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小宸
大周二十五年,春。
天刚亮,京城的大街上已经开始喧闹起来。守城的士兵刚打开城门,就见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进城队伍。小士兵见怪不怪的看了看,正要吆喝着让大家准备着进城,就见远处一条长长的马车队伍行驶而来。
最前面的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目露精光中间一辆紫檀雕花暗纹大马车,拉着马车的是两匹通体雪白的云骕骦,赶车的马夫一身黑色劲装,一看就是一个高手。在马车后面还坠着两辆相对普通的马车和长长的士兵队伍。
守城的士兵精神一震,连忙站直身体,往两边吆喝了几声,让周围的百姓让出了一条道,等待着车队慢慢驶进。
待得近了,士兵咪着眼睛瞧了瞧,更是立马就弯下了身子,端端正正的躬着,待得马车驶进城门一段距离了,才直了起来。
周围有不明白的老百姓,看了看渐渐驶离的马车,又望向还心有余悸的士兵,开口好奇的问道:“兵大爷,那是谁呀?怎么这么大排场?”
小士兵看着懵懂无知的百姓,心里冷笑一声,也还是开口解了他们的疑惑:“刚看见那马车上的族徽了吗?是朵蔷薇花,那是谁?在这大周能用蔷薇花做族徽的,除了那站在大周顶端的定国公府陆家之外,还能有其他人吗?”
老百姓们一惊,定国公府陆家啊。那可是除了皇室之外的四大家族之首。最顶级的豪门权贵。
大家又伸长了脖子望了望刚刚陆家马车驶离的方向,这才闭紧了嘴巴,纷纷排队等待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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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京城朱雀大街的定国公府占地约有一整条大街。是由大周开国高祖皇帝在江山打下之后赐予陆家的宅邸。
此时的定国公府内正一片忙碌。只见穿着翠绿莎纯群的丫鬟们俱都脚步匆匆又不显慌乱的端着各种物什穿梭其间。偶尔几个穿着棕红色比甲的嬷嬷在指挥着她们。
国公府中门大开,大管家陆福领着两排丫鬟小厮们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看着朱雀大街的街口处。
日头渐渐升起,春末的太阳已经有了熏人的温度,站了已不少时间的陆福却面不改色,甚至脸上带着微微笑意。
街口渐渐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陆福脸上笑意更甚,连着后面的丫鬟小厮们都带上了笑意,眼带期盼的看了过去。
正是之前在城门口引起过骚动的车队,看着不短的距离,其实不过一会儿就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口。
打头的士兵队伍整齐的跨下马背,分两列站好后面两辆普通马车上接着下来了两个穿着不凡的嬷嬷和四个娇俏的丫鬟,纷纷站列于紫檀木雕花暗纹马车两旁。
陆福见状,才微笑着上前,躬下身子拱手说道:“郡主回来了。”
马车里传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应答声:“回来了,福叔。”
随即,只见一双白皙的手掀开了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车帘,一个身穿紫燕纷月裙的十五、六岁丫鬟先走了出来。待到接着走下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嬷嬷后,车帘再次掀开。
映入眼帘的一席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往上看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脸孔。
赛雪的嫩白脸孔上,一双秋水双瞳带着微微的笑意,挺翘秀气的鼻梁下花瓣似的樱桃小嘴浅浅的勾着。
陆宸希莲步轻移,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看着面色激动的陆福,轻笑着开口:“福叔。”
陆福回过神,连忙躬下身子,身后的丫鬟小厮也一起齐齐福礼:“恭迎郡主。”
陆宸希示意了一下身边丫鬟,一个穿蓝语芊纱裙的丫鬟忙上前扶起陆福,“福叔不必多礼。”
陆福激动的摆了摆手,边迎着陆宸希往大门里走,边高兴的说道:“大小姐快请进,太夫人和国公爷以及各房老爷、夫人小姐们都已经等在珍辉堂了。”
陆宸希点点头,也不多言,脚下脚步加快就往里走去。
珍辉堂坐落在定国公府的最东面,是除了定国公夫妇居住的正心院以外最大的院子。
陆宸希乘坐着软轿,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前行。
定国公府陆家,是大周的第一大族。因此陆家府邸自是占地广阔,整个府邸修得大气磅礴,雕梁画栋,各种奇怪的怪石、古树、奇花异草遍布府邸各个角落。
经过大红抄手游廊,穿过穿堂,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小轿停了下来。
轿帘被掀开,陆宸希在大丫鬟玉砚的搀扶下下了轿子。刚站定,就看见珍辉堂的门口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嬷嬷,正是太夫人身边的季嬷嬷。
陆宸希眼中一亮,快步走上前,语带笑意的说着:“季嬷嬷,祖母还好吗?”
季嬷嬷慈爱的一笑,一手搀过陆宸希,边带着她往屋里走,边点头回到:“好,太夫人好着呢。就是想小郡主了。”说话间进入了由门口打门丫鬟掀开的宝相妆花门帘。
刚进入,一阵檀香香味扑鼻而来。
陆宸希定睛一看,只见大厅中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坐于正上首位置的,正是陆宸希的祖母,定国公府太夫人林氏。太夫人已逾六十,可由于保养得宜,看着只有刚五十的样子。面色红润,看着十分的好。头发乌黑发亮,一丝不苟的梳成高圆髻,插了一支赤金的红宝石簪子,配上身上的暗红罩袍,周身的富贵气派。
此时正微微板着脸孔,看着像在生气,可那盯着陆宸希的眼睛里却满满的慈爱。
坐于太夫人左下首第一位的,是陆宸希的父亲,定国公陆政行。一袭青色家居长袍,儒雅的面庞上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女儿,里面有期待、关心、思念。
定国公身旁,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美貌妇人,则是定国公夫人,陆宸希的母亲秦宛筱。只见她面上带着慈爱的笑意,眼圈却微微有些发红,正一动不动的仔细看着女儿。
定国公夫妇下首,坐着陆宸希的三叔三婶,国公府三爷陆政钟和李氏。对面右手首位则是陆宸希的二叔二婶,二爷陆政堂和张氏。
在他们下首,才坐着各房包括陆宸希三个嫡亲哥哥在内的兄弟姐妹。
陆宸希看着故意板着脸装生气的祖母,内心一片柔软,快步上前跪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上,俯身恭敬的行了大礼:“拜见祖母。孙女回来了。”
林太夫人刚还板着的脸孔突然就撑不下去,忙不迭的命身边大丫鬟牡丹扶起陆宸希,一把拉到怀里,笑容满面的说道:“你这丫头,一去就是两年,可把祖母想坏了。我正想着再不回来,祖母就要亲自去金陵把你接回来了。”
陆宸希把脸埋到林太夫人怀里蹭了蹭,娇嗔道:“孙女可舍不得祖母舟车劳顿的,所以这不就掐着时间回来了嘛。”
林太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伸手点了点陆宸希的额头:“皮猴!”
厅堂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陆宸希又陪着老夫人说笑了几句,便站起身来走到定国公夫妇的身前,郑重的拜了下去。
“见过父亲、母亲,女儿不负所望,回来了。”
听见这话,定国公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下来,亲自扶起女儿,拍了拍她的手,“回来就好。”
听闻这话,秦宛筱的眼眶更红了一些,确是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微微笑着,定定的看了看女儿。
陆宸希对着母亲安抚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去给二爷夫妇、三爷夫妇,以及各兄弟姐妹见礼。
一番见礼下来,已是大半日过去,林太夫人担心孙女累着了,遂开口要众人散了,让陆宸希回去休息,晚上大家一起用膳时再说。
出了珍辉堂,陆止、陆晗、陆瑜三个陆宸希的嫡亲哥哥就围了上来。两年未见胞妹,三人都是十分想念。
陆止是大哥,又是定国公世子,相对要内敛沉稳一些。陆晗、陆瑜两兄弟则就是热切的围着陆宸希,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问着问题。
陆宸希内心温暖,但面上却显现无奈。正不知该先回答谁的问题才好时,走在前面的定国公已回头说道:“好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
这才安静了下来。
一行人回到了定国公夫妇住的正院正心院,分坐下来,又上了茶,国公夫人秦宛筱就命屋内的丫鬟全部出去,只留下心腹白嬷嬷在门外守着。
定国公端坐主位,视线往妻儿身上扫了一圈,端过一旁黄花梨木桌上的白瓷茶盏抿了一口,才开口对陆宸希说道:“昭儿,怎么样?”
昭,日月也倬彼云汉,昭回于天。乃是陆宸希周岁时,老国公爷,陆宸希的祖父取的字。
听到定国公的问话,屋里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陆宸希,紧紧的看着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陆宸希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定国公夫妇身前,缓缓跪于地上,双手平举过头顶,认真的行了三个叩拜大礼。
“父亲、母亲,女儿幸不辱命。”
“噌”的一下,陆晗和陆瑜两兄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满满的不可置信与惊喜:“昭昭,你说的是真的?”
陆宸希站起身,面向两位哥哥,郑重的点了点头。
定国公看着女儿,面上慢慢爬上了笑意。先是淡淡的、浅浅的,逐渐变成了浓烈的、喜悦的大笑。
“太好了。真是没有想到,这一代的传承居然真的是在昭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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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辉堂。
大厅里已静安静了下来。林太夫人微闭着眼睛坐在黄花梨雕花玫瑰椅上养神。
季嬷嬷轻轻的从后面的大屏风后绕了出来,端起桌上已经半凉的茶盏换了热茶。
动作间,林太夫人慢慢睁开了眼,往正换着茶水的嬷嬷身上看了看,心内一暖。
“容竹,你说,昭儿这次去的结果如何?“
季嬷嬷是林太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林太夫人的娘家江南林家,乃是传承了好几百年的大族。虽一直居住江南,可出过的才子俊杰实在是太多太多,在整个大周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季嬷嬷作为林家的家生子,更是林家当时嫡长女林太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也都是略知一二的。比一般小官家的嫡女都要强上几分。
可对于林太夫人的问题,季嬷嬷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毕竟这是关乎整个陆氏家族的大事。
林太夫人也并没有指望着季嬷嬷能给出回答。问完这一句,她又忽然笑了笑,神情里充满了轻松:“看今天昭儿的神情,应该是成功了。“
季嬷嬷提着的心也一松。
大周朝创立不过百年,传到当今永靖帝也不过才第三代,虽说皇族齐氏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家族,可无奈根基实在太浅。在大周创立之前,齐氏只不过是一个边城冲锋陷阵的小士兵之家,没有其他一点底蕴。
而大周除了皇族齐氏,还伫立着许多世家大族。其中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好几个传承至少几百年的大姓之族更是底蕴深厚。定国公府陆家,就是其中之一。更是传承千年的四大家族之首。
是几乎可以和皇族齐氏并肩而提的权势大族。
作为这么一个引世人注目的大族,能传承千年,当然有着属于家族的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是传承。
到底是什么传承季嬷嬷并不知道,即使作为现任陆氏家族族长母亲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奴仆,这种关乎于整个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季嬷嬷也还是不可知。
但总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其他的事情。
陆氏的传承是千年前陆氏家族的创建者,当时的族长带来的。
而在当时,那几乎是一件轰动整个天下的大事。
陆氏的第一任族长,是个女人。
陆朝歌。
当时的天下还属于一统的状态。统一了这片天下的皇朝是乔氏家族。
乔氏建立了大晋。
当时的大晋,也有一个处于权力巅峰的家族,护国公府陆氏。
而陆朝歌,就是护国公府的庶女。
陆朝歌从小就表现的十分聪明伶俐,可以说是大晋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因此,陆朝歌及其母亲得到了整个陆氏上下的优渥对待。
而这样的对待,当然引起了护国公主母,陆朝歌嫡母及其女儿,护国公府嫡女的强烈不满。
当时大晋有一位十分出名的得道高僧智空,是帮助乔氏家族建立大晋的关键人物。
智空大师在陆朝歌满月的时候曾为她批过命,说她命格奇贵,可主国运,是天命之女。
皇族乔氏当时的皇帝十分信服智空大师,知道了大师的批语后,当即为当时三岁的太子定下了陆朝歌为太子妃。
而这个决定却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也导致陆朝歌之后天翻地覆的命运。
陆朝歌的母亲贺氏,本也是官宦之女。还是当时大晋次辅周诀的嫡亲次女。
可由于生母在生她时难产而亡,导致了贺氏在周府里的艰难地位。在贺氏生母逝去不过一年的时候,次辅周诀就在周府老夫人的主持下迎娶了周老夫人的侄女为继室。
周老夫人的侄女从小就喜欢自己的表哥周诀,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嫁给他。可当她快要到及笄之年时,周诀却娶了贺氏的生母。可想而知周老夫人的侄女有多恨贺氏的生母了。
在她成为周诀的继室之后,对贺氏多有刁难。可无奈贺氏争气,又有着强势的外祖家,一直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为了盛名在外的才女。
当时还是太子的大晋皇帝在无意一次见过贺氏之后一直对贺氏念念不忘,待贺氏及笄之时,央求了自己的父皇要赐婚于贺氏和自己。
周老夫人的侄女在得知此事后恨得咬牙切齿,联合了自己的姑母,一直不喜欢贺氏生母和贺氏的周府老夫人,设计让贺氏在一次周家举办的宴会时失了清白于当时的护国公世子,陆朝歌的父亲。
贺氏失了清白,名声也变得狼藉不堪,当然不能再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于是周老夫人的侄女所生的贺氏的妹妹周氏,成为了太子妃。而贺氏也嫁给陆朝歌的父亲做妾,并自请出族改姓母族姓氏贺。
原本过了这么多年,周氏也成为了皇后,成为万人之上的国母,早已把嫡姐贺氏忘得差不多了。谁知在多年后,贺氏生了那么一个争气的女儿,还被皇帝订给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妃,又让周皇后对贺氏和陆朝歌恨了起来。
为了阻止陆朝歌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周皇后找到了陆朝歌的嫡母,许诺让她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前提是除去陆朝歌。陆朝歌的嫡母早就恨不得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又得到了周皇后的许诺,就更是迫不及待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并不可知,只知道陆朝歌的嫡母在一次带着家中儿女外出上香时行动了。
陆朝歌掉下了山崖不知所踪,所有的人都认定她死了。而她的嫡姐成为了太子妃。
多年过去,当周皇后成为了太后,陆朝歌的嫡姐成为了皇后时,陆朝歌突然又出现了。
她选择了当时的异性王爷严氏一族,提供财力、人力、物力一直辅助严氏一族,直至搬倒了乔氏皇族,严氏登上帝位。
在乔氏覆灭的时候,陆朝歌亲自动手杀了周太后以及乔氏皇后,并上书请求新任帝王贬斥已经由她嫡母的嫡亲儿子当上护国公的陆氏一族为平民。
而陆朝歌自立门户,为新的陆家。
严氏帝王亲自许诺陆朝歌以后的儿子为世袭定国公。
当陆朝歌的崛起和乔氏皇族及护国公陆氏消亡时,天下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不知情的平民百姓几乎把陆朝歌神话。
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陆朝歌手里有秘密。
能让一个皇朝衰亡并扶持另一个皇朝崛起的秘密。
有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可当时已经积蓄了多年力量,掌控了几十万陆家军以及在严氏皇族保护下的陆朝歌已经不是任何人和势力能随便招惹得起的了。
就这样,陆朝歌领导的陆氏一族就一代代传了下来,并且越发壮大。
无论朝代如何更迭,陆氏始终屹立不倒,并且伫立首位。
在陆氏祖训中,每一代的陆家嫡枝嫡系中,都会出现一个能接受陆朝歌传承之人。那个人,将会是陆家最优秀之人,也将会带领陆家走向巅峰。
陆氏祖籍金陵,族人聚群而居。占地十分广阔,祖宅周围环绕着各支各脉的族人宅邸。
而在祖宅中,住着由陆朝歌选出的守护者。
守护者代代相传,据说有着智空大师一样的得道之人。能卜会卦,十分神秘。他们能够在每一代传承者出现之前就算出传承者是谁,并且主持传承仪式。
每一代传承者出现后,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被守护者带到祖宅,主持传承仪式,传承由先主陆朝歌传下来的只属于陆氏一族的力量,并且学习由数代祖先留下来的东西。
早在陆宸希刚生下来的时候,远在金陵的守护者就感应到了这一代的传承者出现了。
当时这个发现惊动了祖宅最深处一直不问世事的陆氏老族长。
陆氏老族长已经有一百岁有余,历经两个皇朝,由于年轻时候有过奇遇,因此寿命比普通人要长上许多。智慧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当时陆宸希降生,守护者感应到她是传承者时。老族长着实是惊了一把。
要知道,几乎每一代传承者几乎都会在他即将成人的时候才会出现传承者特有的反应,守护者也才会感应到,然后带回祖宅由守护者帮助他进行成功传承。
可像陆宸希这种刚生下来就与生俱来能够自带传承的情况,是陆氏一族千年以来的第一例。
着实令人震惊。
因此,老族长当初当机立断,与守护者共同决定在陆宸希满五周岁时告诉了当时的老定国公,也是陆宸希的祖父这一事实。
然后再由他们三方商议之下,由守护者推演出在陆宸希十二周岁时带她回祖宅,进行完整的传承并且学习先祖留下来的东西。
老定国公得知孙女刚生下来就自带传承的时候,内心不是不自豪的,自豪之后又是深深的忧虑。
当时陆宸希太小了。
小到只需要别人轻轻一捏就能没命的地步。
所以在得知老族长和守护者的决定时,第一时间就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并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安排无数武功高强的暗卫、死士在陆宸希的周围保护。
在所有陆氏族人心中,陆氏的传承者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是他们所有人必须拥护,保护的存在。
是他们能够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因为,只要传承者活着,陆氏就永远不会衰败。
哪怕只剩下传承者一人,他也一定会让陆氏一族重新恢复荣光。
而陆宸希,就是这一代陆氏一族的传承者。
她,离开了两年,终于从金陵回来了。
晚膳的时候,定国公府各房是要在林太夫人的珍辉堂一起用的。
林太夫人是一个人很有智慧的女人。她对自己的儿子儿媳们都是一样的态度。也并不会要求他们随时随地来立规矩,一起陪着吃饭。
规矩是老定国公爷定下的。
每到逢五逢十的日子各房都必须要到珍辉堂给林太夫人请安,并且陪着一起用晚膳。即使老国公去世,陆氏三兄弟也仍遵循着。
陆宸希回来这天刚好是逢十。
陆宸希和父母、兄长叙过话后,就带着自己的奶嬷嬷以及四个大丫鬟回到她自己的院子,暮词院。
暮词院的院名是由先祖陆朝歌留下来的。
陆朝歌在弥留的时候定下了规矩,以后每一任陆氏族长的嫡长女居住的院子,院名都取为暮词院。
那是陆朝歌自己生前所居住的院子名字。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那并不阻碍每一代陆氏族人都认认真真的履行了下来。
站在暮词院的门口,陆宸希抬头看了看那龙飞凤舞的匾额,她想,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能知道陆朝歌定下这个规矩的原因。
暮词院已经由定国公夫人秦宛筱先派人收拾打扫了一番,而陆宸希回来之后,另外几名没有陪同她去拜见长辈的嬷嬷与丫鬟又先行回到了院子里,重新整理了一番。
午睡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练了几篇大字的陆宸希就带上了凝墨、尺壁两个贴身大丫鬟赶往正院正心院,准备与父亲母亲和兄长一起去珍辉堂。
在一家人赶到珍辉堂的时候,二房和三房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大哥大嫂来得可真巧啊。正正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刚进门,陆宸希还没来得及向祖母请安,就听见了二房二婶张氏那略有点尖锐的声音。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大房一家掐着点到,没有要陪林太夫人的诚心?
陆宸希抬头看了张氏,没说话。
定国公夫妇也一样没有说话,带领着儿子女儿一起上前给林太夫人请安。
林太夫人看见大房一家子,心里高兴,乐呵呵的连连摆手:“快起来,快起来,祖母的昭儿休息好了吧?”
陆宸希笑眯眯的起身,抬脚就走到林太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摇了摇,娇俏的回道:“休息好啦,休息好了,都可以陪着祖母打好几圈叶子牌了。”
定国公夫妻和三个儿子顺势就在左手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看到自己说话却没人搭理,张氏的脸微微有些落了下来。
张氏今天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锈了繁密的花纹,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锻裙,明明三十的人了,打扮得却像刚出嫁的新嫁娘一样光鲜。
只是配着她现在那微显难看的脸色,着实称不上怎么好看。
“二婶今天穿的倒是鲜亮,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吗?”陆宸希主动问了问张氏。
张氏听见这话,脸色一瞬间亮堂了起来,对着陆宸希笑了笑,又转头看着林太夫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可不是,说到这我可得给母亲道喜了。我娘家哥哥前儿刚升了京兆尹,家里面可正高兴着呢。”
林太夫人听见这话,果然高兴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这可是喜事,这可是喜事,你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宴请啊?咱们家可得去道贺道贺。”
张氏的母亲是林太夫人的庶妹,由于生母早逝,在林家时一直养在主母身前,而林太夫人就是当时林家主母的嫡亲女儿。
因此,林太夫人与张氏的母亲关系算得上蛮好的姐妹。张氏的哥哥也就是林太夫人的侄子,他的高升对林太夫人来说也是娘家姐妹过得好的表现。
听话听音,张氏一听就知道林太夫人准备在娘家宴请的那天去凑热闹。这对于张氏,对于张氏的娘家来说,那可是十分涨脸的事情。
对于定国公府陆家在大周的地位,别人可能还不是那么的清楚,张氏作为陆家的儿媳妇,张家作为陆家的姻亲,那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说别的,就说陆宸希。
说起来只是一个公国家的嫡女,可作为陆家的嫡女,那就不一样了。陆宸希刚刚出生的时候,当今圣上永靖帝就主动下旨赐封她为郡主,封号元珍,封地在金陵旁边的允州。
这可扎扎实实的有封地的郡主啊。在大周,只有亲王的嫡长女才会有的待遇。可是整个大周也没有世袭罔替的亲王,所以陆宸希是头一份。
说是京城第一贵女都不为过。大概也就只有永靖帝的皇后,顾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定慧公主和陆宸希相当了。其他的贵女,在陆宸希面前矮的不只是一截。
因此,得知林太夫人要去张家的好消息后,张氏也就顾不得之前掐尖要强想要给大房夫妻找点小不自在的事了,转而热切的和林太夫人讨论起来。
看着这样的张氏,陆宸希偷偷对着父亲、母亲笑了一笑。
对于二婶张氏,陆宸希的感官一直都属于不太好,也没有太不好的阶段。张氏是一个有点小家子气的人,爱掐尖要强,也爱和人争长短,可她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机不深。
很多时候只要掐住她的命脉,就会很快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像刚才那样。
定国公夫妻看见女儿调皮的样子,也是忍不住会心一笑。秦宛筱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珍辉堂门口传来打门小丫头的通报声。
“荣慧长公主来了,奴婢给您请安。”
厅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秦宛筱刚到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林太夫人和张氏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了。
落针可闻。
“在说什么?听着这么高兴?”
人未至,声已到。
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见这个声音,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随着宝相妆花的门帘子被掀开,珍辉堂进来了一个浑身珠翠环绕的女子。
只见她上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身一条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头发高高盘起,梳了一个略显盛气凌人的刀形双翻髻,其上那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正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摆动着。细白的手腕上带着一支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映衬着脖子上那条嵌珠金项链,莫名的让人觉得金光闪闪。
此时,她那稍显妩媚的脸上,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高高的挑起,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不说了?怎么我一进来就停下来了呢?”
正上首的林太夫人端肃了容色,声音带着一丝不悦道:“长公主今天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当今永靖帝的嫡亲胞妹,慧荣长公主齐明珠。
定国公陆政行的平妻。
听出林太夫人声音里的不悦之意,齐明珠的眼中一滞,面上的跋扈之色也缓缓收敛,换上了笑面孔对林太夫人请安:“媳妇给母亲请安。”
林太夫人淡淡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无波:“起来吧。”
看着林太夫人面无表情的脸,齐明珠的眼中恼意一闪而过,却也只能暗暗按下,站起身,走到定国公身边,声音里带着娇嗔的喊道:“国公爷。”
定国公面无表情的看了齐明珠一眼,眼眸深处有淡淡的冷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淡声到:”来了就坐下吧。“
齐明珠顺势就坐在了秦宛筱身边。
陆宸希暗暗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有冷意划过。
慧荣长公主齐明珠,是当今姜太后的嫡亲女儿,永靖帝的胞妹。从一生下来就受尽万千宠爱,因此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这种性子,在永靖帝登上帝位,姜太后荣升太后之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齐明珠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有时候甚至不用她自己开口,就会有无数的人上赶着送来给她。
再加上齐明珠的样貌集合了先帝与姜太后的所有优点,自是美貌动人。她一直自诩大周第一贵女,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因此,在她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定国公府世子的陆政行时,就动了一定要嫁给他的念头。可当她满怀欣喜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自己的母后,要母后成全时,齐明珠遭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拒绝。
姜太后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齐明珠感觉到不可置信,她不相信一直以来最心疼自己的母后会拒绝让自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她哭闹、愤恨,可还是无济于事。
齐明珠想到了自己的皇兄。
她的皇兄是大周之主,是当今圣上,只要他愿意帮助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如愿。
可她却再次遭到拒绝。
这一次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询问永靖帝原因。
永靖帝告诉她,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定国公府陆氏一族,不是他这个所谓的皇帝能够颐指气使的存在。更何况,和定国公世子陆政行从小就有着婚约的,是秦氏一族的秦宛筱。
那是另一个不逊于陆氏的千年大族。
秦氏一族作为大周四大家族排行第二的大族,掌天下文道,族长秦老爷子是当朝次辅,曾经的祁山书院院长秦宛筱的哥哥秦煊,任殿大学士,祁山书院现在院长。
而祁山书院,是天下文人学子眼中的圣地。
祁山书院由千年前秦家祖先所创,天下三分之二的文人都出自祁山书院。
秦家虽然不掌兵权,却是大周唯一一位异姓亲王府,镇南王府的姻亲。
秦家三爷秦渊娶了现任镇南王的嫡亲妹妹,丹阳郡主萧美姝。
这样的一个家族所出的唯一嫡女的未婚夫,又有谁敢去抢。就算齐明珠是皇室公主,更是尊贵的嫡长公主,也不行。
如果是其他的贵族之女,面对秦宛筱这样一个不可能打到的劲敌,或许已经退缩了。
可齐明珠是谁。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退让这一说。
她也根本不会退让。
于是,她在沉寂了几年,在秦宛筱已经嫁给陆政行,生下了三个儿子,而陆政行早以是定国公之后,又做了一件震惊整个京城的事。
在秦家老爷子的五十大寿上,设计失了清白于定国公陆政行。
秦家震怒,陆家也震怒,可当朝长公主已经失了清白于陆政行,他们也只有无奈同意了齐明珠嫁予定国公府。
永靖帝也十分震怒。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转过头一想,永靖帝又冷静了下来。他也十分想知道关于陆家的秘密,陆家的传承。或许齐明珠嫁过去是一个能够知道这些隐秘的机会。
于是,齐明珠就以这样一种不光彩的方式嫁给了陆政行做平妻。
当朝嫡长公主嫁给一个国公做平妻,这是一件十分让皇家脸面无光的事。并且这件事已经引起了陆、秦两家的强烈不满,永靖帝在当时就颁下圣旨:齐明珠嫁予定国公府之后,不能行使任何长公主的特权,并且收回她当初封为长公主时的封地,并且永远以定国公嫡妻秦氏为尊。
也就是说,齐明珠在进入定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媳妇,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当然,私底下姜太后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吃苦,也贴补过不少,并且随时接齐明珠所生的一子一女入宫小住。而陆家因着那两个也是陆家的血脉,对此并不说什么。这次陆宸希回来并没有见到那两姐弟,也是因为之前他们被姜太后接进宫。
但陆家对齐明珠的态度就不那么好了。因着不喜这个自己贴上来的儿媳妇,也对永靖帝的目的心知肚明。林太夫人在齐明珠嫁过来的当天就宣布,让齐明珠没事的时候不用去珍辉堂给她请安,也可不参加每逢五逢十时的全家用膳。
骄傲的齐明珠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又因齐氏皇族底子太薄,没有底蕴,当然不懂得太夫人的举动所隐含的深意,也乐得不用做小伏低,因此基本上很少会出现在珍辉堂。
珍辉堂内伺候的丫鬟端上了茶盏放在齐明珠的手边,齐明珠端起来抿了抿,就放在了一旁的黄花梨木桌上。
”母亲这茶是君山银针吧?我还是喜欢喝雨前龙井。前儿个母后刚赐了些下来,母亲如果喜欢的话我让玲珑给您送一些过来?“
虽然永靖帝下了旨,但齐明珠始终改不了说话时那高高在上的语气。
齐明珠的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脸上都显现不以为然的神色。
陆宸希内心嗤笑,林太夫人是什么人,陆氏一族前任和现任族长的妻子和母亲,什么茶没喝过?只不过是各有喜好罢了。只有齐氏这种丝毫底蕴都没有的类似暴发户的皇族之人,才会一味的追求所谓的最有名,最贵的东西。
果然,林太夫人只是淡淡瞟了一眼齐明珠:”既然你喜欢,我这还好几斤雨前龙井。不过这家里人都不爱喝,就给你送过去吧。“
齐明珠脸上张扬的笑意顿时一僵,顿了顿,略显尴尬的回道:”是这样啊。我那还有些,母亲就不用送了。“说完这话,似乎是怕林太夫人再说什么让她丢面子的话,忙转头看向陆宸希。
”希姐儿这是回来了?可真不凑巧,锦儿和承儿都去宫里了。你不会不高兴你姐姐和弟弟吧?“
陆宸希笑了笑,心里对齐明珠这种无聊的手段表示鄙夷,面上却是一点不显:”怎么会呢?长公主这可是错怪我了。六姐姐和八弟弟能得太后喜欢是好事,也不枉他们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宫里替您敬孝。“
”呵“陆晗陆瑜两兄弟同时发出一声轻笑,惹来了齐明珠的狠狠瞪视。
秦宛筱眼含无奈的看了看两个儿子,面上挂上矜贵的笑意:”长公主别见怪。他们两个皮猴这是不知又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齐明珠看了看陆政行,想让他开口为自己说句话。可陆政行正认真的和二爷陆政堂说着话,连眼风都没扫向她。
齐明珠心里一阵暗恨,却不敢在这珍辉堂里表现丝毫不满。她自己也知道,这陆家的人可没几个人喜欢自己。
这时,三爷陆政钟开口询问陆宸希:”昭儿此次前去祖宅,可有见到老族长?老族长还好吗?“
面对陆三叔,陆宸希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回三叔,有见到族叔祖。他老人家很好,身体也还健朗着呢。他让昭儿告诉家里长辈,说这个月末就会带着族中子弟上京来参加春闱。“
”噢?当真?老族长要亲自前来?“这个消息让林太夫人大吃一惊,定国公以及二爷、三爷夫妇也震惊不已。
陆宸希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忙不迭的安抚几位长辈:”祖母,父亲,你们不用着急。这次叔祖他们上京是和修尧哥哥一起来的,相信修尧哥哥会照顾好叔祖的。“
”修尧回来了?!“
两道蕴含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是秦宛筱和林太夫人。
定国公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笑意,显然对那即将回来之人感到高兴。
陆宸希的眼睛里亮亮的,带着飞扬的神采:”听叔祖说几天前萧叔叔就让人带了口信,说是和修尧哥哥要路过金陵,顺道去拜访一下叔祖,叔祖就决定和他们一道上京。“
林太夫人得到肯定的回答,直高兴的连连点头。
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显得喜上眉梢的样子,齐明珠内心不屑,又扬起了她那似笑非笑的声音:”按理说,这去祖宅祭祖这种事,就算国公爷公事繁忙去不了,那也该是家里的其他小辈去,承儿是太小了,这不是还有世子嘛。再不济还有二弟、三弟家的孩子,怎么就让希姐儿一个姑娘家去了呢?这可不符合规矩。“
秦宛筱一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规矩这种事,有的时候也是应人而异的。长公主不是最清楚吗?再说,之前是老族长差人带信来说是想见见昭儿,顺便也让我们这边回去祭祭祖,这才让昭儿去的。“
这是在说她没规矩!齐明珠面上闪过一丝恼怒,心里恨得不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绝对不可以落下风:”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府里这么多兄弟姐妹,也有好些没回过祖宅,没见过老族长的,怎么说也该带上几位一起回去吧?“
秦宛筱内心不屑,什么好些没回过祖宅,没见过老族长的。不就是她齐明珠生的一儿一女没有去过过么。其他的两房,也就那几个姨娘生的庶出子女没有呢。这是在对府里没有安排过她的儿女回祖宅表达不满呢。
在陆氏这种世家大族中,所有的子孙在出生后回到祖宅,见一见祖宅的长辈,再拜一拜祖宅的先辈,这是一种对他们的认可。
特别是那些能得到祖宅的长辈喜欢和认可的子孙,更是代表了他们的优秀。
齐明珠的儿子和女儿从出生到现在,虽说上了陆家祖谱,却是从来没有去过金陵一次,更是一位祖宅的长辈都没有见过。
这并不是定国公府对于齐明珠所生的陆梓锦和陆承两姐弟这个两个陆家血脉的不承认,只不过是在所有陆氏族人心中,他们这一代的宗妇只有秦宛筱罢了。
齐明珠说是平妻,在他们心中其实只不过是个妾。
妾所生的庶出子女当然不用特意召回祖宅相看了。
齐明珠虽然对很多世家大族的规矩都不懂,但在对自己的儿子女儿回祖宅一事上是特别坚持的。她知道陆家祖宅的重要性,更别说当初她出嫁时姜太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在生下子女后征得陆家同意带回祖宅去看看。
”老族长既然说了是要昭儿回去看看,那就说明只要她一个人。“
秦宛筱还没开口,一直都没有理睬过齐明珠的陆政行说话了。只不过语气中淡淡的冷意并没有让齐明珠听出来。
见是陆政行,齐明珠的脸上立刻带上了柔美的笑意,语气轻柔:”那国公爷什么时候也带锦儿和承儿回去看看?“
陆政行似笑非笑的看了齐明珠一眼,语气里的嘲意在场所有人都听了出来:”到了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带他们回去。“
陆政行语气里的嘲意实在太过明显,齐明珠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下来。
屋子里正安静的时候,林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芍药来禀,可以用晚膳了。
一行全部起身转向大厅。
陆氏一族传承千年,规矩繁多,用膳这一点上也一点也不含糊。
陆家并不是像普通的一般家族一样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而是每人面前摆上一张案几,分主次地位坐而分食。
这种时候,陆政行和秦宛筱陆家家主及宗妇之位就显示出应有的地位来了。
连林太夫人都坐在大厅正位右边稍下的一张案几后,居正首的位置则有他们两夫妇而坐。
二房陆政堂和张氏夫妇坐在林老夫人紧挨着的下首位置,三房陆政钟和李氏夫妇则坐在二房紧挨着的下首案几后。在二房、三房座位之后分别摆着两张和一张案几,分别坐着二房的两儿一女,二少爷陆敏和五少爷陆显,大小姐陆汶可三房的六少爷陆允,二小姐陆可滢。
林太夫人对面的左边首位上,坐着大房世子陆止和陆宸希。
按理来说,陆宸希是这一代陆家接受传承之人,地位无比重要,应该单独坐于此位。但毕竟陆家有齐明珠在,还有二房、三房主母以及子女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定国公夫妇安排她与自己的哥哥陆止,定国公府的世子坐在一起,既不突兀,又显得理所当然。
齐明珠则坐在他们的下首。在她的下面,则是大房的另外两个嫡子,三少爷陆晗、四少爷陆瑜。如果齐明珠所生的六小姐陆梓锦和八少爷陆承在的话,则是坐在他们下首。
大房没有庶出子女,二房、三房的庶出子女则安排在更下首的席位上。
对于自己的位置,齐明珠当然是十分不满的,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看着秦宛筱和陆政行并肩坐在正中首位,齐明珠恨的嘴唇都快咬出了血。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也是陆政行的妻子,但却偏偏只能坐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下首!
“这席位是谁安排的,也太没规矩了吧!”
心里想起,齐明珠嘴里就毫不客气的说了出来。
秦宛筱看向齐明珠。她心里对于齐明珠的身份是不屑的。齐明珠虽是公主,可也不过是个掌权不过三代的区区百年皇族之女罢了。可再怎么说,也是大周尊贵的嫡长公主,居然看上了别人的夫婿,还自甘下贱的为平妻。
说是平妻,可真正的世家大族眼中,齐明珠只不过是一个妾罢了。不过是为了齐氏皇族的面上好看,才称作是平妻。想必就算是永靖帝心里也很清楚。
秦宛筱挑了挑眉,眼里平静无波:“怎么个没规矩法?”
“哼,”看见说话的是秦宛筱,齐明珠语气更加恼怒,“好歹我也算是世子和希姐儿的母亲,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坐在我的上首!这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吗?”
听见齐明珠嘴里的母亲两字,陆宸希和陆止的眼神暗了暗。
秦宛筱好笑的看了齐明珠一眼,仿佛她说的是什么笑话,根本就没有回答她。
就连二房的张氏和三房的李氏都惊异的看了齐明珠一眼。
看见她们的反应,齐明珠越发恼羞成怒,“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哎哟我的长公主,你这话可别拿出去说,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成了笑话了。”张氏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要说在这府里,张氏对于定国公夫人秦宛筱是嫉妒,嫉妒她秦家嫡女的身份,嫉妒她可以做定国公夫人那对齐明珠,那就真是明明白白的厌恶了。
在她心中,齐明珠那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抢别人夫婿的不要脸的女人!
明明皇上都已经下旨了,齐明珠在定国公府里什么都不是了。偏偏她自己还像不知道似的,每天端着一副长公主的姿态,话里话外都看不起张氏和李氏,还以他们的大嫂自居。
凭她也配!张氏恨恨的想着。
张氏开了口,正准备说话的林太夫人也就没说话,和定国公夫妻一样,端起长条案几上的白瓷茶盏慢慢品了起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齐明珠定定的盯着张氏,双眼里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张氏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拿过手中的丝帕拂了拂:“什么意思长公主,你不会不知道吧。真正的世家大族里是永远只会有一位嫡妻,也是家族里的宗妇。止儿和昭儿一个作为府里的世子,一个作为他们大房的嫡长女,你怎么能称为是他们的母亲呢?”张氏端过茶盏抿了抿,“他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妻生的子女。”
话音一落,齐明珠的眼中闪过一阵难堪,脸色也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她知道,这府里的人没几个真的喜欢自己,可是让自己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敢真的就这么当自己不是一回事!
她可是大周朝的嫡长公主!
齐明珠怨恨的看了一眼秦宛筱,都是她!如果不是她,自己才会是陆政行的嫡妻,自己才会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又怎么会遭到张氏的嘲讽与鄙夷。等着吧,秦宛筱,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齐明珠怨恨的眼神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陆止和陆宸希眼底均冷了冷。
定国公和林太夫人皱了皱眉,对齐明珠的提防又加深了些。
秦宛筱则是根本没有看在眼里。齐明珠再怨恨自己又能如何,就算她是大周的长公主,也一样没有被秦宛筱看在眼里。这是她身为世家大族贵女的骄傲,更是她作为秦氏一族唯一嫡女的底气!
看见齐明珠吃瘪,张氏只有高兴的份。
虽然一开始在刚嫁进来时,她也对这样的座位有所不满。可是在看到林太夫人都心甘情愿的坐在陆政行和秦宛筱之下,又经过林太夫人这位姨母的耐心调教,了解了一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的规矩后,张氏的不满就渐渐淡了下来。
她是喜欢掐尖要强,也喜欢偶尔找找大房夫妻的不自在。可那都是在底线之类,满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真要让她做什么,张氏是不敢的。
连张氏都是这样,更不用说李氏了。
李氏虽是陆家三房的主母,却出生于普通的书香门第。家中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大官。只是代代书香传家,家里都是读书人,举子、进士也是不少,算得上是清贵。
家世致使了李氏平和内敛的性子,不争不抢,坚守本心。当初林太夫人就是看上了李氏这样好的性子,才聘给了自己儿子做媳妇儿。
齐明珠的挑刺影响了大家用膳的心情,大厅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时,门口响起了门帘被掀起的声音。
只见两列身穿翠绿莎纯群的丫鬟们手里端着实木托盘,绕过门口黄花梨木上绣临江春色镂空大屏风,缓缓走了进来,在每一张案几前躬身站定,双手平举过托盘于头顶。
站在陆宸希身后的大丫鬟尺壁和陆止身后的大丫鬟青灵纷纷上前,从托盘里接过温热的毛巾,双手递给了自己的主子。
两兄妹接过还带着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拭了自己的每根手指,便又递给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放回了仍旧躬身站着,举着托盘的小丫鬟手里。
待每位主子都已经擦拭过后,两列丫鬟弯腰福了福,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紧接着,两列手举托盘,端着菜肴的丫鬟缓缓了走了进来。这些丫鬟一看就是经受过长年累月的精心培训调教的,进门时脚步轻轻,近于无声上菜时手托得稳稳的,一丁点碗碟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齐明珠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显得怔怔的。
齐氏虽为皇族,可皇宫里的丫鬟仆妇相比陆家,差得不是一点两点。虽也请了大族的嬷嬷进宫长时间的精心调教,相比一般贵族家的也不差什么,可比起陆府这些训练有素的就不够看了。
平时并看不出什么来,一到关键时候,差距就显现出来了,高低立见。
待菜上齐了,陆政行环视了一眼所有的人,除了齐明珠之外,每个府里的人都仍保持着最优雅的仪态,他点了点头:“行了,用膳吧。”
齐明珠这才回过神来,由身后丫鬟布菜用膳。
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整个大厅内一片静谧,就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陆宸希由尺壁每道菜都夹了三次,全部尝了一遍之后就放下了筷子,接过凝墨递过的手帕拭了拭嘴。
陆止见妹妹放下了筷子,便也不再用了:“怎么不多吃一点,太少了。”
陆宸希对着陆止眨了眨眼,满脸无奈:“大哥,这种时候就不是能多吃的时候吧。”
看见妹妹调皮的模样,陆止也忍不住宠溺一笑,霎时如春光绽放,玉色无双:“好。那回去的时候记得叫梁嬷嬷做一些小食,再备一盏燕窝用了再睡。”
陆宸希点点头:“大哥,你真是长得太好了。”陆止是定国公府这一代容貌最好的子孙。
陆止无奈:“调皮的丫头。”
在陆政行停下筷子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季嬷嬷见大家都已用完膳,对身边的牡丹点了点头,牡丹会意,出去吩咐人进来收拾碗碟了。
待收拾完了,进来了两列丫鬟端茶给各位主子漱口之后,林太夫人就让大家散了。
出了林太夫人的正院,齐明珠满含期待的看向陆政行,正要开口请他去自己的明珠院,陆政行已对着陆宸希和陆止吩咐道:“止儿和昭儿随我去书房。”
陆止和陆宸希连忙应是,齐明珠的话就这样断在口中,眼睁睁的看着陆政行头也不回的带着两兄妹走了。
陆宸希静静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向外院书房走去,内心一片安宁。
这是自己从一生下来就生活于此的地方,尽管上一世的自己来自于遥远的几千年之后,在那里体会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自由的人生可是,在这里,自己依然感觉到了温暖。
母亲的疼宠,父亲的关爱,兄长的宠溺,还有所有家人的关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自己这个带着上一世记忆穿越成为婴儿而来的人,发自内心的认同了这个家,这些家人。
思绪间,三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口,陆政行的贴身长随管全忙推开了门迎了三位主子进去。
上了茶,三人落座后,管全又带着上茶的小厮微微躬着身悄悄退了出来,并把门轻轻带上,自己在离门口一丈左右的地方站定,牢牢的守着。
陆政行看向正端着茶盏慢慢品着的女儿,内心是无比自豪的。
对于这个与妻子唯一的女儿,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把最大的期望放在她的身上。当时只是希望女儿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
可是没想到,女儿才几个月的时候就给自己带来了惊喜。
尽管并不是很出格,也只是很平常的小事。可是自己还是从小小的女儿的某些举动中清楚的知道,女儿十分聪明。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昭儿,你此次前去祖宅,老族长可有对你说过什么?”说到正事,陆政行正色。
陆宸希和陆止也端肃了容色。
陆宸希拿着白瓷茶盏在手里转了转,似在想怎么开口:“父亲,族叔祖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祖宅的前辈有告诉过我一些话。”
陆政行一震,和儿子对视一眼,心里皆浮上疑惑:“他们说了什么?”
陆宸希顿了顿,“陆家有难。”
震惊。
陆政行和陆止两人现在心中只感到了浓浓的震惊。
在陆氏一族千年的历史中,祖宅从来没有给过这样的提示。而现在,居然这么慎重其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氏传承者,可见此难不小。
“昭儿可能解?”陆政行看向女儿的眼中带着期盼。
陆宸希一笑,眼中尽是自信:“当然能。就是女儿不是传承者,也绝不会让陆家遭受劫难。”
陆政行哈哈大笑。
陆止也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昭儿,他们可有说过,这难是怎么来的?”
听见陆止的询问,陆宸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回答,只是别有意味的看了父亲和大哥一眼。
”你的意思是“
和父兄谈过之后,陆宸希没有多留,径直带着凝墨、尺壁回了暮词院。
想到离开时,父兄那疑惑不解的样子,陆宸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多说,而是真正的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在回来的时候族叔祖告诉自己,让自己回来的时候提醒父兄一声,加强戒心。具体的还要等族叔祖来了京城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
离暮词院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大院门处站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
正是玉砚和秋毫。
陆宸希身为定国公嫡长女,身边有四个贴身一等大丫鬟,分别是玉砚、秋毫、凝墨、尺壁,即笔墨尺砚。玉砚善珠算,平日里陆宸希的钗环首饰和月银私财都是由她打理秋毫善厨艺,负责暮词院小厨房她们两个是由定国公在陆宸希小时候时从军中找的失孤小孩,经过陆家多年的老嬷嬷长期调教后再送到陆宸希身边做贴身大丫鬟。凝墨和尺壁是由祖宅送来的,两人的武功都很不错,凝墨善医,尺壁善毒。
除了笔墨尺砚之外,陆宸希身边还有三个大嬷嬷。俞嬷嬷、周嬷嬷、梁嬷嬷。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
周嬷嬷和梁嬷嬷是一直在陆家多年的老仆了,她们都是由陆氏一族的掌规矩的老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
在陆宸希刚满周岁的时侯就由林太夫人送到了孙女身边。
俞嬷嬷则是秦家送给外孙女的。
远远的看见陆宸希回来了,玉砚和秋毫忙提着灯笼上前。
“郡主回来了,饿了吧。梁嬷嬷已经吩咐奴婢准备了翡翠水晶糕和蜂蜜玫瑰酥,小厨房还炖着碗血燕,就等着您回来吃了。”秋毫的性子较之玉砚要活泼一些。
陆宸希笑了笑,和父兄说了一会儿话,又走了这么一会子路,还真是有点饿了。
进了院子,俞嬷嬷和周嬷嬷已经等在堂屋门口了。
看着那两个站得笔直的身影,陆宸希心里一暖。不管自己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看到几位嬷嬷等待的身影。
走近了,玉砚掀了帘子,一行几人鱼贯而入。
陆宸希先吃了几块翡翠水晶糕和蜂蜜玫瑰酥,待秋毫把熬好的的燕窝端来用了大半碗后,才吩咐几人沐浴。
沐浴完了,待凝墨和尺壁拿雪肤膏轻轻的涂抹完全身后,陆宸希看着正准备退出去的俞嬷嬷:“嬷嬷,明儿个把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召集齐了,我有话要说。”
俞嬷嬷认真记下了,才和几个丫鬟一同退了出去。
卯时三刻,陆宸希醒了过来。
前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到了现在陆宸希也仍在沿用着。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陆宸希就听见了帘子掀起的声音。
玉砚和秋毫打头,后面跟着一串捧着茶盏、铜盆、巾帕、衣物的小丫鬟们。
玉砚轻轻上前掀开烟罗紫滚雪细纱帐帘,看见陆宸希已经醒了,轻笑道:“郡主,您起来啦。”
陆宸希点点头,在玉砚的搀扶下起了身,秋毫连忙递上温热的蜜水,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才接过旁边小丫鬟已经拧好的毛巾给她净面。
屋角鎏金异兽纹铜炉散发着袅袅暖气,温暖了整个卧房,即使清晨的天气仍有点寒凉,屋子里的人也并未觉得冷。
洗漱、穿衣,用过早膳后,陆宸希带着四个大丫鬟和早已在一旁等候的三个大嬷嬷移步到见客的西暖阁。
进了西暖阁,伺候的小丫鬟端上了刚沏好的热茶,随后就转身到门外已经站得笔挺的一群丫鬟仆妇中侍立着。
暖阁的门帘掀着,陆宸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屋外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里暮词院所有的丫鬟婆子站得满满的。依次是六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扫洒的丫鬟婆子数个、小厨房和看门的婆子数个,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站着,心里疑惑不解。
见人都到齐了,陆宸希对着玉砚点了点头。
随即玉砚便拿出暮词院的下人册子一个个的点起了名字。
待册子上的人一个不少后,陆宸希才开口:“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很疑惑,今天是要做什么?我也不卖关子,今天把你们都叫齐了,是要重新给你们立立规矩的。”
声音并不大,甚至听起来轻柔悦耳,可却如轰雷炸响在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陆宸希继续说道:“我离开了两年时间,这其间玉砚她们和几个嬷嬷都不在,这刚回来,就发现这院子里的规矩实在不成体统。太松散了,今个儿,就让你们都重新记一记。”
“从今天起,每一个出院子的人都必需要到玉砚那里登记,出门去哪里,做什么,除了有特殊情况回家之外,都必须两两结伴而行。”
“二等丫鬟以下的一律不准出入我的卧房及书房和西暖阁,二等丫鬟要进入书房及西暖阁必须请示一等丫鬟,而卧房也不准出入。“
“凝墨待会儿准备一个册子,以后每一个值夜的婆子都必须在上面签字,不会签字的画押也行,如果有换值的情况,必须在凝墨那里登记换值原因,并且由换值的婆子和原值夜的婆子都签字画押才行。”
“每一次从外院送来的食材接手的婆子都必须在秋毫那里登记签字,领了什么食材,什么时间领的,一一都写清楚,并且在平时无事的时候,除了秋毫指定的人之外,都不准进入小厨房。”
““
陆宸希每说一条,就稍稍停顿一下看看这些丫鬟仆妇的反应,果然发现有好几个面带懊恼、心虚的人,看了一眼俞嬷嬷,发现她把这些人都记下来后,嘴角才不漏痕迹的翘了翘。
一番训诫下来,时间已过了大半,快到用午膳时分了。
陆宸希吩咐院子里的下人们全都散了,准备带着凝墨和尺壁往陆政行夫妇的正心院去同他们一起用膳。
还未及走出西暖阁,就见一个小丫鬟迎着珍辉堂的牡丹走了进来。
牡丹是林太夫人身边四个大丫鬟之首,这个时候来了暮词院必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牡丹进了西暖阁,先是恭敬的对陆宸希福身行礼后,就开口道:“太夫人让奴婢来请郡主去一趟珍辉阁。”
陆宸希点点头,好奇的问道:“是有什么事吗?祖母只叫了我一个人过去?”
牡丹摇了摇头,声音放得低沉了些:“约莫一刻钟前六小姐和八少爷从宫里回来了,带来了不少太后娘娘的赏赐,太夫人让奴婢几个人去各院都知会一声,让各位姑娘们都去珍辉堂。”
话音刚落,陆宸希面上就浮现一抹意味声长的笑意。
这就来了吗?
陆宸希在昨天刚回来时就知道,姜太后一定会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并且也一定会做点什么。
姜太后虽很清楚现在大周的实际情况,但是对于自己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却要低秦宛筱一头,只能做定国公府的平妻这一件点,是十分不满的。虽说不能得罪陆家和秦家,但平时在一些小事上找回来是不会影响大局的。
这不就来了。
昨日陆宸希回京的消息刚传进宫里,姜太后就收到了消息。并且收到了外孙女和外孙的请辞。
姜太后当然不准。硬是把姐弟两留到今天才让回来,并毫不吝啬的赏赐下大堆金银珠宝,就是想让自己的外孙们能在陆宸希这个陆家宝贝的女儿面前显示优越感。
对于姜太后这种不入流的把戏,陆宸希在牡丹将来意告知的时候,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
不过,对于自己两年未见的姐姐和弟弟,陆宸希可是很好奇的。
陆宸希到达珍辉堂的时候,其他各房的姐妹都已经到了。
绕过雕花紫檀绣花开富贵大插屏,就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坐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清一色的少女。大姐陆汶可、二姐陆可滢、三姐陆灵岚、四姐陆怡然、五姐陆箐竹都一一在座。
见此场景,陆宸希笑了笑:“看来是我来晚了。”
正在和大孙女说话的林太夫人听见声音,忙转过头来,故意板着脸:“你还知道来晚了?还不快来和你的姐妹们见礼。”
听见林太夫人这话,坐在右手第一位的陆汶可忙摆手笑道:“哪里就晚了,我们也不过是刚到。宸妹妹快过来坐。”
陆宸希对这位二房的堂姐感官很好,见她开口,忙娇俏的看向她:“那我多谢大姐姐啦。妹妹在这里先给几位姐姐见礼了。”说罢,原地福了一福,走向林太夫人下手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
这时,站在林太夫人身边,穿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的姑娘,转过头来,对着陆宸希莞尔一笑:“七妹妹,好久不见。”
正是陆梓锦。
陆宸希看了过去,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个两年未见的姐姐。
陆政行和齐明珠都是相貌俊美的人。可陆梓锦却只是长得清秀,顶多算得上秀美。与皇宫里的姜太后倒是如出一辙。因此,陆梓锦也最得姜太后喜爱,连宫里的公主也要退一射之地。
两年过去,五官上陆梓锦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随着装饰打扮与从前不同,整个人显得温婉了许多,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温婉大气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看上去的样子。陆宸希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不相信齐明珠的女儿能是什么真正的好人。
陆梓锦同样在打量着自己这位受陆氏一族万千宠爱的嫡妹。
不得不说,越是打量,陆梓锦心里就越是感叹:真不愧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高贵的家世,惊人的美貌,远播的才名,以及围绕在周围无数人的保护和疼爱,让陆宸希这一生的顺利的让人羡慕,甚至,嫉妒。
不过,陆梓锦在心里笑了笑,以后不会了。
“六姐姐,不是说太后娘娘赏赐了很多东西下来吗,快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一道略带讨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量。
陆宸希和陆梓锦同时回头,看向坐在左手第三个位置上的姑娘。是二房庶出的三姑娘,陆灵岚。
陆灵岚生母王姨娘,是二房老爷陆政堂从前的贴身大丫鬟,因此从小的感情,十分得陆政堂的宠爱。因此,陆灵岚也被宠的有些张扬,不知天高地厚。
见说话的是她,陆梓锦眼里划过一抹不屑。
不过一瞬,陆梓锦脸上就扬起温柔的笑容,对着陆灵岚招了招手:“不是什么赏赐,不过是外祖母听说七妹妹回来了,想到家中还有很多姐妹,就让我带些首饰回来,给各位姐妹作私房。三姐姐快过来看看,选你喜欢的。”
言罢,对身旁捧着雕花云纹紫檀木匣的碧如使了个眼色,碧如忙上前把匣子放在了林太夫人旁边的黄花梨镂空玫瑰桌上。
陆梓锦转头,看向陆沉希:“七妹妹也来选一选,里面有外祖母特意给你挑的呢。”语调柔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近之意。
陆宸希眼含莫名的看了陆梓锦一眼,同样语带亲近的道:“这里这么多姐妹在,我又是最小的,还是让姐姐们先挑吧。”说罢看向了陆汶可。
陆汶可连连摆首,“既然六妹妹都说了里面有太后娘娘特意为你挑选的,还是七妹妹你先挑吧。”
看着下面推让不休的孙女们,林太夫人心里欣慰,大手一摆,开口:“既然你们都互相谦让,不如就让祖母来给你们分吧。”
陆宸希抚掌大笑:“这个主意好,就让祖母来。”
陆梓锦深深看了陆宸希一眼,也点头赞同。
余下的姑娘纷纷称是。
见孙女们都赞同,林太夫人抬眼往身边桌子上的雕花云纹紫檀木匣里看了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
林太夫人伸手拿了过来,往底下的孙女看了看,对其中一人招了招手:“可滢,这个就给你了。”
是三夫人嫡出的二姑娘,陆可滢。
陆可滢受宠若惊,没有想到林太夫人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她抬眼看了看,六妹妹陆梓锦和七妹妹陆宸希都眼带鼓励的看着她,大姐陆汶可也眼含笑意的对她点点头,顿时心里就踏实了,忙顺着林太夫人的手走到跟前。
林太夫人拿着手里的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对着二孙女比了比,点了点头递给旁边的季嬷嬷,“去给可滢插上看看吧。”
季嬷嬷笑着应了,接过步摇插在了陆可滢的发髻上。
林太夫人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你们姐儿几个也瞧瞧看,看祖母的眼光还和从前一样不?”
陆宸希最先抬眼看了看陆可滢,不得不说,老夫人的眼光是极好的。
陆可滢模样生得艳丽,可性格却稍显木讷。平日里几个姐妹中也是属于不声不响型的。这支金凤出云金滚玉步摇一插上,一下子就让她的脸庞生动了起来,比起之前显得鲜亮不少。
“祖母的眼光可真好,”陆梓锦笑意盈盈的走到林太夫人身边,双手挽上了林太夫人的臂弯,娇嗔,“待会儿祖母可也要给锦儿选一支漂亮的。”
看着撒娇的六孙女,林太夫人脸上浮上慈爱的笑意。对着陆梓锦虽不如陆宸希那么疼到心坎里,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女,身上流着陆家的血脉,林太夫人心里也是有着真心的疼爱的,“好好好,祖母啊,好好给你挑一挑。”
看着这一幕,陆灵岚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上前在林太夫人身边坐了下来,学着陆梓锦的样子撒娇:“祖母可不能偏心啊。还有孙女呢。”
言罢,挑衅的看了陆宸希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陆宸希心里感到好笑,对陆灵岚这种无聊的挑衅根本一点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见陆宸希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挑衅,陆灵岚心里一阵气闷。
林太夫人拥着两个孙女,视线又投向了装着首饰的匣子上。
这次落在了一根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上。
随即林太夫人对恭敬立在一边的牡丹示意,让她去拿起那根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这个适合汶可,牡丹你去给她簪上。”
在林太夫人心里,虽最疼爱的是七孙女陆宸希,最信重的却是大孙女陆汶可。
陆汶可是一个十分稳重大方,有大家之风的姑娘。
有责任心,孝顺父母,爱护弟妹,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十分有原则的姑娘。
这一点最得太夫人看重。
刚才那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就像是为大孙女量身制作的一样。也只有她,最适合那根簪。
陆汶可簪上了簪子,抬手抚了抚,笑容端庄的对着林太夫人道谢:“多谢祖母。”
接着,林太夫人又为三房庶出的五姑娘陆箐竹选了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三房庶出的四姑娘选了一个赤金盘螭巊珞圈,二房的庶出三姑娘陆灵岚选了支红珊瑚番莲花钗。
除了陆灵岚外,其余的两位姑娘都十分满意自己所得到的首饰。
匣子里,这时只剩下了一支步摇,一支发簪。
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
一支玫瑰晶并蒂莲蔷薇修翅玉鸾步摇簪。
屋子里,也只有两位姑娘没有得到林太夫人亲自选的首饰。
陆宸希和陆梓锦。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两人的身上。
林太夫人仿佛是故意的,又仿佛是无意的,就把她们两人放在了最后。
陆梓锦的心内紧张,面上却一点不显,只用眼睛看了看林太夫人,又似无意的划过匣子里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我是姐姐,祖母就先为七妹妹选吧。”
陆宸希好笑,还未等林太夫人开口,已先说道:“祖母,我喜欢那支簪子。”
林太夫人一顿,看向陆宸希,发现她看向玫瑰晶并蒂莲蔷薇修翅玉鸾步摇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喜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簪子,面上顿时浮现浓浓的欣慰之色,“好孩子,那就把这簪子给你。你插上一定很好看。”
陆宸希对着林太夫人笑笑,自己亲自走到林太夫人跟前,正准备拿过簪子,就见林太夫人已经先她一步伸手拿过了簪子,慈爱的看着她:“昭儿,祖母给你插好吗?”
陆宸希心里一暖,对着林太夫人笑得软软的:“好啊,多谢祖母。”
林太夫人站起身,郑重的给陆宸希插上了这支玫瑰晶并蒂莲蔷薇修翅玉鸾步摇簪。
看到这一幕,陆梓锦那刚还为得到金步摇欣喜的心情瞬间落了下来,脸色变得有点差了。
她想不通,明明是陆宸希自己选择了那支步摇簪,为什么林太夫人还为她亲手插簪,不是应该为得到金步摇的自己插上的吗?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选择了一支步摇,一支簪子这么简单的事,这是代表了她们选择的以后的路。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最宠爱陆宸希,也早已体验过了这种差别待遇的滋味,更是早就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再一次经历这种事,陆梓锦的心里仍是难受的。
原本由林太夫人来选择,陆梓锦并没有不满,因为她也想看看林太夫人会为自己和陆宸希之间做出什么选择。这也是姜太后当初在挑选了这两支头饰时所隐含的暗意,她想看看林太夫人的态度。
姜太后知道,在这定国公府里,身份最高的就是陆宸希和陆梓锦。两个都是定国公之女,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一个是秦氏之女,一个长公主的女儿。这两支头饰除了她们两,别的人根本不会也不敢选。
姜太后也正好透过这次举动,看看定国公对于两个女儿的态度。
林太夫人的态度,很多时候就代表着定国公的态度。
但是陆宸希自己选择了步摇簪,那么,得到金步摇的就是她陆梓锦。
而注定要如凤凰凤翔九天的,也会是她陆梓锦。
想到这,陆梓锦嘴角挂上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陆宸希看着陆梓锦唇边的那抹微笑,眯了眯眼,嘴边也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正的凤凰,可不是靠这些首饰就能看出来的,不是吗。
从林太夫人的珍辉堂出来后,陆梓锦快步走到前面的陆宸希身边。
“七妹妹,你一去金陵就是两年。咱们姐妹们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叙话了,你不邀请我们去你的暮词院吗?”
说道暮词院三个字时,陆梓锦顿了顿。
陆灵岚见陆梓锦开口了,立马符合:“对啊。说起来七妹妹的暮词院可是老祖宗指定的历代陆氏族长的嫡长女的院子,平日里我们也很少进去过,今天不如就都去你的院子如何?”
陆灵岚说到嫡长女三个字时,话语中的别有意味实在太明显,在场的几个姑娘都听了出来。
陆梓锦眼中恼恨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不想一直仔细观察着她的陆宸希看了个正着。
陆灵岚的挑拨实在太过浅显,无奈十分管用。陆梓锦最不愤的就是自己明明是姐姐,自己的母亲齐明珠也是父亲的平妻,自己就是嫡女,那么嫡长女这个称号应该是属于她陆梓锦。
可是整个定国公府,不,应该是整个陆氏一族,所承认的嫡长女却是陆宸希。
陆梓锦直直的盯着陆宸希,大有让她一定要答应下来的架势。
陆宸希想了想。暮词院在自己回来以后已经整顿过了,而且里面并没有什么秘密。就算是让陆梓锦去了也无妨,而且还有这么多姐妹在,邀请她们一聚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笑着同意了:“好啊。几位姐姐都一起去,人多热闹嘛。”
陆宸希刚说完,陆梓锦的脸上立马扬起了一抹温柔喜悦的笑容:“几位姐姐都一起嘛。咱们和七妹妹好好聚聚。”
看着陆梓锦脸上的笑容,陆宸希心里一沉,感到毛骨悚然。这陆梓锦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陆灵岚一直想通过陆梓锦巴结齐明珠这个长公主,因此对陆梓锦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陆梓锦一说,就马上附和着让陆汶可、陆可滢、陆怡然、陆箐竹一起去。
陆汶可是长姐,又看出了陆宸希和陆梓锦之间的暗涌,自觉要调节姐妹之间的关系,想想也就答应了。
其他三个见陆汶可答应了,也都点头同意。
一行人便转向暮词院而去。
沿着大红的抄手游廊前行,穿过月亮门,再经过穿堂,远远的就看见了暮词院的大门。
随着越来越近,陆梓锦抬头看向了院门上的匾额。
那是陆氏一族的老祖宗,陆朝歌亲自题的字。
心中莫名,陆梓锦定定的看了两眼,才跨了进去。
跨入院门,只见各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井然有序的在忙碌着自己手里的事,忙碌却不显慌乱,并没有因为突然而入的几人而受影响。
待见到陆宸希姐妹后,又都整齐恭敬的福身行礼。
调教得宜,可见一斑。
看着这一幕,陆灵岚的眼中浮上嫉恨,语气阴阳怪气的:“七妹妹院子里的人,可调教的真好啊。姐姐我正觉着手边的人使着不得劲,七妹妹不介意分两个给姐姐吧?”
陆宸希淡淡笑了笑,“姐姐身边的荷清、荷叶不是当初祖母拨下来的吗?怎么会不得劲?”
陆灵岚一噎,气恼的跺了跺脚,加快脚步往正堂而去。
待客的正堂里,周嬷嬷和梁嬷嬷已经吩咐小丫鬟子备下了热茶,点心。
陆宸希带着几位姐妹刚坐下,就有小丫鬟端了上来。
陆梓锦随手拿过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眼里闪过一抹喜爱:“不错,这是什么点心?七妹妹从哪里买来的?”
刚刚吃过点心的另外五个姑娘也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陆宸希。也不怪她们,一般情况下作为陆氏一族的贵女,什么山珍海味,美味糕点没有吃过,就连皇宫里的皇帝都不一定说自己吃过的好东西比她们多。
只不过是刚才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此前她们都从未尝过这样美味的东西,才表现得稍微兴奋了一点。
看着这样几双按耐不住好奇的眸子,陆宸希也忍不住失笑:“这是我院子里小厨房的妈妈做的。不是从外面买来的东西。”
“噢?”陆汶可也忍不住好奇了,“是哪里的妈妈,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点心?”
陆宸希端过一旁的明成化斗彩团花鸟茶杯,抿了一口,是她最喜欢的蜂蜜玫瑰花茶,脸上顿时浮现浓浓的笑意:“是母亲给我的妈妈。说是专门给我做点小食之类的,现在秋毫正跟着她学着呢。”
“那七妹妹就有口福了。”五姑娘陆箐竹诚恳的道。
二姑娘陆可滢和四姑娘陆怡然都在一旁用力的点了点头,以示她们的赞同。
“可不是。既然妹妹这里已经有一个会做点心的妈妈了,不如就把秋毫给我吧?我正愁着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会做小食的人呢。“陆灵岚咯咯的笑着,被手掩住的上半边脸上,眼里是浓浓的不怀好意。
陆梓锦也眼含期待的看着陆宸希,开口帮腔:“虽说秋毫是妹妹的贴身大丫鬟,可妹妹身边这么多丫鬟,想必也不差这一个。不如就给了三姐姐吧。”
陆宸希的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很快,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
“按理说三姐姐好不容易开口向妹妹讨要点什么,妹妹我不该拒绝的。可是,秋毫却是祖母给妹妹的人。妹妹虽说是她的主子,可也不好不问过祖母就把她随便送给了别人。”说到这,陆宸希停了停,看向正一脸得意的陆灵岚,“不如三姐姐先去向祖母禀告一声,祖母同意了,妹妹就马上把秋毫送到你的灵犀院?”
陆灵岚脸上的笑一下落了下来。开什么玩笑,让自己去告诉林太夫人,自己看上了陆宸希院子里的贴身大丫鬟,还是林太夫人给的,那不是找骂?
林太夫人怎么会准予有人觊觎陆宸希的东西!
陆梓锦看了陆宸希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虽说在之前有听母亲在抱怨时说过,玉砚和秋毫两个丫鬟是父亲陆政行在陆宸希小时候专门找来给她的丫鬟,可当时这两个丫鬟是经过林太夫人的手送到暮词院的。要说是林太夫人给的人也是没错的,自己就算说出来了,陆宸希也可以说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丫鬟是父亲送得,只知道是祖母给的。
这七妹妹,还真是不简单呐。
送走陆梓锦等几位姐妹,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原俞嬷嬷有来问过,几位姑娘要不要留在暮词院用饭,无奈几人都婉拒了。
虽在陆梓锦和陆灵岚的配合下陆汶可几人跟随着一起来了暮词院,但毕竟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留下用午膳实在不是道理,所以都婉拒了。而陆梓锦大概的从之前的交谈中对自己这个七妹妹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了解,便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兴趣。
陆灵岚虽然还想留下来,好借机观察观察陆宸希的卧房里的各种摆设器物,可大家都要走,陆梓锦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只得无奈离开。
草草用过午膳,陆宸希以小憩的理由将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在卧房。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陆宸希伸出自己白嫩纤长的手掌,默默看了两秒,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盛满清水的玻璃杯。
看着这个玻璃杯以及杯子里的清水,饶是以陆宸希这种有着穿越重生经历的人,都忍不住心中窃喜。
所有人都很好奇陆宸希离开国公府去往金陵的两年里到底干了什么。了解内情的更是暗地里揣测陆宸希所获得的陆家传承到底是什么。
空间。
没错,是空间。一个灵泉空间。
陆家先祖陆朝歌当年落下山崖之后并没有死,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并没有人知道陆朝歌到底是怎么落下山崖而不死,并且拥有的数之不尽的财富,创立了骁勇的陆家军,布局了数年,在一朝回去之后扳倒了乔氏皇族,扶持严氏登上皇位,占领天下的。
陆朝歌不会说,严氏皇族更不会说。
但是世人从严氏皇族得到天下后对陆朝歌依然敬重并且恩宠有加的态度中得知,陆朝歌手里有能让严氏敬畏并且不敢招惹得东西。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当年从山崖之下回来的陆朝歌,并不是真正的陆朝歌。
真正的陆朝歌已经死了。
活着回来的陆朝歌只是一缕异世穿越而来的孤魂。
是从集结了数千年文明的几千年之后的现代穿越而来的魂魄。
并且在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带来了她的随身空间。
一个拥有喝了能洗精伐髓,延年益寿的灵泉,并且能够种植各种珍稀草药,和拥有各种已经失传的古药方的神奇空间。
陆朝歌就是利用自己的随身空间,开药铺,开酒楼,征集士兵,培养暗卫,四处穿插眼线布局,为以后的复仇做准备。
效果当然是喜人的,不过短短数年,陆朝歌就积累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并且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改善士兵的体质,组建了另天下人另眼相看的陆家军。
当年陆朝歌在感觉到自己寿命将尽之时,找到了曾今帮助过并且对其有着救命之恩的鬼谷子当代传人,在他的帮助下为陆家留下了一个传承,每代陆氏的嫡枝中都会出现一个传承了陆朝歌血液力量的子孙,得到灵泉空间。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鬼谷子的传人还告诉陆朝歌,千年之后陆氏一族将会有大难,而陆朝歌想要拯救自己的子孙,只有留下一缕魂魄在自己的居住的暮词院之中,便能引来和她一样从异世来到之女,挽救陆氏于水火。
所以,陆氏才会有了每代陆氏族长的嫡长女都必须把自己居住的院子取名为暮词院,并且一直沿用先祖陆朝歌亲题的匾额这个规矩的存在。
陆宸希,就是这个被引来的灵魂。
陆氏每一代传承了陆朝歌血脉力量的传承者,能够得到只有灵泉空间及其使用方法和用处。至于空间的来历,陆朝歌的秘密等他们一概都不得而知。
唯有陆宸希,在刚刚传成婴儿还在母体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灵泉空间,并且在她去往祖宅成功传承以后,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
当年鬼谷子的传人在帮助了陆朝歌之后,因为损耗了太多修为,也即将不久于人世,在推演并大致知道了千年之后天下的大势后,便令其名下弟子跟随陆朝歌,在她身边守护陆氏,并且帮助陆氏传承,直到千年之后陆氏的福星到来,才能出世,并听令于她。
因此,千年之前盛极一时的鬼谷派突然之间销声匿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隐匿在金陵,陆家的祖宅之中。
原本陆宸希其实并不需要传承就能够使用灵泉空间,可是这之间却出了一点意外。
陆宸希在上一世的时候,曾经因为无意之间打碎了家族世代传下来的玉镯而得到了一个空间。
一个极其厉害的空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军事基地也不为过。
里面不仅有各种现代的军火武器,用之不竭,拿了过几天就会立马补上,还有各种高科技研究。
这让当时身在军事世家的陆宸希欣喜若狂,并且利用它帮助家族站上了国家顶峰。
可惜这个秘密被家族里的叛徒发现并且透漏给了敌对的家族,在对方想抢夺空间不成功后炸死了陆宸希。
而这个空间,也随着陆宸希一起穿越到了大周。
陆宸希身负两个空间,看似是一件极其幸运逆天的事情,可是却由于空间之间的互不相容性,导致两个空间的极其不稳定,在陆沉希十二岁之前都并不能打开。
而当年的鬼谷子传人不愧神算子之名,可能在千年之前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在陆宸希去往金陵祖宅接受传承的时候,这个问题被他的徒孙以先祖留下的方法解决了。
两个空间逐渐稳定了下来,并且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在陆宸希回到陆家的第二天后,终于能够打开空间,动用里面的东西了。
刚刚的玻璃杯和其中的清水就现代的空间之物和灵泉空间里的灵泉水。
陆宸希对于这个新融合的空间的存在感到欣喜激动异常,为之命名为神迹。
她相信这是上天给予自己,给予陆家的奇迹。
她也相信,神迹能够帮助自己,帮助陆家解决掉即将到来的,陆家的大难。
回忆了一番旧事,陆宸希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手中的杯子。
虽然知道玻璃杯里装的是空间里的灵泉水,可在没有亲自尝试过之前,陆宸希也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
希望真的能让自己感到满意吧。陆宸希想。
随即也不犹豫,仰头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灵泉水。
陆宸希静静的躺在紫檀木千工拔步床上,想等等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张紫檀木千工拔步床是定国公夫人秦宛筱在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找了手艺娴熟的工人开始制作的。足足打造了三、四年,在陆宸希满五岁的时候才送到了定国公府。
拔步床做工精美,清雅别致,以紫檀木精工制作,弥足珍贵。四角安立柱,床面两侧和后面装有围栏。床上刻满了一个个成熟的苹果和一群可爱的松鼠,松鼠共有四十四只,寓意事事如意,苹果吉祥,寓意平平安安。
当初这张床送到陆宸希的闺房时,可把齐明珠和陆梓锦母女俩气得够呛。特别是齐明珠,虽恼恨的咬牙切齿,也只能干看着,谁叫这是人秦宛筱为自己女儿做得呢。待要去寻工匠也做一张给陆梓锦,既不容易找到上好的紫檀木,又怕被人嘲笑拾人牙慧,只能恨恨的作罢。
正当陆宸希快昏昏欲睡时,右手的食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陆宸希眉头一皱,定睛看了看,只见食指指尖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这是中毒的症状!
陆宸希心里一沉,没有想到在陆家严密的保护下,以及自己万般的小心谨慎防范下,自己还是中了毒。
此时却也来不及想这么多,陆宸希定了定神,从床边的花梨木架几案上摆放的针线篓里拿出一把小剪子,对着自己的指尖用力一划,就见黑紫色的血哗的流了出来,随之而来是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气味。
毒血稀稀拉拉的流了不少,直到陆宸希的面色开始有些微微发白了,才逐渐恢复成鲜红。
见此,陆宸希松了一口气。随即眼神一冷,张口唤道:“凝墨!”
门外传来尺壁的声音:“郡主,是奴婢。“
“凝墨呢?“陆宸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冷冷的说道,“你先进来,让小丫鬟去把凝墨和俞嬷嬷找来。“
正等待自家小姐吩咐的尺壁心中一凝。虽然陆宸希极力控制,可几乎从小伴随她长大的尺壁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那微不可察的怒火。
不待多想,尺壁忙招过廊下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就推门进入了里间。
刚进门,还不待多说什么,就闻到了空气里散发着一阵难闻的味道。
再看向陆宸希,就只见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和流着鲜血的指尖,以及地上那摊醒目的黑紫色血液。
尺壁一惊,声音里都带上了着急:“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陆宸希已经平息下了心中的怒火,“你先找个杯子把这毒血装起来,看看能不能看出是什么。”
尺壁敏感的注意到陆宸希口中的毒血二字,心里更是一沉。
忙不迭的一边拿过长案几上乘茶水的杯子,把地上的毒血装了进去,一边关切的问道:“郡主您中毒了?”
陆宸希点点头:“嗯。这是刚才我从食指指尖放出来的毒血。”
尺壁内心着急又愤怒,郡主居然在自己和凝墨眼皮子底下中了毒,这简直是她们最大的失职。可手里却不敢怠慢,拿过杯子递到眼前,准备细细分辨一下到底是什么毒药。
刚凑近,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让人有瞬间的眩晕。
尺壁心中骇然,这毒居然有强劲的腐蚀性!
饶是尺壁是祖宅送到陆宸希身边,善毒的能人,可还是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毒药到底是什么。
尺壁心里羞惭,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请郡主恕罪,奴婢暂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或许需要俞嬷嬷出手才行。”
话音还未落,俞嬷嬷和凝墨就先后进入了里间。
俞嬷嬷是陆宸希的母族秦氏一族送来的嬷嬷。
当初秦家送俞嬷嬷过来的时候,只是说俞嬷嬷很是会照顾姑娘家的身体,因此送过来调理照料陆宸希。陆家见是亲家送来的,又是给家族无比重视的女儿,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可没有人知道,俞嬷嬷是个毒道高手。
陆宸希的外祖母秦老夫人段氏,出自辅国公府段家,乃是传承了好几百年的大族。
世人皆知辅国公府段家是将门世家,家族中子弟个个骁勇善战,一门英杰,为保护这片天下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却没人知道,段家还是一个毒道世家。
段家先祖曾是百年前扬名天下的毒医之徒。只不过碍于段家先祖世家子的身份,段家将这个消息秘而不宣,并没有人知道罢了。
因此,段家的子孙不仅要学习家族功夫,还要学习毒术。因先祖曾有规定,如非必要不许使用毒术,更不许用毒术做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段家这个秘密一直都没有暴露出来。
俞嬷嬷是段家的家生子,因着段家不仅要求所有子弟学习毒术,更要求段家值得信任的心腹下人也要学习。而俞嬷嬷正是当年的段老太爷身边第一心腹之人的女儿,又因天赋出众,学得了段家毒术的精髓。
可以说的是,这个世上要比用毒之术的话,超过俞嬷嬷的人不过一手之数。
这也是秦老夫人把俞嬷嬷送到陆家来的原因。
陆宸希的身份太过尊贵,陆家又有一个包含祸心的齐明珠在,有俞嬷嬷坐镇,陆宸希的安危更多了一成保障。
饶是这样,陆宸希还是被人无声无息的下了毒。
尺壁的本事陆宸希是知道的,虽说与俞嬷嬷想比还是差了一些,但是比起大多数都要强上太多。毕竟是祖宅的守护者精心培养的人选,不可能不厉害。
既然连尺壁都看不出是什么毒,那只能说明,此次下毒的人着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或许还和俞嬷嬷不相上下。
俞嬷嬷和凝墨一进门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尺壁。
二人心里皆是一惊。
陆宸希是一个很好的主子,虽身为贵女,应有的傲性和规矩必不可少,可平时对待她们这些下人,尤其是陪伴时间长久的老人,那是很好的,可以说是待之为亲人也不为过。
所以,乍然看到尺壁跪着,两人都以为是尺壁犯了什么让陆宸希忌讳的大错。
凝墨正准备询问事情经过,好视情况为尺壁求情。还未开口,俞嬷嬷的眉头已经皱了皱:“这屋子里有毒。”
凝墨的话顿时顿在口中。随即震惊的转头看向俞嬷嬷。
陆宸希抿了抿唇,刚刚失血的量虽不大,还是让她有些口干舌燥:“尺壁你先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那毒连尺壁都看不出来,那就说明下毒之人比尺壁厉害上不少,手段也很高明,尺壁没能发现是很正常的。
尺壁面带惭愧的看了看陆宸希,随即站起身,拿着刚才收集毒血的杯子递给俞嬷嬷:“嬷嬷快看看吧。郡主中了毒,可是我却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还请嬷嬷快些分辨分辨,好尽快为郡主诊治。”语气又急又快,显然想快些知道到底是何种毒药,好为陆宸希查看身体。
看着尺壁那急得眼眶都微微泛红的样子,陆宸希心里一暖。
听见是陆宸希中毒,俞嬷嬷和凝墨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浮上浓浓的怒色,居然有人胆敢对郡主下次毒手。转而又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俞嬷嬷一手拿过尺壁手中的杯子,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插了进去。待拿出来时,银针呈现淡淡的墨绿色。
“是往生!”俞嬷嬷惊呼。
随即快步跑到陆宸希身边,拿过陆宸希的右手便开始诊脉。
陆宸希疑惑的看向俞嬷嬷,脑子里不停的思量着往生这个名字。
因着俞嬷嬷和尺壁都是在陆宸希三岁的时候来到的身边,陪伴了她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因此,在她们俩时不时的指点教导下,陆宸希对于这世上的大多数毒药都一清二楚,也知道该怎么防范怎么解毒。
在此之前,因着陆宸希的身份也不是没有人对她使用过这些卑鄙手段,可还没等到尺壁和俞嬷嬷出手,陆宸希自己就解决了,因此在得知自己中毒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还好,郡主的身体现在已经没事了。”俞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疑惑的看向陆宸希,“郡主是怎么解的毒?”
陆宸希一顿,现在还不是让俞嬷嬷她们知道空间存在的时候,“是在祖宅时,祠堂的守护者给了我一些药丸。其中有一种让我回来之后就立马吃下。之前因为事情太多忘记了,刚才我突然想起就吃下了。”
俞嬷嬷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可都不是普通人,能给郡主的药也应该是珍稀的奇药。不然怎么能解往生的毒。”
听见陆宸希没事,尺壁和凝墨脸上也不由的带上一抹庆幸。如果郡主出事的话,那自己就算以死谢罪也不足抵。
“嬷嬷,”陆宸希不解,“往生到底是什么?“
“哎,”既然陆宸希没事,俞嬷嬷也能放下心来为她解惑了,“不怪郡主和尺壁丫头都不知道这种毒。就连奴婢都是只在段家一本很久之前的册子里看到过这种毒的记录。而没有真正的遇见过此毒。”
陆宸希的心里震惊。
俞嬷嬷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连俞嬷嬷都没见过的毒,那说明什么。说明这次对自己下毒的人很厉害,非常厉害。
陆宸希顿时生出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那嬷嬷,往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尺壁忍不住开口。
俞嬷嬷的脸上浮上一抹浓浓的忌惮,“具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并没有人知道。但往生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千年之前。最后一个一统四国的皇族,严氏皇族宫中。”
严氏!
陆宸希心里一跳,那不是由先祖陆朝歌扶持而上的皇族吗?
似是看出了陆宸希心里的疑惑,俞嬷嬷接着说了下去:“那是严氏皇族覆灭前的最后一任皇帝在位时发生的事了。具体的是什么情况奴婢并不知晓,只知道是由一个女人把往生带去皇宫中。而也是这个女人,毁了严氏皇族。”
陆宸希点了点头,面色若有所思。
“那,郡主,”尺壁从梳妆台上拿过玉肤膏,轻轻的抹在了陆宸希的食指尖,“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国公爷?”
陆宸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往生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在这个院子里,在我的身边有着牛鬼蛇神这是肯定的!你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做无事状即可,我自己去见父亲。”
三人都谨慎的点了点头。
“虽然郡主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没有受到损害,可毕竟是流了那么些血。还是炖些补血益气的药膳吃着比较好。”俞嬷嬷说完,又转头吩咐凝墨和尺壁,“凝墨你去给郡主换套衣裳,尺壁去把八宝阁上装着的晨曦香拿来点上,这屋里的味道太明显了。”
凝墨和尺壁应下,遂分开各自去忙完成俞嬷嬷的吩咐。俞嬷嬷则亲自去小厨房炖药膳了。
待换了一身衣服,喝了一碗俞嬷嬷端来的补气养血的汤,屋里的味道也被晨曦香薰得差不多了以后,陆宸希带上了俞嬷嬷和玉砚、秋毫往外院陆政行的书房而去。
一般这个时候,陆政行都在书房处理公务,不会外出。
凝墨和尺壁则留在了暮词院,准备把陆宸希的正房和书房等地方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陆政行正在书房里看刚刚由心腹带来的秦老爷子的书信。
今日早朝上永靖帝以国库空虚为由,提出让各臣子想出解决之道,并上书于他。
听到永靖帝宣布这个决定时,陆政行就知道他又在打他们这些世家的注意了。
秦老爷子的信里也就此事发表了一些看法,和自己的正正不谋而合。
想让各大世家出钱去给他扩充国库?呵。
正暗自沉吟着,陆政行突然听到了门口小厮问安的声音。
“郡主您来啦。”
陆宸希笑吟吟的看着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厮,这是大管家陆福的嫡亲侄儿,叫陆程。能被父亲派来看守书房,可见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嗯。父亲在吗?我有事要禀告他。”
陆程还未来得及开口,书房里就传出蕴含着浓浓笑意的声音:“是昭儿吗?快进来吧。”
陆程对着陆宸希憨厚的一笑,忙上前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陆宸希吩咐玉砚、秋毫守在门外,自己则带着俞嬷嬷进去。
看见女儿来书房找自己,陆政行的心情显然很好,儒雅的面庞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直到听说了女儿的来意。
“你说什么!这府里有人对你下毒?“陆政行脸上的笑意攸忽就退了下去,从而换上了冷厉之色。
陆宸希不仅仅是自己与心爱女子唯一的女儿,更是关乎陆氏一族生死存亡的关键人物,可想而知当得知陆宸希被人下了毒并且还成功以后该是多么的愤怒了。
陆宸希点点头,脸上也是一片沉色,“亏得女儿运气好,无意中解了毒。要不然到现在都还发现不了。”
说是无意,但其中深意陆政行自是懂得的。
面上越发沉冷,陆政行把冷冷的眼光投向俞嬷嬷,语气并不怎么好:“俞嬷嬷,这事你怎么说?“
俞嬷嬷自是知道陆政行也多宝贝陆宸希这个女儿,那是放在心尖上的疼爱,因此面对陆政行的怒火,也不辩解,只躬下身为自己请罪:“是奴婢失职,还请国公爷责罚。”
陆宸希见状,忙道:“爹爹,这件事怪不得俞嬷嬷。”
陆政行一顿,把投向俞嬷嬷的视线收了回来,关切的打量了女儿一番,见陆宸希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昭儿你细细和爹爹说说。”
陆宸希这次收拾了心情,略带期翼的问道:“爹爹,您知道往生这种毒吗?“
话音刚落,陆政行脸上的神情瞬时变了。
“你怎么会知道往生?难不成,你所中之毒就是往生?“陆政行略微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看着父亲这样的表现,陆宸希便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陆宸希点点头:”爹爹,我所中之毒就是往生。所以才会连俞嬷嬷都不知道我被人下毒了。“
陆政行心里沉了沉,再次问俞嬷嬷:“你真的确定昭儿所中之毒是往生?“
俞嬷嬷肯定:“回国公爷,奴婢确定。奴婢的身上随身带着一支辩毒的银针,是由段家带出来的。银针在特殊的药物里浸泡过,遇到不同的毒就会有不同的反应。奴婢在段家的载记中有看到过往生会产生什么变化。”
陆政行闭了闭眼,“是了,段家段家是见过往生的。”
再无半点侥幸心理。
陆宸希见此,对俞嬷嬷点了点头,俞嬷嬷会意,转身出了书房。
里间就剩下了父女二人。
“爹爹,往生到底是什么毒?它,有什么秘密吗?”陆宸希斟酌着问出了口。
陆政行看着眼前出落的如花似玉的女儿,想到她也中了往生之毒,心里就不禁一阵后怕,同时浓浓的危机感升了上来。
也不迟疑,立马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往生这种毒,具体是从哪里传出来并没有人知道。但也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它是从一个很神秘的部落中流露出来的。”
陆宸希好奇:“是什么部落?”
陆政行摇摇头:“不知道。部落里的人都很善制毒,而且医术其佳。据说当年的毒医就是出自那个部落。但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
陆宸希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慎重:“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或许有人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陆政行顿了顿,“据说他们有能让人起死回生之术。让很多人都趋之若鹜。”
起死回生之术?
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医术吗?陆宸希不相信。
在上一世,现代科技那么发达,医术技术更是到达了一个又一个高峰的情况下,都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更不用说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了。
但能够有这种说法传出,至少说明那个部落之人的确有很厉害的医术。
陆宸希端过一旁的茶盏,浅浅的喝了一口,“爹爹刚刚听到往生的名字时,表现得很激动。这又是为什么呢?“
陆政行叹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对陆宸希的担心之色:”昭儿,很有可能你被他们的人盯上了。“
陆宸希一愣。
陆政行从书桌后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博古架边,伸手扭动了摆在上面的花瓶,就听见”咔嚓“一声,博古架后的墙壁突然向后移动,缓缓露出了一件密室。
“昭儿,你随我进来。”
陆宸希心里疑惑,脚下却不停,忙跟在父亲后面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不大的房间,里面并肩排着好几张大书架。书架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书信,还有卷册、书籍。
陆宸希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该不会就是陆氏一族除了传承空间之外的又一个秘密吧。
陆政行看到女儿呆呆的样子,倒是洒然失笑,刚刚紧绷的心里瞬时放松了一些。
信步走到第三个书架旁,从第四格上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陆宸希:“这是陆氏先祖陆朝歌留下来的记录,你看一看。”
陆宸希已经回过了神来,疑惑的接过册子,并没有马上翻看,而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有着不解。
看着陆宸希不解的眼神,陆政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如果可以,他当真不希望女儿知道这些。
可是该说的还得说。是为陆氏一族好,更是为她好:“在今天之前,有记载中往生一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千年之前最后一个统一天下的皇族严氏皇族尚在时,一次是更早之前。当时连先祖陆朝歌的祖父都还只是无知小童的时候。“
“可每一次往生的出现,都意味着一个皇朝的覆灭。”
“严氏皇族的最后一朝中,曾经出现过一个非常有名的女子。当朝皇贵妃,夏侯离。她是从哪里出现并无人知,世人只知道她是当时的皇帝哀帝外出是带回来的。”
“一回到宫中,哀帝就下旨封她为瑶妃。当时震惊了整个前朝后宫。所有人都出言反对,可是哀帝确是下定了决心,任何人都不得更改。”
“夏侯离入宫之后很受宠爱,说是冠绝六宫都不为过。当时除了和哀帝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元后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其敌手。”
“入宫不过一年,夏侯离就诞下皇子,哀帝当即封她为皇贵妃。夏侯离有了皇子之后,野心也逐渐变大,想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于是就开始了无止境的陷害元后和暗害其生的太子。”
“元后苦不堪言,可幸好哀帝和她有着深厚的感情,时时护着她,夏侯离才没有得逞。元后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开始反击。”
“她联合了后宫的诸多妃子,已经当时还健在的皇太后,一起陷害夏侯离要杀害太后。哀帝震怒,把夏侯离贬为庶民,打入冷宫。在夏侯离入冷宫后不久,她的皇子就被后宫的妃嫔所害,早早夭折了。”
“夏侯离悲伤欲绝,展开了她的报复。她使计重新获得了哀帝的宠爱,出了冷宫。之后,便对后宫所有妃嫔,包括哀帝和太后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下了往生之毒。”
“往生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不会马上要了人的性命,而是让人的内脏从身体里开始慢慢腐烂,痛不欲生。夏侯离利用往生控制了哀帝,把整个天下搅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于是当时各处都有人骑兵造反,群臣也对哀帝失望,不愿意帮扶与他。最后导致了严氏皇族的灭亡。在皇朝被破的那一天,夏侯离本来是准备逃走的。可是天下恨她的人太多,大家一起把她抓住。最后活活烧死了。”
说道这里,陆政行停了停,眼神复杂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在夏侯离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她仰天大笑,并说她的族人会为她报仇的。往生再次出现的那一天,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最后几个字重重的落在陆宸希的耳边,如惊雷炸响。
天下大乱。
竟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吗?
不对,还是不对,陆宸希看向父亲,问出了心里最深的疑问:“可是爹爹,他们为什么会对我下手呢?”
陆政行神色复杂,话语之中颇为无奈:“我想,应该是为了陆氏的传承而来。当年先祖太过招摇,虽是打下了偌大家业,可也引来了无数人的觊觎。之前不过是能力不够,惹不起我们陆家罢了。”
陆宸希心里一沉,眼里带上了凝重:“所以,他们是知道了这一代的传承是我了?“
陆政行看着女儿眼中那一抹沉重,脸上扯开一抹微笑,神色似是轻松了下来:“不至于。爹爹想,他们也应该只是怀疑。毕竟你突然离家两年去了金陵,虽然我们对外的说法并无漏洞。可怀疑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也只是这其中之一罢了。”
陆宸希心里放松了一些,可还是不敢松懈。
知道了这些从前的隐秘过后,陆宸希感觉更危险了。
有迹可循的历史中,往生一共出现了两次。一次就造成了一个皇朝的灭亡,那么另一次呢。
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吧。不然先祖陆朝歌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记录下来。想来就是为了给后人示警。
陆宸希想,待会儿回到房间就好好看看陆朝歌的笔记。
看到女儿平静下来,陆政行欣慰的点点头。
情绪收放自如,遇事不急不躁,这才是能成大事之人。
陆政行带着陆宸希出了密室。
又在书房坐下了,陆宸希才想起来之前准备对父亲说的话。
想了想,陆宸希开口:“爹爹,我的空间可以用了。”
陆政行喜出望外,“此事当真?“
传承是空间一事陆政行早就在成为族长的时候就已得知,女儿的特殊情况他也了然于胸。
“对。”陆宸希点点头,伸出右手,“之前女儿就是喝下了空间里的灵泉水,才会知道自己中了毒,而那往生之毒,也是灵泉水所解。”
陆政行眼中浮上异色,没想到这灵泉之水如此神奇,连往生这等奇毒都能轻而易举的解掉。
这样想着,陆政行也问出了口:“此中的灵泉之水,可以解百毒吗?“
陆宸希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解很多毒是真的,可是不是所有的毒,女儿也并不知晓。”
说完,立马心神一动,手中立刻多了一个青花瓷盏,小盏中是满满的灵泉水,“爹爹,您也喝。这灵泉水不仅可以解毒,还能洗筋伐髓,改善体质。长期喝了还能延年益寿呢。”
虽然早已知晓传承是一个看不见的空间,可这样见女儿突然变出一个东西来,还是让陆政行吃了一惊。
特别是听见陆宸希所说的灵泉水的功效,更是眼中浮现惊喜。
陆政行虽长相俊美,气质儒雅,可他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将军。现在的几十万陆家军正是由他掌控。
从十三岁开始,陆政行就跟随老国公爷上了战场,一直到陆宸希出生的前两年,大周再无战事,才回到京城常住。
既然要打仗,那么就免不了受伤。
陆政行虽然身为陆家家主,有最好的大夫和药材治疗,可还是留下了一些陈年暗疾。
现在还不明显,可是年龄再大一些,病痛就会随之而来了。
因此,见到这神奇的灵泉水,陆政行怎么会不感到惊喜呢。
在女儿期待的目光中,陆政行接过瓷盏,一饮而尽。
灵泉之水刚一入腹,陆政行就惊喜的发现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升了起来,蔓延至身体各处,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舒适。而那些隐于身体暗处的旧疾,在这一瞬间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陆政行心头一震,抬头惊喜的看着陆宸希。
陆宸希见状,便知灵泉水出现了效果:“爹爹,您感觉怎么样?”
陆政行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连连点头:“刚一喝下就觉得以前旧疾缓解了不少!”
见父亲如此欣喜,陆宸希心里也是开心,知道灵泉水对于父亲的旧疾有帮助,那么接下来很多事都好办了。
略作沉吟,陆宸希郑重了神色,“爹爹,这空间里不仅有灵泉之水,还有不少古方,以及很多很新奇但是对我们帮助很大的东西。女儿在想,要不要用这些来加强一下陆家军?”
陆政行一愣,“噢?还有些什么?”
陆宸希心里默念,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不少现代的枪支弹药,机械武器,想了想,又拿出了几枚丹药和一些现代西药,一一展示给陆政行看。
陆政行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堆东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完全不能想象这么多都是从女儿那小小的身体里变出来的。
过了半响,陆政行才回过神来,然后一股浓浓的好奇之心升起。
他指着面前的一对东西,忙不迭的问:“这些丹药我倒是知道,只是不知有什么作用。那这些呢,这些黑漆漆的东西又是什么?还有这些,这些一小片一小片的白色物什又是什么?”
陆宸希失笑,看着眼前如同懵懂孩童一样不停提问的父亲感到很新奇,一时都忘了先回到他的问题。
说了半天,陆政行发现女儿都没有回答自己,疑惑的转过头,就看见女儿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东西一样。
陆政行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收拾了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换上严肃的表情,“昭儿,爹爹问你话呢?”
陆宸希这才回过神来,心内还暗暗好笑,脸上却以收敛神色,走上前去,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一一解释。
“这个稍短一点的是手枪,它能在五十米近程内自卫和突袭敌人,方便携带,精度好,操作简便,更重要的是,很多时候能够一击毙命。”
“这个长一点的是突击步枪,可以单、连发射击”
“还有这个,是高射机枪”
“这个,是手榴弹”
“”
随着陆宸希一样一样的解说,陆政行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到了后来,已经是无比慎重严肃了,内心更是震撼无比。他完全没有想到,先祖留下的,居然是这么厉害又重要的东西。
试想一下,若是这些东西流落出去,会让世人多么疯狂。
待陆宸希说完,陆政行立马递上一杯热茶,看着她喝下之后,才声音低沉的问道:“昭儿,你的手里有多少这样的武器。”
陆宸希一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骄傲:“很多。爹爹,我有很多。而且,这些是可以补充的消耗品,拿了之后过不了多久神迹里就可以自动补充上了。”
“神迹?”陆政行敏感的注意到女儿所说的这两个字。
“对,”陆宸希点点头,“我给它命名为神迹。它是上天给予我们定国府的奇迹。”
陆政行想了想,忍不住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神迹,神迹!这的确是上天给予我们得奇迹。这名字取得好。”
说完,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宸希,“你刚刚说要用这些来加强陆家军?”
陆宸希点点头。
陆家军相对于大周其他军队来说,的确是骁勇善战,勇猛非常,可是在陆宸希看来,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千年前四国一统的天下了。
大周虽然还暂时压在其他三国之上,但随着皇室对大周各大世家的打压消弱,对外的关注已经不是那么的严密了。其他三国正是利用大周的内乱,在飞快的壮大着。
陆宸希要的,是陆家军绝对的强大。
强大到并不惧怕任何军队,不论是大周内部的,还是来自其他三国的。
这样,才能确保陆氏一族的完整与安全。
“爹爹,女儿之所以在金陵待了两年,想来你也听到族叔族修书说明了。”陆宸希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说到这件事,陆政行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的确。老族长说你是留在金陵整理内务。”
陆宸希随手拿起一边的茶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想要陆氏一族能够继续繁荣一千年,那么就必要陆氏全族从上到下的团结一心。虽然我知道陆氏在对外娶媳上一向很注意,娶的都是品性好的媳妇。可是这也并不能说明她们在进入陆氏族中后,在见识了陆氏的繁华富贵之后,还能保持本心。更何况,还有很多来自于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陆宸希有点渴了,拿过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慢的抿着。
陆政行点点头,“昭儿说的的确是理。不过,”话锋一转,“陆氏一族上上下下有这么多人,要怎么统筹这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陆宸希嘴角翘了翘,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女儿才会在金陵留了两年。”
陆氏一族既是传承千年的大族,那么个分支旁支之人数不胜数,想要把这些人全部都安排统筹好这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是。他们听不听是其次,而陆宸希自己有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才是重点。
既然不能全部安排好,那就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即可。
“女儿让族叔祖派人把金陵祖宅内所有的青壮年,老年,妇女,幼童全部做了一个统计。然后又按照个人品行、本事分别让他们跟随族中有识的长辈学习,有学手艺的,有学学问的,也有学武艺的。而那些品行不好,令人生厌的,则安排去种地。”陆宸希把自己在金陵所做之事一一道来。
“种地?”陆政行疑惑。
陆宸希为父亲解惑:“对。种地。金陵祖宅占地何止上万亩,有很多空余的田地和山林根本就没有用。用来种粮食作物再合适不过。去种地的族人中如果有安分守己的,那么族中会给予一定补助并且安排若是冥顽不灵,那就直接除族。陆氏不需要那些害群之马。而老人和妇女,则视情况安排合适他们做得事。至于幼童,相信爹爹心中有数吧?”说到最后,陆宸希看着父亲调皮的眨了眨眼。
饶是陆政行早就知道女儿聪慧无边,可还是忍不住为女儿的计策拍手叫好。
陆氏一族经过千年的发展,族人早就已经不是当初跟随先祖陆朝歌时的摸样了。更何况,其中有多少是外人安插进来的棋子也不得而知。
作为族长,陆政行其实很早就想下力气整顿族里。可是他又必须留在京城与皇室周旋,而作为世子的陆止,又要统领陆家军,所以这个想法就此耽搁了下来。
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是有了想法并且付诸行动。
面对女儿调皮的样子,陆政行会心一笑:“爹爹会派人去族中教导子弟的。不过,现在是谁在负责他们?”
陆宸希就知道父亲会问:“是三堂叔。”
“哦?”陆政行吃惊,“是老族长的三孙子?”
陆宸希点点头,“对。就是他。爹爹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这位三堂叔可是有大才的人。”
“大才?”陆政行吃惊。印象中老族长的三孙子,名叫陆铭,最是个纨绔子弟,金陵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听女儿说起来,又好像不一样呢。
陆宸希心神一动,手中多了一本册子,随即递过陆政行:“这是三堂叔这些年在金陵收集而来的,而且父亲还不知道吧,三堂叔师从周老先生。”
陆政行接过册子翻了翻,内心震惊,又听到陆宸希说陆铭师从周老先生,更是感到震撼。
册子里记录的是金陵除了陆氏一族的其他家族以及当地官员这些年的生意、姻亲、来往关系,不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而周老先生,是大周的名士。整个大周除了秦老爷子之外的文坛巨臂。陆铭居然师从周老先生,可却从来没有一点消息传来。看来自己这位堂弟,也不简单。
“爹爹这些年精力大多放在与皇室周旋之上,难免疏忽了金陵那边。要知道金陵可是我们得大本营,如果不能保证牢牢把控,那是及其不利的。这次如果不是无意之间让我发现了三堂叔的秘密,我还不知道原来在祖宅那边,陆氏还藏龙卧虎了好些人才。”陆宸希手指点了点册子,对父亲说道。
陆政行把册子收了起来,转过头看向陆宸希:“那昭儿,准备怎么做呢?”
陆宸希把眼光投向地上的一堆东西上,“女儿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有三件事。首先,待大哥晚上回来之后,把此间事宜告知,并由我把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授予大哥,再让大哥交给陆家军。”
陆政行点头,“那找个时间先把这些武器运到军营吧。”
陆宸希摇了摇头,“先不急。在陆家军得到并使用这些东西之前,我要给他们加强一下体魄。”说着弯腰从地上的一堆东西中拿出一个青玉瓶,拔开瓶塞,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这是百毒丹。吃下去之后对于世间普通的迷药、泻药以及毒药都有一定的免疫能力。这个配合着灵泉水给他们洗精伐髓,可以让他们变得更强大。“
陆政行接过百毒丹,细细端详了一番,“虽则陆家军里面的将士们都有着绝对的忠心,可是也不难保证他们在面对着这样的奇宝时能够稳定心性。”
陆政行心中不无担忧,因为陆家祖上就曾出过叛出陆家军的士兵。
陆宸希也是知道陆家祖上出过叛徒,因此很能理解父亲的担心。
“爹爹不用担心,”陆宸希自信的一笑,“这百毒丹虽能让毒发延迟缓解,但却并不能真正的解毒。还是需要大夫的医治才行。而且女儿在其中加了一味药,服下它的人虽然会延迟缓解毒发,但是却又会中另一种毒。这种毒并不会立即致命,却会让人夜夜难眠,最终导致精神崩溃。可以说,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解除百毒丹的毒,除了女儿拿出的解药。”
陆政行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陆宸希从神迹中拿出了几张方子,递给了陆政行:“这是神迹中的古方,几乎全是已经绝迹的方子。其中有的可以制作出绝迹的药,有的可以做药膳。我觉得我们应该开一个药堂和酒楼。酒楼主推药膳,其他的吃食我也可以提供而药堂的话,就用于卖药和给百姓治病。特别是普通老百姓,视情况取决收费或者不收费。酒楼如果生意好的话,那就可以在整个大周都开下去。要堂亦然。”
陆政行点点头,接着说:“不错,酒楼可以为陆家赚取更多的财富。而药堂,不仅能够帮助百姓,还能为陆家积累名声。的确是难得的双赢之法。”
陆宸希接着说出了第三件重要的事:“最后,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就排查一下陆氏一族中有哪些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奸细。并调查我们得敌人到底有哪些,做出相应的应对之法。”
顿了顿,又接着道:“例如这次给我下毒的人。我想此人一定就在府里,而且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我并且不被怀疑。”
陆政行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此人能够悄无声息的给你下毒,那么很有可能就能给府中所有人下毒。所以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尽快将其找出。并且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陆宸希赞同:“一定不能打草惊蛇,要是他们有了防备,或者时又换了人那就糟糕了。不过爹爹也不用担心,我明天就把灵泉水拿出来,给家里的人都喝上一些,只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了。”
陆政行还未回答,陆宸希又从神迹里拿出好几瓶灵泉水,放在陆政行的书桌上,“爹爹,这些是给您的。您身体的隐疾还未完全治愈,这些灵泉水应该够了。只有您的身体康健,才能带领着我们一直保护着整个陆家呀。”
听到陆宸希的话,再看着书桌上的几个瓶子,陆政行心里一暖,感到无比欣慰,看向陆宸希的目光更是柔软得不行:“好孩子。爹爹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你对于我们整个陆家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陆宸希展颜一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温暖:“不,爹爹,您,母亲,大哥,二哥,三哥,祖母,还有二叔一家,三叔一家,以及陆氏的每一个心向族中的族人,都是最重要的。”
陆政行也不和女儿争辩,只是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充满温度的摸了摸陆宸希的脑袋。
“国公爷,是否要传饭了?”门口突然传来陆程的声音。
陆宸希看了看天色,发现已到了晚膳时分。心念一动,刚刚拿出来的所有东西又收进了空间。
陆政行也把灵泉水和陆宸希从金陵带回来的册子放进了密室里,才对着女儿说到:“既然该用膳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正院和你母亲用吧。”
陆宸希点点头,“也叫上大哥,二哥和三哥。”
陆政行失笑,随即打开书房门,对着门口的小厮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叫陆止兄弟几个到正院用晚膳,才和陆宸希带着各自的随身丫鬟小厮往正院而去。
陆政行父女俩到达正心院的时候,秦宛筱正吩咐陪嫁张嬷嬷去外书房叫父女俩过来用晚膳。
秦宛筱做为定国公府主母,整个定国公府的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像陆宸希下午带着人去外院书房找国公爷这事,在陆宸希刚到外书房的时候,秦宛筱就已经知道了。
见到父女两个有说有笑的跨门进来,秦宛筱美丽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动人笑容。陆政行正好抬头,看到时不免一怔。
“张嬷嬷,快叫人打水给国公爷和昭儿梳洗净面。”秦宛筱轻轻瞪了陆政行一眼,“再叫厨房先把炖了一下午的玉兰火腿鸡汤端上来,昭儿最喜欢喝那个。”
张嬷嬷笑容满面的应答着,就准备出门去吩咐。
陆政行见状忙说道:“叫厨房再多加几个菜,待会儿止儿他们三兄弟也要过来。”
秦宛筱一愣,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些,忙不迭的叫住张嬷嬷:“叫厨房多做一道洪字鸡丝黄瓜,一道干连福海参,一道糖醋鱼卷,一道鸡油香菇,一道山珍刺龙芽,再加一道汤,嗯,就龙井竹荪吧。让他们快一点”
张嬷嬷连连点头,脚下不停的就往厨房而去。
有机灵的小丫鬟端了热茶上来,陆政行和陆宸希纷纷洗手净面后分坐在两边黄花梨缠枝大椅上,端了热茶品了起来。
屋子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一股淡淡的温馨气氛萦绕其间。
秦宛筱正准备开口问问父女两个下午在外书房谈了什么用了这老久的时间,就门外响起请安的声音:“奴婢见过世子,三少爷,四少爷。“
接着宝相妆花的门帘子一掀,三兄弟走了进来。
陆宸希抬眼看去,就见自己的三哥、四哥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陆宸希莞尔,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行了,你们几个别在这挤眉弄眼的,止儿快带这两个皮猴去洗洗,马上就开饭了。”秦宛筱没好气的声音响起。
陆止应是,唇边却也忍不住漾起一抹微笑。
待三兄弟洗漱过后,又喝了一盏茶,张嬷嬷就带着厨房的小丫鬟上菜了。
待菜上齐了,陆晗笑嘻嘻的就开口:“还是娘最好,你看这上面都是我们爱吃的菜。”
秦宛筱拿过陆政行的汤盏,给他乘了一碗龙井竹荪汤,“知道就好。你和瑜儿什么时候能像你们大哥那样懂事,娘就算再对你们好一些也没问题。”
陆晗和陆瑜对视一眼,接过张嬷嬷给他们乘的汤喝了起来,不说话了。
“扑哧”陆宸希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止无奈的看了妹妹一眼,夹了一筷福字瓜烧里脊放进她的碗里,“昭儿,食不言寝不语。快吃饭。”
“哦,”陆宸希悻悻,可怜的眼神投向了父亲。
陆政行最是受不了女儿的这种眼神,假意咳嗽了一声,“我们一家人吃饭,不必那么严肃。”
秦宛筱无奈的看了父女两人一眼,又看看同样的无奈的大儿子,和脸上满是笑意的三儿子、四儿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这顿晚膳注定要用得不平静。
正在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吃着时,秦宛筱身边的其中一个一等大丫鬟芸香脸色不大好的走了进来。
见着芸香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宛筱疑惑道:”芸香,怎么了?“
“夫人,惠荣长公主带着六小姐和八少爷过来了。”芸香的声音低低的。
秦宛筱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其他人也都没了笑脸,停下了手中的筷箸,屋子里一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响,秦宛筱脸上又挂上了矜贵的笑容,对芸香吩咐道:“去把他们请进来吧。”
芸香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国公爷,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震住,忙应是退了出去。
陆晗最先忍不住,愤愤的开口:“咱们一家人吃饭,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秦宛筱看了三儿子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口:“怎么说话的,他们也是你的家人。”
陆瑜接口,语气同样气愤:“他们算什么家人。”
秦宛筱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齐明珠母子三人到了。
一进门,齐明珠那张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说姐姐,你今天这件事可办得不地道。既是咱们大房一家人吃饭,怎么就没派人来通知我们一声?”
“齐明珠,这就是你的礼数?”陆政行冷冷得眼神扫了过去。
齐明珠一噎,恼恨不已,正要开口呛回去,突然衣袖被人从后面扯住了。回头一看,是陆梓锦。
陆梓锦对着齐明珠摇了摇头,随即拉着弟弟陆承站了出来,福身见礼道:“女儿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陆政行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陆梓锦把视线投向秦宛筱。
秦宛筱抚了抚鬓角,冷淡道:“起来吧。”
见状,齐明珠内心更是愤恨,狠狠的看秦宛筱一眼,碍于陆政行在没说话。
陆梓锦又带着弟弟向陆止三兄弟见礼。
陆止只是淡淡的叫了他们起来,陆晗和陆瑜则是根本没有回应。
陆梓锦也不觉得尴尬,只笑盈盈的看着秦宛筱:“听丫鬟说父亲和哥哥们还有七妹妹都在母亲这边用晚膳,锦儿想着平时也没时间好好和大家亲近亲近,就让娘亲带着我们不请自来了,母亲不会生气吧?”
陆宸希心中一凛,好个陆梓锦。
话里话外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渴望亲情的小姑娘身上,语气里还带着打扰了大家用膳的歉意,委屈求全做了个十成十。实则是在暗指母亲不把他们当一家人,连大房一家用膳这种事都把她和陆承撇开。
不过可惜了,陆梓锦不知道今天叫大家一起到正院用膳的是父亲。
也是父亲没有想起要叫他们一起来。或者,是父亲故意想不起来的。
果然,陆梓锦话音刚落,陆政行略带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是我叫你哥哥们和妹妹来正院用晚膳的。”
陆梓锦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陆政行。
在陆梓锦心中,父亲虽不是很看重自己和弟弟陆承,可是也是记得他们这两个儿女的。
虽不如对秦宛筱所生的几个儿女那般宠爱,可却也从来没有忽略不管过。
可现在,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爹,您为什么不叫我和姐姐来吃饭?”陆承愤愤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梓锦回过神,心里一紧,暗怪刚才自己走神没有看住弟弟
陆政行冷淡的目光投向了开口说话的陆承。虽然这也是他的儿子,并且是最小的幼子。可说实话,陆政行对陆承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陆承和陆梓锦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
当初虽说圣旨指婚齐明珠为平妻,陆政行接下了旨意,可当时他就已决定好绝对不会让齐明珠生下自己的孩子。
因此新婚之夜过后,陆政行让人准备了避子汤悄悄让齐明珠喝下。谁知齐明珠在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拜见太后,足足在宫里带到第三天午后才回来。
陆政行也没有想到,齐明珠的运气真就这么好。不过一夜,就怀了身孕。十月过后生下了陆梓锦。
若说陆梓锦是陆政行自己不小心没有及时让齐明珠喝下避子汤造成的,那么陆承,则就是完全由齐明珠设计而来的。
对于陆梓锦,因她是个女儿,而且素来乖巧,陆政行还有那么一点慈父之心。那么对于陆承,陆政行虽不说厌恶,但差不多是当做陌生人也是不离了。
这会儿听见陆承那包含愤愤不平的话,陆政行竟是奇异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生下来的儿子?”嘲弄的话语从陆政行的嘴中吐出,他的视线也随着话落看向了齐明珠。
听到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语,齐明珠的脸上一白,甚至慢慢的变得铁青。
这是羞辱。这是陆政行对自己**裸的羞辱!
齐明珠紧紧的用牙齿咬着下唇,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怕她一出声就是歇斯里底的尖叫。
看着齐明珠的样子,陆宸希心里感到十分奇怪。不知道父亲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刚一说完齐明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同样有着疑惑的还有陆梓锦。
他一直知道相比较自己,父亲对弟弟更是冷淡。可明明弟弟是儿子,为什么父亲的态度会是如此呢?好多次想不通下,陆梓锦都去问了齐明珠原因。
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宠溺有加的母亲会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问多了,还会严厉的斥责自己。
所以,刚刚父亲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陆梓锦陷入了沉思,会不会就是父亲不喜欢承哥儿的原因?
看着陷入沉默的一众人,秦宛筱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原本对于齐明珠,自己该是痛恨的。
痛恨她抢了自己的丈夫,痛恨她破坏了自己的家,痛恨她打碎了自己从小就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
可是结果,自己对于她只有不屑。
陆政行用行动表明了他还是从前那个爱护自己,专心致志的好男人,他也没有让自己失望。虽然陆梓锦和陆承的出生让自己感到了难受,可那其实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并且,陆政行其实很自责。
从他这些年对秦宛筱无条件的包容,爱护从他加倍疼爱,关心两人的儿女从他无比的照顾秦家并且相信秦家的人,就可以看出他的自责。
秦宛筱其实早就不怨他了。她也不恨齐明珠了。
她一早就把齐明珠这个人当做不存在了。
可偏偏齐明珠不识趣,总是不时的跳出来表达她的存在感。
“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吃饭吧。刚刚锦姐儿不是说想和哥哥们亲近亲近吗”
最终,还是秦宛筱开口打破沉默。
这一会儿时间,齐明珠已经压下了所有的情绪,陆梓锦也已回过了神。
“那就多谢母亲了。”陆梓锦连忙拉着陆承向秦宛筱行礼,只陆承行得不情不愿的,嘴里也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安排了张嬷嬷带人多加了碗筷,秦宛筱就让齐明珠母子三人坐下。
齐明珠坐在了秦宛筱的旁边,而秦宛筱的另一边才是陆政行。
她倒是想和陆政行一起坐,可张嬷嬷摆碗筷的陆政行特别吩咐了让摆在秦宛筱的旁边,张嬷嬷特别欢快的答应了就利索的摆上了。
陆承被安排在陆止的旁边坐下,在他身后还站着他的奶娘,看那样子是准备着随时给他布菜。
陆梓锦自己要求要坐在陆宸希旁边。
因为是个姑娘,并且平时表现还乖巧,秦宛筱也没有为难她,立马就答应了。
陆宸希心里暗暗腹诽了一番,不过没多说什么。
虽然之前被打扰了用膳的好心情,可毕竟膳桌上都是秦宛筱精心准备的父女兄妹几个爱吃的菜,因此,待齐明珠三人坐下之后,大家还是拿起了筷箸继续用了起来。
“这个玉兰火腿鸡汤炖得挺好的,”陆梓锦默默的靠得陆宸希更近了一些,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碗汤:“听说这是妹妹最喜欢喝的?”
陆宸希不知道陆梓锦这又是想要套什么近乎,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对啊。我从小就爱喝这道汤。”
陆梓锦脸上漾起真诚的笑容,话语里也充满了欢快:“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两姐妹,姐姐我也爱喝这道汤。”顿了顿,似是遗憾可惜的道,“从前我们姐妹因为各种原因,也没有多加亲近,连对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或许早就发现这些相同的喜好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喝?陆宸希腹诽,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
察觉到陆宸希的敷衍,陆梓锦假装不知,又似是无意的问道:“对了,其实上次我就很好奇,只不过是忘了问。妹妹你此去金陵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整整两年。”
陆宸希心中一凛,果然不只是为了套近乎那么简单。面上不动声色,只故作苦恼的样子:“还不是族叔祖。刚去金陵的时候我就因舟车劳顿而大病了一场。族叔祖见了觉得我身子太弱,不像样子,就留我在祖宅调养。足足两年这才大好了。”
陆梓锦不信,“整整两年都在调养?”
陆宸希点头:“可不是。那些苦药汁子喝得我都快吐了。这个,不仅要喝药,还要我多读读书,说是读书明智呢。”
“原来是这样。”陆梓锦搅了搅手中的汤匙,“那祖宅”
“哐当”陆梓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碗碟破碎声打断。
随即,稚嫩的喝骂声响了起来:“死奴才,我都说了我不要吃这个!你难道想找打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陆承正对着自己的奶娘喝骂着,手还不停挥动着,似是想要打她。
陆宸希转头看向陆政行,果然,父亲的面色已经十分不好了。
“你这个死奴才”
“住口!”陆政行大喝一声,攸的站起身指着陆承,骂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性子如此暴虐。我们陆氏子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随即向着门外喊到:“来人,把八少爷给我带到祠堂罚跪!”
“国公爷!”齐明珠尖叫,“承儿还那么小,怎么经受得住在那么阴冷的地方罚跪!”
陆政行闻言面色更加难看,指着齐明珠就骂道:“如果不是你,他那么小,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好好的孩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齐明珠身体一晃,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指责。
陆梓锦忙上前扶住齐明珠,用手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抬头看向陆政行,眼里满满的都是恳求:“父亲,罚弟弟禁足或是怎样都可以,请您不要让他去跪祠堂。他的身子弱,受不住的”
话到最后似带上了哽咽之声。
陆宸希看着陆梓锦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冷冷的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爹爹,八弟还小。”
听见女儿的声音传来,陆政行顿了顿,满腔的怒火也熄灭了不少。
转而吩咐门口的婆子:“把八少爷带下去,禁足在院子里一月。一月过后立刻搬到前院来。”
陆政行实在是忍了齐明珠太久了。
嚣张跋扈,不知礼数。
陆政行怎么也没有想通,齐氏皇族再没有底蕴,也有百年的时间了,怎么会教导出如此不知所谓的公主。
现在,连带着把陆承这个虽不得自己喜爱,可好歹也是陆家血脉的陆氏子也教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愤怒。
见着已有粗使的婆子准备进来带着陆承去禁足,而陆承不肯,只又哭又闹的踢打不休,齐明珠内心一阵惶恐,陆政行的意思是要把儿子和自己分隔开来?!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齐明珠攸的推开还紧靠着她的陆梓锦,齐明珠一把把儿子搂进了怀里,厉声喝道:“谁敢!”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全部看向了齐明珠。
齐明珠眉梢高高的扬起,眼里有着愤怒、凌厉,更是不屑:“我乃当朝慧荣长公主,当今圣上亲妹,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的儿子!”
陆宸希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偷笑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适才陆宸希之所有会出声阻止陆政行,不过是因为陆承年幼,受不住祠堂的阴冷,若是强行罚跪,万一有个什么不好或是病痛,正是给了齐明珠,甚至是皇室把柄。
陆氏这么些年来虽不是谨小慎微,但也是严律己身,就是防着皇室会找借口发难。若是陆承因为陆政行的惩罚而有个什么,那不是现成的把柄。
可是被齐明珠这么一说,陆宸希想,大概以后陆政行都不会再管陆承的事了吧。
原本陆政行还会看在陆承是自己的儿子份上略微管管,可这以后,大概就真的不管不问,完全放弃他了。
可笑永靖帝还希望着齐明珠的儿子最好能够接手陆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这么蠢,不知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着齐明珠那嚣张的样子,陆政行重重的一拂衣袖,脸上的神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转头对门口的婆子吩咐:“都下去吧。”
粗使婆子们整齐的点点头,无声的行了礼之后就静悄悄的下去了。
陆政行又转过头,毫无波澜的声音对着齐明珠响起:“既是这样,那就随你。现在带着他们回去吧。”
齐明珠冷哼了一声,蔑视的睨了一眼秦宛筱和陆宸希等人,拉着陆承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唯有陆梓锦觉得不对劲,略略拖延了一会儿,见母亲和弟弟已出了大门,才对着陆政行福身行礼,语气柔柔的说道:“父亲,娘亲她只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反应过激,请您”
话未说完就被陆政行挥手打断,“行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下去吧。”
陆梓锦还想再说什么,只陆政行已转过了身子不再看他。
陆梓锦无奈,只得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了。
见他们都走了,秦宛筱看了一眼因为之前陆承的哭闹和齐明珠的阻拦,导致的一片狼藉的大厅,心里腻味,却强行压下,吩咐张嬷嬷带人赶紧收拾了。
陆政行走到秦宛筱身边,握住她的手,抱歉的看着她:“对不起。”
秦宛筱回手握住他,“这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陆政行仍是自责不已,“若不是我接下了旨意”秦宛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孩子们还在这里呢。”
陆政行一怔,抬眼看去,只见陆宸希和陆晗、陆瑜三兄妹正双眼两晶晶的看着自己,唯有大儿子陆止背过身子站到了门边。
陆政行脸一黑,挥手赶人:“还不赶快回去,留在这里等着吃宵夜吗?”
陆宸希嘿嘿一笑,俏皮的道:“也不是不可以呀。”
陆政行脸更黑了,可面对的是最宠爱的女儿,只得无奈。
还是陆止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抓过弟弟和妹妹们,带着他们一起行了礼,向夫妻俩告退:“儿子就先带着他们回去了。父亲、母亲切莫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早些歇息。”
秦宛筱点点,嘱咐道:“去吧。回去若是饿了,就叫小厨房给你们做些吃的。不要忍着。”
因着几个儿女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秦宛筱在他们每个人的院子里都准备了小厨房。
陆政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陆止:“明天一早你去书房见我。”
兄妹几个皆是应下,随后告退。
齐明珠带着陆承回到了院子,心里的怒火还未散去,只觉得要把自己点燃了,挥手就把屋子的茶盏花瓶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见状,姜太后给齐明珠的陪嫁嬷嬷孙嬷嬷忙上前扶过齐明珠,让她在一旁坐下,嘴里劝道:“长公主息怒。可不要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齐明珠紧紧的抓住孙嬷嬷的手,气力大得都快掐进肉里:“嬷嬷,他们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他们是我的仇人!”
陆承小小的人,也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说道:“对!凭什么要我去罚跪!我要进宫去找外祖母,让外祖母把他们统统收拾一顿!”
孙嬷嬷见陆承还在起哄,心里更是着急,忙招呼过陆承的奶娘,让她把陆承抱回他的院子。
陆承的奶娘游氏,正是之前在正心院被陆承又打又骂的那个。
此时进了屋子,脸上还犹有泪痕,惶惶的对着孙嬷嬷应了声,就小心翼翼的去哄陆承了。
陆承虽说生气是爱对游氏发脾气,可还是很喜欢她的。
此时见她来哄自己,不过一会儿就眉开眼笑的和游氏回院子去了。
这时,陆梓锦才从正心院回来。
齐明珠见状,不由又是一阵火气,斥责道:“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陆梓锦看了眼那一地的瓷器碎片,知道母亲又发脾气了,也没多解释什么,只走上前去,蹲在齐明珠身边,把头靠在了齐明珠腿上,嘴里轻柔的哄到:“娘亲,气大伤身。”
见到女儿的举动,齐明珠那高涨的怒火不知怎的一下就熄灭了。于是伸出手缓缓的摸了摸陆梓锦的头发,难过的对女儿倾诉:“锦儿,你说,你的父亲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也是他的妻子啊,承儿更是他的幼子。你说说,他到底是把我们放在什么位置!”
陆梓锦抬头看着齐明珠。
相比较秦宛筱,齐明珠的长相就不算出色了。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管家理事她没有一件是拿手的,连脾气都是那么的不好。
如果是自己,也会只喜欢秦宛筱吧。虽然身上有着一股难言的傲气,可却有着为之匹敌的身份,才情。陆梓锦想着,为什么自己不是秦宛筱的女儿呢。
当然,这种想法只在陆梓锦脑中一闪而逝。
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或许会满心满眼里的羡慕,甚至嫉妒陆宸希,羡慕她能做秦宛筱的女儿,羡慕她从生下来就拥有了无数别人或许花费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嫉妒她能独得父亲的宠爱,嫉妒她能有那么好的姻缘,嫉妒她的好命。
可现在不会了。
重生回来的自己,会把这一切通通的抢过来。
陆宸希再也不能拥有了。想到这,陆梓锦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没错,陆梓锦是重生归来的。
上一世的陆梓锦下场十分凄惨。
因为从小就嫉妒陆宸希,又因不愤陆宸希明明比自己小,却是作为大房的嫡长女,陆梓锦从小就开始针对陆宸希。
先是抢陆宸希的东西等小打小闹,陆宸希不屑于陆梓锦计较,几乎都让陆梓锦得以成功。
然后是抢父亲陆政行的宠爱。陆梓锦一直拼命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认才情十分出众。多次在参加京城贵夫人举办的各种宴会时获得美名,可即使是这样,父亲,包括整个陆氏一族的人也还是最看重陆宸希。每当陆梓锦和陆宸希有了矛盾时,受到惩罚的永远是陆梓锦。
最后陆梓锦又想抢嫡长女的身份和这个身份所代表的背后的一切资源,以及抢陆宸希的未婚夫。
陆梓锦让人京城各大街小巷传播陆氏一族不分长幼,明明大房的六小姐陆梓锦比七小姐陆宸希要大,可偏偏陆氏一族只认陆宸希为嫡长女。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之际,父亲也的确十分恼怒。开始查找那个幕后之人。可陆梓锦也不是那么笨,她找的人手是通过皇帝舅舅给的人。根本不会让陆氏一族查出到底是谁传播的谣言。
因着陆宸希的未婚夫,镇南王府大少爷萧衍的母亲是秦家旁支嫡女,与陆宸希的母亲是堂姐妹,所以萧衍与陆宸希也算是表兄妹。
陆梓锦在每次陆宸希去往镇南王府赴宴之时都会找借口跟随陆宸希同去。陆宸希也不知是看出了陆梓锦要去的真正原因,还是没看出,每次都同意了。
陆梓锦以为自己凭借着自己在外的美名,出众的才情,只要自己略略勾引,萧衍就一定会喜欢上自己,从而与陆宸希解除婚约。
可谁知,不管自己怎么打扮,怎么展露才学,怎么勾引,萧衍都无动于衷,对自己冷漠相待。
最后在一次陆梓锦设计萧衍,准备失了清白于他但却失败后,萧衍终于发火,冷冷的告诉陆梓锦,不要白费心机了,他萧衍是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她,并且娶她的。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陆政行大发雷霆。决定找一户普通书香之家,其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子将陆梓锦嫁掉。
陆梓锦当然不肯答应。齐明珠也不答应。于是齐明珠带着陆梓锦进宫找到了姜太后。
姜太后下旨将陆梓锦赐婚于户部尚书赵家的赵君浩。赵家也是传承了快千年的豪族,而且当家主母还是定国公府的姑奶奶,陆梓锦的姑姑。
陆梓锦想着赵家的底蕴,又是亲姑姑当婆婆,必定过得不必陆宸希差,还可以利用赵家的权势谋得自己想要的,并且拉陆宸希下马,就答应了。
谁知道嫁到了赵家之后。才知道一切与想象之中的并不相符。赵夫人并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女,她喜欢的同样也是陆宸希。而赵君浩,更是不进自己的房门,一天连个面都看不到。
更不用说掌控赵家的权势。管家之权根本连边都摸不到,赵家有着怎样的势力,赵家有些什么人脉和产业根本不得而知。
陆梓锦试图向母亲齐明珠求救。可那个时候齐明珠自己也深陷陆家之中,陆政行下令将她软禁了起来。
最后无奈,陆梓锦只好找到了赵家的庶出二房。
赵家的庶出二房老爷是当年丫鬟趁赵老爷子醉酒之时爬床才得以出生的,可在二房老爷出生之后赵老爷子发现那个丫鬟是皇室安插进来的眼线,于是赐死了她。对外宣称生子之后大出血而死。
而对儿子二房老爷也就放任自流,让他平安长大,就绝不让他接触到赵家任何一点秘密。
陆梓锦以陆氏一族传承之秘为条件,让二房老爷把自己身陷囹囵的消息想办法传给永靖帝或者顾皇后,说自己知道陆家谁是传承者。
毕竟陆梓锦是陆家之女,待得时间久了,隐隐约约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赵二爷收到陆梓锦传得消息后,当即激动不已。不免有点得意忘形,在面上显了出来。赵老爷子有了疑虑,怀疑儿子背着自己在外做下了什么事,就暗地里调查。
一查就查出了陆梓锦的事。赵老爷子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给陆家去信,并将事情告知了儿媳妇。
赵夫人也暗恨不已。收到陆家回信之后就立马让人端了一碗药,给陆梓锦灌了下去。
药并不是立即要命的,而是会让陆梓锦缠绵病榻,起不了身。陆梓锦身边的丫鬟也全都处理了,换上了赵家的人。
而赵二爷一家,则被赵老爷子派人送回祖宅,由族人看守着。
陆梓锦又想到了她死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陆梓锦照旧在心中诅咒陆氏,诅咒赵家,诅咒镇南王府和萧衍、陆宸希等人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听到了赵家仆人闲谈,说皇帝终是对世家下了手,并且要求镇南王府休弃掉嫁入王府的陆宸希。
陆梓锦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笑声还未停歇,便又听到她们说,镇南王府不肯遵照圣意,永靖帝怀疑镇南王早已和陆氏一族勾连,要消掉镇南王府的爵位时,镇南王府反了。
并且在各大世家的帮助下,镇南王府很快就打到京城,拖下了齐氏皇族,改萧氏一族登基。萧衍被立为太孙,而陆宸希则是太孙妃。
陆梓锦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啊啊大叫,却无人应答,最后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
陆梓锦以为自己就这样死掉了。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却突然回到了十二岁那一年。
那一年正好是陆宸希要去金陵的时候,陆梓锦暗地里留心,发现护送陆宸希去金陵的队伍里混入了很多陆家的暗卫和死士,护送十分小心。
陆梓锦大胆猜测,或许上一世自己的感觉是对的。陆氏的传承人就是陆宸希。
不过,现在自己重生回来了。知道了后世的一切事情,也知道最终坐于皇位的将会是谁。
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一次,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她陆梓锦!
“锦儿,锦儿”齐明珠的声音叫醒了陷入回忆中的陆梓锦,“锦儿,你刚刚在想什么?”
陆梓锦抬头,定定的看着齐明珠,眼里是智珠在握的自信与骄傲,“娘亲,你相信我吗?”
齐明珠疑惑:“相信你什么?”
陆梓锦站起了身,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指着屋子里的物件道:“相信我,最终这陆家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而你的女儿我,将会成为无人能比得贵人!”
齐明珠吃惊。这个样子的女儿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在十二岁之前,陆梓锦一直都像个普通的倔强小姑娘一样,拼了命的学习一切,事事都要和陆宸希争个高下。
齐明珠能理解,因为自己又何尝对秦宛筱服气过呢。
不过是因为先遇到陆政行的是她,让她先得了陆政行的心,自己这个后来者就成了破坏者。
刚刚女儿的那番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那样说。齐明珠都愿意相信女儿,只因为这一刻陆梓锦所表现出的与以往大相廷径的不一样。
齐明珠伸手握过陆梓锦的手,肯定的点点头:“娘亲当然相信你。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秦宛筱那个贱人一个教训!”话到最后语音已变得恶狠狠的。
陆梓锦走到齐明珠身边坐下,“娘亲想怎么做?”
齐明珠伸手理了理鬓角,开口把刚刚因为母女俩说话而悄悄退出去的孙嬷嬷叫了进来,出声询问到:“之前我叫你做的事怎么样?”
孙嬷嬷自是知道齐明珠问的是什么,点点头回道:“奴婢已经找了花园里的小丫鬟问过,大夫人的确每日饭后都要去花园走走,特别去看看园子里的那颗石榴树,据说是世子爷出生那年,国公爷陪大夫人亲手种下的。”
因着明面上定国公有两位妻子,因此府里的人为了区分开两人,便称呼秦宛筱为大夫人,齐明珠仍是长公主。
听见孙嬷嬷的话,齐明珠一笑,起身从八宝阁上拿下一个紫檀木匣,又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对准木匣上的小锁,插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齐明珠大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青玉小瓶,递给了一旁正疑惑不解盯着她看得陆梓锦,“锦儿,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陆梓锦接过青玉小瓶,发现瓶口紧紧的封着,左右端详了一番,还是不得而知,只好老实的回道:“娘亲,锦儿不知。”
听了陆梓锦的回答,齐明珠也不失落,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手指轻轻摸了摸瓶身,语调轻柔:“你不知道是对的。这个东西,娘亲都是嫁了人你外祖母才给我的。”
陆梓锦从齐明珠的神态中看出了不对,听了这话更是诧异:“外祖母?!”
齐明珠又轻轻的笑了两声:“是啊,是你的外祖母。当年她就是靠着这个东西,让我和你舅舅成为了先皇唯一的子嗣。”
陆梓锦震惊。
她听身边的嬷嬷说起过,先帝在世时,并不十分宠爱姜太后,那是的姜太后也不过是后宫之中一个小小的嫔。
先帝是一个十分强势的君主。他用铁血的手段震慑着当时世家,并处理了除了陆家等四个千年豪族之外的其他很多氏族。可以说,先帝时期的皇权是大齐三代以来最为集中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的先帝,却一直子嗣不丰。后宫里面不是没有人怀过孕,可很多不是生下来就夭折了,就是怀孕时就不小心掉了。
最后就只有当时的姜嫔成功生下了一子一女。
先帝顿时大喜过望。加之元后早逝,先帝一直都没有立后,就在姜嫔生下自己唯一的儿子后立了姜嫔为皇后。从此以后姜皇后宠爱有加。
当时宫里现存的老人们,说起姜嫔都是说她运道好,是个有福之人。
陆梓锦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母亲却告诉她,那个在自己眼里不太聪明并且也没有什么手段的外祖母,是个心机这么深沉的女人。
陆梓锦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加上上辈子,自己都没怎么看明白过。
因着昨天晚上得了父亲的吩咐,陆止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外院书房寻父亲。
陆政行也已经早早的等在书房里了。
见到儿子来了,陆政行对陆程使了个眼色,陆程会意,带着上茶的小厮们退了下去,自己站在离书房门口一丈远的地方牢牢的守着。
陆止坐在下首的檀木椅上,看着父亲凝重的表情心中略有不安。
陆政行看见儿子的表情,倒是笑了:“不用紧张,我叫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陆止连忙恭敬的说道:“父亲有事尽管吩咐儿子便是。”
陆政行食指敲了敲书桌的桌沿,略作沉吟方才开口道:“这件事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的。但是因为不确定你妹妹是否能成功获得祖宅传承,为父这才按捺下来不提。你可知,你妹妹获得的传承到底是什么吗?”
陆止摇头,心中也很好奇:“听说这是历代族长和族长所信任之人才能知道的。”
陆政行颔首:“的确是这样。这个传承是由陆家先祖所留下来的,是一个我们都不能想象的东西。空间。”
陆止疑惑:“空间?那是什么?”
“是一种不是实体存在的东西,类似于容器,能够装下很多东西,面积很大,但是只存在于你妹妹的身体里。别人看不到也摸不着。”陆政行顿了顿,“里面装满了能让陆家传承至今的秘密武器。”
陆止被陆政行的话震撼到了。那个传承空间听上去更像是传说中的仙家之物,怎么会存在于妹妹的身体里。好在陆止身为定国公府世子,又是个沉稳内敛之人,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
陆政行看着儿子的面色未变,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昨日午后,你妹妹来了书房找我。给我看了空间之中所存放的东西。你妹妹给空间取了个名字,神迹。”
陆止赞同,可不就是神之奇迹吗?
随即好奇的开口询问:“那神迹里都有些什么?”
陆政行端了茶盏抿了一口,“是一些已经绝迹的古药方和成药,以及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武器。”
陆止拧眉:“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武器?”
“对,”陆政行说着,拿起书桌上的一个紫檀木刻兽纹匣子,打开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枪,“就是这个。”
这个匣子是早上陆宸希叫俞嬷嬷亲手交到陆政行手上的,昨天晚上听到陆政行吩咐陆止今天早上到外书房找他,陆宸希就已猜到了父亲的意图。
陆止站起身,走上前去接过陆政行手中的手枪,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依旧不得法,只好开口询问父亲:“这是什么?”
陆政行也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站到陆止身前,指着手枪道:“这个叫做手枪。可以在五十米的近程范围内杀人于无形,并且不被任何人察觉。并且由于它形体小巧,更方便于携带。”
陆止大喜过望:“竟如此神奇!”手里又不停的把手枪翻来覆去的看着。
陆政行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莫说是你,昨日我看着昭儿拿出了这些武器,并听她讲解了一遍用途,都感觉震惊不已。”
陆止爱不释手的又摸了摸手里的手枪,才将其递给父亲,看到父亲小心翼翼的放进匣子里后,才迫不及待的开口:“那昭儿有说过该怎么使用这手枪吗?”
陆政行摇摇头,又走到书桌后坐定,“不急。这要昭儿亲自教你才行。况且,这种武器昭儿那里还有很多,每种作用都各不相同。”
陆止了解,试探的问出声:“父亲的意思是,把这些武器用于陆家军中?”
陆政行点头,原本儒雅的面庞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是昭儿的意思。从之前昭儿中毒一事上,可以看出现在我们陆氏一族所面临的问题其实不只是皇室。”
陆止还不知道陆宸希中毒一事,听到陆政行的话,瞬时一惊,面上也浮现了狠戾之色:“昭儿中毒了?要不要紧,毒解了吗?是怎么回事?查出是谁干的了吗?”一连串话问得是又快又急。
陆政行摇头,“昭儿没事。她身负神迹,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下毒之人我们却无从得知。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
陆止再次吃惊,父亲竟然不知道是何人给昭儿下了毒!
看到儿子脸上的吃惊之色,陆政行脸色也不太好看:“不仅不知道是谁下的毒,连这毒出自哪里,怎么解,我们都一无所知。”
“怎么会这样!”陆止失色。
“所以,”陆政行用眼神安抚住儿子,声音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坚韧与决心,“我们必须要加强整个陆家军的实力。并且整顿整个陆氏上下。务必要做到上下一心。”
“是。”陆止站起身恭敬的应道,“儿子一定会全力配合父亲!”
“好。”陆政行招手示意儿子上前,“明日你便出城去营里,然后”
父子两人的声音较小,接近耳语,商讨起整顿陆家军之事。
陆宸希在俞嬷嬷给父亲送过东西回来之后,就带着她和凝墨和尺壁去珍辉堂请安。
果然,到了珍辉堂就看见母亲秦宛筱和二婶、三婶已经端坐在那了。齐明珠一般是不会来珍辉堂给太夫人请安的。
看到陆宸希来了,秦宛筱连忙招招手,唤陆宸希站到她的身边。
陆宸希看着母亲一笑,随即转身给张氏和李氏见礼:“昭儿见过二婶、三婶。”
李氏脸上温和的笑了笑,连忙招呼着陆宸希起身:“好孩子,快起来吧。”
张氏也是笑着,不过语气却酸溜溜的:“昭儿可真是个好孩子啊。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大姐姐都还没到呢。”
陆宸希好笑,口里却说道:“二婶可是夸奖我了。一般我都是姐妹里较懒散的,只不过是今个儿早上要给父亲送东西,所以才起来的早些了。”
语毕,又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向秦宛筱。
秦宛筱见女儿过来了,忙拉过女儿的手,摸了摸,是温热的,心里满意,又细细的问道:“可用过早膳了?吃的什么?昨儿夜里睡得好不好?”
陆宸希笑眯眯的点点头,耐心的一个个回答:“昨夜睡得很好。我才换了新的香,点上很是定神,十分入睡。早膳用了百合燕窝粥,金丝翡翠卷和奶馒头,用得很好。”
秦宛筱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语气宠溺:“那就好。今天起来得早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补个觉,不然的话一个早上都会没精神的。”
感受到母亲浓浓的关爱,陆宸希内心软软的,只娇嗔应是:“知道了娘亲。您要不要也换我用得香试试?”
秦宛筱果然来了兴趣:“就是你说那个能定神入睡的香吗?”
陆宸希见母亲有了兴趣,心里欢喜,“对呀。闻起来也清清淡淡的,是娘亲喜欢的那种。”
秦宛筱失笑,点点陆宸希的额头:“你其实就盼着娘亲答应吧?”
陆宸希被揭穿了也不觉窘迫,只把娇俏的摇了摇秦宛筱的胳膊。
看着母女二人这一幕,坐在对面的两人反应不一。
李氏微有羡慕,自己只得一个嫡女,可却是个木讷平庸的,平日也不会和大房的昭姐儿一样和自己撒娇,只谨守着世家礼仪的样子。想到这儿,李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张氏则是心里吃味。自己的女儿陆汶可明明稳重大方,知书达理,又是定国公府的长女,除了身份上比不上大房的两个女儿之外,其他的张氏并不认为陆汶可差了什么。
张氏一直都是以女儿为骄傲的。
可偏偏,女儿却常常指出自己的不是,还说什么是为自己好的规劝。真真是搞得张氏对陆汶可恼也不是,不恼又难受。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一阵姑娘们的说笑声。
张氏抬眼看去,果然头一个进门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陆汶可身后跟着二小姐陆可滢,六小姐陆梓锦,三小姐陆灵岚,四小姐陆怡然,五小姐陆箐竹,姐妹几个依次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陆梓锦看见陆宸希已经在珍辉堂了,正和秦宛筱亲密的说着话,忙上前给秦宛筱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又转过头,娇嗔的对陆宸希道:“妹妹来的可真早,可让我们这些姐姐们汗颜了。”
此时其他几个姑娘都已在陆汶可的带领下给各自的母亲请了安,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
听到陆梓锦的话,全都不约而同的抬眼看了过去。
陆宸希知道陆梓锦刚才说那话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诉其他几个姐妹,自己独自先来请安,一是不团结姐妹二是想表现吗。
这种程度的挑拨,陆宸希想,大概也就只有三姐陆灵岚那个没脑子的才会中计吧。
果然,陆灵岚不负所望的开口了:“可不是。七妹妹来得这么早,可是让我们觉得惭愧呢。”
陆宸希不屑于和陆灵岚争论,只笑了笑并没有出声。
“七妹妹这是”陆灵岚见陆宸希不说话,只当她是心虚,正要再说几句,就见嫡母张氏狠狠的瞪了过来。陆灵岚也只好恨恨的闭了嘴。
厅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陆梓锦心中暗暗笑了笑,似毫无察觉般的坐在位子上慢慢品着茶。
“说起来,锦姐儿似乎都没怎么去给我请过安吧。”秦宛筱伸手抚了抚衣袖,语气淡淡的。
话音一落,陆梓锦的脸一下就白了。
不只陆梓锦,在坐的所有人包括陆宸希在内都诧异的看向秦宛筱和陆梓锦。
秦宛筱有多么骄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平时无论齐明珠怎么在她面前挑衅,她都只是一笑置之,根本不屑于和齐明珠计较。
是的,不屑,每个人都知道秦宛筱心中对齐明珠的不屑,除了齐明珠自己。
这样一个连抢了自己丈夫的女人都不屑计较的当家主母,居然会开口针对一个小辈,这不得不让大家惊讶。
见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陆梓锦心中更是愤恨,却只能忍下去,放下茶盏,恭敬的站起身来对秦宛筱回道:“母亲说的是,是女儿疏忽了。”
话音落下,陆梓锦只觉得一阵难堪。感觉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似乎充满的讽刺和嘲笑。
秦宛筱睨了陆梓锦一眼,语气漫不经心的:“既是知道疏忽了,那就以后把规矩立起来吧。作为陆家的女儿,一言一行皆是外人眼中的标杆,你还有很多不合格的地方。以后我会慢慢指点你的。”
大概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秦宛筱会这样做,陆梓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旁的陆灵岚焦急的看向陆梓锦,正准备开口提醒一下,内室传来了响动。
季嬷嬷扶着林太夫人出来了。
见到厅堂里气氛略微有些压抑,林太夫人微微的瞥了瞥眉,却并未开口说话。
待季嬷嬷扶着林太夫人坐下,牡丹端上了太夫人爱喝的君山银针,林太夫人慢慢的品了一口后,才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陆梓锦,笑着问道“锦姐儿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站着?”
陆梓锦在内室传来响动的时候就已经回过了神,此时见太夫人发问,自是不敢不答的。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母亲。是我看锦儿的规矩欠缺,让她每日过来请安,顺便给她指点指点。”秦宛筱看向林太夫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陆梓锦心里一喜,她正在想着要不着痕迹的让太夫人知道,秦宛筱当真大家的面挑她的刺,又要让太夫人不去注意之前她那些对陆宸希说的,意有所指的话。
毕竟,自己和秦宛筱比起来,当然是自己这个亲孙女更亲了。秦宛筱再怎么好,那也是个外来的媳妇儿,自己的母亲齐明珠再怎么不好,可自己却是老太太有着血缘关系的嫡亲孙女。
林太夫人一定会对挑自己刺的秦宛筱不满的。
没想到,秦宛筱自己就先跳出来了。
林太夫人听了秦宛筱的回答,并未如陆梓锦想的那样,对秦宛筱产生不满,而是眯起眼睛定定的看了陆梓锦一眼,然后又恢复之前若无其事的笑脸,“原来是这样。那锦儿姐可要跟着你母亲好好学。你母亲的规矩仪态,可是这京城众多夫人小姐学习的楷模。”
陆梓锦一愣,甚至抬起头仔细的紧紧的盯了林太夫人一眼。
这不对。不是这样的。林太夫人怎么会这样说呢?
陆梓锦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定国公府举办了一次赏花宴,当时太夫人的娘家江南林氏一族也有人来参加。
来的是林太夫人的嫂子和嫡亲妹妹。
那两个老太太也不知是怎的,老是喜欢挑陆家府里姑娘的刺,除了陆宸希不是个好惹的,估计也是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没有挑陆宸希的刺之外,其他的姑娘几乎都被她们两个说过几句。
特别是自己。
陆梓锦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两个老夫人又一次说自己规矩不到位的时候,被林太夫人听见了,林太夫人勃然大怒,立马就把自己拉到身后护着,并且严辞斥责了那两人。
在那两个老夫人离开后,林太夫人还慈爱的询问陆梓锦有没有受惊,并且关照嬷嬷好好照顾陆梓锦才让人送陆梓锦回院子的。
而且就算是平日里,林太夫人待陆梓锦也颇为亲近,只比陆宸希差一点点。
可是刚刚,林太夫人怎么会……
陆梓锦还在苦苦思循的时候,秦宛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锦姐儿,坐下吧。”
陆梓锦回神,嘴唇开了又合,最终只是强笑着对林太夫人行了一礼“孙女谨遵祖母吩咐。”
林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陆梓锦坐下后,又抬眼看向张氏“昨个儿我收到了你娘家的帖子,说是后日办酒席,到时候我们就一家人都去乐呵乐呵。”
听见这话,张氏的脸上顿时浮上高兴的笑意,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可不是。我娘可是给我下了指令,后日您如果不去,媳妇儿我是进不了家里的大门的。”
林太夫人被张氏这话逗乐了,伸手指着她笑骂道“看你这嘚瑟样儿。我就不去,看到时候你能把我怎么办?”
张氏知道林太夫人这是和自己这个侄女儿亲近,想了想看向对面的秦宛筱“那我也就只有厚着脸皮求上一求大嫂了。我不行,不是还有大嫂吗?”
虽然张氏时常做出一些不大上得台面的事,可毕竟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实际不利于大房的事情,而且她的女儿,大姐儿陆汶可又是个沉静乖巧惹人喜欢的,因此秦宛筱一般也并不会抹了她的面子。
这不,见张氏递了话过来,秦宛筱也不矫情,拉过一边陆宸希的手,笑着说道“弟妹找我可算是找错了人了,这事儿啊,还是要看昭儿的才行。”
张氏一愣,随即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不是,结果最后,我们家最厉害的,还是昭姐儿呢。”
上首的林太夫人被她们逗的乐不可支,连连摆手张氏旁边的李氏也拿着帕子捂着嘴偷笑,其他的姑娘们更是清脆的笑声一阵阵响起,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唯有陆梓锦,虽是脸上在笑着,眼睛里却殊无笑意,只疑惑的不时看一眼林太夫人。
正在气氛正好时,林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丁香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夫人,祖宅的老族长来信了。”
厅堂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林太夫人看向一边的季嬷嬷,季嬷嬷会意,对着门外道“丁香,进来回话。”
话音刚落,宝相妆花的门帘子一掀,进来一个十七、八岁鹅蛋脸的大丫鬟,正是丁香。
只见丁香上前行了礼,双手恭敬的奉上一封还未开封的信“太夫人,这是门房送进来的信。”
季嬷嬷上前接过信又递给了林太夫人,林太夫人并未马上拆开,而且看着丁香问道“这送信的人呢?”
丁香恭敬的道“来人奴婢并未见过,因此只将他留在门房那里吃茶。”
“哦?”林太夫人奇道,“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因着丁香是从小就跟着林太夫人的,一直在林太夫人的院子里干活。因此几乎所有祖宅来过的人,或是她跟随林太夫人回祖宅时所见过的,她都认识,这突然来了一个丁香不认识的,林太夫人难免疑惑。
丁香回想了下,斟酌的说了“来人是男子,三十左右,看样子不像仆人,长相俊美,反而有股风流之气。”
听到这,陆宸希大概知道是谁了。
见林太夫人还在沉眉思索,陆宸希开口道“祖母,昭儿知道是谁。”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的视线全都看向了陆宸希。
林太夫人疑惑的问道“是谁?昭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宸希笑了笑,伸手把落在鬓边的一缕头发挽在了耳后,“是三堂叔。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孙女见过三堂叔,对三堂叔的映象满深刻的。所以适才丁香一说,孙女就知道了。”
林太夫人没说话,眯了眯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半响终于道“是老族长家的三孙子。那个小子啊。”话到最后已带了笑意。
又转过头看向季嬷嬷,“你还记得不?就是小时候给我送过糖葫芦那个孩子。”
季嬷嬷也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是是,奴婢想起来了。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陆铭……”
听到这个名字,陆梓锦心中一跳。她记得上辈子陆铭这个三堂叔,可是后面陆氏一族的脊柱之一。
原本陆铭一直不肯出仕做官,只愿在金陵守着祖宅,是陆宸希说服了陆铭。陆铭出仕之后,一路高升,在最后自己死的时候已经做到内阁次辅的位置。
因着是陆宸希说服陆铭出仕的,因此整个陆氏一族的族人都十分感激陆宸希。而陆铭,也一直都信任并支持陆宸希。
想到这里,陆梓锦眼前一亮。
如果,说服陆铭出仕的是自己呢?
那么收获族人感激的就将会是自己以后获得陆铭支持的也将会是自己……
陆梓锦越想越激动,整个人也突然精神了很多,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门外。
陆宸希一直在观察着陆梓锦,因此陆梓锦突然的变化自是被她看在眼里。
陆宸希不着痕迹的看了两眼陆梓锦,垂下了眼睫。
知道是自家晚辈,林太夫人心中欢喜,忙命丁香去把人请了进来。
秦宛筱等三个媳妇儿虽是女眷,按理应该避嫌。可来的是陆政行三兄弟的嫡亲堂弟,见见自家嫂子也没什么。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丁香就带着陆铭过来了。
进了屋子里,陆铭才发现还有女眷在。脸上神色未变,只恭敬的拱手给林太夫人行礼“侄儿陆铭见过堂婶。”
林太夫人连连摆手,笑容满面的让陆铭起身“快起来快起来,说起来我也是好多年未见过你这孩子了。”
陆铭站直了身子,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果然是一幅风流倜傥的样子。
听到林太夫人的话,陆铭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是有好多年没见堂婶了。堂婶看上去身子骨还很硬朗。”
林太夫人闻言更是高兴,伸手指了指在坐的三个儿媳妇“这是你的三个堂嫂,那是老大家的,那是老二家的,那是老三家的。”
陆铭忙是上前又一一见过。
见过礼,张氏和李氏就是太夫人的授意下退了出去。
陆铭这才落了座。
待芍药上了热茶,陆铭慢慢的喝了一口后,林太夫人又才指着下面的一群孙女介绍“这都是你那三个堂兄的女儿,你的侄女。”
陆铭抬眼看去,就见陆宸希正冲他偷偷使着眼色。不禁失笑。
林太夫人又让孙女们上前来给陆铭行李。
陆汶可便带着妹妹们一一上前见过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三堂叔。
陆铭则是亲切的对每个侄女含笑颔首。让得特意在陆铭面前表现一番的陆梓锦心中懊恼不已。
因着陆宸希是最小,因此也是最后一个给陆铭见礼。
陆铭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摆着大家闺秀样子给自己见礼的侄女,心中只觉得好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这个侄女有多么狡猾聪慧了。
想了想,开口道“昭儿可是一段时间未见三堂叔,就忘记了不成?”
陆宸希一听陆铭开口就知道没好事。她敢肯定,陆铭还在记恨着自己使计让他露出原形之事。
哼,明明是个才华横溢的大家公子,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来迷惑众人。
活该被我拆穿!
陆宸希心里恨恨的想着,面上却扯出一丝笑容,故作无辜的道“怎么会?在祖宅的那两年,昭儿多亏了三堂叔照顾呢。”
陆铭状似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陆宸希的脑袋“昭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陆宸希看着那放在自己头上的大手,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旁的人可不知道陆宸希的无奈,只知道她和祖宅来的堂叔相谈甚欢。
陆梓锦更是在一旁嫉妒不已。
林太夫人满意于亲爱的孙女与祖宅的族人关系良好,可眼下还有正事要说,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对话“好了。汶姐儿带着妹妹先回去吧。”
陆汶可应是,带着妹妹们又向三位长辈行了礼,这才规矩的退了出去。
见孙女们都退下了,林太夫人面上才慢慢严肃起来,挥手遣退屋子里的其他下人,只留下了季嬷嬷和他们待在一起。
陆铭的脸上也恢复了正经之色,一本正经的开口道“祖父让侄儿先行前来,是想告知堂婶,最近金陵很不太平。”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之色。
秦宛筱先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陆铭指了指林太夫人手中还握着的信封,神情有些凝重“自从昭儿离开之后,就有很多来历不明之人夜探祖宅。连金陵地方上的一些官员的妻子女儿,也经常来拜会陆氏。”
林太夫人握着信封的手一紧,本是慈祥的面孔上突然带上了锋利“这么说有人怀疑到昭儿身上了?”
秦宛筱更是心里紧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陆铭。
陆铭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语气也甚是不确定“现在还不得而知。虽然之前这边府里为了掩示昭儿也有派过其他人到祖宅,但是毕竟昭儿在祖宅待的时间最久。或许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同时心里一沉。
若是昭儿被发现……
她们根本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陆铭见堂嫂和堂婶的表情都不甚好,知道她们都在担心着陆宸希,连忙道“祖父已想到了一个法子,写在了信中。只是这法子还需国公府这边配合,所以才让我先行过来与堂婶和堂兄商议。”
听了陆铭的话,林太夫人连忙拆开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待信看完后,林太夫人脸上的神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了起来。
秦宛筱不解,也顾不上规矩,直接伸手从林太夫人的手里拿过信就开看。
看过之后,秦宛筱也沉默了下来。
厅堂里沉默了一会儿,林太夫人才回过神来,复杂的眼神看向陆铭,语气晦涩不明的问道“铭儿,你祖父的信里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陆铭仍旧笑着,毫不犹豫的回道“堂婶不必担心,来之前祖父就告诉了我他的决定。”
秦宛筱心里一紧,急急的开口“那你……”
话未说完已被陆铭轻声打断“嫂子,”陆铭的声音充满着坚决,“弟弟是愿意的。”
秦宛筱面色不变,神情也变得迟疑不定,嘴唇开了又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太夫人望着眼前陆铭那张沉静的脸庞,心中一阵滋味难明。定了定神,才开口“先不急。这事儿等你堂兄回来了我们再商议。”
秦宛筱仿佛这时才清醒过来,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先不用急。而且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的。”
看着两人那急切的神色,陆铭心中一暖。
在出发前祖父就曾经把自己叫到他的书房,拍着他的肩膀神色郑重的告诉自己,到了京城之后让自己替代昭儿,成为那个陆氏一族的传承者。
陆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自己将会替代陆宸希面对那些来自外界的,无穷无尽的追杀、下毒,陷害。代表着如果自己答应下了这件事,很有可能下一秒钟就会失去性命。
可是陆铭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失去生命这件事或许在别人看来十分恐惧,可在陆铭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死其实是最不可怕的事情。
如果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护卫整个陆氏一族,那将会是陆铭一生的荣耀。
所以,无论如何,陆铭都会保护陆宸希,不管以哪种方式。
尽管陆铭并不怕死,甚至自愿去死,可在这个时候,从秦宛筱和林太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担心与犹豫的陆铭,更是觉得这样是,值得的。
想了想,这件事的确需要堂兄陆政行回来才能做出决断,陆铭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同意了林太夫人的话。
……
因着永靖帝所提出的国库空虚一事在朝堂上悬而未决,下朝之后陆政行被永靖帝宣进宫中继续探讨。
经过一番与永靖帝的暗中交锋,出宫时已是过了午时。陆政行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秦家,与自己的岳父商议了一个下午,到了天黑时,方才回到家中。
刚进家门,陆政行就听守门的小厮禀告,祖宅来人了。
陆政行又风尘仆仆的赶向了林太夫人的珍辉堂。
林太夫人微微闭着眼眸端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左手第一个位置上,秦宛筱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与这两人相比,倒是陆铭显得轻松很多。悠闲的倚坐着,手里端着一盏香茗慢慢品着。
陆政行一进来,就发现这三人各异的神色。
心中略作思量,便急步上前给林太夫人见礼“母亲,儿子回来了。”
林太夫人听见儿子的声音,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略略颔首,指着一边的座椅道“先坐下吧。”
陆政行依言坐在了妻子秦宛筱的身边。似是看出秦宛筱的表情不好,伸手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给予安抚。
秦宛筱心中一暖,转头对着陆政行笑了笑。
陆铭此时方才上前不慌不忙的给陆政行见礼“见过堂兄。”
陆政行抬头,审视着这位堂弟。
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双眼中蕴含着睿智。
陆政行暗暗在心里点了点头。光是从这第一眼,就可看出,他并不是世人口中的那个纨绔子弟。
脸上带上了笑意,陆政行眼中也带了对陆铭的认同“不用多礼。堂弟快坐下吧。”
陆铭也不多言,知道林太夫人有话要说,只点点头便又回身落座。
这个时候,林太夫人才开口“老大,你看看这信吧。”语气沉重,手里递出了昨日的那封信。
陆政行接过,快速的抽出信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脸上已是带上了震惊之色。
他转过头,眼神紧紧的注视着陆铭,“你……也是这么想的?”
陆铭不语,只默默的看着陆政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政行沉默了下来。
秦宛筱紧张的看向陆政行,心里不知道是期望他同意,还是支持他反对。
半晌,陆政行开口道“我觉得不妥。”
秦宛筱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陆铭一脸诧异的看向陆政行。
虽说猜到陆政行这个堂兄可能会犹豫,但在这种大事面前,这种犹豫应该也不过是片刻。毕竟他是族长,必须要为全族人考虑。
陆铭不解,开口劝说道“若是因为我的话,堂兄你不必……”
陆政行抬手打断陆铭的话,“这件事事关昭儿,我们何不让她来做决断?”
屋子里的三人全都震惊的抬头看向陆政行。
林太夫人迟疑“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昭儿知道比较好吧……”
陆政行摇头“不,这件事让她自己来做决定才是最好的。”
陆铭愣神过后,还未来的及开口,陆政行已吩咐人去唤陆宸希了。
见此,陆铭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陆宸希来得很快。
刚进入堂屋,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她默默在心里思量着是何事,面上仍旧笑着给各位长辈见礼。
陆政行对女儿温和的笑了笑,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随即,伸出大手摸了摸陆宸希的头发。
开口是语气已变得严肃“昭儿,你应该知道作为传承者,你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陆宸希正色,身子挺得直直的,认真的回道“女儿知道。”
陆政行点点头,指向了陆铭“你的族叔族此次派你三堂叔前来,是为了掩护你,假装他才是传承者,替代你去面对那些危险的。”
陆宸希震惊。脸上浮现了不敢置信之色。
她转头直直的看着陆铭,陆铭对她温和的笑了笑。笑中满是温暖。
陆宸希眼眶突然有些酸涩。随即,她猛的站起了身,走到陆铭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待直起身子时,坚定又郑重的摇了摇头“三堂叔,不用了。”
陆铭抬眼紧紧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还未及笄的姑娘。
只见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如星辰般璀璨,眉宇之间是浓浓的傲气与自信“我既然作为陆氏一族的传承者,那么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我都不惧。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那就是我该面对的。我的责任,是保护我的族人。而三堂叔你,也是我的族人。”
屋内霎时一片寂静。
半晌,清脆的拍掌声响了起来“好,好!这才是我陆政行的女儿!”
陆宸希回过头,眼神一一从陆政行、秦宛筱,还有林太夫人面上扫过。见到这三位亲人脸上并没有不赞同的神色,有的只是骄傲与欣慰。
顿时心里软软的。更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念与决心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牺牲性命,她也要保护好陆家!
陆政行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只突然觉得女儿眼中似乎有什么变得更不一样了。
他走到陆宸希身前,骄傲的看着自己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儿,轻轻问道“昭儿,你相信爹爹会保护好你吗?”
陆宸希当然相信“女儿相信。也请你们相信,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听了这话,陆政行回头看向秦宛筱,眼中是浓浓的情意。或许,他们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了这个女儿!
“那么,”陆铭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陆宸希开心的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三堂叔,你能出仕吗?”
陆铭一愣。
“你是有大才之人,”陆宸希定定的看着陆铭,“不该埋没在金陵祖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站得高高的。你站得越高,对我就越能庇护。”
陆铭沉默,眼睛看向了敞开的窗外。
夏日的星辰闪闪烁烁的分散在圆月的四周,尽管微小,也在发挥着属于它们的光亮。
就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尚轻,可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如那最璀璨的星辰一般,耀人眼目。
半响,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
竖日一早,在与林太夫人请过安后,陆宸希就带着梁嬷嬷、周嬷嬷,还有凝墨尺壁两个大丫鬟,出了府。
出府的目的地,是京城最大的药房,百草堂。
陆宸希现在手里有很多已经绝迹的古方,其中最有用处的,是一味疗伤止血的药。
效果比之现有的疗伤药和止血药,可以称的上是立杆见影。
但可以的是,其中有一味药材,是用于止血化瘀的大蓟。因着神迹里面只能种植稀有的珍奇药材,而一般的却是不能,因此,这味大蓟需要从外面采买。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用不着陆宸希亲自出马。而是因为,还有一味与大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药材,叫小蓟。
这小蓟不仅和大蓟长得极其相似,连药效也相似,只有很微小的差别。
而正是这一点点差别,导致了陆宸希手中的药方只能用大蓟入药。
因此这两种草药的特殊性,几乎很多药房都将两者混为一谈,一起用药,所以陆宸希才需要亲自去药房采买大蓟。
百草堂位于京城西面的正阳大街,距离定国公府大概有两刻钟的路程。
因是临时起意,陆宸希身边除了跟着两个嬷嬷,两个大丫鬟外,就只有车夫和几个护卫。
当然,暗中还有不少陆政行安排的暗卫随行。
随着东边闹市的喧嚣声渐渐远离,马车离正阳大街越来越近。
正阳大街的这一整条街上,林立着的都是一些首饰楼,高级酒楼以及衣料铺子。
唯有百草堂这间药房独立其中,既似格格不入,又如浑然天成。
因着正阳大街出入的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因此倒显得格外安静了一些。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咯喇”“咯喇”的声音。
突然,一阵尖锐的马啼声响起,马车向后重重的一仰,随即,就失控的疯狂跑了起来。
过快的速度导致整个车厢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左右不停的晃动着,陆宸希一时没回过神来,身子向前猛然栽去。
“郡主!”凝墨和尺壁顿时惊呼出声。
眼见着额头就要磕上了窗桓,陆宸希猛的伸出手臂,一把撑在了窗桓上。
过度的力气令陆宸希的手臂一阵剧痛,她的脸色一白。
凝墨连忙稳住身形,一把扶起了陆宸希“郡主,您没事吧?”
陆宸希摇了摇头,轻轻动了动刚刚撑在窗桓上的手臂,发现一片麻木。
定了定神,陆宸希开始飞速的思考。
现在护卫和两个嬷嬷都被甩在了后面,他们中一定会有人回去报信。
凝墨和尺壁武功高强,要带着自己安全下了马车不成问题。更何况,暗地里还有好些暗卫,自己并不会真的受伤。
对了!暗卫。
陆宸希想,她知道今天这出惊马的好戏到底意欲何为了。
是为了试探。试探出她身边有没有暗地里保护的人。
试想一下,一般的闺阁千金,身边怎么会有暗卫的存在。即使是出门,也不过是多带几个护卫。
更何况,以陆宸希的身份,这京城里又有几个人敢招惹她。更不用说对她不利了。
陆氏一族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招惹的。
想清楚了这些,陆宸希的心里反而定了下来。
她当即伸出手向着马车窗外作了几个手势,外面的人看来不过是马车里的主人惊慌之下随意乱抓的,但那些正准备冲出来制服惊马的暗卫,看到这几个手势,立刻停下了动作,再次隐匿了起来。
看着马车越跑越远,陆宸希转头吩咐道“尺壁你去把套马的绳子砍断,然后假装被马带下了马车。”又郑重的叮嘱凝墨,“待会儿马车倒下的时候你不要管我,装作没站稳滚出去,伺机观察一下周围的人。”
凝墨没有马上应是,担忧的道:“可是郡主您……”
陆宸希抬手打断凝墨的话“就听我的,我这样做自有用意。”
凝墨沉默了片刻,和尺壁对视一眼,随即点点头。
安排好了,尺壁立马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掀开车帘站到了车沿上。随即狠狠的把手中匕首往下一挥,割断了套马的绳子。
见绳子断了,尺壁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眼车厢,一咬牙,顺着发狂的马的力道往前一冲,从车沿上摔了下来。
发狂的马一离开车厢,车厢便猛的往地面上一俯冲,随即“砰”的一声倒在了路边。
马车刚倒下,一个丫鬟就从车厢里滚了出来。
此时,一直都看着这一幕的路人才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发出了一声声叫嚷。
人群中突然被人分离挤开一条道,落在后面的两个嬷嬷和护卫此时终于赶了上来。
看着眼前的状况,周嬷嬷和梁嬷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两人对视一眼,忙不迭的跑上前去,一人扶起正趴在地上的凝墨,一人去掀车帘。
在马车倒下去的那一瞬间,陆宸希下意识的用手抱住头蜷缩在了车角。重重的撞击力袭在了她的身上,压得陆宸希呼吸都是一噎。
车厢里原本摆的茶壶茶盏碎了一地,割碎了她的皮肤,鲜血簌簌的流了出来。
梁嬷嬷掀开车帘就看到了满身鲜血,躺在车厢里人事不知的陆宸希。
“郡主!”梁嬷嬷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周嬷嬷快来!”
周嬷嬷刚刚扶着凝墨站好,就被梁嬷嬷的尖叫声吓住,还未来得及动作,凝墨已飞快的冲向车厢。
看着陆宸希那凄惨的样子,凝墨眼眶就是一红,连忙走过去和梁嬷嬷一起扶起了陆宸希,准备将她扶到之前两个嬷嬷所乘坐的马车上。
“慢着!”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动作。
所有人都看向了发声出。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一群小厮,不知什么时候遣开围观的人群,站在了定国公府众人不远处。
凝墨眼神一凝,不着痕迹的和之前已经趁人不注意已经过来与她们汇合的尺壁对视一眼,尺壁连忙走过来了接替梁嬷嬷扶着陆宸希。
周嬷嬷和梁嬷嬷毕竟是秦家送过来的老嬷嬷,这么一会儿已经恢复了仪态,端庄的对着开口的锦衣公子行了一礼,“敢问公子有何事?”
闻言,锦衣公子脸上恰到好处的带上了关心和焦急,往前走了几步,语气诚恳的道:“这位嬷嬷,某是安国公府的顾明轩,适才在对面酒楼上看到了府上的马车出事,所以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周嬷嬷心中一凛,安国公府。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面上却不显,沉稳的行了一礼,然后拒绝:“多谢顾大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家主子现在受了伤,需要赶回府里,就不多叙了。”语毕,就打算招呼凝墨和尺壁快些把陆宸希扶上马车。
“敢问受伤的可是元珍郡主?”顾明轩见周嬷嬷等人并不肯接他的话,干脆直接问出了声。
周嬷嬷四人闻言,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了悄悄警惕了。
“顾大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周嬷嬷语气也变得冷了一些。
顾明轩心中暗恼,脸上却是更加担忧了,语气也变得更加诚恳:“既是元珍郡主,又受了如此重的伤势。怎么能再坐你们那简陋的马车呢?”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出来时府里备了上好的红木大马车,不如就让郡主坐我的马车,也好不让伤势加重。”
周嬷嬷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顾大公子的好意我家郡主心领了。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况且我们也还有着马车。虽是简陋了一些,可到底还能支撑到府里。”似是不想顾明轩再多说什么,周嬷嬷再次行了一礼,口中说道:“不耽搁顾大公子了,我们就先行一步。”便转身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示意凝墨她们把陆宸希扶进去。
顾明轩没想到这定国公府的人竟如此不识抬举,不过是一个老嬷嬷,就敢下自己面子,一时面上也带了不虞之色,口气也变了:“这堂堂定国公府,府上的奴才竟是如此不把主子当一回事吗?你们这下人坐得马车如此简陋,你们就不怕元珍郡主坐上去之后伤势加重吗?”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抹阴狠:“还是说,你们其实就是这样希望的!”
话音落下,顿时引发周围围观人群的阵阵哗然。
看着大家对着自己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样子,尺壁心中是又急又气。
即着急郡主的伤势,又气这安国公府的大公子血口喷人。再抬眼看到顾明轩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平日里就冲动的性子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准备往腰间的匕首摸去。
一旁的凝墨见状心中大急,正准备开口阻止,就感到正靠在她们两人身上的陆宸希悄悄拉了尺壁。
尺壁心中一惊,就见陆宸希眼神凌厉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就冷静了下来。再看过去时,陆宸希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家郡主并没有昏迷。
了解到陆宸希的意思后,凝墨悄悄往前移了几步,以只能周嬷嬷一人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郡主说答应他的邀请。”
周嬷嬷一愣,心中狐疑,却没多问,只整了整脸上的神色,肃穆的说道:“既然顾大公子坚持,那就劳驾了。”
顾明轩脸上一瞬间带上了笑意,心中更加得意。定国公府又怎么样,对上咱们安国公府,还不是要退一射之地。连连摆手让小厮们让开一条道来,好让周嬷嬷她们扶陆宸希上马车。
顾明轩的马车的确很宽敞,陆宸希平躺在里面,都还能坐得下两个人。
周嬷嬷和凝墨留在车上照顾陆宸希,梁嬷嬷和尺壁则是回到了她们原来的马车上。
待顾明轩得意的骑上了马屁,吩咐人前行时,陆宸希才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
见到自家郡主没有昏迷,周嬷嬷终于把提着的心略微放了放。张嘴就要询问为什么要坐上这安国公府的马车,陆宸希连忙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话。
略略等了两分钟,陆宸希才轻轻开口:“嬷嬷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上这马车吗?”
周嬷嬷点点头,疑惑不解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轻轻一笑,伸手拿过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嬷嬷放心,坐不了多久的。”
果然,在陆宸希话落没一会儿,马车前方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听闻舍妹惊马受伤,劳顾大公子相助用马车送回,定国公府实在感激不尽。这厢,就由陆止接舍妹回家吧。”
凝墨惊喜的道:“是世子!”
周嬷嬷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佩服的看向陆宸希。
虽说心里对陆氏等所谓的一众世家大族心里嗤之以鼻,可当真的面对面时,顾明轩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听见陆止的话,顾明轩当然是恼怒的,可是再恼怒,也不得不笑着谦虚道“陆世子哪里的话。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哪里就当的起国公府的感谢。”语罢,带着满腔的不情愿向后示意,“元珍郡主就在马车上,只是伤势颇重,回府后还需好生请大夫看看才是。”
闻言,陆止讶异的看了顾明轩一眼,没想到这顾府的大公子也算是个人物,话说得如此漂亮。
暗暗在心中记下顾明轩此人,陆止快步走向了后面的马车,还未来得及询问陆宸希的情况,车帘子就被人一把掀了开来。
就见周嬷嬷和凝墨两人扶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陆宸希走了下来。
看见妹妹的伤势,饶是陆止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禁吃了一惊,随即便是满满的心疼与无边的怒气。
那些敢动陆宸希的人,若是被他查了出来,定要他们后悔为人!
那边尺壁和梁嬷嬷也赶了过来,四人合力把陆宸希换到了陆止带来的马车上。
陆止见状,也不耽搁,对着顾明轩颔首告辞“陆止就先带着舍妹回去了。顾大公子的帮忙,改日府上再行感谢。”
语罢,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和车队扬尘而去。
顾明轩盯着陆止远去的身影,冷冷一笑,眼中一闪而过一抹阴狠。
随即,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也策马离开。
憋着一肚子的火气,顾明轩刚回到安国公府,就见祖父安国公身边的小厮上前来请“大公子,国公也在书房等您。”
顾明轩点头,把马鞭递给了一旁的小厮,转身往安国公的书房而去。
此时安国公的书房,安国公和世子顾昊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顾明轩进来,顾昊率先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顾明轩摇摇头,语带不甘得说道“原本还很顺利的,可是半道上陆止来了,把陆宸希接了回去。”
顾昊顿觉气恼,“这陆止也来得太快了!”
安国公一直看着这两父子交谈没有开口,此时,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淡淡的开口“轩儿,你可看清楚了,那陆家女儿可是真的受伤了?”
见安国公开口,顾明轩忙端肃了神色,恭敬的回道“回祖父,孙儿亲眼目睹了全过程,静宸郡主确实受伤不清。”
“哦?”安国公挑挑眉,“那出事的时候她身边没人保护么?”
顾明轩摇摇头,肯定的说“并没有。当时除了一个婢女好像会一点武功外,其余的护卫都被马车甩在了身后,并没有其他人保护。”
安国公双眉攸的紧蹙,双眼如电的看向顾明轩“你确定?”
顾明轩在安国公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不禁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再次肯定的点头“孙儿确定。”
安国公疑惑,喃喃的道“难道不是她?”
……
陆止带着受伤的陆宸希回府里,顿时掀起一阵哗然。
原本凝墨几人知道陆宸希并没有昏迷,认为她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谁知进了府里才发现,陆宸希真的昏迷了过去。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陆宸希的房里,等待大夫为陆宸希诊脉结果。
陆宸希已包扎好伤口,换过衣服了。此时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隔着床帐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臂让大夫诊脉。
大夫姓王,家族世代都效力于陆家,医术精绝,又值得信任。
待王大夫收回了搭在陆宸希手臂上的手,林太夫人第一个忍不住开口“怎么样,昭儿这伤严重吗?”
王大夫自是知道这受伤的七小姐在府里有多受宠,见林太夫人询问,也不含糊“郡主身上的伤势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好生养养就行。”顿了顿,严重带上了一点沉重“不过内里的伤势不好说,强烈的撞击让郡主的内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手臂也有一些扭伤。”
“嘶”王大夫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抽气声。
秦宛筱更是连眼眶都红了,担心的看着王大夫“那该怎么治?”
王大夫叹了一口气“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只需好生调养着,多补补,慢慢也就恢复了。我这就这个方子出来。”
王大夫写了方子,林太夫人连忙吩咐季嬷嬷亲自去抓药煎药,又写过王大夫派人送了她回去。
此时一直坐在外间不曾说话的陆政行才带着陆止转进了里间来。
陆政行脸上已是一片勃发的怒气,目光沉沉的看向陆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止俊逸的脸上也是一片冷凝,略作冷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听完了陆止的话,陆政行已是忍不住暴怒的趋势,“啪”的一下把手拍在桌子上,:“简直是欺人太甚!”
林太夫人也是抑制不住怒气,冷冷的说道“齐氏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今永靖帝名齐溯,齐则是皇族之姓。林太夫人盛怒之下已是直接称呼整个皇室为齐氏了。
此时秦宛筱但是思绪最清楚的一个,她爱怜的摸了摸陆宸希苍白的小脸,转过头否决道“我倒是觉得不是齐氏。”
闻言,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秦宛筱。
秦宛筱替陆宸希掖了掖被角,才抿抿唇,冷冷的说到“齐氏虽然怀疑昭儿,但是毕竟有所顾虑,并不敢做出这种会惹怒我们的事。刚才听止儿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皇后。”
“皇后?”陆政行和林太夫人同时皱起眉头。
秦宛筱点点头,眼里全是彻骨的冷意:“不要太小看皇后了。她从一个小小的太子良娣爬到皇后之位,牢牢的把皇贵妃、德妃、淑妃等人压住,并且一直深受宠爱,这本身便是一种本事。况且,她的手段可不简单。”
皇贵妃和德妃、淑妃三人,一个身为四大家族的王家之女,一个是内阁首辅之女,一个更是背后有着手握重兵的征北将军府。出身当时已是没落的安国公府的顾皇后,确是最后登顶后位,并且提携着安国公府又再次恢复荣光,确是不能小觑。
最重要的是,秦宛筱还在闺中之时,就已和顾皇后打过好几次交道,对她的为人了解甚深。
可以说,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处于皇后所在的坤宁宫里正一片安静。
大周朝的一国之母顾皇后,正躺在内间的拔步床上小憩。
角落里兽面双耳三足铜炉里,正在袅袅的散发着阵阵香气。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隔着大红洒金的帘帐,顾皇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孔若隐若现。
突然轻轻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来人动作小心的掀起帘帐,轻声说道:“娘娘,国公府里来信了。”
顾皇后的眉头轻轻的蹙了蹙,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那双美丽的凤母。此时看着自己的心腹明月,似笑非笑的挑起,语调慵懒的问道:“哦?怎么说的?”
明月的头低了低,声音更加轻了:“计划失败了。”
顾皇后的眼神攸的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任由明月扶了自己起身,整理好衣着后边走向一边的贵妃榻坐下,这才淡淡的道:“说吧。怎么回事?”
明月不敢耽搁,连忙把国公府传来的话阐述了一遍。
听完,顾皇后的眉深深的凝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是她?可是那人明明很是肯定。”
这时明月开口又说道:“娘娘,大公子并没有成功送元珍郡主回府,那我们得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顾皇后抬眼看了明月一眼,长长的护甲在贵妃榻边的小几划过,心中下了决定,肯定的道:“那人说的不会错的。你吩咐下去,计划照旧。”
明月翕了翕嘴角,欲言又止。
顾皇后看见了,失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怎么还吞吞吐吐起来?”明月作为她的心腹,几乎所有隐秘之事都知道,一向是深得她信任的。
明月迟疑的道:“当时那人说过传承者一定会是定国公的女儿。奴婢想着,定国公可不止有一个女儿。会不会”
顾皇后眼神一凝。
随即又似想起什么般笑开了。缓缓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会是陆梓锦。”
明月疑惑不解:“娘娘怎么如此肯定。”
顾皇后意味深长笑了笑,“因为陆氏的继承人身上是不能带有皇室血脉的。”
明月震惊的抬起头,恍然大悟:“难怪娘娘要让大公子娶元珍郡主了。奴婢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不为太子殿下求娶元珍郡主。”
顾皇后轻笑了一声,却是否定了明月的话:“不。即使没有这个原因,我也不会为瀚儿娶她。”
明月不解,看向顾皇后。见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不再出声,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这边主仆两人在讨论着陆宸希,另一边在距离定国公府不远处的一座大宅里,也有人在说着。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脸上带有刀疤的高壮男子正单膝跪地对着上首的人回禀着:“主子,属下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元珍郡主的确不像是我们要找的人。属下亲眼看到她身受重伤而身边并无人救援。”
刀疤男上首坐了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
此时听了他的话,面具下传来了略带疑惑的声音:“你看清楚了?”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约莫着年岁不大,甚是年轻。
刀疤男肯定的点点头,“属下绝不会看错!”
戴面具的男子没有说话,隔着面具,刀疤男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到底如何,只依旧沉默的单膝跪在原地。
好半晌,刀疤男才听到那淡淡的带着一点冷意的声音响起:“圣女的指示是不会有错的。你先起来。”
刀疤男问声站了起来,拱手对着戴面具的男子行了一礼,请示道:“主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戴面具的男子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站在自己身后,一直如影子一般的清瘦男子略略颔首,清瘦男子会意的离开。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黑木匣子出来,恭敬的双手递上。
从头到尾清瘦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真正如一道影子一般。
戴面具的男子接过匣子,清瘦男子就再次默默的退到了他的身后。
刀疤男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但出于心中对于上首主子的敬畏,并不曾开口询问。
戴面具的男子把手中的黑木匣子递给了刀疤男,他拿着匣子的手白皙纤细,带着一种异样的苍白,看起来就像一个女子的手。
可刀疤男在看到那手的时候,却是瞳孔都是忍不住一缩。强忍住心中的惧意,恭敬的伸出双手接过匣子后,刀疤男才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这是?”
戴面具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眼神投向他手中的匣子,看了一眼后吩咐道:“你把匣子里的东西交给若姬,她知道该怎么做。”
刀疤男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抱着匣子退了下去。
戴刀疤男走后,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清瘦男子,才看着戴面具的男子说道:“主子觉得那个元珍郡主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嘶哑难耐,令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戴面具的男子像是感觉不到这声音的难听似的,闻言转头看着清瘦男子,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笑意:“我也不是很确定。可根据圣女得到的指示,很有可能就是她。”
清瘦男子闻言沉默了下去,不再说话。
戴面具的男子好似不觉,又继续说道:“之前若姬传信回来说,她之前给那元珍郡主下的往生,好像被人破解了。”
清瘦男子一惊,猛的抬头上向戴面具的男子。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户隙透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清楚的映射出了他脸上的惊惶、不可置信和隐隐的喜悦。
“这么说这么说的话”清瘦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是不是就说明,说明”
戴面具的男子看着清瘦男子的样子,眼中也是一阵动容,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如果真的确定那元珍郡主就是他们在寻找之人,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会如此。这一天他们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等得几乎所有人都要绝望了。
不过,虽然时间久了一些,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终于是要找到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人了。
国公府里,秦宛筱的话引起了陆政行和林太夫人的沉思。
对于顾皇后其人,说实话,陆政行和林太夫人都不甚了解。一个是男女有别,一个是差着辈分。如果不是秦宛筱的话提醒了他们,或许他们还想不到她身上。
林太夫人凝眉,甚是不解:“她派人害昭儿惊马,为得是什么?”
陆止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接口道:“祖母,您忘了今天是谁要送昭昭回来了吗?”
陆政行食指敲了敲一旁的小几,这是他在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你的意思是,顾皇后想让顾明轩娶我们的昭儿?”又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她应该也想知道我们陆氏的秘密!”
“有谁不想呢?”秦宛筱轻笑,笑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冷意,“窥视我们陆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必须做出准备了。”
林太夫人沉默。
陆政行的眼神扫过躺在床上的陆宸希,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是做了决定:“等昭儿醒来就可以开始之前我们得安排了。不过,再这之前,我想是该给安国公府一个教训了。”
西面的明珠苑里。
听到陆宸希出府却惊马受伤而归时,正斜倚在榻上让丫鬟给自己捶腿的齐明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真是不小心呐。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脸可怎么好?”
坐在一旁研究棋谱的陆梓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边轻声劝道:“娘亲,虽说这是在自己院子里,可还是得小心隔墙有耳。”
闻言,齐明珠眼神一厉,冷冷的投向正在给自己捶腿的小丫鬟,见其在自己的眼神下抖了抖,才满意的勾起嘴角,收回视线看向女儿:“那又怎么样?谁要是敢多嘴多舌的传到了外面去,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
那捶腿的小丫鬟闻言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只把头埋得低得不能再低。
陆梓锦睨了那丫鬟一眼,开口让了她下去,这才疑惑的说道:“怎么会突然惊马呢?那马房的小厮可不敢给陆宸希套有问题的马吧?”
虽说陆梓锦是重生的,可上一世中的很多事她都不太记得了,更何况这一世与上一世相比,不知怎么的有好些事都不一样了。
齐明珠嗤笑,“给那马房的小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依我看,这马可不是无缘无故就能惊着的。”顿了顿,又不甚高兴的看向一旁的孙嬷嬷:“这事不会影响到我们得计划吧?这宝贝女儿受伤了,秦宛筱还能有心情去逛花园子吗?”
孙嬷嬷迟疑:“奴婢也不敢肯定。不过今天可以先看看情况,如果她没去,不如就延迟几天?”
齐明珠脸上神色一下就不好了,蹙了蹙眉,语气不虞的说道:“那要推迟到什么时候?!”
陆梓锦见状,忙走过去挽了齐明珠的胳膊安抚道:“娘亲不用着急,不过是几天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况且现在七妹妹才刚受了伤,若是大夫人也紧跟着出事,父亲一定会怀疑到您的头上。”
齐明珠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这才作罢:“那就再便宜她几天。”
门外突然响起了说话声,齐明珠的脸一沉,看向了孙嬷嬷。
平日里若是齐明珠和孙嬷嬷要说点什么,屋子周围两丈之类都是不准有任何丫鬟婆子的,现在突然出现说话声,那不是说明显有人不守规矩么。
孙嬷嬷心里也恼怒着,丫鬟不守规矩,那就是自己这个掌事嬷嬷调教的不好。正要出言呵斥,门口已经响起了轻轻的通报声:“孙嬷嬷,奴婢是玲珑。”
齐明珠颔首,示意孙嬷嬷叫玲珑进来。玲珑是齐明珠的母亲姜太后给女儿的,从小就一直陪着齐明珠,是齐明珠的心腹。
玲珑进屋,先是行了礼,然后看见陆梓锦在,欲言又止。
齐明珠明白她的意思,只道“说吧,什么事?”
玲珑这才开口道:“宫里皇后娘娘传来消息,说是希望主子能够促成七小姐和安国公府大公子的婚事。”
陆梓锦一愣,然后眼睛攸忽就亮了起来。对啊,自己怎么忘记了顾皇后一直想要让陆宸希嫁到安国公府这件事了?
想到这,陆梓锦抬头看向面上尚有犹疑之色的齐明珠,迫不及待的开口:“娘,我觉得这件事可行。”
齐明珠心里疑惑,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陆梓锦。
陆梓锦分析道:“您忘了刚刚孙嬷嬷说的,在大哥去接七妹妹之前,是谁用自家马车送七妹妹回来了吗?”
齐明珠怔了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呵,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呀。若是我不促成的话,那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爷的这番安排了吗?”随即抬起雪白的下巴对着玲珑点了点,“你传信回去,就说这事我应了。”
玲珑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看着玲珑远去的身影,齐明珠那妩媚的脸上勾起一抹妖娆的笑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看了看,心情大好。
那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得很。
那就是一头狠毒的狼崽子啊。
若是秦宛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嫁给那样的人,并且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力阻止,该会是多么伤心啊。
光是想想,就让自己心情愉悦。
齐明珠放下手,从榻上站了起来,招手唤过陆梓锦:“走,跟娘亲去凤梧院看看你的七妹妹!”
陆梓锦自是赞同。俩人便带着丫鬟婆子们往凤梧院去了。
此时陆政行和秦宛筱还守在陆宸希的院子里等着女儿醒来。
林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坐了每一会儿就被儿子儿媳劝了回去休息,走得的候再三嘱咐着,若是陆宸希醒了第一时间派人通知她。
陆止也被陆政行派去处理之前的惊马一事。
幸而陆晗和陆瑜两兄弟还在国子监里读书不知道这事,若是不然,这会儿肯定是劝也不劝不走的。
齐明珠和陆梓锦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夫妻两人一起坐床头,一个坐床尾的一起守着盯着陆宸希看。
齐明珠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嫉妒,飞快的开口说道:“国公爷和姐姐都在呢。你们可真是疼爱希儿啊。”
听到齐明珠的声音,两人的眉同时拧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双双转过头看着齐明珠和陆梓锦。
陆政行的声音很冷:“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次未待齐明珠开口,陆梓锦就上前,先对着两人行了礼,然后满含担忧与着急的说道:“听闻七妹妹出府却惊马受伤而回,我心中着实担忧,便让娘亲带我过来看看七妹妹。”
陆政行闻言,看了看陆梓锦,见她满脸的担心焦急之色,脸上的神色缓了缓,语气依旧淡淡的:“你能有这份心很好。不过昭儿并没有大碍,你们回去吧。”
秦宛筱只是冷着脸冷眼看着这两人,一句话都不曾说。
看着她这幅模样,齐明珠一阵气血上涌,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姐姐,妹妹听说希儿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用自己乘坐的马车亲自护送回来的?咱们家与安国公府素无交集,这顾大公子怎么会如此相助?这莫不是他喜欢希儿吧?”
齐明珠的话一出口,陆梓锦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秦宛筱和陆政行的脸同时沉了下来,眼中升腾而起浓重的怒气。
陆梓锦飞快的往前一步,口里急切的解释道:“父亲,母亲,娘亲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就已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父亲,出事了。”陆止一脸冷凝的跨门而进,表情是说不出的难看。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陆政行更是疑惑,他之前才派了儿子出去处理女儿这件事的后续,不过才一会儿,就出事了。难道
陆政行攸的眼神一利,声音冷厉如冰:“什么事?”
陆止看了看齐明珠母女俩,翕了翕嘴角,但还是没说什么,转头看着陆政行道:“儿子才刚出府门一会儿,还没有到京兆府衙,就听到了整个京城大街上的人都在谈论,妹妹惊马被安国公府大公子所救,用自己的马车送回定国公的事。”
秦宛筱和陆政行同时站起了身,脸上一片铁青。
齐明珠母女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虽说齐明珠在收到皇后消息后就有了这个打算,可是还没来得及实行,就已经发生了这件事。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幸灾乐祸闪过。
秦宛筱眼睛利,一下就看出了齐明珠脸上的表情不对,立马凌厉的问道:“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齐明珠的脸色一变,立刻高声说道:“姐姐,饭可以乱吃话,话可不能乱说!这希姐儿出了事,我就立马过来了这里,哪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
陆梓锦也站出来伤心的说道:“母亲,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娘亲。可您也不能这样冤枉她呀。”话到最后已是带上了哭音。
秦宛筱脸色变了变,还未来得及开口,陆政行已发话:“好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齐明珠仍不肯罢休,张口道:“可姐姐她”
陆政行眼神冷冷的射向齐明珠,语气加重道:“我说了,你们回去。”
看着陆政行的表情,陆梓锦伸手拉住还想说话的齐明珠,福身行了礼,柔婉的应道:“那女儿和娘亲就先回院子里去了。”顿了顿,又宽慰了秦宛筱一句:“母亲不要太过担心,父亲会把这件事解决好的。”
说完也不看秦宛筱那更难看的表情,拉着齐明珠就走了。
看着两人走了以后,陆政行才叹了一口气,看着秦宛筱说:“你刚才冲动了”
秦宛筱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的怒意,淡淡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顾家这是想要做什么?”
陆止咬牙切齿的道:“依儿子所见,他们这是想要逼昭儿嫁入陆家!”
陆政行摇摇头:“顾家有这个想法是真的。不过,事情不一定就是顾家做的。顾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陆止一愣,疑惑的问道:“不是顾家?那是谁?”
陆政行沉吟片刻,“或许是皇后。现在先不用管到底是谁做的,止儿,你立即派人去国子监把你两个找回来,”转头又吩咐秦宛筱,“你去备一份礼,越重越好,待会儿我亲自带着三个儿子去安国公府道谢。”
秦宛筱心中一急,这样不就证明外面传的是真的吗?心中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陆政行冷笑了一声:“所以我才要亲自去送这份重礼。让所以的人都看到我们定国公府有多么感谢安国公府大公子的出手相助之恩。不过,除了感谢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宛筱这才放下了心,自去准备道谢之礼不提。
安国公府的内院正房里,安国公夫人苏氏正在和儿媳妇,世子夫人齐氏谈论着这件事。
齐氏出自庄郡王府,是正经的宗室之女,身上自是有着一股傲气。尤其当年嫁入安国公府的时候,庄郡王府还未没落,而安国公府已是没落的勋贵时,齐氏身上的傲气更甚。这些年随着顾皇后坐上了皇后宝座,安国公府又起来了,才逐渐收敛了一点。
这不,苏氏刚刚说完国公爷有为顾明轩求娶陆宸希之意,齐氏脸上就露出了明显的不愿意,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怎么会有如此之意?我说轩儿一大早的就出去做什么,原来是做这件事去了。”
苏氏听出齐氏语气的不满,抿了一口茶水,当作没听出继续说道:“宫里娘娘也是这个意思。那元珍郡主作为陆氏和秦氏两族之女,必然规矩礼仪都不差,一定会是好的媳妇人选。”
齐氏听见是顾皇后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仍是蹙了蹙眉,挑剔的说道:“正是因为她是陆氏和秦氏之女,媳妇儿才会不甚愿意的。那些大族之女多半性格高傲,目下无尘。就把娶了进来搅得家宅不宁。”苏氏心里冷笑一声。齐氏想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娶她那个庄郡王府的侄女做儿媳妇?不是苏氏瞧不起庄郡王府,而是那齐氏的侄女名声实在不好。骄纵跋扈,没有眼力劲儿,还总是以为现在的庄郡王府和从前的王府一样,什么人都干得罪。
那姑娘要是真的娶进来,才是真的家宅不宁。
况且,家里有着一个齐氏也就够,她可不想把这安国公府变成姓齐的。娶那么一个和齐氏一个鼻孔出气的进来。
这么想着,苏氏先前还算慈爱的面色也淡了,只淡淡的道:“事情还没一撇呢,这也只是个想头。你也不用去想那些其他的。”
齐氏一噎,知道婆婆这是在敲打自己,面色也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苏氏身边的大丫鬟寒香的声音:“老夫人,奴婢有事禀告。”
苏氏颔首,示意身边的陈嬷嬷叫寒香进来。
寒香进来后,先是给苏氏和齐氏行了一礼,才面带犹豫的说:“老夫人,定国公府来人了。”
“哦?”苏氏挑眉,看了一眼寒香的面色,疑惑的问:“来的是什么人?怎么你的面色看上去不大好。”
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的,寒香面色更是不好,沉吟了一刻,一咬牙就说了出来:“来的是定国公爷和他的三个儿子。他们亲自送了重礼来了府上。”说道这里,寒香还是忍不住顿了顿,“奴婢听说,听说”
苏氏见寒香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一阵怒气,面色神色变得不好起来。
陈嬷嬷见状,上前一步喝到:“小蹄子连说话都不会了吗?怎么说点事情吞吞吐吐的,快说!”
寒香吓得一抖,再不敢含糊,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奴婢听说定国公府送来的是当年太祖皇帝赐给定国公府上的绝世玉珏。定国公府一路敲锣打鼓的送了过来,逢人便说他们感恩咱们府上对元珍郡主的相助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这玉珏聊表谢意。”
“啪”寒香的话音刚落下,苏氏就已面色铁青的扔掉了手中的茶盏。这突然的举动,吓得包括齐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抖。
“定国公府,”苏氏铁青的面庞,咬牙切齿的椅子一顿说道:“真是好手段啊!”
什么谢礼!太祖赐给定国公府的传世玉珏,那就是免死金牌一般的存在。莫说是安国公府不敢收下,就是送给永靖帝,永靖帝也不敢将着烫手山芋收下。
这哪是送谢礼,这明明就是来警告安国公府不要痴心妄想的啊!苏氏气得脸色都变得狰狞了一些。
后院苏氏气得面色狰狞,前院安国公也是勃然大怒。
他根本没有想到,定国公府居然会如此不给面子。原以为看在皇后的面上,定国公府无论如何都会借此机会和安国公府交好。谁曾想,尽是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即使如此生气,安国公爷却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面上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口气诚恳的拒绝了这份谢礼:“定国公太过客气了。轩儿于元珍郡主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值得如此贵重的谢礼。府上折煞我们了”
陆政行心里冷笑着看着安国公唱作俱佳的样子,也不去揭穿,只连连摆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安国公爷请一定要收下。大恩大德府上无以为报,只能以此物以做聊表。”
安国公世子顾昊和顾明轩此时正坐在下首,他们对面坐着的正是陆止三兄弟。
三人连眼风都没有投向上首正在交锋的两人,全都认真的盯着茶盏。只是偶尔不经意间划过顾明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顾昊原是想找点话题与陆止谈论,可陆止不接话,顾昊原本就比陆止大一辈,自是不愿去俯身将就,便也没有过多理会。
此时见父亲被定国公死死压住,自是忍不住,略作思虑,便笑着开口道:“定国公还请把此礼收回去。当时那种情况,莫说是郡主,就是随便的陌生人我想小儿也会出手相助。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定国公如此,反倒是显得我们救人为图回报,却是不美了。”
这话一出,安国公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微抚着短须,很是认同的样子。
不得不说,顾昊这番话说得十分好。饶是陆政行打定主意要给安国公府一个难堪,这会儿也不好再强把玉珏留下了。
陆政行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顾昊,正要开口把玉珏收回,陆止突然说话了。
“顾世子此言差矣。虽府上一片好意,并不是那等挟恩求报的无耻之徒,可我定国公府也不是那等知恩不报的。这玉珏虽是太祖所赐,可毕竟是死物。仅是代表了我们府上的心意,还请安国公爷收下。如此,我们才可心安。”
听到这话,饶是安国公这等老练成精的人,脸皮也不禁狠狠一抽。那陆止话中的挟恩求报的无耻之徒,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影射他们安国公府。
顾昊也是一阵尴尬。原本看着陆止还是个年轻人,而且从开始到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还觉得是个没用的。
谁知道,一开口竟是如此犀利,让人难以招架。
顾明轩见祖父和父亲都未能推脱掉这份重礼,正准备自己上前拒绝。就见陆晗、陆瑜两人齐齐起身上前,站到安国公身前躬身一礼,异口同声的说道:“还请安国公爷收下此礼,以表我们的心意。”
按说两人是晚辈,在无人询问的情况下不该轻易开口。可实在是两兄弟憋的太狠了。
原本在国子监正认真上学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厮来报自家妹妹惊马受伤了,就已是气得暴跳如雷。又在看到大哥知道实情原委后,更是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安国公府。
好歹在父亲和大哥的双重压制下整理好了情绪,可谁知这安国公府还不肯收下玉珏。不肯收玉珏,难不成还打着昭儿主意不成?
也无怪乎两兄弟做出此等举动了。
陆止轻轻的瞟了两个弟弟一眼,并未说话,便是转开了视线。
陆政行抱歉的对着安国公笑了笑,语气不甚诚恳的说“还请安国公爷见谅。他们兄妹几人自来感情深厚,知道了大公子的帮忙后自是十分感谢。”
安国公和顾昊看着这个架势,知道今日已是不得不收下这玉珏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再变,已是快要挂不住了。
半晌,安国公终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安国公府就却之不恭了。”
随即吩咐顾昊从陆止手中接过装着玉珏的檀木匣子。
陆政行见此行目的已是达到,自是不愿再在安国公府耽搁。对三个儿子示意一眼,便站起身告辞。
安国公爷不愿再看到这几张让他头痛的脸,忙吩咐顾昊送他们出去。
一行人一路无言的走到了安国公府大门处,陆政行拱手向顾昊告辞。顾昊微笑颔首,却是在他们跨步而出时大声说道:“过几天家里将要举办个宴会,到时候内人会给府上递帖子,还望定国公府能够赏脸才是。”
陆政行一顿。此时已是在安国公府大门外,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路人和别府家丁,想是都听到了顾昊的话,已是容不得他拒绝。
于是略略颔首,声音沉冷的答道:“届时必会前来叨扰。”
言罢,带着陆止三人头也不回的走掉。
顾昊站在原地,看着陆政行等人的背影,眼中一片幽冷。半晌,才冷冷一笑,转身入府。
这边厢,陆政行父子几人回到定国公府,便立马进了前院书房,并吩咐下人去把陆铭请过来。
陆铭来得很快。
原本他就在关注着陆宸希受伤一事,只不过因是堂侄女,不好进入闺房探望。
陆政行他们去安国公府送礼一事他也是一早便知道,最后会送出那块绝世玉珏其实也是陆铭提出来的。
进入书房,陆铭便看见陆政行几人气氛有些沉重的静坐不语。
陆铭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了?莫非是没有把玉珏送出去?”
陆政行指着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了,才摇摇头说道:“送出去了。安国公府收下了。”
“那你们这是”陆铭更是疑惑。
陆止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尤其着重最后顾昊的做法。
听完陆止的话,陆铭的脸上也带上了沉重:“看来他们这是还不死心啊。”
陆政行点点头,语气略带凝重:“以前只知道安国公是个老奸巨猾的,顾昊一直在他的衬托下平平无奇。没想到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听着这话,陆止突然想到之前遇到顾明轩时的那一番交锋,觉得此人也不可小觑,忙又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说道:“顾明轩也不像是之前我们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纨绔子弟。”
陆政行和陆铭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看来从前是小瞧了安国公府。
陆晗最是憋不住话,听了这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既是如此,那么之前安国公府为什么会是那副落魄样子?”
书房里顿时一阵沉默。
半晌,陆铭意味深长的说道:“若不是如此,顾氏怎么会坐上皇后之位呢?”
众人一惊,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书房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是陆政行的心腹小厮陆程的声音:“国公爷,大夫人派人来说,郡主醒了。”
陆政行几人心中一喜,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的起身往内院行去。
此时陆宸希的房中已是堆满了人。
林太夫人正心肝肉似的搂着陆宸希不停的关心着,秦宛筱和张氏、李氏则是站在一边关切的看着她。
陆宸希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略带无奈的看着林太夫人,轻声安抚着:“祖母,让你担心了。不过我没事,您不用太过忧心。”
林太夫人一脸不赞同:“还说没事,脸色这么苍白。又昏迷了这半日,可是把我们吓坏了。”
陆宸希心里暖暖的,只得将无奈的眼神投向母亲。
陆政行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正正看到这场景。
陆晗和陆瑜最先按耐不住,几步上前围在了床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宸希一番,然后才略带怒气的说道:“你怎么能一个人就出府了?也不多带几个人,看看,这伤得多严重。”
陆宸希知道自己让他们担心了,被说教也不难过,只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眼里是浓浓的温暖。
被这么一看,陆晗和陆瑜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一下破了功,只伸手摸了摸陆宸希的脑袋,叹了一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陆政行这时才上前,关切的看着陆宸希,多少有些疑惑:“昭儿,此次你怎会受伤的?”
虽说陆宸希出门一事自己并不知晓,可是一早就吩咐了不少暗卫在她身边保护,按理来说并不应该出事才对。
陆宸希看了看一边的张氏和李氏,略一思索,倒是并不忌讳当着她们的面直言:“爹爹,我其实是故意的。”
众人一怔。
陆瑜更是疑惑的脱口问道:“为什么?”
陆宸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神秘的说道:“他们不是怀疑我吗?现在,我想他们可能会更加疑惑吧。”
张氏和李氏愣了愣,发现她们两个根本就听不懂陆宸希在说什么。李氏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自己和张氏外,其他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垂下了眼眸。
不过两日,陆宸希的伤就在喝下灵泉水之后全好了。
这日,正好是张氏的娘家举办庆贺宴的日子。
林太夫人一早就说过要去参加张家宴会,这不,一大早,几房夫人就带着各自的女儿和庶女聚齐在大门口,等待出发了。
因着是张氏的娘家哥哥新晋京兆尹的庆贺宴,今日张氏也是打扮得格外精神,整个人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陆灵岚也是打扮得格外用心,紧紧的贴在张氏身后站着,倒像是比陆汶可这个正经的嫡亲女儿还要和张氏亲密似的。
待林太夫人也是准备好出来后,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出门而去。
因着人多,今日出门就安排的陆梓锦和陆宸希一辆马车。
上车后,陆宸希并不想与陆梓锦多接触什么,直接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反正她的伤才好,精神不济不是吗。
马车慢慢行驶着,不一会儿街上的喧嚣声就传来,陆宸希听着这热闹的声音,脑海里想着二婶张氏的娘家情况。
张氏出身南安侯府。侯府现在的老夫人林氏是林太夫人的庶妹。
按说林氏身为庶女,就算出身江南大族林家,也难以嫁到侯府成为正一品的侯夫人。可这南安侯府,却是情况不同。
当时的南安侯爷,是庶子出身。世子嫡兄由于从小身体就不好,在成年后没多久,就一场风寒去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而南安侯府当时,就只有已逝的世子和张老侯爷两根独苗苗。世子一去,这爵位就落到张老侯爷的头上。
偏偏张老侯爷被他嫡母邓氏养得不成器,是个地道的纨绔子弟。邓氏后面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只有把寄希望于给他娶个能干的媳妇上。
邓氏的娘家和江南林氏有点拐着弯的亲戚关系,邓氏想着林家的底蕴和家教,便求了自己母亲,向林氏一族提了亲。
林太夫人的母亲当时正在考虑着庶女的亲事。正好邓氏来提亲,她找人了解了一下南安侯府的情况,知道张老侯爷虽是个纨绔,可性子却是个软弱的,不会欺负了庶女去,当即就拍板决定了这门亲事。
这小林氏嫁到南安侯府后,也的确过得舒心。加上很快就生了两子一女,而婆母邓氏很早就去了,整个南安侯府都在她一人掌控之中。
思绪间,南安侯府就到了。
定国公府众人刚下了马车,就见张氏的嫂子金氏迎了上来。
金氏出身信阳伯府,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裙,长相一般,却是有着一股精明劲儿。
只见她笑意盈盈的对着林太夫人行了个礼,嘴里连连惊叹道:“许久为见太夫人了,竟不知太夫人是怎样保养的,又变年轻了许多了。”
林太夫人笑着伸手指了指金氏,“你最是个促狭的。拿我老婆子打趣。”又转过头看向张氏,吩咐道:“今天是你娘家的好日子,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跟着你嫂子帮帮忙。”
张氏看了金氏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笑意更加明显了。
金氏捂嘴咯咯的笑了笑,语带感激的说道:“那可是好。我正愁着一个人忙不过来呢,您老就把妹妹给我送来了。”说着,又转头对着秦宛筱行了一礼,便拉过陆宸希细细的看了看夸赞道:“这可是我们得七姑娘?瞧瞧,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随即又夸了夸陆梓锦和其他的陆家姑娘。
陆宸希被金氏打量的视线看得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些诡异,不由的往林太夫人身边靠了靠。
林太夫人见状,便开口打断了金氏:“行了,今个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说。我们就先进去见见你婆婆。”
金氏面上微不可查的顿了顿,又绽开笑容,状似懊恼的一拍额头,嘴里连连请罪道:“瞧我,一看到您和这些姑娘们就停不下来。可不是,您快请进,婆婆可是等急了。”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心腹丫鬟给林太夫人一行人领路。
待一行人都进门而去,金氏深深看了一眼陆宸希的背影,才又笑着去招呼其他客人。
沿着抄手游廊,转过穿堂,就到了南安侯府老夫人的荣园。
引路的丫鬟提着声向里通报了一声,就听见一阵衣玦响动的声音,湘红的门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眼含激动的老妇人正站在门帘内,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太夫人。
正是南安侯府的老夫人,小林氏。
小林氏许久未见嫡姐,自是十分激动。挽了林太夫人上前坐到了她的身边,拉着手就絮絮的说了起来。
秦宛筱几妯娌带着女儿们分坐在林太夫人下手,不一会儿就有机灵的丫鬟端了茶来。
陆宸希刚端起茶盏准备饮茶,就感觉到一道略带打量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陆宸希蹙眉,忽的抬头看去。
却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正立在右下首一位圆盘脸的夫人身后。此时见到陆宸希看去,不仅没有收回视线,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看了过来。
陆宸希愣了愣,心里略略有些不悦,正待开口说话,对面那姑娘已是抢先开口“老夫人,对面那位姑娘就是定国公府的七小姐吗?”
她的声音响亮又略带点尖锐,一出就将整个屋子的声音压了下来,霎时一片寂静。
那位姑娘好似还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笑了笑又提高声音问道“老夫人?”
小林氏正在和林太夫人追忆从前在闺中的日子,突然被人打断很是不悦。她要带不满的抬起头看过去,见到那说话的姑娘时,面上表情几不可查的顿了顿,开口说道“灵丫头,那是元珍郡主。”又转头向陆宸希介绍说,“郡主,那是我大儿媳妇家的侄女,金灵。”
小林氏的表情虽然很是细微,一直在观察她的陆宸希却发现了。心里疑惑不解,面上却是笑着颔首“原来是信阳伯府大小姐。”
金灵仿佛没有看到周围都落在她身上的奇怪目光,只略略一福身,不甚恭敬的行了一礼,口里称到“陆七姑娘。”
这下,不仅是陆宸希的眉头皱了皱,连秦宛筱和林太夫人面上也显现出不悦了。
信阳伯夫人似是察觉了两人的不悦,状似轻轻拍了自己女儿一下,口里嗔怪道“你这孩子,和元珍开什么玩笑。”
金灵笑了笑,眼睛紧紧的盯着陆宸希“我只是觉得称呼郡主晓得不甚亲近,原本咱们就是亲戚。你说对吧,陆妹妹。”
陆宸希简直就要笑出了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所谓的人。不过属于她身上氏族女儿的矜贵让她不屑与之计较,只淡淡说道“郡主只不过一个称谓罢了。金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郡主是皇室封给陆宸希的,在她自己看来,并不值一提。
看到陆宸希这么毫不在意的样子,金灵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面上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因着这一出,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小林氏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金灵,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说话,你们年轻姑娘们听着也无趣。不如都去花园子逛逛吧。”
在场的姑娘无不欢呼应是。
秦宛筱也对着几个陆家的女儿吩咐道“你们也去吧。”
陆宸希经过刚才那一出,原本就不想待在屋子里。这番自是应是。
于是姐妹几个在陆汶可的带领下向林太夫人及小林氏行了礼退下。动作皆是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看得旁人赞叹不已。
出了院子,就有侯府的丫鬟迎过来引路,姐妹几个慢慢向花园走去。
南安候府虽然已是比不上鼎盛时期,可毕竟是御赐的宅邸,面积自是不小。因着第一任南安侯是出了名的勇猛之将,修得也是大气磅礴。
姐妹几个走走看看,陆梓锦突然疑惑的出声“七妹妹,你可是与那信阳伯府大小姐有什么过节?”
陆宸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梓锦“我今日才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她。怎么会有什么过节,六姐姐想多了。”
陆梓锦温柔的笑了笑,似是包容一般的说道“我也是关心你。即是从未见过,那信阳伯府大小姐也实在是太不知礼了。”
“可不是。”见到陆梓锦开口了,陆灵岚这个陆梓锦的小跟班立马就附和,“不过一个小小的伯府小姐,也敢在我们面前放肆。”
陆汶可眉头一皱,出声喝止“胡说什么!”
陆宸希也转头淡淡看了一眼陆灵岚。此处已是花园入口,已有不少别府的小姐在三三两两的结伴游玩,要是陆灵岚的话被人听去,岂不是给人留下定国公府的人目中无人的印象。
见此,陆灵岚撇了撇嘴,好歹没再说什么。
几人迈步进入花园,不少姑娘看见了陆宸希,忙不迭的过来行礼。见着这一幕,陆梓锦不由得的咬了咬嘴角。
所谓的冤家路窄或许就是形容此时的这种场景了。
见着前方站着的金灵和其他几位姑娘,陆宸希心中不由得的感叹。
金灵似乎忘记了刚刚在小林氏房中的事情,笑意盈盈的携着几位姑娘上前来给陆宸希行礼:“见过元珍郡主。”
陆宸希点了点头,微微虚抬了下手,“都免礼。”
金灵站起身,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开心的笑意,语调亲近的说道:“听闻陆家姑娘都是难得一见的才女,满京城都找不到几个可以比拟的。我想郡主身为定国公之女,必是更甚一筹吧。”
话虽不假。陆家对于子孙的培养都是很重视的,不论男女,到了一定年龄都是延请名师教导,特别是姑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管家,都是要学习的。
陆家几个姐妹,不管嫡出庶出,都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可这话经金灵这么一说出口,陆家几个姐妹皆是狠狠的皱起了眉头。连陆梓锦这个和陆宸希并不对付的,都是眼神暗了暗。
看着陆家姐妹皱起的眉头,金灵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得意。
陆宸希心中不悦,之前不与金灵计较,不过是身为世家女的骄傲不屑与之,难不成她竟是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
虽然不知道金灵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不过这并不妨碍陆宸希开口狠狠的给她一番教训:“是吗?金小姐过奖。倒是金小姐,虽为伯府之女,这行事气度,竟是连我们这些世家之女,也是及不上的。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最后的大开眼界四个字,说得尤为意味深长。
旁边有被她们一行人的动静吸引而来的小姐们驻足观看着,听到陆宸希的话,皆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口。
寒碜,绝对的寒碜。
京城众人谁不知晓,信阳伯府往上数三代,只不过是街边摆摊卖豆腐的小贩。不过是上一代出了一个长得美貌非凡的姑娘,被微服出巡的先帝看上带回了宫。那姑娘也是个有心计的,磨得先帝先是把她封了妃,又赐封她娘家为信阳伯府,传袭五代。
现在的信阳伯不过是第二代。因着家里封妃的姑奶奶受宠,信阳伯当时很是在京城风光了一把。不过好景不长,那位金家姑奶奶运道不好,在生产时难产,只生下个公主就去了。而那公主生的玉雪可爱,很是受先帝喜爱,又是金尊玉贵的养大,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去了镇南王府。
虽说当今永靖帝对自己这位妹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耐不住她嫁得好,对她也多有优渥。
信阳伯府于是又仗着这位长公主在京里横行。
不过那只是相对于一般的官宦之家。对上定国公府,多少又有些不够看了。
金灵不傻,所以她当然听出了陆宸希话语中的嘲讽。立时一张脸就变得涨红。
她狠狠的瞪着陆宸希,语气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人人都说陆氏一族乃是传承千年的著姓大族,规矩礼仪是整个天下最为完整得意的家族。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这陆家的小姐们,更是目中无人,让人不喜!”
一席话说话,陆家几姐妹已是人人脸上生怒。
原本只是几个姑娘之间的口角,现在这信阳伯府的大小姐居然上升到家族的高度,还敢嘲讽陆氏一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围的其他小姐们面上也已变色。
陆氏一族有多么强大她们早都在家中长辈的提点下不知听了多少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也不过为。因此,即使是有不喜陆家之人的姑娘,在遇上陆氏的小姐时都得客客气气的。更莫说,陆氏一族的小姐们一般都很会做人,和各家小姐都相处得很好。
只有信阳伯府这种新兴的暴发户,不知究里,毫无底蕴,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说出此等狂傲之言。
陆宸希的面色已是沉了下去,她凌厉的看向金灵,语气锋利如刀:“金小姐。你可敢将方才之话再说一遍?”
金灵见陆宸希被气到,脸上自是得意不已。她身边的几位姑娘,皆是信阳伯府金家的亲戚,自是比金家还不如。此时也只是不知所谓的鼓动着金灵去和陆宸希针对。
金灵得意一笑,张口就道:“说就说。我说你们陆氏一族不过是徒有虚名”
“啪”话未说话,金灵脸上已是被扇了重重一耳光。
见到已是飞快退回陆宸希身后的绿衣丫鬟,金灵直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怒不可掲的骂道:“贱婢!你居然敢打我!”
陆宸希冷冷的看向金灵,微微抬起雪白的下巴,轻蔑的一笑,薄唇吐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打的就是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信阳伯府又算什么?居然敢大放厥词议论我陆氏的不是!”
金灵一愣。她没有想到陆宸希会说出如此刻薄不留情面的话。
一愣过后,浓浓的屈辱感升了上来,金灵立刻转身怒喝一旁的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贱婢拖出来给我狠狠的打!”
“我看谁敢!”陆汶可此时站了出来厉喝。
那些丫鬟们也的确不敢。虽说金灵是侯府大夫人的嫡亲侄女,可面前的这些人,可是陆氏一族的小姐啊。
金灵不知道,她们这些世代家住京城的奴婢们是知道陆氏的厉害。
见到没人动作,陆汶可才一拂衣袖,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们乃是陆氏一族的小姐。刚才那位更是陆氏族长之女,当今皇上亲封的元珍郡主!你们谁敢胆大包天的动手?”
金灵气得脸都绿了。
见实在是没人动手,心一横,金灵猛然准备冲上去自己动手。
“灵儿!”一声包含怒气的声音打断了金灵的动作。
金灵身形一僵,回头一看,是她的姑姑,南安侯府的大夫人,金氏。
金氏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的身后正站着秦宛筱和各家夫人。此时全都用含怒的目光看着她们这群姑娘的方向。
原本是金氏提议干坐在屋中无趣,不如大家一起去花园走走,顺便看看姑娘们在做什么。众位夫人俱都赞同。
谁知,刚刚到了花园口,就见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来,结结巴巴的把事情一说。当时金氏就感觉到了身边的定国公夫人秦宛筱冷冷的视线。
金氏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个愚蠢的侄女。见她还怔怔的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的怒喝道:“灵儿,你还不快过来!”
金灵这才如梦苏醒。顿时心虚不已的走向金氏。
金氏正要开口教训金灵,站在后面的信阳伯夫人连忙走到前方来,拉过金灵的手毫不在意的对着众位夫人笑了笑,口气随意的道:“灵儿,你这是做什么?元珍郡主身娇肉贵的。可经不起你这么玩笑”
信阳伯夫人话音刚落,所有人皆是以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偏她自己还未察觉,只状似抱歉的看向秦宛筱:“定国公夫人也请不要见怪。这孩子就是这样,喜欢和人玩闹。”
秦宛筱已经看出这信阳伯夫人和她女儿一样,皆是个拧不清的。当下冷笑一声,眼神犀利的看了看金氏和信阳伯夫人,转头对着陆宸希她们吩咐道:“你们几个都跟我走。”然后转头便离开了。
几个姐妹闻言,皆是冷笑着看了金灵一眼,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林太夫人正在荣园和庶妹小林氏,其他几位老夫人相谈甚欢,张氏、李氏两个儿媳妇皆坐在下首边听边准备服侍太夫人。
就见秦宛筱面色不太好的带着一群自家姑娘们走了进来。
林太夫人心中疑惑,却见秦宛筱满含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当下便不出声,看着秦宛筱带着几个姑娘给小林氏行了礼,以刚刚收到家中传信有事为由开口告辞。
小林氏心中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就见自己的儿媳妇金氏也面色不太好的掀了帘子进来了。
秦宛筱面色难看更甚,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金氏一个。
林太夫人人老成精,当下明白必是这金氏有什么地方惹了自家人不快了。也不多言,站起身对小林氏说了一声,便带上几个媳妇和孙女呼啦啦的离开了。
小林氏连忙挽留:“姐姐,这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却见一行人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余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也陆陆续续的提出了告辞。
小林氏无奈,也只有强撑着笑脸相送。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林氏才刷的一下把脸沉了下来,声音里是浓浓的怒气:“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氏心中也是气恨,自家侄女挨了一巴掌不说,还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人。可是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小林氏见状更是生气,“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厉的说道:“怎么,我说话都没人听了是吗?!”
众人皆是一震。一旁这才走出一个哆哆嗦嗦的小丫鬟,断断续续的把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林氏听罢,气得是眼冒金星。一口气没喘匀,直接晕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一阵慌乱。
林太夫人带着一众人出了南安侯府的大门,因着要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吩咐了秦宛筱和她一辆马车。
因此,陆宸希就和陆梓锦分开一人坐了一辆马车。陆梓锦坐之前的马车,陆宸希坐秦宛筱的马车。
马车徐徐的往定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因着第一任南安侯虽是武将,却极度喜静,因此当初的太祖在赐下宅邸时也考虑到了心腹爱将的性情,把南安侯府赐在京城几条大街最为僻静的青龙大街上。
一路上十分的安静。只能听到车轮压过马路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秦宛筱正面带寒霜的向林太夫人讲述着在南安侯府里发生的事情。
林太夫人听罢,也是一脸不虞。不过还是为她的庶妹小林氏开口解释了一下:“我是了解我这个妹妹的。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那金氏自作主张”
林太夫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马车外传来“嗖”的一声利响,随后“啪”的一声射在了某一辆马车上。
片刻后,尖叫声响了起来。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同时一惊,对视一眼,飞快的翻开帘子,往陆宸希所坐的马车看去。
此时刚刚射中马车车壁的箭矢的箭尾还在微微晃动着。
周围突然多出了许多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把
剑,在一步一步的向陆宸希的马车围拢而去。
见状,周围的护卫忙抽出长剑,一脸凶狠的迎了上去。短兵相接中,卫护的头领发现这群黑衣人武功出奇的高,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自己这边就已被撂倒了一大半。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提起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刺向自己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同时回头大声的喊到:“郡主快走!”
喊声刚落,就被侧面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刺中了心脏。
随即,两个黑衣人就准备跃上马车。
正正这个时候,突然从角落出现一群身穿黑衣,上绣金色蔷薇暗纹的人。是定国公府的暗卫。
他们刚一出现,就飞快的冲向之前的黑衣人,接手护卫拦下了他们。同时,看似是暗卫领头的一人沉声说道:“保护郡主!”
就有三、四个暗卫大声应是,飞快的把陆宸希的马车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半分。
陆宸希从箭矢射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次可是和上次惊马不一样,这次可是真刀真枪的来了。
她一直牢牢的握着之前凝墨递过来的匕首,并不时的掀开帘子观察着马车外的情况。准备如果情况不妙,就摸出手枪给那些黑衣人一枪。
幸好暗卫出现了,陆宸希提着的心才放松了些许。她可不想把这秘密武器过早的暴露了出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暗卫的武功当然不是之前那些普通护卫能比得。他们一出现,就把那些黑衣人的攻势给挡了下来。
黑衣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攻势越发凌厉了起来。
陆宸希紧紧的盯着车外的情形,突然眼神一凝,随即面色大变。
原本那些黑衣人是只袭击陆宸希的马车的,对于其他陆家人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可是暗卫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为不利。于是当机立断的有好几个转头奔向了其他的马车,准备挟持一个用于要挟。
陆宸希心里着急,大喝道:“快拦住他们!他们要去挟持其他人!”
围在陆宸希马车旁边的几个暗卫转头一看,果然,有好几个黑衣人分别袭向几辆不同的马车。
几人回头看了看陆宸希,心里都是一阵犹豫。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陆宸希,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如果现在他们撤走的话,说不定
陆宸希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了看车外,发现有个黑衣人马上就要到林太夫人和秦宛筱的马车上,心里一横,忽的站起身掀开帘子冲到车外。
“郡主!”凝墨着急的要把陆宸希拦在身后。
陆宸希抬手阻止了凝墨的动作,狠狠的看向围着马车的暗卫,“快过去!你们再不过去我就冲下来!”
暗卫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留下了一个仍旧守在陆宸希身边,其他的都冲出去救人了。
陆宸希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早已被甩到地上昏迷不醒的车夫,转过头准备问问凝墨会不会架马车。
话还未出口,身边已是一片阴影袭来。
陆宸希一惊,回头一看,一双暗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而刚刚还守在马车旁边的暗卫此时已被其他黑衣人缠住。
是那些黑衣人!陆宸希心中猛得一跳,刚准备抽出绑在手臂上的匕首,一份白色的粉末袭来,便全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那黑衣人伸手接住了陆宸希往下倒的身子,掀开帘子,放在了刚刚同样被粉末放倒的凝墨身边。
随后,牵起套马的绳子,对着还在与暗卫对抗的同伴吹了一声口哨,便狠狠的抽在马背上,驾驶着马车扬长而去。
见到有人得手,黑衣人更是拼了命的阻拦着暗卫前去救援。这发疯似的样子,果然把所有的暗卫拦了下来。
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车速很快。过度的颠簸使得陆宸希身上一阵一阵的酸疼。
因为经常喝灵泉水的关系,刚才的迷药并没有把陆宸希彻底迷晕。只是四肢无力,浑身酸软。
陆宸希心神一动,一杯灵泉水就出现在了手中。一仰头,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片刻过后,陆宸希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慢慢的开始恢复了。
待手上有了一些力气后,她立马又拿出一杯灵泉水喂凝墨喝下。
因为凝墨的身体并没有灵泉水调理着,之前已是彻底昏迷了过去,这番喝下之后,也会比陆宸希恢复的要慢一点。
陆宸希定了定神,竖起耳朵听了听车外的动静,发现外面此时正传来阵阵喧哗声,凝神一听,原来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略略沉吟,陆宸希便在心里下了决定。
虽不知驾车的黑衣人用什么方法能够出城,可看他毫不迟疑的样子便可得知他一定能够出城。
凝墨的武功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必要时候少不得要用到手枪了。
这样的话,出城反而对陆宸希而言是好事。
至少使用手枪的话不会引人注目导致被人发现。
马车渐渐的驶离了城门,陆宸希听到,车外的人声越来越少,逐渐趋于安静。
陆宸希手中一动,一把手枪出现在了手里。
她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路程,大概什么时候动手才比较好。
突然,在陆宸希还未计算好时,马车停了下来。
车门外传来男子嘶哑难听的声音:“你其实早就醒了吧。”
陆宸希心里一沉。
“出来吧。”黑衣男子刺耳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陆宸希没有动。她在考量这些黑衣人是哪一方的势力,又准备把自己带去哪。
见车上没有动静,黑衣男子的眉头皱了皱,再次催促道“快下车。”
陆宸希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手枪,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马车外一阵沉默。黑衣男子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他似乎准备亲自上车把陆宸希带下去。
陆宸希心里一紧。眼睛紧紧的盯着车帘,双手轻轻的把手枪抬起,对准了车帘。
黑衣男子已经不耐烦在这里耗下去。他会在这里停下,也不过是想带着陆宸希从小道穿出去,那里有他们的人在接应。急步跨到马车前,他伸出手去掀马车的帘子。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黑衣男子的手顿了顿,回头去看。就见一对长长的车队正行驶而来。
领头的是一队铠甲士兵。身下全是清一色的千里马。
他们中间簇拥着两位气质不凡的男子。一中年,一少年。
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势。
黑衣男子心中一凛。
隐晦的又看了看中间的两个男子,他跳上马车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声。不然小心你身边的那个丫鬟。”
早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陆宸希就已经察觉。
此时黑衣男子的威胁更是让她知道,来得并不是普通人。
陆宸希心里在飞快的转动着。
最近里京城里有谁府上是有家人归京的。
然而思索了一番,记忆里却并没有听说哪户人家有外任回京的。
正在陆宸希暗暗思索时,车队慢慢行驶得近了。
黑衣男子若无其事的坐在车沿上,眼神平静无波的看向前方。若是仔细观察的就会发现,他的余光正不时的看向那一个车队。
随着马蹄声的越发响亮,车队慢慢的离陆宸希的马车越发近了。
黑衣男子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套马绳,心里面提得高高的。已经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想节外生枝,必须小心谨慎的好。
打头的士兵已经慢慢从他面前驶过,跟在后面的,是一列四辆马车的车队。
黑衣男子心里松了松,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四辆马车。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越看越觉得那正要从自己跟前经过的马车有些眼熟,可是又一时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蹙了蹙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自己此时所驾的这辆马车。一阵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清香从他鼻尖一晃而过。
见车队即将全部过完,而并无任何事发生,黑衣男子舒展了眉眼。他一甩手中的套马绳,决定还是再行驶一段路再弃掉马车。现在的路段还是不时会有行人车马经过,明显不太安全。
马绳还未落下,突的一阵劲风对着黑衣男子的面颊袭来。
电光火石见,黑衣男子挥手甩出了一把小匕首,“铛”的一声挡了下来。他定睛一看,袭来的是一把暗沉的青色长剑,持剑的正是那之前所见的少年。
少年生的剑眉星目,格外的俊美多姿。此时那如玉铸而成的面庞上带着一抹凌厉,眼神凶狠的紧紧盯着黑衣男子。见自己的剑被挡下,只是越发加重了力道。
黑衣男子只觉手臂上传来了千斤力气。心里阵阵惊骇,面上也是变得冷厉,大声喝道:“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此举是为什么?!”
听到他的喝问,少年面上冷冷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出其不意的抬起右腿,狠狠的踢向黑衣男子的脸颊。
黑衣男子不想他会做出此举,也是一惊,往左一动,避开了那饱含气劲的大腿,身形却是不稳,猛地往马车外飞去。
黑衣男子刚一落地,周围就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铠甲士兵。
少年只斜斜睨了一眼,便不再去理会那黑衣男子。他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帘子,刚才还凌厉无比的脸庞忽然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昭昭。”他轻轻的开口道,“我回来了。”
车厢内一阵沉默。并没有传出回应之声。
少年并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浓郁了一些。只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马车帘子突的被人一把拉开,露出里面陆宸希那张包含着震惊、喜悦、激动的笑脸。
“修尧哥哥”陆宸希只觉得此刻心里的喜悦多得就快要满溢出来了。
一旁的凝墨也甚是惊喜,恭敬的行了一礼称到:“奴婢见过萧少爷。”
少年,也就是镇南王府的大公子萧衍,字修尧。此时含笑颔首,笑着说道:“免礼。凝墨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坐好。”
之前因为过于紧张,陆宸希和凝墨都还保持着坐于车底的样子。这乍见之下,倒是显得衣衫凌乱,些许狼狈。
萧衍心中更是恼怒之前的黑衣男子,面上仍是轻柔的问道:“昭昭,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宸希转身坐于榻上,又拎过小几上的暗纹青花小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快速得喝了一口,才开口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事情说话,萧衍那俊秀的脸上两条长眉已是狠狠的拧了起来。
他根本没想到,在这皇城根儿底下,居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做出截走定国公府嫡女之事。而在这事从事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任何禁卫军或者京兆尹衙役出现。可想而知,这背后代表了一些什么。
浓重的怒气萦绕在萧衍的心头。他心疼的看了陆宸希一眼,若不是自己先是认出马车上那一般人并不所知的蔷薇暗纹,又再闻到了属于昭昭独有的熏香之气猜到了点什么的话,或许现在她已是被那黑衣人带走了。
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一笔后,萧衍转头看向马车外,那黑衣男子在镇南王府的亲卫军的围攻之下,已是显露了疲态。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拿下了。
又想到了什么,萧衍转过头,眼里满是喜悦的看着陆宸希。
陆宸希看着眼前萧衍那因着笑意而显得越发俊美的脸颊,思绪渐渐想起从前。
镇南王府萧家,乃是大周朝唯一的异性亲王府。
在当初齐氏皇族还未建立大周的时候,萧家就已经存在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萧家还只是镇南侯府。
太祖打天下的时候,由于底蕴实在太低,手里兵力也不足,不得不像当时的定国公府陆氏一族,以及一直镇守南边疆域的镇南侯府萧家借兵。萧家祖祖辈辈都是武将,并且家族中人十分骁勇善战。齐氏皇族虽也是善战之族,但比起萧家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天下大定之后,相比世代相传,手握重兵的千年大族陆氏,对太祖有着多次救命之恩的萧氏一族显然更受信任。
分封诸侯时,更是对萧家无比恩宠,甚至凌驾于齐氏族人之上,封为镇南王。
萧家倒也不负齐氏的信任,一直兢兢业业的镇守着南边,并且一直颇为低调,毫无骄奢之像,对齐氏一直极为忠心。
几代帝王的信任累积下来,又兼齐氏想靠着提拔萧家打压氏族,特别是陆氏一族,镇南王府在大周朝的地位着实颇高。
这一代的镇南王爷,乃是萧衍的爷爷萧勇。授封正一品辅国将军,掌四十万镇南大军。
萧衍的父亲,则是王府的世子,萧澈。
原本说来,按着齐氏皇族的安排,镇南王府和陆氏一族应该是对立的才对。事实也确实如此。
历代镇南王和定国公在朝堂上都是水火不相容般的存在。
但私底下,历代镇南王和定国公对对方其实都是极为佩服的。
双方都是手握重兵的猛将,并且同样身为人中龙凤,智勇双全。虽然立场不同,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那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尽管他们之间并无私交。
这种局面一直从大周开国持续到永靖帝继位。
打破这种局面的,是镇南王府世子萧澈的妻子,秦氏。
当时世人皆知,秦氏乃是萧澈一次外出时偶遇被纨绔纠缠的姑娘,萧澈路见不平帮助了秦氏,又对秦氏一见钟情。
事后,萧澈便想方设法打探到秦氏乃是另一大族秦氏的旁支之女。这个旁支,已是除了五服之外。萧澈自然是心生欢喜,随即便向自己的母亲镇南王妃提出求娶秦氏之举。
镇南王府素来没有门第之见,王妃纪氏又疼爱萧澈这个大儿子,自然是无不相应。
镇南王萧勇虽在知道对方乃是秦氏之女时提出反对,却在自己母亲老王妃苏氏以及妻子儿子的几方夹击之下,还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秦氏竟然与嫡枝内阁次辅的秦家关系十分亲近,更是与定国公夫人秦宛筱这个远房堂姐,好得似是亲生姐妹。
可木已成舟,再加上王府上下都对秦氏这个世子妃十分满意,兼之永靖帝和镇南王也并不认为仅凭一个秦氏就能改变什么,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对于秦氏与定国公府,秦家的交往听之任之。
于是,这样夜以继日的亲近下,秦氏所生的两个儿子萧衍、萧珏和定国公府秦宛筱所生的几个儿女,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近。
更甚是,连镇南王世子萧澈与定国公陆政行也有了不小的交情,并对秦宛筱的几个儿女视如自家子侄一般。
这当中,关系最好的要数陆宸希和萧衍了。
因为陆宸希的特别性,从生下来起就有着记忆。对于萧衍这个时时陪着他,对她十分耐心温柔又长得十分俊美的表哥,陆宸希是打心底里喜欢和认同的。
两人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边的母亲都曾在玩笑时戏言要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真正实行,可陆宸希和萧衍心里都知道,秦氏和秦宛筱都是认真的。
要实行这件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萧衍对于陆宸希而言,可以说是准未婚夫了。
正在愣神间,萧衍轻轻的询问声传来打断了陆宸希的思绪:“昭昭,父亲也在外面。你要不要下去给他见个礼?”
陆宸希回神,脸颊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粉红,掩饰性的咳了咳,忙不迭的说道:“萧叔叔也同你一起回来了吗?你怎么不早说,我早该下去给他请安的。”话到最后也带上了嗔怪。
萧衍愣了愣,无辜的挠了挠头,声音里都是淡淡的笑意:“好。是我的不是。那咱们赶快下去吧。”
陆宸希脸上更红,嗔怪的睨了萧衍一眼,随后在凝墨的搀扶下快步走出由萧衍打起的车帘子,稳稳的下了马车。
萧澈早在儿子突然回身对那黑衣男子出手时就猜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像定国公府这种传承千年的著姓大族,在很多方面,是及其有规矩的。
比如出行的马车。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特别郑重的场合或是必须要表露身份的时候,陆氏的族人都只会乘坐着类似今天陆宸希被截的那辆马车那种,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马车。充其量因为是全部由檀木打造,而显得富贵非凡。
不知究底的人根本看不出马车上的玄机。
像是那种能够明显看出身份的大马车,不仅打造的气势非凡,更是在上面用特殊的颜色渲染出了一朵徐徐绽放的粉色蔷薇花。乃是陆氏的族徽。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辆马车所代表的势力以及人物。
而今天陆宸希的马车上面,并没有族徽。有的只是以特殊的手法,在马车上雕刻出的蔷薇暗纹。很浅很浅,没有仔细看过的人几乎完全看不出来。
当然,那也只是针对那种平民百姓和毫无底蕴的家族。
若是镇南王府,特别是对萧衍而言,那马车上淡淡的蔷薇暗纹,其实是和明显的粉色族徽一般醒目的。
因此他才会在第一时间看出马车是定国公的,从而上了一份心,并且在经过马车时闻到那淡淡的熏香时知道可能发生了何时,在第一时间对属下的亲卫军作出安排,并亲自动手对阵那黑衣男子。
这样说来,那黑衣男子失败得也并不冤。
陆宸希略略理了理裙角,就向着前方正坐于马背,关注着黑衣男子与亲卫军战况的镇南王府世子,萧澈走去。
萧澈的余光也看到了陆宸希和自己儿子,收回视线,含笑看着两人。陆宸希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见到萧澈含笑的眼神脸上也布满了喜悦,与凝墨一起矮身行礼:“昭儿见过萧叔叔。”
萧澈颔首示意陆宸希两人起身,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受伤,便温和的开口:“无需多礼。许久未见你的父亲了,他可还好?”
陆宸希点点头,语气里带上了感激:“父亲一切都好。若是萧叔叔回城后有空,相约父亲小酌两杯也无不可。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萧叔叔了。”
“正是这话!”萧澈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宸希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苍老但却及其有气势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陆宸希一愣。随即似是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就见到一头发苍白的老者,此时正负手站在她的身后,双目灼灼的打量着她。正是陆氏一族的老族长,陆铄。
看到陆宸希回头,陆铄洒脱的一笑,面上表情变得和蔼:“怎么了,丫头。连你族叔祖都不认识了?”
陆宸希这才回过神,立时面上浮起了激动之色。
也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令她连原本族叔祖告诉过她的,要和萧叔叔、修尧哥哥一路进京一事都给忘了。就连之前看见萧衍与萧澈都没能让她想起来。
想到这里,陆宸希把视线投向萧衍。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湿漉漉的不满。
萧衍见状,不由的抚了抚额。他能说,他正准备开口时,陆老族长就已经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了吗?
无奈,萧衍只能包容的看着陆宸希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歉意。
见状,陆宸希傲娇的回过头,脸上立时又带上了满满的笑意,上前一步搀扶过陆铄,嘴里又是撒娇,又是讨好的说道:“族叔祖,这可不能怪昭儿。这事儿您得怪修尧哥哥,都是他没有告诉我您来了的事。”
语气里倒是怨气满满的,只是怎么听怎么都是娇嗔的样子。
陆铄哪里不知道陆宸希和萧衍两个小家伙的趣事,当下也是抚须一笑,随即正色道:“此次的事情还多谢世子的相助。不然的话,或许昭儿还不知遭遇什么不测。”
陆宸希很想说其实即使他们一行人没有出现,自己也不会出事。可是想到此处人多口杂,终是嘴唇翕了翕,并没有说出口。
萧澈对于陆铄这位长辈那是极为尊敬的。陆铄的年龄比萧澈的祖父,老镇南王爷还要大上十来年。可老镇南王爷都已去世多年了,陆铄还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精神抖擞,身体极好。看样子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陆铄这位曾经的陆氏族长,厉害的不仅是他的长寿,更是他的计谋。陆氏一族多出武将,历代族长更是人人都是打战的好手。
可偏偏到了陆铄这一代,就变了个样。陆铄不仅不是武将,还怎么都习不会武功。可偏偏最后就是他当上了族长,并且靠着他那无双的智计,带领着陆氏避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并且在与先帝的较量中依然稳稳的占据着上风。
此时见陆铄如此郑重的感谢自己,萧澈也不敢托大,连忙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抱拳恭敬道:“不敢当老族长的感激。此事说起来还是小儿最先发现不对并且做出安排。我不过支持他罢了。”
“哎,”陆铄摆了一摆手,“没有你的同意,我想萧大公子也不敢这么自作主张吧。”语罢,视线投向了已是被亲卫军合力抓住的黑衣男子。
萧澈和萧衍也把视线投向了那黑衣男子,两人的眼中难得的带上了一抹凝重。
亲卫军的战力有多强,父子两个是及其清楚的。可在数十个亲卫军的合力之下,尚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将黑衣男子拿下,可想而知,这黑衣男子的武功有多高强。
亲卫军押着黑衣男子走到近前,狠狠的使力一压,黑衣男子顿时半跪于地。他的眼神霎时变得凶狠起来,连眼睛里都带上一丝血红,显然是觉得这动作让他觉得屈辱。
萧衍眼神冷厉,心里冷笑一声就上前去,一把撕下了其面上的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陆宸希心里一惊。她和那黑衣男子也算是接触了一小会儿了,可她却是半点都没有发现他居然带了人皮面具!
心中一凛。陆宸希不由的狠狠的训斥了自己一番。未免太不小心了!看来即使是有这神迹这等奇物,可是自己还是差了很多的阅历。
面具下是一张让众人都是心神一晃的脸。
并不是多俊美,比起萧衍差远了。甚至连萧澈都比之强上不少。但是,却是非常年轻的一张脸。
看起来最多也才二十岁左右。
让人忍不住吃惊的,是他脸色的苍白。那种苍白已不是用言语能够描述出来的。就像一个长年累月不见天日的重病患者一般,毫无一丝血色。
此时或许因为过于愤怒,导致了他那薄薄的嘴唇上出现了淡淡的红色。
萧澈眼神如刀锋般刺人的刮在黑衣男子脸上,久经沙场的凌厉气势一下向他压迫而去,令他有一瞬间的窒息。
“说吧,你是什么人?”萧澈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没有一点点锋利,却是有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跳之感。
大周战神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男子并不说话,连表情都未变化,只是紧紧的盯了陆宸希一眼。又再次垂下了头。
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萧澈也不再多问。他相信,只要回了京城,不拘是他们镇南王府,还是定国公府,都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现在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随即大手一挥,萧澈示意亲卫军把黑衣男子带下去。
然后转头看着陆铄,恭敬的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不如先行进城去再说。”
陆铄心中也是如此作想。便赞同的点点头,吩咐随从而来的其中一个仆人去给陆宸希驾马车,然后便转身上了自己所乘坐的马车。
陆宸希对着陆铄的背影行了一礼,又对着萧澈行了一礼,就准备带着凝墨登上马车。
就在这时,异变突来!
感谢linda晓洲新年给我的平安符!
谢谢丹枫、饮月恶魔、破晓夜0飞沙、q氏婉婉给我投的推荐票~
一群和黑衣男子穿着相同的蒙面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他们个个凶猛异常,手起刀落间就狠狠的放倒了几个镇南王府的亲卫军。
萧澈和萧衍眼神一寒,一个迅速的把陆宸希拉到自己身后,一个飞快的拔出插在马背上的佩剑就冲了过去。
凝墨也抽出一直绑在手臂上的匕首,面色凝重的护在陆宸希身边。见到有靠近这边的黑衣人,便手腕飞快翻动,“铛铛铛”的拦住黑衣人的长剑。
陆宸希仔细看了看那些黑衣人,发现是和之前劫持自己的黑衣人一伙的。顿时心中一凛,眼神飞快的投向刚刚被亲卫军押上一辆马车的黑衣男子那边。
果然,袭击他们这边的只是一小部分,他们主要的目的是要救那个人!
陆宸希心中着急,大声的喊道:“萧叔叔,他们是想救那个人!”
萧澈正被两个蒙面人缠斗着,心中诧异这些蒙面人的武功极高,就听见陆宸希那略带焦急的话语。
眼神一厉,手上力气加重,蓦的劈向其中一人的手臂,一击即中。两个蒙面人的配合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萧澈见机,快速的退出了战圈,头也不回的向关押黑衣人的马车而去。
见此,那些蒙面人眼中一厉,俱都把视线投向陆宸希。他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猩红之色,随即好几个人放弃了当前战圈,向陆宸希三人围拢而去。
陆宸希脱口喊出话的时候,只不过是不想让黑衣男子被救。她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从他口中探出。
这时回过神来,看着围拢而来的蒙面人,顿时心中一惊。
萧衍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围拢而来的几人,眼中寒气更甚。紧了紧手中的青色长剑,暗中运气,顿时青色长剑携带着一股千钧之力往前一扫,几个靠的近的蒙面人来不及躲闪一时被击中,一口鲜血顿时“噗嗤”一声吐了出来。
见此,蒙面人的攻势略有缓解。几人对视一眼,眼中浮现出一抹狠意,分出了两人以拼命的架势攻向萧衍,其余三人调头直攻陆宸希。
凝墨的手中只有匕首,仅擅长近身搏斗,见三人攻来,心中也是一紧,只把陆宸希往身后一推,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缠住了其中两人。
陆宸希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见众多亲卫军都已被蒙面人缠住,而萧澈那边也已是以一敌三的架势,虽说游刃有余,但已无余力抽身来助。
一咬牙,陆宸希心神一动,手中出现了一把手枪。借着宽大的长袖,她飞快的上了膛,直直的对准了正满眼不怀好意靠近自己的蒙面人。
因着只剩陆宸希一人,又是一看就知道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蒙面人心中的警惕松了松,只想擒下她好威胁对方放人。因此,手中的长剑在靠近陆宸希时不由的低了低。
瞅准了这个时机,陆宸希握着手枪的右手用力一扣,“砰”的一声射中了蒙面人的心脏。
蒙面人手中的长剑落下,眼中是浓浓的不敢置信,身子也随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两人距离极近,子弹射中心脏所喷溅出来的血液“噗”的喷了陆宸希满脸。
强烈的血腥味刺入鼻中,眼前是一片血红。一时之间陆宸希有些发愣。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杀人。
尽管上一世身在军事世家,又握有武器空间,可陆宸希实实在在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心脏病所导致的犀弱身体,让她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幕后,默默给家族提供帮助,同时也被家族保护的密不透风,几乎没有见过血。
来到大周朝后,这已经是陆宸希第二次遇险了。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血。
握着手枪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陆宸希想要收回手臂,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右手。萧衍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睛定定的盯着陆宸希。
陆宸希的嘴唇翕了翕,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衍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象,轻轻开口:“昭昭,没事的。”
陆宸希这才反应过来,猛的把手从萧衍手中抽回,把手枪收回了神迹之中。又似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抬起头慌乱的看着萧衍。
萧衍似是未察觉她的举动,只安抚的对着她笑了笑,把她拉到一边的两个亲卫军身后,又转身投向了凝墨的战圈。
凝墨虽是由祖宅挑选出来保护陆宸希的婢女,但她毕竟是女子,力气和体质并不如男子,以一敌二已是勉强。对方的武功又高于她,此时身上已是鲜血淋漓,受了多处剑伤。
萧衍的加入顿时大大缓解了凝墨的压力。不过片刻,便是把两个蒙面人重伤而退。
萧衍担心陆宸希,吩咐凝墨回到她身边,自己则是又奔向父亲萧澈那处。
那边萧澈已是解决掉了一个,此时见萧衍过来,便大声嘱咐道:“你去守着那个人,不要让他跑了!”
萧衍立时应是,一个纵身便是跃上了马车,手持青色长剑牢牢的看着此时毫无动静的车厢。
“哄隆隆”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似乎数量不少。
所有的人都抬眼向城门处看去。
只见身着禁卫服的禁卫军和银色铠甲的陆家军骑着马飞快的向此处奔来。
领头的人一身青衣,脸庞步满了焦急之色,是陆止。
见此,陆宸希顿时心里一松。
镇南王府的亲卫军面上都是松了松,蒙面人则是全部面色一变。
见到如此多的援兵前来,和萧澈正在缠斗的其中一人突然举起左手,飞快得打了几个手势。
手势落下,其余的蒙面人突然全部一股脑的涌向萧衍所守着的马车。
见此,萧衍面色一变,眼中浓烈的寒气掠过。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就准备进马车把之前的黑衣男子抓出来携在手中。
手臂刚刚掀起了车帘一角,一支箭羽“嗖”的一声从后方射来。萧衍腰身一矮,手中长剑反射性的一挡,“咣”的一声,箭羽射在剑上,随即又落了下来。
虽未被射中,可箭羽上那猛烈的劲道还是使得萧衍身形不稳,从车沿上落了下来。
围攻而来的蒙面人见此,飞快的跳上两人,用力一甩套马的绳子,调转车头,快速离去。
蒙面人见黑衣男子已被救,也不恋战,收回长剑,纵身一跃,一群人就消失在了路边的山林之中。
见到这一幕,萧澈和萧衍父子的脸色同时一沉,变得无比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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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止远远的就看到蒙面人等撤退进入了山林,面上神色一凝,浓重的寒气自他眼中飘过,随即二话不说,挥手下令:“给我追!”
“是!”两队士兵整齐的应道,兵分几路就准备冲向山林的小道中。
“别追了。”萧澈的声音轻轻响起。
陆止疑惑,面露不解的看了过去。
萧澈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和受伤的亲卫军,声音有些沉重:“追不上的。他们的武功太高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陆止在内都震惊的看向萧澈。
萧澈是谁。他是大周的战神。
曾带领着四十万镇南大军把南方的祁国,以及大大小小的一些小国部落牢牢的钉在大周边境之外;不管来了多少人,使用怎样的计谋,萧澈都照样会原原本本的给他打回去,绝不让他国踏足大周一步。
若是萧澈说武功第二的话,那大周没人敢认第一。可想而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大周所有子民敬仰,让敢来犯大周的敌军无比忌惮的人,却开口说别人的武功很好。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萧澈在说道这件事时语气里的凝重与重视。
陆止心中一凛,自是不怀疑萧澈的说辞。摆摆手,示意禁卫军和陆家军不必再追。
此次调兵出城,原本陆止只想带着陆家军的。但在请示永靖帝时,永靖帝表示让禁卫军与陆家军一同出城协助。并强调一切皆由陆止做主就是。
陆止心中虽然疑惑,并且暗自戒备着永靖帝是想借机做些什么,但碍于不好于明面上拒绝永靖帝的皇命,只好应下。
所幸一直到了现在,禁卫军都显得十分老实,并无不妥举动。
见到大家都是一阵沉默,陆宸希蹙了蹙眉,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不!萧叔叔,我能找到他!”
一言出,众人皆惊。
一双双疑惑不解的目光齐齐转向陆宸希,紧紧的盯着她。
萧衍显然也是为陆宸希的话感到吃惊,此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问道:“昭昭,你怎么能找到他?”
陆宸希笑笑,伸手解下佩戴着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香饼,向着萧衍摇了摇:“是这个。衍哥哥你知道的,我的熏香中有一种特别的用料。”
萧衍仔细看了看陆宸希手中的香饼,略略沉吟,眼中一亮,惊喜的说道:“是紫蕊!”
见陆宸希点了点头,萧衍眼中的凝重立时散开了一些。
紫蕊是大周北边边境才有的一种奇花。与其他花所不同的就是紫蕊的花期有两季,夏季和冬季。
两个完全极端,截然不同的季节,却是紫蕊盛放的季节。
紫蕊花型较小,顶部呈淡淡的烟罗紫色,越往下颜色越淡,最后变为隐约带粉的乳白色。花开时一般聚集而开,一大片一大片的,远远望去就像紫色的海洋一般,被大周国人称为奇景。
除了这奇特的花期和颜色外,紫蕊花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因此大周人一般都仅将此话作为观赏之用。
可是陆宸希却是知道,紫蕊还有一种别人所不知道的奇妙之处。
紫蕊花单独闻之,会发现其没有一点点香味,很是普通。可一旦与某些药材融合到一起,就会长久的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几不可闻的香气。
这种香气初闻很淡,若不是很仔细用心的去闻,往往直接就会被忽略掉。可当做成香饼长久的佩戴在身上时,就发会发现此香气具有凝神静气,抚慰情绪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这种香还可以用来寻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也不能办到寻人这一点,可陆宸希却一定可以。
只要把熏香散在指定的人身上,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哪怕香气已经不复存在了,也可以通过神迹里的探测仪把人给找出来。
之前神迹还未开启时,陆宸希就只能把它当做熏香用,可现在情况却是不一样了。
原本萧衍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是小时候两人曾在玩闹时走失,萧衍焦急不已,甚是后悔。在陆宸希被找回来后一度自责,琢磨着要寻一个方法,即使是两人分散了也能把她找回来。
恰巧那个时候萧澈从北边办事回来,带回了这紫蕊花,陆宸希看见了爱不释手。又在知道了紫蕊奇特的花期后时时把玩研究,终是制出了这远薇香。
当时的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许以后会用得上它。
果然是一语成箴。
看着陆宸希和萧衍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听到他们莫名的对话,在场之人俱都面面相觑。
陆止无奈的看了看自家妹妹,轻声询问道:“昭儿,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陆宸希这才连忙将紫蕊花和她这熏香的事情讲了一遍,不过在说道探测仪时改用了小鸟代替。
陆止和萧澈恍然大悟。
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禁卫军头领突然开口道:“既是如此,那就还请元珍郡主将这寻人的鸟和寻找之法交于我等,让我等替您捉拿此人吧!”
陆宸希的眉头攸的蹙了蹙,和萧衍对视了一眼,就欲开口拒绝。
“不用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铄抢在她之前说道:“既是敢掳掠我陆氏一族的嫡枝嫡长女,那就是与我陆氏一族为敌。此事我们自会追查到底!”
语气里身为曾经的陆氏一族族长的气势显露无疑,犀利的射向之前开口的禁卫军头领。
那禁卫军头领顿时身上一寒。一股冷汗直从后背冒出。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样直面陆氏这个庞然大物,可君命不为违啊。
强自定了定神,他再次开口说道:“我等自是相信陆氏一族的能力。不过这贼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皇城之中做出这等恶事。可见其胆大包天,藐视皇权。皇上是绝对不对姑息此等贼人的!所以,还是请元珍郡主将此事交给我们。待我们抓到此人之后,再请您和定国公再行惩戒。”
这禁卫军头领倒也是好口才。一席话说下来令得陆铄和萧澈都不约而同的打量了他好几眼。
萧衍紧拧着自己那修长入鬓的双眉,看向禁卫军头领的眼神中划过一抹寒气。
见此,陆宸希一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漫不经心的说道:“交给你们倒也不是不可以,”见那禁卫军头领面上浮现喜色,她故意顿了顿,“只不过那闻香寻人的小鸟多年由我的人喂养,已是只认她一人了。若是别的人,它是不会听话的。而且,那些蒙面人的武功如此厉害,你们打得过吗?”
最后的话里不由的带上了淡淡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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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的那禁卫军头领攸然色变。
的确,若是得到了寻人的鸟和方法,但却指使不动,那也是无用。永靖帝的目的在于拿下那个掳掠陆宸希的黑衣人。
可眼下这元珍郡主显然是不会同意把此事转交给他们禁卫军的,再是多说也是徒做无用之功。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头领,在场之人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思绪一番变换,禁卫军头领就已做出了决定。当下双手一拱,躬身恭敬的说道:“郡主说的是。既是如此,此事就还是暂且由定国公府做主。待微臣回去之后禀过皇上,再行其他。”
话虽说得好听,可其中的意思谁不明白。
不就是害怕承担干系,又想立功,所以一边退步说由定国公府处置,一边又拿永靖帝来压人。期望定国公府到时候能主动把人交出来。
陆宸希和陆止同时冷笑一声,却并未开口说话。
无人接话,那禁卫军头领一时尴尬在原地。他抬起头,嘴角翕了翕,又加重语气道:“郡主”
“此事我镇南王府和定国公自有主张,你无需再多说。”萧澈突然开口,一锤定音般的说道。
见镇南王世子萧澈都是开口如是说,那禁卫军头领也是心中一凛,略作思量,不再说话了。
陆止和萧衍同时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淡淡寒气。
见天色已是不早,萧澈征询的问向陆铄:“天色已是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入城吧。”
陆铄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当即,所有的人便是略作整理,由禁卫军和陆家军在前,镇南王府和陆氏的车队在后,往城门方向而去。
守城的士兵早在之前看到定国公府世子带着禁卫军和陆家军出城时,就已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此时见到他们回城,后面还跟着镇南王府的亲卫军,更是不敢怠慢,忙大声吆喝着,在百姓中疏通出一条道来,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他们经过。
陆宸希被掳走之后,定国公府的女眷们在得到消息随后赶来的陆止和亲卫的护送下回到了府里。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自是忧心不已,陆政行和陆铭更是怒火中烧。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那些人竟是如此的胆大包天,在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做此行径。
当下陆政行便是拿出军符交给陆止,命他带五千陆家军去追击贼寇。陆家军共有五十万军士。
其中四十五万大军都驻守在西边边陲之地墨城,守卫着大周的西方边境。另有五万分别和镇南王府的五万镇南军,威远侯府的五万征北军,以及皇上的心腹,一品武威将军府所掌的五万破东军,一起驻扎在京城城外东南西北四个军营里。
平日无事时,四大军营里的士兵是不能轻易调动。每每需要调动,都需要当今圣上永靖帝的手书和几大军营统领的军符才可。
这次陆止一次性就是要调动五千陆家军,当然需要向永靖帝请命。
永靖帝也早就得到陆宸希被人掳走的消息了。
当时他就看出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若是京城里的各方势力,是绝对不会这么鲁莽又直接的做出掳人的举动的。
毕竟陆氏一族实在不是什么好惹得。就算大家都对陆宸希回去金陵两年的目的感到怀疑,也最多就是像之前安国公府那样小小试探一下。
所以,在当初知道了安国公府和皇后的打算后,永靖帝并没有多加插手,毕竟他也想知道陆宸希是否就是陆氏这一代的传承者。
可惜安国公府的人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反而被陆政行那个心机深沉的给坑了一把。
可是这次这般动静,着实有些让永靖帝心惊。
因此陆止来请命的时候,他自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且派出他所掌控的禁卫军跟随,让他们见机行事,好一探究竟,最好能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毕竟能在永靖眼皮子底下派出如此一批数量的武功高强之人,也是令得他有些寝食难安。
不过随着镇南王府的世子萧澈和大公子萧衍救下陆宸希,和陆止一同入城的消息传来,不少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有高兴的,有羡慕的,也有遗憾的,愤怒的。
陆梓锦就是其中一个感到十分遗憾和愤怒的。
甚至是在一怒之下砸碎了一个青花瓷的大插瓶:“可恨!这样都没能让她消失掉!”
她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大不相同。
就好比这次陆宸希被掳之事。
在上一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甚至连陆宸希去了金陵两年这件事,在上一世时也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的陆宸希的确是去了金陵,可是却仅仅只在金陵待了两个月就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陆梓锦想,这件事和陆宸希被掳这件事一定有关。
之前在陆宸希被掳走时,陆梓锦尽管讶异,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当时她就在想,要是陆宸希就这么一去不回了该有多好啊。
没想到的是,不过是半天时间不到,陆宸希就被救了回来。
救她的人,还是萧衍!
想到这个名字,陆梓锦的心中顿时划过一阵阵异样的感觉。
在上一世的时候,陆梓锦就已经十分倾心于萧衍。为此不惜用尽手段去勾引他。
更莫论是知道了最后萧氏一族登上大宝,萧衍更是被封为皇太孙的这一世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萧衍抓到手心的!她自信,有着一世经历的她,一定会比陆宸希更能要萧衍心动。
还有陆家,上一世的自己不懂得家族的重要性,更是不懂像陆氏这种氏族之首的底蕴和能力,不知死活的做错了很多事,从而招到了林太夫人和父亲的不喜,乃至于最后的放弃。
这一次,她不会再犯傻。她会牢牢的把陆家掌握在手中,并在陆家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想到这里,陆梓锦面上的懊恼与遗憾之色缓缓敛去,再次换上温柔大气的笑容,仿佛是发次内心般喜悦的对一边的大丫鬟碧如说道:“走吧。我们去迎七妹妹回府。想来她一定受到了惊吓,就让我这个姐姐,好好的安慰安慰她吧。”
语毕,理了理裙角,带着碧如、碧荷慢慢的向屋外走去。
经过那堆青花瓷碎片,陆梓锦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一个。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她离开之后收拾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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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回到定国公后,第一时间去了林太夫人的珍辉堂请安。
珍辉堂里此时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林太夫人,秦宛筱和张氏、李氏均都在座。就连齐明珠也直直的坐在下首。
林太夫人的脸色不甚好看,偶尔在看向张氏的时候眼神里带了一抹淡淡的怒气。虽然她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张氏的错,可若不是今日去南安侯府赴宴,或许也不会出现如此之事。
更不用说,在南安侯府里还发生了那金灵之事,更是让林太夫人现时想来,无比恼怒。
张氏自是感受到了林太夫人的不满。嘴里微微泛苦,她的面色也带着些难看和焦灼。眼神时不时的看向珍辉堂大门处。
厅堂里一阵沉默着,偶尔只有齐明珠饮茶时的杯盏碰撞声响起。
此时这个声音听在耳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秦宛筱转头狠狠的盯了齐明珠一眼,看着她那副无关紧要的闲适摸样,眼中罕见的掠过一抹寒气。
正在气氛压抑时,门口响起了衣玦擦动的细微声响,所有的人皆是精神一震,眼神直直的投向那掀起的门帘。
陆梓锦那张带着喜悦和庆幸的脸露了出来,像是没看见除了齐明珠以外的其他人那失望的眼神似的,眼神寻视了一圈,随即恭敬的行了礼,疑惑的问道:“刚刚孙女听扫洒的小丫鬟说七妹妹回来了,心里高兴,着急见到她,这就没忍住过来了。祖母,七妹妹呢?”
林太夫人眼神锐利的射向陆梓锦,见她面上的喜悦的确是真情实意的样子,心里满意的点点头:倒是比她那母亲好得多。
视线渐渐变得平和,林太夫人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对着陆梓锦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身边,才开口说道:“你是个有心的。祖母很是高兴。你七妹妹这会儿子也应该要到了。既然来了,你就陪我们一起等等。”说完,伸手拉过陆梓锦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陆梓锦心中一喜,面上的神色更加柔顺了下来。
“郡主回来啦!”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林太夫人一怔,随即面色一阵激动。
秦宛筱更是控制不住的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定定的立在门帘处。
片刻后,门帘掀起,陆宸希几步走了进来。
还未来得及开口请安,就被秦宛筱一把抱住,拥入了怀中。
感觉到母亲那出奇大的力气,紧紧的抱着自己,甚至连手臂都是有着微微的颤抖,陆宸希心里一软,反手抱住秦宛筱,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秦宛筱这才松开了手,微红着眼眶看向林太夫人,连连请罪道:“还请母亲不要见怪,儿媳失态了。”嘴里说着,手却还牢牢拉着陆宸希的手不肯放手。
林太夫人当然不会见怪,莫说是秦宛筱,就是她自己此时也是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见状只摆了摆手,眼睛紧紧的盯着陆宸希,从上到下的把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陆宸希见到林太夫人那翕了又翕的嘴唇,连忙拉拉了秦宛筱的手,示意的看了一眼林太夫人。
秦宛筱也是反应过来,松开了女儿的手,忙推着女儿上前走到林太夫人身边。
陆宸希一屁股坐在了林太夫人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头靠在了她的怀里,嘴里轻柔的安抚道:“祖母,孙女回来了。”
听着小孙女那轻柔的声音,林太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酸,差点也红了眼眶。却是强行忍住了,只轻轻摸了摸陆宸希的头,不停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饶是平时再是精明厉害的老人,此时再面对嫡亲血脉有可能出事时,也是如同普通老人一般,担心失措。
好半晌,林太夫人才缓了过来。拉着陆宸希的手,开始细细询问她被掳后发生的事。
陆宸希略作思量,删删减减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那些不该齐明珠和两位婶婶听的事情,她自是隐瞒了下来,等到过后再慢慢告诉祖母。众人听罢,自是心中后怕不已。若是萧衍来的再迟了那么一刻,或是并未发觉其中的蹊跷,那陆宸希,可不就是真的被掳去了吗。
陆梓锦心中更是愤恨。就差那么一点点。若是镇南王府的车队再回来的慢一些,那么陆宸希,就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心里想着,面上陆梓锦却是一脸庆幸的轻抚了抚胸口,口中赞叹道:“七妹妹这是吉人自有天象。要不然怎么就正正好那个时候被镇南王府所遇到呢。”
这话说到了林太夫人的心坎上。她满意的看向陆梓锦,眼里是隐隐的赞赏:“锦儿这话说的好。你们都是我定国公府的姑娘,自是福气在身的!”
见到女儿被林太夫人夸赞,齐明珠心中一动,也不再坐在一边当背景,嘴里骄傲道:“太夫人这话说得是。锦儿那是皇室贵胄,又是国公爷的嫡女,身份高贵不言而喻。自是有老天庇护的。”顿了顿,看了看不停给她使眼色的陆梓锦,言不由衷的道:“当然,希姐儿也是一样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齐明珠最后一句话里的敷衍。不过都是撇了撇嘴,难得去和她计较这些。
秦宛筱更是像是没听见一般,连眼神都懒得奉欠给齐明珠。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大丫鬟牡丹的禀报声:“太夫人,宫里来人了。”
林太夫人顿时一凛。和秦宛筱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抹疑惑。
她微微颔首,示意了一眼季嬷嬷,季嬷嬷就开口让牡丹带人进来了。
随着牡丹进来的,是坤宁宫的掌事女官明兰。
众人皆知,当年顾皇后进入太子府做良娣时,身边带了两个贴身大丫鬟,极得她的信任。在她成为了皇后之后,更是她的左膀右臂。
这明兰,就是其中一人。
明兰进来后,也不多言,利落的对着林太夫人行了一礼,姿态恭谨,让人寻不出一点疏漏。随即递上一张烫金的帖子,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元珍郡主此次受了惊吓,心中也是心疼不已。正好宫里御花园里正是百花齐放,娘娘便做主举办了赏花宴。邀请元珍郡主到时候也去宫里一叙,当时散散心。”
一席话说完,便双手捧着那赏花宴的帖子,立在下首不动了。
陆宸希看了看林太夫人,见她微微点头,心中有数,微笑着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帖子,笑意盈盈的说道:“原是这样。那元珍就在此多谢娘娘的好意了,届时必会准时参加的。”
明兰也是一笑,那笑容温和无害,让人看得暖到了心里去:“想必娘娘知道郡主应下了更是会高兴的。来时娘娘嘱咐我,一定要问问郡主的情况。不知郡主可有受伤?”
陆宸希看着明兰脸上的笑容,心中一凛。一股淡淡的寒气升了起来。她没想到,就连顾皇后身边的一个女官,看起来都是这么的滴水不漏,甚至是深藏不露。
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陆宸希语气轻柔,似是还有害怕似的:“多谢娘娘关心了。请明兰姑姑回去一定回禀娘娘,元珍并无受伤。只是被吓到了,有些害怕。”
听了这话,明兰抬头,仔细的看了陆宸希一眼。从她的眼睛深处看到了淡淡的心有余悸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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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心中疑惑。可也知道不能再多问,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略略思虑,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多留。恭敬的向林太夫人行了礼,便提出了告辞。
林太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季嬷嬷送明兰出去。
见明兰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厅堂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前院的书房里,此时气氛也是一片沉凝。
对于黑衣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截走一事,萧澈心里是极其不痛快的。此时见到了好友定国公,自是免不了要与他商谈一下此事。
陆政行对于镇南王府和老族长的车队能及时的遇到陆宸希一事也表示庆幸。今日若不是正好他们出现,或许昭儿就不容易找回来了。
“据我观察,此事掳掠昭儿之事多半不是京里的人做的。”陆铭沉吟了一会儿,把事情前后分析了一遍,得出了这个结论。
陆政行和萧澈赞同,同时点了点头。他们也都看出了这些黑衣蒙面人并不简单,其武功路数也并不是他们所熟悉得任何一方。
甚至,并不像大周的武功。
陆铄看了看几人的神色,提出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黑衣人这么执着的认定了要截走昭儿?”
几人一愣。陆铄这话可谓是直抵重心,让他们脑中似闪过什么。
萧衍心中也是一沉。他和陆止此时也坐在书房之中。只不过碍于辈分之前并没有说话。
陆老族长的话让他脑中曾经闪过的一道念头,突然无比清晰起来。
“除非是他们肯定,昭昭身上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萧衍定声说道。
几人一震,心中皆是浮上不好的预感。
陆政行看向了萧澈,见其也正凝神盯着自己,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没错。昭儿就是我们陆氏这一代的传承者。”
一抹震惊和难以置信慢慢的爬上了萧澈和萧衍的脸庞。
陆宸希是陆氏的传承者!
这是一个多么重磅的消息。也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那个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就是陆氏一族这一代的传承者。
虽说陆氏的先祖陆朝歌就是一个女子,可自那以后,陆氏的每一代传承者都是男子,再没有女子得到过传承。
可想而知,陆宸希是传承者这件事是多么的让人震惊。
萧澈的眼中更是带上了一些凝重之色。
虽然并没有过过明路,可是镇南王府和定国公府两府之间早已有了默契,陆宸希将会是萧衍的妻子。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萧衍将会是以后的镇南王府的掌控者。若是让皇室知道了萧衍的妻子身怀陆氏一族的传承,那么可以预见,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镇南王府,到时候也必将经历一番动荡。
萧澈看向萧衍。少年俊逸的面庞上并没有出现丝毫波澜,有的只是淡淡的担忧。那担忧一看就是对着陆宸希而去的。
心里叹了一口气,萧澈无奈的笑笑。罢了,不管发生什么,总之他们镇南王府都一力承担下来便是了。
定了定神,萧澈开口问道:“既是如此,可他们是怎么确定昭儿就一定是传承者的呢?”
几人沉默。这个问题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及其。
半晌,陆铄笑了笑。再开口是已是轻松了许多:“既是想不明白。那我们就不再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保证昭儿的安全,以及接下面对那即将到来的风雨的应对之法。”
听到这里,陆政行也笑了笑,面上带着淡淡的骄傲:“这点倒不用过于担心。之前昭儿,就已经想出十分绝妙的计策。”
“哦?”萧澈扬眉,脸上带了一抹好奇,“昭儿的计策是什么?”
陆政行神秘一笑,也不卖弯子,随即详详细细的把之前陆宸希在书房里告诉他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
几人听了,一阵抚掌大笑。面上都带上赞叹之色。
随后,又针对这些安排,几个人进行了一番细细的谈论。
从定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了。
萧澈和萧衍父子骑着马,飞快往镇南王府赶去。
王府距离定国公府并不远,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在进门的那一刻,萧澈压低了声量,轻轻的对萧衍嘱咐道:“今日在国公府里的事情,不论你的祖父说了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萧衍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还有你身边的随从小厮,也不能透露。”萧澈想了想,又加上这么一句。
萧衍抬头看向萧澈,眼睛有着浓浓的感谢之意。他知道,父亲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顺利的娶到昭昭。
原本祖父就不太同意父亲和他与定国公府交好。当初父亲能娶到母亲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更莫论现在自己要娶昭儿了。
若是让祖父知道昭儿身上的秘密,能不能娶到昭儿是一回事,昭儿的秘密会不会暴露出去更是两说了。
祖父他可是忠实的皇帝一党啊。
看见儿子眼里的感激之色,萧澈也是一笑,眼中浮现淡淡的温和。他拍了拍萧衍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可别多想,我这是为了你的母亲。”萧衍心里一暖,眼里的感激之色更加浓郁了。
若不是为了母亲的话,即使父亲很是看好定国公爷,也不一定会迈出那一步,与其成为朋友的。
更莫论后来知道,母亲和定国公夫人之间
正想着,两人已走到了二门处。门边上立着一位五十左右的老仆,此时见到二人走来,连忙迎了上来,脸上略带严肃的躬身说道:“世子,大公子,王爷请你们去书房一趟。”
萧澈和萧衍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神色莫名。
萧澈笑了笑,对着老仆说道:“继叔,那就走吧。”
继叔名叫萧继,是镇南王府世代的家生子。更是镇南王爷从小的贴身小厮,深的他的信任。
因着镇南王对其的看重,虽然萧继是仆人,也没有掌管镇南王府的任何事务,可王府上下对萧继都及其看重。就是萧澈这个世子,看见他的时候也要称呼一声继叔。
萧澈和萧衍在前,萧继在后,三人快步向镇南王的书房方向走去。
镇南王府有两大书房,一个镇南王的书房,一个是世子萧澈的书房。两个书房一南一北坐落在相反的两个方向。
但相同的是,两个书房的规矩都极严。没有镇南王和萧澈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书房之中。
即使对方是王爷,或是世子,那也都是一样的。
因此,虽是生活在同一个府里,其实镇南王的书房萧衍是很少进入过的。
这大概,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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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此时只有一人,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面,双目烁烁,暗含锋利之气,直直的看向跨门而进的父子俩。
正是大周朝唯一的异性亲王,镇南王萧勇。
见到儿子和孙子来了,萧勇表情不变,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们。半晌,眼中的锋锐之气才散去,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萧澈和萧衍两人脸上并无任何异样,恭敬的向萧勇行了礼,才分坐在下首两边。
沉默片刻,萧澈率先开口问道:“父王,您找我和衍儿有什么事吗?”
萧勇抬眼看了自已这个最得意的儿子一眼,眼里有着淡淡怒气凝聚,口气也不觉变得严厉:“怎么,没有事我就不能招你们过来了?这么久没有回来,结果一回京就耽搁到了现在才回府!”
萧澈面色不变,脸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笑意:“父王严重了。儿子只是好奇才有此一问而已。”
“哼。”萧勇见到他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刺目,怒气更甚,转头看向萧衍,面上不怒自威,“衍儿,你说,你们今天干了什么?”
萧衍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抱拳回道:“回祖父,今日入城之时偶然遇见元珍郡主被贼人所掳,孙儿和父亲就出手救下了元珍郡主,并护送他们回城。”
“哦?”萧勇双目一厉,凌厉的看向萧衍,“就只有这样?”
话落,属于大将军的杀伐之气和亲王的气势直直的压向萧衍,试图以气势压住他。
萧衍眉头蹙了蹙,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只定定的点点头。
萧勇的做法没错,若是平常人或是心志不坚者,早已被他的气势吓到,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萧衍是谁。萧衍是他的嫡亲孙子。更是年仅十五岁就被大周百姓封为小战神的奇才,又怎么会被自己的祖父一点气势吓到呢。
见状,萧勇的眼中浮上点点满意之色。若说萧澈是他最得意的儿子,那么萧衍则是他最骄傲的孙子。
从小萧衍就表现出了不同于常人的天赋。三岁习字,五岁作诗,并在习武一道上更是天赋卓绝。
萧家不管嫡枝还是旁支子弟中,属他的家传功法习得最为透彻。
十二岁和其父亲萧澈上战场,就斩杀对方副将于马前;十四岁时更是只带了一千人的小队闯入敌方营帐,火烧敌方粮草,并割下敌方大将头颅。待到现在十六岁时,萧衍已是战功赫赫,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战神了。
这种种事迹无疑让萧衍在萧勇心中的位置愈发重要了起来。
因此,在对于萧澈夫妻俩执着的要他娶定国公府的女儿为妻时,萧勇才更加不满。
示意萧衍坐下后,萧勇话锋一转,语气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么久回归,王妃也甚是想念。待会儿回去后记得过去一趟。”顿了顿,语气加重道,“衍儿也快十七了,是该好好相看个妻子了。这几日皇后娘娘和安国公府都有赏花宴要举办,届时衍儿也和世子妃她们同去吧。”
话音刚落,萧澈父子俩的眉同时蹙了蹙,没人接话。
见没人应是,萧勇面上一肃,声音里也含了怒气:“我说的话你们难道没有听到?”
萧衍眼中一寒,面上闪过一抹戾色,就欲开口拒绝。萧澈却已抢在他之前说道:“衍儿的妻子我和世子妃早有人选,父亲就不必挂心了。”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嘲讽,“至于皇后和安国公府的赏花宴,衍儿就不必去了。到时候全都是女眷,衍儿在其中算怎么回事?”
“砰!”萧勇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头顶,大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笔墨纸砚一阵晃动。
“放肆!”怒喝之声脱口而出,萧勇瞪大双眼,指着萧澈大声训斥,“我吩咐了两件事你就回绝我两件事!这就是你的规矩?什么你们心中有了人选,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人选吗?”
见到镇南王发怒,父子俩同时起身,萧澈躬身恭敬的说道:“父王息怒。不过此事早在一开父王不是就知道吗?并且母妃也是同意了的。”
提到镇南王妃,萧勇的怒气滞了滞,狠狠的瞪了萧澈一眼,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挥手让这父子俩下去了。
两父子又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王府内院正房里,镇南王妃纪氏和世子妃秦氏正坐在厅堂里喝茶,等着萧澈和萧衍过来。
纪氏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下首正不停看向门口的儿媳妇,不由一笑:“别急,他们两个马上就到了。”
秦氏回头,被婆母调笑了也不在意,清丽无双的脸上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高兴的回道:“可不是太久没见到他们父子了吗。这心里急得很。又听到我那侄女的事,就更想早点问一问了。”
纪氏了然的点点头,转身对身边的郝嬷嬷吩咐了几句,见郝嬷嬷应下转身进入了里间,才回头略带担忧的看向秦氏:“我也听说定国公府上的事。你既是担心,不如明天就去看看吧。我那儿还有好些药材,你拿去定国公府,好好给昭儿补一补。”
话毕就见郝嬷嬷捧着一个玉匣子走了出来。纪氏接过匣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株年份不小的野山参,摸样十分完整。
纪氏满意的点点头,关上匣子,递给了秦氏。
因着陆宸希兄妹几个从小就来往于镇南王府,纪氏也跟着见过不少次那几兄妹,对他们几个都是十分喜欢。
特别是陆宸希,摸样生的好,性子又讨喜,最重要的自己的孙儿喜欢,纪氏这个祖母那就更是满意了。一直把陆宸希当作是孙女似的疼爱。
下晌的时候听说了陆宸希被掳的事,纪氏心里还好一阵担忧。
秦氏见婆母喜欢陆宸希,心里自是高兴,口中却是推辞道:“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我那也还有些药材,回头开了库房取了就是。”
纪氏面上一沉,不高兴的说道:“怎么就不用我的东西了?这是我对昭儿的一片心意。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已是把她当作亲孙女了。赶紧的,收好了,明儿给她带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氏也不再推辞,双手就接过了匣子。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门口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随即帘子掀开,进来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大丫鬟。
这大丫鬟是王府明辉堂老王妃身边的,叫淡墨。
见到是她,纪氏和秦氏同时一怔,心里一阵疑惑。这个时辰了老王妃怎么会派人过来?
淡墨恭敬的行了一礼,清脆的声音快速的响起:“奴婢见过王妃、世子妃。王爷和世子爷现下已往明辉堂去了,老王妃怕王妃和世子妃不知道,吩咐奴婢过来通报一声。”
“哦?”闻言两人的疑惑更深了。只并未问出口。
秦氏笑了笑,淡淡的开口说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再多等等。倒是让你跑这一趟了。”
淡墨忙摆手,笑着说道:“这是奴婢该做的。”顿了顿,语气莫名的说道,“只不知怎的,顾侧妃和叶侧妃都是知道了,刚才也过去请安了。”
纪氏和秦氏心中一凛,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抹嘲讽。
纪氏轻笑了一下,对秦氏吩咐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秦氏笑着答应了。
明辉堂坐落在镇南王府的西轴线上,是王府除了镇南王夫妇的正院纪书院之外最大的院子。
老王妃苏氏就住在明辉堂里。
苏氏已是六十好几的岁数了。平时里并不会出明辉堂,只在明辉堂里设了个小佛堂,供她自己平时里念念经拜拜佛。
王府里的一切事务早在二十几年前苏氏就交给了儿媳妇纪氏管理。自己只安心颐养天年。
虽是这样,可这镇南王府里却没一个人敢小觑老王妃,把她当做是平常老太太般。
更不用说镇南王侍母至孝,对老王妃的话言听计从。
纪氏和秦氏走在往明辉堂的抄手游廊上,想到了外间对镇南王侍母至孝的说法,面上不由的浮起淡淡嘲讽,心中满是嗤笑。
的确是孝顺。这么多年以来,镇南王也就一次不顾老王妃反对,坚持要纳安国公府的顾氏为侧妃。为此,不惜把老王妃气的卧病在床。
并在之后又以孝道强硬压着萧澈纳了顾氏的所谓远房侄女为世子侧妃。
自从这两个女人进王府后,是搅得整个王府都不得安生。
想到这两个女人,纪氏的眼中就是深深的痛恨。
思绪间,一行人已经到了明辉堂。
廊檐下站了好几个穿红戴绿的丫鬟,虽是极力表现的恭敬,可那面上的跋扈得意之色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正是那顾侧妃和叶侧妃身边的丫鬟。
见到纪氏和秦氏过来了,几个丫鬟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眼神闪烁着,上前来齐齐给两人行礼。
“见过王妃、世子妃。”
纪氏目不斜视的带着秦氏继续往前走,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几人的见礼。
纪氏不说话,秦氏当然更不会说话了。相比纪氏,秦氏对顾侧妃和叶侧妃的恨意只会更深。
两人直直的跨过门槛,进了正屋的厅堂里。
一群丫鬟面面相觑的半蹲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淡墨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了她们站起来。
厅堂里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正掐着声音在说话:“要我说啊,这大公子可真是该去那赏花宴看看。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啊,这各家贵女姑娘们肯定都会去的。到时候让我们大公子好好看一看,说不得就瞧上了哪家姑娘,促成了一桩没事呢。”话到最后已是说得眉飞色舞起来,声音里满是亢奋。
听见这个声音,又听见她的话,秦氏顿时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柳眉一竖,几步绕过四扇牡丹花开大插屏,张口就斥:“叶氏!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还不快给我闭嘴,没得让人听了嗤笑!”
那叶侧妃正为自己说的话而得意洋洋。皇后娘娘和安国公府都有意要把女儿嫁进镇南王府,特别是中意萧衍。若是此事被她所促成,不论到时候是公主还是国公府嫡女,都对她有益无害。
正在畅想之时,秦氏的斥责劈头盖脸而来,顿时就懵了。
众人一看,纪氏和秦氏正面带寒霜的慢步走了进来。
虽是生气,可该有的礼仪却是不能错。纪氏和秦氏走到厅堂中,恭敬的对着老王妃行了礼:“儿媳、孙媳见过老王妃。”
老王妃正眯着眼睛似是认真听着叶氏说话,实则心里已是颇为不耐烦。
此时见自己满意的儿媳和孙媳来了,睁开了眼睛,脸上浮起笑意:“快起来快起来。”
婆媳两个道了谢,分坐在老王妃的左下首。
对面右手第一位坐着的正是萧澈。萧衍肃着表情站在他的身后。
此时见祖母和母亲来了,萧衍脸上才柔和了下来。
顾侧妃刚刚见到自己侄女挨了骂,正满心不高兴;此时又见到萧澈父子在王妃和世子妃来了之后,那冰山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更是觉得他们看不起自己。
心里一阵恼怒,转头看向秦氏语气不善的说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叶侧妃也是关心衍儿。他这个年龄也确实该成家立业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上心,叶侧妃也是帮你着想。”
顾侧妃是镇南王的侧妃,还颇受镇南王喜欢,她开口了,秦氏并不好像之前那样说话,因此沉默了一瞬。
见此,顾侧妃心里自是得意。管你再是什么世子妃,可还不是在我面前不敢放肆。
心里得意,顾侧妃就准备再刺激秦氏两句。
还没来得及说话,纪氏开口了:“成家立业?顾侧妃这话说得也是好笑。衍儿立的业难道还不够多?至于他的娶妻问题,自是有我和世子妃操心。顾侧妃和叶氏还是多多关心三爷和明玉吧。”
纪氏身为镇南王妃,王府里除了老王妃就是她身份最高,自是不用去顾虑什么。因此她一开口,就是直戳顾侧妃和叶侧妃心窝。
王府三爷萧安乃是顾侧妃之子,而明玉,则是叶侧妃所生的大小姐萧栀雨。
这两个人,一个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不学无术,又好高骛远。偏偏萧安尚了长公主,长公主又是看不上他的纨绔样子,俩人常常在府里吵的翻天覆地的。
一个是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的大小姐。萧栀雨自持是王府大小姐,虽不是嫡出,但却是镇南王府唯一的姑娘,又兼得镇南王的喜爱,自是十分跋扈。
常常与人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打人。陆宸希在离京去金陵前也曾与萧栀雨发生过矛盾。但陆宸希是郡主,身份高贵,又有萧衍护着,萧栀雨自是只有吃下闷亏。
两个人的名声在京城里都不好,纪氏这样说,可不就是在掲顾侧妃和叶侧妃的短吗。
一时间,顾侧妃和叶氏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见到顾侧妃和叶氏吃瘪,萧衍的眼里蕴上了淡淡笑意。
虽然长辈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小辈质噱,可对于这两个祖父和父亲的侧妃,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特别是这两人还都和安国公有关系,就更是让他不喜。
顾侧妃心中羞恼,不经意一瞥看见萧衍眼中的笑意,更是火大,嘴里的话脱口而出:“王妃的话未免也说得太过了。我二人的确是没什么资格插手大公子的婚事,可这件事,是王爷吩咐我们的!王爷可是十分赞同,大公子能迎娶我们安国公府的姑娘!”话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带上了得意。
这话一出,整个厅堂里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纪氏和秦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们断没有想到镇南王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种离谱的事情。
他居然会把王府的嫡长子的婚姻大事交给两个侧妃来办理!难怪会突然让萧澈父子俩到老王妃这里来,原来是早就吩咐顾侧妃两人,趁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说动老王妃和萧澈,趁机定下来。
不只她们,萧澈的面色也在此时彻底的黑沉了下来。
他抬起眼,锋利如刀的视线凌厉的射向顾侧妃,眼里的寒意似是要把她刺伤一般浓郁。
顾侧妃感觉到了。心里一凉。
若说在这王府里面,她最害怕的就属两个人。
一个是老王妃。别看老王妃面上一副和气慈爱的样子,整日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可顾侧妃知道,这位老夫人可真不是个慈善人。她年轻时候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了的。
另一个就是萧澈了。虽说萧衍那个小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毕竟他年纪还年轻,自己又是长辈,顾侧妃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澈却是不同。他身为镇南王府的世子,征战沙场功勋无数;又是老王妃和镇南王心中最得意的儿子和孙子,兼之手段不俗,身份比起她这个侧妃只高不低,若是与他对上,她自己只有吃亏的份。
但随即,顾侧妃想到这件事是镇南王的吩咐。并且在萧澈当年娶妻秦氏时,镇南王其实就已经有了不满,底气一下足了起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若是能够利用这件事让镇南王对萧澈和萧衍产生不满,那么说不定,萧澈的世子之位,自己的萧安还能有机会
叶氏此时心里也是活络开了。虽说她没有儿子,可并不代表她以后也没有儿子。
就算真的一直都生不出儿子来,可如果萧衍娶的妻子是和她有着关系的安国公府的姑娘,那么在有她和顾侧妃在的情况下,说不得这镇南王府以后就会变成她们的天下了。
这样一来,她的栀雨也能过得更好,嫁得更好的人家。
在场唯二脸色未变的,就是老王妃和萧衍。
在萧衍看来,无论祖父是什么意思,可最后他会娶的,一定会是陆宸希。所以眼下的情况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对于祖父一心想要让自己娶与安国公府,或者是说与皇后有关的姑娘为妻这件事,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安国公府不紧想让自己娶他们家的姑娘,还想让陆宸希嫁进去,萧衍的眼神不由愈发深邃。
从头到尾,老王妃都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现下,看着眼前众人的神态,她轻轻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于儿子镇南王的想法和做法,老王妃当然是知晓的。就连今日他暗地里吩咐顾侧妃和叶氏过来明辉堂,想说服自己和萧澈同意定下安国公府的姑娘为萧衍的妻子的事,她也是了若指掌。
之所以一直不说什么,她就是想好好看看这府里众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到镇南王,老王妃的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别人不知道,可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想什么。
轻轻的转了转手里的檀木佛珠,老王妃终是开口了:“既然你们都各有人选,依我看,那就把你们各自看重的人选的都邀到府里来走走。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最适合衍儿的妻子人选。”
老王妃的话一落,众人皆是一愣。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心里一急,焦急的说道:“祖母,这事怎么可以真的听顾侧妃她们的!”
老王妃看了秦氏一眼,眼里有着莫名的意味:“既然她们说了这是王爷的意思,那就给她们一个机会。”
秦氏一怔,随即又想说话,却被一边的纪氏暗暗拉住了袖子,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老王妃不再看她,转过头看向萧衍,面上浮起慈爱的笑容,声音轻柔的问道:“衍儿,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萧衍面色不变,恭敬的说道:“老祖宗,孙儿认为不太合适。”
“哦?”老王妃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怎么说?”
萧衍定定的看了顾侧妃和叶氏两人一眼,声音里带了一些嗤笑:“且不说安国公府的姑娘我根本不认识,无从评说。就说昭昭的身份如此高贵,可不是让某些不入流的人来挑三拣四的。这样别说孙儿不同意,陆氏和秦氏一族也不会同意的。”
听到陆氏和秦氏一族,大家的面色都变了变。顾侧妃虽然心里也忌惮,可听到萧衍说她们是不入流的人,还是忍不住气恨,张嘴就想呵斥:“你”
才刚开口,就被老王妃射来的冰冷视线冻住了。
老王妃冰冷的看了顾侧妃一眼,这才转头继续看着萧衍,这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些严肃:“陆氏和秦氏两族的女儿自是身份高贵,可我的重孙儿也不差。老祖宗的意思并不是要让人对元珍郡主评头论足,而是让她和安国公府的姑娘都多来府里,多和大家接触接触,这样才能看出谁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妻子人选。而且这样,其他人也再也没话可说了,不是吗?”
萧衍心里还是排斥这样的方法。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他也根本就不想多接触什么安国公府的姑娘。那个府里的人,能有什么好的。光是看顾侧妃就已可以管中窥豹了。
正想继续说服老祖宗直接同意了昭儿,就见身前的父亲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萧衍一顿,心里略略沉吟,随即微笑着同意了:“既然老祖宗都这样说了,孙儿自是再无意见。”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可萧衍知道,父亲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并且他相信,父亲是一定会帮自己的。
这边镇王府的众人争议一番后,便散去了。
夜慕降临,银白色的月光洒了下来,笼罩着整片大地。
定国公府里,大家都已入睡。
守门的小厮和巡夜的婆子都各自找了个角落打盹。
暮词院里也是一片寂静。只偶尔经过的野猫钻进花丛发出细微的轻响。
院子四周的大树上,影影绰绰间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与黑暗的天空和巨大的树荫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不真切。
夜风轻轻的拂过,间或会有树枝沙沙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轻风拂过,突然响起好几声轻微的闷响。只见那数棵大树中的黑影刹那间一晃,直直的软到在了树干上。
片刻之后,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院墙外跃了进来。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黑裤蒙着面的人影。看其身形娇小,曲线玲珑,竟是一个女子身影。
只见那黑衣女子轻轻一跃,就从院墙边上跃进了屋檐下,可知其武功不弱。
黑衣女子站在檐下,似是左右看了看,然后身影一动,往左边而去。
看其举动,似是对这暮词院十分熟悉。
左拐右行间,黑衣女子来到了左后院的一排厢房前。她顿了顿,随即悄无声息的往中间那间厢房而去。
厢房里秋毫正在熟睡着,丝毫不知房门外有着一个黑衣女子正渐渐接近。
又是一个翻身间,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黑衣女子轻巧的闪了进来。
她似是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疾步走到了秋毫的床边。快若闪电的伸手往秋毫身上一点,就见秋毫似是睡得更熟了,连呼吸都重了一些。
随即,黑衣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拔开瓶塞,一只手捏住秋毫的嘴,一支快速的把玉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她的嘴里。
做完了这些,黑衣女子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屋子里没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朦朦胧胧的照了进来,映出黑衣女子那露在面巾外面的大大的杏眼。
一大早,天色还蒙蒙亮,陆宸希就醒了过来。
不知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她总是睡不好,碾转反复了大半夜,这才蒙蒙的睡去。
睡去之前,心里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此时醒了,脑袋昏昏沉沉,心里却是莫名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陆宸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对,很不对。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玉砚。”陆宸希对着帘帐外轻声喊道。
喊声落下,外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衣玦响动。
不一会儿,声音大了起来,玉砚带着一串捧着茶盏、铜盆、巾帕、衣物的小丫鬟们绕了进来。
掀开烟罗紫滚雪细纱帐帘,玉砚略微吃惊的看着正轻轻揉着两边太阳穴的陆宸希,担忧的问道:“郡主,您不舒服吗?”
陆宸希摇了摇头,由着玉砚搀扶着起了身,轻声说道:“没事。只是昨个夜里没有睡好罢了。”
玉砚一边为陆宸希穿衣裳,心里想着莫不是郡主被昨个白日里的事惊着了,一边轻声说道:“许是昨个累着了。不若请安回来后再睡一会儿吧。”
陆宸希想了想,父亲和大哥上朝回来后也是午膳时分了,堂叔最近也和父亲一起在外应酬见朋友,以备出仕。自己早上确实没什么事,便点了点头:“行。回来后你给我点上远薇香,我歇息一会儿。”
玉砚连忙应了,又接过旁边小丫鬟已经拧好的毛巾给陆宸希净面。
待一切收拾好了后,陆宸希才略带奇怪的问道:“秋毫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玉砚一笑,拿过雪肤膏轻轻的用指甲挑了拇指大小的样子,给陆宸希均匀的抹在脸上,轻轻的按揉,边按边说:“她一大早的就说又想到了一个养颜补身的方子,这不就让我自己来,她去灶上炖汤去了。说是啊,让您以后每天早上都喝一碗。”
陆宸希心里一暖,失笑道:“这丫头,真是”
玉砚也笑,“可不是。我看她啊,就一头栽进那些奇奇怪怪的方子里去了。”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宸希看了玉砚一眼,疑惑:“怎么了?”
玉砚踌躇片刻,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秋毫今个早上的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
陆宸希愣了愣,“秋毫病了?”
玉砚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不大好,所以有些担心她。”
陆宸希点点头,决定待会儿秋毫来了仔细看看,若是病了今日就让她不用来服侍了,请王大夫给她瞧瞧。
正想着,门口响起了掀帘子的声音。
陆宸希示意了玉砚,两人一起绕过遍地缠枝蔷薇花开紫檀大屏风,到了外间。
外间的红木小圆桌边,秋毫正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散发着浓浓香味的羹汤。
听见声响,她抬起头,看见是陆宸希和玉砚两人,脸上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郡主,快来试试我刚炖好的玉珍汤。”
陆宸希闻言点点头,走到红木小圆桌边坐下,抬头仔细看了看秋毫的脸色。
苍白。很苍白。
秋毫是个厨艺很好的丫鬟。她不仅爱研究吃的,自己也爱吃。因此长得稍微有点圆润,苹果脸上常常带着淡淡的红晕。
现下脸色这样苍白,明显就不是正常的。
不知怎的,陆宸希从昨夜就开始的奇怪感觉在此时更加重了。
陆宸希接过秋毫递过来的汤盏,纤细白皙的手指执着汤匙在汤盏里划了划,关心的问道:“秋毫,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秋毫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奇怪的问道:“有吗?我没有不舒服啊?昨天晚上还睡得特别的熟呢。”
嗯?陆宸希疑惑。她仔细看了看秋毫,发现她的的确确很是诧异的样子。
垂下眼睫,陆宸希心里一阵奇怪。
她看着手中的汤盏,奶白色的汤面漂着几颗红色的枸杞,一阵阵香味扑来,引人垂诞。
陆宸希轻轻的舀了一勺,吹了吹,慢慢的放在了嘴边。
边上的秋毫还在自豪的说着:“您别看这汤看着没什么。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一个方子。里面啊,放了可多东西了。您喝一段时间,准保皮肤更加雪白细腻“
“啪”的一声,汤盏跌落在地,碎成瓷片的声音响起。
秋毫的声音戛然而止。
汤盏落地清脆的破碎声响彻在屋子里,玉砚和秋毫同时愣住了。
她们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愣愣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此时心中充满了惊骇。
在刚才那一瞬间,就在她即将把羹汤喝下去的一刹那,她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一种奇怪的、危险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手中一抖,汤盏就落在了地上。
陆宸希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秋毫,此刻她的脸上充满了诧异,眼瞳深处还有着深深的疑惑和不甚明显的委屈。
从秋毫和玉砚的角度看来,汤盏是陆宸希故意摔掉的。
陆宸希松了一口气。人在下意识时作出的反应其实是最真实的反应。秋毫眼中的情绪清楚的告诉了她,秋毫对这碗汤的情况毫不知情。
陆宸希自己也很疑惑。笔墨毫砚四个大丫鬟对她的忠心是绝对不容质疑的。
况且她们都是孤儿,几乎是从刚懂事开始就来到了她的身边,陪着陆宸希一路长大。并不会存在被人捏住软肋之说,就更加不可能背叛她了。
想到这里,陆宸希的脸上一片凝重。若不是秋毫,那么又是谁在这碗汤中做了手脚呢?
陆宸希眼神一厉,转头对还在发呆的两个丫鬟吩咐道:“去把俞嬷嬷请来。这汤,有问题。”
两个丫鬟震惊。玉砚下意识的把视线投向秋毫。
秋毫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苍白了下来,眼睛里全身仓惶和不可置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有毒?”
见到秋毫的样子,陆宸希也是心疼,安抚的对她说道:“没事。和你没关系,应该是别人下的毒。”
秋毫看着陆宸希那依旧信任的眼神,心里的无措才散去了一些,只是更加疑惑道:“可是这玉珍汤从选材,到清洗,到炖煮,最后的端过来,全都是奴婢一人完成的,没有半点假手于人。怎么会被下了毒呢?”
她倒是没有半点怀疑陆宸希可能会弄错了。在她和玉砚她们三个人心中,郡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也不管郡主要她们几个做什么,她们也都会二话不说的就去做。
陆宸希摇摇头,对于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甚至这汤里面到底是不是有毒她也不是很肯定。只不过她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汤,一定有问题。
“先不说这些,你们去把俞嬷嬷请来。让她看一看,这汤里面,到底有什么!”话到最后陆宸希的语气里充满了冷意。
二人连忙点了点头,疾步就向门外走去。
她们两个刚走没片刻,凝墨和尺壁就连忙走了进来。
两人来不及行礼,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宸希一番,发现她确实没有问题,才松了一口气,福身对陆宸希行礼。
陆宸希摆摆手,示意尺壁把地上残留的汤羹收了起来,然后辨辩看她能不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尺壁试了试,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宸希轻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沉重。
离上次中毒才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居然又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问题,这说明了什么。
想到这里,陆宸希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寒光。
俞嬷嬷来得很快。来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行过礼之后就拿过红木小圆桌上的汤盏碎片观察了起来。碎片里面有着一些残留的羹汤。
半晌,俞嬷嬷摇了摇头,语气莫名的说道:“郡主,这汤没有毒。”
陆宸希一怔。
没有毒可那一瞬间自己那种危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宸希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深深的凝了起来。
沉默半晌,才吐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既然没事,那就算了。”
俞嬷嬷几个看着陆宸希,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了一些。
虽说这羹汤里没有毒,可却不代表喝下它就一定没问题。况且,郡主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失手把汤盏打破的。
对于郡主的直觉,她们向来深信不疑。
正在气氛凝滞时,门口传来了说话声,打门的小丫鬟大声通报道:“郡主,春雨姐姐来了。”
春雨是陆宸希的母亲,秦宛筱身边的大丫鬟。
身为定国公夫人,秦宛筱身边自是有着不少的丫鬟仆妇。除了陪嫁嬷嬷张嬷嬷之外,还有一个成嬷嬷专门管着调教丫鬟一事。不过因为之前秦宛筱娘家秦家的老嬷嬷病了,所以派人到定国公府把成嬷嬷借了去,算算日子,成嬷嬷也快回来了。
除此之外,秦宛筱身边还有着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
春雨和夏荷协助着张嬷嬷管理内院大小事务,秋水和冬梅则管着秦宛筱的钗环首饰,陪嫁之物。四人都深受秦宛筱的信任。
听见是春雨来了,陆宸希对屋子里的几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开口道:“进来吧。”
听见声音,春雨对着打门的小丫鬟笑了笑,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进了屋,发现气氛似乎有些古怪,春雨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恢复正常,笑着给陆宸希行礼:“见过郡主。”
陆宸希微微笑了笑,示意春雨起来,然后疑惑的问道:“春雨姐姐这个时辰过来,是娘亲有什么事吗?”
春雨点点头,声音里就带上了笑意:“夫人让郡主待会儿就不必过去请安了。老夫人昨个晚上也没休息好,今儿早也免了大家的请安。郡主再睡一觉,巳时再过去就行了。”
相较于府里的人为了区分秦宛筱和齐明珠两人,称呼秦宛筱为大夫人。正心院里的丫鬟下人们则是直接称呼秦宛筱为夫人。
在他们心里,这个府里,国公爷的正妻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宛筱。
“哦?”陆宸希心里奇怪,“怎么娘亲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吗?”
春雨失笑,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而是今天镇南王府的世子夫人要来,夫人说是要准备准备,就不用郡主过去请安了。”
听了这话,陆宸希刚刚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连看向春雨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姨母今天要来么?”陆宸希大大的秋水瞳盛满了盈盈的笑意,看得春雨一时有些失了神。
好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微低了头,肯定的回道:“世子夫人大概巳中的时候到,郡主到时候直接去正心院即可。”
得到肯定的答复,陆宸希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美丽的笑容,“知道啦。麻烦春雨姐姐跑这一趟了。”
春雨一笑,福身又行了礼,开口退下:“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何来麻烦。既是郡主知道了,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陆宸希点点头,示意凝墨送春雨出去。
待春雨走后,屋内的气氛才又降了下来。虽是如此,但也不复之前沉重。
略略沉吟,陆宸希抬眼看向了秋毫。
面色依旧是那么的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失去了血色。
陆宸希轻声问道:“秋毫,你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秋毫一愣,不知道郡主为什么又询问到她,不过却是毫不迟疑的说道:“回郡主的话,奴婢真的没有一点点不适。”
陆宸希的问话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俞嬷嬷和尺壁都把视线投向了秋毫。
两人也被秋毫那苍白的面色吓了一条。
“咦?”俞嬷嬷仔细看了看秋毫的面色,轻轻的咦了一声,“不如让奴婢给秋毫把把脉吧。”
陆宸希一愣,随即点点头。俞嬷嬷虽说擅长的是毒术,可医毒不分家。会毒的人一般都是会一些医术的。
陆宸希把不准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妥。
俞嬷嬷几步走进秋毫,伸出手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掠过俞嬷嬷的鼻边。
俞嬷嬷一怔,又仔细闻了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香味。
难不成是自己闻错了?俞嬷嬷心里一阵奇怪。摇摇头,静下心来给秋毫把脉。
脉息一切正常。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俞嬷嬷摇摇头,收回手臂,开口说道:“并无”话未说完,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那股香味难不成是
见俞嬷嬷话说到一半停住了,陆宸希奇怪的问道:“嬷嬷,怎么了?”
秋毫也觉得诧异,不甚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在她动作间,之间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又散发了出来,被身边紧紧关注着她的俞嬷嬷闻了个正着。
顿时俞嬷嬷那张平素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出了惊骇的神情。
“郡主”过度的震惊导致俞嬷嬷说话都不太顺畅了,“郡主您,您没有喝之前秋毫端来的那碗汤吧?”
陆宸希心里重重的跳了一下,那碗汤,果真有问题么?她的面色慢慢沉了下来,摇摇头:“没有。我失手把汤盏摔碎了。”
俞嬷嬷面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她看了看周围,几个丫鬟包括陆宸希都疑惑不解的看着她。特别是秋毫,面上的震惊之色太过明显。
平复了一下心理的情绪,她凝重的说道:“那碗玉珍汤,本身是没有毒。”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沉重,“可是秋毫她,中毒了。”
所有都是一惊。
陆宸希更是立马就转过头看向秋毫。
平时里笑呵呵的丫鬟此时已是面无人色,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可又有着一些残余的庆幸之色。
看着这样的秋毫,陆宸希心里一酸。她知道秋毫眼中的庆幸是什么。她是在庆幸自己没有喝下那碗汤。
真是个傻丫头。自己都中毒了还在想着她这个主子。想到这里,陆宸希的眼中掠过一抹锋利之色,若是让她查出这下毒之人,她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
“嬷嬷,那秋毫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玉砚等不及陆宸希开口,就已先问出了声。
这种时候,陆宸希当然不会怪她。笔墨毫砚四个丫鬟都是从小就陪在她身边的,四个丫鬟的感觉就像亲姐妹一样好。这会儿知道秋毫中了毒,自是担心不已。
“若是奴婢没有认错的话,这毒应当是南疆之毒‘醉梦’。”俞嬷嬷回道。
“‘醉梦’!”尺壁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了下来。
看着尺壁的模样,陆宸希心里一凉。她定了定神,疑惑的问道:“这‘醉梦’是什么毒?有解毒之法吗?”
俞嬷嬷点点头:“‘醉梦’是南疆一种十分阴毒的毒药。中了此毒之人,每每入夜都会睡的十分香甜,而身体并无任何异状。只会产生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而身带这种香味,中毒之人所做的任何吃食都会变成剧毒。”说到这,俞嬷嬷怜惜的看了秋毫一眼,“这种毒一旦中了,就会慢慢整个人虚弱下去,就像得了重病一样,直至身死。它的解毒之法,也和此毒一样阴毒需要中毒之人全身换血。”
“换血!”屋子里响起了几个丫鬟同时的惊呼声。
“对,换血。”俞嬷嬷面色沉重,“需要把中毒之人全身的血液全部换掉。这种毒原本该是无解的,奴婢也是在段家的秘记里看到了,段家先祖曾经中过这种毒,最后硬撑着研究出了解毒之法,并且亲身试验,这才活了下来。”
段家的先祖曾中过这种毒?不知道为什么,陆宸希总觉得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交织着慢慢向她笼罩了过来。那大网里,似乎酝酿这一桩惊天的大阴谋。
想到这里,在看到此刻强颜欢笑懂得秋毫,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中升,直烧得她理智都快没有了。
“欺人太甚!”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陆宸希在心里下了决定,之前的所有计划都不能拖了,一定要尽快实施!
念及此,她略略平复了下心中的情绪,询问道:“这种换血之法,应该是怎么做?”
“具体的方法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或许还需要询问一下大小姐才行。这毕竟是段家的绝密。”俞嬷嬷无奈的说道。
陆宸希一怔,随即斩钉截铁的道:“我去问。”
俞嬷嬷口中的大小姐,就是陆宸希的外祖母,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是辅国公府段家现任家主,辅国公段老爷子嫡亲的胞妹。而且陆宸希曾经听母亲秦宛筱说过,外祖母闺中时天赋过人,很受段家重视,想来这换血之法说不定外祖母能够知道。
若是自己亲自去询问,依外祖母对自己的宠爱,应该能够得知方法。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本身准备小睡片刻的陆宸希也没了心情,吩咐玉砚几个为她换衣裳,收拾一番,又嘱咐了秋毫不用担心,今日先去休息,她定会救秋毫的性命。
见秋毫信任的点了头,便带着剩下的三个丫鬟往正心院而去。
正心院里此时正一片忙碌着。
自从秦宛筱知道秦氏要来之后,这心里就一直高兴着。之前因为镇南王府的老王妃染了风寒,秦氏这个世子夫人要在一旁侍疾,便是有好长时间没来,秦宛筱心里想念得紧。
这不,一听说秦氏今日要来定国公府,就着急的吩咐着院子里的下人好好准备。
陆宸希主仆四人过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有着几个婆子在打扫着院子。陆宸希见状,也不打扰,绕着走了一边的抄手游廊。
游廊上一个穿着翠绿纱裙的丫鬟埋头端着一个铜盆行走着,看样子是要绕到正屋后面去擦窗户。
陆宸希几人和她走了个面对面。
那丫鬟似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大大的杏眼,笑着给陆宸希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陆宸希看见她的眼睛,也是一笑:“是般若啊。你这是要去后面吗?”
般若笑眯眯的,大大的杏眼都变成了月牙状,语调轻扬:“对啊,郡主。夫人叫我们把这院子里都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
般若是秦宛筱两年前外出时买下回来的丫鬟。那个时候陆宸希已是准备着要去金陵了,对于般若这个突然买回来的丫鬟自然是心有怀疑,便暗地里观察了一番。
绕是已陆宸希的仔细和身边几个嬷嬷的老道,也没有看出般若有任何不妥。只觉得那是一个天真活波的姑娘。
去金陵的那两年,陆宸希也嘱咐了秦宛筱身边的张嬷嬷暗地里留心般若。还好,两年里,般若并未做过任何不妥的事,得到了张嬷嬷的认可,也让陆宸希放下了心。
此时见她这可爱的样子,陆宸希心里也是失笑,点点头,“那你去吧。”
般若也是一笑,老老实实的行了礼,又再次端稳了手中的铜盆,往屋后而去。
在经过陆宸希身边时,般若不经意间低了低头。
陆宸希一怔,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便逝。
陆宸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般若的背影,眼里闪过疑惑。
凝墨心里疑惑,轻唤:“郡主怎么了?”
陆宸希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便迈步而去。
厅堂里秦宛筱正在和张嬷嬷对着午膳的菜式,便听到门口传来小丫鬟的请安声:“给郡主请安。郡主快请进。”
秦宛筱脸上顿时泛起温柔的笑容,转头对张嬷嬷说道:“行了,你快去吧。再去好好瞧瞧看有没有出错。”
张嬷嬷也是一脸笑呵呵的,连忙应了就出去了。’
陆宸希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张嬷嬷笑容满面的出去,她挑了挑眉,给秦宛筱行了礼:“娘亲,张嬷嬷这是去做什么?”
秦宛筱拉过陆宸希坐在了她的身边,点了点她的额头,“还能去做什么?张嬷嬷去小厨房看菜式去了。我记得你姨母最爱吃的就是那道云河段宵,其中的蜜枣一定是要梧州产的做出来才好吃。我怕厨下那些人弄错了,就让张嬷嬷去仔细盯着。”
陆宸希点点头,心里也是升起了淡淡的紧张之感。
秦氏不仅仅是她的姨母,还是萧衍的母亲。虽说是从小就像母亲一样对待的长辈,可毕竟也是两年未见了,难免心里紧张。
“对了,不是让你巳时才过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用过早膳了吗?”秦宛筱忽然想到什么,问出了声。
陆宸希面上有一瞬间的难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并没有让秦宛筱看出来,笑着挽过秦宛筱的手臂,娇嗔道:“还没用呢。母亲不说,我都忘了,现在是有点饿了。昭儿想念姨母,等不及就过来了。”
秦宛筱无奈,没好气的睨了陆宸希一眼,随即吩咐夏荷去端早膳,才转过头好笑的看着陆宸希:“慌什么。你姨母过来还有一会儿呢。真是的,不好好用早膳,对你身体可是不好。”
陆宸希笑嘻嘻的应了,也不辩解。秦宛筱无奈,只去吩咐其他事不理她了。
用罢了早膳,母女俩坐了下来喝茶消食。
陆宸希掀开茶盏的盖子,撇了撇漂在上面的茶末子,轻轻的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娘亲,明天我想去一趟外祖府上。”
秦宛筱疑惑,随即又笑着道:“是该去一趟。原本我早就想着带你过去了,可这几天事情实在太多,就耽搁了。你这一去金陵两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是想念你。”顿了顿,迟疑道,“可是最近府里事情多,我也没时间”
“那就让大哥和我一起去就行了。”陆宸希把茶盏放到一边的黄花梨案几上,“又不是什么大事。娘亲不去也没关系。”
秦宛筱略略思考了片刻,便也点头同意了。
这时,门外远远的就传来了大丫鬟秋水高兴的通报声:“来啦,来啦,夫人,世子夫人已经进了二门了!”
陆宸希怔愣了一瞬,面上突然浮起激动的情绪,坐不住的站起身来,对着秦宛筱急切的说道:“娘亲,我去接姨母!”
秦宛筱的眼里全是欣慰和高兴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陆宸希快去。
陆宸希回身行了个礼,便快步掀开门帘子出去了。
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陆宸希莫名的抬头向游廊尽头看了一眼,那里般若正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丫鬟笑嘻嘻的谈笑着,样子看上去活泼又美好。
陆宸希的心里轻轻的跳了一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她仔仔细细的又看了般若一眼,疑惑越来越深。可心里记着去接秦氏,便没深想,摇摇头把疑惑压在心底,快步走到了院门处站定。
远远的就看见一顶青色软轿在几个膀粗腰圆的婆子抬掷下,向着正心院均速行来。
软轿旁跟着一个嬷嬷和两个蓝衣丫鬟,都是陆宸希眼熟的。
她的眼里慢慢浮上激动的笑意。
软轿停在了正心院的大门口。抬轿子的四个粗使婆子看见正等在门口的陆宸希,眼里都不由的露出了诧异。
跟在轿子边的尤嬷嬷和柳絮、柳叶看见了陆宸希,脸上露出熟稔而高兴的笑意,连忙走过来给陆宸希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陆宸希连连摆手,示意跟着她出来的玉砚把尤嬷嬷和柳絮、柳叶扶了起来。
尤嬷嬷是镇南王府世子夫人秦氏的奶嬷嬷,已经五十开外的样子了,穿着一身云纹朱紫褙子,一脸的和蔼可亲。柳絮、柳叶两个则是秦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二人俱是时期、八岁的样子,是秦氏的左膀右臂。
这会儿,两个丫鬟掀开软轿的门帘子,恭敬的扶了秦氏下来。
秦氏一抬头,就看见陆宸希正眼带激动的看着她,亭亭玉立的立着。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红。
因为自己没有女儿的关系,秦氏打小就是把陆宸希当作嫡亲女儿来看待的。事事关心,样样过问,比之秦宛筱也不差了什么。
陆宸希之前一去金陵就是两年,秦氏心里别提有多想念了。
定了定神,秦氏快走几步,一把把陆宸希抱进了怀里。手里上上下下的摸着,嘴里也不停的念叨着,“瘦了瘦了。可是该好好补补了。”
陆宸希心里暖暖的,轻轻的拍了拍秦氏的背,轻柔的说道:“哪里就瘦了。姨母,咱们快进去吧。娘亲想是等急了。”
秦氏这才略略收了收情绪,一手拉着陆宸希的手往院子里去。
几个月未见,秦宛筱和秦氏自也是激动不已。说了好半晌的话,两人才渐渐停了下来。
秦氏这才想到过来的目的。她抬头对着尤嬷嬷点了点头,尤嬷嬷会意,捧着一个玉匣子走到了秦宛筱,微微躬身示意她接下。
秦宛筱自是一愣。疑惑的问道:“姐姐这是何意?难不成几个月不见,就与我生分了不成?”
秦氏失笑,好笑的看着秦宛筱,细长的手指指了指玉匣子,“说什么呢?这是我王妃让我带过来的,是给我们昭儿补身子用的。”
秦宛筱恍然,随即又略略不好意思,命人接过尤嬷嬷手中的玉匣子,“怎好劳烦王妃也惦记着昭儿呢?”
秦氏抿嘴一笑,招手示意陆宸希坐到她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我们昭儿是多好的姑娘。王妃当然会喜欢了。况且昭儿是我的嫡亲侄女,又是衍儿的表妹,自然也就是王妃的小辈了。长辈关心自家小辈,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陆宸希听到秦氏话里的嫡亲两个字,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又是一脸笑意。
秦宛筱也听到了,脸上表情未变,眼神里却是多了一抹追忆,不过一闪而逝,也是笑着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说来还多亏了萧世子和衍儿,不然我们昭儿现在还指不定在哪里受苦呢。”
说到这,秦氏的眼神一变,眼里浮上如寒冰般的冷厉,冷笑一声说道:“可不是。就是昭儿没事的时候都有人要做那小人从中作梗,更不用说若是昭儿被抓去,她们又要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
听话听音。秦宛筱可是最了解秦氏的人,见她如此说,忙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脸上顿时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屑的摇了摇头,讽刺的把之前王府里和顾侧妃还有叶氏争锋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宸希和秦宛筱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们谁也没想到,镇南王爷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秦氏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爷到底是老了。做事竟是这般小心翼翼,到底比不得先世子”
陆宸希一怔,先世子?什么先世子。疑惑的看向了秦氏,希望秦氏能给她答案。
看着陆宸希的样子,秦氏叹了一口,“罢了。昭儿迟早要进王府的,这些事她也应该知道些。免得将来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被王府那些人利用了。”
秦氏看了看厅堂里,只有她们三个主子和身边的心腹之人。其余的下人早在秦氏进入厅堂以后就被张嬷嬷遣到了院子里,都不准靠近厅堂门口。
她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都知道吧,当年我们王爷的上头还有一个嫡亲兄长。”
陆宸希和秦宛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皆是在心里疑惑秦氏提出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知晓。毕竟当年的镇南王府世子是多么的惊才绝艳,晓瑜京城。
先帝的时候,镇南王府里其实不止是有镇南王这一个儿子的。老王爷膝下一共有着三子一女,都是嫡出的孩子。
镇南王排行二,上有才华出众、骁勇善战的世子大哥,下有受尽宠爱的幼弟,他其实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大概是天妒英才,就在大家都认为镇南王府会在先世子的手中迈向巅峰时,一场意外的风寒竟然夺去了先世子的性命。
当时这事可谓是震惊了整个京城。因为先帝对镇南王府的信任,又及其看重先世子这个人才,当时可是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去了为先世子整治,王府里也花费重金遍请名医国手,可最终却还是没能挽留住先世子的生命。
当时所有人都想不通,先世子明明身体康健,而且武功极好,怎么会一场风寒就要了命了呢。
尽管此事着实有颇多可疑之处,可又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许许多多的太医国手的整治之下,先世子不治身亡的。大家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腹诽和质疑,明面上认同了这个结果。
先世子去了,可镇南王府还需要继承人。于是当时的老王爷就选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镇南王承袭爵位,请封了世子。
看出了母女两个脸上的疑惑,秦氏也是苦笑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语气更是变得郑重:“大家都知道先世子去后,老王爷选择了我们王爷请封世子,可都不知道的是,真正在老王爷心中,适合做世子的人,其实是王爷的三弟,并且老王爷也上了请封三爷为世子的折子了。”
什么!
秦氏的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个巨石,惊起了陆宸希心中的滔天巨浪。
她震惊的转头看向秦宛筱,见她面上也是怔怔的,眼中还隐隐有着一抹了然和骇然。
陆宸希飞快的端过一边的茶盏,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惶。
若是当初老王爷已经上了请封王府三爷为世子的折子,那么最后当上世子又顺利承袭了爵位的,又怎么会是现在的镇南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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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也知道自己正在说的这件事有多么严重,所以此时秦宛筱母女的沉默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有些话还是说完为好。
她即是把陆宸希当女儿看待,自是不想以后她去了镇南王府,会有什么不好。
深吸了一口气,秦氏继续说了下去:“当时这件事老王爷并没有隐瞒,所以在他的请封折子递上去之后,整个王府里也知道了这件事。”说到这里,秦氏苦笑了一下,连语气都变得艰涩起来,“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并不知道,只知道当时王爷去找老王爷大闹了一场,被老王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之后就沉寂了下来。可最后,先帝下了圣旨,封的却是王爷为世子。而三爷,则被调去了南边边境为官。”
陆宸希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
在秦氏说到老王爷请封王府三爷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
而现在,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恐怖,镇南王爷的爵位,并不是通过正常的手段得到的
可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导致的这一结果,还需要以后陆宸希自己去慢慢探寻。
要知道,当年,先帝可是十分信任看重老王爷的,若是老王爷要请封王府三爷,那么先帝想必是一定不会驳了他的意思的。
陆宸希抿了抿唇,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姨母,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秦氏心里一暖。她知道,这是这丫头在担心她呢。
毕竟这可是镇南王府的秘辛,自己一个外来的媳妇,还是镇南王并不满意的媳妇,按理来说应该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安抚和高兴:“昭儿不用担心。这些都是你萧叔叔的奶嬷嬷告诉我的。”
说着话时,她的眼中略有深意。
陆宸希转念一想,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照理来说萧叔叔的奶嬷嬷最看重最放在心上的,应该是萧叔叔。那么一般来说,她是不可能会开口告诉姨母这些事的。
除非,是萧叔叔示意她告诉姨母的。
这般想着,陆宸希也高兴起来。
她知道,她是一定会嫁去镇南王府的。若是陆氏、秦氏和镇南王府三家一定做什么事,就算是皇上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况且,从小到大的陪伴和宠爱,也让陆宸希对萧衍有了深厚的感情。她是不会把她让给别人的。
既是如此,那么镇南王府里的人和事,就必须是她关注的对象。姨母自是不必说,几乎是母亲般的存在;而萧叔叔,既然对姨母这般的好,那么想必以后她嫁过去了,也会是如父亲般的存在吧。
厅堂里的气氛略微有些沉寂,正好张嬷嬷来问秦宛筱是否摆午膳,打破了这般沉寂。
秦宛筱点点头示意张嬷嬷摆膳,又转过头和秦氏说起她最爱吃的那道云河段宵,气氛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用罢了午膳,秦氏就提出了告辞。
毕竟秦氏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夫人,又主持着王府中馈,府中事务繁杂,不能离开太久。
秦宛筱和陆宸希亲自送秦氏到了二门处,又是一番话别。秦氏更是殷殷嘱咐陆宸希多去王府走走,得到陆宸希肯定的回答后,方才笑容满面的走了。
陪着秦宛筱喝了盏茶消食,陆宸希就带着玉砚几个回到了暮词院。
刚坐下,陆宸希就吩咐玉砚道:“你去青松院一趟,告诉大哥我午睡过后去书房找他。”
陆止作为定国公府的世子,身上自是担着重大的责任,同时也有无数繁杂的事务在身。若不提前告知一声的话,很有可能陆宸希去会扑一个空。
想了想,突然想到在正心院,自己遇到般若时那种奇怪的感觉,陆宸希心中略有些烦躁,又抬头吩咐尺壁去把三个嬷嬷找来。
俞嬷嬷、周嬷嬷和梁嬷嬷三人来得很快。
待三人行了礼,陆宸希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不知三位嬷嬷可否见过娘亲院子里,一个叫般若的丫鬟?”
俞嬷嬷三人俱是一愣,对视一眼,显是不明白郡主为什么会提到这么个人。不过还是都点了点头。
见三个嬷嬷都见过,陆宸希心里松了一些,又问道:“你们对她的印象如何?”
虽然过去的两年里,秦宛筱身边的张嬷嬷仔仔细细的观察过般若了,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不妥,陆宸希也相信了般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已。
可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看到般若就产生奇怪的感觉,就像早上她会对着一碗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的产生奇怪的感觉的一样。
般若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周嬷嬷最先开口,“说起来,那丫头也是个可人疼的。亲娘死了,亲爹把她卖了,卖身的银子被她爹拿去赌钱,结果输了个精光。他爹其很难当之下去喝酒,却摔进河里再也没醒过来了。”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些微的喜爱之意,连眼里都浮上了慈爱,“要说对她的印象,那丫头就是个乖巧可人疼的。”
陆宸希蹙了蹙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看向梁嬷嬷。
梁嬷嬷的面相看起来要相对严肃一些,板着一张脸的时候更是吓人。是个规矩很严的人。
此时梁嬷嬷的脸上也没有带一丝笑意,只淡淡的开口:“虽是看到过般若,也和她有过一些少少的接触,可奴婢却是不敢说一定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脾性倒是好的。”
这下,陆宸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周嬷嬷和梁嬷嬷是什么样的人,自是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两个嬷嬷皆是出自清贵之家的秦家,况且秦家又和陆家齐闻名的大姓之族,她们两个怎么会没有一点傲性。
就是陆宸希,若不是她是陆秦两家的女儿,尊贵无比,又自小聪慧机敏,说不得刚开始的时候,都得要花好一番力气才能治得服她们。
可今天,两个嬷嬷居然同时都夸赞了般若这么一个不起眼,又身份低的小丫鬟,这怎么能不让陆宸希感到惊讶。
而且看今天在正心院的情况,般若是十分受正心院的人喜欢的。
不然像她这种小丫鬟,怎么可能只被管事嬷嬷叫去做端端水盆这样的轻松活?
想到这,陆宸希转头看向了俞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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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见陆宸希看向自己,俞嬷嬷略作沉吟,才开口说道:“般若这个丫鬟,看起来到的确是个单纯的。不过......奴婢却觉得她身上有些不对劲。”
“哦?”陆宸希挑眉。俞嬷嬷刚开口说话时,陆宸希还以为她和另外两个嬷嬷一样,会说般若的好话。没想到,她却是如此说道。
只见俞嬷嬷凝眉想了想,不甚确定的说道:“郡主也知道奴婢,最是对药材之类的敏感。之前有一次在花园子里遇上了,般若曾和奴婢说了会儿话,奴婢当时好似闻到了她身上有些微药材的味道。”
“药材味......”陆宸希喃喃。右手大拇指无意识的用指甲摩擦着食指指腹,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半晌,她才问道:“嬷嬷确定么?”
俞嬷嬷摇了摇头,“当时那气味淡得几不可闻,奴婢也不是很确定。”
陆宸希蹙了蹙眉,沉吟了片刻,吩咐道:“这样,嬷嬷最近多多注意一下般若。确定一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药味。”
周嬷嬷看向陆宸希,嘴唇翕了翕,面上现出犹豫之色。
她一直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女。这府里大大小小这么多丫鬟里,独独般若那个丫头投了她的眼。加上般若嘴巴又甜,性情也好,周嬷嬷对她那是真真的十分喜,早当成自己的孙女一般疼了。
这会儿见自己的主子怀疑般若,自是心里着急,想为她说几句话。
陆宸希转头看了周嬷嬷一眼,并没有说话。
周嬷嬷一凛,面上的犹豫之色立即散去,嘴巴也紧紧闭了起来。
刚刚郡主虽没有说话,可那眼神里的警告之色是真真的。若是自己不自量力的开了口,或许这会儿已经遭到郡主的厌弃了吧。
见此,陆宸希暗暗在心里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吩咐玉砚伺候她午睡,其他人则退了出去。
.........
陆止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思考着什么,面上是一派凝重。
今日在朝堂上,杨首辅向圣上提出,希望京城的几大世家能够收入除了本家之外的其他求学学子进去学习一事。
永靖帝对此表示了十分的赞同,并当场征求几大世家家主的意思。
赵家的家主户部尚书赵简倒是表示回去和赵老爷子商量之后再说。可是王家......王家的现任家主王义却是表示了赞同。并且还当堂表示愿意为国库献上白银百万。
满朝哗然。
永靖帝更是当堂大笑,连连夸赞王家乃是忠义之家。
朝上的很多臣功当时变了脸色,隐晦的视线不停的投向他们陆家和秦家。
回府的路上,父亲和外祖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永靖帝,这是在出招了。
而王家,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站到了永靖帝那边。
原本用过午膳后,他是想去找父亲商议一下的。结果玉砚却过来说妹妹会过来找他,于是便这么在书房等了下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陆止还沉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陆宸希悄悄的进来,看见自己大哥拧眉沉思的样子。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陆止的沉思,他抬起头,见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妹妹,陆止面上的神色好了不少,温柔的笑意浮在了脸上,“是朝上的事。昭儿,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宸希走到一边的黄花梨玫瑰椅上坐下,肃了容色,开口把秋毫中毒一事说了一遍。
陆止脸上的神色越听越难看,陆宸希说完,已是满面寒霜。
“啪”他重重的一掌拍在书桌上,心里已是怒火滔天。
定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处处都是暗卫,守卫森严,尤其是昭儿的院子,那更是重重守卫。可是在这样几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和她身边的人居然被一次又一次下毒!
“难道你院子里的那些暗卫全都是吃素的?!”陆止生气的喝道。
陆宸希摇摇头,轻柔的安抚道:“大哥不必生气。这不关暗卫的事。既然能够无声无息的下毒,那说明此人手段十分高明,不易被人察觉。暗卫再怎么厉害,也只是武功,对于毒之一道,并不知晓。”
听了这话,陆止脸上的怒色倒是散了一些,“那你是准备让我陪你去外祖家?”
宸希点头,“秋毫是个忠心的丫鬟,这么多年来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点陆止倒是赞同。陆宸希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忠心耿耿的人,多年下来说不得她都把她们看做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大哥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把那下毒之人寻出来。”陆宸希自信的说道,随即又问,“倒是之前我们商量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陆止倒是笑了:“你不来找我,这几日我想我或是父亲都会来找你的。开药膳酒楼和药堂的铺子,人手都已经准备好,剩下的看你了。”
陆宸希惊喜:“都已经准备好了吗?那我这两天会把药膳方子和药材都准备好,到时候大哥过来拿是了。”
陆止点头。待昭儿把这些准备好之后,酒楼和药堂可以正式开始开门做生意了。
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的准备和那些噱头,已经有了很多百姓和家族感兴趣了,到时候一定会做得很好。
随即,又想到什么开口道:“父亲说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让你给取两个名字。”
“我?”陆宸希愕然。原本她以为,这些都会由父亲和大哥决定的。没想到居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陆止点点头,眼带期待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无奈,略略沉吟,开口道:“不如药膳酒楼叫云来阁,取客似云来之意;而药堂嘛,叫千药坊。”
“云来阁,千药坊......”陆止嘴里喃喃着这两个名字,片刻后点点头,“好,叫这两个名字!”
“大哥,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陆宸希正色道。
“哦?还有什么事?”陆止疑惑道。
陆宸希看了看书房,招手示意陆止和她绕到后面小憩的厢房里,这才心神一动,手里凭空浮现两样东西。
一样是装着灵泉水的青玉小瓶;一样,是一把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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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看着陆宸希手里出现的两样东西,陆止的神情变了变:“昭儿,你这是?”
陆宸希笑了笑,先把青玉小瓶递给陆止,“这个里面装的是灵泉水。大哥应该不陌生吧。”
陆止点点头。陆宸希自从回到定国公府后,每隔两天都会叫俞嬷嬷送一瓶灵泉水给他喝。
饶是以陆止的身份心性,都不得不感叹这灵泉水的神奇。
自从喝了这水以后,陆止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康健,四肢耳目也更加灵便,整个人的精神更是说不出的好,连练武时都领悟和吸收的更快。
不仅是他,还有父亲、母亲、林太夫人和两个弟弟,陆宸希都有送灵泉水去。
特别是林太夫人,不过才喝了短短一些时日,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除此之外,陆宸希还把这灵泉水每隔几日倒上一瓶进府里的大井之中,让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同时受益。
正是因为见识了它的神奇,陆止才更是明白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若是这等惊天之秘被府里其他人知道了,不小心泄露出去一星半点,那么,不仅是陆宸希,说不得整个定国公府都会有滔天的祸事。
“既然大哥知道,那我不啰嗦了。”陆宸希指了指陆止手里的青玉小瓶,“之前我与爹爹商量过,准备拿一些出来给陆家军用。之前事情太多,一直都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情,现在,交给大哥。”
此事陆政行已是与陆止通过气,因此陆止此时也并无任何诧异之色。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问道:“此灵泉水该怎么用呢?”
陆宸希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大哥每隔五日到我那拿一瓶灵泉水,加入他们的饮用水里,再配合百毒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给他们洗筋伐髓,改善体质,让他们变得更加骁勇善战,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军队。”
陆宸希越说,陆止的眼睛越亮,到了最后,更是面上显出无法抑制的激动之色。
“好,好,好!”陆止终是忍不住放声喝了出来,心中更是一阵阵的豪情不止。
好半晌,陆止才平复了心绪。
陆宸希好笑的看着陆止,直看得到陆止面上都不好意思起来。
见状,陆宸希才收回了戏谑的目光,面色再次郑重起来。
她摸了摸手里的手枪,看着它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怀念。看到它,让她想到了上一世的生活。
明明才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可陆宸希却觉得好像距离上一世已经很远很远了一样。
现在,她把它们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朝代,让它们再次在她的手中展现出曾经属于它们的峥嵘。
陆宸希把手里的手枪递向陆止:“大哥,这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陆止怔怔的接过小巧的手枪,喃喃道:“这是父亲说的能够杀人于不知不觉之中的神器......”
他拿着手枪,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迫不及待的问道:“昭儿,你是准备教我此枪怎么用了吗?”
陆宸希点点头:“不仅仅是这把枪,还有好几种,我都需一一交给大哥,待你大哥学成之后,我们再商量在陆家军中如何分配使用,再由你去教习陆家军。”
陆止略略一思索,便知道了妹妹的用意。
的确,虽然由陆宸希去教习陆家军是最好的,毕竟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这些武器的用法及特性。可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家,纵然府里的人和她自己都不在意,可如果她频繁的出入军营被其他人发觉了,那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要知道,京郊四大军营里,可不都是自己的人。皇上和其他势力都有安插人在其中。
现在的形势本紧张,说不得会有人利用此事去掀起风浪。
陆止暗叹,昭儿的思虑果然很是长远。
他点了点头,自信的说道:“昭儿尽管放心。大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见陆止一瞬间想通了她这样做的原因,陆宸希自是高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开始吧。去前院的练武场,我记得那里有一间暗室。”
陆止赞同,兄妹俩便起身出了书房往练武场而去。
陆氏一族从先祖陆朝歌开始领五十万陆家军镇守西边边城墨城,一直到陆政行这一代,每一代陆氏嫡枝的子弟都是能文能武的栋梁之才。
定国公府前院里,有一个练武场,供府中子弟平日里习武之用。
定国公府里三房人,每一房的儿子早在四岁时,每天天不亮起床练武,不论寒冬酷暑,从不间断。
不过一刻钟,兄妹俩走到了练武场。
此时正是申时中,几房的兄弟不是在进学,是外出访友,因此武场空无一人,显得些许寂静。
空旷的武场周围摆满了一排排架子,上面排放着一杆杆长枪和一柄柄长剑。陆家的武学主要用枪和剑居多,因此除了这两种兵器外,几乎看不到其他兵器。
居中的位置,有一座能容纳下十几个人的石台,石台不高,呈圆形,用于平日里几房兄弟之间比试之用。
最左边的角落里,立着几排木桩子,木桩子有许多交错着凸出来的短桩子,应是用于练功之用。
小时候陆宸希还淘气,曾经有一次缠着陆政行带她来武场玩。
当时看着武场中挥汗如雨的哥哥弟弟们,陆宸希一瞬间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她好似一直都生活在这里一样。
这里的家,和现代的家,像是同一个家。
陆止看了一眼练武场周围,并没有说话,径直带着陆宸希穿过练武场,绕到武场后方,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陆宸希知道,这间屋子里面有着暗室。
她并未停顿,径直伸手推开了屋子紧闭着的房门。
刚一打开,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陆止失笑,忙把她拉到一边,笑着说道:“你着什么急。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里面早已凌乱不堪,灰尘满布,算要进去,也要等一等,晾它一会儿才行。”
陆宸希悻悻的看了陆止一眼,转过头打量起了屋子里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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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这实在是一间无比破败的屋子。
屋子里已经布满了密集的蛛,厚厚的灰尘铺满了所有的桌椅,令它们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陆宸希不由感到诧异。
她疑惑的看向陆止,眼里是满满的询问。
陆止失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跟在身后进去。
绕过满是尘埃的厅堂,兄妹两个停在了一个博古架前。
博古架上摆着一个青花瓷大插瓶,已经被厚厚的尘埃遮盖着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陆止从怀里掏出一张巾帕,铺展开在手中,隔着巾帕握上了青花瓷大插瓶的瓶口处,用力一扭。
随着“咔”的一声响起,博古架后面的墙壁突然向里两边打开,露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陆止示意了陆宸希一眼,扭头快步走了进去。
陆宸希深深往里看了看,也快步跟了上去。
通道仅容两个人并肩而行,刚进入的一段距离是完全的黑暗,走不了几步,逐渐明亮了起来。
每隔着一段距离,壁上镶嵌了一颗大大的夜明珠,照耀得整个通道亮如白昼。
约莫走了一刻钟,通道的尽头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间石屋。
厚重的石门此时紧紧的关闭着,一整块的大石门迎面扑来,给人一种压抑沉重之感。
“这是那间密室吗?”陆宸希轻轻的问道。
止点点头,看向石门的眼神里也有些感慨,“这里原本是用于家族避难之用的。之前你看到的屋子之所以会那么破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陆宸希恍然。
陆止几步走到石屋前,伸出手在石门的右下角摸了摸,摸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凹凸处,用力一按,石门缓缓的打开了。
兄妹俩走了进去,环顾了一下石屋的样子。
很是简单的布置,但是却意外的开阔。
整间石屋大概比上面的练武场还要大一些,能够一次性容纳下几百人的样子。
屋子里有几张大大的石床,上面简单的铺着一些褥子被子之物;右边的角落里,放着几口大缸,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估计是一些干粮食物;大缸的旁边还摆着几个大大的箱笼,一看知里面装着日常用品。
最让陆宸希惊讶的是,最左边的角落里还摆着一口大箱子,箱盖掀开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厚厚的一堆书籍。
闭目感受了一下,陆宸希能够感觉到微微的轻风拂过整间石屋。
这下,连她都不得不感叹当初设计这件石屋的先祖用心之极。连屋子里通气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陆宸希暗暗在心里赞叹,随即正色道:“这里的确是个极妙的地方。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
陆止点点头,脸上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陆宸希心神一动,一口大大的铁皮箱子出现在了石屋的地上。
她走上前,掀开箱盖,琳琅满目的各式枪支显露了出来。
54式手枪、ak-47、巴雷特狙击枪、6式冲锋枪、sks半自动步枪......
饶是陆止早有准备,这会儿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黑色武器,它们几乎全都是黑色的,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冰冷肃杀之感。
“这些......全都是吗?”陆止喃喃。
陆宸希点头,“全部都是。而且我还有很多,并且会把它们全部配给陆家军。”
随手拿起一把式手枪,陆宸希利落的取下弹匣,看了看里面有子弹,又快速的装上弹匣,上膛,对准石屋的石壁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石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看着这一幕,陆止的脸色巨变。眼中涌上深深的惊骇。
这间石屋是用什么打造的,陆止再清楚不过。那可是好几百年的寒石打造的,无论是再锋利的武器都只不过在上面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根本不可能对其造成任何损伤。
可如今,却是在陆宸希手中的那一把,小小的手枪里留下一深深的洞孔。
可以想象,那手枪里射出的东西有着多么骇人的杀伤力。
陆宸希指了指落在地上的弹壳,对陆止解释道:“这是子弹。是安装在手枪里的发射利器。类似于弓箭,手枪是弓,子弹是箭,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随即又把手枪递给陆止,自己从铁皮箱子里重新拿了一把出来,和之前一样,上膛,扣扳机,示意陆止仔细看着她的动作。
陆止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大概的动作已经是清楚了,可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那这个子弹,是怎么装进枪里的?”陆止询问。
陆宸希点点头,从铁皮箱子里找出一个弹匣,对陆止解释道:“这个叫做弹匣,里面装着的全是子弹。每种不同的枪支,弹匣的形状不同,里面装的子弹数量也不一样。像手枪,不同的型号里面装的子弹数量也不相同,一般都是6-5发不等。我们手里的,是54式手枪,能够装8发子弹。枪膛里一发,弹匣里7发。大哥只需要了解这一种手枪行了。一般都需要在身上随身带着几个弹匣,当一个弹匣里的子弹用完时,好随时更换。”
陆止略略思索了片刻,恍然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大哥开一枪试试看。”陆宸希挑挑眉,“需要注意的是,开枪时手枪会产生后坐力,也是一种对着自己而来的冲力。所以下盘一定要稳,手臂也要加重力道,避免后坐力产生的影响。还有是,手枪的射程是五十米之内,超过了五十米的话,可能射击得不是太准确了。”
陆止的眼神一凝,双手握住了枪柄,瞄准了一张石桌上的茶盏,下盘稳如泰山,左手“咔嚓”一声上了膛,随即轻轻扣动扳机。
“砰”
随着枪声响起,茶盏瞬间碎裂了满地。
陆宸希笑了笑,眼里带上了一抹惊起之色。
她没想到,大哥的悟性竟然如此之高。第一次用枪,能一击即中。陆止内心也是震撼不已。
他细细的看了看满地的茶盏碎片,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宸希挑了挑眉,戏谑的问道:“怎么样,大哥,感觉还好吧?”
陆止苦笑了一下,揉了揉有些脱力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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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还是有些不习惯啊。”陆止喃喃。
陆宸希摇摇头,鼓励的说道:“大哥不必妄自菲薄。刚才我观大哥射击,已经是很不错了。比妹妹第一次用枪时好上了太多。”
陆宸希的话显然给了陆止一些鼓励,当下精神又振奋起来,眼中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继续!”
随即拿起手枪又继续练习起来。
“砰”
“砰”
“砰......”
时间慢慢流逝,待陆止停下来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其间,他不仅牢牢掌握住了手枪的用法,还初步了解了其他几种类型的枪支的用法和作用。
陆止深吸一口气,放松了下来,随即一阵深深的疲惫感袭来,导致他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吧。陆止想。除了刚开始学武和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用尽全力学习什么并且有这种疲惫感了。
不过,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开怀的笑意,眼神里全是激动的神采:“我不过是初初使用,已察觉其中的威力无穷,若是将这些都用于陆家军身上,那陆家军必定威力大涨。以后我陆氏一族,还有谁人敢犯!”
看着陆止高兴的样子,陆宸希心里也觉得无比的慰藉。
随即,她疑惑的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什么我们陆氏不自己登上皇位呢?”
若是在场的有其他人听见,怕是立刻骇得面无人色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陆氏子孙口中吐出,还是个姑娘的口中吐出,可以想见陆氏一族对于皇族的敬畏之意怕是根本没有多少。
偏偏陆止还根本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笑了笑说道:“皇位有什么意思?这正是我陆家世代先祖的厉害之处。虽说我们现在有着危机,皇室对陆氏虎视眈眈,其他各势力也觊觎我们陆氏的传承,可毕竟不是所有。”陆止顿了顿,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若是陆氏登上了皇位。那不一样了。都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这话也是不假的。陆氏作为世家之首能够屹立千年而不倒,而皇室呢,这都换了多少个皇帝了。若是不能做到一统天下,四海归一。那么不论是谁,坐上了皇位,都是所有人觊觎的目标。他将面对的,是全天下人的虎视眈眈,他的敌人,是所有人。”
陆宸希一愣,显然没想到陆止会这样说。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得很对。
陆氏虽说现在看似有着很大危机,可相比皇室,其实陆氏的处境好了太多。
齐氏皇族虽是皇室,永靖帝更是大周的主宰,可那也只是明面上的。大周百万兵权,齐氏只掌控了四分之一不到。乃是永靖帝的心腹威武将军府所掌的破东军。
破东军三十五万大军,有三十万驻守在大周东面边境离城,震慑着东面的几个小国;还有五万驻扎在京郊东面的东大营里。
其余的南北西三路大军则是由镇南王府、威远侯府、陆氏所掌。
先不说陆氏,说威远侯府。威远侯的嫡长女吴止柔,乃是大哥陆止已经定下婚约的未婚妻子。而且威远侯府一向与定国公府交好,因此才结为姻亲。由此可见四十万征北军的兵权并不在永靖帝的掌控之下。
而镇南王府。虽说现在的镇南王爷萧勇是忠实的保皇党,可耐不住世子萧澈娶了定国公夫人的堂姐为妻,虽说是出了五服的堂姐妹,可两人素来交好,各自的儿女更是从小的伙伴;而萧澈自己,也是在与父亲的接触中渐渐欣赏了父亲的为人,更是引为至交好友。而自己,更是要嫁给镇南王府下一代的实际掌权人,萧衍。
更重要的,镇南王萧勇已经下战场好多年,这些年一直是由萧澈和萧衍掌控着镇南军,镇南军的兵权还有多少在镇南王手上,也是不可知了。
最重要的兵权,齐氏少得可怜;而大周的文道,又更不在齐氏掌握之中。
大周文道,首数四大家族的另一家族,秦家。秦家先祖创建了祁山书院,乃是大周第一书院。大周泰半的文人学子,文官之人都是出自祁山书院。
更不用说内阁次辅秦家老爷子,乃是当世闻名的大儒。整个天下的人都以能得到秦老爷子的墨宝为荣,而秦老爷子的学生,更是数不胜数。
在秦老爷子还执掌祁山书院的时候,曾放言天下想要学识之人都可来求学。因此几乎整个天下各个大小之国,都有老爷子的学生。
还是后来齐氏见势头不对,硬是在秦老爷子退下,秦家大爷接掌书院时反对了这条规矩,禁止他国学子来求学。
再者,秦家和镇南王府,又是姻亲。镇南王府的姑奶奶,老王妃唯一的女儿丹阳郡主萧美姝,是嫁给了秦家三爷。
而秦家,是定国公夫人的娘家,陆宸希几兄妹的外祖家。
文武两道都不在齐氏一族的掌控之中,齐氏一族其实才是真正的处境堪忧。
陆宸希点点头,从一边的石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陆止,看着他慢慢的喝下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么午后我来找大哥的时候,看大哥凝眉思虑的又是什么事呢?”
陆止一顿,本不欲多说什么。可看到石屋地上的铁皮箱子,又改变了心意。自己这个妹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闺阁女儿,况且十分聪慧,知道这些其实才是正常的。
随即便把早上在朝堂之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说看不出永靖帝此举到底是想做什么,可我和外祖父、父亲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况且,王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皇室那边。”陆止口气略有些凝重,其中还带着深深的疑惑。
陆宸希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凝眉细细的思考起来。
且先不说王家。杨首辅是永靖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会提出这件事,那么一定是永靖帝的提议。
但是其中又有什么深意呢?
几大世家的族学......其他家族学子进入学习......
半晌,陆宸希猛得抬头,嘴里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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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这话一出,陆止震惊的抬头,直直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的眼里是浓浓的讥诮之色,似笑非笑的说:“也难为他们竟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了。”
顿了顿,对陆止解释道:“咱们四大家族的子弟,一般都在自家族学里进学。而京城其他官宦之家与勋贵子弟多是在国子监进学。可每年春闱大比时,多是世家之子摘得桂冠。连进士也是世家子居多。永靖帝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希望是寒门学子越多越好,那样他更有机会提拔。”
随手倒了一杯水,陆宸希慢慢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其次,世家之中多是嫡枝子弟出众,而旁支虽也不是庸碌之人,可总有那么些心怀不平之辈,对嫡枝不满。而一般情况下,他们也没机会发泄表达此种不满。可若是,身边有人挑唆鼓动呢?”
最后一句话,陆宸希说得意味深长。
陆止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他们是想要从内部分裂世家!”
“对。想获取世家的资源这是其一,想从内部分裂世家这是其二。”陆宸希下了定论。
陆止嗤笑,面上浮起浓浓的嘲讽。
若是世家真的这么简简单单被分裂打垮败落下去了,那怎么还会屹立这么多年,比那不停更换的皇族还要稳固呢。
永靖帝可真是天真!
不过......他看向陆宸希:“虽然我们对族人的管理很是严厉,也对他们的品性很是相信,可却难保万一。若是其中真的有人......”
陆宸希摇摇头,自信的说道:“不会的。我有办法。既然他们会用如此办法,那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昭儿你的意思是......”陆止眼神一亮。
宸希笑的意味深长,“既是要进入我们的族学进学,那么自然是我们的人了。”
陆止也笑了。的确,既是进入陆氏的族学,那自然是陆氏的学子。他们会离间,可陆氏也可以笼络。
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这事儿不用担心。不过王家......却是需要好好注意一下了。”陆宸希沉吟片刻,说道。
陆止点点头,也是如此认为。
王家同为四大世家之一,按理来说应该立场是和皇室敌对的,毕竟皇室在想法设法的想要削弱世家的力量及影响。
可偏偏,王家站到了皇室的身边。
这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需得好好探查一番才是。
陆宸希右手拇指指甲轻轻的摩擦着食指指腹,缓缓的开口:“我记得,王家的老夫人,是出自安国公府?”
陆止点点头:“是,王老夫人是安国公的胞姐。”随即反应过来,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和安国公府有关?”
陆宸希抿了抿唇,点点头:“安国公府有能力和王家进行交易。顾氏身为中宫皇后,又诞下太子和定慧公主,而且二十年盛宠不衰。王家会看好她是应该的。”
“也对。若是太子登上皇位,那么顾家位极人臣,想要兑现对王家的诺言或是交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哥已经知道他们的交易了?”陆宸希疑惑。听陆止的口气好像已经察觉了什么。
“这还多亏了昭儿你提醒了我。”陆止笑了笑,“若不是你说到安国公府,或许我还想不到。能让王家心动的东西不多,若说是有,那么大概只能是一样。取代陆氏成为世家之首!”
陆宸希冷笑。
也对。王家身为大周明面上的首富之家,产业遍布整个大周,甚至连其他各国都有涉猎。他们并不缺钱。
而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王家也并不缺身份地位和权势。他们缺的,不过大周世家之首这个名号罢了。
毕竟,被人死死的压住一筹的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安之若素的。“他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没了我们陆氏,可还有着秦氏、赵氏呢。这个多世家,吞得下去吗?”陆宸希忍不住嗤笑,“况且,太子和顾氏是那么好相与的?没了我们几大世家,王家以为,他们还会任由王家屹立在大周之首?简直可笑!”
陆止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嘲笑,同样嗤笑不已:“或许王家认为他们能够拿捏得住太子和顾家吧。毕竟,世家之首的名号,可是很有诱惑力的。”
陆宸希的眼中尽是嘲讽,随即又和陆止商议了几句,兄妹两人一致决定先和父亲商议一番,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随即,两人收拾了一番,从石屋出去了。
人说山中无日月,这话用在石屋中也是如此。
兄妹两人走出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而陆政行的心腹管全,正立在破屋门边等候着。
见到陆止兄妹出来,管全连忙上前,躬身恭敬的说道:“世子,郡主,国公爷请你们过去一趟。”
陆宸希环视了周围一眼,不由的蹙了蹙眉。
因为要教陆止学用枪,所以午后她是一个人来前院寻人,并没有带任何丫鬟。
不过在她走之前曾经吩咐过,让玉砚和凝墨在戌时来练武场等她。可是现在,却一个丫鬟都没看见。
看到陆宸希的表情,管全连忙开口道:“老奴已经让玉砚两个丫鬟回去了。国公爷吩咐只您和世子过去,晚些时候他会亲自送您会暮词院。”
陆宸希恍然,点了点,便和陆止一起往陆政行的书房而去。
管全提着灯笼在前面照明,没走一会儿,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陆程正笑嘻嘻的等着。远远的见着管全领着两位主子来了,忙大声的对门内通报:“世子爷和郡主来啦。”
又忙忙的跑上前,嘘寒问暖的说着:“世子和郡主来了,饿了吧。国公爷早吩咐了厨下给你们准备着吃食,奴才这去叫人端上来。”
陆止笑着看了陆程一眼,是个机灵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再叫人打些热水来,我和郡主都梳洗一下。”
“是。奴才记住了。”陆程大声了的应下了,疾步向厨房跑去。
陆止轻笑了声,径直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陆宸希随后跟上。
管全见此,忙上前把门轻轻带上,自己站到一丈之外仔细的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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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见到陆止两兄妹过来了,陆政行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怎么样,学会了吗?”
陆止点点头,一向沉着稳重的脸上罕见的浮上了兴奋之色:“会了一些,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武器。有了他们,必壮我陆家军!”
陆政行点点头,脸上浮上欣慰之色。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招呼兄妹两个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片刻,陆程招呼着小丫鬟们端了热水、饭食过来。
洗手净面之后,兄妹俩用过晚膳后,陆政行才招呼着他们准备商议陆家军中武器的分配问题。
陆宸希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神迹之中的各种武器,沉吟片刻说道:“虽然神迹里面的枪支数量并不少,而且还可以无限补充,但是并不适宜大范围运用。”
“噢?”陆政行挑眉,儒雅的脸上因这一动作而略带了些风流,“昭儿怎么这么说?”
“首先,这些武器的杀伤力太大,若是大范围的使用,不仅容易造成太多杀孽,还容易引来其他人窥探;其次,不要小看任何敌人的智慧,若是当他们对我们的武器有了一定了解之后,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想出应对之道。若是我们安排一些精兵手持这些武器混在大军之中,一定会起到出奇不易的效果。说不定,还有可能在关键的时刻扭转战局。”最后一句,陆宸希说得无比自信。
陆政行欣慰的看着陆宸希,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他赞同的点点头,下了决定:“这样办。从陆家军中挑出一部人持手枪作战,一部分持狙击枪埋伏在周围,再一部分人在前方用冲锋枪,三面成势,正好在战场上让敌方不易查觉又损失惨重。”
止拍手喝道,“持手枪作战的陆家军可用三菱阵型,前方阵首士兵持盾牌冲刺,阵中阵尾士兵靠背作战,用手枪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这样的安排,陆宸希的眼里也是异彩连连。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个开头,片刻之间父亲和大哥能想出如此厉害的作战计划,简直绝妙之极。
要是搁在上一世,说不得父亲都是坐上军区总司令的位置了。
三人又其他问题商议了一番,如其他武器的运用,定国公府的防卫,开放族学之后的防范及措施......
直到夜深了,陆政行和陆止才亲自送了陆宸希回暮词院睡下。
.........
次日一早,是陆宸希和陆止约定的去秦家的日子。
虽说秋毫的毒短时间内并无太大影响,可毒药始终是毒药,终究会伤害身体。况且,解了秋毫的毒之后,才好进行她针对下毒之人准备的计划。
因为是自己外祖家,所以两人去之前并没有派人提前说一声。
秦家世代从文,虽是清贵人家,可毕竟也是不弱于陆氏的千年世家,这宅邸自是不小。
相较于定国公府的雕梁画栋,富贵精致,秦家显然更是清幽静谧了一些。
在去往正院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们俱都行止有礼,穿着简单的月白纱裙,脸上干干净净,并不涂脂抹粉;身上也是清清爽爽,没有任何多余的钗环首饰,洋溢着一种书卷之气。
远远见着兄妹们二人了,也不喧哗,只默默了行了礼,又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其中纵然有这些下人们都认识她二人的原因,也和秦家的规矩和氛围分不开。
秦家人独兰花,沿途入眼的皆是各式各样的名品兰花。正是花期时节,优美的花型和清幽的香味让人不自觉的感觉身心俱静。
绕上环屋的抄手游廊,不同于其他府邸的大红廊柱与栏杆,入目皆是一片墨青色,像是一片素白的宣纸上的黑白水墨画,给人一种厚重又婉约的感觉。
廊檐下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副丹青,工笔非凡,意境悠远,直让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一刻钟,到了秦老夫人的正院。
正院门口的小丫鬟正缠着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大丫鬟询问着什么,细细听着好似是一首词的词意,听见脚步声,两人抬起头来一看,霎时脸上俱都露出高兴的笑容。
“凌青姐姐,好久不见啊。”陆宸希笑意盈盈的上前打着招呼。
大丫鬟名叫凌青,是秦老夫人陪嫁嬷嬷的孙女,在秦家,一般年纪小些的少爷们都叫姐姐。
凌青已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愣了半晌,才推了推身边的小丫鬟,“快去,快去,快进去告诉老夫人,表小姐来了!”
小丫鬟也是愣愣的,被凌青那么一推,才反应过来飞快的往屋子里跑去。
凌青上前恭敬的给陆宸希行了礼,才迫不及待的说道:“表小姐突然来了,可是把奴婢高兴坏了。都有两年没见了呢。”
说着,拉着陆宸希往里走,后面的陆止则被直接无视了。
陆止愣了愣,捏了捏眉心无奈的跟了上去。
刚进院子里,陆宸希还没来得及说话,见堂屋的宝相妆花门帘子被掀了开来,快步走出来一个眉飞色舞的美丽妇人。
妇人并未说话,只快步走到陆宸希身前,一把抱住了她,口里念叨道:“小丫头回来这么久了,到现在才想着过来,莫不是把我们都忘记了!”
陆宸希被她抱的紧紧的,虽然香香软软的很是舒服,可还是无奈的唤道:“三舅母~”
正是陆宸希三舅的妻子,镇南王府的丹阳郡主萧美姝。
萧美姝眼里尽是笑意,伸手捏了捏陆宸希滑嫩的脸颊,这才作罢放开了她,一手拉着她,飞快的往屋子里去,口里大声的说着:“母亲,您快看,咱们小昭儿可是长成大姑娘了!”
被遗忘在后面的陆止再次苦笑,顶着凌青戏谑的眼神自己走了进去。
秦老夫人原本正和坐在自己下手的小姑娘说着话,突然被闯进来的小丫鬟打断了还有些不悦。
待听完小丫鬟的话后,不悦早已不见了,只笑得满脸开怀,吩咐人赏了小丫鬟。便巴巴的眼神看着门口,只等着自己的小外孙女进来了。
此时听见萧美姝的声音,更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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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直到门帘掀起,看见了陆宸希的身影,眼神才投向了她的身上。
陆宸希和陆止同时上前一步,恭敬的向秦老夫人行了礼:“给外祖母请安。”
秦老夫人脸上浮起一抹慈的笑容:“快起来,都去椅子上坐着。”又连忙让身边的大丫鬟慕青上前去把陆宸希扶起来。
慕青是个机灵的,径直扶着陆宸希走到秦老夫人面前,秦老夫人也伸出手拉住了陆宸希的手。
她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陆宸希,见其面色红润,嘴角含笑,略微有些提着的心松了下来。
之前陆宸希被劫持之事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许多人家都议论纷纷。她怕自己这外孙女受到影响,移了性情。
昭儿这孩子本身份尊贵,平日里多是受人追捧,性格也是骄傲的,若是因此移了性情,那该是多让人心痛的一件事。
秦老夫人暗暗在心里点点头,笑容越发深了:“你这孩子一去两年,可是让外祖母好想。”
陆宸希顺手坐在了秦老夫人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娇嗔道:“昭儿也很想念外祖母。想外祖母有没有多多吃饭,有没有天天想昭儿~”秦老夫人脸上笑容越发开怀,连坐在一边的陆止嘴角也微微勾起。
难得见到妹妹这么撒娇的一面,陆止感觉格外可。
“外祖母知道我们昭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秦老夫人摸了摸陆宸希的头,随即转头看向坐在下方的一个姑娘,“来,这儿还有客人在呢。昭儿快见个礼。”
陆宸希抬头一看,随即眼神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无他,那坐在下首的小姑娘,正是陆宸希在离京之前曾经有过隔阂的镇南王府的大姑娘,萧栀雨。
萧栀雨的视线从陆宸希进门开始,一直紧紧粘在她的身上。
说起来原本两人也没什么矛盾,不过萧栀雨嫉妒陆宸希的身份尊贵,又被御封郡主,受京城里各家贵女的追捧;而她自己作为镇南王府唯一的一个姑娘,却是什么封号也没有。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栀雨的年纪比陆宸希大一岁,她开始参加各种宴会的时候陆宸希还不怎么出门,等陆宸希满十二岁的时候,又要去金陵了,更是没什么交集了。
却偏偏,在一次萧衍约陆宸希出门逛集市的时候,被萧栀雨撞见了。当时她不高兴了。
在京城里,谁都知道萧衍将会是将来的镇南王,而且他年纪轻轻已立下诸多战功,将来更是前程锦绣。
而萧栀雨作为萧衍唯一的妹妹,自是与有荣焉,更是以此自豪。可偏偏萧衍却是对她不假辞色,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妹妹疼都罢了,在外面也是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把不喜表现得很是明显。
却偏偏很是疼宠陆宸希这个萧栀雨眼中的外人。
若只是如此也罢了。却是在逛首饰楼的时候,她与陆宸希同时看上了一直白玉簪子时,萧衍直接让人结账买了送给陆宸希。
萧栀雨自是气恨不已,深深的记在了心里。在之后陆宸希离京之前的日子里,常常找她的不自在。
因此京城里的各家贵女们,几乎都知道两人不和的事实。
此时见到陆宸希似笑非笑的目光,萧栀雨眼神微微闪烁,随即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元珍郡主,好久不见。”
陆宸希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巧,萧栀雨居然也在。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心里暗暗冷笑。
她微微的抬了抬下巴,矜持的笑了笑,礼貌的回道:“萧姑娘也在这里。”
一声萧姑娘让萧栀雨一噎,脸上的甜笑都滞了滞。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怒气,又强自笑道:“我来看看姑姑。”随即又笑得更加甜美的看向陆止,声音轻柔的问好:“陆世子,真巧,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你了。”
一旁正在品茶的萧美姝听见这话,唇边的笑意浅了一些,随手把茶盏放到一边,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虞。
陆宸希则是疑惑的看向陆止。又?难道说大哥还和萧栀雨有什么交集不成?
陆止面色不变,对萧栀雨略略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秦老夫人:“外祖母,既是见过您了,那孙儿去前院了。”
秦老夫人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你快去吧,你三舅正好在家,你们舅甥俩说说话。”
陆止笑着颔首,正准备再对陆宸希嘱咐两句,一边的萧栀雨已是忍不住插嘴:“陆世子这要去前院了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察觉了不妥,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面上的神情悻悻的,只是那眼睛仍是紧紧盯着陆止。
这下陆宸希忍不住蹙眉仔细的打量起萧栀雨来。
萧栀雨作为萧澈的女儿,长得自是美貌动人的。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百蝶穿花织锦裙,配着头上粉色珍珠簪子,看起来更是显得娇俏美丽。只是脸上那微微的骄纵之气,有些破坏了整体的感觉。
此时她双眼紧紧的盯着陆止,手里的帕子也捏得紧紧的,对于周围其他人的诧异目光视而不见,仿佛眼里只看得到陆止一人。
陆宸希心里一惊。莫不是,萧栀雨看上了自家大哥吧?
想象着萧栀雨嫁给陆止,做自己嫂子的样子,陆宸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眼紧紧的看向陆止,试图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所幸,陆止并没有让她失望。
他疏离的对着萧栀雨笑了笑,客气的问道:“萧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萧栀雨的脸色白了白。
她摇了摇头,眼中浮现深深的失望,喃喃道:“没,没什么......”
陆止点点头,看了一眼陆宸希,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陆宸希心里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向萧栀雨,见到她还在愣愣的看着陆止的背影,眼里浮现了一抹不屑。
“栀雨......”萧美姝微微不悦的声音响起,惊醒了还在发呆的萧栀雨。她慌忙转过头,眼神微微闪烁着,勉强笑了笑:“姑姑,您叫我?”
萧美姝警告的瞥了她一眼,脸色略带寒霜。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看着陆宸希,脸上又浮起深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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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昭儿今日在府里用过晚膳再回去吧,三舅母和你外祖母可是整整两年没见过你了,咱娘儿几个好好聊聊。”萧美姝的眼里尽是恳切,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外甥女。
陆宸希本想着在知道了换血之法后早点回府,好尽快让俞嬷嬷为秋毫解毒,可看着三舅母和外祖母那期盼的眼神,想着自己也真的很久没陪过她们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萧美姝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美丽的笑容,神采飞扬的说道:“既是如此,你先陪着你外祖母聊聊,舅母去吩咐厨下今天多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陆宸希也是会心一笑,感激的说道:“那麻烦三舅母了。”
萧美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瞥了萧栀雨一眼,示意她和自己一同出去:“栀雨,你和我一道出去。”
萧栀雨脸上的神情一僵,不甚情愿的点了点头,向秦老夫人告退后,跟在萧美姝身后出去了。
两姑侄一前一后的走着,刚出了正院的大门,萧美姝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她脸带寒霜,凌厉的视线直直的射向萧栀雨,话里也满是警告:“栀雨,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来秦家的目的是什么。可看在你好歹是我的侄女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这里,可不是镇南王府,秦家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人家,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算计和手段,最好给我收起来!不然若是出了事,别怪我这做姑姑的无情!”
萧栀雨闻言一哆嗦,背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故作诧异的说道:“姑姑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过来看看您罢了。”
萧美姝眼中的神色越发凌厉。
在娘家时她最是不喜萧栀雨这个侄女,肤浅无知,骄纵自大又目中无人。被她那个自甘为妾的娘养得简直不成体统。
这会儿她自是也不信萧栀雨的话,不过是根本看不上她,懒得指点她而已。
被这样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萧栀雨心里一阵紧张,连眼神都不自然的挪向了别处。
萧美姝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萧栀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眼中神色明灭不定,好半晌嘴角划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才快步追上前去。
.........
在萧美姝姑侄俩走了以后,陆宸希又陪着秦老夫人说了好半晌的话,把秦老夫人哄得是笑得合不拢嘴。
半晌,秦老夫人才端过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端肃了容色正色道:“昭儿,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陆宸希一怔,抬头对上秦老夫人那双饱含睿智的眼睛,不由的佩服的笑了笑,随即也是脸色一正,郑重的问道:“外祖母,您知道换血之法吗?”
秦老夫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的脸颊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表情也是瞬间大变,震惊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换血之法?!”
看着她那几乎是剧变的表情,陆宸希心里一凛。看来这换血之法背后,还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轻轻的开口:“是俞嬷嬷告诉我的。因为我身边的大丫鬟秋毫,中了‘醉梦’。”
这话一出口,秦老夫人的脸上再次大变,连眼睛都因不可置信而微微瞪大了些。
她一把抓住陆宸希的手,手指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着:“怎么会?你身边的丫鬟怎么会中了这种毒?”顿了顿,她似是反应了过来。“那毒其实是为你下的?”
陆宸希很是疑惑秦老夫人的反应。她想了想,便将之前自己也中了毒之事说了出来。
虽然不想外祖母担心,可现在很明显外祖母知道有关这些毒的事情,看样子,或许还知道的不少。
陆宸希必须要知道到底是谁给她下了毒。而他们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
秦老夫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她并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眼神之中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半晌,她才在陆宸希期盼的目光中开口了。她的面色很是郑重,平日里总是显得慈的目光也甚是严肃,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昭儿,接下来外祖母对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并且要向外祖母保证,不论你知道了什么,都不准轻举妄动。”
见到陆宸希郑重的点了点头,她才轻轻的开口说道:“醉梦,其实和往生,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那是南疆。”
陆宸希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
南疆。
那是处于大周最南部的边境之外的一个部落。
那是一个**于天下各国之间的部落。
疆域并不算大。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国家,都不愿意去招惹。
据闻千年之前,大晋还一统天下的时候,南疆所在的疆域其实是属于大晋的疆土的。
只是后来大晋发生战乱,严氏一族在陆氏先祖陆朝歌的支持下与乔氏皇族大肆争斗,南疆便趁机脱离了大晋的版块,成为一个**的部落。
“许多人都知道南疆之人擅蛊。”秦老夫人的话打断了陆宸希的思绪,“却很少有人知道,南疆其实有两绝。”
“两绝?”陆宸希喃喃。
秦老夫人点点头:“对。两绝。一绝是蛊,而另一绝,则是毒。”说道这里,她的声音里多了一抹惆怅,“外祖母的娘家段家的先祖,曾经拜在毒医门下,这点俞嬷嬷告诉你了吧。但她也不知道的是,毒医,是出自南疆。而当初先祖之所以会中了醉梦,也是因为知道毒医出自南疆,所以一时好奇去南疆打探了一番。回来之后已是中毒。”
陆宸希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百年前名扬天下的毒医,居然出自南疆。
她疑惑的问道:“可是,她们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呢?我似乎,从来没有和南疆之人有过接触啊?”
秦老夫人拍了拍陆宸希的手背,眼中盛满了担忧:“我猜,她们是想找南疆传说中的神女。”
“神女?”陆宸希蹙眉,眼中尽是疑惑不解。
老夫人叹了口气,一瞬间似是苍了好几岁的模样,面上尽是疲惫之色。
她看了一眼陆宸希,站起身走进了里间,片刻之后捧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出来,递给了陆宸希。
“打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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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好奇的接过黑色匣子。
匣子很普通,四四方方的样子,上面并无任何雕纹,只是颜色漆黑,那种黑色很是深邃,看久了感觉像是要把人吞进去一般。
她伸手轻轻的掀开了匣盖。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黑色的丝帛上静静的躺着一本老旧的册子。
看册子的样子,年代已经很是久远了。纸张泛黄,连边角都有好些卷了起来。
册子封面上有一个大大的段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一股锋利之气扑面而来。
字如其人。
看来段家那位当初打下辅国公府这一偌大基业的先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陆宸希小心翼翼的把册子拿了出来,缓缓的摸了摸,便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看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她才把手中的册子又放进了匣子里。
此时她的脸上已是一片凝重。
秦老夫人微微闭目坐在罗汉床上。听到声响睁开了双眼,声音淡淡的道:“看完了?”
陆宸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的点点头。
册子里记载了段家先祖在南疆的所有所见所闻。
里面不仅有醉梦和往生之毒的出处,也有换血之法的具体方法。
可这些,都不是最让陆宸希震惊的。
她震惊的,是南疆之人给她下毒的原因。
竟是因为陆家先祖陆朝歌。
南疆部落里的人据说是很久之前,至少在大晋之前,曾经全部落中过一种奇毒。
饶是南疆一绝之一是毒,可他们还是找不到对此种奇毒的解毒之法。
而这种奇毒,对人的身体本身并没有任何直接影响。但却是会让中毒之人活不过三十岁。并且还会通过血脉遗传到下一代。
而且除了最初中毒的那一批人之外,后面的每一代人其实都会因为血脉的淡化寿命越来越长。
到了段家先祖的那一代,南疆人已经可以活到快四十岁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受那种奇毒的影响,南疆之人会出现很多毫无因由的症状。
有的身体极度虚弱,有的丝毫不能流血,因为只要一流血会不容易止住;有的生下来四肢或者五官残缺......
总之各种各样的症状都有。
为了南疆子民能够继续完整的生活下去,南疆的部落首长和南疆圣女想了无数的办法。
千年之前那一代的南疆圣女,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卜算出,南疆的希望在千年之后,手持神之秘密的人的后代身上。
南疆之人十分信奉圣女,把她的话当做圣谕一般。于是便开始四处寻找手持神之秘密的人。
最后他们把目光放在陆朝歌身上。
册子中并没有写南疆部落为什么没有把陆朝歌带回去圈起来。但却记录了百年之前,南疆的那一代圣女在弥留之前曾告诉过南疆的子民,说是南疆的希望将会在手持神之秘密之人的后代嫡枝嫡脉之中。
并且那个人,会是个女子。
陆氏传承千年,几乎每一代的传承者都是男子。而每一次当传承者出现的时候,陆氏都会有无数子弟去往祖宅金陵。
是为了迷惑众人,隐藏真正的传承者。
虽然一直以来因为这个方法,折损了很对陆氏子弟,可最终,每一代的传承者都安全的隐匿了起来,并且利用手中的传承将陆氏一代又一代的传了下来,并且始终像一座大山一样屹立在世间。
而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认为,陆氏的传承者只会是男子。
唯一的变数,出在陆宸希的身上。
她也是唯一一个去往金陵祖宅接受传承的女子。
虽然大家都不会认为她是这一代陆氏的传承者,可还是引来了不少谨慎之人的窥探。
南疆之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其实也并不奇怪。
可有一个问题陆宸希还是感觉到很疑惑。
她轻轻的问道:“若是像这册子之中所说的,那他们不是应该直接带走我行了。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毒呢?”
秦老夫人深深的看了陆宸希一眼,轻轻的笑了笑:“傻孩子。你以为陆氏的传承者真的是那么容易能被截走的?之前你被劫持,不过是因为事出突然,而那些人又实在大胆,你们没有防范到位罢了。若是现在,他们再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截走?”
陆宸希从秦老夫人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信息,她蹙眉说道:“外祖母的意思是,之前那些劫持我的黑衣人,是南疆的人?”
“应该是他们。”秦老夫人肯定的点头,“之前你的父亲派人送信过来说过这件事,看他信中所写的,那些黑衣人武功奇高,且路数和大周的武功极为不同,应该是南疆之人。”
陆宸希沉默了。她想到被劫持那天的情景,连萧叔叔和萧衍都不能拿下那些黑衣人,可见他们的确是很厉害的。
那么,他们对自己下毒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控制住自己,好让自己乖乖的跟着他们去南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有着灵泉水罢了。
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他们怎么能肯定,那个人一定是自己呢。
虽然单独去过祖宅的女子只有自己,可府里的其他姐妹也都在过年祭祖或是祖宅定下的祭祖之日回去过的。
而且,明面上来说,陆梓锦也是陆氏的嫡枝嫡女。
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宸希收敛了思绪,抬头准备再问问秦老夫人,却发现秦老夫人脸上已是出现了疲惫之色。
她顿时心里升起了些微懊恼。
怎么都没有注意到外祖母已经累了呢?还缠着她说了这么半天话。自己真是不孝。
秦老夫人毕竟已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坐了这么大半天又说了一会子的话,的确是累了。
她正准备再强撑着坐一会儿,看看外孙女还有什么要问的,听见陆宸希关心的声音传来:“外祖母,都是昭儿害您受累了。您快去歇一歇吧。”
秦老夫人抬头,正对上陆宸希满含关心和歉意的眼神。
她的心里一暖,欣慰的笑了笑,答应着着陆宸希的搀扶转身进了里间,在陆宸希的服侍下和衣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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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看着秦老夫人睡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才轻轻的给她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
凌青正坐在游廊的栏杆上做着针线,见陆宸希出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绷,福身行了一礼,轻轻问道:“表小姐,老夫人睡着了吗?”
陆宸希点点头,“睡着了。”
凌青笑了笑:“奴婢估摸着这个时辰老夫人也该小憩了。表小姐这是要去哪?回您的院子吗?”
陆宸希在秦家是有专属的院子的。
秦老夫人心疼外孙女,专门把离着她不远的毓秀阁留了出来,派人打扫了,自己又精心从私库里挑了不少好东西给摆上,留给陆宸希每次来秦府小住的。
陆宸希略略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去花园子里逛逛吧。对了,玉砚她们呢?”
凌青失笑:“她们呀,以为表小姐要去您的院子里歇息呢,忙忙的回去收拾了。不如奴婢陪您逛逛?”
陆宸希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凌青不用跟着,自己沿着抄手游廊,往花园里而去。
秦家人兰,不仅府里各处都是兰花,连花园里也多是兰花。偶尔能见到一些粉色的蔷薇,那是当初秦老夫人知道陆宸希喜欢,特意吩咐人种下的。
陆宸希慢慢的踱步闲逛着,脑子里还想之前没有对秦老夫人问出口的问题。
“陆宸希,你怎么一个在这里?你的丫鬟们呢?该不会是去偷懒了吧?”突然响起一个张扬跋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宸希抬头一看,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花园深处的凉亭前。
凉亭里萧栀雨正一手执着茶盏,一手捂着嘴咯咯咯的笑着。那挑起的眼角里满是挑衅。
陆宸希冷笑,淡漠的看了一眼萧栀雨,对于她这种无聊的挑衅根本毫不在意,转过身准备离开。
“站住!”萧栀雨见陆宸希竟毫不理睬她,气血一阵上涌,怒喝之声脱口而出。
陆宸希根本不想搭理她,闻言竟是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的继续往前走。
萧栀雨这下是彻底愤怒了。她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快步的走出凉亭追上陆宸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声音尖锐的道:“怎么,你是心虚吗?连面对我都不敢!”
陆宸希感到好笑。她真的不知道萧栀雨怎么对她有这么深的隔阂。
离京前处处找茬也罢了,现在又来纠缠她。
虽说每次都是她自己讨不了好,可老是发生这种事也是很烦人的。
想了想,陆宸希决定今天和萧栀雨好好说个清楚。免得她以后还是这样来烦她。
她轻巧的把手腕一扭,挣脱了萧栀雨的手,边揉着被捏得微微酸痛的手腕,便好笑的说道:“萧大姑娘难道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我怎么心虚不敢面对你了?”
萧栀雨面上的表情越发恼怒了,盯着陆宸希的眼神恶狠狠的,嘴里的话更是刻薄粗鄙:“可笑?我再怎么可笑有你这个勾引别人哥哥的贱人可笑吗?还是郡主。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郡主的!难不成是靠不要脸当上的?”
陆宸希眼神一厉,虽说看在镇南王府和三舅母的面上她并不想与萧栀雨真的计较什么,可若是她再这么口出恶言的话,那她也顾不得什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可敢再说一遍?”陆宸希眼神凌厉的盯着萧栀雨,声音冷冷的道。
萧栀雨嗤笑。有什么不敢说的?况且她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于是张嘴道:“我说你不要脸!勾引别人的哥哥,还好意思和我抢东西......”
“啪!”
陆宸希眼中划过一道锋芒,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掌打断了萧栀雨的话。
她冷冷的笑了笑,口中吐出的话锋利如刀:“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这样与我说话?!镇南王府世子妃是我的姨母,而你呢?不过是一个侧妃所生的庶女!萧衍不喜欢你这才是正常的。嫡出的大公子,怎么可能回去喜欢一个庶出的庶女呢?哼!至于我的郡主封号是怎么得来的,我想皇上会比我更清楚!你既是这么有疑虑,那么进宫去问问皇上吧!”
一番话是连打带削的,直接把萧栀雨说懵了。
她愣愣的用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你居然敢打我!”又转头飞快的给了旁边的丫鬟一巴掌,怒骂道,“你是瞎子吗?看见我被打了居然都不知道来挡!”
旁边的小丫鬟被那一巴掌打的轻唤了一声,随即捂着脸含着泪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陆宸希的眉头蹙了蹙。
她没有想到萧栀雨竟然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虽然那是她的丫鬟,可毕竟是个无辜的。
“你只有这么点能耐吗?把气撒在丫鬟身上?嗯?”陆宸希面色也沉了下来,嘲讽的说道。
“哼!”萧栀雨冷哼一声,随即脸上浮上一抹奇异的笑容,似笑非笑的说道:“陆宸希你别得意。你是郡主,我的确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能嫁入镇南王府!到时候,我看你还能怎么猖狂?!”
陆宸希更是觉得可笑。她微微的抬了抬下巴,眼神之中尽是轻蔑:“你?一个王府里连封号都没有的庶女?”嘴角也掀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拭目以待!”
说完,也不等萧栀雨反应,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陆宸希的背影,萧栀雨的手捏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慢慢的平缓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情。轻轻的扶起小丫鬟,萧栀雨摸了摸她已经变得浮肿的脸,嘴里轻柔的说道:“打疼你了吧?”
小丫鬟吓得身子一颤,眼中尽是恐惧。她飞快的摇了摇头,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疼...奴婢一点...奴婢一点也...不疼。”
感觉到了小丫鬟的恐惧,萧栀雨的眼神凌厉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疼惜的神情。
她轻轻的笑了笑,安抚的对着小丫鬟说:“不用害怕。回去我让人给你抹上药膏,永不了多久好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萧栀雨嘴角的神情显得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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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陆宸希往毓秀阁而去,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深。
她总觉得萧栀雨给她的感觉有一种违和感。
她记得小时候是见过萧栀雨的。
那个时候萧栀雨虽然也不太喜欢她,可是小小年纪却是很懂得伪装。每次见到陆宸希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为什么长大后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算叶侧妃是个没脑子的,把萧栀雨养残了,也不会残得如此厉害吧。
“昭儿?”一声轻唤打断了陆宸希的思绪。
她抬起头一看,游廊的另一头正并肩走来四个俊美如玉的男子。
正是陆宸希的大哥陆止和秦家的三个表哥,大表哥秦飞扬,二表哥秦子骞,三表哥秦弘文。
陆宸希的脸上立时绽开一抹高兴的笑容,如牡丹花开,明艳夺目。
她快步上前走到他们面前,娇俏的行了一礼,轻快的唤道:“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
秦飞扬几兄弟皆是露出宠溺的微笑。
秦子骞更是上前一步,用手指轻轻刮了刮陆宸希挺翘的秀鼻,状似埋怨的说道:“你个小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陆宸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不说话,只用盈盈的秋水瞳湿漉漉的看着他。
秦子骞最怕的是这个小表妹撒娇讨饶的样子,立时换了口气,宠溺的说道:“行了怕了你了。小姑奶奶。”
陆宸希这才轻轻笑了笑,对着一直含笑看着他们的陆止俏皮的眨了眨眼。
秦家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儿子。秦老爷子和秦老夫人在收获了第三个孙子秦子骞之后,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可的小孙女出生。
可是直到三房最小的儿子秦子睿都出生了,也还是没有见到孙女的影子。
可想而知,陆宸希这个唯一的外孙女有多受宠了。
是秦飞扬几兄弟,也一直想要一直乖乖巧巧的小妹妹,却是一直不得而望。
于是乎,本长得玉雪可又乖巧伶俐的陆宸希,在秦家是那么唯一的一颗明珠,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陆宸希一去金陵两年,想念她的不仅仅是秦家的长辈,还有她的这些表哥们。
这会儿见到思念许久的小表妹,几兄弟自是高兴不已,把陆宸希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问了起来。
陆宸希内心温暖,也一句一句的细细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没有一点点不耐的样子。
看见她这样,本疼她的几兄弟更是眼睛笑意更甚,便也停了下来,不再多问。
陆宸希左右环视了一圈,奇怪的问道:“思聪和子睿呢?”
秦思聪是秦家二房的嫡次子,秦子睿则是三房唯一的嫡子,也是萧美姝的儿子,萧衍的表弟。
因着秦家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秦家的三个舅舅身边都没有一个妾侍,唯有一正妻。
所有所以的儿子都皆是嫡出的。
秦飞扬最年长,乃是秦家小一辈的老大。性格也最是沉稳,其余的几个兄弟都很服他。
这会儿见陆宸希开口问了,他淡淡的笑了笑,调侃的说道:“思聪今日和族里的几个族兄约好去郊外踏青了。子睿则是被镇南王爷接回了王府。他们两个是不知道你来了,要是回来后知道了,可是要懊恼上好久了。”
秦思聪比陆宸希小一岁,现在在族学里念书。十三岁的少年郎,最是向往乃名士风流的风范,随时都会邀上三五好友同窗去郊外踏青作文。
秦子睿年龄还小,才八岁的小小少年。平时里最是缠着陆宸希这个表姐,常常跟在陆宸希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叫着。
昨日午后镇南王府里王爷派人来说想念外孙了,接了他过去小住。
要是让他回来知道了自己最喜欢的表姐来了,他却没有见着,可不得闹上一场。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似乎都已经看见了秦子睿回来后那撒泼打滚的样子,不由的都轻笑出声。
陆宸希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眉头攸的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既然王爷派人来接了子睿过去,那怎么萧大小姐来了府里呢?”
听到萧栀雨的名字,所有的人都收敛了笑意,面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秦弘文和陆宸希一般大小,只大了几个月,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更是不会遮掩情绪,浓浓的不屑明晃晃的挂在了他的脸上。
陆宸希一愣,随即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她又做了什么让人厌恶的事情?”
“又?”陆止敏感的听到了这个字,蹙眉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想了想,自己也没必要帮着萧栀雨隐瞒,便把之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到陆宸希的话,在场的四个人脸上皆是浮起怒色。
秦弘文更是冷笑了一声,脱口骂道:“真是好不要脸的姑娘!”见陆宸希疑惑的看向他,便又愤愤的说道:“昭儿你是不知道。我可从来没见过比萧栀雨脸皮更厚的姑娘家了。之前我们随祖母去麒麟寺上香,遇到了镇南王侧妃带着她和世子侧妃也在麒麟寺。那顾侧妃借口两家是亲戚,带着她们过来给祖母请安。又让我们几兄弟带着萧栀雨出去走走。我们虽是不愿,可碍于她也算是长辈,祖母点了头,照做了。那个萧栀雨脸皮也真厚,不停的贴着大哥也算了,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又借口她想念三婶,跟着我们回了府里。之后,一直以此为借口,经常的往咱们府里来。”
秦子骞也在一旁接口道:“可不是。之前她来小住,还看上了昭儿你的院子。说是什么觉得祖母亲切,想多和祖母亲近。那院子离祖母近,也方便她随时去正院。可把三婶和祖母气坏了。祖母碍于三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委婉的表示了拒绝。三婶可是把她狠狠的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的!”
听了这话,陆宸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不对,很不对。
萧栀雨再怎么被养歪了,再怎么骄纵无礼,也不可能连一般的作客礼仪都不知道。
镇南王府好歹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族,该有的礼仪规矩,也只是比几大氏族差了一点点而已。
更何况秦氏作为萧栀雨的嫡母,尽管不待见她,可该教的规矩她是一定会派人去教她的。
不然若是萧栀雨出去什么规矩都不懂,被人嘲笑的还是秦氏。
可奇怪的是,萧栀雨怎么会在秦家做出这么不懂规矩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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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听三表哥的意思,萧栀雨似乎是喜欢上了大表哥。
可是之前在外祖母的正院里,萧栀雨对着大哥那般失态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陆宸希百思不得其解。
一行人说着话又往秦老夫人的正院方向而去,这会儿功夫,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刚跨进院子里,陆宸希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此时整个院子里弥漫着这一种压抑的感觉,并不明显,但也很好察觉。
她看向几位表哥和大哥,发现他们的眉头也是蹙了起来。
廊下正规规矩矩的束手立着几个丫鬟,其中有秦老夫人身边的凌清,慕清。
此时凌清见到这一群人,嘴唇翕了翕,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飞扬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朝身边的几人示意一眼,抬步向屋里走去。
几个丫鬟连忙恭敬的福了福身,却是连请安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此时屋子里传出了一阵悲切的哭声。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元珍郡主,和身边的小丫鬟正在凉亭里休息……元珍郡主……元珍郡主她上来……给了我一巴掌……小丫鬟想为我挡着……却是也被扇了一巴掌……”
那声音委屈悲切,像是受了无限屈辱一般。可不是萧栀雨的声音嘛。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旁边传来一阵小小的啜泣声。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声音略带哽咽,还带有浓浓的气愤:“按理奴婢是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可这次表小姐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老夫人,三夫人,您看看,这萧大小姐和这小丫鬟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听见这个声音,门外的几人眼中都掠过一抹寒意。
刚刚说话的,是府里二夫人薛氏身边的大丫鬟,凝珠。
之前萧栀雨第一次上门来的时候,萧美姝正忙着别的事情,身边抽不开人,二夫人薛氏主动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去照顾萧栀雨。
也巧的是,萧栀雨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却刚好很喜欢凝珠这个丫鬟,之后每次来府里,都指明让凝珠来陪她。
她甚至还开口向二夫人要过凝珠。只不过因为凝珠的身份,再加上凝珠自己也不愿意离了范氏。
这件事做了罢。
此时凝珠的开口,无疑是坐实了陆宸希无故伤人的说法。
这怎的会不让他们几个愤怒呢!
“事情的经过到底怎么样,还不能光凭你们几个说了算,还要听听昭儿是怎么说的。”
一个温厚的女声响起,是大夫人范氏开口了。
“那不如,把昭儿叫来问问看?”二夫人薛氏迟疑的说到。
陆宸希抿了抿唇,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刷的一声掀开宝相妆花的门帘子,跨进了屋里,淡淡的说道:“不用叫人了,我已经来了。”
随即又躬身向着老夫人和三位舅母行了礼。
紧接着,陆止和秦飞扬三兄弟也跟着进来了。
看到他们,正准备说话的范氏一怔。
几人分别向秦老夫人和三人行了礼,在秦老夫人的示意分坐在下首。
屋子里的情形此时已经展露无疑。
正中间的地上跪着一个正在小声啜泣的丫鬟,半边脸肿着,看着很是可怜的样子;丫鬟旁边站着的一脸委屈气愤的,正是萧栀雨。
秦老夫人正肃容端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她的下首两边分别坐着两位中年妇人。
左手边的是大夫人范氏,右手边的是二夫人薛氏。薛氏身后立着一个俏丽的丫鬟,脸上满是气愤的样子。
萧美姝耶坐在范氏下首。
陆弘文最先沉不住气。他恶狠狠的顶着萧栀雨,语气不善:“萧大小姐口口声声说昭儿打了你,那你怎么不说说她打你的原因呢?”
萧栀雨面上的神情滞了滞,随即又更加委屈的说道:“哪有什么原因?元珍郡主上来连话都没说打了我,我怎么知道?!”又转过头看着萧美姝哭到,“姑姑,再怎么说我也是咱们镇南王府里的大小姐,怎么能这么被人折辱呢?!”
陆宸希简直都要气笑了。她没想到萧栀雨居然敢在这青天白日的,颠倒黑白诬蔑她。
“是呀,表小姐再怎么身份高贵,也不能动手打人啊!”一旁的凝珠也帮腔说道。
“你给我闭嘴!”薛氏再也忍不住了,恶狠狠的呵斥道。
凝珠一噎,面上闪过一抹恼怒。嘴唇翕了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陆宸希这才把打量的视线投向凝珠。
因为凝珠是两年前进的府,而那个时候正赶上她快要去金陵了,所以对于这个身份特殊的丫鬟,她并没有什么接触。
说到凝珠的身份,不得不说说二夫人薛氏。
薛氏并不是陆宸希二舅的原配。
当年原配二夫人方氏在生下次子秦思聪后,大出血当场去了。
彼时秦弘文的年纪也小,才刚两岁,又有秦思聪这么一个刚刚生下来的奶娃娃。
秦家考虑到两个孩子需要人照顾,找到了方氏的娘家商议。最后两家人一致决定在热孝里为二舅迎娶新夫人。
当然,这个新夫人的人选是由方氏的娘家挑的。
方氏的娘家找到了因为守祖父祖母的孝而耽搁了婚事的薛氏。
薛氏的娘亲和方氏的娘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薛氏是方氏的嫡亲表妹。
方氏找上门的时候,刑部尚书府薛家正为薛氏的婚嫁发愁。
一听到是嫁到秦家,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哪怕是嫁去做继室,也是他们高攀了。
于是这事这么定了下来。
薛氏嫁过来之后,倒也是安分守己的,认真照顾两个孩子,也不掐尖要强。
是性格实在有点懦弱。不过秦家人一想到她是继室,便也没那么在意。
这么着,直到两年前凝珠找上了门来。
凝珠是原配方氏的胞妹的女儿。她的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判了流放,女眷全都充入奴籍。
而方家也受到女婿的牵连,被官降两级,没落了下去。
这个时候凝珠找上门来,自是想让秦家收留她。
薛氏见她是方氏的嫡亲侄女,自是答应了收留了她。又因为她奴籍的身份,不能做主子,留在自己身边当了大丫鬟。
这般想着,陆宸希又把眼神投向薛氏。
刚刚凝珠的不满和恼怒明显被她看在了眼里,此时薛氏脸上也是一阵难堪。
哎。陆宸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二舅母也实在是太过懦弱了。
哪有主子说话,一个奴婢敢插嘴的。插嘴了被主子呵斥了,还敢表现出不满。
不管那凝珠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她现在,只是一个奴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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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冷冷的看了凝珠一眼,并没有说话。
倒是一边的秦弘文愤怒了,啪的一声怒拍在小几上,厉声骂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奴婢插嘴了!”
凝珠一愣,面上刷的一下白了。
三少爷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能?!我是他的表妹啊!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秦弘文,眼中满满的都是伤心和诧异。
秦弘文根本没管凝珠的反应,只嘲讽的看向萧栀雨,讽刺道:“萧大小姐说这些有证据吗?”
萧栀雨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当时花园里只有我和元珍郡主,还有这个丫鬟。”
秦弘文眼中的嘲讽更甚:“既是没有证据,那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一家之言呢?”
萧栀雨只觉得一阵难堪。她知道,秦家人这是不相信自己。
她豁然看向萧美姝,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哭诉道:“姑姑,您看看!我脸上的巴掌印还在呢!不是元珍郡主打的,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打的?!”
萧美姝此时心里也是疑惑。她最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女了,像这种自打巴掌陷害别人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她比任何人都宝贝自己的脸。
她疑惑的看向陆宸希,眼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陆宸希见状,心里一暖。
随即,她点了点头,轻轻的说道:“是我打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陆宸希。
不知情的秦老夫人等人是吃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知情的秦飞扬几兄弟则是不解,她为什么要主动承认。
唯有陆止,面上毫无变化。若是仔细看去,他的嘴角还浅浅的勾了起来。
萧栀雨心里一喜。她没想到陆宸希居然会主动承认。
她正愁着没有办法彻底的将这项罪名安在她身上呢。
于是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委屈了。声音哽咽,几乎语不成句:“老夫人,您看。元珍郡主自己都承认了。我……我……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陆宸希这么冷眼看着她声泪俱下的唱作俱佳的演戏,也不揭穿,只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浓。
大夫人见场面被萧栀雨路得不成样子,毕竟是镇南王府唯一的姑娘,虽然是个庶女,可听说很是受王爷宠。再让她这么哭下去,难免三弟妹的面上也不好看。
连忙对身边的大丫鬟示意了一眼,又温和的开口对着萧栀雨劝到:“事情是怎么样,总是会查清楚的。萧大姑娘还是先去洗漱净面,上上药,待会儿回来咱们再说也不迟。”
萧栀雨想了想,眼神不自觉的看了陆止,在发现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后闪过一抹失落,也还是点了点头,跟在大夫人的丫鬟身后转去了旁边的厢房。
她走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连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也停止了啜泣声,压抑的气氛导致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大夫人看向陆宸希,眼中尽是温和的慈,轻柔的问道:“昭儿,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宸希抬眼看向大夫人。
范氏今日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头上插着一支点翠镶宝大发钗,圆盘似的脸上看起来表情一片正色,整个人显得大气沉稳。
见到她眼中的慈之色,陆宸希心里一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的大舅母。待萧大姑娘出来后,此事的是非对错定有结论。”
范氏见陆宸希面上并无惊慌之色,眼里也尽是沉着冷静,心里暗暗点头。看了秦老夫人一眼,见她看向陆宸希的眼里满满的肯定之色,便也沉默着不说话了。
薛氏在一旁正有些坐立不安的。毕竟凝珠是她的大丫鬟,今天这事不论谁对谁错,凝珠站出来指责陆宸希那是不对。
陆宸希在秦家人心里的地位薛氏清楚得很,说不得事后自己也要被斥不会管教丫鬟了。
萧美姝则是一把拉过陆宸希到自己的身边坐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含笑说道:“三舅母相信你不是那么刁蛮任性的孩子。”
陆宸希眼里浮上温暖之色,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萧栀雨整理好出来了。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委屈之色,却满满的都是愤怒。
她直直的看向陆宸希,话语愤怒道:“元珍郡主打了我,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话语咄咄逼人,眼睛深处却是得意。
陆宸希点点头,淡淡的道:“我确实是打了你。可我打你的原因,你敢说出来吗?至于你的丫鬟,是谁打的我想你很清楚吧。”
萧栀雨眼神一闪,随即嘴硬道:“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一看见我上来打我,你不是也承认了?”话音到最后变得尖锐起来。
陆宸希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大夫人范氏,轻声说道:“大舅母,我记得府里每日巳时中,都会有小丫鬟去凉亭那边去清理收拾花草吧?”
这话一出,范氏愣了愣,随即看向陆宸希的目光一下变得深邃起来了。
陆宸希虽是府里的表小姐,可是每日巳中有小丫鬟去凉亭周围打扫这种小事,连范氏都记不住,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可她却能记得如此清楚。
自己这个外甥女,可是不简单啊。范氏想着,笑了笑,低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
萧栀雨的面色却是刷的一下变了。
她看着范氏的丫鬟掀开了帘子向外走去,脸色愈加难看,心里一阵紧张。
怎么会,怎么会呢?那个时候怎么会有丫鬟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打扫?!
随即萧栀雨又镇定了下来,算有丫鬟在那里打扫又怎么样?也不一定能看到。算看到了,自己抵死不承认,陆宸希又能拿自己如何!
她的面色渐渐镇定了下来,似是为自己鼓劲儿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外。
屋内众人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同时把目光投向门口方向。
萧栀雨感觉好似时间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才一眨眼的样子,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刷的一声门帘子被掀了起来,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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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三个丫鬟。
其中两个大丫鬟,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很陌生,而两个大丫鬟确实大家都熟悉的。
一个是大夫人范氏刚刚派出去的,另外一个,则是三夫人萧美姝身边的大丫鬟。
看见那个小丫鬟,陆宸希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三个丫鬟进来先是行了礼,便站在厅堂正中的位置等待主子问话。
陆宸希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秦老夫人眼带笑意的颔首示意了她一眼。
她这才把视线投向中间站着的小丫鬟。
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平平,双眼却是难得的机灵,便是此时面对着这么多主子,也并不显胆怯。
陆宸希难得的多看了她两眼,随即笑着问道:“今日巳中是你去打扫凉亭附近的花草吗?”
小丫鬟肯定的点点头,清脆的说道:“回表小姐,是奴婢。”
陆宸希点点头,又轻声问道:“那你当时可曾看到我与萧大姑娘的争执了?”
小丫鬟点点头,正准备说话,一旁的萧栀雨突然插了进来,语带威胁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别乱说话。”
“萧栀雨!”萧美姝恼怒的喝到,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侄女居然可以如此愚蠢。
陆宸希嗤笑的看了萧栀雨,又继续看向小丫鬟。
小丫鬟胆子也大,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萧栀雨的威胁似的,面色平静无波,只肯定的说道:“看到了。”说罢又不待别人询问,清楚的把花园里陆宸希和萧栀雨的争执经过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
末了,小丫鬟还看向一边的青衣大丫鬟说道:“两位小姐刚离开,奴婢也跟着离开了。刚出了花园,遇见了青衣姐姐,前后不过片刻的时间。奴婢便把事情经过也告诉了青衣姐姐。”
萧栀雨一愣,这才看向小丫鬟旁边的青衣,随即嗤笑道:“谁知道你和这个青衣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你们俩都被人收买了呢?”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顿时面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
范氏的脸色尤其不好看。
她怒意勃发,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萧大姑娘的意思是,我的大丫鬟出去收买了她们两个?”
萧栀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忙的摆手解释:“大夫人误会了。您的丫鬟我自然是相信的。可谁知道那个青衣又是什么人呢?”
陆宸希简直都要笑出了声。
萧栀雨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青衣是秦府大管事的女儿,因其聪慧有加,又素有才学,大舅舅把她调入了外院书房,和他的心腹小厮一起整理书房。
现在萧栀雨居然敢说大舅舅的人不值得信任,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果然,萧美姝最先变了脸色,怒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到:“萧栀雨,你给我闭嘴!”
萧栀雨一怔,随即一阵愤怒涌上心头。自己这个姑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也罢了,现在居然还帮着外人呵斥自己的侄女!
她眼神一狠,准备和萧美姝顶嘴回去。
“老夫人,镇南王府大公子来了。”慕青从门外进来阻止了萧栀雨尚未开口的话。
屋中众人顿时一震。
陆宸希眼中也浮上诧异之色。他怎么来了?
随着门口的请安声渐次响起,一个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门外的日光投**来,显得萧衍的面目朦朦胧胧看不清析。可莫名的,陆宸希是感觉到,他在看她。
脸颊上悄悄浮上点点热意,她伸手把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挽到了耳后,嘴角浅浅的勾了勾。
看见陆宸希勾起的嘴角,萧衍的面色缓和了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收回视线,向着上首的秦老夫人行礼问安:“萧衍见过老夫人。”
看着眼前这芝兰玉树的少年,秦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含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孙女,点点头:“快起来。”
萧衍站起身,又向三位夫人请安,并且和秦氏几兄弟颔首示意后,才把目光转向萧栀雨。
他的目光冷冷的,里面满是刺人的寒意,射在萧栀雨身上让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
她眼神闪烁着挪开了眼,惨白着脸色心虚的向萧衍问好:“见过大哥。”
萧衍的声音淡淡的:“栀雨,道歉。”
“什么!”萧栀雨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起来,连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狰狞,“明明是我挨了打,大哥你为什么要让我道歉?”
萧衍的表情并无半点变化,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深深的看着萧栀雨,轻轻的说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淡漠而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让萧栀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嘴角,直到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开。
随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掩住眼中的怨毒之色,转身走到陆宸希面前,屈辱又颤抖的躬身说道:“元珍郡主,先前是我无状了。还请你原谅我……”
话刚出口,她眼里一直死死压住的眼泪骤然落了下来。
陆宸希无奈的看了萧衍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关心,心里一叹。
她原本想自己来解决这件事,可没想到萧衍来了。现在他又逼着萧栀雨向自己道歉,依着萧栀雨的跋扈,恐怕回了镇南王府又是一场争执。
但既然他已经为自己做到这个程度,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
陆宸希扶起了萧栀雨,平静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萧大姑娘或许也是一时记错了也是有的。即是说清楚了,那无碍。毕竟都是世家出来的姑娘,些许小事实在无需记怀。”
上首的秦老夫人此时也笑了,她和蔼的看着萧栀雨,安抚道:“萧大姑娘快别哭了。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可是给哭丑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气氛一松。
萧栀雨似是也忍不住的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眼神深处怨毒之色,却是更加浓郁了。
萧衍正好看了个正着,剑眉蹙了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只眼神深处划过一抹凌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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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气氛融洽了起来,范氏笑着说道:“虽说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不过大家也都饿了一早上了。咱们快些去用一些吧。”有看向萧衍,“萧大公子和萧大姑娘也一起?”
萧衍含笑颔首:“那今日叨扰府上了。”
范氏脸上的笑意更深:“哪有什么叨扰。不过是一顿便饭。”
招呼着众人便往摆饭的花厅而去。
因为府上三个老爷和老太爷都各有事情要忙,没有回府用午膳,所以由秦老夫人做主,大家都在一起吃,中间不必隔屏风了。
午膳用得倒也是宾主皆欢。只除了萧栀雨一直沉默不语,偶尔眼神睨向陆止时十分幽暗之外。
用罢午膳,陆宸希还是向秦老夫人提出了告辞。
原本是想今日好好陪陪外祖母的,可被萧栀雨一搅和,陆宸希也不甚虞快。而且累了外祖母一早上,陆宸希也想外祖母能好好歇一歇。
秦老夫人虽是不舍,可想着时日长久,并且自己今天也是真的累了,便没有多加挽留,只嘱咐陆宸希和陆止多过府来看望她。
两兄妹含笑应了,便和同样前来告辞的萧衍兄妹俩一同离开了。
出了秦府的大门,萧衍便冷着脸吩咐车夫先送萧栀雨回王府,自己则是骑着马与陆止一起跟在陆宸希的马车旁边,送他们回府。
一行人渐渐使出秦府所在的胡同,萧衍这才开口轻声说道:“子清回府时见到陆伯父,请代家父转告,他所托之事家父已经安排好了。”
子清是陆止的表字。
陆止一愣,疑惑的看着萧衍,奇怪的问道:“父亲托萧伯父办什么事了?”
萧衍目不斜视,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况,脑海里回想起出门时萧澈的吩咐。
萧澈一脸严肃的找到了他,让他再接到萧栀雨后顺便去一趟定国公府,代他回话给陆政行,说他所托之事,他已安排好了。
萧衍当时暗暗有了猜测,只是还不确定。在询问过几个萧澈的副属并且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后,终是确定了。
定国公府陆家说起来,比镇南王府的权势还要大些,若是一般的事情,或许还会反过来是镇南王府找陆家帮忙,除非是……
他转过头,看向正疑惑的看着他的陆止,轻轻的说道:“南疆。”
陆止一震。
垂眸思索了片刻,便恍然大悟。
若说起兵力权势,陆家并不弱于镇南王府,算与南疆对上也不怕什么。
可问题在于,南疆在大周南方边境,那里是镇南王府所驻守的地界。
陆家的兵力,则在西边。
若是陆家想越过镇南王府对南疆出手,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镇南王府对陆家的帮助是必须要有的条件。
思及此处,陆止面色一正,郑重的道:“那我留代陆家上下向萧伯父道谢了。”
萧衍不在意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子清莫不是忘了昭儿是我的未婚妻了?更何况……”
更何况且先不说他的母亲秦氏那边的原因,说他的父亲。
萧澈这个人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脾气,那是护短。
当年秦氏初初嫁给他之时,因为秦氏只是出自秦家的偏房旁枝,又来自金陵,不是京城本地人,很是受了不少京城贵妇的嘲讽。
萧澈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当时没做声,事后把那些贵妇的丈夫一一狠狠收拾了一通。
京城里这些人精哪里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回去便把自己多嘴多舌的妻子训斥了一顿,让她们以后闭紧嘴巴。
那些没有遭殃的自然也是闻风丧胆,狠狠嘱咐了一番家里的黄脸婆,不准与镇南王府世子夫人为难。
从此以后,萧澈护短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陆宸希即是萧澈妻子秦氏的侄女,又是儿子萧衍心悦之人,将来的妻子;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似自己女儿一般对待的姑娘。却是屡次被南疆之人下毒,萧澈知道了,怎么会不心疼不愤怒。
所以在陆政行找来之后,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陆止心里感激,却也觉得疑惑。
给昭儿下毒之人是南疆人,这事儿也是他们今日去了秦府才知道的,可是父亲却是已经知道了,还先他们一部想好了法子,部署了下去。
那么父亲,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萧衍见陆止凝眉沉思的样子,似是想不通什么,脑中略略一转,便已猜到。
他淡笑着说道:“子清可不要忘了,你们府里,还住着陆老族长。”
陆止怔了怔,随即豁然开朗。
是了,族叔祖现在住在府里。他老人家活了多少岁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随即失笑道:“还是修尧洞若观火。”
萧衍摇摇头,自己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正准备在调侃陆止几句,马车里却传来陆宸希的声音。
“大哥,修尧哥哥,那个人出现了!”
声音急切又带着兴奋,让两人同时都愣了愣。
不过一瞬,萧衍最先反应过来,作了手势让马车停下,诧异的问道:“昭儿,你是说那个劫持你的黑衣男子出现了吗?”
车厢里的陆宸希此时也正诧异着。
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无聊把神迹里的探测仪拿出来研究一番,却意外的发现探测仪有了反应。
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那个黑衣男子出现了。
听到萧衍的回答,陆宸希连忙说道:“对,是他。他现在正往西边方向而去。”
陆止和萧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浮上疑惑之色。
回定国公府的方向正是西边。
而那边一共只有两条街,一条是定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一条是镇南王府所在的玄武大街。
这两条街上除了定国公府与镇南王府外,所居住的人家并不多。
毕竟两家府邸都占地广阔,占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
不过剩下的人家里,也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官宦之家。
那黑衣男子往西边而去,是想做什么?
思绪不过是一瞬间,陆止瞬间做了决定,命车夫加快速度,并对着马车里询问:“昭儿,你能一直感应到他的位置吗?”
马车里陆宸希轻轻的声音传来:“我可以的。大哥,修尧哥哥,咱们快追上去看看吧。”顿了顿,似是传出一声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他是躲在了哪户人家里!”
显然,他们俩想到的,陆宸希也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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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陆宸希的指引下飞快的向黑衣男子的方向赶去,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陆宸希叫了停。
此时他们正停在一座宅邸的不远处。
陆止和萧衍抬头看了看那座宅邸的门匾,上面刻着鎏金的几个大字:吏部尚书府。
看着这吏部尚书府几个大字,陆止和萧衍的眉头同时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随即陆止回头,对着马车里轻声说道:“昭儿,是吏部尚书府。”
陆宸希听到这话也是一怔,随即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那黑衣男子竟是躲进了吏部尚书府。
要知道,吏部尚书府,可是镇南王府老王妃的娘家啊。
现在的吏部尚书,是老王妃的嫡亲侄儿。
想了想,陆宸希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和爹爹商量一下再说。”
陆止看了萧衍一眼,见他正眼神幽深的看着尚书府的大门口,沉吟片刻,赞同道:“好。咱们先回去。”
萧衍此时也已收回了视线,点点头和他们一起往回走。
在他们离开后不一会儿,吏部尚书府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丝缝隙。
门内似乎有人影晃过,随即大门再度被打开了一些,钻出一个身穿探头探脑的小厮。
他在门边四处张望了一番,看见没人,又侧着耳朵细细的听了许久,脸上的神色才轻松下来,又转身回到门内,啪的把门一把关上了。
尚书府的前院书房里,气氛正有些凝重。
当朝吏部尚书大人苏覃正面色沉郁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他对面正坐着一名清瘦的男子。
男子年纪很轻,大概二十左右的样子,一身靛青长袍,面目稍显普通,可脸色却极其苍白。
像一个长年累月不见天日的重病患者一般,不见一丝血色。
此时他正襟危坐,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着一抹疑惑之色。
“都叫你要小心,不要随便在街上乱走。你这张脸,随时都会被定国公府的人发现的!”苏覃的语气简直算得上是气急败坏,他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茶,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清瘦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怒色,还有些微并不明显的讥诮,他深深的看了苏覃一眼,声音平静的道:“我出去的时候是易了容的。”
苏覃仍在起伏的胸膛骤然停了下来。
他讶异的看向清瘦男子,犹疑的问道:“你说你易了容?那今天跟在你到府外的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清瘦男子滞了滞,眼中申请明灭不定,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并不是一开始跟上来的,我也确定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是谁。”
苏覃的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他看了看清瘦男子那张惨白的脸,脸上平静无波,连一丝表情也没有的样子显得很是淡漠。
苏覃心里跳了跳。
想到之前气急之下自己的态度,连忙站起身换上一副笑脸,赔罪似走到清瘦男子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刚刚那是给着急的。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和你们私底下有来往的话,我这全家上下上百口人命顷刻间要没了。”
清瘦男子心里冷笑。
想到自己身上的重任,并没有与他计较什么,只淡淡的说道:“之前你承诺过我们的事,办成了吗?”
苏覃面色一僵,半晌没有说话。
清瘦男子眼神一厉,冷冷的说道:“怎么,你没有办成?”
苏覃踌躇了片刻,眼神一狠,咬着牙说道:“实在不是我没有去办,是我姑母她......她有些犹豫。”
“有些犹豫?”清瘦男子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是犹豫,还是根本不肯?”
苏覃连忙摇摇头,肯定的说道:“我会说服她的!不过这也需要时间。”
清瘦男子深深的看了苏覃一眼,轻轻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诡异的说话声回响在书房里。
“你要时间,我便给你时间。不过,你是知道了。超过了最后的期限,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留下的苏覃不由愣愣的站在原地,面皮一阵抽搐,细密的冷汗从后背爬了上来,半晌,终于一脚软倒在椅子上。
.........
萧衍把陆止兄妹俩送到定国公府,婉拒了陆止进府一拒的邀请,快马加鞭的回道了镇南王府。
刚进了二门,萧衍看到萧澈的贴身小厮同生正在张望着。
他走上前,飞快的问道:“同生,父亲呢?”
同生是个和萧衍差不多大的少年郎。
他的父亲是萧澈最为信任的副属,因为同生是家里的小儿子,不用承担家业,人又机灵聪明,便被副属推荐到了萧澈身边做个跑腿的小子。
看萧衍口气急切,面色不虞的样子,同生知道或许大公子是有急事找世子爷,刚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转而回道:“回大公子的话,世子爷在北书房。”
萧衍点点头,也不去想刚才同生准备告诉自己的是什么事情,只快步往北书房而去。
萧澈此时正在书房里看刚刚收到的南边情报,看着上面所说的南边除了南疆部落之外,其他的小部落都有些不稳的情况,眉头深深的凝了起来。
听到开门声时,他的面上浮上一抹不悦,抬头凌厉的看向来人。
看到是萧衍,顿时一怔。
随即皱眉说道:“我不是叫同生等在二门处告诉你,回来后先去你祖父那里请安吗?”
萧衍并没有回到他的话,只是对着门外的同生吩咐道:“同生,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便反手把书房的门关上。
他端肃了神色,脸色近乎沉郁的看着萧澈,低声说道:“父亲,今日我们发现了回京那日劫持昭儿的黑衣人。”
“哦?”萧澈面色一变,放下手中的情报,沉声问道:“人呢?”
萧衍的声音更低了一些,眼神也变得幽暗了起来,“人在吏部尚书府里。”
萧澈的表情立时大变。
他直直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在发现他眼里的幽暗后,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苏覃。他居然敢和南疆人勾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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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澈根本没想到苏覃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勾结南疆人。
原以为他巴结顾家和皇后上位,任命吏部尚书一职已经是他所做的最无耻之事了。
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镇南王府是做什么的?是为了镇守南边,镇压以南疆为首的南边部落而存在的。
苏覃作为镇南王府的姻亲,老王妃的嫡亲侄儿,居然和他们的敌人有勾连,这怎么不让得萧澈愤怒。
萧衍心里也觉得愤怒。
虽然老王妃并不待见苏覃,可毕竟是亲戚,平日里王府里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甚至是他,都对吏部尚书府上的人多有帮助。
谁曾想竟是一群白眼狼!
这般想着,他沉沉的问道:“此事要告诉老祖宗吗?”
萧澈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略略颔首,点头说道:“告诉她吧。你可不要小看你的老祖宗,她并不是一般的内宅女子。”
说罢,示意了萧衍一眼,两人便共同往老王妃的明辉堂而去。
明辉堂里此时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王妃带着秦氏去给老王妃请安的路上,遇到了顾侧妃带着叶氏和萧栀雨也去请安,一行人见过礼之后便一齐同去。
顾侧妃和叶氏是远方亲戚,说话自是有默契,加之萧栀雨又是叶氏的女儿,惯会撒娇耍痴的,三个人倒是把老王妃逗得合不拢嘴。
王妃和秦氏则是面色淡淡的坐在一边。
听到萧澈和萧衍来了,厅堂里顿时一静。
老王妃忙忙吩咐人叫了他们进来,又笑着对王妃和秦氏说道:“定是他们爷俩知道你们婆媳在我这儿,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一旁的顾侧妃和叶氏同时撇了撇嘴,而萧栀雨的脸上则带上了一抹怨恨之色。
父子俩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明辉堂里会有这么多人在。
两人分别向老王妃和王妃行了礼,萧衍又向秦氏行礼后,便坐在了左边的黄花梨雕花玫瑰椅上。
淡墨带着小丫鬟分别给两人上了茶。
萧澈喜欢的是明前龙井。萧衍则独顾渚紫笋。
看着两人慢慢的抿了一口茶,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后,老王妃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淡墨,笑着说道:“你们爷俩这么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澈并未抬头,继续垂眸慢慢品着手中的好茶。萧衍则放下了青花茶盏,笑着说道:“是孙儿想念老祖宗小厨房做得菜了,正好和父亲一起在书房论事,邀父亲和孙儿一起过来向老祖宗讨吃的。”
听了这话,老王妃不由笑骂道:“你们爷俩天南地北的跑着,还有什么没吃过的。还来讨吃的!”
王妃和秦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一边的叶氏看见自己的表姑母面色不太好,眼珠子一转,捂嘴笑了笑说道:“大公子这话说笑吧。在这王府里,你想吃什么吃不到。谁不知道大公子最是矜贵,何来老祖宗院子里讨吃的一说?”
萧栀雨也是笑着,那笑声尖锐刺耳,让人听了觉厌烦。
她好似不觉,眼神紧紧的盯着萧衍,嘴里却娇俏的说道:“我看呐,是那秦阁老府上的饭食太过美味,挑钻了咱们大哥哥的嘴以至于自家府上的菜色都入不了口了,要来老祖宗的屋里讨吃的。”
“哦?”顾侧妃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她轻轻勾了勾唇,眼角斜斜的看向萧衍:“秦阁老府上竟是有琼浆玉露了不成?咱们大公子竟是被迷得只知道那府上的表小姐,而不知道自己的嫡亲妹妹了?”
看着顾侧妃这作态,萧衍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打量自己不知道这几人的目的是什么吗?真是可笑。
他的嘴角也掀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随即看向秦氏,轻轻的问道:“母亲,我怎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又给我添了一个嫡亲的妹妹了?”
这话一出,叶氏母子俩率先变了脸色。
秦氏原本也正为顾侧妃几人的话而恼怒着,却不妨儿子居然如此一问,心里瞬间哭笑不得。
她暗暗斜了正嘴角略略勾起的萧澈一眼,随即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摇头说道:“母亲倒是想给你添个妹妹。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臭小子吗?”
萧衍一笑,做势点点头道:“那倒是了。只不知顾侧妃刚刚说的我的嫡亲妹妹,是说的谁?”
这是明晃晃的讽刺了。
萧衍作为王府嫡枝嫡脉大公子,却是不承认萧栀雨是他的妹妹。
在他眼中,叶氏所生的萧栀雨,区区一个庶女,是没有资格称作他萧衍的妹妹的。
虽说萧栀雨时时讨巧,哄得祖父镇南王高兴,很是喜欢她。
可再怎么喜欢,也越不过他这个孙子去。
更何况,以他今时今日在镇南王府,在南边军中的地位,可不需要顾虑这许多。
叶氏母女的脸色无比难看。
虽然萧衍一贯不喜欢她们,可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她们,还是第一次。
萧栀雨知道,他这是再为自己得罪陆宸希而迁怒。
可萧衍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不服气,越是憎恨陆宸希。
叶氏面上摆出委屈的神色,眼神幽幽的看向萧澈,想让萧澈开口说两句话。
萧澈也没让她失望。
他随手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的小几上,正色道:“修尧说得不错。嫡庶之别不可乱。”
这话一出,叶氏母女俩脸色顿时惨白。
顾侧妃则是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嫡庶之别。
之前萧衍的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根本不承认萧栀雨是他的妹妹。
可偏偏萧澈硬是要说成是嫡庶之别之意。
这不是也直接讽刺了她吗!她再怎么在镇南王面前得脸,也是越不过王妃去。
而她的儿子,也仅仅只是镇南王府庶出的三公子而已。
想到这,顾侧妃冷哼一声,张嘴要讽刺回去。
“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王妃开口了,“我也乏了。你们三个先下去吧。”
她的眼神看向顾侧妃三人。
顾侧妃三人一愣。脸色霎时又青又白的。
可老王妃既然让她们退下,她们也不敢继续赖在这里。
三人行了礼,诺诺的退了下去。
离开之前,顾侧妃回头看了王妃一眼。
那眼神中闪烁着怨毒与阴冷。
等着吧,纪氏!你的好日子没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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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侧妃三人走后,老王妃脸上的表情才严肃了起来。
“说吧,什么事?”
老王妃睿智的眼神看向萧澈父子。
萧澈轻轻笑了笑,眼中有着对老王妃的佩服。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面上神色也沉了一下,低沉着声音把苏覃和南疆人有勾结之事细细给老王妃说了一遍。
老王妃面色越来越沉,直至最后已是面沉如水了。
她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罗汉床上的小几上,手腕上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应声而断。
“老王妃!”身边的淡墨一声惊呼。
老王妃凌厉的视线射向淡墨,淡墨顿时讪讪的闭上了嘴,退在了一边。
“他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老王妃微眯着双眼,语带冷意的说道,“果然姜氏女生出来的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
老王妃这话里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
所幸在场的几人都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吏部尚书府,原来在老王妃的父亲那一代,是安远侯府。
老王妃的哥哥继承了安远侯的爵位。
可是好景不长,在他继承了爵位之后,和太后姜氏的娘家一个姑娘纠缠上了。
那个时候姜氏还不是太后,只是先皇后宫里一个小小的妃嫔,那个姜姑娘,是她的隔房堂妹。
安远候不仅在外面养起了姜姑娘,还在她怀孕之后堂而皇之的把她带回侯府,告诉安远候夫人要把姜姑娘抬为平妻。
安远候夫人自是不肯,可无奈安远候铁了心要如此,连老王妃这个嫁到了镇南王府的妹妹回去阻止也不行。
无奈,最后安远候夫人妥协了,答应了。
那个时候安远候夫人也怀孕在身,已经八个月大了。
被这事一气,直接早产生下了安远侯府的嫡长子。
由于早产,嫡长子身体并不好,而安远候夫人由于早产加难产,身体也亏了下去,常年卧病在床。
而安远候夫人生下嫡长子不久,平妻姜氏也生下了一个男孩,并且身体健康。
安远候本喜欢平妻多些,看次子身体健康不像长子那样体弱多病,自是更加疼看重次子。
嫡长子这样在安远候的不重视,平妻和弟弟的虎视眈眈中磕磕绊绊的长大。
好在还有老王妃这个身为镇南王府的姑姑十分疼他。
平时里衣食住行样样多加打点,又时时警告震慑着安远候和平妻,嫡长子一直也算平平安安的。
眼看着嫡长子快要成年了,该封世子了,而安远候也在老王妃的劝说下决定上书封他为世子的时候,安远候夫人去了。
嫡长子要为安远候夫人守孝,这请封的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谁知道,这一搁置,是永远。
安远候夫人去世的第二年,安远候将平妻扶正为唯一的嫡妻,而嫡长子也在一场凶猛的风寒中病逝了。
低次子自然成了侯府唯一的子嗣,也是世子的不二人选。
那个嫡次子,自然是苏覃。
而前安远候夫人的娘家人当时对安远候夫人和嫡长子的去世都持有怀疑,他们也是不俗的人家,托了人请了宫中太医去查看嫡长子的尸体,果然在其中发现了猫腻。
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太医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不是自然死亡的。
前安远侯夫人的娘家人气愤难当,一状告到了先帝那里。
先帝当时还是很英明的帝王,自然不会姑息,查清事情经过后,削去了安远候府的爵位,原本是应该判安远候府一众流放的,但看在老镇南王的情面上,只将他们贬为庶民,考取功名的权利都没有剥去。
前安远侯夫人的娘家人自是不服,可也只能无奈接受。派人去苏家拉回了自家姑奶奶的嫁妆,从此与苏家一刀两断了。
老王妃一直不待见继室姜氏和苏覃,在其哥哥去世后,与苏家甚少来往。
苏覃此人也是个能专研的,不知从何处搭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永靖帝的良娣的顾皇后,在安家和顾皇后的运作下进了吏部任职。
后来永靖帝登基,顾皇后成为了良娣,安国公府一门也水涨船高,跟随着他们的苏覃自然也是受益匪浅。
在太子齐瀚十岁那年,苏覃当上了吏部尚书。
想到苏覃是怎么当上吏部尚书一职的,老王妃更是一阵冷笑。
她端肃了容色,郑重的看向萧澈父子说道:“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不必手下留情。他既然有胆子和南疆之人勾结,那么自是用不上我们这些所谓的亲戚的。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萧澈和萧衍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凝重,王妃笑了笑,开口打破屋中的沉重:“明日是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了,听说皇后还特意派身边女官去定国公府给昭儿下了帖子。修尧,你明日要随我和你母亲进宫吗?”
原本类似这种赏花宴之类的各种宴会,萧衍是一定不会去的。
之前很多次镇南王府收到了这种帖子,王妃和秦氏都问过萧衍要不要和她们同去,萧衍全都拒绝了。
不过这一次,也是有所不同,王妃相信,自己这个孙儿,一定会去的。
果然。
萧衍面上浮起点点笑意,似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轻声道:“既然祖母开口了,那孙儿与您和母亲同去。”
王妃和秦氏顿时笑了起来。
连上首的老王妃眼里也蕴含了满满的笑意。
秦氏笑着笑着顿住了,她语带担心的说道:“明日怕是安国公府的顾明轩也要去。依我看,顾皇后这次的赏花宴,怕是鸿门宴呐。”
萧澈安抚的看了秦氏一眼,自信的摆手说道:”你不用担心。明日有母亲和修尧同去,他们自会护着昭儿。”
顿了顿,他的眼中浮上一抹笑意,“况且,定国公夫人和林太夫人也一定会去的。她们两人,可不是好惹的啊。”
王妃也笑着附和道:“是这么回事。说不定啊,明日里顾皇后可是要吃排头了。”
话音里带了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秦氏一想也是。略有些提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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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刚蒙蒙亮,暮词院各处亮起了灯火。
玉砚轻轻的推开门,小心翼翼的绕进里间,停在紫檀木千工拔步床边,轻轻的隔着烟罗紫滚雪细纱帘帐唤道:“郡主,郡主。该起了。”
陆宸希懒懒的翻了个身,睁开美丽的秋水瞳,斜斜的睨了玉砚一眼,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玉砚掀开帘帐,挂在了两边的鎏金挂钩上,轻声回道:“回郡主,卯辰了。”
陆宸希点点头,又略略闭目醒了醒神,吩咐道:“起吧。”
今日是顾皇后在宫中举办的赏花宴的日子。
若是平日里,这种宴会陆宸希都是能不去不去的。
可这次却是不一样。
顾皇后特意派了身边的女官来定国公送了帖子,邀请她一定要去,又是用为她压惊的理由办的赏花宴,陆宸希却是非去不可了。
玉砚轻轻的拍了拍手,侯在外面的一排小丫鬟们端着铜盆、茶盏、巾帕、衣物绕了进来。
玉砚伺候着陆宸希净面洗漱后,换了一身遍地洒金大红绣缠枝蔷薇蜀锦裙,插上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再薄薄的上了一层脂粉。
陆宸希对着梳妆镜仔细的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待着凝墨和尺壁往正心院而去。
走之前,她特意留了一个青玉小瓶给玉砚,让她看着秋毫喝下。
青玉小瓶里装着的自然是灵泉水。
因为今日赏花宴回来后要给秋毫换血去毒,陆宸希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了,特意让她喝些灵泉水改善一下体质。
陆宸希到达正心院的时候,秦宛筱正和陆政行坐在暖阁的红木大圆桌边,张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在一边摆膳。
看见陆宸希来了,秦宛筱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温柔的招了招手,让陆宸希坐在自己的身边,含笑问道:“昭儿,可用了早膳了?”
陆宸希摇了摇,娇嗔的说道:“等着吃娘亲这里的红豆糯米粥呢。”
说完又笑意盈盈的看陆政行,娇声唤道:“爹爹。”
陆政行儒雅的脸上也是泛着淡淡微笑,他微微颔首,指了指桌面上的早膳,温和的说道:“那昭儿和爹爹娘亲一同用早膳可好?”
陆宸希自是笑着应了。
用罢早膳后,陆政行在妻子和女儿的目送中去上朝了。
秦宛筱则带着陆宸希往太夫人的珍辉堂而去。
珍辉堂里,齐明珠带着陆梓锦,张氏带着陆汶可,李氏带着陆可滢都已经齐齐坐在外间的厅堂里。
看到除了齐明珠以外正襟危坐的几人,秦宛筱笑了起来:“看来是我们母女俩来迟了。”
边说着,边和陆宸希走到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陆宸希则是坐在她的下首一张玫瑰椅。
李氏一向淡然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她看向秦宛筱,轻声说道:“大嫂并没有来迟。不过是我和二嫂来早了。”
张氏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
齐明珠则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
等了一刻钟的样子,林太夫人在季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笑着看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随即端肃了神色,郑重的说道:“今日进宫去赴宴,我希望你们都牢记住你们是陆家的人。能够谨慎自身的一言一行,不能辱没我陆氏千年名声!”
说到这里,林太夫人顿了顿,眼神不经意的扫过齐明珠,徒然锋利了起来:“若是有谁忘了自己是陆家人,做出那等吃里扒外之事,或是堕了我陆氏声威,回来之后,我可不会轻饶!”
秦宛筱为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应道:“是。谨遵太夫人之意。”
林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一行出门去了。
定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和镇南王府所在的玄武大街都在离皇宫并不远的边上。
坐马车出发,不过两刻钟的样子能到达皇宫的正门正阳门。
因为是赴宫宴,今日出行陆家几位夫人也是按品大妆,打扮的十分正式,坐上了陆氏一族专属的刻有族徽的紫檀雕花大马车。
陆家的马车到达正阳门外时,镇南王府的马车刚好停了下来,正在陆家前面。
林太夫人见状,派了身边的季嬷嬷下车,去前面给镇南王府的王妃行礼打个招呼,
镇南王府的老王妃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是很便利,因此一般的宴会她是不会出席,多少王妃带着世子夫人秦氏赴宴。
林太夫人虽然比老王妃小一点,可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只不过平日里有陆宸希的灵泉水调理着,不仅身体健朗,精神也很好,因此赴宴这种小事根本累不着她。
镇南王府那边很快也派了王妃身边的大嬷嬷过来给林太夫人请安。并笑着禀告了林太夫人自家王妃嘱咐,请元珍郡主入宫后多过去与她们聊聊的邀请。
林太夫人自是满口应下。
又等了一刻钟,马车开始徐徐的向着宫门里前行。
一番耽搁下来,陆家女眷到达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是辰末了。
此时整个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得出来顾皇后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举办此次的赏花宴。
各种时节鲜花或是一丛丛,或是一盆盆的分布在御花园四处,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花香随着微风阵阵飘散。
而万花从中,又穿插着各种各种修剪的形态各异的绿色盆栽。
偶尔可以见到漂亮的彩蝶轻轻的停留在其上。
花园正中的位置有一片大大的空地,其上绿草成茵,却修剪的及其贴地,远远看去,像是一张绿色的绒毛大毯子铺在地面上一样。
此时那里已经摆上了常常的两列案几和绒垫,以供客人休息用宴之用。
案几上摆着各式时令鲜果和两个小巧的玲珑酒壶。
在案几角落里,还用心的摆着一个青花的小插瓶,里面插着各种不同的花枝。
不得不说,这一番布置看下来,连陆宸希都不得不佩服,顾皇后确实是一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女子。
这番心思,这番奇巧,寻常女子根本不能比之万一。
难怪永靖帝对她盛宠二十年也不见丝毫厌弃之意。
想必,她的手段也是及其不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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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何小先打赏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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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已来了不少夫人小姐,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着。
镇南王府的女眷也在其中。王妃和世子夫人秦氏正坐于左手边第一张案几后,身边围了不少各家女眷,俱都脸带讨好之意的与她们说着话。
有身穿宫装的机灵宫女眼尖,看到定国公府的女眷来了,忙不迭的恭敬的迎了上来,引着她们入座。
定国公府的位置在右手边第一位,和镇南王府正好对个正着。
此时看到她们来了,王妃和秦氏脸上都浮上淡淡的笑意,遥遥颔首对着她们示意。
众位夫人见状转头看去,见是定国公府的女眷,脸上皆是浮上惊喜,又有好些脸带谄媚之意的围了过来。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脸上皆是淡淡的,客气疏离的与她们客套了几句,再不开口了。
那些夫人们也不是傻的,见状又客套了几句便散开了。
陆宸希看着这一幕,觉得无聊,百无聊赖的转开视线,看向周围的风景。
“七妹妹,你说今日,太子表哥会出现吗?”一旁的陆梓锦见到她的模样,凑了过来说话。
陆宸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平静的说道:“今日应该也有其他公子前来赏花宴,太子殿下应该与他们在一起吧。”
陆梓锦轻轻的“哦”了一声,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了。
陆宸希眼角余光看到她的样子,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今日可不比平日里,若是陆梓锦做出什么事,或是又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丢的可是整个定国公府的脸。
思及此,陆宸希对着身边的陆汶可示意了一眼,小声的说道:“今日劳大姐姐多费些心思,多多看顾几位姐妹一些。”
陆汶可刚刚也听到了陆梓锦和陆宸希的对话,此时正是知道陆宸希话里的意思,暗暗点了点头,视线也多分了一些在陆梓锦的身上。
正在众人说笑间,遥遥的一阵明黄的仪仗缓缓的行驶了过来。
没一会到了御花园口,一阵响亮的通报声响了起来:“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御花园里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人:“恭迎皇后娘娘。”
唯有林太夫人一人还稳稳的坐在位置上。
顾皇后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轿撵,身上长长的凤袍在风中划起一道耀眼的弧线。
她斜斜的挑起眼角,看着眼前伏跪于地的一众人,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嘴角略略一弯,轻轻的抬起下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经过定国公府的席位时,顾皇后的眼神扫过正端坐于位置上,只略略低头的林太夫人,眼角微微一眯,划过一抹冷光。
待坐于正位后,顾皇后才抬手抚了抚鬓角,慵懒的说道:“都起来吧。”
听见这声唤起,不少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别看只是御花园入口到这里的距离,可着实是不短。
这样一直跪着,虽说身下有着柔软的草坪,可仍是让人吃不消。
念及此,众人不由的将羡慕的眼神投向林太夫人身上。
这些视线虽然隐晦,可由于数量众多,也还是被林太夫人所察觉。
她的面上平静无波,毫无半点波澜。
陆梓锦也在隐晦的看着林太夫人,她的眼神剧烈波动着,里面闪过羡慕、嫉妒、势在必得等等情绪。
唯有陆宸希,在那一瞬间把视线投向了顾皇后。
看着顾皇后那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陆宸希心里一沉。
这般以来,独独看向顾皇后的陆宸自然是不同于别人的,一下被顾皇后所察觉。
顾皇后的脸上浮起一抹美丽的笑容,她轻轻的对着陆宸希笑了笑,声音柔和的问道:“这可是元珍郡主?”
陆宸希的心里提了起来。
她整了整面上的神色,一脸恭敬的站起身,行礼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正是元珍。”
顾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对着陆宸希招了招手,“站近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陆宸希不卓痕迹的抬眼看了顾皇后一眼,只觉得她面上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她轻轻的行了一礼,略略抬了抬雪白的下巴,缓缓的走到顾皇后面前站定。
一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行走时又脚步轻盈,步伐如丈量了好一般每步一样大小,连那压裙的玉佩都未晃动。
看得在座之人是叹为观止。
顾皇后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惊叹,随即浮上了深深的黯色。
这种属于千年大族的言行举止,并不是他们安国公府,甚至皇室能够相比拟半分的。
所以,哪怕陆宸希不是陆氏的传承者,她也一定要让她嫁进安国公府,嫁给自己的侄儿!
这般想着,顾皇后细细打量了一番陆宸希的相貌,越看越是觉得内心震惊。
她语含莫名的说道:“可真是个标致的姑娘。本宫记得,当年见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几岁的小姑娘,雪团似的可。没想到多年不见,竟是长得如此动人了。”
说着,又看向下面在座的各家夫人,“你们说是不是呀?”
之前有去和林太夫人等人套近乎的夫人自是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元珍郡主可比我们家的姑娘强多了。”
“是呀是呀,说不得可把我们京城的一众姑娘的比了下去......”
各种赞美之声顿时络绎不绝的响起。
陆宸希的眉头不足痕迹的蹙了蹙。
她轻轻一笑,霎时如百花齐放般令人炫目不已:“皇后娘娘廖赞了。元珍不过姿色平平,怎么比得上皇后娘娘您的倾城之貌?况且,在这京城之中,比元珍强上许多的姑娘们还有好些,元珍还想和她们多多相识呢。娘娘可不能这样陷我于众矢之的呀!”
最后一句话里带上了些许娇嗔,像是小女儿家在向长辈撒娇一般。
众人闻言俱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连原本因为之前自家母亲或别家夫人的话而有些生气不服的姑娘们,此时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容,看向陆宸希。
顾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没有想到陆宸希竟是个如此机敏聪慧的女子。
虽说最后一句话有怨怼之嫌,可陆宸希说话的语气却是撒娇的,在之前又夸赞了她这个皇后的美貌。
若是自己生气要怪罪,也是说不通的。
顾皇后在心里深深的给陆宸希记了一笔。
随即笑得似是十分开心道:“你这个孩子,可真会说话。这样说来,还是本宫的不是了。罢了,你先回座吧。”
陆宸希对着她又撒娇似的笑了笑,这才行礼退回了陆家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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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夫人满意的看着退回自己身边,正端庄而坐的陆宸希。
刚刚孙女面对顾皇后的那番作答,连她也找不出比那更好的回答了。
这般想着,她的眼神微微一冷,看向顾皇后笑道:“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见到娘娘了,听说皇上最近又为了给娘娘搜集奇花异草而大动干戈了?”
这话一落,顾皇后原本挂满笑意的脸庞骤然冷了下来,她眼神犀利的射向林太夫人,眼中有着如刀锋般的冷意。
“太夫人这话言过其实了。不过是那紫昙花只有江南才有,皇上这才派人去江南给本宫寻一寻罢了。”
顾皇后略带冷意的说道。
“哦?”林太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正是不巧,那紫昙花是我娘家人弄出来的。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在江南大肆搜购,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名义。臣妇这才问一问罢了。可见娘娘盛宠正隆啊。”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林太夫人的娘家是江南林氏,那可是好几百年的大族了。
仅次于陆氏等四大家族。
而林太夫人又是陆氏的太夫人,身份如此之高,平常人等谁敢去招惹林氏一族。
既然那紫昙花一事闹得身在京城的林太夫人都是知晓了,那么势必闹得不小。
而永靖帝身为帝王,顾皇后身为国母,却是为了小小的一盆花闹得劳民伤财,众人皆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思及此,众人皆是把视线偷偷的投向顾皇后。
顾皇后此时的心里正恼怒得很。
她没想到这林太夫人竟然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不过是小小的刁难了一下陆宸希,她立马找补了回来。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并没有立刻说话。
场中气氛有些僵住了。
这时,下面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一个看起来保养的十分得宜的贵夫人开口对着林太夫人说道:“太夫人可是在和娘娘说笑呢?区区的几盆花,想必林家并不在意。我听说定国公府里有好些紫昙,不如太夫人送给娘娘几盆?”
顾皇后的脸色顿时好了起来。
她眼含笑意的看向下首,眼里有着对那贵夫人的赞赏。
对上顾皇后的眼神,那贵夫人略显得意的笑了笑。
林太夫人看向那说话的贵夫人,眼睛微微了眯了眯,里面闪过一抹寒光。
她维持着这个样子看了好半晌,才似恍然大悟的说道:“可是我老眼昏花了,竟是没认出这说话是谁。看了好半天,是程远伯府的大夫人吧?”
这话一出,那贵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其他各家夫人则是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程远伯府的大夫人在这京城里可是大名远播的人物。
那是个出了名的粗俗无礼的泼妇。
因为是乡下出身的,父母有恩与程远伯府老伯爷,老伯爷才做主让程远伯娶了她。
程远伯夫人因着出身不好,最怕有人看不起她。平日里金银珠宝的堆积在身上,又东施效颦的学京城里各家贵妇的做派。
却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怎么看怎么让人耻笑。她恼羞成怒之下,反而不学了,露出了泼妇的本性,见人骂,骂不过打,还在家里把程远伯管的牢牢的,一不听话打得程远伯鼻青脸肿的。
偏偏这样一个妇人,和刚才说话的贵夫人长得有些相似。
平日里大家碍于她的身份,虽是背地里嚼了不少舌根,可都没有当面说出来过。
直到有一次她自己撞见了正在骂人的程远伯夫人,可是给气得够呛。
谁曾想,林太夫人竟是这样把她认成了程远伯夫人。
当着大家的面给她难堪。
要知道,王大夫人可是最恨有人把她和程远伯夫人相提并论的。
可不是让人发笑吗。
陆宸希也忍不住内心的好笑。
她没想到,祖母竟是这样的促狭。
眼看那贵夫人脸都给气绿了,她才轻轻的咳了一声,状似不好意思的提醒林太夫人:“祖母,那是王家大夫人。”
林太夫人诧异的回头看了陆宸希一眼,嘴里奇怪道:“那不是程远伯夫人么?我竟是看错了?”
又看向王家大夫人,抱歉的说道:“是王家大夫人啊。请恕老身眼拙,看错了人。”
王大夫人面皮抽了抽,尽管心中恼恨异常,可面上仍得强笑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太夫人不必介怀,一时不注意看错是常有的事。”
林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这么一打岔,之前王大夫人提出的让林太夫人送几盆紫昙给顾皇后的话茬,也没人提起了。
顾皇后深深的看了林太夫人一眼,转头面上仍是笑着说道:“既是赏花宴,那让各家姑娘都去四处看看吧。待会儿回来,一人摘一朵最喜欢的花,作一首小诗。若是写得好,本宫有赏!”
下首的各家姑娘顿时脸上一片跃跃欲试的欢欣之色。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是世家之女,她们对于皇家的威严与敬畏那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而皇后娘娘的赏赐于她们而言,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是一种脸面,更是无上的荣光。
见此,顾皇后满意的笑了笑,对着身边的明月一示意,明月明白的招过底下的宫女,让她们带各位姑娘们去四处逛逛。
姑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跟着身着淡紫宫女装的宫女们离开了。
陆家的姐妹几个坐在位子上没动,直到林太夫人轻声开口:“你们也去。倒是不必为了那虚名而争些什么,只多结交的小姐妹行。”
几个姑娘皆点了点头,跟在来邀请她们的宫女身后离开了。
陆梓锦起身之时,齐明珠飞快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一定要得第一。”
陆梓锦不解,疑惑的看了齐明珠一眼。
齐明珠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陆梓锦却是看得清楚。
齐明珠说的,是赐婚两个字。
她的心里重重一跳。
娘亲的意思是,自己若是赢得了第一,她会请皇后娘娘为自己赐婚吗?
陆梓锦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异样的光彩。
她欣喜的一笑,对着齐明珠用力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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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也不愧是大周皇室的后花园,不仅各种奇花异草繁多,连面积也是大得出奇。
陆宸希姐妹四人一路走走停停,有喜欢的花卉会停下来欣赏一番,姐妹几个品鉴几句。
其间不停的有各家姑娘上前来给陆宸希请安,陆宸希俱都一一含笑回应,并不骄矜的态度获得了不少好感。
之前因为陆宸希一直待在金陵,又身份好贵,众多各家贵女没见过人,难免在心里有不少猜测。
在与之接触之后,大家的好感骤然增加。尤其刚在在顾皇后面前,陆宸希的回答更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陆梓锦心里有事,加之不想见到陆宸希众星拱月的样子,趁着大家没注意,自己悄悄的从一边离开了。
等陆宸希回过头,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陆宸希心里一沉。
对于陆梓锦这个姐姐,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很奇怪。
陆梓锦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很奇怪,偶尔说出口的话,做的事也很奇怪。
陆宸希对着她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般想着,陆宸希礼貌的对着身边的几位姑娘笑了笑,提出了离开,拉着陆汶可几人走了几步,才轻轻对陆汶可道:“大姐姐和几位姐姐先去赏花,我去寻寻六姐姐。”
陆汶可在陆宸希拉着她们离开时发现了陆梓锦不见了,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将妹妹看好。
此时听到陆宸希这样说,面上显出懊恼之色,忙忙的拉住她,着急的说道:“七妹妹,我陪你去。”
陆宸希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大姐姐还需照顾二姐姐。你我都走了,岂不是留二姐姐一个人。我一个人去好。”
陆汶可嘴唇翕了翕,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重重的点了点头,让陆宸希放心。
陆宸希见状,也不耽搁,轻轻的握了握陆汶可的手,便离转身开了。
她记得,她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只有一条向左的小岔道,陆梓锦定是从那个方向离开了。
沿着小道一直往前,绕过一座座假山,其间陆宸希遇到过不少贵女,却始终不见陆梓锦的身影。
她看看了四周,发现越往里走,越是显得偏僻,人也渐渐少了很多。
陆宸希垂眸沉吟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去。
又绕过了一座大大的假山堆,四周已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了。
假山后的情景出现在陆宸希眼前。
不远处是一座破败的宫殿,许是年久失修,围墙上已显现出斑驳的痕迹。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枝树叶,四处都是灰尘与蛛,看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凄凉萧条之感。
陆宸希定定的看着那地上的树叶,上面有着凌乱的痕迹,似是有人经过的样子。
她蹙了蹙眉。
这处宫殿一看是冷宫一样的地方,且不说陆梓锦有没有来这里。若是胡乱闯进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情。
这般想着,陆宸希又深深的看了那处宫殿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
那哭喊声很是突兀,那么一下没有了,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陆宸希抬起的脚步顿了顿。
她怔愣了片刻,突然转头飞快得向那宫殿里跑去。
那声哭喊,分明是个孩子发出的!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陆宸希的速度很快,片刻之间已到达了宫殿门口。
大门微微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或轻微或剧烈的响动声。
夹杂着女人低低的喝骂。
陆宸希透过虚掩的门缝向内看去,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屋子里两个穿着淡紫色宫装的宫女正面目狰狞的压着一个约摸八、九岁的男孩,嘴里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用一方巾帕死死的捂住他的嘴。
男孩剧烈挣扎着,脏兮兮的脸上隐约可见精致的眉眼,此时却因痛苦而显得扭曲不堪。
他的腿脚不停的蹬动着,白皙的双手已在地上抓出道道划痕,鲜血直流。
陆宸希心里一阵阵的抓紧,她来不及多想,猛然推开大门闯了进去。
“谁!”
其中一个宫女厉声喝到,转过头来警惕的盯着陆宸希。
见到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少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面目狠厉的看着对方,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可怪不得我了。”
语罢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向着陆宸希走去。
陆宸希看了一眼男孩那边,因为少了一个人擎制,男孩的挣扎更加大了起来。
毕竟是男孩,虽说年纪尚小,但也比一般的弱质女子要有力一些,另外一个宫女顿时制不住他了,手上的巾帕也松了一些,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
这边的宫女显然也发现了那边的状况,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也不再耽搁,飞快的向着陆宸希冲了过来。
陆宸希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她心神一动,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出现在手中。
她举起手中的枪,轻轻一扣,“嗤”的一声微响,那宫女的眉心顿时多了一个血孔。
宫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陆宸希,身体一软,砰的倒了下去。
“啊!”正在想办法要制住男孩的宫女听见声响,回头一看,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闭嘴!”陆宸希冷冷的喝到。
宫女立时吓得闭紧了嘴巴。她颤抖着身子立在原地,嘴里却是阴狠的说道:“你是谁?居然胆敢管这等闲事!不要命了吗?”
陆宸希对着她轻蔑的一笑,手中手枪一动,连扣了两下,宫女惨叫着倒在地上,她的膝盖上多了两个血洞。
见此,陆宸希才走过去,扶起了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男孩。
男孩一身锦衣早已变得脏兮兮的,失去了原本的样子。脸上也满是灰尘,只一双眼睛如星子般明亮耀眼。
此时他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陆宸希,里面盛满了感激与亲近之意。
陆宸希看着这双眼睛,不由得心里一软。
她掏出身上的巾帕,轻轻的给男孩擦了擦脸,又理了理头发,这才轻轻的问道: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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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宫女,并没有开口说话。
陆宸希垂眸略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能在这个宫女面前说话。
这般想着,陆宸希将枪口对准了仍在低声哀嚎的宫女,冷冷的问道:“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杀手!”
那宫女早就被陆宸希手中那从未见过的武器吓破了胆,此时哪敢再多说什么,立刻老老实实的道:“奴婢……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让他交出东西。皇后娘娘吩咐,若是他还不肯交出来,就杀了他!”
陆宸希蹙了蹙眉。
她看了一眼正安安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又继续问道:“是什么东西?他,又是谁?”
宫女抬头诧异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她原以为面前这个少女定是认识他的,所以才来救他。
陆宸希看出了她眼中的诧异,并不理会,只催促道:“快说!”
宫女回过了神,也眼神复杂的看了男孩一眼,飞快的说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奴婢并不知道。皇后娘娘只吩咐了奴婢们前来让他交出来。至于他……他是……他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
说罢,又砰砰砰的在地上磕起头来,“请姑娘饶命……请姑娘饶命啊……”
什么?!
陆宸希吃惊的回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男孩。
她的心里此时已是起了惊涛骇浪。
先皇后已是逝去了八年,而且在她身前死后都从未有人听过她曾产下过嫡子的事。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面前站着的,正是先皇后所生下的嫡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陆宸希觉得思绪一片混乱。
她感觉到,她似乎是触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可陆宸希也知道,现在不是她该震惊的时候。
她用力的压下心里的纷乱,定了定神,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为何先皇后有嫡子一事前朝后宫竟是无人知道?”
宫女想着反正先前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若是自己配合,说不得还能留下一命,心里一横,也就不再保留:“具体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先皇后产下嫡子之后就去了。可是宫里却是无一人知道此事。而小皇子也一直被养在这里。多年来,不仅是皇后娘娘,就连皇上都时常派人来找小皇子,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可是小皇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没人能问出什么来。”
陆宸希深深的看了这宫女一眼,这么隐秘的事情她却知道的这么多,可见她不是深受主子信任,就是背后有依靠。
想了想,她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毒药来,快步走上前,一把给宫女喂了下去。
见她已经吐下了,陆宸希才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蚀骨毒。每到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却不会让你死。毒发时犹如万虫噬骨般痛苦。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你从此以后要听命与我。”
宫女脸色一白,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刚刚吞下去的,竟是如此阴毒的东西。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并没有马上回答。
陆宸希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她自信又轻蔑的说道:“你也不用想着到时候再找人给你解毒。这蚀骨毒,普天之下除了我,并无一人可解。”顿了顿,“你若是不信的话,尽管可以试一试。”
宫女心里一凉。
她微微挣扎了片刻,一咬牙,应道:“好。我听命与你便是!不知你想让我做的,是何事?
”
陆宸希摇摇头,“你就和你从前一般就好。到时候我自会联系你。”
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玉瓶,递给了宫女,“这里面有两颗药。黑色的是可以暂时缓解你身上的毒性的,可只能抑制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会派人给你送解药来。还有一颗褐色的,可以治你腿上的伤。对了,你叫什么?”
宫女接过小玉瓶,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这才恭敬的回道:“奴婢名白芷。”
“白芷是么?”陆宸希点了点头,对于白芷的态度转变很是满意,“我记住了。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白芷点了点头,她也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做了决定就马上转换了心理:“奴婢会禀报皇后娘娘,是突然闯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用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把紫落杀了,又伤了奴婢,把小皇子抢走了。奴婢是装死才逃过一劫。”
陆宸希满意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拉着一边的男孩退出了宫殿。
她拉着男孩退到了假山堆里,又仔细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半蹲着身子,摸着男孩的肩膀轻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锦……炎。”
男孩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许是因为长期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听起来略显得怪异。
“锦炎……”陆宸希喃喃,随即温柔的对着男孩笑了笑,“真是个好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锦炎歪着头想了想,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好半晌,他才不甚确定的说道:“是母……后?”
陆宸希没来由的心中一酸。
若是按照锦炎的年纪看来,他应该是先皇后死前产下的孩子。
当初先皇后一直未孕,而还是顾皇后却是在永靖帝登基的第十个年头,产下了皇长子。
在此之前,永靖帝一直子嗣艰难,别说皇子,连公主都没有一个。
顾皇后也因此由贤妃升为了贵妃。
皇长子自是备受永靖帝宠爱。再加上自从有了皇长子,永靖帝的儿子就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永靖帝更是将此看为是皇长子带来的福气。
在皇长子满十岁的那一年,先皇后仍未产下一子半女。永靖帝在群臣上书请求立太子后,颁发了立皇长子为太子的诏书,并升顾贵妃为皇贵妃。
也就是在那一年,先皇后病逝了。
而先皇后的娘家,因被谏有谋反之意,被永靖帝查明后,判了满门抄斩。
当时恰好定国公陆政行去了西边边境巡查,而次辅秦老爷子又抱恙在身,请假去了祖宅崇州休养,竟是无一人能为先皇后一门求情。
待二人知道消息赶回来时,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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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还记得,当时父亲和外祖父脸上的惋惜之意。
当时的陆宸希也不过才六岁稚龄,可是她却是清楚的记得,父亲长长的叹息声:“皇上,这是把他最后一道附身符都给毁了。”
当时陆宸希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可今日,她隐隐明白了那“附身符”或许和眼前的锦炎有关。
而锦炎,就是在这样毫无任何亲人得情况下独自长大的。
尽管心里还有许多疑问,可现在却不是仔细询问的好时机。
毕竟她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了,不知道那些赏花的姑娘们有没有回到筵席上。
若是回去了,那么自己的缺席势必会引起关注。
还有陆梓锦……
想到这里,陆宸希心里也是一阵烦闷。
她竟然把陆梓锦给忘了!
陆宸希摸了摸锦炎的脑袋,轻声询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姐姐要离开了。”
锦炎的眼睛里突然冒出惊慌之色,他惶恐的拉住陆宸希的裙角,嘴里急急的道:“姐……姐……你……你带……离开……”
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锦炎急得眼里都有了泪光。
陆宸希一愣。
带锦炎离开?
其实刚才的某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是闪过这样的想法的。
毕竟今日对他的相救,只是杯水车薪般的帮助。
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况且,她救得了锦炎一次,难道还能救两次、三次?
只要顾皇后对他的必杀之心不消,锦炎总有一天会遭到毒手的。
她又想起幼时父亲和外祖父脸上的惋惜之色……
“姐……姐”见到陆宸希陷入沉默久久不做应答,锦炎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惶恐。
他抓住裙角的手更加用力了,脸上闪过一抹坚定之色,“我……我拿东西,和……和你换!”
陆宸希这才回过神。
她诧异的看向锦炎,随即笑了笑,开玩笑的说道:“你拿什么和我换啊?”
锦炎定定的看了他两眼,突然饶过陆宸希往假山深处跑去。
陆宸希一惊,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
七拐八绕的不知转了几转,锦炎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是一座大大的假山。上面石壁嶙峋,各种枝叶交叉。
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锦炎又看了陆宸希两眼,然后伸出白皙稚嫩的手臂,在假山上四处摸了摸,停在了某个地方用力一按。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假山就这样在陆宸希的眼前生生挪开了半寸,露出一个仅能通过一个人而行的,黑漆漆的通道。
见通道出现,锦炎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然后拉过陆宸希的手,就往里走去。
陆宸希勉强压住自己心里的震惊,跟随着锦炎往里走。
通道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微微泛有潮湿之意。
陆宸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锦炎好似对这里很是熟悉。
他脚步不停的一直往里走,大概走了有几十步的样子,他终于停了下来。
陆宸希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看着锦炎又伸手在石壁上摸了摸,随即用力的一抽,抽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因为盒子是黑色的,又镶嵌在石壁上,不是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锦炎轻轻的摸了摸小盒子,然后一把打开盒盖,递向了陆宸希。
黑暗里的视线并不清晰,陆宸希疑惑的火折子靠近了些,终于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
她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黑色,只围着的边框上雕刻了雄鹰的纹样。
正中间刻着一个金色的大字,冯。
看到这个字,陆宸希的眼神微微一凝。
冯这个姓,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先皇后的姓氏,也是先皇后的娘家,先护远侯府的姓。
那么,现在这个小盒子里装着的,是先护远侯府的令牌了。
这样的令牌,让她想到了定国公府里唯有的一块,可以调遣陆家军的令牌。
只不过陆家的令牌是金色黑字,边上雕刻蔷薇花纹。
这般想着,陆宸希看向手中盒子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一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
她把盒子盖上,递还给锦炎。
锦炎却是摇了摇头,又推给了陆宸希,眼神执拗的看着她说道:“姐姐,用这个……换你带我走。”
或是这么半晌他已经缓了过来,说话变得流畅了许多。
陆宸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说道:“姐姐答应带你走,不用拿这个来换。你自己把它收好。”
锦炎仍是摇头,只倔强的把盒子紧紧按在陆宸希的怀里。
陆宸希无奈,也不再浪费时间和他争论。只点点头把小盒子受尽了怀里,暗地里则是放进了神迹之中。
她略略沉吟片刻,分析道:“要带你出去不难。难的是怎么把你从这里带到宫门口。”
她蹙了蹙眉,暗暗思考着可行的方法。
锦炎见此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羽毛一样扑闪。他轻轻拉了拉陆宸希的手,指了指身后还不见尽头的通道:“这里可以。”
陆宸希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通道深处,那里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
她愣了愣,猛然之间反应过来,震惊的看向锦炎,失声道:“你是说这里能通向宫门口?!”
锦炎点点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嬷嬷说的。”
“嬷嬷?”陆宸希喃喃,疑惑的问道:“是之前照顾你的人吗?”
锦炎重重的点头:“嗯!可是很早就不在了。”
陆宸希心里一凉。
既然能在锦炎已被永靖帝放弃的情况下还去照顾他,又告诉他这个假山的秘密,想必一定是先皇后身边的人。
不在了,就说明,她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这般想着,她看向锦炎的眼神更加的怜惜了。
若是护选侯府还在,先皇后还没死,他该是怎样的一个天之骄子啊。
可是现在却沦落到身边无一人可用,随便两个宫女就能对他下毒手的地步。
永靖帝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骨肉,固然有不喜先皇后和护远侯府的关系,但想必,顾皇后在其中,更是出力不少。
从她派人来杀害锦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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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想了想,问道:“锦炎知道这条路怎么走吗?”
锦炎点点头:“知道。嬷嬷带锦炎,走过。”
陆宸希松了一口气,知道怎么走好。
她拍了拍锦炎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项圈一样的东西,不过却是小了项圈很多,只能够略略带在人的手腕上。
她把这个项圈给锦炎带在了手腕上,然后指着它解释道:“这个叫探测仪。”
看到锦炎疑惑的看过来的眼神,她轻轻笑了笑,“锦炎不懂没关系的。姐姐现在要出去一会儿,和家人交代一下。锦炎带着它一直往前走,走到出口处等着姐姐。等姐姐也到了宫门口处,它这上面会显现出一个红色的小点,你再出来与姐姐汇合。”
锦炎好奇的看着手腕上的探测仪,转了转手腕,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记住了,姐姐。你可要快点来找我......”
陆宸希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郑重提醒道:“记住了,姐姐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这个上面会出现一个红点。那个时候你才可以出去,知道吗?在此之前,一定不要出来。”
看着她脸上的郑重之色,锦炎的小脸上也不由的带上了严肃。
他感觉到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又再次重重的对着陆宸希点了点头。
陆宸希这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带着满怀的担心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锦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却是微微的有些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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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假山,陆宸希快步往筵席的地点赶去。
她此时已是顾不得什么陆梓锦了。
在她看来,锦炎的事情更加重要。
可惜的是,因为跟着锦炎绕了许多的路才到达密道,陆宸希对着原本自己记下来的路都有些不甚确定了。
绕了大概一刻钟,才绕出那一片假山林立的地方。
此时的御花园里已经不见了那些各家贵女的身影,想必都已回到筵席上开始作诗了。
陆宸希略略辩了一下路,按着大概的方向往筵席处走去。
刚刚前行了不过片刻,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正面带焦急的青衣宫女正向这边走来。
青衣宫女好似在找些什么,一边走一边左右四顾。
突然,她看到了这头的陆宸希,眼中一亮,急急的几步赶过来,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青衣宫女认真的行了礼,这才飞快的说道:“元珍郡主,奴婢可是找到您了。各家贵女都已回去了好一会儿,唯您不见身影。可是急坏了皇后娘娘和老太君。现下派奴婢们四处找您呢。”
陆宸希心里也是微微一松。
若是没有遇见这青衣宫女,自己说不得还得好半会儿才能绕回去。
她对着青衣宫女微微一笑,安抚道:“无碍。我只是走的远了些,又不识路,迷路了。”
青衣宫女也是抿嘴笑了笑,声音清脆的说道:“那奴婢这带您回去吧。”
陆宸希点点头,跟在她的身后走了。
边走,陆宸希边试探的问道:“不知我的几位姐姐可是都已经回去了?”
青衣宫女并没有回头,只肯定的答道:“回郡主的话,几位陆姑娘都已回去了。”
听到陆梓锦也回去了,陆宸希心里更是松了一些。
她也没有去注意周围的路,只是垂眸思考着待会儿在宫门口怎样掩人耳目的把锦炎弄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这般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来说,从她之前见到青衣宫女的位置,应该离筵席处不远了。
可是现在两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有见到一个人,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看着前面的青衣宫女背影,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陆宸希的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的异样。
青衣宫女似是两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并不说话,却是突然加快脚步,飞快的向前走去,拐进了一边的小道之中,不见了人影。
陆宸希的心里冷笑。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侧耳仔细的倾听。
果然,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落地略显沉重,十分有力,显然是一个男子的脚步!
陆宸希嘴角划过一丝嘲讽,飞快的看了看两边,然后迅速的躲到了一旁的矮树丛里。
她低低的伏着身子,透过树丛的缝隙向外看去。
男子的身影渐渐由远及近。一眼看去,一身锦衣华服,身量较高,此时脸上正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是顾明轩!
陆宸希的眼神彻底的冷了下来。
她没想到,顾明轩竟然还没有死心,联合顾皇后一起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
若是刚才不是自己机警,没有跟着青衣宫女而去,岂不是会与顾明轩正面相遇!
而顾明轩有武功在身,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想要被他缠住是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拖延那么一会儿,那个回去报信的青衣宫女一定会带着人来“抓奸”。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与顾明轩孤男寡女私下相约,必定清白俱毁,声名狼藉。
唯有嫁予顾明轩一途了。
可真是好计谋啊。
陆宸希此刻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来得正好,之前想教训他了。只是事情太多抽不开身,这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她的嘴角轻轻挑起,从神迹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包,随即狠狠的掷向顾明轩。
顾明轩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兴致高昂之时。
原本他还想着要娶到陆宸希还得费不少功夫,谁想到,姑姑竟然这么快把机会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左右四顾的找着陆宸希的身影,心里想着若是陆宸希的那个未婚夫婿萧衍知道了这件事,该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什么大周小战神,订了婚约的未婚妻子,最后还不是到了我顾明轩的手里!
正是得意之时,突然一个小小的药包砸了过来。
药包砸在顾明轩的身上,一下子松开了,里面的粉末骤然散发了开来。
顾明轩脸上一喜,嘴里调戏的说道:“昭儿,快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未说完,人已噗通一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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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看着顾明轩倒下的身影,嘴角划过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慢慢站直了身,从矮树丛里绕了出来,走到顾明轩的身前停下。
陆宸希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
不得不说,顾家的基因还是很好的。
至少顾皇后和顾明轩都长得十分好。
若是在上一世,说不定顾明轩凭着他这张脸能横扫四方。
可惜的是,陆宸希却是不吃这一套的。
甚至,对于顾家的人她有一种先天的不喜。
这种不喜毫无缘由,但却极其强烈。
陆宸希用脚踢了踢顾明轩,见他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心神一动,从神迹里拿出了一个青玉小瓶。
她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药丸,看着这个药丸,陆宸希眼里浮上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她蹲下身,一手扳开顾明轩的嘴,一手把药丸投了他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颗黑色的要药丸是陆宸希根据神迹里的古方配置出来的,可以说是一种毒药,也可以说是,媚药。
服下此药不过片刻,服药之人会感觉到欲火焚身,全身滚烫。必须要在半柱香的时间内找人解毒。
若是超过了半柱香,那么算找来了人解了媚性,也会中毒。
这种毒很特别。
并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只会让人对于男女之事上的**特别强烈。
而每当中毒之人放纵时,此药会加速他身体的颓败。
并且,半柱香内为解毒之人,会失去生育的能力。
因为这种毒药太过阴狠,因此算陆宸希配置了出来,也从未拿出来给任何人。
这次是顾明轩自己要撞在枪口上的,那可怪不得她下狠手了。
此时距离半柱香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可陆宸希却并不担心。
她之前丢向顾明轩的药包里,乃是神迹里面最厉害的**。
不管是武功再高强的人,只要闻上一点,都会立刻昏迷。
并且是昏迷数个时辰以上。
这是她在上次被黑衣男子劫持后特意配置出来的。
虽说她身上有很多武器可以使用,可毕竟太过奇特而显眼。
现在并不是暴露这些武器的最好时机。
所以还是在身上备一些**有备无患。
这不,顾明轩这个倒霉的自己撞了上来。
又嘲笑的看了看此时脸上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顾明轩,陆宸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在陆宸希刚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跳下来了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黑色锦服,腰边佩戴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佩。映衬着黑色锦衣上的金丝暗纹,显得尊贵非凡。
此时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微微上挑的凤眼里闪现着兴致盎然。
更是让他看起来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正躺在地上的顾明轩身边,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嘴里轻轻的喃喃自语道:“听说这个顾明轩武功不弱啊......竟是这般厉害的**么......”
语罢,他眼中的兴趣更浓了一些。
转过身,他眼神幽深的看向刚刚陆宸希离开的方向,轻轻的声音几不可闻:“她是元珍郡主么......有趣,真是有趣。”
随即当没看到顾明轩一样,也转身离开了。
经过时,,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般,从顾明轩的手掌上踩过。
此时的陆宸希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她七拐八拐的,终于是绕到了筵席举办的地方。
她到的时候,在座的各家贵女都刚刚停下了笔,完成了手中的诗词。
顾皇后吩咐身边的女官下去把诗词一并收了上来,然后故作关切的看着陆宸希问道:“元珍这是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让本宫和太夫人担心啊。”
陆宸希端端正正的站于位置上,流畅的行了个礼,然后声音里带着一丝郝然的说道:“让娘娘担心了。是元珍的不是,本想寻寻这御花园有没有蔷薇花,谁知道一不注意走得远了些,迷了路。”
陆宸希的这个理由找的完美无缺,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莫说京城,是这整个大周又有谁不知道,陆氏一族的族徽蔷薇花。
这还是那位陆氏的创建先祖陆朝歌所定下的族徽。
而京城里,元珍郡主独蔷薇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
而且元珍郡主之前两年一直待在金陵,从未入宫,对宫里不熟悉是很正常的事。
特别是在又大又复杂的御花园里乱走,很容易会迷了路。
顾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里面闪过一抹疑惑不解。
按理说这个时候陆宸希应该是和轩儿在一起的,可是她怎么会又回来了。
难道那群蠢货都没有找到她吗?!
这般想着,顾皇后的脸色有些微微的难看。
“娘娘,是元珍错了。”陆宸希又深深的行了个礼,“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顾皇后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美丽的笑容。
她轻轻的摆了摆手,让陆宸希坐下,“既然元珍已经回来了,不如也做一首诗吧。”
“可是臣女并未看到喜欢的花,许是写不出来的。”陆宸希婉拒了。
“元珍郡主谦逊了。”那王家大夫人心里因为林太夫人给她的难堪憋着一口气,此时见顾皇后发话了陆宸希还是推脱,便开口了,“虽说今日你没有看到御花园里的蔷薇,可平日里你可是见了不少吧。怎么会写不出来呢。”
顿了顿,王大夫人笑得意味深长:“莫不是元珍郡主害怕写的太好夺了第一,把咱们的这些姑娘们都压了下去而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陆宸希还是推辞会显得倨傲了。
她深深的看了王大夫人一眼,微笑着颔首同意了。
王大夫人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轻蔑的嘲讽闪过,随即看向自己不远处的一个清秀姑娘,眼中若有深意。
那姑娘似是感觉到了王大夫人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手中的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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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陆宸希也应了下来,顾皇后笑了笑,吩咐身边女官把笔墨纸砚给端了上来。
不一会儿每位姑娘的案几上都被训练有素的宫女摆上了笔墨纸砚。
陆宸希提起笔轻轻的沾了沾墨汁,脑中回想起在定国公府里和秦府上看到的蔷薇花,嘴角微微一笑,下笔如流水般写到:
红霞烂泼猩猩血,阿母瑶池晒仙缬。
晚日春风夺眼明,蜀机锦彩浑疑黦。
娇女亭台香触人,百花懡罹无精神。
苎罗西子见应妒,风光占断年年新。①
片刻,她放下了笔,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轻轻吹了吹,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一边的秦宛筱见到女儿脸上的笑容,一时好奇探头过来看了两眼,眼中立时涌上赞赏之色。
她欣慰的看了两眼陆宸希,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自豪之感。
一时间,各家贵女都陆陆续续的完成了,纷纷放下笔。
等候在一旁的宫女立即上前把那些诗作一一收了起来,呈了上去。
顾皇后见到那摆在自己面前厚厚的一叠宣纸,无奈的笑了笑,“这么多姑娘写的诗,可是要把本宫眼睛都看花了。”顿了顿,含笑看了一眼下首的各位夫人,说道:“本宫记得,定国公夫人,镇南王府世子妃还有本宫的嫂子,当年可都是有名的才女。不如你们三位也一起来陪本宫看看?”
这话一出口,顾皇后自己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
下面的众位夫人里也有好些人面色有了变化。
熟知京城各事的夫人们都知道,当年顾皇后她们那一代的京城贵女里,可是百花齐放,竞争得很是激烈的。
最过有名的几位贵女,莫过于定国公夫人秦宛筱、镇南王府世子妃秦氏、安国公夫人齐氏,和,先皇后。
四人被并称京城四美。
先皇后更是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
而顾皇后,则因早早的被送入东宫做了良娣,而声名不显。
顾皇后的脸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含笑看着刚刚自己邀请的三人。
被邀请的三人自是含笑应下了。
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齐氏更是一脸倨傲的看了秦宛筱和秦氏一眼,越过她们径直走在前面坐到了顾皇后下边的位置上。
秦宛筱和秦氏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抹不屑,并无多说什么,只相继坐在了齐氏下边。
明月从顾皇后的案几上拿了厚厚的一叠诗作走了下去,分别分给了三位夫人。
三位夫人和顾皇后便分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齐氏最先发出一声称赞:“写得好!”
众人皆闻声看了过去,连顾皇后和另外两位夫人也停下了动作看了过去。
齐氏见状,也不多言,轻轻的拿起正摆在她案几上第一张的宣纸,眼神扫过上面,不由的脸上的赞叹有深了一些。
此时的齐氏,并不像之前所见到的那样跋扈高傲,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欣赏之色,是一种遇到知音似的认同。
在这一瞬间,齐氏好像比平日里都更显得美好些。
只见她薄唇轻启,轻轻的念道:
“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
主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②
一句‘更胜轻松守岁寒’一出,在场的众家夫人姑娘们脸上顿时浮上赞赏之色。
齐氏意犹未尽的又回味了一番,将惊喜的眼神看向下首众人,急急的问道:“这是哪位姑娘写的?”
下首众位姑娘们皆是面面相觑,她们的眼中既有赞赏又有羡慕。能在这样的场合中得到肯定与称赞,想必那位作出此诗的姑娘以后一定会名声大噪,嫁的好姻缘。
在众人四顾之间,之前被林太夫人当面给予难堪的王大夫人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她对着之前自己投去视线的清秀姑娘招了招手,嘴里似是责怪实则炫耀的说道:“你这孩子,还不快些过来。快来感谢世子夫人对你的称赞!”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王大夫人那处。
众人只见一个身穿古文双蝶云形千水群的清秀姑娘面色平静的站了起来,迈着端庄的步子走向王大夫人身边。
齐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清秀姑娘,见其姿容清秀,仪态端庄,心里更是满意,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王大夫人:“敢问王大夫人,这位姑娘是谁?”
王大夫人亲热的牵过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清秀姑娘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即笑着对齐氏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闺名叫子曦,最是个文静性子。平日里也不见她怎么出门见客。”
齐氏点了点头,疑惑道:“是苏尚书的女儿吗?难怪从前没见过。果然是个钟灵毓秀的。”顿了顿,又温柔的对着苏子曦笑了一笑,“你的诗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苏子曦闻言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似栀子花开,清纯美丽,霎时给她仅仅只是清秀的样貌增色不少。
“齐夫人廖赞了。子曦这厢先行谢过。”说着,福身行了一礼。
陆宸希的眼神在王大夫人开口介绍苏子曦是她的侄女时,一直放在了她的身上。
王大夫人姓苏,是镇南王府老王妃的侄女。
她的娘家,是吏部尚书苏府。
而苏子曦,则是苏尚书的女儿。
她可还记得,上次那个黑衣男子是躲进了吏部尚书苏府上。
既然那个黑衣男子能够大摇大摆的走进苏府,那说明他与苏府里的人是认识的。
而且很有可能,那个人是吏部尚书,苏覃。
想到这里,陆宸希的眉头不由的蹙了蹙。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镇南王府的方向,心里暗暗想着不知道老王妃,知不知道她的侄儿与南疆之人有勾结。
要知道,镇南王府的人和南疆之人,那可是天生的敌人啊。
也不知道萧衍回去之后告诉老王妃这事儿了没有,老王妃知道后会不会伤心难过。
陆宸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众人的视线都已从苏子曦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直到身边的陆汶可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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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顾皇后正眼含深意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元珍刚刚在想什么?竟是如此入神?”
陆宸希心中一凛,面上却淡淡笑了笑,羞赧的说道:“刚刚在心中品味苏姑娘所写的诗,一时入了神。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顾皇后不在意的笑了笑,微微的抬了抬雪白的下巴,看向镇南王府世子妃秦氏的方向,轻声说道:“刚刚世子妃可是狠狠的夸了元珍写的诗。不如也念给本宫听听?”
秦氏不在意的笑了笑,拿起案几上写着小诗的宣纸念了起来。
一首诗念到末尾,已是有不少姑娘拍手叫好起来。
齐氏也是忍不住赞道:“果真是好诗。苎罗西子见应妒,风光占断年年新。这最后一句正是点睛之笔啊......”
一时之间,她的眼带奇异的看向了陆宸希。
陆宸希面上的表情仍是淡然的,只微微笑了笑,站起身向着秦氏和齐氏各自行了一礼。
下首众位夫人也不由得微微点头。
不愧是千年氏族陆氏教导出来的嫡女,一言一行,行止坐卧,皆是贵女之中的典范。
连文采,也是让一众贵女远不及矣。
随即有那心思活络的,看向秦宛筱的目光热络了起来。
虽说大家都知道这元珍郡主与镇南王府大公子私下里有了婚约,可毕竟还没过明路不是,现在也只是两家夫人的口上承诺。
先不说定国公夫人秦宛筱,可那世子妃秦氏上头可是还有着两重婆婆的,想必萧大公子的婚事,她并不能独自做主吧。
这样为自家儿子迎娶元珍郡主的可能性又更大了些。
要知道,元珍郡主不仅是陆氏一族尊贵的嫡女,更是秦氏一族嫡枝唯一的姑娘,谁家要是娶了她去,那可是立刻背靠了两大千年大族啊。
更不用说元珍郡主那让人根本猜不到的身家嫁妆和本身所带来的氏族底蕴。
那可是让无数人眼红羡慕的宝贝。
算最后娶不到元珍郡主,再不济,定国公夫人还有三个儿子了。
世子陆止已经和威远侯府的嫡长女吴止柔订婚了罢了,可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陆瑜和陆晗。
这两兄弟眼瞅着也到了可以说亲事的年纪了,这京城里盯着那两兄弟的人,可不少。
要知道,女儿嫁到了陆氏,也是可以为自家带来许多的好处的。
更不用说陆氏的子弟一向都是一表人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下面的夫人们心中在活络着,上首的顾皇后心里也在盘算着。
她打量了一番众人的视线,眼中浮现出深深的嘲讽之色。
有眼光有野心的人,果然还是不少啊。
她端过案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拎出属于陆梓锦所做的诗词,对着众人轻轻扬了扬,赞赏的说道:“本宫倒觉得,这儿有首诗做得也不错。”
“噢?”齐氏顿时来了兴趣,目光灼灼的看向顾皇后手中,感兴趣的问道:“是写什么的诗?皇后娘娘不妨也念一念给我们听?”
齐氏平日里仗着自己出自皇室,又是皇室唯一的宗亲王爷老庄郡王的嫡女,很是有些目中无人,骄傲跋扈。
不过她这个人有很多让人不喜的地方,但是在对于诗词歌赋一道,齐氏却是一个极其认真且较真的人。
她自己很喜欢研究这些,若是遇到了志趣相投的人,更是会立即引为知己,多加照拂。
若是旁的人,敢叫堂堂大周国母念诗给她听,想必立时会被严厉呵斥,狠狠责罚。
可偏偏这个人是齐氏。
她即是宗室之女,又是顾皇后的嫂子,她还真拿她没办法。
因此即使刚刚齐氏的话令她不悦,此时也只有微微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明月。
明月立即会意的上前,接过顾皇后手中的诗念了起来。
“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
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①
明月话音刚落,齐氏认真的点了点头评价道:“写得的确不错。既有幽兰之美,又有君子之骨。算是一首不错的诗。”
听了这番评价,顾皇后之前有些微微淡下去的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意,只不过那笑意还未维持一瞬,停见齐氏话音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比起之前元珍郡主和苏小姐的所作的诗,还是差了一些。特别是元珍郡主的蔷薇歌,意境悠远,把蔷薇之美刻画的淋漓尽致。”
顾皇后的笑容瞬间一凝。
不过即刻又恢复了自然,她笑着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是自然。元珍作为陆秦两氏嫡女,底蕴自是别的姑娘不能比的。”
陆宸希的眉头蹙了蹙。
她自然听出顾皇后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秦宛筱也深深的看了顾皇后一眼,她突然轻轻笑了笑,朱唇轻启道:“娘娘这话说错了。才学这种东西,靠的可不是底蕴。靠的是自身的努力与奋进。当今天下有许多寒门学子是其中典范。这些都是我们氏族需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
一席话说的场中是寂静无声。
这话也只有秦宛筱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敢说了。
永靖帝虽然并未宣之于口,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最希望世家不存在的。
毕竟身为一个帝王,却手中权势弱于世家,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平时里在这皇宫之中,可没人敢把世家寒门之类的话语说出口,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永靖帝,下场凄惨。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一首小小的诗会惹出此般话题。
顾皇后却是明白的。
秦宛筱作为天之骄女,又是秦氏唯一的姑娘,她的骄傲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哪怕是作为她女儿的元珍郡主,比她都稍逊一筹。
她可不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欺负她的女儿。
她这是要借寒门世家之争,警告自己,不要以为做了皇后能为所欲为了,她秦宛筱,可并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想及次,顾皇后放在案几下的手缓缓的握紧,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
剧烈的疼痛感令顾皇后心中的暴怒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的眼角瞥到正摆在自己面前的宣纸,想到即将上场的好戏,嘴角轻轻勾了勾。
见到气氛凝滞,镇南王妃纪氏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知刚刚那诗,又是哪家姑娘所写?”
见到纪氏开口,皇后最角的弧度越发大了,她的眼神看向定国公府的席位,眼中有着不怀好意之色浮现。
陆宸希敏感的察觉到了顾皇后眼中的不怀好意,心里莫名的一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陆梓锦。
果然,陆梓锦脸上浮起了一抹开心的笑意,她慢慢的站起身,对着顾皇后的方向行了一礼,又转向纪氏一福身,口里略微有些兴奋的说道:“回王妃的话,此诗正是小女所作。”
纪氏平静的看了陆梓锦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陆七姑娘。写得不错。”
陆梓锦的眼睛骤然一亮,然后控制不住的看向陆宸希,眼眸深处有着淡淡的得意浮现。
要知道,连刚刚陆宸希的诗纪王妃也没有夸赞过,而自己,却是第一个得到纪王妃认同与夸赞的。
说不定,纪王妃其实根本不喜欢陆宸希做她的孙媳妇。
自己若是能求得赐婚,说不定会更加得到纪王妃的喜。
只要自己能够嫁给萧衍,那么以后得太孙妃,太子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都会是自己!
而再不是如同上一世那般,只是陆宸希的。
想着这些,陆梓锦看向纪氏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纪氏还不知道陆梓锦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姑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若是她知道自己不过随口一句的夸赞让这个姑娘想了那么多,那么长远,说不定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顾皇后见此,眼中的不怀好意之色更浓了。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陆梓锦,随即妩媚的笑了笑,声音慵懒的说道:“虽则之前本宫说,谁能夺冠便给予赏赐,可除了元珍郡主之外的两个姑娘都写得不错。这样,本宫通通有赏!”
陆宸希和苏子曦、陆梓锦三人同时起身,对着皇后行礼谢恩。
一直在等待着时机的齐明珠,此时也站了起来,向着顾皇后行了一礼,然后掩饰不住激动的说道:“娘娘,皇妹此厢有一事相求。”
来了。陆宸希心头一凛。
顾皇后斜斜的睨了齐明珠一眼,会意的笑了笑,感兴趣的说道:“慧荣有何事相求啊?你且说来与本宫听听。”
齐明珠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陆梓锦此时已是脸带娇羞的坐了回去,正满眼期盼的看着自己。
她对着陆梓锦温柔的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镇南王府的席位,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镇南王府上的大公子可有定了亲事?若是没有,明珠在这请皇后娘娘,为我的女儿与大公子赐下婚约可好?”
场中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纪氏和秦氏同时蹙起了眉头。
林太夫人和秦氏的脸色却是刷的一下难看了起来。
秦氏心中更是恼恨异常,如刀锋般冷厉的目光骤然射向齐明珠。
齐明珠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却只是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并未转头。
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还算平静的,可能是陆宸希了。
她早已在之前猜测过各种情况,却独独没有猜到眼前这种。
不过,也正是这种情况,却是最令她不担心的。
果然,不过片刻,林太夫人和秦宛筱的脸色已恢复正常,秦宛筱的嘴角甚至划过一抹嘲讽的弧度。
纪氏和秦氏一时没有说话,齐明珠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她求救似的看了顾皇后一眼。
顾皇后心里不屑的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看向纪氏和秦氏笑道:“若是王妃与世子妃没有异议的话,那本宫这让人……”
“皇后娘娘!”
秦氏骤然出声打断了顾皇后的话。
顾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脸色也微微有些冷了。她看向秦氏,不悦的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高兴的失了分寸?”
秦氏用力压了压心里的恼怒,面色平静的看向顾皇后,淡淡的拒绝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只是衍儿早已在幼时定下了一门亲事,今日,只怕是要让娘娘和慧荣长公主失望了。”
顾皇后的眉梢高高的挑起,看向秦氏的眼中带着一抹寒光,“噢?”她抬起自己染满大红丹蔻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长的道:“萧大公子已经定亲了?本宫怎么没有听老王妃和镇南王提前过?”
“对啊。”齐明珠急急的接着问道:“世子妃莫不是在说笑?可是没有听过镇南王府和谁家过了婚书啊?”
秦氏淡淡一笑,“的确是还没有交换过婚书。不过府里世子爷已与对方交换过信物了。”
顾皇后眼中的寒意更甚,她不着痕迹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声音沉沉的问道:“王妃,可有此事?”
纪氏并未因顾皇后的语气而有任何惶恐,她笑了笑,肯定的点点头:“是这么回事。衍儿在幼时已定下了亲事。”
齐明珠不甘的咬了咬牙,她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陆梓锦,心里一疼,语气不善的问道:“不知萧大公子定下了哪家的姑娘?竟是连我们定国公府的姑娘都比不上。”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奇怪,更是用不解的眼神看向齐明珠。
陆梓锦的心里也羞愤不已。
齐明珠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
那个和萧衍有着婚约的姑娘,是陆宸希。
此时她娘这么大喇喇的说出这样的话,可不是让人嘲笑么?
纪氏对着齐明珠笑了笑,“慧荣长公主不用着急,与我镇南王府上定了婚约的姑娘,乃是元珍郡主。”
齐明珠整个人一愣。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陆宸希,又转头看向林太夫人和秦宛筱。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此时面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然之色。
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她知道,纪王妃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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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被人欺骗隐瞒的愤怒从齐明珠的脚底直冲脑门。
熊熊的怒火几乎烧掉她的所有理智。
她猛地一转头,狠狠的盯着陆宸希,眼中神色狰狞的似是恨不得要吃掉她一样。
顾皇后见状,不由的暗暗皱了皱眉头。
齐明珠这个蠢货!原本还想看一出好戏,若是齐明珠能抢了萧衍给她的女儿,那么陆宸希绝对会嫁入他们安国公府。
本来她还以为齐明珠是有了什么好的计策,才会在她派人来求她答应这件事时一口应下。
谁知道,搞了半天她竟是连萧衍与陆宸希从小有婚约这么重要之事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她这个定国公府的平妻到底是怎么做的!
尽管心里恼怒,可毕竟这是自己所举办的赏花宴,若是齐明珠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太后那个老妖婆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顾皇后轻轻的咳了咳,引来齐明珠的注视后安抚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还是不死心的又问道:“不知镇南王爷,可是知道此事?”
纪氏眼含深意的看了顾皇后一眼,肯定的点点头,“王爷当然知道此事。而且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做父母的既已做下了决定,我们当祖父祖母的也不好反对。并且,我们王府上下,都对元珍郡主极其满意。”
顾皇后被纪氏的话一噎。
她十分清楚纪氏话的含义。是在说他们镇南王府很满意陆宸希这个孙媳妇,况且这婚事是萧衍的父母亲自为他定下的,他们这做祖父祖母的都不能反对,她们这些外人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她强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带丝毫喜悦的笑意点点头:“王妃说的是。”
随即狠狠的瞪了一眼齐明珠,语带警告的说道:“既是这样,那待日后本宫再为六姑娘择一个满意的夫婿吧。”
事已至此,齐明珠再是不甘也只得点头应下了。
陆梓锦惨白着一张脸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牙齿狠狠的咬住下唇,用力的几乎要咬出了血。
她恨!
她恨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属于陆宸希的!
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姻缘、美貌和才学,这一切的一切,从来没有一样属于过她。
哪怕只有一样也好啊。
可是,永远都只会像今天这样。
明明镇南王府和定国公府没有正式提过亲,婚书也没有过过,六礼连一礼都没有过,却是在有着皇后娘娘赐婚的前提下拒绝了她!
她到底有哪里比不过陆宸希!
同样是陆家嫡女,陆宸希的母亲是秦氏女,可她陆梓锦的母亲同样也是长公主。
陆宸希深受林太夫人的宠,可她陆梓锦也一样备受姜太后疼宠。
更甚至,陆宸希生得如此貌美,一看不是什么安于家宅之人,他们镇南王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认准了陆宸希!
前世她临死前的一幕幕不停的从眼前闪过,令陆梓锦心中一酸。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的眼眶都微微的红了。
陆宸希!
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陆梓锦的眼中闪过一抹狰狞怨毒之色,看向陆宸希的眼神各外幽深。
纪氏见到事情既已公开,那不如趁今日把事情彻底的定下,以免以后再生枝节。
她在心中略略沉吟了一番,准备开口请顾皇后做个见证。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有急事求见!”
突如其来的禀报声打断了阻止了纪氏还未开口的话。
陆宸希抬眼看去,见之前去定国公府给她送赏花宴帖子的女官明兰,正一脸焦急之色的走了进来,跪在了顾皇后身前。
顾皇后心里正是不悦之色,此时见到明兰如此莽撞更是不悦,含怒问道:“有什么是一定要现在说?!”
明兰心里一紧。
她知道自己贸然闯进来的举动热闹了顾皇后,顾皇后现在生气了。
可这件事却是十分紧急,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见顾皇后开口询问,明兰连忙起身上前,靠近顾皇后轻轻的耳语了几句。
顾皇后的脸色骤然变的铁青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陆宸希,那眼色里充满了寒气与凌厉,似刀锋一般渗人。
陆宸希心里一紧,知道大概是昏迷着的顾明轩被人发现了。
她心里紧张,面上却是一脸疑惑的看向顾皇后,眼中还有着深深的不解之色。
顾皇后知道自己失态了。
可是之前明明是安排轩儿去寻那陆宸希。结果陆宸希毫发无损的回到了这里,轩儿却是被人发现昏迷在御花园深处。
她很难不把轩儿的昏迷与陆宸希联系在一起。
可是想想,她自己又觉得可笑。
轩儿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又有武功在身,陆宸希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怎么可能在遇到轩儿之后不仅能安然无恙的逃脱,还能使得轩儿昏迷不醒呢。
这般想着,顾皇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淡淡的对着下首的众人吩咐道:“本宫突然有些急事,今日这赏花宴也算是圆满,此散了吧。”
众人皆恭敬的站起身,行礼恭送顾皇后离开。
顾皇后一甩衣摆,脚步飞快的向外走去。
她的心里既是疑惑不解,又充满了愤怒。
感动她安国公府的人,真当她这个皇后是吃素的吗?
若是被她查出这事的始作俑者,看她不把那人抽筋剥皮了不可!
看着皇后的凤撵渐渐走远,众人这才慢慢直起身子,面面相觑了一眼,相约着离开了御花园。
看刚才顾皇后那脸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御花园,还是早走微妙。
大家此时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着。
陆宸希扶着林太夫人,身后跟着陆家的众位女眷,也慢慢向外走去。
林太夫人走了两步,突然却是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子,犀利的眼神突然设向齐明珠,嘴里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慧荣长公主。好,好,好得很!”
语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扶着陆宸希快步甩身而去。
秦宛筱并没有马上追上去,只略略等了一下,深深的看了齐明珠一眼,才轻轻嗤笑一声,和张氏、李氏以及陆汶可、陆可滢一同离开。
只留下齐明珠和陆梓锦母女俩,一个面色铁青,一个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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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扶着林太夫人飞快的在前面走着,直到走到一处僻静之处,两人才速度慢了下来。
陆宸希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确实没人,才扶着林太夫人一个拐弯,躲到了宫墙的一角。
林太夫人配合的跟着她走,直到在宫墙下站定,她才微微喘了口气,凝重的问道:“说吧,什么事?”
若是齐明珠在这里,一定会很是讶异。
因为林太夫人此时的脸上已经不见了一点生气愤怒之色,只是一脸平静。
之前林太夫人之所以会在众人面前对着齐明珠发怒,其实也不过是为了配合陆宸希在顾皇后离开时所提的要求罢了。
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离开的顾皇后身上,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陆宸希在那个时候,悄悄的请林太夫人单独和她说一会儿话。
陆宸希脸色凝重的看着林太夫人,垂眸沉吟了片刻,才仔仔细细的把之前救下锦炎并答应要带他离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太夫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待自己的这个孙女了。
不过是去御花园赏花的功夫,她居然遇见了如此天大的秘密,并且还飞快的做出安排部署。
林太夫人此时心里震动的同时,又有浓浓的自豪骄傲之感升了起来。
她欣慰的拍了拍陆宸希的手,夸奖道:“你做得很对。”随即端肃了容色,正色道:“放心,待会儿到了出宫的大门口,祖母会配合你的。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慢慢说。”
陆宸希的嘴唇翕了翕,本想一并把顾明轩的事也告诉林太夫人,可想到时间紧迫,说不定什么时候顾皇后发现了锦炎不见的事情,到时候,可不像是令顾明轩昏迷不醒那样简单了。
顾皇后知道了,永靖帝也知道了。
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陆宸希仿佛又闻到了京城的上空即将飘着的浓浓的血腥之气。
在被永靖帝发现此时之前,她们一定要尽快带着锦炎出了宫门,并且平安的回道定国公府。
顾明轩的事,回去以后再说也不迟。
陆宸希对着林太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靠近林太夫人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
林太夫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着。
.........
正阳门前此时已经排起了长长的出宫车队。
各个进宫的贵夫人们正带着自家姑娘与陪同前来的儿子坐在马车里耐心的等着。
之前因为姑娘们的赏花宴,宴上也全是女眷,因此各家少爷都在进宫之后被小公公带去了太子的东宫,那里永靖帝的几位皇子和太子一起准备了筵席,和各家少爷们也是相谈甚欢。
此时的场面井然有序。
各家马车都在经过了宫门的侍卫登记之后,缓缓的向外驶去。
突然,马车队伍中间的位置发出了阵阵喧哗。
不少夫人都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下去查看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有那机灵腿脚快的,早早的看到了发生什么事,连忙急急的回来禀报自家夫人,“回夫人的话,是陆家的太夫人突然晕厥了过去。此时那边正一片忙乱呢。”
各位夫人心里同时都是一惊。
忙忙的吩咐了自己的女儿,扶着自己一同往陆家所在的马车队伍而去。
此时林太夫人的马车周围已是围满了人。
秦宛筱几妯娌和陆宸希几个姐妹皆都着急的围在马车旁边,一脸沉重着急的模样。
镇南王府那边也来了人。
纪氏和秦氏两婆媳扶着丫鬟急急的剥开人群站到了陆宸希她们的旁边。
纪氏跟着一个略懂的一些医术的老嬷嬷,她几下登下马车,飞快的察看了一下林太夫人的面色,又摸了摸脉,随即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太夫人这是怎么了?”
秦宛筱几妯娌的心里顿时一惊。
张氏着急的眼睛都红了,不停的在原地转来转去的,怒气上涌间,狠狠的瞪了齐明珠一眼。
肯定是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在赏花宴上的举动把林太夫人给气着了,林太夫人怎么会昏迷!
齐明珠此时也心虚得很,因此对于张氏这种在平日里的她看来,已经是十分逾越放肆的举动,也并未在意。
旁边有热心的夫人看了看四周,提议道:“不如叫人来把太夫人抬回宫里,让太医诊治诊治?”
其他众位夫人皆是点头附和,七嘴八舌的让秦宛筱几人把太夫人先抬下来。
陆宸希的面色带着浓浓的焦急之色,她看向众位夫人,深深的福了一礼,然后快速的说道:“谢谢各位夫人的好意了,可祖母现在情况不明,怕是不好随意挪动,还是让我去找一个太医来吧。”
纪氏身边的老嬷嬷也赞同的附和道:“正该如此。太夫人究竟是为何昏迷并不知其究里,若是随意挪动,万一加重了病因不好了。”
见此,大家也不再说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毕竟,若是真的因为随意挪动了太夫人,而导致了林太夫人的病情加重,那可是她们的罪过了。
到时候,陆氏的怒火绝对会把她和她的家族给淹没的。
秦宛筱也很是赞同陆宸希的话,见此便吩咐她道:“昭儿,既是如此,你速去请一位太医来,咱们在这里等着。”
陆宸希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飞快的看了周围一眼,指了指宫门最右边角落里的大树,说道:“不如咱们把祖母的马车移去那里?这里人多车多,空气不甚流畅,又噪杂,让祖母在那边比较好。”
此时大家都已经是心慌得很,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有个镇定的陆宸希,而且把事情安排的头头是道,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于是秦宛筱一边吩咐人去给正不停张望着她们这边的守门侍卫说明一下情况,一边吩咐车夫把林太夫人的马车赶向右边的大树底下。
吩咐完这些事,秦宛筱又感激的看向仍旧关切的看着林太夫人所在马车的众人,表示了一番她们定国公府的感激之情。
陆宸希则是对着玉砚使了个眼色,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她,命她快速的去请一个太医来给林太夫人看看。
那块玉佩是陆宸希周岁之时永靖帝赐下的,说是给她以后方便入宫之用。
那是只有皇子风孙才会有的皇室之物,整个皇宫里几乎无人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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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砚接过玉佩,认真的看了陆宸希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陆宸希陪同这林太夫人的马车转移到了右边宫墙的大树下,她钻进了马车,轻轻的捏了捏林太夫人的手,近乎喃喃的说道:“祖母,昭儿去了。”
一旁正在轻轻为林太夫人按摩腿脚的芍药疑惑的问道:“郡主,您在说什么?”
陆宸希并未回答芍药的话,而原本正在‘昏迷’的林太夫人,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太夫人眼神深沉的看着芍药,沉沉的吩咐道:“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之用记得,我一直在昏迷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
毕竟是要带一个大活人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林太夫人从一开始没有想过会满足所有人。
至少,她身边的几个人是一定瞒不住的。
所幸几个丫鬟都是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林太夫人想了想,还是要先给随侍在马车上的芍药吩咐一声。
芍药心里一惊。
虽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可她这么多年来服侍林太夫人的经验告诉她,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顺从的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奴婢记住了。”
林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陆宸希,轻声说道:“去吧。”
陆宸希也不废话,转身便下了马车。
她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宫门口聚集的各位夫人已经散开回到了各自的马车上,虽然都已回到了马车上,可正缓缓往宫门口行驶的车队都已经停了下来。
显然大家都还等在原地,想看看太医来了之后对林太夫人诊治的结果。
秦宛筱几个妯娌正在和仍旧站在原地和纪氏秦氏交谈着,而陆汶可几个姐妹正眼睛紧紧的从宫里出来的方向,应该是在期盼着太医。
陆宸希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提起裙角,悄悄的转身绕到了大树的后面,又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大树后面的宫墙还有一个拐角,那里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座假山的一角。
陆宸希心里一喜,应该是在这儿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的拐过墙角,冲向了那座假山。
站定在假山前,陆宸希轻轻的敲了敲。
因为她的身上长期带着紫蕊花所制的熏香,所以探测仪可以很快的感应到她的存在。
她相信,这会儿锦炎戴在手上的探测仪已经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果然,不过片刻,假山便凭空向一边无声的挪动了半寸。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锦炎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之色,直到看见来人的确是之前救他的大姐姐,他才放松了下来。
随即眼眶却是一下变得通红。
他一下子扑上去抱住陆宸希,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锦炎......锦炎还以为,以为姐姐不来接我了......”
听着锦炎那委屈的哽咽声,陆宸希的心里也是一酸。
她抱歉的抱住锦炎,温柔的安抚道:“对不起。是姐姐来迟了。之前有些事情耽搁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锦炎抽了抽鼻子,这才抬头看着陆宸希,期盼的问道:“姐姐,我们这是要出去了吗?”
他眼里的期盼那样浓烈,浓烈到似乎可以灼烧了一切。
陆宸希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了。
多年的放逐或许让这个孩子生活得很是辛苦,可是他却仍是这般的单纯美好。
并且多年以来从未放弃过想要获得自由的想法。
她温柔的摸了摸锦炎的脑袋,肯定的点点头:“对,姐姐这带锦炎出去。”
锦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陆宸希拉着他的手,边往马车那边行去,边轻轻的说道:“锦炎,待会儿你要乖乖听话,姐姐让你做什么做什么。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锦炎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却也懂事的点了点头。
陆宸希小心翼翼的让锦炎躲在自己的身后,尽量不要露出身形来,跟着她的脚步向马车移去。
看似很短的距离,却是步步惊心般的紧张,
她不仅要照顾着锦炎不要露出了身形,还要四处观察着附近怕被人发现。
只要将锦炎顺利的藏到了祖母的马车里,这个计划已成功了大半了。
正当两人终于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马车旁,陆宸希正要将锦炎扶上马车之时,旁边一道身影却是笼罩了过来。
陆宸希心里一跳,她飞快的把锦炎往林太夫人的马车中一塞,随即骤然转过头看向来人。
是萧衍。
她提着的心重重的一放,脸上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
心神一松,发现自己在那一瞬间因太过紧张而导致的双腿僵硬,在此时放松下来后,徒然一软。
萧衍连忙上前一把扶住陆宸希。
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托着她的身体,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青草清香笼罩住了陆宸希。
陆宸希的脸不由的有着淡淡的热意浮了上来。
“你没事吧?”萧衍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在她耳边。
他说话时所带出的热气呼在了她的脸上,让她脸上的热意更加深了。
陆宸希虽说是现代人胎穿过来的,可却是真真正正的在感情方面如一张白纸一般的清纯姑娘,此般和萧衍之间的接触,已是她与男人之间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羞赧的看了萧衍一眼:“没事的,只是有些腿软。”
萧衍轻轻的笑了笑,扶她站正之后才松开了手。
见陆宸希站稳了,他才轻轻瞟了一眼林太夫人的马车,眼中若有深意。
随即关切的问道:“太夫人没事吧?“
陆宸希点点头:“祖母应该没事。”顿了顿,轻轻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修尧哥哥刚看到了什么吗?”
萧衍轻笑着看了陆宸希一眼,摇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陆宸希眼含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浮上了感激之色。
萧衍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说道:“傻丫头。”
他看着因为自己摸了头发而轻轻蹙了蹙眉的小姑娘,眼中笑意更甚,颔首想着马车上示意:“快上去陪着太夫人吧。”
陆宸希点点头,又看了萧衍一眼,便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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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站在原地,眼神幽深的看着林太夫人的马车。
半晌,轻轻笑了笑,便往镇南王府的马车队伍方向走去。
听着车窗外传来的脚步声,陆宸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她看着此时正乖乖的坐在林太夫人身旁的锦炎,指了指车榻下的地方,轻轻的说道:“锦炎,待会儿要委屈你在这下面待一会了。可能会有些难受,若是你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轻轻敲一下盖在头上的木板,好吗?”
锦炎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愿之意。
林太夫人看着身旁的孩子那懂事的样子,眼中也不由的浮上了一层惋惜之色。
她还记得这孩子的外祖母,护远侯府的老夫人,是她从小认识的小姐妹。
那是一个心地极其善良的女人。
而她的女儿,先皇后,也像她一样善良美好。
从小很受她们这些长辈的喜。
谁也没想到,那样好的两个女人,竟是都惨死在了皇室的刽子手之下。
死后还要背负这那样让人不堪的罪名。
谋反。
那是会让天下人唾弃的啊。
林太夫人想着,眼眶不由微微有些湿润。
她伸出手,颤颤的摸了摸锦炎的头顶,嘴里慈的说道:“孩子。不要怕。”
锦炎转过头对着林太夫人笑了笑,依稀还能见到属于先皇后的影子。
“祖母。”
陆宸希轻轻的唤道。
林太夫人回过神,对着她点了点头。
陆宸希会意。随即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便侧耳细细的倾听着。
马车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动静,没一会儿恢复了平静。
她这才整了整面上的表情,带上了一脸的欣喜之色向着之前定国公的马车所停留的位置走去。
一直到走到了马车前,她才欣喜异常的对着车厢里的秦宛筱说道:“娘,祖母醒了!”
车厢的车帘子刷的一声被拉开,露出了秦宛筱和张氏两张惊喜的脸。
“果真?”秦宛筱欣喜的问道。
陆宸希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似埋怨的说道:“祖母都醒了,这太医这么还不来?”
说道这个,秦宛筱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她冷冷的笑了笑,嘲讽的说道:“毕竟是给皇上御用的,咱们这些人怎么能够轻易请动?”
秦宛筱是真的生气了。
平日里她是最高傲不过的一个人了,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她都并不会过多理会。
可今天这太医迟迟不来一事,却是着实触怒了她。
她眼神幽深的看向皇宫深处,面上闪过一抹让人心悸的寒意。
在后面马车上的李氏和齐明珠也听说了林太夫人醒来的事情,两人急急的带着几位姑娘赶了过来,一叠声的询问着太夫人的情况。
见到陆家这边的骚动,那些也还停留在原地的马车里也纷纷钻出不少侍女,奉自家夫人的命过来探问情况。
秦宛筱一一笑着表示了感谢,并记下了这些还留在原地并没有提前走掉的各位夫人。
待一群人散开了,尺壁才带着太医姗姗来迟。
陆宸希脸上的神色立马沉了下来。
她眼带寒光的看向跟在玉砚身后的太医,嘴里却是厉声呵斥玉砚:“怎么现在才来!都耽搁了多少时间了!若是太夫人有事,是你能担待得起的吗?!”
尺壁心里知道陆宸希骂的不是她,可心里却还是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砰砰的磕了两个头,嘴里解释道:“实在是奴婢办事不利。宫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有的太医都被召到了一处,奴婢好不容易托人给皇后娘娘带了话,才分得了这么一位太医带过来。”
陆宸希一愣。
尺壁说的,应该是顾明轩的事吧。
没想到顾皇后如此看重这个侄儿,竟是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宣去了给他整治。
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原本她不想让尺壁太快的把太医带过来,害怕时间不够充裕实施计划。
没想到,顾明轩的事却是恰好如了自己的愿。
想必算自己不示意尺壁拖延一些时间,这太医也不会来的太快吧。
这般想着,陆宸希心里升起了一些庆幸。
但庆幸过后,却是如同秦宛筱般的恼怒。
幸好今天这只是自己与祖母商量好的,为了带锦炎离开而安排的一出戏。
若是真的遇到了祖母的身体不适呢?
她心里恼怒着,对着那正站在一旁一脸恭敬之色的太医自是没了好脸色,只敷衍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劳烦太医去给祖母看一看吧。祖母虽是已经醒来,可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太医愣了愣,随即对着秦宛筱几人拱了拱手,便随着凝墨往太夫人的马车停留的地方而去了。
秦宛筱一行人自是跟着过去看看情况。
见人都走开了,陆宸希才笑着,挥手让尺壁快快起身。
“委屈你了。”她安抚的说道。
尺壁摇了摇头,连连摆手道:“这哪有什么委屈的。郡主不用心疼奴婢。”
陆宸希满意的看了尺壁一眼,随即转身也往林太夫人那边而去。
陆宸希过去时,太医已经为林太夫人检查过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他的心里也正在纳闷着。
这林太夫人的身体看起来,不仅没有任何不适之处,相反还健朗的很,与其他同样这个年纪的老夫人相比简直好上太多了。
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调理的。
估计之前的昏迷一事,是被慧荣长公主给气着了吧。
毕竟赏花宴上的事,传得很快。
没一会儿传遍了整个皇宫,连他这种身处太医院的太医都有所耳闻。
这般想着,他眼神奇怪的看了齐明珠一眼。
他的眼神虽然隐晦,可还是被不少有心人所察觉。
当下不少人心里都明白,太夫人的昏迷与齐明珠有关。
齐明珠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太医,厉声问道:“太夫人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太医不在意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温声说道:“太夫人的身体并无碍。之所以会昏迷,也大概是气急攻心所致。”
陆宸希正好带着尺壁走到近前,恰好听到这句话,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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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齐明珠本因为太医之前看她的那一眼而恼怒着,这会儿听了这话,更是恨的眼睛都红了。她也不管周围的人,厉声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
那太医也不在意,只恭敬的拱了拱手,淡然的说道:“若是长公主信不过下官的判断,尽可再去寻别人来诊一番。看是不是和下官得出的结论一样。”
齐明珠当然知道算另去寻太医来诊,也会和眼前之人一样的结论。可她不能将这气倒太夫人的罪名背在身上。
念及此,齐明珠的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她咬了咬牙,欲继续说话。“好了。”车厢里传出太夫人沉沉的声音,“在闹什么?还不快谢过太医,天色已经晚了。”
齐明珠还未出口的话那么噎在了嗓子了。
因着之前这个太医对齐明珠所说的话,陆宸希对他的好感暴增,这会儿听到林太夫人发话了,连忙笑盈盈的上前,对着太医感激的说道:“真是麻烦你了。大老远的从内宫赶了出来。”
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陆宸希。
之前还对着他指桑骂槐,理不理的,这会儿又是一脸笑意,满口感激。
嗯,这元珍郡主,可真是神秘,让人摸不清她的底。
太医在心里默默想着。
随即再次恭敬的对着陆宸希拱了拱手,淡然的说道:“郡主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陆宸希点点头,对着一旁的尺壁示意了一眼。
尺壁会意的走上前,悄悄递给太医一个大大的红包。
太医轻轻拿手一拈,薄薄的一层,是银票。霎时那一直淡然的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意,对着陆宸希深深一礼,然后提着药箱转身离开了。
陆宸希看着太医的背影,忍不住一笑。
倒是一个有趣的人。
林太夫人醒了,那么陆家自然也是准备准备,开始排队出宫门了。
此时之前的长长的出宫队伍已只剩寥寥无几,都是和定国公府关系特别好的几户人家。
而镇南王府也在其中。
林太夫人特意派了陆宸希过去想纪氏和秦氏道谢,婆媳两个拉着陆宸希聊了好一会儿才放她离开的。
因为要出宫的马车已经不多了,此时宫门的侍卫也相对没有之前那么的严密。
只初初核对一下,放大家离开了。
陆家的马车也顺利的通过了核对,离开了正阳门,驶到了热闹的大街之上。
林太夫人和陆宸希皆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人连忙起身,将藏在坐榻的下的夹板里的锦炎把了出来。
锦炎已是憋的两颊涨红,连眼睛也微微的带上了红色。
陆宸希心疼的看着他,忙忙的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才说道:“你这孩子真是的。不是让你若是受不住了,敲一敲盖在头上的门板吗?”
锦炎却是摇了摇头,只一个劲儿的说道:“姐姐,我受的住的!”
话音刚落下,他突然整个人一顿,惊喜的看向陆宸希:“姐姐,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陆宸希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对,我们出来了。”
锦炎的脸上顿时绽开一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的笑容。
他侧耳仔细听了听,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指了指窗外,高兴的说道:“外面好多人啊!”
林太夫人脸上也是满是笑意,慈的拍了拍锦炎,笑着说道:“是啊。外面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锦炎兴奋的直点头,又仔细倾着耳朵去听。
见到他如此模样,陆宸希和林太夫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浓浓的心疼之意。
这孩子,也太听话了。
若是他的母后还在,再不济要是护远侯府还在,他也不至于此。
陆宸希正想说点什么逗他开心,听见急急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很快停在了她们的马车之前。
陆宸希的心里一紧,面上闪过凝重之色。
因为林太夫人的马车在第一位,所以她一停下,后面的几辆马车皆是跟着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都掀开了车帘子看发生了什么事,路边的行人也都纷纷驻足停了下来看热闹。
“林太夫人请稍等,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给太夫人送东西。”
马车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是不舒服。
林太夫人对陆宸希示意了一眼,然后默默的把锦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藏着。
陆宸希笑着掀开了车帘,对着门外已经翻身下马,站在马车前的白面公公歉意的一笑,轻声解释道:“还请公公见谅,祖母身体不适,不能出来接受皇上的赏赐。”
白面公公笑了笑,不知怎的这笑容映在陆宸希眼里显得格外刺眼;“无碍的,皇上知道太夫人身体不适,特意命奴才给太夫人带来了一些宫里上好的药材,望太夫人能拿回去好好补一补。”
说着,从身后的小公公手里接过两个黑色的檀木匣子,递给陆宸希。他似是炫耀般的看着陆宸希,眼里有着得意之色:“这匣子里的,乃是两朵天山雪莲,乃是西域小国刚刚进献得来的。皇上看重定国公府,之前听说太夫人在宫门口晕了过去,特意吩咐奴才快马加鞭的给太夫人送了过来。”
陆宸希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明明应该是永靖帝听说了,是齐明珠将林太夫人气得昏迷这一事情,所以才会派人来送这天山雪莲。
偏偏这派来的人确是表现的好像这是永靖帝对陆家的恩宠一般样子,明晃晃的误导百姓的思想。
真是无耻至极!
果然,旁边有那不知缘由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顿时齐齐夸赞起了永靖帝。
“咱们的皇上真是体恤下臣啊......”
“对啊,有这样的皇上真是我大周之福啊......”
“......”
那白面公公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深了,也更加的得意。
陆宸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白面公公一笑,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高傲:“奴才姓吴,郡主称奴才吴公公吧。”
真是好大的口气!
陆宸希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深寒意,面上却是笑得越发开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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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送走吴公公后,陆宸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面沉似水的回到车厢,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气。
林太夫人见孙女如此,倒是笑了起来:“怎么,这就生气了?你啊,终归还是太年轻。”
锦炎也乖巧的靠了过来,依偎着陆宸希,轻轻的说道:“姐姐不要生气。”
陆宸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锦炎的头发,仍是有点冰冷的对林太夫人说道:“孙女只是想到,如今竟是连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在我面前如此托大。可想而知,皇上平日里是如何的不把咱们定国公府放在眼里。”
林太夫人没有说话,之用那双平静而睿智的双眼包容的看着陆宸希。
陆宸希不由得一愣。
祖母的眼睛很是平静。
并没有一点点生气愤怒或是难过委屈之色。
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陆宸希那原本还充满着怒火的心绪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林太夫人满意的看着陆宸希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微微小憩。
有些话,这里并不是说的地方。
没一会儿,一行队伍就回到了定国公府。
林太夫人并无在二门处下车,以身体不适唯由,让人抬了软轿过来,又在陆宸希和芍药的掩饰下,带着锦炎直接坐软轿回到珍辉堂。
吩咐了芍药和牡丹带锦炎下去梳洗更衣,用些小食后,林太夫人才唤了陆宸希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认真的说道:“昭儿,你可知道祖母刚才为何说你太年轻了吗?”
陆宸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孙女能知道一点。祖母是因为孙女在面对一个小小的太监时就显露出了自己的情绪,沉不住气。也是因为那吴公公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根本就不值得孙女为其生气。”
林太夫人的眼里浮上笑意,她就知道,她的这个孙女,最是聪慧。
她正了正容色,郑重的说道:“你说的对。那吴公公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他连小角色都不算。而你,却是我们陆氏一族的明珠。你与他计较,一是没有必要,而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陆宸希点点头,对祖母的话很是认同。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祖母,您说的孙女都知道。可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却是的确生气。”
林太夫人闻言脸色却是更严肃了。
她沉声说道:“你莫不是以为祖母是叫你忍耐?那你就错了。若是真有人犯到了你的头上,惹你生气了,那就不用顾虑,当场就狠狠的找补回来!”
在这一瞬间,林太夫人身上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气势,令她看上去却是如一个男子般坚韧,又是那般高贵。
“你是我陆氏一族的女儿,更是最珍贵的传承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能用身份压住你,更没有人,能让你忍气吞声!”
“我们整个陆氏一族,五十万陆家军,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陆宸希只觉得心中震撼。
她就那么看着林太夫人,久久不能言语。
她在想,她其实是有些堕了陆氏一族的声威的。
林太夫人似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不过是太年轻,所以有些道理还未懂透彻。在这个天下,实力够了,那么面对别人的挑衅时,不在意就可淡淡一笑置之;若是在意,那就毫不留情的找补回来。”
似是有些口渴了,她示意陆宸希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轻轻的抿了抿,才继续说道:“像皇上,你以为他天天面对如此强大的世家不会感到憋屈吗?他恐怕早已恨得咱们咬牙切齿了,可他还得忍。但他偏偏又忍的不彻底。从他身边的人,就足够各大世家看出他的态度了。他其实,不过是在愈加用力的削弱原本可以帮助他的力量罢了。”
“你,可明白了祖母要对你说的?”
陆宸希在心里把林太夫人的话细细的嚼了嚼,品了品,骤然如茅塞顿开般恍然大悟。
是啊,祖母说的才是正确的。
若是不喜欢,那就明确的表示出来。她的身份,并不需要她像永靖帝那样虚伪的假装器重世家,实际却是在背地里暗暗计划着要消灭世家。
实在是让人不齿,也更是因为令世家越发不愿意支持他了。
正在祖孙俩在家里相谈时,外面的大街上,一支宣旨队伍,已是到达了陆家门外。
大管家陆福平静的接待了来宣旨的公公,又派人进内院通知太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
季嬷嬷来报时,陆宸希和林太夫人都很诧异。
这之前才派了人来送天山雪莲,现在,又是想要干什么?
陆宸希想到了顾明轩的事,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下的药她很清楚,顾明轩绝对不会这么快醒过来。
现在已是巳时末,最快,顾明轩也要申时末才能醒来。
而且即使他醒来了也不会知道是她做的。
那么,是锦炎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林太夫人也想到了这件事上,她对陆宸希对视一眼,眼中有了些担心。
说话间就到了外院,陆福已是命人摆好了香案。
见人到齐了,那宣旨的公公先是对着林太夫人讨好的笑了笑,随即竟是略过陆宸希看向了陆梓锦,眼里有着明显的讨好之意。
他笑了笑,尖利的嗓音响了起来:“皇上特别吩咐过了,太夫人可不要跪接圣旨。”
随即看着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了下去后,拿出了明黄的圣旨开始宣读。
大意就是陆家有女梓锦,身为长公主之女,皇帝之甥,钟灵毓秀,毓质名门,乃众女之表率,今特封其为高阳县主。
圣旨宣完,陆梓锦却是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县主!为什么只是县主!
皇帝舅舅既然要封,为什么不能给她这个嫡亲外甥女也封个郡主!
这样,她就可以给陆宸希齐平了!
陆梓锦愣愣的跪在原地没有立刻去接旨,这一异样举动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视。
那原本满脸喜气,正准备对她道贺的公公脸色也错愕了起来。秦小宸说今天是号啦。激烈的1号已经过去了,可是小宸的心里还是很激动啊。昨天,大家真的很给力啊。给小宸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惊喜,让小宸感激不尽。太多太多的人想感谢了,可是总觉得说也说不完。改天我单独开章感谢的话,再一一表达。今日,新的竞争已经开始了,大家准备好了吗?多多的来粉红和订阅吧~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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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珠心里着急,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陆梓锦这才回过神,脸上表情变换,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站起身上前恭敬的接过圣旨,口里道谢道:“多谢这位公公了。”
宣旨的公公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能为高阳县主宣旨是奴才的荣幸。”
听到高阳县主这四个字,陆梓锦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不过瞬间就不见了。
见陆梓锦接过圣旨,大家便相继站了起来。
齐明珠对着身边的大丫鬟玲珑使了眼色,玲珑立马会意的上前,走到宣旨公公身边,笑着递过一个荷包:“这是给公公喝茶的。还请公公不要推辞。”
宣旨公公笑呵呵的接过荷包,又对着众人道贺了几句,就领着人离开了。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林太夫人、秦宛筱、陆宸希三人倒是面色平静得很,毫无丝毫波澜。
张氏则有些嫉妒的看了看陆梓锦,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李氏拉着陆可滢面色淡然的站在一边,脸上既没有嫉妒羡慕之意,也没有喜悦之意。
除了想巴结齐明珠母女俩的陆可滢,就只有自觉身份不如的陆怡然和陆箐竹上前去恭喜陆梓锦。
齐明珠倒是满脸笑意的对着三个姑娘说话,还让她们待会儿到她的明珠院挑些首饰,三个姑娘自是欣喜不已的答应了下来。
陆梓锦却是脸上笑意勉强,敷衍了几句,就带着丫鬟先回院子去了。
见此,林太夫人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她吩咐了几句就让众人散了,只让秦宛筱和陆梓锦陪着回了珍辉堂。
珍辉堂里,牡丹和芍药已经带着休整好的锦炎等在那里了。
洗干净换上新衣裳的锦炎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让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心生喜爱。
秦宛筱的眼中不由的升起一抹怜爱,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转头询问到:“母亲,这个孩子是谁家的?怎么在您这呢?”
林太夫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陆宸希的搀扶下坐上了上首的罗汉床上,对着下首指了指:“你先坐下。”
秦宛筱心里一阵奇怪,走到左右第一张玫瑰椅边坐了下来。
林太夫人看了一直随侍在身边的季嬷嬷一眼,季嬷嬷会意的点点头,带着牡丹和芍药退了出去,自己则守在离门还有一丈远的位置。
见此,林太夫人才端肃了容色,对着陆宸希道:“你说吧。”
陆宸希才看了一眼锦炎,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宛筱的脸色在她刚开始说出这个孩子是先皇后的儿子时,就已经大变。
待到陆宸希说完,她已是不能掩饰住脸上的表情了。
震惊。
实在是这件事太过骇人,若是真的,那么岂不是天下人都被永靖帝给骗了?
在先皇后有嫡皇子的情况下立贵妃之子而太子,这可是天下人所不能接受的事情啊。
就算有人认为嫡皇子出生的太晚,所以才有了这种情况。
那么隐瞒嫡皇子的存在这件事呢?
又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
况且护远侯府虽然没了,可是当年老远侯麾下的许多部下还在,虽然受护远侯府的事情牵连被卸了兵权,可影响却是还在的。
若是被他们得知先皇后明明在死前产下了嫡子,却是被永靖帝隐瞒了这个消息,还差点被人害死,到时候想必必会引起一场天大的风波。
念及此,秦宛筱又再次转身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锦炎的模样。
果然,他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先皇后的影子。
虽然当初她和先皇后也只是偶有接触,但先皇后毕竟做了多年皇后,秦宛筱又是随时进宫的人,对于她的长相,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她没想到,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在最后一刻却是如此的有勇气,拼尽全力把她的儿子生了下来,并且保住了。
她看向女儿,疑惑的问道:“你说那两个宫女是去找锦炎要东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宸希点点头,从神迹里拿出了之前锦炎交给她的小小的盒子。
见她凭空拿出一个盒子,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却是面上毫无半点异色,想必是先前就已知道她身怀空间的事情。
锦炎却是没看到。
陆宸希正是看准了他在往外面张望时拿出了盒子。
她轻轻的掀开了盒盖,露出了里面黑色的令牌。
见到这块令牌,林太夫人和秦宛筱两人同时一惊,瞳孔剧烈一缩。
“竟是这块令牌!”林太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令陆宸希不由的侧目看向她。
林太夫人的手伸向盒子里,轻轻摸了摸那块黑色的令牌,眼中浮现了追忆之色。
半晌,她才收回手,向着锦炎轻轻的招了招。待锦炎走到她身前时,慈爱的问道:“孩子,你知道这块令牌有什么用吗?”
锦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嬷嬷说,这是给锦炎保命用的。”
太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给你保命用的。多亏了它,你才能活到今日。”
随即拉着锦炎在自己身边坐下,才转头向陆宸希解释道:“这是先皇留给当今圣上的保命符。”
“保命符?”陆宸希喃喃,随即疑惑,“可这上面刻的是冯字啊?怎么会是先皇留给皇上的保命符。”
林太夫人的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轻轻开口:“当年太祖打江山时,不仅仅是借了我们陆氏一族的陆家军,同时还有镇南王府的镇南军,威远侯府的征北军,还有,护远侯府的二十万私军。当时护远侯府冯家乃是一方豪强,私下有着二十万私军,太祖找到冯家的时候,承诺事成之后为冯家封侯,且绝不收缴冯家手上的二十万大军。冯家先祖是忠义之辈,对前朝不满已久,当场就应下了。”
“后来太祖事成,果然兑现承诺,没有收缴冯家的二十万大军,并且封了冯家为护远侯。护远侯府感激太祖,主动上交了十万大军给了太祖。而剩下的十万,则被他们暗地里分散了。”
说道这,林太夫人顿了顿,看向锦炎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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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初世家势大,皇权微弱,先帝为了保障下任帝王不受世家之饶,为皇上聘娶了先皇后。护远侯府便把这块可以调动暗地里的十万大军的令牌交给了先皇后,让她在生下嫡子后交给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块令牌,是先帝留给皇上的保命符。若是他好好对待先皇后,对待护远侯府,对待锦炎,那么这块令牌,是属于他的了。”
一席话说下来,林太夫人似是累了,微微闭上了眼睛。
陆宸希见此,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的在心里思考着。
祖母会知道的这个清楚,大概是先护远侯府的老夫人,先皇后的母亲告诉她的。
可见当年,两人的确是情谊深厚的姐妹。
想必祖母,也十分惋惜当年她陪着祖父去了金陵休养,不在京城,因为对护远侯府发生的事并没有帮上任何忙吧。
既然如此,那么锦炎是一定会留在定国公府的。
可他的样貌实在是太显眼了。
若是永靖帝的人,一定会一眼认出,况且还有齐明珠这个定时炸弹在。
她要想个法子为锦炎遮掩了容貌才行。
这边林太夫人闭目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对着秦宛筱和陆宸希母女俩吩咐道:“这孩子先住在我这里,晚上待老大回来了,咱们再商量个章程出来。”
秦宛筱点头应下了。
陆宸希想到自己刚刚所想的,嘴唇翕了翕,欲言又止。
林太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说吧。”
陆宸希便将自己刚才所想说了出来,再道:“毕竟他已经渴望了自由这么多年,肯定想去外面看一看热闹,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若是一直住在祖母院子里,岂不是不方便?”
秦宛筱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她怜的摸了摸锦炎的头,赞同道:“儿媳也觉得昭儿说的有理。”
林太夫人没好气的看了面前的母女俩一眼,故作生气的说道:“难道只有你们母女俩会这样想?我不会?”
陆宸希哪里会不知道祖母其实并没有生气,连忙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哪有。祖母肯定比昭儿还要早想到了。只不过,是给昭儿一个机会说出来罢了。”
随即她对着锦炎眨了眨眼:“锦炎是是吗?”
“对!”锦炎重重的点了点头,“太夫人很厉害!”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
.........
在珍辉堂用过午膳后,陆宸希回到了暮词院。
俞嬷嬷和秋毫两人早已等在了那里。
秋毫的脸色较之之前又苍白了些许,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见到陆宸希,勉强的撑着笑容行了礼,眼神一直灼灼的看着她。
陆宸希见此,也是心疼,安抚的说道:“放心,我已经得到了换血之法,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了。”
随即低声的吩咐了俞嬷嬷几句。
俞嬷嬷点点头,忙出去开始准备了。
陆宸希则是坐下喝了一盏茶,才轻轻的对秋毫说道:“到时候可能会很疼,你能忍住吗?”
秋毫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眼里划过一抹深深的恨意:“郡主,奴婢不怕疼,再疼也不怕。奴婢是恨,恨那些人竟是如此歹毒,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您!如不是郡主您机警,那秋毫是死了也赎不了罪了......”话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深深哽咽了。
陆宸希叹了口气,心里想到了俞嬷嬷将才悄悄告诉自己的话。
俞嬷嬷这两天都状似无意的遇到过般若,她很确定,般若那个丫鬟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俞嬷嬷说,那种药味不似是喝药喝多了才有的,反而像是特意洒在身上,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
陆宸希想,或许她需要亲自的确认一下。
般若身上的药味,到底是在掩盖什么。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俞嬷嬷进来禀报:“郡主,已经准备好了。”
陆宸希点点头,带着四个丫鬟一起往外走去。
她们绕过主屋,到了后面几个大丫鬟所住的厢房,径直进了秋毫的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却是摆着许许多多关于做菜的小册子。
此时正中间的地上正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上面白雾袅袅,里面装满了刚烧开的滚烫热水。
旁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木桶,却是装了整整一桶冷水。
陆宸希吩咐秋毫先脱去外裳,在一旁做好准备。
她则走到那个装满滚烫热水的大木桶旁,吩咐俞嬷嬷把之前她让她去府里药房里拿来的药材给她。
俞嬷嬷照做。
陆宸希接过那些药材,便一株一株的按不同的顺序王大木桶里面仍。
同时,她飞快的秋毫说道:“脱衣服,进入冷水桶里泡着。”又转头吩咐俞嬷嬷:“嬷嬷在她的气冲**、心俞**、涌泉**各插上银针!”
秋毫和俞嬷嬷连忙照做。
坐进冰冷的水,秋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涌了上来,冷得她牙齿都都微微打颤。
俞嬷嬷下手飞快,三根银针飞快的找准**位刺了进去。
不一会儿,秋毫感觉到刚刚因为寒气而微微有些凝滞的血液再度恢复了正常循环,甚至还在慢慢加快。
陆宸希此时已经把药材全部投入了大木桶里。
她走到秋毫身边,看着她因为寒气而已有些犯紫的嘴唇,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玉小瓶,递给了一遍的尺壁,吩咐道:“喂她喝下去。”
尺壁连忙照着做了。
果然,喝下了灵泉水没一会儿,秋毫的唇色慢慢恢复了过来。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等着,或是,等着陆宸希的下个指令。
约莫过了两炷香多一会儿,陆宸希说道:“取针。”
俞嬷嬷又分开的上前把银针取了下来。
随即,陆宸希走到大木桶旁,伸手轻轻的试了下水温,还是略微有些烫手,让皮肤产生了微微的刺痛感。
不过,却是正正好合适。
她对着秋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换进这个桶来。”
玉砚连忙拿了一张大大的巾帕把秋毫裹了起来,扶着她走到木桶旁,又和尺壁一起扶着她坐了进去。
刚一进入水中,秋毫的面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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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潮红飞快的攀爬上了秋毫的脸颊。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陆宸希怜惜的看着秋毫,轻轻问道:“还能承受这个温度吗?”
秋毫咬了咬牙,重重的一点头:“能!”
陆宸希点头,轻声道:“接下来会更疼的,你一定要忍住,不然前功尽弃了。”
秋毫没有回答,只是眼中坚韧之色浮现。
见此,陆宸希也不再废话,飞快的拿过一旁俞嬷嬷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抓过秋毫的一支手腕,一割,见到带着些微黑色的血缓缓溢了出来。
她一把把手腕又塞回了木桶里,随即掏出一颗凝血丹,喂了秋毫吃下。
这凝血丹是辅国公府段家先祖在当年研究出换血之法后,又自己研配出的,配合换血之法使用的丹药。
在使用换血之法解醉梦之毒时服下此药,能够使鲜血流失的速度変缓,并在吸收药材变正常后快速的回复。
这是她之前去外祖家时,特地向外祖母讨来的。
这一切做好之后,陆宸希才轻轻松了口气,接着吩咐道:“要不停的备着热水,只要水温降了,立马参一些进去。秋毫需要在里面跑上两个时辰。”
俞嬷嬷应下。
随即陆宸希在吩咐过玉砚留在这儿守着秋毫后,带着凝墨和尺壁离开了。
时间还早着,她需要去会一会那个叫般若的丫鬟。
.........
定国公府这边不平静,皇宫里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顾皇后在明兰来禀告发现自己的侄儿顾明轩昏迷在御花园里一事散了赏花宴,匆匆的赶到了东宫。
顾明轩被宫人给抬到了太子的东宫诊治。
可令顾皇后感到愤怒的是,尽管召集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顾明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晕倒,更不用说是令他醒过来了。
“一群废物!”
“啪”这已经不知道是愤怒至极的顾皇后砸掉的第几个茶盏了。
一旁的太子齐瀚见此,忙走上前安抚道:“母后还请稍安勿躁。表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皇后这才微微平复了下心里的暴怒,目光复杂的看着太子,嘴唇翕了翕,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恰好内室的帘子被掀开,走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
顾皇后急急的走过去,劈头喝道:“如何?你们找到方法了吗?”
老太爷花白的胡子被喝得一抖,随即颤颤的说道:“卑职有一猜测,却不知做不做得准......”
“什么猜测,快说!”顾皇后此时没心情和这帮无用的东西绕弯子,直言喝道。
老太医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说道:“卑职观大公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身子也是燥热,似是...似是...似是中了媚药之像!”
话一说完,老太医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地上。
顾皇后顿时愣住了。
片刻后,她才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老太医,震惊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有几分把握?”
老太医磕了磕头,大着胆子道:“卑职有七分把握大公子是中了媚药!”
这下连一旁的太子脸色都变得不好起来了。
这深宫内苑的,除了皇上和他们这些皇子外,全是女人。可顾明轩一个大男人,还是顾皇后的嫡亲侄儿,却是在顾皇后邀请京城女眷入宫,举办赏花宴时中了媚药!
这说出去,可不仅仅是安国公府没脸了,连永靖帝的脸也没了!
众多猜测遐想能把皇宫里的所有女人和永靖帝给淹没了!
太子看了顾皇后一眼,顾皇后也正好看向了他。
两人都明白,事已至此,此是是绝对不能伸张出去的。
只能瞒下!
顾皇后对着太子使了个眼色,随即问道:“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够解了他身上这......媚药。”
老太医点点头:“卑职这去开个方子。”
顾皇后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回到了上首坐下。
太子则是若有深意的跟着太医一起去开方子了。
想必,他会好好的嘱咐老太医一番的。
想到这,顾皇后的脑子突突的疼了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轩儿到底是怎么中的媚药。
莫不是......他为了得到元珍郡主,所以才备下了此药?
却又因为提前服下但没有找到元珍,所以药性发作?
这是顾皇后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管是不是这个理由,此事已是不能再提了。
不然若是漏出去一丝半点风声,到时候连她也兜不住永靖帝的怒火。
她拿过一旁的茶盏,掀开茶盖,撇了撇上面的茶末子,准备喝口茶歇一歇。
“娘娘!”
顾皇后的动作一顿,见到明月一脸难看惶恐的走了进来。
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耐,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什么事?难不成是林太夫人还未醒来,我不是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了......”顾皇后的语气很是不耐。
明月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越发惶恐:“不是的,娘娘。林太夫人已经醒了,定国公府的马车也已出宫了。”
她往两边看了看,靠近了顾皇后一些,压低声音惶恐的道:西边宫里那位人救走了!”
顾皇后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脆响。
她猛然站起身来,一手紧紧的抓住明月,长长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明月的肉里:“你、说、什、么?”
顾皇后一字一顿的问道,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可怕,狰狞的近乎扭曲。
明月也被顾皇后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她急急的说道:“娘娘,那位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
顾皇后终于回了神。
她眼神狠戾的看着明月,声音却是极温柔的:“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明月一愣,不知道顾皇后问这个做什么,老老实实回道:“回娘娘,奴婢两炷香之前知道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明天被顾皇后的一巴掌直接打懵了。
她愣愣的看着顾皇后,嘴里喃喃道:“娘娘......”
“贱婢!你怎么现在才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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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身为坤宁宫第一大宫女,连同为大宫女的明兰也比不上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此时自是心中不忿。
尽管她心里再是不平,也只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的解释道:“奴婢是看娘娘担心大公子,而且还活着的那个宫女也已经重伤昏迷了,想等她醒来再禀报娘娘。”
若是平日里,顾皇后如此厉害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明月那颤抖的声音底下暗暗藏着的不忿。
只不过她此时已是被刚刚听到的事情震惊了,心绪起伏严重而导致了她的疏忽。
“蠢货!”顾皇后冷冷的看着明月,厌恶的骂道。
她一甩衣袖,看也没看明月一眼,飞快的向外走去。
她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不然,若是让人发现了那个孽种的存在,那结果......
必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承受的起的!
明月看着顾皇后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随即飞快的站起身,追了上去。
此时的永靖帝正在御书房里与杨首辅下棋。
“皇上的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老臣早已不是皇上的对手。”杨首辅落下最后一字,抚须笑道。
在他对面,已是中年的永靖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那微笑挂在他那尚算英俊,但却略有些眼袋发青的脸上,越发显得轻浮。
“杨老廖赞了。朕当初的棋艺,还是杨老教的啊。”永靖帝一边捡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随口说道。
杨首辅闻言,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摆手说道:“老臣不敢。皇上的棋艺乃是先帝启蒙的。老臣不过是在先帝不得空时,偶尔陪皇上下一下罢了。”
“哈哈。”永靖帝大笑,脸上的满意之色却是愈浓。
他喜欢这样听话的,以皇权至上的臣子。
至于那些世家,哼......
想到这,永靖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杨首辅是谁。
那是三朝老臣,先帝钦定的本朝首辅,最擅长的是揣摩圣意。
此时见到永靖帝变了脸色,略略一想,大概明白了原委。
他笑了笑,拱手说道:“皇上不必烦忧。只待我们安插的学子进入了那些世家的族学,计划又进行了一步了。”
永靖帝一想,的确是如此,脸色微微好转了一些。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
“朕听说那陆氏又有一个人要出仕?”
杨首辅点点头,脸色却是浮上了笑意:“老臣已经把他安排进了吏部。”
永靖帝面色有些难看,他恼怒的道:“吏部是何等重要的部门,怎么能把陆氏之人安排进去?杨首辅莫不是糊涂了不成!”
杨首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永靖帝如此毫不客气的骂他糊涂了,这让他感到不悦。
他是知道这位帝王的性子的。
平日里不论背地里他怎么骂,怎么算计世家,可表面上却是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还极尽恩宠之事。
他对世家是又恨又妒又怕。
可对于他们这些寒门出身,没有强大背景的臣子,不是那么当一回事了。
觉得他们听话、有用,永靖帝会表现出恩宠信任的样子;可若是让他不高兴了,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得用的臣子,想骂骂,完全不当回事儿。
若不是世家之人不屑于他们这些寒门之人,他们足够优秀,底蕴十足,或许现在根本没有多少人是向着永靖帝的吧。
现在想想,杨首辅也有些后悔当初将女儿送进了宫。
虽然眼下看着是风光荣耀,还生下了皇子。
可谁知道这些面上的东西几时消失了呢?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必要如此殚精竭虑的算计世家。
那些世家,可不是好惹的啊......
“皇上误会了。”回过神来杨首辅依旧耐心的解释道,“老臣已经找人查过了,此次陆氏出仕的子弟,乃是金陵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并无任何才干能力,反而时时闯祸。”
“哦?”听到这么一说,永靖帝挑了挑眉,脸上浮起些许兴趣,“陆氏如何会把如此一人放到京城来做官?”
“因为此人乃是陆铄之孙!”
听到陆铄这个名字,永靖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一些。
他刚想开口继续询问,门外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永靖帝一怔。
虽然他有吩咐过皇后若是过来的话,可以不必请示,直接进来。可是顾皇后一向懂事,几乎从未来过御书房找他。
今日这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
他一时停下了要出口的话,眼神看向门口。
顾皇后显然没有想到此时有人在御书房。
她一脸急色的快步跨了进去,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叫道:“皇上......”
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杨首辅此时正平静的看着她,见到她看过去,杨首辅恭敬的拱手见礼道:“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顾皇后心里着急,又看到是德妃杨氏的父亲,自然脸色不是太好,只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即急急的看向永靖帝:“皇上,臣妾有事禀报!”
永靖帝的眉头略微蹙了蹙,点了点头挥手让杨首辅退下。
杨首辅恭敬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在跨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他看似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顾皇后脸上的急切愤怒之色,眼中若有所思。
见人走了,顾皇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永靖帝大惊。
要知道,他与顾皇后的感情一向很好,他几乎每次见她都不会让她行礼的。
今日却是若此行径,想必顾皇后要说的事情小不了。
“皇上。臣妾死罪!还请皇上责罚!”顾皇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今日臣妾派人去看望西边那位,谁知,他竟是被人给救走了!”
“你说什么!”永靖帝豁然站起了身。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睛紧紧的盯着顾皇后,脸庞上慢慢的爬上了一丝丝暴怒。
顾皇后心里一惊,眼泪流了下来:“皇上,定是今日赴宴的人里面有人把他带出去了!我们现在应该赶快派人排查才是!”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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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帝脸色铁青的看着顾皇后,几乎想要一巴掌扇了上去。
顾皇后在其他事情上都极其懂事,偏偏就是这件事,她老是控住不住一再的派人去西边宫里。
原本永靖帝看她并没有做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今天,竟是出了如此严重之事!
“来人!”
永靖帝没再看顾皇后,对着门外喝道。
一个身穿御林军服侍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躬身恭敬的道:“皇上。”
永靖帝点点头,吩咐道:“立即去把今日守宫门的侍卫给我叫来,吩咐御林军待命!”
男子诧异的抬头看了看永靖帝,抱拳沉声应是。
这日京城的百姓里心里都有些惶恐。
整个京城每条大街上不停的有一队队的御林军出没,只要看到有七、八岁模样的孩子就会上前拉住仔细端详。
城门口也突然多了不少士兵,进出城的盘查变得严密了许多,不论是谁的马车经过,都需要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才会放行。
即使如此,皇宫门口仍旧不停的有一队队的御林军被派出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很快就引起了京城各大家族的注意。
镇南王府。
正在书房看兵书的萧衍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挑了挑眉,脑中却是一闪而过之前在正阳门内,陆宸希惊慌失措的把什么东西塞进林太夫人马车时的场景。
现在想想,那好像是一个人?
他略作沉吟,对着正侯着等他吩咐的人说道:“多多注意定国公府,特别是郡主,一有什么不对立刻来报!”
秦家。
秦老夫人正闭目坐在罗汉床上微微小憩,突然凌青急急的走了进来,附在她的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哦?”秦老夫人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些,面色有些奇怪的看向凌青。
凌青肯定的点了点头。
秦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你去,吩咐宫里的人,把她的首尾清理干净。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疙瘩出了事。”
凌青闻言也笑了起来,随即略有些担心的问道:“那外面的那些”
秦老夫人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她的眼睛透过门口,似是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嘴里不屑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安国公府。
世子顾昊一脚踏进世子夫人齐氏的房间里,对着正准备对他说什么的齐氏厉声问道:“你今日去宫里,可有发现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齐氏一愣,她摇了摇头,奇怪的道:“没有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昊蹙了蹙眉,再次问道:“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齐氏回想了一阵,然后不确定的说道:“要说有事,那大概陆氏那元珍郡主去赏花时好一阵没回来应该算一件吧还有,就是皇后娘娘收到明兰不知道带去的什么消息后,突然就让我们散了,然后匆匆离去。”
顾昊眼神一凝,嘴里喃喃:“明兰这个丫鬟一定知道”
吏部尚书府。
清瘦的黑衣男子再次和苏覃对坐在书房里。
他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御林军?”
苏覃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御林军,都是皇上突然派出来的。”
黑衣男子凝眉:“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而且还都是七八岁的孩子”
苏覃也疑惑:“我也看到了。可是不论是宫里各位娘娘底下,还是皇上在外,都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啊”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决定道:“晚上我出府探一探。”
还有赵家、王家、杨首辅府上、威远侯府等等一众大臣世家府上,此时都在进行着各种猜测,不知永靖帝此举究竟有何目的。
各家的下人小厮,各种探子不停的派出去,以期能早日打探出点消息。
更是有人往宫里递去了消息。
这个人就是杨首辅。
他莫名想到了今日顾皇后来御书房找皇上的事。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和顾皇后有关。
于是当机立断的往宫里自己的女儿德妃处送去了消息。
外面一片风雨欲来之势,陆宸希却是不知。
因为她此时,在正心院的小园子里,遇到她想找的人,般若。
般若见到她,似乎有些惊慌,她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大大的杏眼里盛了满满的笑意,般若上前来恭恭敬敬的陆宸希行了礼。
陆宸希仔仔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心里却是产生了违和感。
仿佛那双眼睛,原本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笑着让般若起了身,故作好奇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般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情有些羞怯的说道:“奴婢刚刚在整理这小园子里的花草,却是遇见了一些小虫子,便清理了一番。”
“哦?”陆宸希挑了挑眉,眼神往周围扫了扫,随即向前走了几步,状似不经意的踩滑了一把倒向了般若。
般若也是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陆宸希。
陆宸希顺势靠在了般若的身上,随即不着痕迹的用力闻了闻她身上淡淡的药味。
很是熟悉的味道,里面有着淡淡的丁香味道。
突然,陆宸希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
那些药味下面果然还有其他气味
那是,淡淡的腥味!
般若似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把扶着陆宸希站好,随即放开手退了两步,这才担忧的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陆宸希心中此时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般若一眼,轻轻笑了笑。
“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吗?”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愣。
因为是在正心院,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丫鬟仆妇,即使身处这人较少的小园子里,也还是有几个下人在的。
此时听到陆宸希这话,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了般若。
般若的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身子微微抖动着,着急惶恐的说道:“郡主,您在说什么呀?般若怎么听不懂。”
陆宸希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深了。
她赞许的点点头,在原地走了两步,眼神一直在般若身上来回扫视:“说真的,你的伪装真的很逼真。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若不是……”
她骤然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般若,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的话锋利如刀:“若不是你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味,我几乎都要被你骗过去了!那个一直对我和身边的人下毒之人,就是你吧?般若。”
般若没有说话。
她直直的看着陆宸希,眼中神色不明。
陆宸希也紧紧的看着她,眼里是洞悉了一切的了然。
好半晌,般若突然轻轻笑了笑。
此时她脸上的惶恐着急早已全部退去,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笑意的大杏眼里,全是刺人的冷意。
“果然不愧是陆氏嫡女,竟然这么早就把我拆穿了。毕竟,我才不过出手两次。”
她的声音也是冷冷的,早以没有了平日里的清脆甜美。
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们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乖巧讨喜,让人格外喜欢的小丫鬟,竟然敢对郡主下毒。
陆宸希对她的夸奖不置可否。
她冷冷的看着般若,淡淡的说道:“说吧,你是南疆的什么人?”
般若的眼神一凝。
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陆宸希,疑惑的道:“你没有中毒?”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明明给陆宸希下了往生之毒,虽说剂量很少,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也该有点中毒反应了。
可是现在,般若发现,她竟丝毫没事!
随即,她想到什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那个也被她下毒的大丫鬟。
“你在找秋毫吧?”陆宸希淡淡点了出来。
般若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的眉梢高高挑起,得意的说道:“她中毒了吧?是不是解不了啊?”
“哈哈哈,”她一手半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怎么样,你以为你没有中毒就没事了吗?只要那个丫鬟的毒不解,你就会时时刻刻生活在有可能中毒的情况下,除非,你让她死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恶毒。
陆宸希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
若不是她找到了外祖母,得到了换血之法,或许现在她当真得面对般若所说的那个情况。
看着陆宸希变了脸色,般若却是笑的更开心了。
陆宸希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突然嘲讽的笑了笑:“可是很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了。”
“什么意思?”般若的笑声嘎然而止。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宸希。
“因为,我给她解了毒。”陆宸希冷冷一笑,双手对着空中一招,“来人,给我拿下她!”
话音落下,从四面突兀的出现了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齐齐攻向般若。
般若一惊。
她恨恨的看向陆宸希,随即一咬牙,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迎了上去。
凝墨和尺壁护着陆宸希往一边退了退。
看了一会儿,陆宸希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没想到,般若的武功竟是如此厉害,四个暗卫围攻她一个,她却是能够防御的牢牢的。
“这南疆之人,都是如此厉害吗?”
“昭儿不必担心。”身后突然传来陆止的声音。
陆宸希回头看去,却见陆止和萧衍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陆宸希身后。
那不远处,林太夫人和老族长,秦宛筱一行人也正在往这里走。
毕竟这里的动静如此大,大家都得到了消息也对。
不过,“修尧哥哥怎么也来了?”陆宸希看向萧衍。
萧衍的眼神正紧紧盯着场中以一敌四的般若,如刀削斧刻般的俊逸脸庞上神色沉沉。
听到陆宸希的话他顿时收回了目光,眼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来看看你。”
陆宸希一愣,之前在宫里不是才见过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萧衍暖暖的笑了笑,便又把眼光移向场中。
虽说般若武功不弱,可毕竟是以一敌四,时间一长,就有些显露疲态。
她看了看周围,已经围满了陆氏的人。而陆宸希身边也都围着保护之人。
特别是她身后的萧衍。
般若在看向他时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之色。
这样下去不行!
她咬了咬牙,骤然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小瓶,就准备往地上砸。
萧衍一直在注意着她,见此,眼神一凝,从身后侍从手里暮然拔出自己的剑,脚下一点,飞向了般若,手中的长剑以迅雷不及耳掩之势刺向她。
萧衍的速度太快,剑势凌厉无匹,带着一股强劲的劲风扫向般若。
般若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愣了一瞬,就见剑光已是扑面而来。
却是突然,在离她的咽喉只有一寸之时骤然转了方向,一把挑向了她的手腕。
“嗤”的一声微响,她拿着黑色小瓶的手筋便被挑断,鲜血如注般喷射了出来。
手里的黑色小瓶也因无力而往下掉,被萧衍快速接住。
“啊!”般若一声惨叫响起,她一手捂住被挑断手筋的手腕,面目狰狞,眼神怨毒的看向萧衍怒喝道:“萧衍!你为什么要来多管闲事?!我南疆不会放过你的?”
萧衍面色淡淡的,似是对她的怒喝仿若未闻。
他一手持剑对准般若的咽喉,一手转了转手中的黑色小瓶,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转么?原来你是南疆圣子。”
般若面色一变。
她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你为什要来多管闲事?”
萧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因为,昭儿是我的未婚妻。”
般若一怔。
她看了陆宸希一眼,随即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癫狂,如同疯魔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好!原本你是……不用死的……可是现在……却是……必、死、无、疑!”
笑声刚落,她的身子一软,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砰”的一身倒了下去。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陆宸希,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陆宸希的眉头蹙了蹙。
见般若已经一动不动,示意一旁的暗卫上前看看。
暗卫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回头肯定的说道:“郡主,已经死了。”
陆宸希觉得有些惋惜。
原本她还想活捉了般若,从她嘴里面套问出一些情况的。
既然已经死了,也就没用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暗卫:“拖下去扔了吧。”
暗卫恭敬的应下,随即两个人走向般若的尸体。
“等一下。”
萧衍的声音阻止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众人皆是一怔,不明白萧衍要做什么。
见大家疑惑的看着自己,萧衍解释道:“这具尸体必须把她烧掉。”他用手中的长剑指了指般若心口的位置,“她的身体里面有蛊。”
“你刚才说她是圣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陆铄。
他与林太夫人等人已经赶到这里一会儿了。之间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神色明灭不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刚刚萧衍出声阻止了暗卫们的动作。
见是老族长,萧衍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礼,肯定的点头。
他将手中的黑色小瓶递给了陆铄,只轻声说道:“这里面,是**转。”
陆铄的脸色一凝。他深深的看了般若的尸体一眼,眼中神色沉重。
“拖下去烧了。”他摆了摆手吩咐道。
“是。”立刻就有人拿了一个大麻袋来,和暗卫一起,将尸体装了进去,抬走了。
“把这收拾收拾,你们都跟我过来。”见到尸体抬走了,陆铄再次开口。
众人点点头,都跟在他的身后往待客的大厅走去。
这边厢,陆福带着小厮把装着般若尸体的大麻袋装进了一个普通的马车里,便准备亲自跟着去乱葬岗,把她烧掉。
马车刚刚驶出定国公府不远,一个黑衣男子便悄悄了尾随了上去。
众人进了大厅,分坐在两边的黄花梨玫瑰椅上。林太夫人和陆铄则坐在上首。
他看了众人一眼,眼神在扫过萧衍时略略抽了一抽。
虽说他是昭儿的未婚夫,而且一向与定国公府关系极好,可在这种陆氏一族内部商议的时候大喇喇的坐在了下首,也是让陆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萧衍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是恍如未见般把视线微微一移,看着陆宸希微微一笑。
陆宸希见状,也回了一个暖暖的笑容。
陆铄心里一叹,臭小子。就这样把我们陆氏的明珠给叼走了。
随即,他面色严肃的看向众人,郑重的嘱咐道:“今日的事,一定不能外泄出分毫。皇室正愁找不到借口对我陆氏发难,而南疆之人出现在定国公府,而且一待就是两年,这一点就很是值得他们大做文章了。”
秦宛筱有些迟疑,她看了看陆铄询问道:“那些下人,都要处理了吗?”
今日在那园子里的人也不少,且全都是她院子里的人。
林太夫人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用。你院子里的人全都是老大精心挑选过的,只用敲打几句就好。”
秦宛筱的脸上一郝,不要意思的笑了笑。
陆铄也是好笑的摇了摇头,看向陆宸希,准备也嘱咐她几句。
却是发现,陆宸希原本微带些笑意的脸上,骤然脸色大变。
她唰的一下站起身,看向陆铄的眼里尽是着急:“不好,有人跟上福叔他们了!”
陆铄眼神一凝。
他知道陆宸希不同于大家,能够知道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她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可能知道是谁?”陆铄问道。
陆宸希点点头,表情却是越发不好了:“是那个黑衣男子!”
陆铄闻言,飞快的转头对着陆止吩咐道:“你快带上几个暗卫,去追他们了。”
“我也去。”萧衍却是还未等陆止应是,就已经站起来说道。
陆铄也没把他当外人,点点头:“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也不废话,站起身就快步往外走去。
陆宸希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却是不知为何有一种淡淡的不安浮现。
陆止和萧衍两人带着四个暗卫,出了门就直接骑马向着城外的方向驶去。
因为是把尸体拖去烧掉,所以陆福他们应是直接驶去城外的乱葬岗。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乱葬岗时,却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两人翻身下马,脸色凝重的看着周围。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开始暗了下来,属于夜晚的微风从山岗上吹过,响起一阵阵沙沙声。
萧衍对着四个暗卫示意了一眼,四人便分散开四处查看去了。
“他们难道还没有到?”陆止疑惑的说道。
萧衍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他声音冰冷的道:“不,他们已经到了。”
陆止一惊,不解的看向萧衍。
萧衍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某一处,面上有着深深的寒气升起:“他们应该已经遇见那个南疆人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陆止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此时这乱葬岗并没有新的尸体,有的都是一些已是白骨的残肢断臂,散发着一阵阵的腥臭之味。
可是这种味道,却绝不是新鲜的血液所散发的血腥味。
他或许不如萧衍对此敏感,可是也曾上阵杀敌,见过不少血腥的他对此,却是绝对知道的。
既然有血腥味,那么说明,福叔他们几人,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啊!”
寂静的夜空里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叫声。
萧衍和陆止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闪过一抹凝重。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声惨叫应该之前分散去查看情况的四个暗卫的其中一人。
陆止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哨子,轻轻的吹了吹,一阵轻扬的哨声顿时从空气里传荡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暗卫迅速的回到这里。
又少了一人!
陆止心里愤怒,飞快的问道:“可有发现什么痕迹?”
两个暗卫似是对视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萧衍的眼睛却是微微眯了眯,里面飞快的闪过一抹异样的神情。
“你们,不是之前的两个暗卫吧”
兀的,萧衍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们不是直接的暗卫吧。”
萧衍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嘲讽,以为戴上了人皮面具他就认不出来了?
“呵”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随即其中一人轻笑了一声,伸手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他的面色极其苍白,正是那个劫持陆宸希的黑衣男子。
他眼带欣赏的看着萧衍,轻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第三次打交道了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南景。”
“你也是南疆的圣子吧。”萧衍淡淡的道。
“真是好眼力。”南景笑着夸赞了一句,随即面色刷的沉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寒意,“不过,这可救不了你的性命。杀了若姬,你们就都拿命来偿还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瞬间欺身上前,一掌挥向萧衍,同时对着另一个黑衣男子喝道:“苍月!”
萧衍的反应也不慢,在南景的掌风挥来的瞬间,他握着长剑的右手瞬间抬起往前一挡,勉强接下了南景的掌力。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止已经被那个叫苍月的南疆人缠住了。
“就凭你,”萧衍冷笑着把手中长剑往上一甩,一把抽出其中锋利的长剑,剑鞘却是直直的落了下来插进了他面前的土地里。
他二话不说,一剑向着南景挥了过去,带着十成十的劲气,连地上的枯枝烂叶都被剑气猛的扫向两边。
“可还杀不了我!”
这一剑威势十足,饶是南景自诩武功高强,也不敢等闲轻视。
他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对于萧衍,他其实是无比忌惮的。
毕竟萧衍是镇南王府的人,而且是在南边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南王府的第三代继承人。
而镇南王府的武功,天生就带着一些克制南疆武功的特性。
据说,那是第一代镇南王府创始人,专门针对南疆之人设计的绝世功法。
因此,见到这一剑携带着千钧之势刺来,他连忙后退一步,暗自也运上了十成功力才迎了上去。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那边在通往乱葬岗的官道上,三匹雪白的云骦骕正在拼命往乱葬岗奔驰。
骑在马上的,却是三个年经的姑娘家。
“郡主,您别急,马上咱们就要到了。”此时其中一个面色看似淡漠,但眼神却紧紧的盯着中间马匹上之人的姑娘,安抚的说道。
闻言,那位于中间位置的姑娘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美丽脸孔,语气焦急的道:“凝墨,不行,咱们还不够快。我能感觉到,哥哥他们有危险!”
是陆宸希。
这正在疯狂往着乱葬岗赶的主仆三人,正是她和凝墨、尺壁两个大丫鬟。
在陆止和萧衍两人离开之后,陆宸希却是感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那种感觉令她感觉到惶恐,连心脏都不由的紧紧收紧的感觉。
在踌躇了片刻后,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着凝墨和尺壁,从马房牵了三匹云骦骕就跑了出来,飞快的往乱葬岗赶。
见她如此担忧,凝墨也不再劝说,和尺壁对视了一眼,两人又把速度加快了不少。
一路上三人把速度加快到了极致,终于在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到达了乱葬岗山下。
陆宸希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很快就来到了陆止和萧衍两人所在的地方。
事后陆宸希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庆幸,当时她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赶来了乱葬岗。
不然的话,或许今后的无数年,她都会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不得安心,不得解脱。
此时这乱葬岗上,正在上演着让陆宸希几乎目呲欲裂的一幕。
陆止和萧衍两人已是全身是血的瘫坐在了地上,而在他们周围,围着好几个黑衣男子,此时正同时抽出手中的长剑,准备刺向背靠而坐,满身血污的两人。
陆宸希只觉得她的眼睛在这一刻都变得红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恨意从她的心头升起,噬咬着她所有的理智。
她飞快的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手枪,二话不说,上膛对准那几个黑衣人砰砰砰的开了几枪。
见到他们纷纷中弹跪在了地上,陆宸希的嘴角划过一抹仇恨的微笑,她翻身下了马,几步冲上前去,看着那些黑衣南疆人,冰冷的说道:“你们找死!”随即对着他们又是一阵乱射。
砰砰砰砰
没一会儿,几个黑衣南疆人就全都死了。
他们的身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血孔,一个个被打的像是马蜂窝一般凄惨。
在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不敢置信、惊恐等等一切情绪。
陆止和萧衍两个原本都有些绝望了。
两人根本就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载在这里,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有如此之多的人在这里等着。
一番番车轮战下来,两人几乎精疲力尽,后面又一时不备被下了迷药,顿时身上的气力就被卸去了一半,受不不少的伤。
到了最后,南疆人被他们杀得只剩下了四人,而他们两个,却也着实是完全没了力气,只能瘫坐在地上,任人鱼肉。
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救了他们。
“昭儿咳咳”
陆止看着陆宸希有些愣愣的样子,轻轻的喊道。
一边喊,一边就有鲜血缓缓的吐了出来。
他和萧衍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陆宸希这才猛人回过头,看向此时显得格外狼狈的陆止和萧衍两人。
她的眼眶突兀的就红了。
脸上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依稀残留着一些惶恐之色。
天知道,若是她再来晚一步,就那么一步,很有可能两人就都不在了。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得她眼中的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看着陆宸希哭了,陆止和萧衍顿时都愣住了。
随即两人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刚才还在大杀四方,大展神威的元珍郡主,此时居然红着眼眶哭了起来。
那哽咽难言的样子,让两个少年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萧衍和陆止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间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心疼之色。
萧衍轻轻咳了咳,用力压下已冲到喉咙口的血腥之味,用力撑着想要站起来。
他的武功比陆止要高一些,受伤相对要轻一点,不过也只是相对而已。
原本不适合强行站起来的。
陆宸希泪眼朦胧间看到这一幕,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大声说道:“你别动!”
萧衍一怔,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将将抬起了一点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此时落在后面的凝墨和尺壁也相继赶到了。
两人被陆宸希甩在了身后自是心里着急,此时看见了这满地的鲜血,如同马蜂窝一般的几具尸体,都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看看了自家眼眶通红的郡主和靠坐在地,明显被下了药,满身伤痕的世子和萧大公子,心里更是吃惊。
莫不是那满地的马蜂窝,都是郡主做的吧!
虽然心里很是震惊疑虑,但两人手上却半分不耽搁。
凝墨飞快的跑向靠坐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分别仔细把了把脉。
“嗯外伤倒是不碍事,只不过中了强劲的迷药,又受了不轻的内伤”凝墨放下萧衍的手腕,看着两人面色严肃的说道:“世子和大公子近断时间内都最好不要再动用武功,好好休养为好。”
见到两人颔首同意了,凝墨这才放下心来,看向陆宸希:“出来的匆忙,奴婢身上并未带任何伤药,还需郡主给世子和萧大公子诊治才是。”
陆宸希点点头,几步上前一人一瓶灵泉水喂下,这是在凝墨为他们诊脉时她就已准备好的。
然后又心神一动,从神迹里拿出一个不大的医药箱。
此时情况特殊,她也就顾不得掩饰什么了。
况且除了陆止是全部知情的,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的知道点什么。
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纱布、剪刀、酒精、棉花、止血药和消炎药,她分别就两种药的作用对凝墨做了解释,让她给陆止包扎,她亲自为萧衍包扎。
尺壁则在一旁打下手并观察周围情况。
萧衍身上的伤口很多,深浅不一,纵横交错,有些伤口上的血迹都已经微微凝固了,可见已是受伤多时。
陆宸希在棉花上倒满了酒精,抬头对萧衍轻声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修尧哥哥。”
萧衍轻轻的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没事。我不怕疼。”
陆宸希抿了抿唇,拿着棉花轻轻的覆在了伤口上面开始为他清洗。
一阵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传来,萧衍的眉头轻轻蹙了蹙。
陆宸希的动作很是轻柔,速度却很快。
大概的清理完身上的伤口,她又迅速的抹上止血药,消炎药,然后开始包扎。
因为是在郊外,加之天色已经晚了,陆宸希和凝墨只是粗粗为两人包了一下。
因为喝下灵泉水的缘故,萧衍和陆止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连身上的伤口都渐渐不那么疼了。
这种感觉很是明显,萧衍一下就感觉了。
想来定是之前昭儿给他喝下的青玉小瓶里的水所起的作用。
想到这,萧衍看向陆宸希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奇异。
他知道昭儿是陆氏一族这一代的传承者,可是至今仍是不知那传承到底是什么。
但从偶尔她在他面前展露出的东西来看,管中窥豹,想必很是不凡。两人很快就包扎好了。
陆止略有些心情复杂的看了萧衍一眼。
自己的嫡亲妹妹,却是抛下他这个嫡亲大哥,去给萧衍包扎。
这可真是滋味难明啊。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略作沉吟道:“此时城门恐怕也已经关了。我们这个时候以这样一幅模样再进去恐怖会引起别人注意,不妥。”
萧衍也是赞同的点头。他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家客栈。我们先行过去住上一晚,明日凝墨你们回去替我和子清那一身衣裳来替换。我们再行和昭儿一同回去。”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一行人便出发往那客栈而去。
在离开之前,萧衍看了看满地马蜂窝似的尸体,眼神一动,放了一把火。
这些南疆之人的死法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太过蹊跷奇怪,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一行人的身影就这样在那熊熊燃烧着尸体的大火映照下,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乱葬岗。
徒留下一地鲜血和飘散在空中的浓浓的焦腥之气。
客栈里乱葬岗其实并不远,步行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陆宸希向陆止和萧衍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她面上的神情明灭不定,有着熊熊的怒火一闪而过。
随即猛然问道:“那么福叔呢?你们有看到福叔吗?”
陆止和萧衍两人猛然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沉。
从头到尾,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见到过陆福的身影。连同那两个一起出门的小厮以及那个南疆女子的尸体,都不见了。
见到两人的表情,陆宸希心里一凛。
她蹙了蹙眉,轻轻问道:“刚才大哥说,最开始对你们出手的,是那个叫南景的劫持我的黑衣男子,和另一个叫苍月的。那么,为何我赶来之后没有见到呢?”
陆止想了想,也是奇怪的说道:“他们两个在我们车轮战时给我们下了药,然后便像有什么急事似是匆匆离开了。”
“我猜,陆大管家应是被他们带着离开了。”萧衍接道。
陆宸希觉得自己脑中在这一瞬间似是闪过什么,很快,但是非常重要。
她抬头看了看,客栈已经就在眼前了。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在他们两人离开之前,大哥和修尧哥哥可记得,有发生过什么吗?是那种不明显的,很是细微的。”
萧衍蹙眉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陆止却是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确定的说道:“在那个叫苍月的向我下药的一瞬间,我似乎是听到过一阵几不可闻的萧声。然后他的表情好像变了一瞬。”
陆宸希的眼神一凝。
说话间几人就已到达了客栈。
要了三间上房,陆宸希的房间在萧衍和陆止的房间中间。
虽然她身边跟着凝墨和尺壁两个会武的丫鬟,但毕竟是女子,武功也不必陆止和萧衍两人。
几人在走廊上又说了几句话,便分别回了房间。
略略洗漱之后,凝墨和尺壁服侍着陆宸希睡下,她们两人则一人在门边打了地铺,一人坐在陆宸希床边以手托腮小睡。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静,唯有微风轻拂过树枝的沙沙声。
房间中间的方桌上,豆大的油灯随着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夜风跳跃着。
陆宸希躺在略显得有些僵硬的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的脑中一直在回想着之前陆止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竟让那些南疆人连取对于他们而言,几乎与夙仇大敌的萧衍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呢?
竟是连多待一刻钟都等不及,必须马上离去。
而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原本他们只是想要抢回般若的尸体。
应该是在无意间知晓陆福是定国公府的大管家,所以才临时决定把他抓走。
毕竟大管家一职,非是非常重视之人是不能做的。
那么想必,他们是想从福叔嘴里得知有关于传承的事。
陆宸希想,那两个个叫南景和苍月的南疆人,应该是把福叔一起带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一定有什么事在他们心中和找到传承者一样重要,甚至还要更重要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陆宸希就这样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闭上眼睛,属于半睡半醒间的想着这件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天光刚刚蒙蒙亮时,她猛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骤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宸希起床的动静太大,坐在床边的凝墨一下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正怔怔坐着的陆宸希,疑惑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陆宸希转头愣愣的看了凝墨两眼,随即欣喜的说道:“凝墨,我知道了!”
凝墨更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疑惑:“您知道了什么?”
陆宸希却是没有回答她,只催促道:“你快去隔壁把修尧哥哥请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这番动静下来,睡在门边的尺壁也醒了过来。
此时听见陆宸希的话,好笑的劝道:“郡主,此时天还未亮呢。说不得萧大公子还没有醒过来呢。”
陆宸希连连摆手,只催促道:“不用管这些,你们只去把修尧哥哥叫过来就行了!”
尺壁起身把衣裳整理好,一边收拾着地上的被子褥子之物,一边说道:“难道郡主您就打算这样见萧大公子吗?”
陆宸希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雪白的绵绸中衣此时由于昨天晚上的翻来覆去而显得凌乱不堪,胸口的盘口也松开了两颗,微微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肌肤。
她的脸不由的有些微微发热。
自己也真是着急慌了神,都忘了。
连忙吩咐凝墨扶了她起来,开始洗漱收拾。
收拾了一番,陆宸希微微照了照摆在简陋的梳妆台上略有些模糊不清的铜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吩咐尺壁去请萧衍,自己则带着凝墨往陆止的房间走去。
轻轻敲了敲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陆宸希带着凝墨推门走了进去。
陆止已经起来在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了。
见到陆宸希也起来的如此早,他不由的惊异笑道:“昭儿今日怎的也起身的如此早?莫不是这客栈简陋,你睡不好?”
陆宸希娇嗔的瞪了陆止一眼,正色道:“倒的确是睡不好。不过不是因为客栈简陋,而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推门而入的萧衍正好听见了这句话,淡淡的挑眉问道。
陆宸希转过身,面上一派郑重:“南疆的事。”
随即她走到了中间的方桌便坐下,示意两人也坐下后,才解释道:“我觉得,南疆可能要生变了。”
这话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大石,惊起了惊天骇浪。
萧衍那张平日里素来淡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惊色。
他紧蹙着眉头,郑重的问道:“怎么说?”
他知道昭儿最是聪慧,平日里总是擅长从一些容易被大家忽略的小细节上,找出事情的真相。
而很多时候,她说的都是对的。
陆宸希的食指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窗外南边的方向:“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一任的南疆部落首长,已经四十岁了吧?”萧衍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已经四十有一了。”
陆宸希的眼神显得很是悠远,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是犹如轰雷炸响在萧衍的耳边:“那他应该快要死了。”
萧衍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太知道若是这一任的南疆部落首长死了,南疆将会发生何等的暴动。
那个南疆圣女,可是野心勃勃得很。
一旁的陆止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道昭儿为什么会这样猜测了。
那日从外祖家回来之后,昭儿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和父亲。父亲倒是从老族长那里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没有陆宸希说的那么详细清楚而已。
陆止却是第一次听说。
当时他的内心就升起了无比的愤怒。
那些南疆蛮人竟是一直觊觎他们陆氏一族的传承,所以才会这样一直又一次的对昭儿下手,以期能够制住昭儿,得到陆氏的传承。
真真是一群无耻至极的强盗!
想到这里,陆止冷笑一声:“死了岂不是更好,免得一天到晚老是觊觎昭儿,对昭儿下毒手!”
萧衍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沉重,他看了陆止一眼,解释道:“若是南疆部落的首长一死,昭儿恐怕会面对更多来自南疆之人的迫害了。那个首长是一个很正直的人,这些年南边边疆之所以会如此平静,全靠他的压制着。若是他一死,想必南疆那个野心勃勃的圣女就会不顾一切的使出手段了。”
他顿了顿,眼神逐渐深邃了下来,“而到时候,大周的南边恐怕也会战乱不断了。”
陆宸希与陆止沉默了下来。
半晌,萧衍回头对凝墨尺壁吩咐道:“你们两个速回城里把衣服给我和子清带来,待你们回来后,我们即刻回去。我需要和父亲商量一下这件事。”
凝墨和尺壁应下,同时看向了陆宸希。
陆宸希对着她们两个点点头,两人便飞快的离去了。
见两个丫鬟离去后,陆止才开口萧衍:“照修尧你的说法,那部落首长其实活着才是最好的?”
萧衍点头:“对。只要他在就能压制住南疆圣女。”
陆止闻言没有说话,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他想了想,试探的说道:“若是能够救了他的性命呢?”
陆宸希一惊。
她没想到大哥会主动说出这个话来,虽然在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她也抬头看向萧衍,眼里满是希望得到答案的好奇之色。
萧衍眼中闪过一道莫名之色。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关心的看着陆宸希询问道:“你还没用早膳吧。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
说罢,站起身转身便在前头走了。
陆宸希不解,站起身来想要追上去继续询问,却被陆止一把拉住了。
“别去。”
陆宸希疑惑的回头看着陆止,眼里全是满满的不解:“之前不是大哥你先说的吗?为什么这突然就停住了?”
陆止轻轻一笑,眼里浮现出一抹满意之色,随即对妹妹说道:“他是在担心你。”
陆宸希一愣,随即眼中浮现出点点软软的情绪。
她想,修尧哥哥可真是个傻子。
随即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几乎晃花了陆止的脸。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帮他啊!”
话落,转身快步追着萧衍而去。
陆止站在原地,看着妹妹远去身影,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以萧衍的聪明,怎么会不明白他问出的那句话的意思呢。
他的潜台词,就是昭儿能够治好南疆的部落首长。
虽然他是真心的想为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解决问题,但其中也不不乏试探之意。
毕竟,昭儿对他来说是比萧衍更为重要的存在。
不过萧衍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接下去。
他应该也想到了,若是要医治好南疆首长,那么昭儿就必须去南疆。而南疆,对于昭儿来说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那里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着她身上的陆氏传承,一旦不小心身份泄露,或许她就将面对着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迫害。
因此萧衍避而不谈这个话题。
可是陆止也知道,若是不用这个方法的话,那么就需要萧衍和镇南王府去面对南疆即将挑起的战乱纷争了。
他想,他应该能猜到自己妹妹的选择。
陆止的嘴角挑了挑,也出门下楼去用早膳了。
用罢了早膳,没过多会儿,凝墨和尺壁两个丫鬟就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萧衍和陆止的贴身小厮墨白和青松。
墨白和青松各自为自己的主子带了一套衣裳,还在经过乱葬岗的时候把昨天萧衍两人落下的马匹带了回来。
凝墨两人也带了一辆马车来。
毕竟今日不必昨日,这是早上,进出城的人流较多,陆宸希已经不适合再像昨日那样策马露面了。
待萧衍和陆止换过衣服,整理了一番后,已是辰初了。
众人也不再做耽搁,便出发回城了。
此时的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
萧衍略作沉吟,还是决定排队进城。
城门口的士兵比平日里多出了两倍有余,不论是出城的,还是入城的,都被仔仔细细的盘查了一番。
看来应该是昨天永靖帝下的令还没有撤回。
想到这,萧衍回头看了一眼陆宸希乘坐的马车。
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不省事的小姑娘。
轮到陆宸希一行人进城时,已是辰中时候了。
守城的士兵有眼尖的把萧衍和陆止认了出来,原本带着些微不耐的脸上立时换上了谄媚讨好的笑容,忙忙的上前来行礼问好。
“陆世子,萧大公子,你们这是昨日出城了啊?”
领头的士兵笑着拱了拱手套近乎。
萧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漠然的说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领头士兵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呵呵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属下只是关心关心。”
随即向两边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都让出一条道来,拱手躬身请萧衍两人进去。
萧衍面色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和陆止一前一后进了城门。
正当陆宸希所乘坐的马车也要跟着进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轻喝:“慢着!”
萧衍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闻声看向那出声的人。
来人一身御林军服侍,看佩饰应该是个小头领的模样,却是他不认识之人。
萧衍看向陆止,陆止也眉头轻蹙的摇了摇头。
之前那领头的士兵见到来人,也是脸色变了变,随即恭敬的上前解释道:“王公子,这是和萧大公子、陆世子一起进来的马车。”
那王公子眼角一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和两位大人物一同进来的马车,不过,”他顿了顿,转头看着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皇命难为,还请两位原谅则个。请那马车上的人下来,让我们检查检查吧。”
“大胆!”陆止身旁的青松面上浮现一抹怒色,大喝道:“你知道那马车上的人是谁吗?就凭你们也想搜?”
王公子的脸上立刻就浮上了一抹难看之色。
他虽然心里也怵萧衍和陆止两人,可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小厮来呵斥他吧!
他还不信了,这马车上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是他真的得罪不起的!
他的背后,可是有人的!
这般想着,他的胆子又大了一些,脸上也换上了一副道貌岸然的严肃之色:“怎么,你这小厮难道是想违抗皇命吗?!”
一顶大帽子就给青松扣了上去。
青松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不屑之色。
他幸灾乐祸的看了那王公子一眼,闭嘴不再说话了。
见青松闭嘴不言了,王公子得意的一笑,眉梢眼角都是说不出的骄傲之色。
他假意咳了咳,客气的对着萧衍和陆止拱了拱手,语调轻扬的道:“那就请萧大公子和陆世子把车上的人叫下来吧。”
萧衍并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王公子一眼,只把眼神投向别处。
陆止则是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这车上的人我可请不了,你自己去吧。”
王公子的心里一跳,莫名的升起些许不安。
他略略权衡了片刻,想到之前母亲告诉他的话。说是嫡枝王家已经偏向了皇上那边,如今皇上和世家的对抗已经正式开始了。
而他们这些王家的旁支,自然是要跟着嫡枝嫡房的。
他的眼神闪烁,脸上神色变幻了好半响,终是咬了咬牙,似笑非笑的对着陆止说道:“既是这样,那就恕我得罪了!”
随即一挥手,带着人迈开大步几下走到了马车前,厉喝道:“给我搜!”
见他如此,陆止的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之色。
跟在王公子身后的,都是些靠家里封荫进去御林军的纨绔子弟,此时见他与陆氏一族对上了,自是起哄得厉害。
此时一听真的要上去搜马车,有好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悄悄的退后了几步。
也有那胆子大的,一脸邪笑的伸手就去掀那马车的门帘。
萧衍的眼神虽是一直看向别处,可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关注着陆宸希的马车。
此时见到那伸向马车的脏手,狠戾之色顿时从眼角划过,握着马缰的手也移向了一边的长剑。
就在那伸向马车门帘的手即将碰上去的那一刹那,一直紧闭的车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一身蓝衣,俏脸冷若冰霜的姑娘。
是凝墨。
“哟,原来是个姑娘啊。”王公子见到凝墨,眼神闪了闪,调笑道:“我说怎么一直都不肯出来啊。原来是个美貌姑娘啊。”
一边的几个纨绔子弟立马附和的说道:“可不是,竟是个如此娇俏的小娘子。不如让我们再去搜一搜,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啊”
“哈哈哈”
污言秽语不停的响起,凝墨的脸色也是愈加的冷若冰霜。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陆止一眼,陆止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见此,她的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把从腰上抽出一根长鞭,啪的一声对准马车前的一群纨绔抽了过去。
王公子站在最前面,笑得最是淫荡,令人生厌,自然是第一个被抽中的。
顿时他那张除了眼下乌青,其他五官还算清秀的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凄厉的嚎叫声猛的响起。
他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凝墨,用狰狞怨毒的声音咆哮:“给我抓住这个贱人!敢对朝廷官员动人,抓住了给我狠狠的打!”
见到王公子被打了,周围那些人也慌了。
毕竟他们的背景不如王公子,连王公子都被打了,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他们也不太相信那马车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相互对视一眼,好几个就一拥而上。
凝墨的武功很是不错,一根鞭子舞得是虎虎生风,把一群人抽的是七倒八歪的,嚎叫声不停的响起。
王公子简直气的要吐血了。
他没想到这马车里的人竟是如此嚣张,人还没露面,就已经叫丫鬟把他们大家抽的哭爹喊娘了。
是的,丫鬟。
王公子虽然看似是个鲁莽无脑的人,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思量。
刚刚观其衣服首饰,王公子就能确定她只是个丫鬟,马车里定是还有人。
他之所以跟着那些纨绔一起出言侮辱,也不过试探罢了。
谁知道这人竟是如此凶悍,直接叫了丫鬟出来就打了他一顿。
“来人啊,去,把这马车上的人给我抓下来!莫不是马车里就藏着我们要抓的钦犯,所以才不敢出来吗?!”
王公子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身后的士兵们狠戾的喝道。
“哼!”凝墨冷哼一声,一甩鞭子,又是对着王公子抽去。
王公子淬不及防,又被抽中的倒在了地上,当下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来。
还未等他怒骂,第二鞭子又甩了下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凝墨一边有力的抽着王公子,一边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搜我家郡主的马车!张着一张狗嘴就敢到处喷饭,那牙齿想来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我来帮你全部打掉算了!”
王公子被抽的七荤八素的,但也还是听到了凝墨嘴里的郡主两个字,他心里一惊,莫不是那马车上坐着的,是定国公府的元珍郡主吧!
他想了想,这一辈的京城里,唯一的一郡主,好像就只有那一个!
王公子顿时心里就有些悔了。
不过片刻,他的后悔就消失了。继而升上心里的,是浓浓的怨毒。
再是郡主又如何!
他王庞也是王家的人!她竟然敢就这样让一个贱婢来打自己!
越想心里越恨,他的嘴里也就骂了出来:“什么郡主!我是奉了皇上之命在这排查进出城的所有人,看有没有逃犯混在了里面!”他伸手指了指凝墨,“你们你们竟然敢拦截我!我一定会如实的禀报皇上,治你们一个不遵皇命之罪!”
凝墨对于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只在之前骂了那一句后闭嘴不言,专心抽人。
“既是如此,我也会如实的禀告皇上,”一旁传来萧衍淡淡的,仔细一听却是蕴含着浓厚寒意的声音,“王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敢当街调戏辱骂元珍郡主!届时请皇上为元珍郡主主持主持公道!”
王公子一听,顿时心里一凉。
他怎么就忘记了!
这元珍郡主可是镇南王府大公子的未婚妻!
这事儿在赏花宴之后就已被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人尽皆知了。
他居然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没了记性!
镇南王府可不比定国公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可是深受皇恩和信任的超品亲王府啊。
而萧衍,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第三代镇南王府继承者!
凝墨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在王庞以及周围那些纨绔身上,嚎叫声阵阵响起,直到马车里陆宸希蕴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好了,凝墨。”
凝墨闻言,这才又狠狠的抽了王庞一鞭子,刷的一下把鞭子收了回来,缠在自己的腰上。
王庞此时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歹毒恨意,他见鞭子收了回去,也不管身上剧烈的疼痛,立马阴狠的厉喝:“元珍郡主!你如此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不遵皇命!我一定会如实上报皇上,到时候你就等着治罪吧!”
马车里似是传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随即淡漠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就有劳你如实上报了。不过,”那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凌厉,“就凭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搜我的马车!”
王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些人一个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全部都拿他不当一回事!
凝墨冷冷的看了王庞一眼,对着车夫吩咐道:“走!”
便转身进了马车。
车帘掀起的瞬间,王庞看见了车厢里露出的红色衣角,他的眼神狠戾阴毒的死死盯着那衣角,一眨也不眨,直到马车从他身边飞快的驶过才收回来。
他看着离去的陆宸希一行人,伸手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血痕,嘴角掀起一抹狰狞的弧度:“你给我等着!”
已经离开的陆宸希自然是听不到王庞的狠话。
她此时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仍旧一脸冷若冰霜的凝墨。
“好啦。我都不在意,你干嘛还这么生气。”
又转头看向一起气愤的尺壁,“你也是。不用如此生气。”
凝墨没有说话,尺壁却是忍不住道:“郡主您是何等身份!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王家子,竟然就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王家又算什么!”
陆宸希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思量了起来。
她觉得王家有些奇怪。
若是光凭和安国公府、顾皇后结盟了,王家是不可能表现的这么嚣张跋扈的。
王家的老夫人虽然出自安国公府,是个最跋扈蛮横不过的,可王家老爷子和王义却不是没有思量的人。
这父子两个都是沉稳的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在人前表现出任何一点征兆的,也不会允许族人表现出来。
王家老爷子是出了名的严厉不留情面。
而这个王庞,之前她一时没有想起来,现下却是记起了。
他是王家二房的独子,且是个外室子,最近两年才接回来王家的。
王家二房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又是个善妒的,导致二房一直无子,直到今年二房夫人被大夫确诊已不能生育了,王家二爷这才把在外面的外室和儿子接回来。
按理说这样的身份,又是才回王家没多久的,王庞应该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
可不应该像他表现的这样才是啊。
看来,应该多多派人注意注意王家的动静了。
正想的入神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引起了陆宸希的好奇。
她奇怪的隔着窗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问道:“外面这是在干什么,竟是如此热闹?”
凝墨和尺壁两人也是一脸好奇的面面相觑。
“昭儿,这是咱们的酒楼和药坊开张了。”陆止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解答了她的疑惑。
陆宸希心里一喜,声音里也带上了愉悦:“竟是今日开张吗?大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昭儿一声。”
正骑马缓行在马车窗边的陆止眉心跳了跳,无奈的说道:“昨日我和修尧就是准备告诉你这件事的,谁知出了那件事”
陆宸希听出了陆止语气里的无奈,噗嗤一声竟是笑了出来。
她俏皮的拿手半捂住嘴,娇笑道:“是昭儿错怪大哥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晚些时候也出来看看。”
陆止轻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街边正敲锣打鼓,装饰一新的云来阁。
那里此时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门口舞龙舞狮的队伍正整装待动。
一个看似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站在云来阁门口,不停的对着周围拱手致谢;一边还有个机灵的小二在不停的念着店里各种菜式的名字,末了还吆喝道:“大家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啊,都进来看一看,喝杯茶水歇一歇。东家说了,咱们这新店开张,头三天所有菜品酒水一律打五折!”
这话一出,周围百姓立马轰然一声喝好,齐齐相邀着就往里走。
那小二见此,脸上笑意愈盛,吆喝得更加卖力了。
陆止满意的点点头,加快速度赶到了前头,吩咐车夫也加快些。
萧衍此时也正看着那边的云来阁,见陆止来了,笑着问道:“这是从哪找来的小二,看着不错。”
陆止脸上的笑意愈盛,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自豪的说道:“是昭儿从金陵带来的。她收下,可是有好些不同的人才。”
萧衍愣了愣,眼中也溢上了淡淡的笑意。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定国公府到了。
萧衍惦记着南疆之事,便没有随同陆宸希兄妹们一同进去,只约好晚些时候一起去云来阁用晚膳,便调头往镇南王府方向快马行去。
陆宸希和陆止一进了二门,就被早已等在那里的季嬷嬷请去了珍辉堂。
珍辉堂里,林太夫人、陆政行夫妻、二爷、三爷都已在座。
锦炎也被芍药带着,坐在了林太夫人的身边,此时看到陆宸希回来了,精致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来。
陆止和陆宸希见此,面上的神色不由的也严肃了起来。
兄妹俩进了门,分别行过礼后,分坐在下首。
陆政行最先开口说道:“锦炎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陆宸希心里有些紧张,她担心父亲会责怪她自做主张。
似是看出了女儿心里的担心,陆政行淡淡的笑了笑,夸赞道:“昭儿,你做得很对。”
陆宸希一怔,心里松了口气。
抬眼看去,二叔、三叔也正微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不过昭儿,你要怎么解决锦炎的容貌这个问题呢?”
三爷开口问道。秦小宸说昨天发现我的订阅量有所增长,真的是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了!小宸很感谢!希望今天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支持《盛世》~打滚卖萌的求一波月票啦啦啦~
陆宸希自信的笑了笑,“三叔不必担心,昭儿有办法改变锦炎的容貌。即便是永靖帝亲自站到锦炎面前,也绝对认不出来。”
三爷欣慰的笑了笑:“那就好。”
随即林太夫人才开口,脸上神色郑重:“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说道这个,陆止和陆宸希的面色都有些不好reads;。
陆止面沉似水的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砰”
陆政行最先一掌拍在了案几上,面上怒意勃发。
“南疆蛮人真的太放肆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秦宛筱关切的看着陆止,担心的询问:“子清身上的伤势严重吗?”又转头吩咐季嬷嬷,“劳烦嬷嬷去请王大夫来一趟,为子清再好好瞧瞧。”
季嬷嬷自是连忙应下,出去请王大夫了。
陆止安抚的对着秦宛筱笑了笑:“母亲不必担心。昭儿已经替我和修尧诊治了,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就无事了。”
秦宛筱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对于女儿的能力,她还是相信的。又嘱咐道:“待会儿记得派人去镇南王府给修尧送些伤药补药之类的,这次他可是出了大力。”
陆宸希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环视了一圈,奇怪的问道:“怎么没有见到族叔祖和三堂叔?”
陆政行解释道:“老族长一早就带着你三堂叔去了你外祖家,说是要与你外祖父商量一下南疆之事,以及族学对外开放之事。”
顿了顿,又嘲讽的说道:“你三堂叔进了吏部。”
“哦?”陆止和陆宸希兄妹俩同时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他们居然愿意让三堂叔进吏部?”
陆宸希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嘲讽。
二爷却是笑了笑,讽刺的说道:”若不是金陵有人送来信,我们也猜不到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杨首辅可是派了人去金陵了解过的,你三叔,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啊。”
陆宸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
大家也皆是笑了起来。
众人又就南疆之事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先通过镇南王府把南疆的商贸切断,禁止南疆与大周进行交换贸易,并给出理由是由于南疆圣女行事嚣张,惹怒了大周。
再看如果需要的话,又陆宸希出手救下南疆首长的性命。
事情商议好了,王大夫也被请来了。
待他仔仔细细的给陆止检查诊治了一番后,都忍不住感慨:“郡主的医术实在高明。明明世子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加外伤,却是能在一晚上就恢复了一大半,在下着实佩服!”
这话说得陆宸希郝颜。
她哪里会什么医术,连最基本的把脉都不会。
不过是仗着身负神迹这个作弊神器,有灵泉水,又有古方奇药,还有现代的医用物品,才能治疗了大哥和修尧哥哥身上的伤势罢了。
她连连摆手口称王大夫廖赞,又请王大夫为大哥开个调养的方子。
虽然她的手里也有不少方子,可毕竟不想表现得太过。
王大夫开了方子,又嘱咐了一番后方才离去reads;。
见此,林太夫人吩咐芍药先把锦炎带下去小睡,毕竟还是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缺觉得很,坐在这里已经是眼皮快要合拢了。
又吩咐牡丹去把二夫人、三夫人和各房姑娘都叫来。
“母亲这是?”陆政行疑惑的问道,他也不知道林太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林太夫人却是笑了笑,只说到:“各房的小子们还要进学读书,就先不叫了。你们回去后再各自只会一声。”
众人不知到底是何事,却也认真的点头应下了。
不一会儿,张氏、李氏就带着各自房里的几个姑娘来了。
进门时,张氏一眼就瞅见了陆宸希在,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怎么大家姑娘们都是现在才过来,就她一个人先在呢?
不过张氏虽然这样想着,却也是个不怎么动脑子的性子,想了想就过了。笑着带着自己房里的姑娘给林太夫人和秦宛筱见礼。
见过礼后,林太夫人示意张氏和李氏分别坐下,又让人给姑娘们搬来了凳子,坐在各自父母身后。
众人都坐齐了,看着满满当当一厅堂的人,林太夫人这才笑着开口:“今日把你们都叫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是通知你们一声,咱们府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和一座药坊。”
除了大房的人,其余人皆是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完全都没有听到过消息?
林太夫人自是看见了大家脸上的疑惑,她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两口,这才解释道:“这是大房出钱办的。酒楼的膳食方子和药坊的药方皆是由昭儿提供的。今个儿叫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说一下这两家铺子。”
说罢抬眼看向秦宛筱。
今日的事是秦宛筱来找太夫人商量的。
她甚至都没有和陆政行商量一番,毕竟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她在做主的。
秦宛筱笑了笑,轻声说道:“两间铺子,酒楼名叫云来阁,药坊名叫千药坊,皆是今日开张。名字都是昭儿取的。云来阁就在咱们府上所在的朱雀大街出去的正元大街上;千药坊则在西边的正阳大街。”
“正阳大街那边不是有百草堂吗?千药坊开在那边,会不会不行?”张氏一下子想到了百草堂,那可是个生意兴隆的药坊。
陆宸希自信的笑了笑,肯定的对张氏说道:“二婶不必担心,永不了多久,千药坊的名气就会大过百草堂的。”
张氏闻言却是撇了撇嘴,满脸的不相信。
她可不信陆宸希这个闺阁姑娘能拿出什么好的药方来,还想名气超过百草堂?可不是在说笑吗。
那百草堂可是好多年的老店了,大家都很信任的。
陆宸希自是看到了张氏面上的神色,却不多做解释。
毕竟,到时候自见分晓不是吗?
二婶可不知道,不仅仅是方子,连很多药材都是由她提供呢。
绝对会让这京城百姓大吃一惊的。
林太夫人淡淡的看了张氏一眼,对于这个侄女的不甚聪慧她早已是看了明白。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太精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引来了众人的注视,面上笑意加深:“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来商量一番这两间铺子的分成。”
听到这个,张氏眼中的神色顿时亮了。连脸上也带了微微的喜色。
不仅是张氏,平日里一向淡然的李氏也微微竖起了耳朵。
她的娘家是清贵书香之家,自是没有多少产业,不像定国公府这般千年积淀下来的底蕴深厚,豪富的很。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毕竟在陆家吃穿不愁的。
可是她要为儿子女儿考虑,若是能多一些银钱在手怎么样都是好的。
林太夫人面上的神色一收,郑重的说道:“我决定把这两间铺子的受益分成三部分。三成受益收入公中用作大家日常嚼用;三成平分给你们三房;另外四成,这是昭儿自己的。给她添嫁妆用。”
一番话下来,除了张氏和陆宸希,其余人的表情都无甚变化。
大家都觉得林太夫人的安排很是合理。
张氏心里有些不愿,那么大的一笔受益,竟是全给了陆宸希一人。
虽说铺子是大房开起来的,陆宸希也出了力,可谁知道她出力是真是假,万一是大房说出来蒙人的呢?
况且家里这么多姑娘,唯独她一人分得了整整四成的受益,这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她看了自己身后正端庄而坐的陆汶可,看到她脸上连点反应也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嘴唇翕了翕,就欲开口说话。
“咳”这时旁边的二爷却是突然轻轻咳了一声。
张氏那即将要出口的话就这么止在了嘴里。
她看了看二爷一眼,闭了嘴垂下了眼眸。
陆宸希脸色变化则是因为觉得林太夫人给她的太多了。
原本她计划开这两个铺子的原因,就不过是为了给定国公府积蓄财力。
照她想的,应该这些钱全部单独放了一边,也不入公中,待到有需要时再拿出来的。
如今被分出来给大家她也没意见,可是单独给她分了这么多,却是让她受之有愧了。
正想着,斜刺里却突然投射过来一道嫉妒的目光。
那目光十分强烈,陆宸希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她抬眼看过去,却是坐在二婶身后的陆灵岚看过来的。
此时见她看了过去,陆灵岚更是狠狠的瞪了她,面上更是满是嫉妒的都有些扭曲了。
陆宸希淡淡的瞥了陆灵岚一眼,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个三姐姐。
脑子不够用不说,偏偏又飞扬跋扈,还老是喜欢跟在陆梓锦身后唯命是从。
她难道不知道她是二房的姑娘吗?她这般举止看在二婶眼里又是何等的刺眼。
若是惹得二婶不高兴了,在她的婚事上拿捏她,或是嫁妆上做些手脚,在收拾一番她的姨娘,三姐姐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林太夫人,试图劝说:“祖母,我觉得很是不必分给我那么多收益”
话未说完,就被林太夫人挥手打断:“你不必多说。这事儿我已做了决定,你就安心的拿着就好。”又看向下首众人,特别是正恶狠狠盯着陆宸希的陆灵岚,“你们可有意见?岚姐儿呢?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众人皆是摇头表示没有意见,又把视线投向被太夫人点名的陆灵岚。
陆灵岚本就被吓了一跳,又见众人都看向她,脸庞立时变得涨红,随即又惨白下来,忙不迭的摇头说道:“没孙女没意见。”
“嗯,”林太夫人沉沉的应了一声,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陆灵岚一眼,才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依着”
“我不同意!”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厉喝,打断了林太夫人的话。
随即厅堂的门帘子被一把掀开,一脸愤怒的齐明珠带着陆梓锦几步跨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难看的牡丹。
看样子,是牡丹没有拦住齐明珠。
齐明珠只觉得熊熊的怒火要将她燃烧殚尽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所有的人都叫齐了,却是偏偏没有通知我们母女俩!这是不把我们当陆家人的意思吗?!”
愤怒这下的齐明珠已经忘了她这是在什么地方,当着什么人在说话了。
“放肆!”陆政行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陆政行的怒喝声让齐明珠稍稍清醒了些,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看着林太夫人质问道:“还请母亲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却是林太夫人忘记了。
原本在林太夫人心里就没有把齐明珠当做陆家人,她不喜她,甚至十分厌恶她。
又因为当时和她商量这事儿的人是秦宛筱,更不会提到齐明珠,林太夫人就彻底的把她们那一房的人给忘了。
林太夫人并没有回答齐明珠的质问,只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沉沉的说道:“我却是忘记叫你了,可是你又何时把你自己当做陆家之人了!你难道忘了之前在宫里赏花宴上的事了吗!”
这话一出,不仅是齐明珠,连陆梓锦都变了脸色。
这两天齐明珠在赏花宴上请皇后为自己女儿和镇南王府大公子赐婚一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她们母女俩都沦落为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津津乐道的谈论这事儿。
说什么的都有。
齐明珠和陆梓锦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一刻的陆梓锦,其实是有些恨齐明珠的。
她恨齐明珠连具体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开口向顾皇后请求赐婚。
她恨齐明珠请求赐婚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恨齐明珠让她沦了京城里天大的笑话!
可是她更恨的,是此时提起这件事的林太夫人,和造成这一切的陆宸希!
恨意涌上心头,陆梓锦都来不及压制话已脱口而出。
“祖母这般偏颇难道不觉得过分吗?!”
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大家俱都震惊的看向陆梓锦。
陆梓锦此时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内心的愤怒、委屈、不甘、恨意促使着她不吐不快:“七妹妹和萧大公子有了婚约这件事,在府里却是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母亲和我并不知晓也是有的!母亲为了我考虑,才希望皇后娘娘赐婚,这怎么就能说是母亲没有把自己当做是陆家人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智渐渐回笼,斟酌着说道:“七妹妹已经有了如此好的姻缘,祖母却又要分给她如此多的受益,这是置我们这些其他的孙女们为何地!”
“六妹妹此话错了!”未等林太夫人开口,陆汶可却是首先站了出来。
她一脸严肃,面容郑重的样子可以让人看出她内心的认真:“且不说这是大房出钱置办的铺子,就说这铺子是七妹妹提出来的,又经大哥的手铺展起来的,连铺子里面的人手都是七妹妹一手安排的,所以的主意、菜式药方都是由七妹妹提供的,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做的,凭什么要本应该属于七妹妹的东西!”
张氏虽然有时不靠谱,可她嫡出的两个儿女却是十分好的孩子。
二房的二少爷陆敏就和陆止这个大哥的关系相处的十分好,因此对于大房置办铺子,七妹妹和大哥一起操持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回去的时候曾在私底下悄悄感慨给妹妹听过,陆汶可自是记在了心里。
陆梓锦被陆汶可的话堵得一噎。
她完全没有想到还有陆汶可这样的人,她难道不想多要些嫁妆吗?
她无奈的看向了齐明珠。
齐明珠原本看女儿开口了,心里自是得意。
女儿可不比她,女儿是陆家正经的子孙。又是定国公的嫡女,林太夫人怎么说都要看在国公爷的面上给女儿一些脸面的。
此时见女儿被陆汶可堵住了话,心里自是不满,狠狠的瞪了陆汶可一眼。
都怪这个多事的大姑娘!
张氏自是不能眼见着自己女儿被欺负。
她虽然也不同意陆宸希单独分得四成的受益,可她这个人最是看重儿女和丈夫,既然丈夫和女儿都同意了,她自是没话说。
此时看着齐明珠,她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长公主这么瞪着我的汶姐儿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齐明珠高高的挑起长眉,眼神凌厉的射向张氏,厉声说道:“当然不对!既然是陆家人,那么不管是什么都应该是陆家所有人的!这两间铺子的受益,怎么可以这就么分去四成给一个人?!”
她又转头看着秦宛筱,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说对吗?姐姐?”
姐姐两个字叫的意味深长,令人遐想。
秦宛筱的心里一阵腻味,面上更是冷若冰霜:“长公主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当!我的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并没有什么妹妹。”说到这,她轻笑了一下,微微抬起雪白的下巴,露出属于千年氏族贵女的矜贵之气,“况且,我的母亲,出自江南百年大族林家,而我,出自秦氏!”
“你!”齐明珠的脸上一白,露出一抹羞恼。
秦宛筱这是在嘲笑她!
嘲笑她的母后姜太后只是出自六品小官之家的女儿,毫无底蕴,粗鄙无知!
嘲笑她即使贵为长公主,也不过是才传承了三代的齐氏一族的女儿!
和她这个不论父族还是母族都是贵族的氏族之女根本无法相比!
“够了!”陆政行冷冷的对着齐明珠喝到。
他看向她的目光冷淡之极,眸光深处还有些几乎呼之欲出的厌恶。
只是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淡漠的说道:“这件事情你没有质噱的资格,不要再开口了。”
陆梓锦发现了陆政行眼中的淡漠,她为自己不值,为母亲不值,猛然往前跨了一步,质问道:“父亲也不把我们当做陆家人看待吗?为什么我们身为大房的人,却是对大房的事不能说话!”
陆宸希原本是不在意那些分成的,可是被齐明珠和陆梓锦这么一搅和,心里也来了气,此时见她们还敢如此咄咄逼人,顿时怒气上涌,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了:“因为这两间铺子,是用我母亲的嫁妆开起来的!没有用公中一分钱!”
齐明珠和陆梓锦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滞。
随即不敢置信的同时说道:“不可能!”
陆宸希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怎么不可能?”
齐明珠脑子里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若是她的嫁妆开的铺子,她怎么会愿意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林太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脸上的怒气几乎有如实质般的快要喷射而出。
“啪!”
一个茶盏被她骤然扔在了齐明珠母女俩面前的地上,一声脆响,碎成数片。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你不愿意,所以别人也不愿意吗!齐明珠,齐氏皇族堂堂长公主就是你这幅模样吗?我看整个皇族都该羞愧而死了!”
林太夫人这话算是非常重了。
自从齐明珠嫁到定国公府以来,林太夫人就算是再怎么不满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重话,可见今日是动了真怒。
齐明珠被她的话骂得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后顿时羞愤欲死。
她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视线从在座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其中的视线有幸灾乐祸的,有漠然无视的,有轻蔑不屑的,可就是没有怜惜不忍的。
她徒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丝丝悲凉之感。
见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林太夫人心里一阵厌恶。
她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下去吧。以后没事别再来珍辉堂了。至于锦姐儿,”林太夫人看向陆梓锦的眼中有着失望浮现,“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家规百遍。没抄完不准出来!”
陆梓锦此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看着秦宛筱眼中的轻蔑又觉得刺眼。
听到林太夫人的话,她也没心情去失望难过,只勉强行了礼应了,就扶着齐明珠往外走。
在踏出珍辉堂的那一瞬间,陆梓锦回头看了一眼陆宸希,此时她已经恢复了笑脸,含笑看着林太夫人正准备说什么。
这一瞬间,陆梓锦突然觉得,她和陆宸希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秦小宸说感谢今天给我投票的大家~小宸会不要脸的继续求票票,到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打我啊~捂脸......逃走~
齐明珠母女俩走了以后,珍辉堂内陷入一片沉默。
林太夫人静坐了会儿,就挥手让大家散了,独留下陆宸希。
看着林太夫人那沉郁的脸色,陆宸希赶紧上前挽住林太夫人的胳膊,笑着撒娇道:“祖母不必生气。不管她们说什么,这钱也还是落到了孙女的荷包里啊。”
林太夫人无奈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见差不过是午膳时分了,便吩咐了人摆膳。
陪着林太夫人用了午膳,又卖乖的逗笑了林太夫人好几次,陆宸希的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今日齐明珠母女俩把林太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见林太夫人累了,陆宸希悄悄对着季嬷嬷使了个眼色,季嬷嬷会意的点点头,上前劝说了几句,便扶着林太夫人进里屋去午睡了。
见此,陆宸希才退了出来,招过一边的芍药,让她待自己去一边锦炎住的厢房里。
想着事情宜早不宜迟,陆宸希想趁着现在去解决掉锦炎容貌的问题。
虽然林太夫人院子里的人值得完全信任,但毕竟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小男孩,总是会被有心人所察觉。
若是谁嘴碎出去多说了几句,很有可能就会引来有心人的怀疑。
现在还不是和永靖帝撕破脸皮的时候,陆宸希并不想节外生枝。
锦炎正在牡丹的陪伴下准备午睡,小家伙的眼睛已经一闭一闭的就快要睡着了。
看见陆宸希来了,他顿时眼中一亮,一下睁开了眼睛,笑着喊道:“姐姐!”
还欲起身从床上下来。
陆宸希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别下来别下来,你就躺在床上就好。”
锦炎闻言,顿时乖乖的待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陆宸希。
见到他这模样,陆宸希忍不住也是一笑。
她几步走近到床边坐下,摸了摸锦炎的脑袋笑着问道:“今日的午膳用的好吗?”
锦炎重重的点点头,大声的答道:“好!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陆宸希赞赏的看着他,点头道:“这样就好。喜欢吃什么就告诉芍药姐姐或是牡丹姐姐,让她们叫厨房给你做。要多吃饭,多锻炼才能长得好,知道吗?”
锦炎灿烂一笑,眼里是坚定的神色:“锦炎知道。锦炎会快快长大,长好,以后好保护姐姐!”
陆宸希心里一暖。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她笑着点头,脸上是郑重的神色:“好,那姐姐就等着锦炎长大来保护姐姐了。”
锦炎又是重重的点头。随即他脑袋微微歪了歪,好奇的问道:“姐姐是来给锦炎变样子的吗?”
陆宸希一愣。看向锦炎的目光里多了些惊异。
她没想到她们只是说了那么几句话,这个孩子就记住了。并且还由此猜到了她此时来的原因。
竟是个如此聪慧的孩子。
她也不隐瞒,点头承认了,温和的问道:“锦炎怕吗?”
锦炎抿了抿唇,期盼的问道:“是不是变了样子,锦炎就可以出去看一看了?”
陆宸希笑了,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对呀,变了样子,我们锦炎就可以出去看一看了。街上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姐姐一一带锦炎去玩去吃好不好?”
锦炎的眼中顿时浮现期盼的神色。
他笑得灿烂,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般令人温暖。
“好啊。姐姐,那咱们开始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眼里突兀的浮上了一些泪意。
或许还不甚知事的他小小的心里,也能感觉到,一旦换了容貌,他就将与从前的生活彻底的告别。
也与从前的自己彻底的告别。
他不再那个先皇后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嫡皇子了。
他不再是那个本应享受万千宠爱,生活得光芒万丈的齐锦炎了。
他也......不再与护远侯府,与先皇后有任何关系了。
陆宸希见状,心中一酸。
有一种酸涩难忍的感觉浮了上来。
虽然从前的身份带给锦炎的全是不好的回忆,全是苦难与惨痛,可那毕竟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他自己的身份。
可从此以后,他将要丢掉自己的身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她无法真正的理解这种感觉。
可是她知道,那一定很难受很难受。
以至于面前的这个还未长大,还不甚懂事的男孩,都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对着锦炎安抚的笑了笑,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青玉小瓶递了过去。
锦炎接过,仔细的看了手里的瓶子一眼,随即不再犹豫,一把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这换颜丹是陆宸希在先祖传下来的空间里发现的。
并不多,也没有配置的方子。
是用一颗少一颗的奇药。
好在她身负两大空间,并且成功融合了,以至空间有了再生的功能。
她看着锦炎,轻声解释道:“你在脑海里想着你想变成的样子,它会最大程度上的让你变成那个样子。”
锦炎闻言,仔细的看了陆宸希两眼,轻轻闭上了眼睛。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陆宸希看到,锦炎的面貌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本有些粗的长眉变得细长了起来,鼻子也比之前更加挺直;一双齐家人特有的丹凤眼似乎也在慢慢变化着,只是锦炎闭着眼睛,陆宸希看得并不真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模样。
脸型也有了变化。
变成和陆宸希有些相似的瓜子小脸。原本锦炎的脸型是鹅蛋型的。
突然,陆宸希的眼神一凝。
锦炎的眼角处竟然慢慢的浮现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的泪痣。
映衬着他那张雪白精致的小脸,显得竟然有些妖媚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容貌停止了变化。
锦炎慢慢睁开了他的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陆宸希。
陆宸希直接愣住了。
那双睁开的眼睛,她无比的熟悉,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是她独有的介于丹凤眼和杏眼之间的桃花眼。
在陆家,也仅仅只有她一人的眼睛是这样的。
而锦炎的脸,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长相与陆宸希和陆止十分相似的“陆家人”。秦小宸说今天为我的盟主洛洛儿加更哟~她自称她是我的萌主~今天加了一更,呜呜呜,我还差她七更......想哭~
饶是陆宸希早有准备,看到这张脸也不由大吃一惊。
实在是太像了。
她有想过锦炎或许会想要改变容貌长得与她相似,却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相似。
这下,该怎么安排锦炎的身份,又是一大难题了。
陆宸希头疼的想着。
她看着正满眼期盼看着她的锦炎,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取来镜子,递到锦炎面前让他自己看。
锦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随即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开心的说道:“我和姐姐现在是一家人了!”
陆宸希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点头:“对啊,锦炎现在和姐姐是一家人。现在,你先乖乖睡觉好不好,醒了之后,姐姐带你出去吃晚膳。”
锦炎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飞快的躺了下来,乖乖的拉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陆宸希就见他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显然是睡着了。
她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厢房。
凝墨和尺壁正等在厢房门外,见陆宸希出来了,忙忙的迎上来,面带喜色的说道:“郡主,秋毫醒了!”
陆宸希闻言脸上也是一喜。
昨日在城外耽搁了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秋毫的情况。
只今日早上才听凝墨两人说秋毫的毒已经解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人虚弱得很,还昏迷着。
此时听到她已经醒了,陆宸希自是高兴,带着两个大丫鬟就往暮词院而去。
主仆三人到达秋毫住的厢房时,俞嬷嬷正端着一碗白粥在慢慢喂着她吃。
见到陆宸希来了,秋毫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因为身上实在虚弱,又重重的倒了回去。
陆宸希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嗔怪的说道:“干嘛如此多礼?你的身体还虚弱着,好好养着。”
秋毫却是不肯,央求着俞嬷嬷扶了她起来,就着床上给陆宸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奴婢知道郡主不缺这一个磕头,可奴婢却是一定要拜的。郡主为了奴婢如此劳心费力,奴婢无以为报,只期能以微薄之躯永远效忠郡主。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陆宸希的眼眶却是骤然就红了起来。
她看着磕完头,抬起身子苍白着脸对自己微笑的秋毫,脑海里想起了她们几个丫鬟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那些点点滴滴。
犹记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玩心大发,和秋毫四个在花园子里玩捉迷藏。
她带着秋毫躲到了一次无意间被她发现的假山洞里,又嘱咐秋毫不准出声,她说能出去才能出去,当时比她也大不了两岁的秋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谁知道当时她人小,精力少,竟是没一会儿就在假山洞里睡着了。
待她从甜睡中醒来后,天色已经暗了。
当时正是秋末冬初,天气已经变得十分寒凉,可是她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抬眼看去时,才发现秋毫只着单薄的里衣,站在小小的洞口去为她挡着风,而她的身上,正盖着秋毫的棉袄。
她想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当时她站起身,叫了秋毫一声时,秋毫转过身,青白着一张小脸,嘴唇也冻得泛白,却是笑着问了一句:“郡主,您醒啦?您可觉得冷?咱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当时的陆宸希就差点落下了泪来。
那是她来到这个异世,除了家人给予的温暖之外,感受到的第一个外人给予的温暖。
不论之后过去多少年,会遇见多少人,多少事,陆宸希想,她都会永远记得那个还在稚龄之时,就已用她小小的肩膀,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秋毫。
此时此刻,那些回忆的温暖似乎穿越时空,又来到了现在,让她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
深深的吸了口气,陆宸希逼下已浮上眼眶的泪意,微笑着走上前,拉过秋毫的双手,又将眼神从玉砚、凝墨、尺壁三人身上一一扫过,郑重的说道:“你们几个,不仅是我的婢女,更是我的朋友、家人,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就像你们会拼了命去保护我一样,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闻言,四人皆是一震。
随即,秋毫放开陆宸希的手,起身站到了玉砚三人旁边,四人突然一致的跪了下来。
“奴婢们,誓死追随保护郡主!”
看着这一幕,一直被陆宸希死死压抑住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何其有幸,身在陆家,得了如此多人的疼宠爱护;
她又何其有幸,身边跟着这些全心全意信任跟随她的人。
饶是俞嬷嬷人老成精,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见到这一幕,都是无限唏嘘感慨。
她欣慰的笑着,上前扶起了四个丫鬟,又将秋毫扶回了床上躺着,这才开口:“想要保护郡主,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行啊。要好好休养,保存全力,以备以后为郡主所用。”又转头看着另外三个丫鬟,“你们也是一样!”
大家皆是重重点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宸希也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如夏日的阳光一般令人炫目。
她又细细嘱咐了秋毫几句,这才带着玉砚凝墨两人离开了厢房,玉砚则留下来继续照顾秋毫。
回到了暮词院,见离晚膳时分还早,陆宸希想了想,吩咐凝墨尺壁为她准备笔墨纸砚。
她想到了近日大哥就要去军营了,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跟着去瞧瞧比较好。
上一世虽然她只是待在家族深处被保护的好好的单纯女孩,但也曾经瞧见过听到过父亲叔伯在商量研究排兵布阵时的场景。
她想将这些统统记录下来,到时候带去军营给营里的将士们参详参详。
哪怕并不实用,但若是能给他们提供一瞬间的灵感也是好的。
待凝墨两人将笔墨纸砚铺展好,陆宸希便提笔一条一条的在宣纸上开始写了起来。
人说山中无日月,这认真做起事来,也是不知道时日长短的。
待她停下笔时,已是写了满满四、五张大大的宣纸了。
外面的厅堂里,也已等了两波人了。秦小宸说今天争取6更~小天使们如果爱我,就使劲的用手中的月票砸我吧砸我吧~我会幸福死的!
两拨人一拨是锦炎那边来的芍药,此时见到陆宸希出来,一脸苦笑的看着她,无奈的道:“小少爷早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好,就等着郡主带他出门呢。”
陆宸希心里一笑,安抚的说道:“你让他在珍辉堂等着我吧,一会儿我就过去。”
另一拨,则是陆止派来的小厮青松,他一直等在暮词院的院子外,此时被叫了进来,才得以歇一口气。
陆宸希忙叫凝墨给青松搬个杌子来,让他坐坐。青松摆手婉拒了,接着就恭敬的说道:“世子爷派小的来询问郡主一声,什么时辰出门?”
陆宸希笑了,没想到也是这件事。
她略作沉吟,便说道:“你去回了大哥,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出府吧。我带着小少爷坐软轿从内院出去,到了府外再换马车。”
自早上林太夫人带着锦炎出现在大家面前后,就吩咐了下去,以后称呼锦炎为小少爷。
现在不过就是需要个说法,让锦炎成为名正言顺的陆家人,并且还不让暂时还不知情的二婶、三婶以及齐明珠等人怀疑。
青松得了肯定的答复,也不停留,躬身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陆宸希略略伸展了一下由于久坐而有些酸软的身体,便吩咐凝墨和尺壁为她换衣裳准备去珍辉堂。
到了珍辉堂接到了一脸兴奋的锦炎,陆宸希带着他去给林太夫人请了安,顺便又报备了一下待会儿不在府里吃饭这件事,便带着锦炎乘了软轿出了门。
到了府外大门口处,陆止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到妹妹轻轻一笑。
锦炎好奇的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陆止,笑着问道:“这是哥哥吗?”
陆止猛的见到锦炎的样子,也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他惊疑的看向陆宸希,见到她对自己点点头,心里也是不由的惊叹,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他们陆家的人啊。
任是谁在站在锦炎面前,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被关在宫里的嫡皇子了。
他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锦炎的头,点点头:“是哥哥。”
锦炎的眼中顿时多了一抹亲昵的神色。
在他看来,姐姐的哥哥就是他的哥哥,是值得亲近的人。
见到那么亲昵之色,陆止的心里也不由的软了一软。
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陆晗、陆瑜两个,也是这般亲昵的看着他,追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叫着哥哥。
他的眼中不由的更加温和,指了指马车,笑着说道:“阿炎快上马车吧。哥哥带你去玩。”
锦炎重重的点了点头,也不要人扶,自己三下两下的登上了马车,进入里面坐着去了。
陆宸希跟着他身后也进去了。
陆止这才吩咐翻身上马,吩咐车夫走了。
一行人径直的就往正元街上今日陆家刚刚开张的云来阁而去。
路人行人穿梭,挑着担子卖东西的百姓吆喝声,小孩子的嬉笑声,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锦炎兴奋的小脸都有些涨红。
陆宸希见他的样子实在是好奇,便让他掀开车帘子看看外面。
这一看,锦炎更是兴奋。
不停的指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店铺叽叽喳喳的问着陆宸希问题。
陆宸希也笑着耐心一一回答他,并没有丝毫不耐。
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云来阁。
门口迎客的小二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骑在马上的人是东家世子,又瞅瞅了身后那雕刻有陆氏族徽的檀木大马车,一下就猜到了定是郡主也来了。
他心里高兴,笑呵呵的就迎了上去,先是麻溜的对着陆止行了礼,又对着刚下马车的陆宸希和锦炎一一行礼,口里称着:“小的见过郡主、小少爷。”
陆宸希不由的赞赏的看了这小二一眼。
他能认出自己和大哥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云来阁的大半人手都是她从金陵带来的,说不认识她的肯定没有。
可是面对锦炎这么一个小孩,又是没有见过的,也能如此认真的行礼并称小少爷,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那小二自是看出了陆宸希眼中的赞赏之色,心中更是高兴,热情的迎着几人往里走,边走边问道:“世子和郡主、小少爷今个儿来是来看看店里的情况还是顺便也用个饭?”
此时已经走进了一楼的大堂,里面满满当当的每桌都坐满了人。
陆宸希笑着看了一眼,赞许的说道:“不错啊。人还挺多。我们是来用晚膳的,可还有雅间?”
小二的笑的更是开心了,嘴里连连说道:“有的有的。掌柜的特特给郡主留了一个蔷薇阁,就备着您来了好用膳歇息的。”说着又领了几人往楼上走。
云来阁的雅间共有十二个,分别是二楼八个,三楼四个。
二楼都是给那些官宦和富商用的雅间,三楼的则是给皇亲贵戚或是陆宸希他们这样的大氏族之人备着的。
三楼的四个雅间分别是蔷薇阁、幽兰阁、墨菊阁以及鸢尾阁。
最好的一间就是蔷薇阁。
一行人径直上了三楼,刚转过楼梯角,就见到蔷薇阁门前站了几个人,似是在争执着什么。
其中背对着蔷薇阁门口站着的,是云来阁的掌柜罗掌柜,他的身边还站着早上回城时陆止见到的那个吆喝的小二。
此时两人面上神色都有些不好。
在他们的对面,正对着蔷薇阁门口站着五、六个人。
位于最后的两个黑衣男子明显就是护卫之类的,此时正怒目瞪视着罗掌柜二人。
在两个黑衣护卫身前,分别是两男一女。
此时那位姑娘正一脸嚣张不满的嘴里呵斥着:“还不给我让开!这里明明有着雅间,你们居然还敢说没有了!不想开下去了吗?!”
罗掌柜拱了拱手,面上还算平静的说道:“这位姑娘,在下已经解释过了,这间蔷薇阁乃是为我们东家留着的,他们待会儿就来了,这就已经是被订下了的。”
“什么东家!算是什么东西!”那姑娘面上的神色更是恼怒,声音骤然拔高喝道:“还不快给我让开!若不是今日听说你们这有道别家没有的药膳,此时我就让人砸了你这云来阁!”
见到这一幕,陆宸希不由的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秦小宸说鞠躬感谢晚上看书不睡给我投的月票~么么哒。你们支持让我特别感动哟~加油加油!
陆宸希的嘴角划过一抹冷冷的弧度,随即一步跨出,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定慧公主要怎么让我这云来阁开不下去呢?”
这话一出,走廊上顿时一静。
被陆宸希称为定慧公主的蓝裙姑娘转过头来,眼神不屑的看向陆宸希。
待看清楚刚刚说话的人是陆宸希时,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陆宸希看得清楚,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
她抬步往那边走去,身后陆止和锦炎自是跟上。
待走得近了,才看向罗掌柜,淡淡的问道:“怎么回事?”眼神却是连丝毫都没有分给刚刚还显得十分嚣张跋扈的齐臻儿。
没错,之前嚣张跋扈叫嚣着要砸了云来阁的姑娘,正是顾皇后所生的嫡公主,定慧公主齐臻儿。
齐臻儿见陆宸希既然如此无视她,自然是恼怒不已,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一旁身穿白衣的男子给拉住了。
她看了看那白衣男子,抿了抿唇,闭上了嘴。
罗掌柜见到东家来了自是欣喜不已,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陆宸希三人行了礼,这才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齐臻儿三人听说了云来阁有别处没有的药膳,今日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便来到云来阁准备也试一试。
只可惜云来阁的生意火爆,所有的雅间都已经满了,连一楼大堂都已经坐满了。
况且别说一楼大堂坐满了,就是没坐满,以齐臻儿的身份,她也不会去大堂。
齐臻儿自持身份高贵,又一定要在今日吃到那道药膳,便要罗掌柜给他们腾出一间雅间来。
却在无意间发现蔷薇阁是空着的,一定要进去却是被罗掌柜拦了下来,认为罗掌柜这是不给她面子,故意的,就不依不饶的起了争执。
听罢事情的原委,陆宸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笑着看向齐臻儿,嘴里却是对罗掌柜说道:“是你有眼不识泰山了。还不快过来给咱们的定慧公主、太子,还有......这位是?”
她的眼神从面前三人一一扫过,齐臻儿和太子齐瀚她是小时候见过的,所以认识。
不过,那个身着黑色锦衣,面容十分俊美的男子,她却是不知道是谁了。
陆止却是认出了此人是谁。
他轻轻的咳了咳,解释道:“昭儿,这是三皇子。”
三皇子?
陆宸希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止一眼。
三皇子齐云翔,乃是吴嫔娘娘的儿子。而吴嫔娘娘,出自威远侯府。
三皇子,是陆止的未婚妻吴止柔的表哥。
陆止一向淡然的脸上难得的被妹妹看得微微有些窘迫。
陆宸希暗笑着收回目光,对着罗掌柜道:“还不快给定慧公主、太子、还有这位三皇子赔罪。”
罗掌柜自是了解陆宸希的意思。
他面上一瞬间浮上惶恐之色,拉着一边的小二连连鞠躬致歉道:“都怪小民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各位贵人,各位贵人还请原谅小民一回。”
见此,齐瀚自是笑了笑,温润的摆摆手,对着陆宸希说道:“元珍多虑了。所谓不知者不罪,这位掌柜并不知晓我等的身份;况且,先前是臻儿这丫头无礼了。”
陆宸希嘴角划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的目光徒然一厉,直直的看向齐臻儿,声音略微有些冷淡:“这罪是一定要请的。不然,我怕隔天我这云来阁就被拆了个干净。”
一听这话,齐瀚就知道之前齐臻儿的举动惹恼了陆宸希,正准备再缓和两句,把这事儿掲过,走廊的另一头却是传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萧衍和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朗的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一看见陆宸希,眼里就流露出浓浓的惊喜之色,几步上前来灿烂的笑道:“昭儿!”
陆宸希见到这个少年,脸上也绽开一抹美丽的笑容,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少年几眼,这才轻笑着叫道:“阿珏。”
这个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年,是萧衍的胞弟,萧珏。
年龄和陆宸希差不多大小,小时候他和陆宸希的感情是所有人之中最好的。
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天天粘在一块,曾一度让萧衍和陆止三兄弟都吃醋不已。
萧珏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宸希几眼,这才看向齐瀚几人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皇子,见过定慧公主。”
齐瀚笑着免了礼,又看向陆宸希说道:“元珍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太子都已经开口了,况且这样站在走廊上也着实不好看,陆宸希微微一颔首,示意凝墨上前打开了蔷薇阁的门,请了一众人进去。
这蔷薇阁也不愧是特意留给陆宸希的雅间,布置的清雅好看非常。
正是蔷薇花开的时节,此时整个雅间的墙壁上都缠绕着一枝枝盛放的粉色蔷薇,微风一吹,花瓣舞动间似一只只粉色的彩蝶在翩翩起舞。
陆宸希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布置。
其他人也面带欣赏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赞叹。
这京中谁人不知,元珍郡主陆宸希最是喜爱蔷薇,定国公府、秦府上处处都是满满的蔷薇花,成了京中的一大奇景。
没想到,今日在这云来阁,竟也见到了这一幕。
众人分坐在中间的红木大圆桌边。
一直等候在一边的小二忙笑着上前,轻声询问道:“郡主,可是需要上不同的茶吗?”
“不用。”
陆宸希还未回答,一边的萧衍就已出声说道:“就泡两壶上好的顾渚紫笋。”
陆宸希一愣,看了萧衍一看,随即轻轻笑了笑。
她对仍待在一边等他指示点了点头:“就照萧大公子的吩咐吧。”
小二这才笑着应了一声,半躬着身退了出去。
“我不爱喝顾渚紫笋。”齐臻儿抿了抿嘴,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眼带期盼的看向萧衍。
萧衍却是仿若未闻吧,转过了头,和齐瀚低声说起了话来。
齐臻儿面上一滞,随即看向陆宸希,语带命令的道:“陆宸希,把茶换了。我不爱喝顾渚紫笋!”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的看向齐臻儿。秦小宸说这是为洛洛加的第二更哟~呜呜呜,我还差她6更~泪奔......大家伙看在我如此不容易的份上,月票都拿来砸我吧!
要知道,陆宸希可不是那些宫里的宫女们,可以被齐臻儿呼来喝去的。
估计这整个京城,也找不出一个和他们同辈却能命令她的人。
齐臻儿虽然是公主,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宸希的身份隐隐比她还要高上那么一层的。
齐臻儿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心里不禁也有些没底。
可转头却是看见了萧衍眼中的冷意。
她的心里一滞,瞬间就冒出了熊熊的怒火。
她可是大周的国母所生的嫡公主,陆宸希再是身份尊贵,还敢不敬皇室不成!
这般一想,她面上的表情更加显得盛气凌人,目光咄咄的看着陆宸希。
陆宸希却是轻轻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若是公主要喝雨前龙井的话,请恕云来阁招待不了你了。这里,可没有这种好茶。”
齐臻儿一愣,她想不明白陆宸希怎么知道她要喝雨前龙井。
一旁的陆止却是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齐臻儿或许忘记了,他们定国公府可有着一个长公主啊。
看看长公主,就知道她们这些皇室公主的德行了。
特别是,齐臻儿还是在姜太后膝下长大的,那就更是和齐明珠差不多了。
齐臻儿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看了看陆宸希,语带嘲讽的说道:“你这酒楼怎么连雨前龙井都没有?还想生意兴隆吗?连大家贵人的喜好都搞不清楚。”
这下一旁的萧珏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京城里的贵人们都爱喝雨前龙井了,反正他们镇南王府,是没人喝的。
齐臻儿面上挂不住,恶狠狠的瞪着萧珏,恼怒的问道:“你笑什么?”
萧珏摇了摇头,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而已。”
齐臻儿虽然觉得不对,可也想不通萧珏到底在笑什么,只能再次瞪了他一眼,就作罢了。
唯有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三皇子齐云翔深深的看了萧珏一眼。
为了防止齐臻儿再次犯蠢,齐云翔开口转移了话题:“早就听闻元珍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女,没想到在生财之道上竟也是如此精通。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最后一句话齐云翔说得意味深长,看向陆宸希的眼神也带着一抹异样。
陆宸希敏感的察觉到了,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见过齐云翔,可是怎么听都觉得齐云翔刚才的话里有着什么深意。
她正想着用什么样的话回过去,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陆宸希正好不想回答齐云翔的话,连忙对着门外轻唤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弯着腰,看不清面貌的小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此时太子齐瀚正低声和萧衍、陆止说着话;齐臻儿还在为之前的事恼怒的看着萧珏;萧珏则是好奇的看着锦炎,不停的问东问西的,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进来的小二。
唯有之前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的齐云翔眉头蹙了蹙,有些不太高兴的看向那个打断了他和陆宸希之间对话的小二。
这一看,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时小二已经快要走到桌边了。
但是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
“小心!”
骤然一声厉喝从齐云翔的嘴里传出,随即他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猛的掷向那人。
那弯着腰的店小二眼角余光见到这幕,知道事情暴露了,便也不再伪装,一把端在手上的托盘扔向众人。
托盘里正放着两壶刚泡好的热茶,这么一扔,茶壶一时飞了出来,滚烫的茶水顿时四处飞溅。
萧珏正坐在陆宸希的旁边,见此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陆宸希和她旁边锦炎,飞快的就往后面退去。
其余众人也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反应过来之后所有人都是飞快的后退。
唯有坐在最靠近门边、挨着那人最近的齐臻儿慢了一步,大半的茶水一股脑的溅在了她的背上。
“啊!”
齐臻儿凄厉的哀嚎声顿时响了起来。
她一时疼的站立不稳,一下子就软到在了地上。
趁着这个时候,那个刺客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冲着太子就是一剑。
太子的反应也不慢,身体一侧,躲过了这一剑。
待那刺客还欲再刺挥剑刺去时,一旁的萧衍动了。
他反手一把抽出自己的随身佩剑,随即携带着千钧之力对着刺客的面门就劈去。
那刺客感觉到了萧衍剑势的凌厉,也不敢托大,连忙收回欲对着齐瀚再次刺去的长剑,双手撑剑一把拦在了面前。
萧衍的剑眨眼间就落了下来。
铛的一声脆响。
刺客的剑应声断成了两截。
他的面上也一瞬间闪过浓浓的骇然之色。
刚才那一剑落下的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重力压了下来,令他手臂剧痛,几乎要撑不住自己手里的剑。
早就听说过镇南王府大公子武功了得,可没想到竟是如此了得。
思绪只是眨眼之间,见势不对,刺客立马放弃了计划,几步往窗边一跃,猛的一下就破窗而去了。
萧衍站到窗前,看着那刺客身影消失处的方向,眼眸中一片幽深。
这番惊变,立时就惊动了门口处跟随齐瀚几人一路前来的黑衣护卫,以及凝墨两婢。
他们前后快速的跑了进来,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黑衣护卫连忙跑到齐瀚身前跪下,抱拳请罪道:“属下失职,请太子殿下责罚!”
齐瀚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猛的将视线狠狠的射向了陆宸希。
“元珍郡主!此事你该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陆宸希也被之前的事给惊住了,正在思考那刺客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就听到了齐瀚的质问。
她的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齐瀚,语气冰冷的说道:“让刺客混了下来的确是云来阁的不是,可太子殿下,你难道看不出,那刺客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吗?”
齐瀚被陆宸希的话一噎。
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说刺客是因为陆宸希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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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瀚被陆宸希那么一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终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阴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冷冷的说道:“今日本殿出来出了你们几个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知道!况且这刺客是混在了你云来阁才进来的,这事儿你们定国公府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要交代,我定国公府自会给你。”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止此时淡淡的开口说道,只是那声音里蕴含的冷意任是谁都听得出来:“不过,若不是在这云来阁碰上了,我们几个人可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定慧公主出了宫!”
齐瀚的视线扫过陆止,看到他脸上的冷意,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齐云翔打断了:“皇兄!此事容后再说,现下咱们还是先带皇妹回宫治伤吧!”
齐瀚这才想起之前被烫伤的齐臻儿。
他抬眼看向之前齐臻儿摔倒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她并不在那。
心里疑惑,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才发现齐臻儿已经被陆宸希的婢女扶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了,此时正陷入了昏迷。
陆宸希看着这一幕,嘴角嘲讽的翘了翘。
嫡亲妹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作为哥哥的太子不仅没有第一时间想着要带她去治疗,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要讨说法,甚至竟是连一眼都未关注过她!
莫名的,她觉得此时正一脸苍白,眉头紧蹙的躺在贵妃榻上的齐臻儿,很是可怜。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先在这里让人给定慧公主先处理一下吧。毕竟烫伤可不比其他伤势,若是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并且定慧现在昏迷着,也不能回宫。”
齐云翔觉得陆宸希说的很对,首先点头同意了。
齐瀚想了想,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也点了头,率先带着人避了出去。
其余的人见此,也跟着避了出去。毕竟治疗烫伤,是需要解除衣服的。
片刻之后,屋里的人只剩下陆宸希主仆三人和锦炎了。
陆宸希吩咐凝墨把锦炎待到屏风后待着,自己带着尺壁给齐臻儿脱衣查看。
原本她也不想如此麻烦,齐臻儿受伤与否和她并无任何关系,她并不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毕竟齐臻儿是在云来阁受的伤,在此之前又与陆宸希发生了不虞,若是真的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得到时候顾皇后就把这事儿怪到了她的头上,为定国公府平添麻烦。
不过她也知道,即便她现在给齐臻儿治疗了,除非是不留疤,不然齐臻儿也只会恨她。
不过她并不在乎齐臻儿的态度,她现在还暂时需要在乎着宫里的态度。
陆宸希扶着齐臻儿坐了起来,把齐臻儿靠在她的肩膀上,好方便尺壁给她褪下上衣。
或许是之前耽搁的那一会儿工夫,此时被烫伤的皮肤已经有些和皮肤紧紧的粘在了一起。
尽管尺壁的动作异常小心,可衣物不时撕扯到皮肤的痛楚还是让昏迷中的齐臻儿眉头愈发紧蹙,嘴里也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好半响,尺壁才把外裳连同里衣褪了下俩,只留下一件大红的肚兜还挂在齐臻儿的身上。
陆宸希抬眼仔细的看向她背后被烫伤的地方。
这一看,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隔着衣裳还不甚明显,此时看了个真切,齐臻儿的后背已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从右边肩膀处一直往下延伸,一整片的肌肤都已被烫的通红。
此时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透明的水泡,看上去格外恐怖。
中间的位置,或许是之前衣物最粘着皮肤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丝丝的血迹,正缓缓的沿着正片后背蔓延下去。
陆宸希和尺壁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沉重之色。
如此严重的烫伤,怕是好了之后,也会留下大片的疤痕。
陆宸希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尺壁帮忙,扶着齐臻儿背面朝上的躺下,轻声的说道:“你去让人打一盆冷水来,还有要些棉布与烫伤膏。再让人去买一套宽松的丝绸衣裳。”
“是。”尺壁轻轻应了,便转身出去了。
陆宸希看着已经浮肿得很厉害的烫伤处,眉头轻轻蹙了蹙。
她心神一动,从空间里拿出一瓶灵泉水,轻轻的滴了一滴在齐臻儿的背上,顿就见到了刚刚浮肿的老高的后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了一些。
毕竟只是小小的一滴灵泉水,纵使有效,也有限。
不过这样就足够了,陆宸希可舍不得用自己珍贵的灵泉水去为齐臻儿这么一个刁蛮任性,跋扈还觊觎萧衍的人治伤。
好在这个时候尺壁也回来了。
她的手上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放着小小的铜盆,铜盆里是刚打上来的井水,很是冰冷沁人。
铜盆旁边是一叠叠好的白棉布和一小盒子烫伤膏。
陆宸希示意尺壁把托盘放下,从其中拿出一张白棉布放入铜盆里,待完全浸湿后便取出来拧干,轻轻的覆在了齐臻儿的背上。
井水的温度很低,覆上齐臻儿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微微的抖了抖。
过了片刻,陆宸希将棉布取下来,再次放一块干净的浸入水里,待完全浸透后取出拧干,覆在了伤口上。
如此这般好几次后,她才停了下来。
略略等了片刻,待伤口上的水迹差不多干了,她才示意尺壁为其上药。
尺壁上的很是仔细,并且动作十分轻柔。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彻底上好了药。
这期间陆宸希指明买的丝绸衣裳也有人送了过来,见尺壁上好药,陆宸希便吩咐屏风后的凝墨过来帮着她一起给齐臻儿换衣服。
陆宸希自己,则是绕到了屏风后,看着正端坐着的锦炎轻轻问道:“阿炎,你怕吗?”
锦炎的小脸端肃着,一派郑重的模样,却是用力的摇了摇头,大声的说道:“不怕!有姐姐在,阿炎要保护姐姐!”
陆宸希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刺客事件而搅扰的有些烦闷的心情也松散了许多。
她点了点锦炎的小脑袋,牵着他绕过屏风,打开蔷薇阁的大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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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看了一眼,没发现齐瀚,她疑惑的挑挑眉,问道:“太子呢?”
齐云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却是平淡的:“皇兄先行回宫了,此时还需上报给父皇知道。”
陆宸希了然的点了点头,对着齐云翔说道:“你现在可以把她接回宫了。”
齐云翔深深的看了陆宸希一眼,眼里蕴含着点点笑意。
他并没有说话,只点点头便进去了。
此时凝墨和尺壁也退了出来。
见此,萧衍淡淡的说道:“我们先在幽兰阁用晚膳吧。”
陆止看向陆宸希,陆宸希当然是赞同的。
她可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坏了兴致。
况且,今天是待锦炎出来吃饭的,还没吃到,当然不能走咯。
几人便又拐进了幽兰阁,招来了小二,满满当当的点了一整桌吃的。
别说,这云来阁的药膳的确是一绝。
特别里面的药材有很多都是陆宸希从神迹里面拿出来的灵药,吃着不仅仅味道好,长期服药还是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几人皆是吃得很是开心,最后,除了萧衍以外,一个个都是一副吃撑了的表情。
萧珏最是见不得他哥哥冰山脸的样子,见状用胳膊肘撞了撞萧衍,撇撇嘴说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正经严肃的样子啊。再这样下去,小心昭昭就不喜欢你了。”
这话说得陆宸希脸上一热,脸颊都变得烫了起来。
萧衍淡淡的看了萧珏一样,随即肯定的说道:“不会。”
萧珏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汗毛一竖,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待他反应过来萧衍说了什么时,竟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陆止也忍不住惊奇的看了萧衍一眼。想是没想到萧衍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宸希的脸颊却是越发烫了。
她狠狠的瞪了萧珏一眼,嘴角却是浅浅的勾了起来。
唯有还懵懂的锦炎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用罢了晚膳,一行人又带着锦炎在街上游玩了一圈。
夜晚的京城大街上很是热闹。
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一派繁华景象。
萧珏牵着锦炎,不停的穿梭在各个小贩的摊子间,一会儿买买这样,一会儿看看那样,忙得不可开交。
陆止紧紧的护在锦炎的另一边,不让任何人碰到挤到他,顺便也看着萧珏,防备他把锦炎给弄丢了。
萧衍和陆宸希两人则是坠在后面,慢慢的散着步。
“很是繁华的景象,对吗?”陆宸希看了一眼此时繁华热闹的大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萧衍点点头,眼神看向陆宸希精致的侧脸。此时在夜晚的灯火照耀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脸,却是异常清晰的印在了他的心底。
“不过大概这繁华,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陆宸希转过头,正好对上萧衍专注的眼神。
她的心里此时流淌过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她不知道别人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是否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可是她觉得,此时身边这个给予她岁月静好,长久陪伴的少年,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相信他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免她受伤,免她哭泣,免她孤独。他将会一直陪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
“修尧哥哥,若是齐氏和世家对上了,镇南王府,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陆宸希轻轻的问道。
萧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透过人来人往的街头,看向了那隐约可见灯火摇曳的护城河畔。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正笑着将身上的玉佩递给了身边比他大几岁的男孩。
“修尧哥哥,你要永远保护昭儿哦。”
男孩接过玉佩,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小小的脸上满是严肃认真的神色。
“好。”
人群忽然变得有些拥挤,陆宸希猝不及防之下被挤得一个踉跄。
旁边却是突然伸来一只笔直修长的手把她扶住,继而向下牢牢的牵住了她那想必之下小巧细嫩的手掌。
陆宸希一时有些晃神。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萧衍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还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婴孩,连路都不会走,只坐在母亲的怀里,看着姨母牵着萧衍站在自己面前,笑着对母亲说道:
“我看,要不就把我的衍儿送给你的昭儿吧。”
母亲笑得很是开怀,大声的说好啊。
当时小小的萧衍却是眉头蹙了蹙,随即似是无奈的从身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玉坠,很是不舍的看了两眼,蹙着眉头上前来递给陆宸希,嘴里似懂非懂的说道:“喏,给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她伸手接过那个小玉坠,甜甜的对着萧衍笑了起来。
或许当年的他们都不会知道,就那么一个递过去,一个接过来,就已注定了他们的今后。
她犹记得,无数次人小腿短的她在跟不上萧衍的脚步后,他总是会停下来,笑着回头看着她说:“昭儿不要急,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等你过来了我们再一起走。”
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等到他早已过了正该娶妻的年龄,等到了她终于长大及笄,可以嫁给他,做他的新娘了。
此时那些回忆似乎是穿越过了遥远的时空,又历历在目的浮现在了陆宸希的眼前。
她曾经在上一世的总是在想着,书上说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这样的美好,这样的让人迷恋。
陆宸希想,她真傻。
刚刚根本不该问那个问题的。
就像萧叔叔一定会站在姨母那边一样,她相信,修尧哥哥,也一定会站在她的这边。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两手交握传来的温度略微有些炙热,一直从手心热到了她的心里。
她轻轻的握紧了那只牵着她的手,随即便感觉到那只手更加紧的反握住了她。
人潮汹涌着,透过喧闹的人群喧哗吆喝声,淡淡的却是满含坚定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在了她的耳边。
“我选择你。”秦小宸说这一章是简单的说了一下陆宸希和萧衍之间的感情。有很多读者都很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着怎样的感情,怎么作者菌一开始就让两人在一起了,没有任何的前情描写。其实很简单,他们之间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是那种我陪着你长大,你陪着我变老的坚定的感情。所以我并没有多加描述那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那样的过去太过美好,只能留在大家的脑海里自行品味。求月票啦啦啦~
天光刚蒙蒙亮,陆宸希就醒了。
她睁着那双翦水秋瞳怔怔的看着头顶上的烟罗紫滚雪细纱帐帘,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句如梦似幻的,我选择你。
她的嘴角轻轻的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静默了半晌,陆宸希开口唤了凝墨进来。
今日是与陆止说好去京郊西边军营的日子,她昨晚特别吩咐了玉砚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备着。
洗漱收拾好了以后,陆宸希带着同意一身男装的凝墨和尺壁去正心院请安。
陆政行今日沐休在家,却也早早的起了来,等在正屋的外间,好与女儿嘱咐几句。
他随身携带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是给陆宸希准备的。
在她来了之后,便把那小盒子递给了她,嘱咐道:“若是在军营里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陆宸希郑重的接过了那个盒子。
不用打开,她已猜到了小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是能号令整个陆家军的令牌。
就像之前她看到的护远侯府冯家的令牌一样,也是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装着的。
想到这,她心神一动,从神迹里把装着护远侯府令牌的盒子那里出来。
她曾试图将这块令牌还到锦炎手上,不过他却很是坚持不肯收回,一定说这令牌现在已经是她的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令牌是好东西,可就这么交到她的手上仍是让她觉得烫手。
陆宸希将那装着护远侯府令牌的盒子递向陆政行:“这东西着实太过重要,放在女儿这着实是有些不妥,不如还是爹爹收起来吧。”
陆政行接过,打开小盒子看了一眼,随即又盖上递还给她:“还是你收起来。这既是锦炎给你的东西,那么就算属于你的。爹爹并不需要它。”
以陆宸希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女儿是想把这块令牌给自己,让自己手中的兵权更大些呢。
不过,在他看来,女儿更加需要这块令牌。
陆宸希见推不掉,只好叹了口气,又接了过来放进怀里。
又略略与陆政行交谈了几句,再给秦宛筱请过安后,陆宸希这才带着凝墨到了二门处和陆止汇合。
三人皆是骑马前行,雪白的云骦骕在京城的大街上一晃而过,速度极快,但却控制的极好的并未撞到任何摊贩和百姓。
在他们的身后,长长的马车队伍遥遥的坠在后面。
西郊大营在京郊的西面,从出城门一直往西一百里的地方就是了。
三人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陆宸希抬眼看去,就见大大小小的营帐错落有致的驻扎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
最外围处扎满了尖锐的篱笆,把通往山坳入口处拦了下来,那里此时正有着好些陆家军手持长枪,笔直的立在那里,眼神犀利的不停来回扫视着。
虽还隔着一些距离,但此处已经能够隐约听到似是正在操练的陆家军们整齐嘹亮的喝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与坚韧之感,让人一入耳就觉得精神一振。
趁着现在马车队伍还没来,陆宸希对陆止轻声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凝墨往周围的山坳里走去。
她需要观察观察周围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一块地方开辟出来,作为单独的枪支弹药训练营。
不得不说,陆家军所在的这片山坳地势很好,除却陆家军占领的那一片之外,在左右两边的深处,还很是有着一些隐蔽的山坳和山洞。
又四处看了看,估摸着马车队伍也该到了,陆宸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凝墨往之前的地方走去。
陆止仍旧等在那里没有离开,目光尽头处可以见到一对黑色的马车队伍正缓缓行来。
陆宸希的嘴角顿时翘了翘。
这是昨晚回府后陆宸希和父亲大哥商量好的计策。
虽然她的武器全都在神迹里,并不需要搬运就可以直接带到军营里,可是到时候又该怎么向大家解释这批武器是怎么送来的呢?
因此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现下跟着陆宸希他们一起到军营里来的马车上,其实是空空如也的。
待会儿陆宸希会一一上去把枪支弹药装进去。
而跟来驾车的车夫,都是陆政行的的亲卫临时充当的,他们都是世代效忠于陆氏的家族后代,绝对值得信任。
马车渐渐驶近最后停在了陆宸希三人的面前。
陆宸希对着陆止点点头,便开始挨个的登上每辆马车,然后把装满了枪支弹药的铁皮箱子一一放入马车中。
待到五辆马车都装好后,她才走到陆止身边,和他一起往军营里走去。
见到有人往军营方向行来,守在入口处的几个陆家军立时就警惕了起来,身体绷直,眼神犀利的射向来人方向,握着长枪的手也缓缓加重了力道。
见到这一幕,陆宸希的心里暗暗点头。
只一眼,就可以感受到那几个陆家军身上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气势很浓,一般的人若是对上,或许已被这种气势所吓了。
再看那握着长枪的手,青筋一股股的突起,苍劲有力,似乎蕴含着千钧之力。
就只是这么粗粗一眼,陆宸希就在心里暗赞一声。
见到来人是陆止,几个陆家军士顿时面上神色松了松,随即面色一正,端正的行了军礼,面上露出笑意:“世子这么早就来了啊。”
陆止也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了其中一人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被拍肩膀的士兵憨厚的挠了挠头,却是正色道:“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随即又笑着指了指陆止身后的马车队伍,疑惑道:“世子这是?”
陆止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队伍,面色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他端肃了神色,认真的说道:“你们来两个人,跟着我一路进去,护着这些马车些,别让不懂事的冲撞了。”
几人一听,立时知道里面定是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之前说话的那个憨厚的士兵和另一个年轻些的站了出来,对陆止说道:“就我们两护着这马车进去吧。”
陆止点点头,挥了挥手,便带着陆宸希两人当先往里走。
而那两个士兵,则是自觉的一前一后的站在护在了车队两头。秦小宸说今天只有2更,小宸先在这里向大家道歉啦。今天小宸生病了,很是难受,就连这一章都是硬撑着码下来的。还请大家多多见谅!!!明天会继续万更的~么么哒。
一行人在陆止的带领下径直穿过军营来到了位于最后面的一大块操练场。
这操练场位置隐蔽,在军营最深处的一处山谷里,除了入口处,三面环山,上面交错纵横的树木斜刺里穿插出来,厚厚的一层遮盖在了操练场的上面。
此时场中一批数目不多,但是一看即知是精英的士兵正*着上半身,汗如雨下的击打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木桩。
看到这一幕,陆宸希的眼神闪了闪。
一边一个身着军胄,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将士正在绕场四处观察着,偶尔有士兵出现了问题,他便上前说上几句。
“那是杨副将,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是父亲很是看重的下属。”陆止回头轻轻对着陆宸希解释了一句。
陆宸希点点头,仔细观察了那位杨副将一眼。
皮肤黝黑,五官端正,双眼之中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气,观之便知是个正直忠诚的人,只是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导致了额间总是微微皱着。
应该是一个不怎么知道变通的人。陆宸希想。
这不,她正这样想着,那位正好看了过来的杨副将立马就印证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杨副将看见陆止,对着他身边的士兵嘱咐了几句,便快步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微微柔和了一些,对着陆止点点头:“来了啊。”随即又在看向陆宸希和凝墨时严肃了起来,语气略微有些不虞的说道:“世子怎么带了外人进来?”
陆止笑了笑,指着陆宸希正要解释:“这是......”却是又被仔细瞧了陆宸希主仆二人两眼的杨副将打断,他的声音更加不悦了:“还是两个姑娘!世子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质问。在杨副将看来,军营是个无比严肃且重要的地方,而陆止不仅带了外人来,还带了两个姑娘来,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陆止无奈。这个杨副将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执拗,且不怎么爱听别人的解释,为人过于严肃较真。
在他刚被父亲带进军营时,就是分配在杨副将手下。他可不会管自己是不是国公府的世子,只下死力的操练自己,直到自己慢慢的在战场上累积了战功,才获得了他的认同。
他端肃了容色,正色道:“杨副将误会了。带她们来,是父亲的意思。”又指了指场中正在操练的士兵,“这些单独挑出来的士兵,也是她的意思。而她,是我的妹妹。”
杨副将一惊,吃惊的道:“元珍郡主?!”见陆止点头,面上稍微缓了缓,可还是不太愿意的说,“即便是元珍郡主,也不该来军营的。而且,之前世子说将这些精兵单独挑出来操练,是郡主的意思,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止这才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听到是陆宸希要为他们提供的新的,更方便快捷的武器时,杨副将眼神一亮,可不过一瞬又沉了下来,严肃的说道:“即便是这样,也不用郡主亲自送来吧。世子送过来也就是了。”
说来说去,杨副将就是认为女人不该来军营。哪怕对方是他所效忠的家族的女儿也是一样。
他可以在关键时候拼了命的去保护她,但是却绝不认同她参合到陆家军的事情来。
“因为,”陆宸希见陆止对杨副将的劝说无效,也不在意,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说道,“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怎么使用这批武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这话让杨副将一怔。
他狐疑的看了看陆宸希,又看向陆止,陆止对着他点点头,轻声说道;“杨副将去将洛副将也叫过来吧。这批精兵是届时都归于你们两个麾下,因此你们都来了解了解比较好。”
这次杨福将并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就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比杨副将年轻些,约莫三十五左右的将士随同他一起走了过来。
陆宸希的眼神一凝。
在这位罗副将一眼看去,给她的感觉就是个武功高手。
他一路行来,脚步不轻不重,不急不缓,气息平缓而悠长,眼神看似平静,里面却蕴含着精光。
似是察觉到了陆宸希的目光,他转过头,目光投向了这个方向,却是对着陆宸希微微一笑。
应该是杨副将已经对他解释过了自己的身份。
两人走近了,罗副将用略带惊奇的目光看了陆宸希一眼,又看了看那停在后方的五辆马车,笑着说道:“不知郡主打算,如何教我们使用这批武器?而这批武器又是什么?”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还是被陆宸希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却是并不以为意。
这里是军营,而待在这军营里的,都是在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刀口上都舔过血,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有好几条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有胜者为王。
若是没有实力,那是不会值得他们看在眼里的。
而现在的自己,就是那个在他们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不能获得他们的认同。
陆宸希轻轻的笑了笑,环视了一圈操练场,轻声说道:“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还不够好。之前在进来前我四处观察了下,发现军营的东西两面各有两处山坳,位置很是隐蔽,且处于深处,即便有什么大的动静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很是适合。”
这番话下来,杨副将和罗副将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进军营之前还知道要去周围勘察一下地形,并且快速的得出分析,这元珍郡主,看起来与一般闺阁女子的确有些不同。
不过随即他们又疑惑的看向陆宸希,罗副将先行开口问道:“大的动静?什么大的动静?”
陆宸希却是神秘的笑了笑,并没有做出解释,只意味深长的说道:“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看向陆止,陆止点点头,对两位副将说道:“两位先行将这些精兵整合一下,我们立马出发去舍妹所说的山坳。”
杨、罗两位副将虽是疑惑,却也点点头开始行动起来。
现在不知道,待会儿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就让他们来看看,被国公爷与世子如此信任的元珍郡主,究竟有什么本事吧。秦小宸说今天的第一更来啦。虽然时间不算早,不过也不晚啦。待会儿还有四更奉上,小天使们继续等待哟~么么哒。谢谢@初、gxuan为我投的月票~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整队完毕,整装待发了。
陆宸希见此也是满意的暗暗点头。
一行人便当先往外走去,身后精兵排列成三队,步履一致的跟在后面,最后则是装满武器的五辆马车。
这一行人自是十分惹眼的。
途径之处引来一阵注视,但见到领头的是陆止时,大家又都收回了视线。
应该是世子爷有什么新的安排了吧。众人心中暗暗想着。
正当一行人要踏出军营时,一阵断喝在身后响起。
“慢着!”
陆止前行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停下转过头看向那发出断喝之人。
陆宸希也满心诧异的看了过去。
此时他们身后站起好几个将士,当先一人一身不同于陆家军黑色军胄的银色铠甲,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此时一脸的傲慢夹杂着微微恼怒的神色。
见到是他,陆止和杨、罗两位副将皆是微微蹙了蹙眉。
陆止的脸色有些淡漠,看着来人淡淡的说道:“不知姜副将叫住我们是有什么事?”
这姜副将乃是当朝姜太后的幼弟,原本是个不成器的,又因为是家里的幼子被娇惯的不成样子。
后来姜太后当上了太后,他就学那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也开始仗势欺人了。
京郊的四大军营里面都有永靖帝安插的人,每三年一换。永靖帝这人对任何人都不会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保证他安插到军营里的人不会被对方拉拢过去。
这姜副将就是去年换人的时候永靖帝安插进来的。
他一直自持是当朝太后的胞弟,身份不比定国公低,总是对军营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不过每次都被定国公强行驳了回去。
这就导致了他心里的极度不满,在定国公不在的时候,时不时找找陆止的茬。
这不,之前见到陆止带着两个副将和一群精兵要出军营,立马就叫上了其他将士过来,准备在大家面前给陆止一点排头吃。
姜副将那双眼眶浮肿,眼下青黑的眼睛看了看陆止一群人,突然指着陆宸希问道:“这是谁?世子怎么能随便带人进军营?”
陆止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莫不是这姓姜的被永靖帝派来军营里监视他们,就以为这军营里他是老大了?
这可是陆家军的军营,这些士兵姓的,是陆。
他的眼神一冷,也不隐瞒,径直说道:“这是舍妹。”
姜副将愣了愣,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陆宸希,果然发现她的个姑娘,还是个样貌极其美貌的姑娘。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痴迷,面上却是冷笑起来:“什么时候军营里也能任由姑娘出入了!况且,世子带着这么些兵是要去哪?莫不是忘了要出动京郊大营里的士兵需要皇上的旨意吗!”
说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
陆止却是不惧,只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姜副将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带他们出去了?”
姜副将心想你还嘴硬,我都抓了个正着了,看这回儿不好好的收拾你一顿。
他指了指陆止一行人正停留的地方,语气不善的说道:“莫不是我眼花了,陆世子这不是带人快要出了营地大门了!”
一旁的杨副将却是最不喜姜副将,此时见他如此嚣张,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沉着声音就对了上去:“世子只是带我等去营地左右的山坳里训练而已。姜副将多虑了。况且,这是我陆家军的事,姜副将是不少管得太宽了!”
这话说的姜副将脸色一变。
他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愣了半晌才指着那一列马车说道:“那这又是什么?你们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皇上派我来,就是了解这军营里的一切情况的!”
陆宸希都忍不住要笑了。
若是永靖帝知道这姓姜的竟是如此的给他拉仇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不顾这是他舅舅,想扇他两巴掌。
杨副将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陆止一眼。
陆止并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事,不过也不准备公开具体是什么,只淡淡的回道:“是一批新的武器,现在运过来配置给精兵用的。”
“哦?”姜副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是什么新的武器。”
他知道这陆家很是有些神秘,其中的某些秘密就是永靖帝非常想知道。这什么新的武器,说不定就是陆家弄出来的。
陆止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有着凌厉闪过:“这就无可奉告了。这是我们军营的部署,想来姜副将并不适合知道。”
姜副将脸色刷的难看了下来,他没想到陆止竟是如此不把他这个监军放在眼里。
这不仅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不把姜太后,不把永靖帝放在眼里了!
他自认自己能代表永靖帝的意思,见陆止如此油盐不进,心里也是有了气,恶狠狠的瞪了陆止一眼,阴测测的说道:“若是我一定要看呢?”
“你!”一旁的杨副将闻言面色现出浓浓的恼色。
跟着姜副将一起来的那些将士们面上神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姜副将看在眼里,却并不为意。
这些人就算再怎么恼怒,也还不是不敢那他怎么样。
在这西边大营里,除了定国公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拿他怎么办。
就算是陆止这个世子爷,也只能和他平起平坐。
这般想着,他眼里竟是得意,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止,就看他怎么办。
所有人都是一副恼怒的样子,但是也只能沉默的看着陆止。
在这有些凝滞的气氛中,陆宸希却是轻轻一笑。
她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如同百花盛开一般耀眼,薄唇吐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姜副将确定要看么?”
姜副将见到是陆宸希开口了,那眼色立马投在了她的身上,色咪咪的上下扫视了一遍,眼中的痴迷越发重了,嘴里调笑道:“若是元珍出面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通融。不过,却是希望郡主能赏脸陪姜某吃顿饭了。”
这话一出,陆止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看向姜副将的眼中划过一抹浓浓的杀意。秦小宸说各位小天使们,有钱的捧个订阅,有票的捧个票场,什么都没有的也捧个人场哇。么么么哒,小宸这厢拜谢啦~
这个姓姜的真的是在找死!
所有的人同时心里都闪过这句话,同时脸色全部升起了怒色。
陆宸希却是笑得更开心了。
她轻轻的从怀里拿出之前陆政行给她的小黑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那块金色令牌的同时,厉声喝道:“给我拿下他!”
随即一把将令牌举了起来。
令牌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陆家军的所有人脸上涌上浓浓的敬畏和狂热之色,随即全部不约而同的弯下腰,躬身恭敬的喝道:“见过将军!”
姜副将的脸色却是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已经在这军营里待了整整一年了,太清楚不过这块令牌代表着什么了。
这是陆氏一族最至高无上的一块令牌,它代表着陆氏的族长之令,已经不仅仅是陆家军的将军之令这么简单了。
只要它一出现,所有陆氏一族的族人,上上下下,男女老少,莫敢不从。
不过因为只有这么一块令牌,因此陆家军的人见到了就口称见过将军;而陆氏族人见到,则是称见过族长。
这块令牌,甚至是比陆政行这个陆氏族长,陆家军将军还要权威的存在。
因为手持它的人,无论说什么,只要是陆氏的人,不论是族人还是陆家军,都会无条件的去服从,去执行。
陆政行都还尚做不到这点。
姜副将根本就没想到如此重要,如此地位的一块令牌,居然会在陆宸希的手里。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知道周围有士兵上来准备拿下他,他才突然一声大喝:“你不能这么做!”
“哦?”陆宸希却是冷笑不已,“我为何不能?扰乱军中大事者,严惩不贷!这是我陆家军军规中的第一条!姜副将莫不是以为你刚才的行为,不是扰乱了我们的大事吧?”
姜副将此时已经被身边的人抓住了双手,反撇在身后。
他用力的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是代表皇上来的!我的一言一行皆是皇上的意思!你们不能如此对我!”
陆宸希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眼里全是不屑和轻蔑:“你是否代表皇上,到时候在皇上面前我们自能知晓。不过现在,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军棍可不同于一般的板子,那是经过特制的棍子,分量十足,普通人一棍子下去,说不定小命都要去了半条了。
就算是军营里的士兵,一般十棍下去,都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
更不要说姜副将这样可能连一般板子下去都承受不住四十的人了。
估计这五十棍打下来,多半出气多,进气少了。
姜副将的面上此时也涌上了浓浓的惊骇之色。
他怎么会不知道五十军棍下来,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他的心里满是惊骇愤怒,还有一些隐隐的后悔。声音也越发凄厉起来:“元珍郡主你不能这样对我!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定不会......”
姜副将的声音随着被渐渐拖远而微不可闻,众人略带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他被拖下去的方向,收回视线时再看向陆宸希的目光已是格外不同。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在他们眼里娇娇弱弱的闺阁姑娘,竟是如此果断强势。
陆宸希看着姜副将被远远拖走的身影,嘴角冷冷的挑了挑,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在场的众将士。
“现在,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皆是精神一震,再次弯腰躬身说道:“属下不敢!”
陆宸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陆止微微颔首。
陆止眼里因为姜副将的话而浮起的冰冷还未退却,却是被妹妹这略带些傲娇的动作逗笑了。
他转头看着众位将士吩咐道:“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又挥了挥手,带着之前的人转身离开了。
陆宸希一边跟在陆止身后,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令牌。
她轻轻的磨砂着那略有些硌人的牌子,心里满满都是软软的情绪。
她想到出门前父亲漫不经心将它递给自己的样子。
那个时候父亲就猜到了有这样的情况吧。所以即使这令牌如此重要,他也还是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
她轻轻一笑,将令牌收回了神迹里。
随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们,眼里闪过一抹决心。
就算是为了父亲,她也要把陆家军打造成为整个天下最强的军队!
思绪间就走到了之前她观察过的一处山坳前。
山坳的入口身窄,仅仅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过。陆止将陆家军分为几个小队,留下一队在外面把马车上的铁皮箱子搬进来,马车就停在山坳外。
随即他自己和陆宸希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其余人陆续跟上。
进入山坳后,众人才发现,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整个山坳呈凹形,从他们入口处一直往下走,才是一片宽广的平地。
整块平地又被分为几部分。
有约莫四分之一的地方是沼泽之地,约莫四分之二的地方是干整的平地。
剩下的四分之一,却是堆满了嶙峋的怪石。
陆宸希走向那片沼泽地,从一边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约莫一米长的树枝,用力的往沼泽地里一插,树枝很快就淹没进了沼泽里,最后只露出一点点小小的枝头。
她满意的笑了笑,不错,是个好地方,很是适合他们接下来的训练。
她看向站在原地正待命的士兵们,指了指边上的好些断裂的树桩,轻声说道:“你们现下无事,先做出一些耙子来,就是平日里射箭那种即可。待会儿用得着。”
众人虽不知道为何,却是点了点头,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此时,留在外面搬箱子的士兵们也合力搬着好几个铁皮箱子走了进来。
看着他们步伐沉重,手臂青筋突起的模样,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
那箱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竟是如此沉重。
陆宸希见状,忙招呼着他们把箱子搬到最边上,一一排着放好。
她轻轻的拍了拍那些铁皮箱子,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秦小宸说第三更新鲜出炉啦啦啦啦。呜呜呜,还差两章~小宸还在继续埋头码字中~有月票票的小天使,都拿来砸我吧!
略略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粗粗做出了几个大概能用的靶子,陆宸希便开始挨个开箱子了。
一个又一个在众人眼中无比神秘的铁皮箱子被一一打开,露出了里面他们不认识,也从未见过的武器。
一众人等全都将好奇的视线投向陆宸希。
“这就是世子说的新武器吗?”杨副将最先忍不住,好奇的问出了声。
闻言众人全都把视线投向陆止,那眼巴巴的模样,倒是逗得陆止一笑。
他也不回答,只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也是好笑的挑了挑嘴角,随即从第一个铁皮箱子里拿出一把手枪,上膛,对准不远处一只刚从怪石堆里爬出来的蜘蛛轻轻一扣。
“砰”
子弹准确的打中了那只黑色的蜘蛛,它连抽搐都来不及,在身上多了一个血洞之后,迅速的就死掉了。
陆宸希上前,用树枝把蜘蛛的尸体拨开,露出了地面上一个黑黑的小孔。
她转过头,看着一众已经显得目瞪口呆的将士们,轻轻一笑。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陆止以外,每个人心中都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有的甚至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些,每个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罗副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人。
他的眼中瞬间浮上了一抹炙热的光芒,面容激动,连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的看向陆宸希,迫不及待的问道:“敢问郡主,这,就是你要给我们使用的新武器吗?”
陆宸希笑着点了点头,微微向着摆放铁皮箱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意盈盈的说道:“那些,都是哦。”
听到这话,罗副将眼中的光芒更甚,炙热的有如实质般***出来。
此时其他众人也反应了过来,心里犹如煮沸的开水般猛的沸腾了起来。
杨副将那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万分惊喜的笑容。他的双眼带着光,激动的问道:“郡主,这武器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等从未见过?”
陆宸希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走到了摆放铁皮箱子的地方,从第一个箱子开始,一样一样的从里往外拿着各种枪支弹药。
每拿出一样,她就会介绍名字,作用,性能,并且仔细给大家做一次演示。
“这是手枪,它能在五十米近程内自卫和突袭敌人,方便携带,精度好,操作简便,更重要的是,很多时候可以一击毙命。”
“这个长一点的是突击步枪,可以单、连发射击......”
“还有这个,是高射机枪......”
“这个,是......”
每当一种武器出现时,陆宸希就会认真的做一次演示。当地上出现很多马蜂窝似的弹孔时,众人已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他们从来未曾想到过,会有一日,见识到如此神奇,又如此厉害的武器。
那是一种几乎让他们有膜拜的冲动的厉害。
那是一种让人心底里热血沸腾的强大力量。
那更是一种,让他们对眼前这个弱质纤纤的闺阁女子肃然起敬的力量。
此时所有人看向陆宸希的眼神都变了。
里面包含着敬佩、肯定、崇拜还有信仰。
他们不笨。
他们知道,这些武器一定是眼前这个姑娘为他们提供的。
也只有她最是了解这些武器,知道该怎么合理的分配利用,才能在他们的手里发挥出最大力量。
因为若是世子了解并且知道的话,或许今日元珍郡主就不会出现在军营了。
难怪将军连那么重要的令牌都给了她。杨副将此时看向陆宸希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赏,他在心里暗暗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的一变。
他们杨家世代效忠陆氏,因此对于陆氏的某些秘密,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
他想到了陆氏一族的传承。
他一直都认为陆氏这一代的传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陆止的身上。
可一直以来陆止虽然表现优秀,也算骁勇善战,可却离他想象中的传承者要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一直以为,这是陆止的一种手段,隐藏起来,在最需要的时候才露出他的厉害。
可是今天,他却是突然有那么一丝不确定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看着她手法利落的在他们面前演示出各种武器的用法,他觉得,或许他的猜测是错的。
在陆氏一族中,或许这个小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陆宸希却是不知她的一番举动引起杨副将的猜想,继而在之后的日子通过观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忠诚不二的追随着陆宸希,并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用命来保护她。
待所有的武器基本上都演示完了以后,陆宸希这才看着最后一个箱子里的东西。
她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大的椭圆形的东西出来,指着它轻轻的对着大家说道:“这个东西,叫做手榴弹。”
她的语气突兀的多出了一抹惆帐,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你们可别看它只有这么大一点,可它的威力,却是最大的。”
陆宸希说完,四处看了看,随即吩咐道:“所有人,推到山坳入口处!”
众位将士听命,立马整齐的行动了起来。
陆止和凝墨还有陆宸希走在最后,直到上了小坡,站在之前他们入口的地方之后,陆宸希才转头对着身后的众将士说道:“你们可要看好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手榴弹,随即一把拉开了上面的弹膛,猛的向着下面的怪石堆扔去。
小巧的手榴弹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大的弧度,随即“啪”的一声落在了怪石堆上。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天摇地动的剧烈响动响了起来。
“轰”
手榴弹在怪石堆中猛的爆炸开来,随即大地都是微微的一抖。
众人只见到一阵火光四散,随即一块块之前堆积在地上的怪石四处飞溅了出来,砸在了山坳的各个角落里。
好半晌,这番震动才渐渐平息下来。秦小宸说小天使们,第4更来啦。很抱歉时间有点晚啦,么么么,希望大家不要骂我哟。感谢teub小可爱打赏的金猪~
待那番剧烈的动静平息下来之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之前那堆怪石堆。
烟雾消散间,那里的情景渐渐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嘶”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之间那占了几乎四分之一的怪石堆几乎已经被炸掉了一大半,中间的怪石已经全部碎裂成了小小的碎石,还有很多已经变成石沫。
不仅如此,此时那手榴弹落下的地方,呈现出一个深深的巨大的黑洞,那黑黝黝的洞口似乎是在告诉众人,之前它曾承受了怎样的伤害。
见此,陆宸希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还是威力不减啊。
罗副将已经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看着陆宸希,几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郡......郡主,这......这手榴弹也是给,给我们的吗?”
陆宸希看着他的样子,倒是不由失笑,随即面色一肃,正色的看着众位将士,郑重的说道:“想必这些武器的威力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吧。那么,作为被挑出来,特意组队配置使用这些武器的你们,有信心能让它们展现出应该属于它们的峥嵘吗?”
罗副将与杨副将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志在必得的决心。
他们也看向身后这批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眼里是浓浓的自信,他们相信,他们手下的兵,绝对不会有任何退缩。
果然,那一众士兵此时眼中皆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跟着热血沸腾的光芒。
他们动作一致的齐齐单膝跪地,目光激动的看着陆宸希,齐声大喝道:“属下,绝不堕陆家军威名!”
整齐的大喝声带着激励人心的力量飘荡在山坳里,不停的回响着。
陆宸希突然有些热泪盈眶。
她觉得自己也被这股力量激励了,有一种气吞山河的豪情猛然从心里升起。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随即转过头,看着正怔怔看着她的陆止,郑重的说道:“大哥,开始吧。”
陆止还没有从之前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他在想,是什么时候,小时候那个软软糯糯,如同糯米团子一样的幼妹,已经成长成了如今这般光芒万丈的样子了呢?
若是有机会的话,他相信,她一定会如同凤翔九天般翱翔天际,到时候天下,再没有任何人能遮住她的光芒。
“大哥?”陆宸希见陆止并没回应,疑惑的再次轻声唤道。
“嗯?”陆止回过神,疑惑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好笑,也不知道大哥之前在想些什么。
她指了指众位将士,笑着说道:“咱们现在开始吧。”
陆止会意,微微颔首。
他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全部回到山坳下面列队站好。
众人会意,不过片刻便行动迅速的回到下面,笔直的站立在原地。
陆宸希略略算了算人数,约莫有两千多人。略略沉吟,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看着一排排身子如松,精神抖擞的陆家军,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我将你们分为三组,每组七百人。一组主攻,全部配上手枪;二组助攻,全部配上冲锋枪;三组掩护,主要在后方或者周围扔炸弹。有问题吗?”
“没有!”整齐一致的回答声响起。
“那好,现在迅速的分成三组列队站好!”
片刻,众位士兵就分成了三组,每组七百人。
见此,陆宸希令他们分别上去从几个铁皮箱子里选出属于自己组的武器。
不一会儿,几个箱子里的枪支弹药就只剩下了少少的一部分。
每个分到武器的士兵此时都是兴奋的。他们满眼好奇敬畏的看着手中的枪支弹药,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武器上留下一个记号。”陆宸希的声音有些沉重,“留下一个独属于你自己的记号。然后把记号上报给世子和两位副将。如果有一天,你们不幸牺牲了,那么此时你手中的武器,将会作为你的传承,传给下一个接替你们位置的人!”
气氛莫名的有些沉重。
可是众位士兵却是没有一人面现悲戚之色,他们每个人此时的面色仍是兴奋的,炙热的。
在他们心里,即使有一天在战场上牺牲掉了,那也是一种属于他们的荣誉。
英雄,就应该战死在沙场上。
众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从这一刻起,你们的代号是,断魂!”
“是!”
整齐嘹亮的喝声响彻在山坳里,随即各种不同的枪声也跟着随之响起。
训练,正式开始了。
.........
这边陆止和陆宸希带着陆家军在军营这边开始对枪支弹药的训练,那边永靖帝的御书房里,有人正一脸气愤的状告着元珍郡主不遵皇命,鞭打朝廷官员一事。
原本今日沐休,永靖帝都与顾皇后说好了要去坤宁宫里好好陪她一天,结果这刚刚批完折子正准备过去,王家老爷子正和其子工部侍郎王义带着之前曾在城门口被陆宸希命凝墨鞭打的王庞,一脸不愤的就来了。
永靖帝听完了事情经过,又仔细看了看王庞被抽的鼻青脸肿,都快看不出人样的样子,眼角抽了抽。
虽然他也认为陆宸希的做法过于嚣张跋扈了些,可毕竟人家是个姑娘家,有些脾气也是有的。
你王庞带着一众纨绔子弟,打着执行公务的幌子要去搜一个姑娘的马车,这不是找打嘛。
虽然永靖帝对世家的感觉很是复杂,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世家出来的姑娘,有那个资格傲气。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却是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选择站在陆家那边,他正愁着找不到机会寻陆家的麻烦呢。
这不,机会自己就送上了门。
“皇上,这元珍郡主的行为着实太过放肆!我这孙子虽然不成器,可怎么也是在执行皇上的旨意,元珍郡主却是如此作为!不仅不遵圣命,还当街抽打朝廷命官,这是何等的嚣张跋扈!”
王老爷子说得是唾沫横飞,神情激动。秦小宸说一更奉上~后面还有哟,小天使们。感谢melissandra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原本王老爷子是不准备来告这个状的。
可无奈他的次子膝下就王庞这么一个儿子,虽是外室所生,可那外室得次子喜爱,王庞又是独子,自是被王老爷子的次子看成眼珠子一般。
这不,王庞被抽的模样凄惨的回到王家,王家二爷一看就炸了毛。哭闹着要去敲登闻鼓,上金銮殿告状。
王老爷子当然不能任由次子乱来,又经不住次子的苦求,只好带着长子王义同王庞一起来告这个状了。
来的路上王老爷子倒也是想通了。
既然已经与世家翻了脸,明面上站到了永靖帝这边,那么也就无所谓再得罪不得罪的了。
那元珍郡主既敢如此当街抽打他的孙子,想必也是没把他王家放在眼里的。
这般一想,王老爷子告状时那是神情激动啊。就差没热泪盈眶了。
一旁的王义也是激烈的附和着。
虽然他对王庞这个侄儿并不怎么喜欢,可毕竟是亲侄子,又能靠着这件事情打击到陆家,他出起力来倒是不遗余力。
永靖帝也约莫知道些王家人的心理,不过他并不介意。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条阵线上的人了。
他面上满是怒色的样子,安抚的看着王老爷子,口里承诺道:“还请老爷子放心。这元珍此般如此作为,着实让朕失望!朕这就派人宣定国公和她进宫。”
说罢便准备唤人去定国公府传话。
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御书房外响起了响亮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永靖帝顿时一惊。
要知道,自他当上皇帝以来,自家母后可是从来没有来过御书房。
有事都是吩咐人来请他过去,或者是直接让人来禀告他。
这么突然间来御书房,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姜太后一脸铁青,面色极其难看的大步跨了进来,连一旁的王家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径直对着永靖帝就说道:“皇上,那个元珍郡主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这次,我看必须得好好整治整治才好!”
永靖帝一怔。
他这也才刚刚知道这事儿,太后怎么也知道了?还如此气愤?
他疑惑的看向王家几人,以为是他们还让女眷去太后那里也告状了。
王老爷子几人也是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冲着永靖帝摇摇头。
永靖帝心里纳闷,他连忙请姜太后坐了下来,面上郑重的道:“母后放心,我这就派人将定国公父女宣进来,让他们对这件事给出说法。”
“说法!”姜太后重重的一拍椅背,声音里的怒气更甚:“如此严重之事竟是给个说法就完了吗?那我承恩公府的尊严何在?你这个皇帝的尊严又何在?!”
这下永靖帝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看着姜太后,疑惑的问道:“母后说的,是什么事?”
姜太后诧异,她狐疑的看了永靖帝一眼。
莫不是她这个儿子连这种事都要装聋作哑糊弄下去吗?那所谓的氏族当真有如此厉害?
她面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眼神凌厉的看向永靖帝,冷冷的说道:“皇上当真不知道这件事吗?你的小舅舅,被那元珍郡主下令打了五十军棍!抬过承恩公府时几乎就要没了气!他可是你亲自指派的监军啊!元珍郡主一介女子,竟就敢让那陆家军打他!”
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永靖帝的脸色已经不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眼神犀利的看向姜太后,眼中的怒火有如实质般的要喷了出来,双手也紧握成拳,上面青筋暴起。
“母后说的,可是真的?”
永靖帝的声音阴沉沉的,一字一句的问道。
姜太后也被永靖帝粢饭模样吓了一大跳。
她眼神微微闪烁着,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件事如此之大,竟是没有人上报与你吗?”
“上报。”永靖帝轻轻的喃喃,随即骤然拿起御案上的镇纸猛的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镇纸断成了两半。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他暴怒的声音随之响起。
姜太后被永靖帝骤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此时她才看到了一旁的王家几人。
王老爷子和王义父子俩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幸灾乐祸。
虽说永靖帝一向惧怕世家,特别是陆家,可是此次,那元珍郡主如此行事,生生的是打了永靖帝的脸啊。
当朝天子,一国之君亲自钦定的监军,却被一个小姑娘给命人拖下去几乎没打死。
这事儿只要一传开,永靖帝的面子立马就没了。
这下,他怕是真的要暴怒了。
果然。
“来人!”永靖帝一声厉喝,对着外面唤道。
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恭敬的躬着身进来了,恭敬的道:“皇上。”
永靖帝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声音冷厉的喝道:“立刻派人去定国公府把定国公和他女儿陆宸希给我招进来!带着御林军去!若是不来,就给我捆了他们带来!”
永靖帝已经是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他完全顾不上就这么派了御林军去定国公府,将会在这京城掀起多大的轩然大波;他也完全顾不上若是御林军真的敢动手捆人,那么他今天该如何收场了。
他只想把那个胆大包天的陆宸希给马上捆到御书房,然后上去狠狠的给她两个耳光!
当真以为是陆家的女儿,就敢如此无法无天了吗!
简直太过放肆!
来的公公抬头诧异的看了永靖帝一眼,迟疑着并没有动。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姜太后心里的怒火正盛着,见着死太监还愣住不动,顿时怒喝出声。
永靖也是眼睛一瞪,语气不善的说道:“还不快去!”
这公公连忙躬身应了,然后快步的退了出去。
见人退了出去,永靖帝心里的怒火却是高涨,烦躁的他在御案后面不停的走来走去。
好半晌,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再次唤了人进来,吩咐去把镇南王府的王爷王妃,还有世子、世子妃,以及大公子萧衍全部请进来。
这一举动,引来了一旁姜太后疑惑的视线。
她不明白,这事儿关镇南王府什么事?
永靖帝感觉到了姜太后疑惑的视线,却没有解释什么,只嘴角冷冷的勾了起来。秦小宸说小天使们若是手里有月票票的话~请不要吝啬的砸向我吧。么么么~
永靖帝派的人很快就到达了定国公府。
交代了永靖帝的吩咐后,那被派来的公公面色不善的看着陆政行,拉长着声音催促道:“定国公爷,还是快些把郡主叫出来,咱们这就请吧。”
此时院子里站满了国公府里的人。
除了齐明珠母女俩之外,其余人听到这公公的话,面上都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冷笑。
不过是个阉人,也敢在他们定国公府如此放肆!
当真以为是永靖帝的人,他们就奈何不得他了吗。
来宣旨的公公当然不知道定国公府众人在想什么,他面上挂在不耐的表情,心里却是在嗤笑。
什么千年大族,还不就是噱头唬人。惹恼了皇上,不照样想派御林军就派御林军来抓人了。
也是这个来宣旨的公公只是下边的小人物,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不懂。他也是被上面怕得罪定国公的人推出来顶包,却还在自以为自己领了个好差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所以最后才会落到他这么一个几乎在宫里属于透明的小人物身上。
等了好一会儿,却是没有见到定国公府的人有任何动作,他的脸色一变,不善的看着陆政行,阴测测的说道:“国公爷莫不是要抗旨不成?为何迟迟不见人去叫元珍郡主?”
陆政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的道:“小女现下并不在家。既是皇上宣召,本官随你进宫一趟也便是了。”
说着就抬脚准备往外走去。
“慢着!”宣旨的公公此时脸色已经是沉了下来,他面带怒色,语气不善:“皇上吩咐了,一定要把郡主带进宫去。敢问国公爷,郡主此时身在何处啊?奴才来的时候皇上吩咐了御林军跟随,奴才让他们去把郡主请回来可好?”
这般话语里已是带上了威胁。
“放肆!”陆政行还未说话,一旁的齐明珠已是怒喝出声。
她虽是乐见陆宸希倒霉,可却是并不愿意陆政行也跟着出事。更何况是受眼前这个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的小太监的威胁。
“你这是在和谁说话?!”齐明珠柳眉倒竖,面色铁青。
那宣旨的公公见到是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倒是收敛了一些,恭敬的对着齐明珠行了一礼,然后解释道:“还请长公主见谅。并不是奴才无礼,而是出宫时皇上嘱咐过了,一定要将元珍郡主请去。可是奴才来此也好一会儿了,却是迟迟不见郡主踪影......这,奴才也是着急。”
齐明珠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听到是皇兄的吩咐,她也不想耽搁,当即看向陆政行,催促的问道:“国公爷,这希姐儿到底在哪?您还是快些把她叫出来吧。”
这话一出,一旁的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同时狠狠的蹙起了眉头。
齐明珠竟然当着这些宣旨的太监的面,将昭儿的名字叫了出来!
闺阁姑娘的闺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这点大概天下人都知道。齐明珠就算再不知事,恐怕也是知道的。
她定是故意如此的!
秦宛筱面带寒霜,眼风如刀般的射向了齐明珠。
齐明珠感觉到了,她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看着陆政行,嘴角却是浅浅的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她就是要让陆宸希的名字日日出现在这些肮脏东西的嘴里。
她不是陆氏最高贵的女儿吗?
这下看她还如何高贵!看她还怎么把她的女儿压的死死的!
陆政行并没有回答齐明珠的问题,也并未因她之前维护自己的举动而有所动容。
他只是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弧度,看着宣旨的公公淡淡的问道:“你当真要让御林军去请我的女儿回来?”
宣旨公公得意的外定国公府门外看了看,那里立着两列整齐的御林军,正手持长枪,把定国公府门口堵的死死的。
他回过头,漫不经心的道:“国公爷就直接说郡主在哪里吧。”
陆政行这下倒是干脆的说了:“京郊西边大营里。”
宣旨的公公点点头,挥了挥手:“既是如此,那就去京郊......”
话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的看着陆政行,嘴角不甚自然的扯了扯,勉强再次问道:“国公爷说,说郡主现在在哪里?”
“京郊西边大营。”
再次得到同样的答案,宣旨公公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京郊西边大营。那是什么地方啊。即使他在宫里是个小透明,可是也很清楚的知道,那里可是五万陆家军驻扎的地方啊。
自己若是敢让人去那里抓元珍郡主,那绝对是有去无回啊。
要知道擅闯军营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的面皮抽了抽,勉强笑了笑,心中略作沉吟。
既然元珍郡主在军营里,那么现下势必是不能带她去宫里了。既然定国公愿意自己主动去宫里,那也是一样的,总之到时候面对皇上怒火的人不是自己。
这般想着,他点点头,向门口示意了一下,让定国公先行。
定国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宣旨的公公紧跟在定国公身后。
走到大门口时,陆政行看着那分列两排站在府外的禁卫军,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寒意。
随即骑上马,径直往宫里而去。
陆政行到了御书房时,永靖帝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他烦躁的在御案后走来走去,只是碍于下首的镇南王府一众人等,没有发作出来罢了。
猛的见到陆政行进来了,永靖帝立时精神一震,反射性的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别看陆政行的年纪比永靖帝还年轻些,可是永靖帝确是着实对他有着怵。
见到众人都因自己的这番举动而看了过来,永靖帝心里升起一阵羞恼。
陆政行此时心中也有些震惊。
因为在场的不仅有姜太后,王家人,甚至连镇南王府的人都来了。
他在心里各种猜测着永靖帝此番宣他进来的意图,就是没有想到是因为他的女儿拿着他给的那块令牌,给他‘闯祸’了。
而在场的除了镇南王府之外,其余都是来永靖帝这里告状的。秦小宸说呜呜呜。小宸终于艰难的把我的萌主洛洛儿的加更还上啦~普天同庆!!!么么哒各位小天使,有没有月票票哇~给我来一张呗。
理了理思绪,陆政行面上一片平静的向永靖帝和太后请了安。
“微臣见过皇上、太后。”
永靖帝倒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姜太后的面色却不是那么好了,冷冷的看了陆政行一眼,随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陆政行并不为意。
在他的眼中姜太后只是一个后宫女子,就算是太后,也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女人。
他平静的看向永靖帝,声音淡淡的道:“不知道皇上召集御林军去定国公府宣微臣和小女进宫是有何事?”
永靖帝听到陆政行口中召集御林军的说法不由的眼角抽了抽。
但又想到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又不由的怒火中烧。
他面上的神色沉了下来,看着陆政行质问道:“朕派人去宣了定国公和元珍郡主,为何却是只有定国公一人前来?元珍郡主呢?”
陆政行拱了拱手,不疾不徐的道:“回皇上的话,小女她一早就随了子清去了军营里。此时尚未归府。”
“胡闹!”听到军营两个字永靖帝的脸色就不由的发青,他重重一拍御案,斥道:“军营如此重地,你们却任由她一个姑娘家随意踏足!更甚是派士兵军棍责打朕派去的监军!”
说到这里,永靖帝顿了顿,看了一旁脸色无比难看的姜太后一眼,又转头厉声问道:“此事定国公怎么说?!”
陆政行心里也是一惊。
他还不知道此事,具体发生了什么更是不了解。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站在自家女儿那边。
陆政行端肃了容色,一本正经的看着永靖帝,认真的说道:“皇上这话请恕微臣不能认同。在我陆氏一族历代的规矩里面,并没有陆家军的军营不能让姑娘进这一条。”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别有深意的看了永靖帝一眼,“陆氏先祖乃是一位女子,而陆家军是由先祖一手创建的。”
说到陆家军三个字时,他的语气微微加重了些,成功的看到了永靖帝的脸色有了些微变化。
陆政行在心里冷笑。莫不是以为派了个监军去营里,那陆家军就变成了他的了不成。
“那元珍郡主越俎代庖将军营里的监军打伤这件事又怎么说?!”姜太后看到儿子被陆政行挤兑,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一阵怒喝冲着陆政行就去了,“她可以进军营,可是她又有什么权利责打监军!要知道,这监军可是皇上亲自指派的!”
一想到自己的幼弟被那陆宸希下令打得差点没了命,姜太后心里就恨得不行。
自己的幼弟从小就没受过苦,临了在自己当上太后之后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打了。
再是身份高贵的世家之女这也不能忍!
众人闻言皆是将目光投向陆政行。
王家几父子的眼中尽是浓浓的幸灾乐祸。之前永靖帝的话定国公能够找到理由来反驳,可这太后的话,想必不是那么好回答的吧。
陆家军再是他们陆氏的私军,可这监军总不是吧。这元珍郡主再怎么是陆家军效忠的对象,可她也是只是一个闺阁姑娘,连一职半权也没有,凭的是什么敢让人对永靖帝亲自指派的监军进行责打?
更何况,这个被打的监军还是姜太后的胞弟。
镇南王府的人倒是眼神各有不同。
镇南王看向陆政行的眼神是有些复杂的。
他的儿子和孙子都极其的称赞这位年轻的定国公,并且不顾他的反对执意与他、与定国公府交好。
这当然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镇南王府一向都是站在皇权这边的,他也是忠实的保皇党。
他一直不想也不能改变立场。
想到今日皇上召他们进宫的原因,镇南王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萧澈和萧衍两父子的表情倒是出奇的一致,两人都是一脸平静,看起来似乎还很是轻松的样子,一点也不为陆政行担心的样子。
倒是镇南王妃和秦氏婆媳俩,眼中有着隐隐的担心。
陆政行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心里有了底,面上却是淡淡的笑了起来。
他不以为意的看向姜太后,表情是恭敬的,可说话的语气就不是那么中听了:“太后娘娘或许有所不知,微臣早以将陆氏一族的族牌交给了小女。她,才是陆家军最高的统帅!”
陆政行这话顿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个巨石般激起了惊涛骇浪。
所有人皆是用不可思议,完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向他。
连永靖帝都被惊的刷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定国公,你......”永靖帝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尽管他知道他作为一个皇帝做出这样的动作很是丢脸,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
“你说,你把族牌给了元珍郡主?!”
好不容易,他才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陆政行微微颔首,点了点头,淡淡的向永靖帝道:“回皇上,是的。”
你是疯了不成吗?永靖帝的心里疯狂的咆哮着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政行竟然将陆氏的族牌交给了陆宸希!
要知道,那可是陆氏的族牌啊!
那是比陆氏族长地位更高的东西;
是可以调令整整五十万陆家军的令牌啊!
陆政行竟然将它给了一个尚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此时心中最是震惊的人并不是永靖帝,而是王家老爷子。
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王老爷子相信在场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族牌的作用了。
四大家族的族牌,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权利财富的象征。
就像陆氏的族牌,不仅可以调动陆家军,还可以任意调取任何属于陆氏一族的资产。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若是那块族牌真的传给了陆宸希的话,别说是王庞,姜监军之类的角色,就连永靖帝,或者说是这京城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招惹她!
王老爷子为陆政行这般的举动感到极其不可思议。
他仔细的看向陆政行,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是开玩笑的神情。
可是半晌之后,他终是颓丧的发现,陆政行说的,都是真的。
姜太后是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个不懂族牌的意义的人。
她虽然看出了众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可听到只是一块小小的令牌,自然不以为意,只将脸色更加沉了下来。
她冷冷的看向陆政行,恼怒的喝道:“定国公是在说笑吗?一块小小的令牌难道还比得我的胞弟不成?原本当初是看在定国公府与秦家的面子上,觉得陆七姑娘定然堪为京城贵女之表率,才将她封做郡主的!”
姜太后说到这里,轻轻的嗤笑了一声,语气变得刻薄轻蔑起来:“谁知道竟是如此不守闺礼的姑娘!哼,我看,这个郡主她也就没有必要做了吧!哀家这就下旨,让人削去她的......”
“母后!”永靖帝一声厉喝打断了姜太后的话。
姜太后不悦的蹙起眉头,猛的转过头看向永靖帝,眼里是满满的不悦之色。
永靖帝此时却是顾不得姜太后的不满了。
他在心里思索着定国公将族牌给陆宸希这么一个小姑娘的举动,到底有着什么深意。
是真的确有其事,还是他为了给女儿脱罪胡乱一说的?
若是真有其事的话,那么,想到之前他曾经听到过的那个流言。
莫不是,陆氏一族这一代的传承者是.........
见到永靖帝并未给自己一个说法,只脸色不停变换着又坐回了龙椅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姜太后心里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她以为永靖帝又在定国公的逼迫下缩了回去,心里自是不愿,转头看向王家几父子,暗暗使了个眼色。
王老爷子此时也回过了神来。
他看到姜太后使过来的眼神,略作沉吟,便开口了:“元珍郡主既有陆氏族牌,那么责打监军一事究竟如何判定,自有皇上做主。”话音一转,语气不虞起来,“她在城门口指使婢女鞭抽我孙儿一事,还请定国公能给我一个交代!”
说罢便拉过一旁鼻青脸肿的王庞到前面来,好让陆政行看个清楚。
说实话,若不是王老爷子这么一拉,陆政行还真没看到王庞这个人。
不过,即便现在看见了这么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他也只是眼角一抽,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王老爷子一噎。
当初王庞被认回王家的事闹得如此之大,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定国公此时这么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是故意要给他们王家难堪吗?
这却是王老爷子误会陆政行了。
他是的确不认识王庞。当初王庞被认回去之事,陆家人也议论纷纷,但不管怎么议论,都没人说到陆政行面前去。而他平日里也并不在意这等无聊小事,所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见父亲似乎是被定国公给堵了话,王义忙站出来,脸上带着一脸愤怒的道:“这是下官的侄儿王庞,之前奉皇上之命在城门口搜寻查找疑犯。可是这元珍郡主却是骄横跋扈,指使其婢女当街抽打下官的侄儿!如此无法无天,不遵皇命,不将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定国公又该怎么说!”
陆政行此时心里也是无奈的。他没想到除了太后的胞弟那一桩,这王家这边还有一门官司。
看那王庞的样子,应该是被抽了不少鞭子。
昭儿身边的婢女会使用鞭子的,应该是凝墨那个丫鬟吧。
他略略沉吟片刻,正准备开口,旁边萧衍却是突兀的站了出来。
萧衍的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如刀般的眼峰直直射向王庞,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公子莫不是忘记了,那天你是为什么被鞭打了?”
王庞原本就被萧衍的目光望的不甚自在,再一听这话,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陆政行一见此,便知道这其中有事。
他看向萧衍,目光中微微含笑问道:“萧大公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萧衍上前一步,拱手恭敬的说道:“陆伯父,那天正是我和子清一路护送郡主回府的。”说到这,他冷冷的笑了笑,斜睨了王庞一眼,声音冰冷的说道:“王公子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想要强行搜郡主的马车并且嘴里污言秽语不断,这才惹怒了郡主,导致郡主这才让人出手教训他的。”
陆政行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了。
他眼神犀利的看向了王庞,眼中有着深深的寒意。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调戏他陆政行的女儿!他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他冷笑了一声,骤然转头看向永靖帝,语带寒冰的问道:“皇上,莫不是这王家也是来讨公道的?”
永靖帝一直没有说话,冷眼看着下首几人交锋。
此时见到王家落了下风,且是因为萧衍站了出来,心里略有些不悦。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的道:“确有其事。不过此前却是没有听说王庞有对元珍不敬之事。”
他淡淡的睨了王庞一眼,沉声问道:“阿衍说的可是确有其事?”
王庞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要狡辩,却是没有勇气。
他呐呐的抬头看了王老爷子一眼,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王庞的心里一凉。
他知道,应该是他隐瞒了得罪元珍郡主一事让老爷子生气了。
可是再怎么,他也是他的亲孙子啊。他竟是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不管自己了么?
“嗯?朕在问你话?”见王庞久久不语,永靖帝的面上沉了下来,压低声音又再次问道。
这次他身上帝王的气势却是显露了出来,沉沉的压向王庞。
王庞那张原本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脸突然就白了。
他毕竟不是在王家长大的世家子,面对永靖帝身上的那股气势,自然是吓得不行。
“回,回皇上的话,是有这么回事......”王庞得不到王老爷子的回应,只得自己战战兢兢的回到。
“既是如此,那么今日,你们王家来这御书房告御状之事,难道不觉得可笑吗?”陆政行看向王老爷子,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
王家几人的神色一时之间变得无比难看。
今日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王义恨恨的想着。
他看了一眼身旁被永靖帝的威压吓得脸色惨白的王庞,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果然外面来的就是外面来的,一点也比不上从小就在家里养着的孩子。连说的话也如此不可相信。
永靖帝心里也甚是恼怒。
原本他以为有着太后胞弟和王家两桩事,再怎么说也能给予陆家一个小小的教训,说不定还可以从中谋利。
可谁想到两件事都这么无疾而终了。
真是一群废物!
这般想着,他的面色也不太好。可是面对着陆政行灼灼的目光,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既是这样,那么此事原本就是你王家王庞的错!朕虽有下令严查,可没令你去羞辱元珍郡主!”
“皇上,皇上冤枉!”王庞一听永靖帝这话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口里急急的辩解道:“微臣的确是失察让那些纨绔惹怒了元珍郡主,可此事却并非微臣所愿!微臣并知晓那马车上的人是元珍郡主啊!”
“微臣只是想检查一下马车上是否有藏有其他人,可见那马车上的人久久不肯下来,以为是那不遵皇命的狂妄之徒,这才准备强行搜车!可谁知......谁知身边的几个手下都是那等纨绔子弟,竟是出言调戏郡主......”
说完又是几个响头砰砰砰的磕了下去。
随即又立马调转方向对着陆政行磕了一个头,嘴里不停赔罪道:“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失职导致郡主受到了惊吓,还请定国公饶恕下官这一回吧。”
尽管心里感到无比的屈辱,恨得眼睛都要红了,可王庞面上的神色却是极其的诚惶诚恐,语气也是十分真诚的样子。
王庞知道,此时王老爷子和王义看向他的眼神一定已经变了。他们一定对自己满心眼里都是不屑和鄙夷。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在他向王老爷子求救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就已经看清楚了,虽然他看似回到了王家,被王家的人所接受,可是在他们心里,仍然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不重要的外室子看待的。
就像王老爷子根本不会为了他去向永靖帝说情,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去再次得罪定国公府。
一切都得靠他自己来。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屈辱统统都还给今天在场的所有人!
不得不说王庞此举虽有些丢人,可却是聪明的。
不管在王家人心里他是个什么位置,可对外面的人来说,他就是王家的子孙,还是王家二房唯一的儿子,他的地位还是比较重的。
同为四大家族之人,王庞虽是小辈,但却为了得罪和他同辈的陆宸希一事,在如此多的人面前磕头赔罪,陆政行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愤怒,也只能作罢。
陆政行眼神深邃的看向面前这个鼻青脸肿看不清模样的年轻人,透过他那看似诚惶诚恐的面容看进了他的心底。
那里蛰伏着一头噬血的魔兽,在这一刻似乎有着逐渐苏醒的迹象。
他的眼神微微暗了暗,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王老爷子两父子。
今日他们对他的袖手旁观,或许会换来来日的灭顶之灾。
尽管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或许有一日露出嗜血的本性,可是陆政行却并不会因此就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们陆氏,并不畏惧任何风雨险阻!
这是他身为陆氏现任族长所应具有的骄傲和底气。
他淡淡的看了王庞一眼,并没有对他说话,而是转向永靖帝,眼神犀利,声音冰冷的道:“敢问皇子,还有其他事需要微臣说明的吗?”
王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政行这样说,就是他不会再计较之前那件事了。
王老爷子此时看向王庞的眼神的确是变了。
里面不仅没有不屑,还有一些隐隐的忌惮。
毕竟是人老成精,又是执掌王氏一族这么多年的老族长,王老爷子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或许没有像陆政行想的那么深,觉得王庞会将屠刀挥向王家人。但他也在心底重视起了这个他之前并不在意的孙子。
如此能屈能伸的人物,的确不能再予以小觑。
永靖帝面对现下的场景也是一心憋闷,却只能勉强笑着安抚道:“今日倒是白让定国公跑这一趟了。现下事情经过已经清楚了,也是大家都误会了元珍,待会儿朕让人给元珍送去一些小玩意,算是安抚她。”
“慢着!”姜太后看了这么半天,却是发现陆政行什么事都没有,连陆宸希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自然是不答应了。
她看向陆政行的眼里仿佛淬了毒般怨毒,语气更是十分不善:“定国公,这些事就算元珍是有理在先,可是她的举动也未免太过了。一个闺阁姑娘,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姜太后话音一转,声音突然拔高,“之前定慧公主在你们定国公府的云来阁被刺客用热茶烫伤一事,你们定国公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天据说,元珍也是在场的!”
姜太后这话一出,永靖帝顿时精神一震。
对啊。他怎么把定慧的事给忘了。
那天齐臻儿被齐云翔带回宫里时,模样可是十分凄惨的。
顾皇后当朝就气的摔了一个杯子,并找到永靖帝哭诉。
不过因为同行的还有三皇子,他又算是公正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讲到陆宸希当场就亲自给齐臻儿换衣敷药处理伤口,做法毫无疏漏,这才令顾皇后无话可说,按下不提。
不过此时姜太后提出来,那就又不一样了。
今日本就事事围绕着陆宸希,而且全都是不好的事情。虽然在定国公的偏帮下都是陆宸希有理,可作为一个闺阁姑娘,又是他亲封的作为京城表率的超品郡主,她的举动还是太过出格了。
永靖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镇南王府众人,想到今日原本的最终目的,心里暗暗有了主意。秦小宸说今天的第一更来啦。感谢千岁妖、东东、书友150104182203793为我投出的月票!感谢浮世安、饮水醉梦打赏的平安符~么么哒大家,求一波月票票啦~
陆政行冷冷的看了姜太后一眼。
难道这个老妖婆以为自己没有记住之前她嘴里吐出的那些诋毁昭儿的话吗?现在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看来这皇族之人安稳了太久了!
他的面上仍是平静的,声音更是淡漠:“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想如何?”
姜太后的眉梢高高的挑起,眼角尽是轻蔑之意:“照哀家的意思看,元珍着实已经不配这个郡主之位了。她根本就担不起京城闺阁姑娘表率的位置!还是削去郡主之位吧。”
她得意的看向陆政行,想从他面上看出着急惶恐之色。
在她看来,陆宸希虽然贵为陆秦两族之女,可也不过是个身无封号的小姑娘,当年能被封为郡主已经是她能获得的最高的荣誉了。
这会儿郡主之位被她削去,自当是又被打回原形。
可惜的是陆宸希不在,她只能看看定国公的反应。
可惜的是,陆政行要让姜太后失望了。
他的神情平静无波,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既然郡主之位是由皇上给的,那么现在想要收回也是理所应当。微臣并没有意义。”
他都不屑于去反驳姜太后的话。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能不能担得起这京城姑娘的表率,可不是姜太后说了算的。
尽管他并没有要求陆宸希一定要做到最好,可是她一直以来无论是德容言功哪一方面都做得极好。
这一点,他相信整个京城的人都有目共睹。
若说一个郡主封号,永靖帝也不是舍不得给,不过是一个姑娘,给了也就给了。
但此时却是给予定国公府一个难看的好时机,他自然不愿放过。
故作思索的沉吟了片刻,他口气为难的说道:“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定国公也觉得没问题,那就小惩大诫,削去陆七姑娘的郡主之位吧。”
陆政行简直都要被永靖帝的无耻给气笑了。
什么叫他觉得没有问题?他的确是觉得这个郡主之位要不要都没有问题。因为他们陆氏根本就不屑这皇室给予的郡主之位。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觉得姜太后的话也没有问题!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略有不妥。”
斜刺里插进一个声音,让永靖帝的眉头蹙了蹙。
说话的是萧衍。
他十二岁就随父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无数,已是大周出了名的小战神。身上也有着永靖帝亲封的四品将军品阶。
“哦?”永靖帝的面色还算平静,只是语音略有不虞,“阿衍说说,有何不妥?”
萧衍听出了永靖帝的不虞,却并不以为意。只沉着的躬身行礼回道:“若是此事削去了元珍郡主的郡主之位,势必会引发京城议论纷纷。到时候大家究其原因,也必然会将姜副将和王公子的事情牵扯出来。”
他抬起头,眼神直视着永靖帝,“微臣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并不宜闹得太大。”
萧衍这番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他的话说到了姜太后的心里。
她的胞弟被打成那样,却是没有办法报仇,仅仅只是削去陆宸希的郡主之位而已。
若是此事被外面人尽皆知了的话,不知他们承恩公府要承受多少的嘲笑。
况且幼弟一向自傲,到时候被别人议论纷纷,想必是受不了的。
不过想到就要这么放过陆宸希,姜太后心里又不甘愿。
她看了看此时如芝兰玉树正站在下首的萧衍,相貌堂堂又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又想了想传言中他的未婚妻好像就是那陆家女儿。
姜太后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轻轻的咳了咳,引来了永靖帝的注视后暗暗的向他使了个眼色。
随即看向镇南王妃,轻轻的询问道:“镇南王妃以为,元珍郡主此番作为是否该受到惩罚呢?”
纪氏一怔。没有想到姜太后会突然将话转到她这里来。
不过她也不傻,虽然不知道姜太后的意图,但是陆宸希是她一早就认准的孙媳妇,此时自然不会拆自家人的台。
她端肃了容色,一本正经的说道:“禀太后,虽然不知在军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对于陆七姑娘这个人,臣妇自认还是了解的。她并不是一个没规矩的姑娘,既然会做出如此举动,想必定是有原因在的。”
纪氏这话一出口,镇南王就知道要遭。
妻子的话相当于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那陆家女儿那边,也就是明面上得罪了太后了。
要知道,那被打的,可是太后最疼爱的幼弟啊。
果然,姜太后的面色一下就不好了。
她看了看下首的几人,又见时间也过去了很久了,不再耐烦绕圈子了,直接就开口说道:“不过哀家却是认为那陆七姑娘有不妥之处。郡主之位给她保留着也可以,但是听说她是你们镇南王府定下的孙媳妇?”
姜太后的尾音拉得长长的,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了出来。
陆政行和萧澈的眼神同时一凝。
纪氏和秦氏婆媳俩则是对视一眼,心里一沉,太后这意思是......
唯有萧衍的眼眸是下垂的,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纪氏按下心里的思绪,对着姜太后行礼回道:“回太后娘娘,的确是这样。元珍郡主和府上大孙子萧衍从小就定下了婚约。”
“是吗?”姜太后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挑了起来,语气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从未听到过你们府上去定国公府上下聘过婚书之类的事?”
“是啊。镇南王,此事怎么也从未听你提起过?”永靖帝也在一边帮腔道。
镇南王看了一眼萧衍,笑着躬身回话道:“皇上不知道也是有的。就连老臣都是事后才听到这孩子的父亲告诉我此事。他先与定国公交换了信物,定下了此门婚事。”
虽然镇南王知道这门婚事其实是儿媳妇秦氏定下的,不过他心里清楚若是他将秦氏说了出来,儿子势必不会与他好相与。
虽然他三个儿子,可萧澈却是他最喜爱也是最看重的儿子。
因此他也就把此事换了个说法说出来。秦小宸说感谢仟岁妖打赏的金猪~么么哒小天使~
姜太后笑了起来,这是她今日进入这御书房后第一次展露笑颜。
虽然已是五十知天命的年纪,长得也只是一般的模样,可这些年的养尊处优,事事顺心让她看上出犹如四十刚刚出头的样子,笑起来也别有一番风韵。
她看着纪氏,笑着说道:“既是如此的话,那这门婚约其实也不作数的吧。只是萧世子和定国公私下定了,却并无婚书和官媒,这可不像是诚心结亲的样子啊。”
纪氏在心里斥骂着,不知道这老妖婆又想打什么主意,面上却一片淡然之色:“太后娘娘这话请恕臣妇不敢认同。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既然臣妇的儿子与定国公定下了此事,并交换了信物,那么就已经是父母之命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一旁看似淡然,实则一直关注她们对话的萧衍,眼里有了微微笑意,“再则,定下婚约时两个孩子实在太小,也用不了官媒。不过,元珍郡主就快及笄了,届时咱们王府自会请官媒上门正式提亲。”
姜太后面上的笑容一滞,眼神凌厉的射向纪氏。
纪氏丝毫不以为意,平平的回看了过去。
永靖帝见此,心里自是不悦。他见镇南王妃总是不接话,心里也是不耐,沉吟片刻,直接说道:“太后的意思是,若是你们两家还并未商议确实,不如由朕给阿衍做一桩媒可好?”
众人皆是一愣。
没有想到永靖帝和姜太后绕了这么一大圈,竟是要与萧衍做媒。
王老爷子和王义听闻此言,心里暗爽,幸灾乐祸的看向陆政行。
之前他们还在担心着,原本镇南王府就与秦家是姻亲,而秦家又和陆家是姻亲,若是镇南王府再与陆家结亲,那三家就是真的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那将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也正是永靖帝所担心的。
虽然他十分相信镇南王府的忠心,可也不愿见到萧家与陆家结了亲。
他未等镇南王府的人开口,就飞快的问道:“你们觉得,朕的定慧公主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各不相同。
陆政行是在心里嗤笑。
原以为永靖帝不想他们两家结亲,怎么的也要找一个其他方面和昭儿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的姑娘配与萧衍,结果,却是那个京城人尽皆知的刁蛮公主吗?
被遗忘在角落的王庞则是偷偷的抬起头,嫉恨的看向萧衍。
自己身为四大家族的子孙,却是如此狼狈凄惨,而萧衍一个王府的公子,甚至连世子都不是,却是连公主都要任由他挑了。
越是这般想着,王庞眼中的神色越暗。
镇南王府的人则是神色皆有些复杂。
镇南王虽然不希望孙儿迎娶陆家女儿,但那也只是因为立场问题。单论人,他是认可陆宸希这个姑娘的。
出身氏族,身份高贵,德容言功样样俱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可那定慧公主是个什么名声,不提也罢......
这般想着,他看向妻子,儿子与儿媳,发现三人的表情难得的一致,似乎是有些嫌弃?
当然是嫌弃。
此时纪氏和秦氏婆媳俩的想法真真是不谋而合。
那定慧公主先不说其他的,就说之前她受伤一事。
那么滚烫的茶水浇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道烫伤的有多严重,而且势必是会留下疤痕的。
她的孙子(儿子)怎么会娶一个那样的姑娘!
更不用说陆宸希是她们从小就认定了的媳妇儿了,根本从未想过更换。
纪氏在心里沉吟着,该如何回答永靖帝这话。
萧衍此时那一直垂着的眼眸却是抬了起来。
他的目光深处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寒意,直直的看向永靖帝,上前一步,掷地有声的说道:“微臣谢过皇上美意。不过,微臣自小就已认定唯一的妻子会是元珍郡主,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御书房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气氛有些凝滞,永靖帝的眼中也有着即将涌出的熊熊怒火。
原本在听到萧衍的第一句话时,他还以为他是想通了,愿意迎娶定慧公主的。
可谁知道他竟是站出来拒绝的!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还没人站出来,他一个小辈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拒绝他这个皇帝的意思!
永靖帝就这么怒视着萧衍,没有说话。
一旁却是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打破了此般气氛。
听到这阵轻笑,永靖帝的怒火更甚。
他骤然转头看向正轻笑着看着萧衍的陆政行,沉沉的问道:“定国公此般是在笑什么?可是觉得觉得朕的提议很是可笑?”
陆政行知道永靖帝这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微臣并无此意。不过是心里高兴,因为这个女婿,是微臣府上的了。”
“哼!”一旁的姜太后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她沉沉的看向纪氏和秦氏,带着压迫的问道:“王妃和世子妃呢?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又转向镇南王和萧澈,“王爷和世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纪氏和秦氏对视一眼,一致的点了点头:“禀太后娘娘,臣妇也是这样想的。”
萧澈却是笑着睨了儿子一眼,淡淡的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若不是满意陆家姑娘,微臣又怎会在她如此下的时候就与微臣的儿子定下婚约?”
姜太后被萧澈的话一噎,脸色都变得铁青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除了镇南王之外,全都是和那陆家的小贱人一个鼻孔出气的!
她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镇南王,有种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永靖帝的眼神也转向了镇南王,他想知道这个他十分信任的臣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继续忠于他这个帝王,还是选择自己的家人。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镇南王的身上。
正当大家都在暗暗猜测镇南王的选择会是什么的时候,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响亮的通报声:“皇上,元珍郡主求见!”
众人皆是一怔。
萧衍那一直淡淡的面上却是划过一抹轻轻的笑意。
她来了。秦小宸说感谢书城的小天使书友1416923416为我投的月票~这是为jitiande的加更哟~么么哒。求求月票哟~
在一众目光中,陆宸希踏着门外的日光缓缓走了进来。
因为背着光,众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但那如同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优雅身姿,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氏族的矜贵和端庄,即便是此时心中复杂难明的镇南王都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京城里,应该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优秀的姑娘了。
陆宸希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稳当,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皇上的御书房,却是不见丝毫怯意。
站定在中间位置,轻轻的跪下,伏身磕头请安。
“元珍叩见皇上,太后娘娘。”
永靖帝定定的看着陆宸希,一时没有说话。
他在想,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闺阁姑娘,竟是如此大胆的敢直接下令将他亲派的监军给打得半死吗?
上首久久没有叫起,陆宸希也丝毫不以为意,安之若素的伏地跪着,身姿不见一丝晃动。
可却莫名让旁边的人看来,她就是这么跪在地上,也是高贵的。
姜太后眼神淬毒般看着下首的陆宸希,恨不得立马冲下去将她一把撕碎。
就是这个小贱人,竟然胆大包天的敢令人责打她的弟弟!
想到这里,姜太后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咱们的元珍郡主吗?怎么,在军营里耍够威风了?嗯?”
按理说以姜太后的身份说这些话着实有些*份。
不过她原本就是六品小官家出身的女儿,又长相平平,更是不会得家里看重培养了。
当年也不过是运气好选秀选中了,又生下了先帝唯一的儿子,才能坐上这太后之位的。
不过尽管大家都知道她一向如此,可刚刚她说出来的话也足够让众人侧目了。
陆宸希仍旧是一动不动的伏跪在地上的,她清晰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的传了出来:“太后娘娘这话请恕元珍不敢认同。元珍今日所做之事皆是有理可循,有矩可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话顿时让众人不约而同的将实现投向了陆宸希的身上。
大家都眼神里都带着些许诧异。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元珍郡主,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竟是仍旧如此大胆。
唯有两人的嘴角掀起了浅浅的弧度。
一个是陆政行,一个是萧衍。
姜太后自是气的脸色铁青。
她猛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案几上,厉声喝道:“大胆!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她正烦着之前因为那个什么令牌的,永靖帝强行将此事揭了过去,没想到这陆家的小贱人自己就来了。
若是她这次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她怎么整治这小贱人!
“现在当着哀家和皇上的面,你就好好说一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让你将皇上钦派的监军打成那般模样?”
话到最后姜太后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永靖帝此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了一眼下首的陆政行,发话道:“起来回话吧。”
陆宸希又恭敬的回道:“元珍谢皇上。”这才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左侧的父亲,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知道父亲一定不会有事,可谁知道护弟心切的姜太后会怎样刁难父亲?
况且父亲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对上永靖帝和姜太后的时候难免有些吃亏。
陆宸希抬头直直的看向永靖帝。就是眼前这位帝王,既要用世家,又要防着世家背地里对世家下手。
身为父亲却任由亲生儿子生活在冷宫,受尽苦难,被人轻贱甚至是被人残害。
她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永靖帝的。
思绪只是眨眼间的事,陆宸希面上的神色却是在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清楚又仔细的将在军营里的事情经过了说了一遍。
当然,新武器具体是什么她并没有说。
末了,陆宸希看着永靖帝,郑重的说道:“对于此种扰乱军中大事的人,无论是谁,元珍都必将严惩!更何况,军营重地,姜监军竟是口出狂言,放话如果元珍与他一同吃饭就放下此事!敢问皇上,姜监军如此行径,元珍的惩处是否错了?”
永靖帝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暗暗睨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姜太后,心里暗暗埋怨着。
他没想到他这个小舅舅竟是如此的不像样!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陆政行看向他的眼光里充斥着冷意。
“此时只有你一个人在,你怎么能证明事情经过就你说的那样?哀家可不相信你这片面之词。”姜太后恼怒的反驳道。
陆宸希却是轻轻笑了笑,越过姜太后直接对着永靖帝说道:“元珍所言是真是假,想必届时皇上一定能够知道的。”
永靖帝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她的话。
的确,他在陆家军的军营里除了安插姜太后的幼弟这一人外,还有其他人在。
他相信陆宸希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如果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姜太后看了看永靖帝的表情,一时也知道了事情的确是陆宸希说的那样,噎住了。
永靖帝深深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却是突然转开话题,看向镇南王问道:“镇南王对于朕之前的那个提议是如何想的?”
陆政行的眼神一沉。
姜太后的眼角却是挑起一抹得意之色。
纪氏和秦氏更是脸色一变,随即略带担心的看着陆宸希。
唯有萧衍脸色未变,甚至眼角含笑的看着陆宸希。
他相信,她不会让他失望的。
果然,在暗暗把众人神色看在心里后,陆宸希动了。
她似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讥诮,突兀的往前踏出一步,猛的跪了下来,嘴里吐出的话让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虽然元珍所做所为皆是无错,不过却是有些出格,不太符合闺阁姑娘的行止。元珍私以为,已经配不上这个郡主之位了,愿意自请除去元珍郡主这一封号。”
镇南王那即将要出口的话就那么突兀的止在了嘴里。
永靖帝面上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大家都被陆宸希这突然的举动惊住了。
永靖帝心中心念急转,暗暗猜测着陆宸希这一举动的深意。
萧衍却是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了。
他的昭儿,可真是聪明啊。
陆政行也眼带骄傲的看了陆宸希一眼,心里为自己女儿的聪慧暗暗赞叹。
姜太后面上浮上一抹喜色,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宸希:“你说的可是当真?你果然是这样认为的?”
陆宸希又再次伏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臣女说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削去臣女的元珍郡主之位!”
这次她换上了臣女的自称,可见其决心之甚。
永靖帝浓眉紧蹙,深深的凝视着下首伏跪在地的陆宸希,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什么,他瞬间明白了陆宸希此举的深意。
他正待出口拒绝陆宸希的请求,那边姜太后却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既是如此,那哀家就成全你。来人,拟旨!元珍郡主陆氏宸希自觉不堪以配郡主,自请削去元珍郡主之位,圣上圣明,准!”
一旁的拟旨太监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未从这一变故中回过神来。
永靖帝的眉心跳了跳了,几乎要忍不住暴起骂人了。
他知道,他今日的最终目的又将失败了。
“臣女,谢皇上、太后恩典!”陆宸希深深的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里却是带着不为人察觉的些微喜意。
从姜太后开口的那一瞬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永靖帝和姜太后摆在众人面前的,给陆宸希的就只有两条路。
一是被削去郡主之位,一是取消与萧衍的亲事。
这两者间,陆宸希今日是势必选其一的。
之前她不在,事情经过究竟如何陆政行并不知道,对上姜太后和永靖帝时难免吃亏。
可是现在她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永靖帝和姜太后之前做了什么,但是她选择了对她最有利最好的一条路。
姜太后的旨意已经宣出口了,就已成定局,不能更改了。
届时圣旨颁下来,大家都必将好奇陆宸希如此做的原因,继而去挖掘背后的原因。
那么到时候姜太后的幼弟,姜副将的所作所为必将被大肆宣扬开来。
毕竟,陆家可是不会替他隐瞒保密的。
知晓前因后果的众人,必将同情认同陆宸希这个并没有做错事却不得不自请削去郡主之位的人。
而现在,陆宸希已经选择了自请削去郡主之位,那么永靖帝和姜太后也不得再强行让镇南王府和定国公府取消婚约了。
不然,到时候天下人的唾沫和议论纷纷都能将齐氏皇族给淹没了。
陆宸希,这可真是出了绝妙的一招啊。
这么转瞬间,不仅永靖帝想清楚了陆宸希此举的深意,镇南王和王家老爷子也都同时想到了。
三人看向陆宸希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一个还未及笄的闺阁姑娘,竟是有着如此七窍玲珑心,甚至在根本还未弄清楚现下的情况下就能做出如此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这已不是一般的聪慧所能说明的事了。
陆氏一族,当真如此厉害吗?连一个小姑娘都有如此智计。
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都闪过这道念头。
事已至此,永靖帝虽然心中对姜太后恼怒,但也不能对她发火,更不能朝令夕改的说姜太后的旨意不作数。
他有些挫败了看了下首仍旧未曾起身的陆宸希一眼,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就照太后的旨意拟旨吧。”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烦闷得厉害,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些人。对着下首众人挥了挥手,略有些疲惫的道:“都退下吧。”
众人顿时恭敬的行礼告退了。
见到殿内的人都走光了,永靖帝这才将视线投向仍旧有些高兴得意的姜太后,气急败坏的说道:“母后,您坏了朕的大事了!”
随即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就带着人走了。
独留下姜太后一人愣愣的坐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永靖帝离开的方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边众人退出了御书房,因为都是要出宫,因此也一前一后的同行着。
王老爷子看着前面陆政行父女,眼中神色暗了暗,突然上前几步,大声说道:“定国公府可真是人才辈出啊。连陆七姑娘这么个小小的闺阁姑娘都让人丝毫小觑不得。”
陆政行父女俩和一边镇南王府的一行人闻言俱都停下了脚步。
陆政行转过身,看着王老爷子那张已经布满了深深痕迹的老脸,眼中划过一抹不屑,淡漠的说道:“王老爷子夸奖了。小女比不得您老的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御林军中任职了。”
这话就有些嘲笑的意思了。
王庞年岁其实已经不小了,比陆止都还大上了两岁。却是在回到王家之后靠着王家二爷求了王老爷子,才混进了御林军中做一个小小的头领。
和他同在一处的那些御林军也都是各家的纨绔子安插进去的。
一群纨绔子弟天天厮混在一起,能干什么正事?
王老爷子那张老脸都因为陆政行的话抽了抽。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旁似是憋着笑意的陆宸希,心中一怒,语气不善的说道:“陆七姑娘作为闺阁女子,平日里还需好好修身养性才是。像这种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事做多了,再是有理也难免让人怀疑你的教养!”
陆宸希的眼神一厉。
她抬起自己那张明丽的小脸,轻轻的笑了笑:“王老爷子说的是,您老德高望重,见识不凡,自是知道该如何做人,什么才是好教养,小女受教了。”
一旁的萧衍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昭儿这话说得可是真厉害啊。
明着看似夸王老爷子德高望重,说得对,实际上却是在骂他倚老卖老,自己都没有教养还来教别人怎么做人。
估计要把王老爷子给气得够呛了吧。
果不其然,萧衍抬眼看去,王老爷子的脸色已经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王老爷子指着陆宸希,“定国公真是教的好女儿!”丢下这么一句话,他终是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他的身后王义和王庞连忙跟着追了上去。秦小宸说鞠躬感谢何小先、晨晨光辉、恋恋不舍得分开打赏的平安符~感谢蓝黑之魂的打赏~感谢baby晨0212打赏的香囊~么么哒各位小天使啦~小宸打滚卖萌求一波月票票啦~
看着离去的王家几人,陆宸希的嘴角划过一抹轻蔑。
她回过头,看着除了镇南王之外皆是一脸赞赏看着她的其他人,脸上露出一抹美丽的笑容,娇俏的说道:“今日昭儿劳烦大家担心了。咱们快些回去吧,都过了午膳时分很久了。”
见她这副娇俏模样,众人皆是莞尔一笑。
一行人便加快步伐出宫而去。
珍辉堂里,林太夫人正微微闭目坐在罗汉床上养神,下首边坐着除了陆政行之外的几个儿子儿媳。
此时厅堂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皆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偶尔脸上闪过一抹似是担心的神色。
张氏看了看上首的林太夫人,又看了看对面的秦宛筱,嘴唇翕了翕,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只眼光不时的扫向门外。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珍辉堂的门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季嬷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回来了,回来了,国公爷和郡主回来了。”季嬷嬷的声音里带着高兴,微微有些拔高,“国公爷派小厮先行回来说叫府里备些吃食,他和郡主都还未用饭,饿着呢。”
林太夫人此时才睁开了双眼,面上的表情也仿似放松了一些。
她点点头,对着季嬷嬷吩咐道:“你快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她们准备些那父女俩爱吃的菜。待会儿就叫他们在我这里用饭。”
季嬷嬷哎的一声应了,乐呵呵的下去吩咐去了。
她是真的担心了一早上了,偏偏太夫人也不提这事,也没露出任何情绪,搞得她这个奴婢在一旁着急得很。
还好现在国公爷父女俩平安回来了。
林太夫人看着季嬷嬷高兴的背影,心里无奈的一摇头,这个容竹,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
她看了看下首面上都露出高兴情绪的几个儿子儿媳,心里一叹,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她挥了挥手,让大家先散了,只留下了秦宛筱。
看着神色一直十分平静的秦宛筱,林太夫人笑了笑,问道:“你不担心吗?”
秦宛筱这才轻轻一笑,面上的神情骄傲又自信:“为什么要担心?我知道他们父女俩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她说的是父女俩。
那就是说明她不仅仅是因为陆政行在而相信他们俩不会出事,她同样也很相信自己的女儿。
林太夫人失笑。也对,昭儿在金陵两年,所做的事,她的表现都很是得老族长的赞赏,这样的孩子,值得她们相信。
这边婆媳俩在边说着话边等陆政行父女俩回来,那边二房、三房两房夫妻出了珍辉堂,同行着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二爷和三爷两人走在前面,兄弟俩说着话,分析着这次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后面的张氏见状,也凑到李氏的边上,压低声音说道:“你觉不觉得,这府里有什么事是瞒着我们的?”
李氏淡淡的看了张氏,垂下眼眸并没有说话。
觉不觉得?她当然觉得。
李氏一直都感觉到府里有一些事情,是她和张氏两人不知晓的。或许还要加上齐明珠三母子。
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昭儿惊马,大家都去暮词院探望她时就有了。当时大房一家子说的话她根本就听不懂,但偏偏三爷和二爷都是知道的样子,唯有她和张氏两人不知情。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曾心里不舒服过,试着暗地里打听些什么。结果还未等她打探到消息,就已经被三爷发现了。
那是一向温和,对她十分包容的三爷第一次对她发火。
他言辞激烈的斥责了她,随后又安抚的告诉她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她并不是因为不把她当陆家人,而是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家人。
她们李家,承受不了那样的风险。
当时李氏就被震惊了。
随即她隐隐猜到了,这定是有关于流传在整个天下的陆家的传承的秘密。
那是真正的惊天大秘密,的确不是她和李家能够知晓的。
见到李氏沉默不语,张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声音略略拔高了些:“三弟妹,我问你话呐。”
李氏回过神,眼神莫名的看了张氏一眼,轻轻劝道:“二嫂,有的事不该我们知道的,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虽然张氏平日里喜欢掐尖要强,拈酸吃醋的说些酸话,可是她人并不坏,心眼也不多,李氏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嫂子,这才张口劝一劝她。
张氏虽然人没什么心眼,但是并不是真的傻。
李氏话里隐隐的郑重她还是听出来了的。
张氏顿时沉默了下来。
说话间就到了两房人院子的分叉口,李氏轻轻握了握张氏的手,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道:“二嫂,你听弟妹的。咱们就安安心心的做好陆家的儿媳妇就行了。别的,就不要想那许多了。”
说完,她放开张氏的手,尾随着三爷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张氏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抬起头往珍辉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陆政行和陆宸希回到珍辉堂的时候,已经只剩下秦宛筱在安排丫鬟婆子摆放了。
林太夫人毕竟上了年纪,等了那一整个上午已是疲累,外加父女俩在胡同口和镇南王府的人说了好半会儿话耽搁了时间,她老人家实在撑不住,就在秦宛筱的劝说下回里屋去小憩了。
看到父女两个相伴而来,正在吩咐人将煲好的汤端上来的秦宛筱脸上顿时绽开一抹温婉的笑容。
她轻笑着迎了到了门口,温柔的看着父女俩问道:“饿了吧?”
陆政行和陆宸希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他轻轻的说道:“早就饿了。”
陆宸希娇嗔的上前挽过秦宛筱的胳膊,轻轻蹭了蹭:“娘亲给昭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
秦宛筱轻轻的点了点陆宸希的额头,宠溺的说道:“你喜欢的都有。”又看向正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的陆政行,“你喜欢的也有。”
“哈哈。”陆政行爽朗的大笑一声,上前携过秦宛筱和陆宸希,共同向里面走去。
候在门外的凝墨正好瞧见这温馨的一幕,会心的笑了笑。秦小宸说感谢梦游妞妞、书友1209260740打赏的平安符~么么哒小天使们~三更来啦!求一*月票票啦~
父女俩在秦宛筱的陪伴下用罢了午膳,恰巧林太夫人也歇息好了,在季嬷嬷的服侍下收拾好换了衣裳便绕到了外间,同他们一同分坐了下来。
牡丹和芍药机灵的带着小丫鬟端上了刚泡好的香茗,一一放到几人旁边的小几上。
在端给陆宸希时,牡丹笑意盈盈的说道:“郡主的是奴婢特意泡的顾渚紫笋。”
陆宸希一笑,端起茶盏掲开盏盖,轻轻的闻了闻了,满意的点点头:“牡丹的泡茶技术越发好了。不过,以后可不能叫我郡主了啊。”
牡丹一惊,端着托盘的手都微微颤了颤。
陆宸希笑着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牡丹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用力的压下自己心里的诧异,勉强笑了笑,端着托盘行了礼便退下了。
陆宸希慢慢的抿了一口茶,这才放下盏茶,抬头就看到林太夫人和秦宛筱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对着她们笑了笑,轻轻的开口说道:“今日在御书房,昭儿自请削去了元珍郡主之位。”
林太夫人和秦宛筱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照我说,昭儿早就该不要这个郡主之位了。”秦宛筱轻哼了一声,微微的抬起雪白的下巴,一股矜贵之气立时散发了出来,“齐氏封的郡主之位有什么用?除了名头上好听些,可昭儿就算不是郡主,也照样是这京城第一贵女。”
林太夫人好笑的睨了秦宛筱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她这个儿媳妇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骄傲了。这也不算是缺点,身为最顶级氏族的女儿,她有这份骄傲的资本。
不过是有的时候,会让别人觉得她太过傲气了些。
不过刚刚她说的也没错,齐氏皇族的这个郡主之位,还没有昭儿身为陆氏一族的女儿身份高,更遑论她还是陆秦两族的女儿。
不过,“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太夫人疑惑的问道。
陆宸希这才把她入宫之后的事仔仔细细的给林太夫人讲了一遍,末了说道:“至于孙女进宫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孙女也是至今不知呢。这还需爹爹告诉我们。”
这下,三个陆政行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齐齐将视线投向他,那巴巴的眼神看他是哭笑不得。
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陆政行也开口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话毕,他笑着夸赞道:“昭儿当时所做出的决定,就连我也是吃了一惊。不过那确是最无懈可击的选择了。”
“哼!”林太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面上浮现出不屑,“他们也真是越来越无耻了。也不看看那齐臻儿是个什么样子,竟然就想将她嫁去镇南王府!”
秦宛筱则是满意的看着陆宸希夸道:“做得好!我秦宛筱的女儿就该像昭儿这样,对那什么郡主之位不屑一顾!想和我抢女婿,门都没有!”陆宸希被母亲和祖母的话说的脸上一阵发热,她娇嗔的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一肃,正色道:“祖母、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多注意王家了。”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正色了起来。
陆政行点点头,食指轻轻的在案几上敲了敲,语气略有些凝重的道:“昭儿不说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王家的举动太过于反常了。就算他们已经站到了皇室那边,也不可能会表现得如此明显,显然是一副要和我们撕破脸的样子。除非......”
“除非,他们有了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倚仗!”陆宸希接口道。
“对!”陆政行赞同的说道。
陆宸希在心里略略沉吟,然后试探着开口道:“爹爹有没有想过让人查一查王家的账册?”
“嗯?”陆政行一愣,“查账册?”
陆宸希点点头,细细的分析道:“若是说王家在哪里有优势,那定是在钱财方面。而钱财的作用,就大了去了。例如,招兵买马。”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一惊,齐齐震惊的看向陆宸希。
陆宸希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大胆,不过她这几日心里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思考着王家如此变化的原因。
排除点种种原因,最后只剩这一个原因在她心里停留的最久,也是最让她觉得正确的。
而她,一向很相信她的直觉。
陆宸希定定的看向陆政行,眼里是认真的神色:“爹爹不如派人查一查王家的账册?看一看他们有没有大笔的不明的钱财支出,并且流向不明?只要一查,就一定会知道我猜的到底对不对。”
她知道若是陆政行想查,那就一定查得到。
她隐隐的知道陆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这些,私底下还有很庞大的势力,而这些势力,都是陆家的先祖陆朝歌留下来的。
那的确是一位十分传奇的女性。
陆政行略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了女儿的意见。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不会无的放矢,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那他也该对王家密切注意起来了。
陆宸希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父亲会犹豫,那样的话即使后面知道了王家的动作,也可能因为准备不及而使陆家遭受损失。
还好父亲一向相信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说几句,门外突然传来芍药的声音:“禀太夫人、国公爷、夫人,宫里来人传圣旨了。”
陆宸希一顿,随即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
永靖帝的速度,不慢啊。看来是他们走后他已经理清了她的举动的所有深意了,所以这才急不可耐的借削去郡主之位一事,想来找回一点面子。
林太夫人三人面上的神色也是嘲讽不已。
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便起身向外走去。
一行四人到了二门处,发现府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来了。
大家此时面上皆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时候来的圣旨是要说什么。
齐明珠带着陆梓锦和陆承一双儿女单独站在一角,不时的把视线投向陆宸希身上。
看来,齐明珠应该是听说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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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宣旨的公公,林太夫人对着身后众人微微一颔首,随即一众人等除了林太夫人外,皆规矩的伏跪了下来,聆听圣谕。
宣旨公公尖细的嗓音响彻在安静的院子里,那道令众人皆吃惊不已的旨意就这么被宣读了出来。
待圣旨宣读完毕,宣旨公公对着下首跪着的陆宸希轻轻一笑,掐着嗓子说道:“元珍郡主,噢,不,陆七姑娘,请接旨吧。”
他状似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眼角眉梢却满是浓浓的讥讽之色。
陆宸希站起身,目光淡漠的睨了那个宣旨公公一眼,见到是之前奉永靖帝的命出宫给林太夫人送药材的吴公公,她的眼眸深处渐渐升起点点寒气。
吴公公那张粉白的脸上挂着状似抱歉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说道:“都怪奴才不好,竟是习惯的称呼了七姑娘为郡主,还请七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陆宸希轻轻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吴公公手里的圣旨,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会呢?毕竟公公不同于常人,有些忘性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着实是伤人。
作为一个太监,能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陆宸希这是在明明白白的讽刺吴公公是个阉人呢。
吴公公脸上的笑意霎时就僵住了。他眯着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陆宸希,神色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
陆宸希知道,他定然是在心里记恨自己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就是了。
见到圣旨已经接下了,众人面面相觑间皆是站了起来。
林太夫人看着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吴公公,冷冷的说道:“既然圣旨已经宣读完了,那么这位公公也可以离开了。”
吴公公这才回过神,又再次看了陆宸希一眼,转头看向林太夫人笑道:“太夫人别急。既然陆七姑娘已经不是郡主了,那就请将之前皇上赐下的郡主朝服和仪仗归还皇室。”
“容竹!”林太夫人对着身后唤道:“去,派人把之前皇上赐下的郡主朝服从暮词院拿出来,让这位公公带回去!”
季嬷嬷连忙在后面应了一声,转身带着牡丹和芍药便往暮词院而去了。
林太夫人见此,看向吴公公,淡淡的说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这位公公就在这里等着吧。老身就先带着大家回去了。”
吴公公一愣,连忙急急的说道:“太夫人,还有出行的郡主仪仗......”
“公公难道不知道吗?”陆宸希打断了他的话,语带嘲讽的说道:“当初我封郡主的时候,并没有接受皇上赐下的郡主仪仗!”
话毕,她头也不回的转身扶着林太夫人便离开了。
定国公府的一众人等也尾随其后先后离开,唯留下吴公公和其身后的小侍从们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扶着林太夫人回到珍辉堂,在她吩咐了众人几句之后,大家便散了。
陆宸希与一众姐妹们相携着回各自的院子。
路上陆汶可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宸希,可嘴唇翕了翕,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陆宸希自然感觉到了大姐姐的踌躇,她看向陆汶可,轻轻笑了笑说道:“大姐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汶可抿了抿唇,看向陆宸希的眼神疑惑又担忧:“七妹妹,你......你为什么要自请削去郡主之位?”
当她听到圣旨的内容时,心里当真是无比震惊的。
她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七妹妹要自请削去郡主之位,她很是担心。
陆宸希看到了她眼里的关心担忧,心里一暖,安抚的对着陆汶可笑了笑说道:“大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对于我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呵!”一旁一直在仔细听着她们说话的陆灵岚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语气不怀好意的说道:“七妹妹可别强撑啊。这可是郡主之位啊,连六妹妹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县主呢。”
陆宸希闻言不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陆灵岚。
倒不为别的,只是有些疑惑,这三姐姐不是一向都是讨好巴结着陆梓锦的吗?
怎么刚刚说出来的话听着却是像在嘲讽陆梓锦一般?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了陆梓锦。
果然,陆梓锦此时的脸色并不太好。
原本她就在意自己的县主之位不如陆宸希的郡主之位高,这下又被陆灵岚这般似是嘲讽的指了出来,当然更是不愤。
不过转念想到刚刚听到的圣旨,陆梓锦的脸色又是渐渐好转了起来。
她温婉的对着陆灵岚笑了笑,嘴里娇嗔道:“三姐姐可别取笑妹妹了。七妹妹是什么身份,妹妹我自是不能比的。”
陆灵岚见自己的话得到了赞同,脸上不由得更是得意:“可不是,之前这整个大周,就七妹妹这么一个郡主。旁人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七妹妹已经不是郡主了,那不是就六妹妹的身份最高了吗?你可是正经的皇室宗亲啊。”
这话说在了陆梓锦的心坎上,让她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可不是嘛,原本她才是正经的皇室宗亲,陆宸希身份再高,也只是世家之女,若不是被舅舅封为了郡主,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不过现在好了,她再也不是大周唯一的郡主了,而她这个身含皇室血脉的高阳县主,将会稳稳的压她一头!
这般想着,陆梓锦面上却是温柔又亲近的看着陆宸希,似是安抚的说道:“七妹妹也不用太过在意此事。毕竟妹妹......并不是皇室血脉,这郡主之位,不要了也好。”
她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伤到了陆宸希,或是惹陆宸希生气似的。
听着陆灵岚和陆梓锦这一唱一和的嘲讽之话,陆宸希心里浮上淡淡的不屑。
她真的很是好奇,明明身为陆氏之人,陆灵岚和陆梓锦是怎么会认为她会在意皇室给予她的封号的?
难道她们真的都没有意识到,陆氏一族,在大周,甚至说整个天下,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吗?
并不想与这两个在她看来无比肤浅的人继续说话,陆宸希并没有反驳她们的任何一句话,只淡淡的与众人道了别,便带着凝墨往暮词院而去了。秦小宸说今天有些小事耽搁了,所以只有两更哟~么么哒。这是第一更哈宝贝们。
不过半日时间,元珍郡主陆宸希面呈永靖帝,自请削去郡主之位一事就已是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
京城里顿时就沸腾了。
街头巷尾的百姓纷纷对此事议论纷纷。
随即就有那好事之人,开始打探陆宸希自请削去郡主之位。
陆家当人不会隐瞒此事,当即就让人秘密去京城的大街小巷将事情的经过原委渲染了一番,引来众人的不忿后又随之离开。
这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承恩公府姜家。
姜家现任的家主乃是姜太后的嫡亲大哥姜老爷子,事情发生时他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听新买来的小伶儿唱曲。
门外小厮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语不成句的连连喊到:“老太爷......老太爷.....大事,大事不好啦!”
姜老爷子顿时就不干了,这听曲儿听得正在兴头上呢,什么就大事不好了。
他随手拿过一旁案几上的果子猛的就像那正埋头奔来的小厮扔去。
“哎哟。”小厮被那果子砸了个正着,疼得叫唤了一声,却也顾不上这许多,只一脸焦急的又唤道:“老太爷,真的出大事啦!”
姜老爷子这才察觉出事情不对劲,挥了挥手示意小伶儿下去,这才皱眉看向小厮,不悦的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小厮被他语气里的不悦吓得一颤,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之前从外面听到的传言结结巴巴的说了一遍:“现在外面......外面都在传,说,说我们承恩公府仗着是太后娘家,不将......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说明明是三老爷的错,被那,被那陆七姑娘军法处置也是应该的......现在,现在确实仗着太后娘娘,逼得陆七姑娘自请削去了郡主之位!”
最后一句话是那小厮闭着眼睛说出来的,说完之后他扑通一声,一把就跪在了地上,把头低低的埋着,不敢再抬起来了。
“混账!”姜老爷子气得是青筋暴起,他一把抓过案几上的茶盏,狠狠的往地上一掷,啪的一声茶盏就被摔的四分五裂了,那溅出的茶水纷纷落在跪在地上的小厮身上,将他身上靛蓝的袍子染上一大片茶渍。
“都怪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姜老爷子想到自己的幼弟,又是一阵怒火上涌,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案几,猛的站了起来喝道:“走,收拾收拾,进宫!”
.........
这边姜家是闹得人仰马翻的,那边王家也是颇不平静。
从宫里出来后,王老爷子三人径直就回到了王府。
刚一进了书房,王老爷子反手就给了王庞一个大大的耳光。
“啪”
重重的力道扇在王庞的脸上,使他的脸都往一旁偏了过去。
“废物!”王老爷子转过身,一脸怒气的看着王庞,眼中的轻蔑不满之色深深的刺激了王庞脑中的神经。
他木木的愣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看着王老爷子。
见到他这样,王老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在宫里王庞跪求定国公原谅的做法,让王老爷子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一些,可随着街头巷尾的留言纷纷而起,他那一丝丝改观也被怒气冲散了。
他看着王庞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就是一阵心烦,猛的一甩衣袖转身往书桌后走去,嘴里不耐的喝骂道:“还不快给我滚下去!果然外面的孽种就是扶不上墙!”
孽种两个字仿若轰雷般炸响在王庞的耳边,令他的眼睛都一瞬间充血红了起来。
他用力的将脸埋了下去,对着王老爷子和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王义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退出去的那一霎,王义那充满了轻蔑的声音传进了耳中:“您和他生什么气?不过是小猫小狗一般的东西,看在二弟的面上认了回来,他还以为他是什么正经的少爷了?您放心,若是实在不行,我将后院那个刚生下来的庶子过继给二弟就行了。”
“嗯。”王老爷子沉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应了这般法子。
王庞转过头,眼眸幽深的看着那已经紧闭大门的书房,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书房里王老爷子父子见到王庞走了,面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王老爷子站起身,眼中神色明灭不定的看着窗外,声音低低的道:“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王义肯定的点了点头,也是压低声音回道:“已经安排好了,您就放心吧。只不过......”
“嗯?”王老爷子蹙眉,疑惑的看向王义,“怎么了?”
王义的表情略略有些为难,他顿了顿,这才慢慢说道:“只是之前拨出去的银钱已经不够了,还有好些东西没有置办,现下各地的银两都已经被抽调了过来......这......”
王老爷子的眉头也深深的蹙了起来。
他表情深敛,面色严肃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走来走去的绕了好几圈,这才似是下定决心的说道:“抽调京城的银两!”
王义惊讶的看向王老爷子,轻唤了一声:“父亲!”
王老爷子抿了抿唇,随即狠狠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用的时候,就不要顾忌!”
王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
他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半晌才低声说道:“可是,若是抽调京城的银两,很可能就会被那些人察觉的。毕竟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王老爷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凝眉思索了半晌,随即招手唤过王义,在他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好一阵。
王义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最后不禁拍掌喝道:“父亲好计谋!”
王老爷子也是得意的一笑,他捋了捋那并不长的胡子,吩咐道:“你就照着这么办。只不过,或是要委屈你那媳妇了......”
王义毫不在意的一笑,摇摇头说道:“父亲多虑了,只有我好了,她才能够好,不是吗?”
话语里暗藏着的轻蔑之意,却是并没有让王老爷子听出来。
次日一大早,陆宸希就被玉砚叫了起来。
今日是她的三堂叔陆铭的乔迁喜日,陆家一众人等皆是要过去道贺暖房。
之前陆铭被安排进了吏部之后,便提出要自行买个宅子,作为他在京城的定居之所。
虽然林太夫人和陆政行一再留他就在府里住,可耐不住陆铭执意,况且老族长也支持他的决定,两人也只好作罢。
陆铭的速度也很快,不过几日就在离定国公府不过两条街的地方买下了一栋坐北朝南的五进大宅子,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搬了过去,一同搬过去的,自然还有老族长。
今日就是陆铭为乔迁之喜宴请的日子。
定国公府自然是举家前往。
陆铭的宅子取的名字很是简单,就是简简单单的陆府两个字。
不过在这京城地界上,大家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知晓这个陆府,也是陆氏一族的人。
定国公府的人到达时,陆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陆铭既是陆氏一族之人,又是新任的吏部侍郎,自然不乏许多想要巴结讨好的人想趁这次机会露个面。
而陆铭自己,也是难得的高调下了许多帖子出去。
陆宸希扶着林太夫人,后面跟着秦宛筱等一众儿媳孙女径直绕过外院,到达内院女眷所在的地方。
因为想着要大宴宾客,肯定少不了女眷,陆铭在吏部的任命刚刚下来那天,就请老族长去了信,派人将他的母亲邵氏也接了过来。
此时邵氏正在内院与众位先行到达的夫人谈笑着,听到丫鬟来禀定国公府的人来了,她的脸上顿时一喜,忙忙的向在座的各位夫人告了罪,就带着丫鬟婆子迎了出去。
远远的看见林太夫人一行人,邵氏的脸上就露出了高兴的笑意。
邵氏今年刚刚五十出头的样子,也算保养得宜,不过因为早年丧夫,独自抚养陆铭长大,却是还是不如林太夫人看起来显得年轻。
她笑着迎上去,挽过林太夫人的臂弯,激动的上下打量了林太夫人一番,感慨道:“许久未见嫂子,竟是比从前还年轻了些许。”
林太夫人也满是感慨的拉着邵氏的手,眼里有着些许波动。
看着邵氏,她就想起了从前刚嫁入定国公府里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们这一房的人,除了公婆之外皆是住在金陵祖宅,归于老族长的膝下教养。
她与邵氏这个妯娌,那是皆是新进门不久的小媳妇,相互帮助着,扶持着走了好些年,直到他们回到京城的定国公府里。
她是看着这个年轻时美貌动人,聪慧无比的妯娌,因为丧夫而伤心绝望的几乎万念俱灰的样子,可是她又因为公婆的鼓励,还有小小的陆铭的依赖的眼神而重新站了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而此时故人相见,自是一番感慨不已。
两位老妯娌相携着一同往里走去,身后众人自是紧紧跟上。
院子里的众位夫人老早就好奇来的是什么人了,皆伸长着脖子目光灼灼的看向院门外,直到林太夫人一行人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众人眼里才浮现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接着大家面上皆是一喜,全都笑着站了起来,纷纷给林太夫人请礼问安。
开玩笑,作为大周第一诰命的林太夫人,身份高的那是不可思议的。
连见到永靖帝也不用行礼的林太夫人,自然是她们这些人所比不了的。
林太夫人颔首应了,便带着自家人在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她自己则是坐到了最首位和邵氏并排着。
待得大家皆是入座了,众人又是围绕着陆氏的几个姑娘夸了又夸。
特别是陆宸希,好些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赞赏。
自然,有喜欢的就有不喜欢。
从一进入这个院子,陆宸希就感受到了一道刺人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向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嘴角却是挑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是那之前在南安侯府和她发生过不快的金灵的母亲,信阳伯夫人。
此时她正一脸挑剔的看着陆宸希,眼里是满满的不屑与轻视。见到陆宸希看了过来,她挑了挑眉,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我们的元珍郡主吗?噢,错了,现在是陆七姑娘了。”
她故作不是的拍了拍嘴角,嘲讽的笑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陆七姑娘已经不是郡主了。”
她的话音落下,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陆宸希自请削去郡主之位一事这两天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在座的每个人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管大家心里是赞赏也好,幸灾乐祸也罢,但是面上却是并无一个人说出了口,更遑论是如此当面嘲讽了。
坐在陆宸希身前的秦宛筱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她轻轻的睨了一眼信阳伯夫人,微微抬起自己雪白的下巴,一脸的倨傲与矜贵:“这位夫人是?”
信阳伯夫人脸上的嘲讽笑容顿时一下就凝滞了。
陆宸希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没想到母亲竟是如此犀利不留情面,直接用蔑视的态度对待信阳伯夫人。
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
这样的难堪也是极大的。
信阳伯夫人半晌才回过神,面上闪过一抹难堪,随即强撑着,面上一派骄傲的道:“我是信阳伯夫人。乃是荣安长公主的舅母,说起来,和定国公府上也有亲戚关系呢。”
她话音一转,又定定的看着陆宸希道:“先是是我说错了。只不过我也是在陆七姑娘担心啊,这没了郡主的身份,若是以后又是遇到那些不长眼的,该怎么办?又不能命人掌嘴了。”
她的眼中带着狠狠的凌厉之色,显然是在记恨之前在南安侯府陆宸希命人掌嘴她女儿的事情。
陆宸希淡淡的看了一眼信阳伯夫人身后正一脸得意之色的金灵,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温婉的女声。
“伯夫人这话错了。”说话的是一位三十上下的夫人,长相很是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的,但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虽然陆七姑娘自请削去了郡主之位,可她仍旧是陆氏与秦氏两族的女儿,这京城的第一贵女!这一点,是任何姑娘都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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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希抬眼向之前那位说话的夫人,发现她也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对着那位夫人点了点头,随即略带的疑惑的看向秦宛筱。
看母亲的表情,应该是知道那位夫人是谁的。
秦宛筱先是对着那位夫人微微颔首,随即转过头,轻声对着陆宸希解释道:“那是都察院院使的夫人,她的儿子是举人了,正在准备着明年的春闱,现下,与你大姐姐在议亲。”
陆宸希一怔,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汶可,果然见她面带羞涩的正微微的低着头。
她轻轻的笑了笑,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陆汶可,小小声的问道:“大姐姐可有见过那位与你议亲的公子?”
陆汶可并没有转头看陆宸希,只是耳根处却是爬山了淡淡的粉红,声音低低的回道:“见过的。曾经在陪祖母去麒麟寺上香时,远远的瞧过一眼。”
陆宸希暗暗点了点头,促狭的问道:“那姐姐对他满意吗?”
陆汶可这次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状似狠狠的瞪了她这个七妹妹一眼,略有些着急的说道:“七妹妹不可再问了......”
见大姐姐是真的着急,陆宸希抿嘴笑了笑,微微摇手道:“好,不说,不说。”
陆汶可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面红耳赤的又转过头去,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上首的林太夫人和邵氏聊了几句,便笑着看了看下首的各家姑娘们,开口道:“咱们这些人在这里说古,她们姑娘家的也不喜欢听,都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邵氏一听,赞同的点点头,笑着对着众位夫人说道:“说起来还是我考虑不周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些。各位夫人觉得呢?”
大家自然是点头赞同的。
一众姑娘们就在自家母亲长辈含笑的目光中行了礼,相携着离去。
陆宸希姐妹几个自然也不例外。
陆梓锦刚走出院子,就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陆灵岚往一旁的几个姑娘那里走去。
陆宸希看了看,正是以杨首辅的孙女杨雨烟为首的一群永靖帝的心腹臣子家的姑娘们。
她眼神莫名的看了陆梓锦和陆灵岚两人的背影一眼,转身和陆汶可、陆可滢一起离开了。
而陆箐竹和陆怡然两人,也相携着去找她们的小姐妹了。
这边刚往园子里走了几步,陆宸希就被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子拦住了。
小丫鬟长着一双大眼睛,一看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她似模似样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似是鹦鹉学舌般的说道:“禀姑娘,刚才世子爷吩咐奴婢来请您去水榭那边一聚。他说,你就告诉昭儿,我有很急的事情找她,让她速来。”
小丫鬟说得认认真真,一字不漏,面上的表情还很是严肃。
直逗得陆宸希三姐妹皆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也不知道大哥哥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丫鬟,像个活宝似的,竟是原话就照搬来找人了。
陆宸希好笑的打量了这个小丫鬟一眼,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闻言却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老实的回道:“奴婢叫小花。”
陆宸希点点头,回身对着两位姐姐行了一礼,说了几句,就吩咐着小花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路绕过回廊,约莫一刻钟后才走到了宅子的僻静处。
那是宅子最深处的地方,有着一个不大的凉亭,凉亭外是一片小小的碧湖。
此时凉亭里正端坐着两个如芝兰玉树般俊秀的男子,他们互相之间好似在说着什么,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
陆宸希的脸上绽开了美丽的笑容,疾步前跨入凉亭,福身行了一礼后,好奇的问道:“大哥和修尧哥哥在这里干嘛呢?”
见到是她,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陆止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陆宸希坐下,又从石桌上拿过茶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说道:“先喝口茶歇一歇,这一路走来也是不短的路程了。”
萧衍也是这个意思,点头赞同了陆止的话。
陆宸希见状,也不拒绝,伸手接过茶盏慢慢的喝了起来。
陆止这才看向凉亭外的小花,略略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小花嘿嘿的笑了一声,又似模似样的行了一礼,嘴里说道:“那奴婢先告退了。世子爷,七姑娘,还有这位公子。”便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看着小花那好似兔子般飞快的身影,陆宸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好笑的看着陆止,疑惑的问道:“大哥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丫鬟哇,可真是特别。”
陆止也是好笑的摇摇头,否认道:“这可不是我找的丫鬟。是修尧说让她去传话的。也不知道三堂叔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丫鬟。”
陆宸希又是一笑,好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端肃了容色,看着两人问道:“大哥和修尧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止两人面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陆止对着萧衍的方向微微颔首说道:“是修尧有事要和你说。”
陆宸希疑惑的看向了萧衍。
看着那双巴巴看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萧衍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软软的,原本严肃起来的神色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是让陆宸希的面色微微变了变:“昭儿,我要去南边了。”
陆宸希心里突兀的升起一阵惊慌的情绪,她用力的抿了抿唇,轻轻的问道:“是去边城吗?”
萧衍点点头,伸手拿过茶盏给她的杯子里添了一杯茶,“是去边城。昨天收到线报,说南疆的部落首长已经病入膏肓了,南疆最近很是不平静。”
陆宸希一怔。她的话果然得到了验证吗?
随即,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萧衍,惊疑不定的问道:“修尧哥哥,你,你是要去南疆吗?!”
萧衍正在为陆宸希添茶的手猛的顿住。
他沉默了半晌,才无奈的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
他以为至少会是在他离开之后陆宸希才会猜到他其实是去了南疆,可没想这才刚一开口,她就已经猜了出来。秦小宸说求月票!!!
陆宸希说不出此刻她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很混乱,又很慌。
她直觉这次萧衍的南疆之行会很危险。
她在这一瞬想到了般若在知道自己是萧衍未婚妻后说的那句话。
她说原本自己不必死的,但是现在却一定必死。
可见南疆之人对萧衍,或者说是对镇南王府的人有多么的憎恨。
更何况,在南疆部落首长病入膏肓的情况下,萧衍就这么去了南疆,那更是危险重重。
这般想着,陆宸希面上的神色坚定了起来,眼中散发出一种陆止和萧衍看不出的光芒。
她看向萧衍,轻轻的问道:“修尧哥哥这次去南疆是做什么?”
萧衍沉默了一瞬,轻轻的说道:“我想去看看那部落首长到底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多少时日。也顺便探查一下南疆现在具体的情况。”
陆止听到这话,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不赞同:“你是准备自己偷偷潜入去南疆?”
他原本以为萧衍是准备带人去南疆交涉一番的,没想到他竟是要自己去探查情况。
萧衍看了陆宸希一眼,沉默着点点头。
陆止顿时面上的神色也不好了起来。
陆宸希并没有马上说话,她仔细的看了看周围,发现的确是空无一人后,这才心神一动,从神迹里面拿出了三个青玉小瓶。
“修尧哥哥,这三个小瓶子你一起带去南疆吧。”
萧衍的瞳孔不着痕迹的缩了缩。
虽然他早已知道昭儿是陆氏这一代的传承者,却也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传承,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在刚刚,他自己亲眼的见证下,昭儿凭空变出了三个青玉小瓶在手里。
尽管还不知道那三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就凭这一手,就已经是算得上神鬼莫测了。
他接过那三个青玉小瓶,拿在手里轻轻摩擦了片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原本以为他会开口问点什么的陆宸希顿时一怔。
她看向萧衍,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和信任,那般眼神顿时让陆宸希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他这是并不在意她刚刚把这三个瓶子凭空变出来的手段。
这般想着,陆宸希的面上慢慢的浮上浅浅的笑意。
她指了指萧衍手里的青玉小瓶,一个一个解释了过去。
“这个瓶子里装的水,你若是见到了南疆的部落首长,可以喂他喝下,能延长他的生命一段时间。”
“这个瓶子里的黑色药丸,是一颗保命的药。若是修尧哥哥不小心让自己受了重伤,那就立刻吃下,不论是再重的伤,都能保下你的命。”
“最后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一种有奇效的止血散。修尧哥哥若是受伤了,之用将之撒一些在伤口处,就能很快的止血。”
见萧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陆宸希轻轻的吐出一口,随即手中猛的多了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匣。
她飞快的将手枪和弹匣塞进萧衍手里,示意他放好。
萧衍配合的快速将其放好,这才疑惑的问道:“这是?”
陆宸希的声音轻轻的:“是那次我用来杀掉那个黑衣人的武器”
这话让萧衍一愣。
他想到昭儿被黑衣男子劫持那一次,在黑衣人疯狂进攻时,昭儿似乎是拿出了什么武器,然后把一个正准备捉住她的黑衣人给杀了。
他还记得当时昭儿那僵硬的手臂,略有些茫然的眼神。
那是昭儿第一次杀人啊。
现在,那当时就让他无比好奇的武器,就在他的怀里了吗?
可是
萧衍抬起头,无奈的看着陆宸希:“可是,我并不会用啊?”
陆宸希看向陆止,眼神里有着某种示意。
陆止挑挑眉,略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我也是才学会的啊。”
萧衍诧异的看向陆止,没想到子清竟然也是使用这般武器。
陆止自然看到了萧衍诧异的眼神,又看了看正定定的看着他的妹妹,最后终于无奈的轻叹一声,颔首道:“好吧,那就由我来教修尧吧。”
陆宸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见此,陆止更是无奈。自己的妹妹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如此偏帮萧衍了。
以后要是嫁过去了,自己这个不能天天在她眼前的大哥,还不知道要如何比不过萧衍呢。
陆宸希才不去管陆止在想什么呢。
她一脸严肃的看着萧衍,认真的嘱咐道:“这种武器叫做手枪。它的威力很强,而且世人从未见过。萧衍哥哥把它带在身上,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就拿出来对敌。平日里,却是尽量不要被人发现了。”
听得她如此认真的口吻,萧衍不禁有些想笑。
这个傻丫头,莫不是以为他会想不到这些?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安全无事,自然也就不希望别人发现她身上的秘密了。
这个武器他收下了,不过到时候会不会用,那就是他的决定了。
一切能威胁到昭儿安全的事物,他都会无比小心的。
不过看着眼前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的陆宸希,萧衍还是宠溺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放心吧。”
陆宸希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念开始想着还有什么没有嘱咐到的。
见到她那眉头轻蹙的样子,陆止不由的好笑的摇了摇头。
就她刚在给修尧准备的那些东西,已经够齐全了。再说修尧的武功,那可是十分高强的,若不是那种绝世高手,根本不可能困得住他。
就算真有可能遇到了危险,还有杀手锏在呢。
萧衍也看到了,面上浮现一抹无奈,眼里却是满满的喜色。
他看了看陆止和陆宸希兄妹俩,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问道:“对了,最近怎么没有见到陆瑜和陆晗?”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对陆家的双胞胎兄弟俩了,这会儿突然想到,不免感到奇怪。
萧衍的问题拉回了陆宸希的思绪,她微微蹙了蹙眉,很快又恢复过来轻笑着说道:“三哥和四哥已经被老族长送回金陵祖宅了。”
萧衍不由疑惑,不解的看向陆宸希。
说到这个,陆宸希和陆止兄妹俩的神色就不由的有些不太好。
因为永靖帝提出开放族学一事,近来已经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学子进入了陆家族学进学。
原本陆宸希之前的准备很是充分,各个在族学的陆氏族人也已经被认真的敲打过了。面对那些别有目的的人的拉拢,示好一律不予理睬,只作一般同窗对待。
这般几天后,那些永靖帝安插进来的人自然是发现了不对劲。
大概是商议过后,他们竟是换了另外一种方法。
好几个人不同程度的对陆氏族学里进学的族人进行挑衅,最开始仅仅是言语上的,因为之前大家都有得到过吩咐,所以也都无视了过去。
见言语挑衅不起作用,那几个人心一狠,竟是开始行为上的挑衅了。
以各种理由借口对族学里的族人进行刁难,继而发生冲突。
族学里进学的都是年纪并不大的少年,原本之前几天就已经被激起了火气,再这么一被挑衅,自然更是怒火上涌。
其中最是生气的自然是陆晗、陆瑜两兄弟。
他们两个身为定国公府的人,既是长房嫡子,又是族长之子,自然是见不得自家兄弟被如此欺负之后还只能忍气吞声的样子。
在又一次冲突爆发后,陆晗最先动手了。
见陆晗动了手,陆瑜自然是紧跟着也上了手。
随后陆家另外两房的几个庶出兄弟也是冲了上去。
毕竟是陆氏的地盘,那些挑衅的学子怎么会是陆家兄弟的对手。
他们几个不管是谁都是从小就开始习武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辛苦坚持了下来,岂会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比的。
一场架打下来,自然是那几个学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下场。
于是乎,这事就这么被闹开了。
那几个学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这么青肿着一张脸出了陆氏的族学,路上见到人就开始哭诉陆氏的人有多么多么的骄横跋扈,一言不合就打人。
其中有两个被打的并不是普通的寒门学子,而是永靖帝所提拔起来的文官之家的儿子,这么被打的十分凄惨的模样回到家里,顿时那两个文官浮上就炸开了锅。
两个文官其中一人正好是都察院的官员,自是气愤难当的拟了折子,准备上书永靖帝狠狠的参陆氏一本。
正正好都察院院使白大人的儿子正在和定国公府二房的陆汶可议亲,并且双方都十分满意对方,已经差不多定了下来了。
白院使看到属下官员上的折子是参定国公府的,仔细看了看便给压了下来,并找了个时间将这事告诉了陆政行。
陆政行知道后,也没有训斥陆晗兄弟,只是与老族长商议过后,决定将两个小子先行送回金陵。
毕竟陆晗、陆瑜两兄弟的性情并不像陆止那般沉稳,很多时候就算他们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挑衅的,可是心中的怒火与冲动还是让他们不受控制的去做出一些让对方得意的事情出来。
于是在三堂叔陆铭派人去接邵氏来京城的时候,陆政行也顺便把这两人塞进了马车,送去了祖宅。
想到这,陆宸希轻轻的抿了抿唇。
虽然平日里她老是嫌两个哥哥性格太跳脱,烦人的不行,可是他们就这么突然不在了,她却很是不习惯。
听到陆宸希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萧衍也不由的轻轻蹙了蹙眉头。
难怪这几日老是有些陆氏一族人的非议声到处流传,他初时还以为是个别的陆氏旁支做出了什么事情,才导致有这样的流言出现。
如今看来,这竟是永靖帝算计好的。
一直以来永靖帝在大周百姓的面前表现出的,都是十分信任世家恩宠世家的模样。若是他所看重信任的世家之人却是做出了有损他信任的人,那么届时还不用永靖帝出手,大周的百姓们都会议论纷纷,有所不满。
这还只是陆家,还有秦家,赵家三个大的世家,和其余稍小些的世家的族学里也都进了不少学子。
若是到时候同时发生类似于陆家的事,皇室想必必然会有所行动吧。
他已经能够想到届时流传在这京城,甚至整个大周的谣言了。
必然是说怪不得世家的族学只让自家族人进入学习,定是怕被人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之类的话。
他看着对面柳眉微蹙,显然是有些烦闷的陆宸希,轻声的安抚道:“不用太过担心。之前听子清说起过,你其实有计划的,那么你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好了。毕竟不是所有进入族学的人都是他的人吧。”
陆宸希也是知道这一点,不过此刻听到萧衍的劝慰,只觉得心里更加慰贴了。
她刚刚,只是在想两位哥哥了而已。
见她面上的神情舒展了,萧衍又转头对陆止说道:“届时我应该已经身在南疆,这场与皇室的对峙,是输是赢,就要看你们的了。”
陆止收回看向凉亭外碧湖的目光,嘴角轻轻的勾了勾,眼里是无尽的自信与肯定:“那是自然。若是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好,我陆氏一族,又如何传承千年,始终屹立在世家之首呢。”
这话说得傲气,却是的确有傲气的资本。
见自己过来也有一会儿了,是时候该回去找两位姐姐了,陆宸希对着陆止和萧衍提了提,又嘱咐道:“修尧哥哥走的时候一定要来通知我。届时我与哥哥前去送你。”
萧衍认真的点头应下了,眼睛深处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见此,陆宸希这才对着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弱背影,萧衍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带上了难得的郑重:“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请子清好好照看昭儿。”
陆止闻言端肃了容色,认真的看着萧衍:“昭儿是我的妹妹,也是我们定国公府,陆氏一族最重要的人。哪怕陆氏只剩下最后两个人,先死的那个人,也一定不是她。”
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就这么互不相让的对视着,眼中皆是平日里并不容易看到的郑重之色。
陆宸希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往花园子里绕去,正穿过穿堂的月亮门,斜刺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陆宸希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眉头微微蹙了蹙。
“不知三皇子拦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一身黑色锦衣,面如冠玉的齐云翔轻轻笑了笑。
他紧紧的盯着陆宸希看了看,眼中带着奇异的神采,半晌才啧啧叹道:“人人都说陆氏嫡女陆七姑娘如何如何的钟灵毓秀,蕙质兰心,这点我相信。而他们一定也没想到,如此德言容功俱全的京城第一贵女,竟也是个手段厉害的。”
这话说得突兀,却是令陆宸希眼睛深处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尽管心里很是不平静,但她的面上毫无一丝波动,只平静的看着齐云翔,淡淡的说道:“三皇子此话何意?请恕我不明白。”
“呵”齐云翔又是一声轻笑,见她如此冷静,心里越发觉得有趣。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人了啊。
他也不兜圈子,径直就点了出来:“在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上,陆七姑娘做了什么莫不是忘记了?”
这话成功的令陆宸希变了脸色。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带着深深的寒意直直的射向齐云翔。
她没想到,那日赏花宴发生的事,竟然被他看在了眼里。
“三皇子既然知道了,那么此刻拦下我,是想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陆宸希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是郑重。
齐云翔看着她那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
不过是用计使顾明轩昏迷了数个小时,并且对他下了媚药罢了,怎么会令得面前这个身份如此高贵的姑娘如此变色?
莫不是,那媚药另有乾坤?
齐云翔一时陷入了思绪,并没有马上回答陆宸希的话。
见他不说话,陆宸希越发认定了定是那日锦炎的事被齐云翔看了去。她的心里绷得紧紧的,不知道一会儿齐云翔会说什么,或者是,提出什么条件。
略略思考了片刻无果,齐云翔也就不再想了。
毕竟,他来找陆宸希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他挑了挑眉,语气漫不经心的:“我只是想说,其实那日你下手该再狠一些的。这样的话,顾明轩应该就没有机会再去和你那好姐姐一起想法子算计你了。”
嗯?陆宸希一时一怔。
过了片刻她猛然反应过来,诧异的看向齐云翔。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啊
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在这一霎那攸得放松了下来。
齐云翔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刚刚陆宸希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啊。
“你怎么了?”他试探的问道。
陆宸希轻轻的笑了笑,嘴角翘起一抹美丽的弧度:“没什么。只是三皇子如何知道顾明轩和我六姐姐在算计我?你,又为什么要提醒我?”
齐云翔漫不经心的把玩了两下佩戴在腰上的极品白玉玉佩,猛的伸出手拉住陆宸希的手腕,转身就往另一条小道上走去。
“走,让你亲眼看看!”
陆宸希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般举动,猝不及防之下手腕被他握了正着。
男子手心炙热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到她的手上,令她猛的回过神来,用力一甩,就欲甩掉齐云翔的手。
“你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齐云翔拉着她疾步走着,闻言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嘴角轻轻挑了挑,眼里浮上点点笑意。
他并没有回头,只故作嘲讽的说道:“你的动作太慢啦,等你过去的时候,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
陆宸希见他不松手,心里又气又急,猛得甩了甩,却是丝毫挣脱不开。
看着齐云翔长得并不壮硕的样子,力气却是大得惊人,而且行走间气息平缓,脚步轻盈,应该是练过武的样子。
齐云翔当然知道身后的陆宸希此时正在暗暗恼怒着,只不作理会,拉着她七拐八绕的,很快停留在一片小竹林外。
此时他方才放开了握着陆宸希手腕的手。
陆宸希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的揉了揉已是被他因加重力道而显出淤痕的手腕,嘴巴一张就要说话。
“嘘”齐云翔轻轻的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眼神看向竹林那边示意。
陆宸希一顿,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看向竹林方向。
透过竹林间的间隙,她隐约看见了那后方的情景。
竹林后面是一个小小的亭子,此时亭子里面正背对着竹林坐着一男一女,看样子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那两个人,正是顾明轩和陆梓锦。
她看了一眼齐云翔,眼里有着疑问。
齐云翔轻轻的摇了摇头,放轻了脚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陆宸希见此,抿了抿唇,也轻轻的跟了上去。
随着越走越近,亭子里两人的说话声也渐渐传了过来。
“之前娘娘不是说你很快就会拿下陆宸希的吗?怎么到了现在她和萧衍的婚约还没有解除!”
陆梓锦的声音又高又急,显得十分气急败坏。
一旁的顾明轩似是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随即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又如何?我能不能娶到陆宸希那是我的事,你想要嫁给萧衍,呵,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你!”陆梓锦如何听不出顾明轩话里的讥讽之意。
连顾明轩这样的人,也认为自己配不上萧衍吗?
陆梓锦只觉得一阵怒气直涌上心头,恶毒的话也不停的冒了出来:“连你也觉得我配不上萧衍?我配不上的话,那陆宸希更配不上!她算什么东西!什么京城第一贵女,京城第一贱人还差不多!从小就如此有心机,小小年纪就勾引萧衍!若不是如此,萧衍怎么会被她表面上的虚伪模样所骗!”
顾明轩只觉得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虽然他是想要算计陆宸希嫁给他,但是那也是因为他觉得陆宸希的确配得上他。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陆宸希这个京城第一贵女名副其实,陆梓锦此般却是如此诋毁诬蔑陆宸希,可见心中的嫉恨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这并无碍,他只需要陆梓锦能够帮到他就可以了,她怎么想并不重要,就她这般如此愚蠢的女人,并翻不起什么浪。
这般想着,他的脑中一个想法渐渐形成,随即招手示意陆梓锦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起来。
毕竟相隔着一段距离,顾明轩这般与陆梓锦的耳语已是让陆宸希和齐云翔听不清楚了。
陆宸希深深的看了亭子里的陆梓锦一眼,嘴角冷冷的勾了勾。
她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齐云翔脸上那略带戏谑的表情。
饶是以陆宸希的定力心性,此时都略略有些感到难堪。
在一个外人面前,特别是一个皇室之人面前,展现出陆家内里姐妹争锋算计的场景,这着实是让陆氏一族蒙羞之事。
齐云翔似是看出了陆宸希的想法,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即渐渐收敛了面上的戏虐之色,低声说道:“走吧。”
陆宸希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淡淡的感激之色。
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点了点头,她便跟随在齐云翔身后离开了这片小竹林。
直到离开了小竹林很远一段距离,互相沉默的两人才停下了脚步。
陆宸希转头看向一边的矮树丛,那里开满了小小的淡粉色的花簇,星星点点的就如满天的星子一般。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满是疑惑:“三皇子何为要带我去看那一出?”
齐云翔一直在观察着陆宸希,见她看得出神,自己也将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满天星。”他看着那一簇簇的小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它们是生命力很强盛又很美丽的花。”
“满天星”陆宸希喃喃,随即将视线转了回来,定定的盯着齐云翔,眼里满是执着。
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齐云翔无奈的一叹:“真是个倔强的人啊。”
他并没有将视线收回,仍是看着那开满整片矮树丛的满天星,眼里似乎有着一抹淡淡的回忆之色。
“因为,你很有趣啊。特别的,像一个人”
最后几个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不知道为什么,陆宸希这一刻在这位天子骄子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悲伤之意。
她有些疑惑,不过却并不打算追问。
毕竟她和他,天生就处于对立的位置不是吗?
这般想着,她福身轻轻的对着齐云翔行了一礼。
“多谢三皇子的提醒之意,家门不养,让你见笑了。”
齐云翔看着陆宸希那如行云流水般优雅流畅的行礼动作,心里不禁一叹。
果然世家出身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他们皇室经过三代的培养学习,也远远不及。
那些礼仪规矩似乎是如同刻进了骨子里一样,一举一动皆是规矩,一言一行俱是礼仪,那种厚重深沉的底蕴,是他们再怎么去模仿,去学习都不能及的。
难怪历代皇室都对世家又妒又恨。
此刻就连他这般看着,也觉得自愧不如。
他知道陆宸希这一礼的意思。
不仅是出于身份礼仪而行的一礼,还有希望他不要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说出去的意思。
毕竟世家之人,最是在乎的脸面规矩。
这般姐妹争锋算计,陷害对方的做法说出去,丢的会是整个陆氏一族的脸。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陆宸希的请求。
随即没有多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陆宸希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转头看向之前小竹林的方向,眼里划过一抹寒气,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陆府回来后,陆宸希径直去了陆政行的书房。
陆止也在书房里,正在和陆政行说着什么。
听见门外传来陆宸希的声音,两人皆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门口处。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陆宸希走了进来。
她先是分别向两人行礼问了安之后,才坐在了陆止下首的位置上。
“今日军营里杨副将派人来报,说是断魂他们已经初步上手,大概对那批枪支能够使用,现在只需要再多加练习,必能愈加娴熟。”
陆止见妹妹也来了,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对于这个结果陆政行点头表示了满意,他看向陆宸希:“昭儿觉得如何?”
陆宸希也点点头,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初步上手学会用枪,已经算是他们学习速度非常快了。
她感到很满意。
想了想,她又将之前一直盘旋在脑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等这一批陆家军训练好了以后,就将他们转移到边疆吧。”
陆政行和陆止眼神一凝。
这批人不是训练来护卫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的吗?
怎么突然又要转移走了?
父子两人同时看向陆宸希,眼里满是不解。
陆宸希自然知道他们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在这京城之中,皇室若是想找我们的错处很难,而金陵更是陆氏的地盘,齐氏根本插不进手。我想了想,觉得他们唯一有可能做手脚的,就是西边墨城。”
“墨城过去就是成国,而成国的势力并不弱于大周。若是发生战乱,那么必定会有一番混乱。皆是,齐氏若是想要做手脚,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父亲和哥哥,征询道:“爹爹和哥哥以为如何?”
陆政行点点头,看向陆宸希的眼里满是欣慰。
这一点不仅仅是陆止疏忽了,就连他也没有想到。
总以为墨城就和金陵一样,是他们的大本营,就万无一失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若不是昭儿提醒,他们都忘了,墨城边境那头,就是成国。
尽管一直以来成国从来都是被陆家军压着打,已是到了闻陆家军色变的地步了,可若是和齐氏联手,给陆家军挖坑制造陷阱,想必成国还是很愿意的。
“可是,齐氏会这么做吗?”陆止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毕竟若是与成国联手对付了陆家军的话,齐氏就和卖了大周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卑劣的行径若是被大周百姓所知晓了,那齐氏皇族就什么脸面也没有了。
而且这般骂名还会背负一辈子,为所以大周百姓所不耻。
陆宸希看向陆止,提醒道:“哥哥难道忘了之前你给我分析的齐氏现在的状况了吗?他们已经是处于悬崖边上了,又和王家这头猛虎合作,再加上安国公府也不是省油的灯”
“齐氏的江山,已经摇摇欲坠了。”秦小宸说鞠躬感谢浮世安打赏的和氏璧!!还有可爱的江南驽马同学的两张月票票哟~么么哒~求求月票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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