,自己也摔开门走了出去,漫无目的的朝着河边走去。

    就这样,两个大人因为买户口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互不相让的走了出去,丝毫没有顾及到马上就要放学回家的孩子。

    冬梅走出去后,心想,按照往常的套路,一般都是半个小时之后,卫国会主动出来找自己,可是今天卫国完全没有按照套路出牌,竟然也跑了出去,而且是一路的疯跑。

    冬梅看自己跑不过卫国,而且两个孩子马上就要放学回来了,还等着吃饭,要是自己走了,卫国也走了,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冬梅擦拭了下眼角的眼泪,调转过头,朝着家走去。

    冬梅在回来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饭店,猛的,她灵机一动。

    她想,单位的工作,看来自己是没有希望得到了,既然单位的工作没有办法得到,自己为什么不干点单位以外的工作。

    虽然那样,会被大家看不起,甚至被嘲笑,可是那毕竟是一份工作啊。

    在那个公有制经济占主,私有制经济刚刚萌发的黄土高原小镇上,大家的思想都没有那么超前。

    大家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公家的,单位的工作才叫做工作,而出去做小生意,打工,那就是丢人,没有本事,或者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才会走那条路。

    所以,大部分的家属,哪怕家里面穷的已经没有米下锅了,仍旧是呆在家里。

    她们不出去打工,也不出去做小生意,干等着前线工作的老公,带着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回来。

    当冬梅走到家的时候,她决定了,不理睬周围人的嘲笑和看不起,甚至是辱骂,她要出去工作,她要出去赚钱养家。
章节目录 第78章 冬梅开始学
    冬梅走进厨房,扔掉了那半块羊油,然后张罗着给孩子做一桌子的好饭。

    两个孩子放学回来,还没有走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气,不由的激动的大喊大叫说:“终于有香味了,终于没有膻味了……“

    饭桌上,两个孩子吃的很香,他们边吃边数落妈妈走后,爸爸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

    冬梅看到两个孩子快乐的表情,心中的乌云渐渐地散去。

    吃过饭后,冬梅问孩子们好吃不好吃?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好吃。

    冬梅问孩子们以后还想不想吃这样的饭,孩子们不约而同的说永远都想。

    其实,冬梅给孩子张罗的好饭,无非就是一碗面,然后再加了一个炒鸡蛋和炒土豆丝。

    可是,就这简简单单的饭,对孩子们来说,已经是好吃的不能再好吃的饭了。

    吃过饭,冬梅带着两个孩子朝基地下面的河边走去。

    上次,是卫国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找自己,现在,轮到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找卫国了。

    冬梅笑笑,心说,这个大人啊,有时候还不如孩子,真的跟过家家一样。

    此时的卫国,正坐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水草,一边玩着水,一边看着河道的方向。

    涛涛和娜娜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河水边上的爸爸,忙叫着爸爸的名字,朝着河边冲去。

    两个孩子把卫国从河边拽过来后,冬梅看了卫国一眼,没有和卫国说话,卫国也看了冬梅一眼,没有和冬梅说话。

    就这样,两人一直冷战了两天。

    直到卫国上班走时,两人才彼此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再见。

    卫国走后,冬梅就开始了找工作的宏伟计划。

    她觉得,只要自己肯出去找,那么工作机会一定很多,不会像单位一样这么死板。

    冬梅首先来到了位于基地门口的饭店。

    她早就听人说过,饭店的生意很好,每到中午的时候,都人满为患,传菜员根本不够用。

    于是,她抱着很大的信心来到了饭店,希望能够得到一份传菜员的工作。

    进饭店前,冬梅信心满满,心说传菜员这个工作,既没有技术含量,也不要求能力,像自己这样一个妇女,应该是没有问题可以胜任的。

    可是,冬梅在给饭店老板说明了来意之后,老板并没有雇佣冬梅,理由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妹妹,妹夫都闲着,传菜员完全不缺人。

    冬梅又问清洁工缺人不?

    老板告诉他,清洁工只雇佣上了年纪的老姨,因为工资给的少,所以根本不雇佣年轻人。

    不过,厨房里面的川菜师傅倒是缺一个,问冬梅能否胜任川菜师傅的岗位?

    冬梅从小到大基本没有吃过炒菜,更没有做过炒菜菜,更别提当一个以主打炒为主的川菜主厨了。

    冬梅灰溜溜的走出来饭馆。

    出了饭馆的冬梅,又来到了基地里面的唯一一家私营小卖部,询问老板是否雇佣卖货的?

    老板摇摇头说,小本生意,自己权权负责,根本不缺卖货的。

    出了小卖部,冬梅又尝试去理发馆。

    可是因为没有手艺,并没有得到雇佣。

    就这样,冬梅整整跑了一天,一份工作都没有找到。

    在那个公有制经济为主体,私有制经济少的可怜的黄土高原小镇,找到一份给私人打工的工作,远比冬梅想像的要困难的多。

    晚上,回到家里,冬梅有些垂头丧气,不由的感叹,钱难赚,活难干。

    就在冬梅的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的时候,夜里的一个梦,又重新让冬梅拾起了找工作的决心。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冬梅在夜里的梦,竟然清晰到底梦到了小叔子因为创业没有钱,而坐在地上哭,并且咒骂冬梅说:“都怪你,把给我创业的钱拿去买了户口,现在没有钱,就连小芳也跑了,这一切你得负责。“

    这个梦,把冬梅直接给吓了醒来。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想太多,更不要吓到自己。

    同时,她也提醒自己,小叔子身为一个大学生,不会没有出息到那种地步的,因为没钱创业而哭泣,那不是他的风格。

    第二天,冬梅又出去找工作了,只不过这次,她把找工作的目标放在了街边的修鞋摊,磨剪子配钥匙,修补房屋漏水,高压管爆米花等等,在当时看来比较低级的工作上。

    冬梅之所以要找这些工作,因为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首先,自己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更没有什么技术。

    而且作为一个女人,自己也没有男人有力气,所以那些收入高的,高大上的工作,根本不是自己的菜。

    所以,自己还是从那些比较低级的工作干起吧。

    既然要干这几样工作,那自己就得首先跟人家学学啊。

    于是,冬梅抱着当学徒的想法,首先来到了高压管爆米花师傅跟前。

    爆米花的是一个老头儿,约莫五十来岁,皮肤黝黑,满手的冻疮。

    当他听到冬梅要跟自己学爆米花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他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的女人,竟然要干如此危险和粗糙的活,感觉非常不可思议,甚至认为冬梅是故意戏弄自己,所以还没等冬梅拜师,就被老头给回绝了。

    接着,冬梅又来到了磨剪子配钥匙师傅跟前,想跟他学个一招半式,好自己也拉个架子车,做起营生来。

    磨剪子的师傅很聪明,他知道这个市场上,磨剪子配钥匙的仅仅自己一家,如果自己给冬梅教会了,那岂不是给自己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在这个磨剪子配钥匙的师傅跟前,冬梅再次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就在冬梅准备放弃这些街边上的小活的时候,补鞋的鞋匠老周看到了冬梅。

    因为冬梅经常来自己这里修鞋和补鞋,所以老周对冬梅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为了招揽生意,老周老远就朝着冬梅喊到:“小尹,补鞋吗?“

    冬梅听到是老周的声音,她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那双已经很破,还带点跟的女士皮鞋,对老周说:“今天不补鞋,没事了出来溜达下。“

    老周远远的就开始观察冬梅的鞋子,说:“小尹,我看你那鞋的跟上,上次我给你订的铁片快掉了,不行我再给你往牢固的钉一下。“

    冬梅和卫国有个习惯,凡是新买的皮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老周那里,先给皮鞋的根部,钉上一片铁片,或者是皮子才会穿,因为那样鞋底就不容折坏,更不容易磨损。

    有时候,爱护的好了,一双鞋能穿好几年呢。

    冬梅看到鞋后跟的那块铁片果然要掉了,于是便来到了老周的跟前。

    老周看到冬梅来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热情的拿出拖鞋,让冬梅换上,然后接过冬梅的女士皮鞋,就开始敲敲打打。

    冬梅仔细观察着老周修鞋的手法,还有他的那些修鞋的工具。

    心里面狐疑的想,如果自己提出想跟他学修鞋,老周会不会像刚才那个磨剪子的师傅一样,担心自己学会了,和他竞争,从而将自己给直接赶走呢?

    就在冬梅犹豫的时候,老周已经很娴熟的往冬梅的鞋底上订了掌。

    冬梅接过鞋,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毛钱给老周说:“那谢谢你了,及时发现我皮鞋上的铁片掉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老周看到冬梅要给钱,连忙推辞着说:“你都是老顾客了,还给什么钱,又不是大修,算了算了。“

    冬梅不行,硬是把那一毛钱塞到了老周的手里说:“费了你的一个铁片,怎么能不收费呢?“

    老周虽然表面上推辞,但是手上却接下了那一毛钱说:“那下次你来修鞋,我给你免费。

    说着,老周老实而憨厚的看着冬梅笑脸盈盈。

    冬梅看着老周实诚的样子,突然打消了心中的胆怯。

    于是,她鼓起勇气问老周说:“周师傅啊,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周师傅看着美丽又有气质的冬梅说:“你有什么关于修鞋的问题,随便问。“

    冬梅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说:“周师傅,实话告诉你,我想跟你学修鞋。“

    闻言,老周大跌眼镜,看着穿的干干净净,皮肤白皙的冬梅说:“修鞋,补鞋这都是些脏活,虽然不累,可是又脏又臭,像我们这种人干可以,像你这样的工人家属,怎么能干呢?

    冬梅感觉自己被老周抬的很高,不过她看看老周,常年跟一些臭鞋打交道,不仅衣服脏,手脏,就连脸也很脏。

    但是脏归脏,哪里有不付出劳动,就能得到回报的事情。

    于是,冬梅笑了笑说:“都是人干的活吗,虽然脏点,你能干,我也能干,你就收下我这个学徒吧。“

    老周还是感觉冬梅来干这个活不妥,他说:“你是家属,你男人在钻井队上班,按道理不缺钱啊,为什么还要来干这个活呢?“

    冬梅笑笑说:“日子虽然过的去,但是孩子都上学了,我一个家属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出来赚点钱,补贴家用呢。“

    老周说:“这个补鞋和修鞋,其实特别简单,只要你能放的下身段,不怕丢人,不怕周围人的嘲笑,我老周保证,你能再一个礼拜之内学会我的所有手艺。“

    冬梅听到老周答应教自己修鞋了,不由的喜上眉梢说:“周师傅,你放心,等我学会了之后,我不会在这个钻一基地里面修鞋,和你竞争的,我直接去县上修鞋,这样,你放心了吧。“

    老周笑着说:“只要你能学会,哪里修鞋都行,这个钻一基地里面,就我一家修鞋的,有时候还忙不过来的,有你在,刚好服务大众,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冬梅高兴的坐在了老周的旁边,当即开始了学习。
章节目录 第79章 冬梅的第一份工作
    修鞋,补鞋并不难,心灵手巧的冬梅只观察了一会儿,还没有动手,便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技巧。

    当冬梅正津津有味的学习着修鞋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吓的冬梅忙把头转了过去,试图避开这个女人的目光。

    转过头去的冬梅,感觉康萍已经从老周补鞋摊前走过去了,才慢慢的把头回了过来。

    老周看到了冬梅的害羞,猜到她碰见了熟人,于是安慰冬梅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胆小,害羞,怕别人嘲笑,怕别人看不起,时间长了,皮了就没事了。“

    冬梅的脸通红,其实,她的害羞和担心并不是针对所有人,只是针对某些特定的人群,比如说康萍啊这些,曾经和自己一样是家属,但是现在却成为了工人的妇女。

    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就是怕遇见她们,更怕和她们四目相对。

    就这样,冬梅跟着老周学了一个早上,在孩子快要放学的时候,告别了老周,回到了家里,给孩子做饭。

    饭桌上,冬梅看着瘦弱的涛涛和不长个子的娜娜,心里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在现有经济允许的条件下,给两个孩子增加营养呢?

    突然间,她想到了之前在长途汽车上,遇见的那个皮衣男,他给自己的那一桶方便面。

    他记得皮衣男曾经告诉过她,方便面这东西有营养,自己之所以长的这么高,这么帅,就是因为每天都在吃方便面。

    于是乎,冬梅把皮衣男送给自己的那一包方便面从箱子里面拿了出来。

    当两个孩子看到方便面,忙冲了过去,拆开它之后,就要干吃。

    看到两个孩子要干吃,冬梅忙上前阻止说:“这个是泡面,不是干吃面,要用热水泡的,你没看到它里面有汤包,料包,还有肉包吗?“

    听到干吃面竟然可以泡着吃,两个孩子把目光投向了母亲,期盼着母亲可以给他们泡面吃。

    冬梅看着两个孩子嘴馋的样子,便学着皮衣男的样子,先把三个料包都撕开,倒进了面里,然后再往里面倒滚烫的开水。

    大概三个钟之后,冬梅打开了塑料盖子。

    当孩子们闻到香味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拿着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掉了这一桶方便面。

    冬梅看着孩子们吃的很香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个愿望,什么时候可以,每天给孩子泡一包方便面吃,那该多好啊。

    就在这时,刘红霞急匆匆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冬梅看着刘红霞着急的样子,忙问:“红霞,你忙什么呢?怎么满头大汗?“

    刘红霞进来后,直接就问冬梅说:“冬梅,我听说你在跟那个补鞋摊子上的老周,学补鞋呢,真的还是假的?“

    冬梅虽然害羞康萍知道自己在补鞋,但是却一点也不害羞刘红霞知道自己补鞋。

    于是,她直截了当的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刘红霞左看看,右看看,专门回避了一下孩子,悄声的对冬梅说:“跟谁学手艺,也不能跟着那个老周学啊。“

    冬梅诧异的看着刘红霞说:“为什么?“

    刘红霞顿了顿说:“你还不知道啊,咱们基地院子的人都传开了,那个补鞋的老周,是个流氓。“

    闻言,冬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凡是给某个男人扣上流氓的帽子,那这个男人就是罪大恶极。

    冬梅突然害怕的说:“不会吧,我看那个老周人挺老实的啊,不像是那种专对妇女下手的流氓啊?“

    刘红霞凑近了冬梅说:“我说冬梅啊,你好坏也是咱们基地大院的家属,怎么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冬梅好奇的问:“什么风声啊?“

    刘红霞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那个老周不仅离婚了,而且还带着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孩,在老乡家租的窑洞,同居着呢。“

    那个年代,只要没有结婚,那么同居就是非法的,被大家所不齿的。

    听到老周竟然非法同居,冬梅吓了一大跳,握住刘红霞的手,感谢她地说:“红霞啊,多亏你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老周是那样的人,还好,我只跟他学习了一个早上,不然传出去,我也成不三不四的人了。“

    刘红霞瞪着眼睛说:“冬梅啊,哪怕咱们不工作,也不能和老周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冬梅点点说:“对,非法同居的人都是流氓,坚决不能与这样的人为伍。“

    孩子在旁边玩耍,两个女人聊起天来就没完没了,直到孩子上学的时间,刘红霞才坐起来。

    可是,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两个孩子扔在墙角垃圾桶里面的一个泡面盒子。

    她看着垃圾桶说:“冬梅,你天天在我面前哭穷,原来你都是装的啊。“

    冬梅站起来准备送刘红霞,她说:“本来就穷,还有什么好装的。“

    刘红霞走近垃圾桶,将那个方便面盒子从里面捡了起来说:“既然穷,你还给孩子吃这么贵的方便面,我家才给孩子吃熊毅武,你竟然给孩子吃康师傅,真是太有钱了。“

    冬梅正打算给孩子们每天都吃方便面呢,可是苦于没有地方购买,不知道价钱。

    当他听到刘红霞每天都给孩子吃方便面的时候,诧异的说:“既然这个东西这么贵,你还每天给孩子吃啊,还是你有钱。对了,你家的熊毅武是在哪里买的啊?“

    刘红霞说:“康师傅贵,熊毅武不贵,而且还是双包面,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了两包的面,味道不错。县城里面的国营供销社里面就有卖的。“

    听到县城就有卖的,冬梅高兴的问:“多少钱一包?“

    刘红霞说:“给孩子吃,谁还一包一包的买啊,我们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买,其实也不贵,就几块钱一箱子。“

    话毕,刘红霞继续给冬梅指导怎么使用方便面。

    她告诉冬梅,方便面这东西,主要是早餐给孩子吃呢。

    煮面的时候,往里面放点青菜,要是有鸡蛋了,给里面打上一个鸡蛋,那味道更是棒。

    冬梅说:“开水泡可以吗?“

    刘红霞摇摇头说:“泡出来不行,还是要煮的。我每天早上起来,给两个孩子,一人下一包熊毅武,孩子们吃的比谁都乖。你还别说,我家李毛以前爱生病,自从每天早上开始吃这方便面之后,不仅不感冒了,孩子还长胖了。“

    听着刘红霞的话,冬梅羡慕的不行。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让涛涛长胖点,娜娜长高点。

    于是,趁着两个孩子上学,冬梅跟着刘红霞去县上,买了一箱子的方便面回来。

    她准备每年早上给孩子煮面吃,并且期待着孩子在吃了方便面之后,身体能明显的发生变化。

    在那个年代,有一段时间,好像特别流行学生早餐吃煮方便面。

    每当孩子去学校上去的时候,大家都在路上讨论,我家吃的是华丰,你家吃的是三鲜伊面,我家吃的是熊毅武……

    由于信息闭塞,大家不知道,给孩早餐吃泡面,是对孩子身体极大的伤害,尤其是对肠胃。

    吃方便面,可以说不仅没有营养,而且还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在那个时代,没有百度,大家无法搜索信息,也无法获取信息,便被方便面有营养的谣言给蒙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冬梅又尝试找了好几个工作,可是都以失败而告终。

    中午,垂头丧气的冬梅正坐在床边上发呆,涛涛和娜娜过来缠着妈妈要吃冰棍。

    冬梅从口袋掏出两角钱,一人给了一毛,然后叮嘱他们,一个礼拜只能吃一次。

    涛涛和娜娜互相看了看,高兴的朝外面跑去。

    当两个孩子跑远后,冬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打工不成,为什么自己不做点小生意呢?

    比如说在学校门口卖冰棍?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吃冰棍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自己为什么不去卖冰棍呢?

    而且卖冰棍可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它只需要一辆自行车,然后一个储藏冰棍的木头箱子,还有盖住冰棍的一床棉被就好了。

    想到这里,冬梅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当下,她只要找人借上个一百多块钱,买一辆三八加重自行车就好了。

    至于冰棍嘛,当然是卖多少取多少了,而且卖不完的冰棍,还可以放到批发部的冰柜里面,第二天了再接着卖。

    想到这里,冬梅说干就干。

    她先是来到了学校门口,考察市场。

    当她看到学校门口,只有一个当地的老乡女子,在卖冰棍的时候,她意识到商机来了。

    只见,老乡女子在学校门口额左边卖冰棍,自己将来在学校门口右边卖冰棍就好了,虽然竞争,但是互不影响。

    而且可以在学校门口卖完冰棍之后,再去灯光球场等等人比较集中的地方,接着去卖冰棍,这生意怎么想都赔不了,而且摊进去的本钱还小。

    想好了就做。

    性格麻利的冬梅,先找刘红霞借了两百块钱,一百块钱用来采购了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另外剩下的钱,他买了放冰棍的木头箱子。

    箱子不大,而且可以固定在车子的后座,非常的方便。

    至于棉被嘛,冬梅干脆把卫国多年盖的被子给拆掉了,直接做成了盖冰棍的棉被。

    剩下不多的钱,就等明天了去批发冰棍了。

    晚上,当两个孩子放学回来的时候,冬梅开始征求孩子的意见。

    当她把自己的要卖冰棍的想法告诉孩子们后,她看到孩子们惊讶的表情,冬梅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妈妈,去学校门口卖冰棍,会不会影响到孩子在学校的面子?

    孩子会不会被其他孩子嘲笑?

    孩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妈妈是卖冰棍的,而感到自卑等等问题?

    可是,出乎冬梅意料之外的是,两个孩子在得知冬梅要去卖冰棍的时候,不但不反对,而且还高兴的跳了起来,双手赞成。

    娜娜高兴的抱住妈妈说:“妈妈,我每天都能吃一个冰棍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涛涛也抱住冬梅说:“妈妈,我每天能喝一袋两毛钱的冰冻果汁的人生理想也要实现了。”
章节目录 第80章 卖冰棍
    第二天一大早,冬梅给孩子煮了方便面,照顾着孩子吃完了饭。

    他就骑着那辆新买的二八加重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木头箱子,木箱子里面塞着棉被,冲向了县里。

    三十岁出头的冬梅,不仅身体好,而且很有力气,他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把自行车骑到了县里。

    在一个批发冷饮的店铺门口停了下来,冬梅把自行车放到门口,徘徊了半天却不好意思进去。

    她一次次的告诫自己,做生意不丢人,只要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那就是光荣的。

    在排除了“万难之后”,冬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冷饮批发部。

    冷饮店老板看到冬梅走进来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他看到冬梅皮肤白皙,衣服干净,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黄土高原,由于风沙很大,在加上气候干燥,所以本地人普遍皮肤很粗糙,不仅黑,而且黑中还泛红。

    所以,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了冬梅不是本地人。

    他笑着说:“师傅,你是油队的家属吧,进来给孩子批发冷饮?”

    夏天里,常常有有钱的家属,过来给孩子批发些五毛钱以上的雪糕或者是小奶糕之类的东西。

    而老板根据冬梅的外在和穿着,也判断冬梅是来给孩子批发价格比较高的冷饮的。

    听到老板的话,冬梅有些尴尬,她想说自己是来批发冰棍,然后出去卖冰棍的,又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她便点点头说:“恩,随便看看。”

    闻言,老板高兴的开始给冬梅推荐几款价格比较高的冷饮。

    冬梅虽然听着,可是却非常的心不在焉。

    因为她知道,吃的起雪糕的毕竟是少数孩子,而大部分的孩子还是吃冰棍的,所以自己还是得以一毛钱的冰棍为主。

    在老板介绍了半天之后,他以非常期待的眼神看着冬梅,希望冬梅可以像其他其他有钱的妇女一样,买些价格高的冷饮回去给孩子的时候。

    冬梅却开口说道:“我想要这个一毛钱的冰棍,白的,和红白相间的,还有两毛钱的冰冻果汁,你给我来上一箱子。”

    听到眼前这个貌似很有钱的油队家属,竟然要买一毛钱的冰棍和两毛钱的冰冻果汁,老板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说:“你给孩子吃这个啊,实话告诉你吧,这些一毛钱的东西,都是凉水勾兑的色素,吃一个两个没事,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为了孩子的健康,你还是批发这些五毛钱的小奶糕吧,都是奶油,有营养……”

    老板给冬梅讲了一堆道理,然后满心欢喜的看着冬梅,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冬梅应该会买些小奶糕回去给孩子吃。

    可是,冬梅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老板,您还是给我来一箱子一毛钱的冰棍和两毛钱的冰冻果汁吧。”

    闻言,老板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心说眼前这个油队家属,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于是,他又准备给冬梅讲一堆道理。

    可是,还没有等他开口,冬梅直接说道:“老板,我批发冷饮不是为了冻在冰箱里面,给孩子吃的,我是去学校门口卖冰棍的。”

    闻言,老板咽了一口吐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皮肤白皙,长相端庄漂亮的女人,竟然要像一个乡巴佬一样,去学校门口卖冰棍?

    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西北偏僻的黄土高原,大家还是普遍看不起做小生意的人。

    大家普遍认为,只有活不下去的人,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去做小生意,更别提卖冰棍这种有辱身份的小生意了。

    话毕,冬梅走出去,把绑在车子后面的那个木头箱子搬了进来。

    冬梅打开后,放到了老板的面前说:“你是搞批发的,哪种冰棍和冰冻果汁卖的好,您一定知道,您就往里面看着装吧,完了我把钱给您。”

    话毕,冬梅就从一只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堆皱皱巴巴的零钱。

    老板表情差异的摇摇头,然后把平时卖的比较好的一些冰棍和冰冻果汁都装进了木箱子里面。

    他在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冬梅,一定要把冰棍用棉被捂好,而且卖冰棍的时候,尽量把自行车停在阴凉的地方,不要让太阳直射木箱子。

    不然,棉被就会起到反作用。

    由于冬梅出去的着急,她并没有把老板的话当做一回事儿,而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在回去的路上,冬梅感觉轻松多了,他双脚飞快的踩着自行车,双手稳稳的抓着车把,深怕一不小心把车子给骑翻了,将那一箱子的冰棍给倒掉。

    钻一基地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正门,一个是后门。

    冬梅为了避开一些熟悉的人,故意选择了后门。

    可是,从后门进去,却是一个极大的坡。

    而坡上去之后才是平坦的地儿。

    可是,卖冰棍心切的冬梅,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就像骑赛车一样,直接把车子给骑了上去。

    看到一个女人竟然把自行车从这么陡的坡上给骑了上去,旁边几个骑不动,而推着自行车往上走的大老爷们,纷纷发出了惊呼。

    “我的天呐,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吧,这么陡峭的坡,竟然直接给骑上来了。”

    “这个女人比男人还厉害啊,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个女人要是放在古代,一定是花木兰和穆桂英级别的女人,真是生错了时代啊。”

    冬梅一口气骑到了坡顶,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往学校门口骑。

    他知道放学和上学算是一个卖冰棍的高峰期,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否则,今天的生意就算是泡汤了。

    冬梅看看表,才刚十一点,距离孩子们放学还有五十分钟。

    她心想,多亏自己来的早,所以一定要占据有利地势。

    可是,当冬梅骑车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之前一直在学校门口卖冰棍的那个老乡女人,已经早早就来到了学校门口,并且已经占据了那个最有利的地势,靠近学校门口的一颗大树下。

    那里不仅阴凉,而且还距离学校门口近,并且学生在出校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瞅见。

    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冬梅看到那个有利地势被占据了,不由的叹了口气,心说,原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来的更早的。

    而那个卖冰棍的女人,在看到冬梅骑着车子过来后,并没有太在意。

    她只以为冬梅是一个骑车路过的油队家属。

    可是,当她看到冬梅车子后面驮着的,那个熟悉的白色箱子的时候,不由的大惊,心说,不好,竟然来了竞争对手,这分明就是要抢自己的生意。

    女人一边把车子往大树底下挪了挪,表示自己已经占据了这里,你不要过来后,一边突然从口袋里面拿出了粉底盒。

    那个年代,粉底盒还是非常简陋和山寨的。

    女人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可是相比冬梅这个三十岁的女人,老乡女人不论是皮肤和外貌,看上去都比冬梅要老很多。

    尤其是她的那一张脸,不仅粗糙,而且还很黑。

    老乡女人之所以要从口袋里面拿出粉底盒,怕的就是担心学生们再看到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冬梅之后,去那个漂亮的阿姨跟前买冰棍,而不来自己这里买冰棍。

    为了提高竞争力,老乡女人,疯狂的往脸上涂抹着粉底。

    其实,老乡女人的粉底,说是粉底的,到还不如说是面粉。

    涂抹到脸上之后,不仅白的夸张,更是白的另类。

    当冬梅看到老乡女人在不停的往脸上涂抹粉底之后,不由的惊了一下,心说有这么夸张吗?

    而冰棍还没有开卖,老乡女人已经摆出了竞争的架势。

    只见她一边涂抹粉底,一边翻着白眼,漂着不远处的冬梅。

    而冬梅并没有在意老乡女人的竞争。

    她觉得做生意嘛,以服务态度和质量,价格见长。

    你卖你的冰棍,我卖我的冰棍,至于孩子们喜欢买谁的冰棍,那是孩子们的选择。

    所以,冬梅并没有太过于注重外在。

    这时,住在学校门口附近的宋年媳妇看到门口骑着车子,驮着冰棍箱子的冬梅后,跑了出来。

    她惊讶的拍了一下冬梅的肩膀说:“冬梅,之前听人说你准备搞生意,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搞起来了啊。”

    冬梅被宋年媳妇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去,看着宋年媳妇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竟搞这种突然袭击,吓了我一跳。”

    宋年媳妇一家和冬梅一家在新疆的时候就认识。

    宋年媳妇和宋年有一双儿女,宋静和宋娜。

    宋静和冬梅的女儿崔娜在一个班,而宋娜则比崔涛大一岁,自然也就高一级了。

    宋年媳妇永远带着一副高度数的眼镜。

    她一边揭开冬梅车子后面的箱子,一边说:“原来他们说的,你准备搞生意,是在卖冰棍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跟着老周修鞋呢?”

    冬梅顺手从箱子里面拿出来了一袋冰冻果汁,递到宋年媳妇的手里说:“大家都传老周是流氓,我哪里还敢跟着他学修鞋,所以干脆就卖冰棍了。”

    宋年媳妇看到冬梅给自己的是两毛钱的冰冻果汁,推辞着说:“冰冻果汁太贵了,你干脆给我个一毛钱的冰棍解解渴得了。”

    说着,冬梅就从箱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据说卖的比较好的双色冰棍递给了宋年媳妇说:“这个冰棍不错,你尝尝。”

    宋年媳妇接过双色冰棍,在嘴里溪流着说:“冬梅啊,你真行,说干就干,其实我也想搞点生意,但是就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来,怕其他人看不起自己,在背后说自己闲话。”

    冬梅一边注视着学校门口的动静,一边笑笑说:“那有什么,勤劳致富,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会被瞧不起,我就不信那个邪,任凭他们家属在背后说闲话去吧,我又不在乎。”

    宋年媳妇很快就吃完了手里的冰棍说:“我真佩服你的勇气,敢直接站在这里,当着整个学校的人,和周围的家属面前卖冰棍,要是我,根本不好意思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太害羞,太尴尬了。”

    冬梅表情平淡的说:“他们爱看看去好了,爱说说去好了,我卖我的冰棍就行了。”

    就在这时,放学的铃声突然响了,学生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而宋年媳妇看到学生们冲出来后,感觉自己和一个卖冰棍的人站在一起,很拉低自己的身份,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回了家里,留冬梅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所有人。

    当学生们一个一个都走出来的时候,冬梅按照计划,准备高声大喊卖冰棍。

    可是,话到嘴边,冬梅却突然喊不出来。

    她不知道是自己害羞,还是自己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