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的后现代生活
作者:爱爬树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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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章 楔子
    楔子

    公元64年明末清初

    时值乱世,绵延了十数年的饥荒致使饿殍遍野,盗贼林立,内有李自成张献忠起兵谋反,外有清兵虎视眈眈,岌岌可危的大明朝正在走向崩溃。

    鉴真已记不清自己原本的名字,她是被师傅用一只烧鸡换回来的,每当她对这只烧鸡表示疑问的时候,仙气缥缈道貌岸然的师父逍遥子总是一挥手中的羽扇,“这不是重点,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好吧,鉴真配合的闭上嘴。

    总而言之,被爹娘与邻家交换,预备易子而食的小鉴真就这么被路过的师父捡回蜀山,记名,收做关门弟子。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头顶的大师兄摇头,残酷地道,“不,那是因为师傅还缺一个烧火丫头。”

    逍遥子一扇子将不肖徒弟拍出窗外,优雅地回头,微笑,“怎么会呢,为师将你带回来的第二天不就收你为徒了。”

    鉴真面无表情地道,“哦,原来我是作为烧火丫头上山的那夜,被发现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鉴真并非自负,她只是……自信心爆棚。

    任谁从知事起就被整个门派奉为珍宝,日日夸赞,十岁打败早两年入门的三师兄,十二岁打败了二师姐,十五岁打败了大师兄,十七岁就让师父见到她也躲着走……虽然整个蜀山派,加上她也仅有这5个人。

    惊才绝艳的小师妹鉴真也确实没辜负大家的厚望,在十八岁这年,终于学成了本门心法《长生诀》上册的她,决定闭关修炼,冲击《长生诀》中册。

    她的人生也从这一刻起,被按下暂停键后抛出一个惊天旋螺弯——

    “什么?中册在这里?”逍遥子神色大变,“那,她带去闭关的是《长生诀》的下册……”

    性急的二师姐已经飞奔向小师妹闭关的山崖,“糟糕,师妹已经进去十天了!”

    大师兄横剑一拦,低喝,“站住!你贸然闯进去,想让师妹走火入魔而亡吗!”

    二师姐怔怔地停下,心乱如麻地看向逍遥子,“师父……”

    逍遥子面沉似水,如一叶青竹,在悬崖间起落三次,飘然停在鉴真闭关的石窟前静立良久,又神情复杂地飞回。

    三师兄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师父!小师妹怎么样?”

    “鉴真此刻无碍,但已沉心修习。你大师兄说得对,不可擅自打断,恐令她走火入魔。”

    “但,但她习错了心法,也一样会走火入魔啊!”

    “她没有习错。”沉默了片刻,逍遥子缓缓道,“其实,真正的《长生诀》,只有上下两册。”

    据说蜀山派已传承了千年,也曾盛极一时,然而最后只余下小猫三两只的根本原因是:本门真正的心法《长生诀》,已经失传千年。后人研习的《长生诀》都是精装改良版……所以威力差一点点,大家也可以理解一下。

    是的,其实原本的《长生诀》只有上下册,但前面提到已经失传千年,失传千年的意思是……凡是只练习上下册的门派精英都进了宗祠。除了初代创立《长生诀》的开山师祖,没有一个练完之后能竖着出来。也正是如此,为免蜀山派继续自杀式灭门,《长生诀》中部才应运而生,承上启下。

    据说若能练就真正的《长生诀》,功法大成之日可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据说初代师祖也正是因为《长生诀》,在百余年后破碎虚空而去。

    据说……

    “别说了,赶紧给你们小师妹护法!等她破关而出。”

    23年末四川雅安

    雅安绿,又名翡翠绿。是近年发掘的优质新石种,为金矿的伴生矿,色泽翠绿浓艳,纯净度高,面市不久价格便直逼四大名石。

    凌晨三点,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一伙背着沉重的挖掘工具,冲风冒雨的盗矿贼们在陡峭的山壁上艰难攀爬着,原本这夜风清云朗,可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腰,蓦地就风雨变色电闪雷鸣。

    一道接一道滚雷在头顶隆隆炸响!

    “草,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老大冻得直哆嗦,一路骂骂咧咧,冷不丁,前方探路的小弟没了踪影。

    天地间一片漆黑,瓢泼大雨兜头浇下,令人睁不开眼,周遭皆是水茫茫一片。余下的人像是被惊动的企鹅,争先恐后的聚集在一起,抱团后往前一探——

    轰隆!

    所有人一个不拉的坠入这片被地震撕裂开的岩层!

    在探照灯亮起的瞬间,众人惊呆了……

    “老大!这是什么?!”瞪着前方,脚下踩着蔓延了大半个岩穴的长发。战战兢兢的小弟们顺着长发的方向,看到了前方穿着古老长衫,闭目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的……少女?

    “不要怕!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老大壮着胆子走近她。

    岩穴中烟尘弥漫,少女的衣裳长发皆落满了蜘丝,他暗暗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衣襟——

    蓦地,她睁开双眼。

    咕噜噜噜噜——

    一道悠长响亮得不容忽视的腹鸣声打破死寂。

    摸了摸肚子,鉴真盯着眼前惊慌失措齐齐发出高分贝尖叫的男人们,幽幽地道,“好……饿……啊……”

    妈妈!有妖怪!!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第一章

    四百年恍如一梦。

    甫从这场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梦境苏醒,鉴真就被眼前这出人意料的开场镇住,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也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尖叫声?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前方抱在一起尖叫的男人们瞬间晕倒了一半,仅剩的三个抖似筛糠,似被卡住嗓子眼的待宰羔羊。

    “别,别过来……”

    “不!不要!”

    这些男人嘴里的话带着奇怪的口音,令人难以听懂,鉴真试探着用官话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同样听不懂标准的大明官话,但‘咕噜噜噜’这个世界共通语言不需要翻译,三人将头摇得飞快,涕泪横飞口中只一径儿地喊着,“不要”!

    鉴真见他们这般惊惧交加也无法沟通,索性扶着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的膝盖,试着缓缓起身……

    吧唧!

    她一脚踩到自己蔓延了一地的长发,面朝下四平八稳地趴在地上。

    全情投入哭天抢地的盗贼甲、乙、丙:“……”

    鉴真若无其事般飞快地起身,满室的长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悉悉索索地朝她的方向滑去,与此同时,自腿部开始,浑身上下的关节也随之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

    她的头发怎么会变得这么长?

    鉴真疑惑地伸手捞起一把长发,还来不及细想,在肚子越发急促地‘咕噜噜噜’催促下,她不自然地活动着僵直而虚软的身体,缓缓朝盗贼三人组走去。

    几簇长发从稍稍缓过劲儿的三人身上爬过,见那女妖怪行动诡异,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不放,正笔直地朝他们走来,强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啊啊啊!不要过来啊!”三人一边尖叫着一边疯狂地将手里能扔的东西全部朝她扔去!

    一颗苹果从半开的背包飞出,鉴真手腕一翻,接住了,咧牙一笑,“多谢兄台。”

    又一道闪电划过!

    那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一半的苍白面孔映着青白闪烁的电光,折射出一排森森白牙,鉴真冲他们一抱拳,“兄台,在下有事在身,日后有缘再见。”

    语罢,鉴真咬了一口苹果,提气朝上一跃,拖着数米长发,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飞出洞窟——

    飞,飞……

    三人瞪大眼,再经不住这刺激,一口气梗在喉头厥了过去。

    一出洞口那迎面打来的暴雨将鉴真瞬间浇成了落汤鸡,尤其是那头长发,飞驰在山林间容易被树枝挂到,饱浸了雨水后更是沉重得让她差点扭了脖子。

    鉴真只得就近在一块山岩下停住,将长达数米拖了一地的青丝艰难地抱在怀中,喃喃自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徒儿要不孝一点点了。”

    她并指如刀,在齐腰处轻轻一斩。

    发丝纷飞,她顿觉整个头颅一瞬间松快了起来。

    咕噜噜噜——

    鉴真捂住肚子,腹如鼓鸣,也顾不得再想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饿肚子,找师父!

    好久没见到师父了。

    不知道师兄师姐们想不想她,她这次闭关了这么久,待填饱了肚子可要与他们好好切磋切磋!

    似一羽鸿毛,极轻盈然而极快的,鉴真雀跃地沿着熟悉的方向飞驰,然而出了山林,原本闭着眼睛也能临摹而出的景致霍然天翻地覆!

    “师父……”

    鉴真呆呆地站在公路前,原本依山而建,有些破旧却温馨的飞檐碧瓦被整个推平,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绵延公路,沿途每隔一段距离甚至还极奢侈地高高悬挂着明亮得惊人的夜明珠。

    现在究竟是何时?

    她闭关那年乃崇祯十四年,持续了十数年的饥荒致使赤地千里,人相食,兵祸横行,哀鸿遍野……

    脚下的路异常平整坚实,沿途又以夜明珠为灯,这样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工事大明根本支撑不起。

    她怔怔地站在马路中央,似个失了家的孩子,茫茫然四顾。忽然从正前方开来一辆庞大得不可思议的马车。

    不,车前没有马,但速度极快,车头还奢侈地镶嵌上两颗比夜明珠更耀眼的……灯?

    不过两秒,车子已近在咫尺,原本昏昏欲睡的卡车司机猛然发现前方竟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悚然一惊之下用力一踩刹车,同时疯狂地按响喇叭!

    滴滴滴——

    被那巨大刺耳的车鸣唤回注意,鉴真迎面斜飞而上,飘然立在卡车车头。

    司机原想不到竟会有人在这个雨夜出现在山间公路上,雨天路滑又加上卡车满载,在踩下刹车的同时其实他心中也清楚的知道,超重的卡车没办法立刻停下。

    然而……没有?

    没有惨叫,没有撞击声,没有碾压感,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影便在漫天大雨中消失无踪。

    雨天、山路、白影……

    从尾椎蹿起一股冰凉的寒气,在这个严冬,卡车司机脑门上也止不住冒出了冷汗,他抖抖抖,用最快的速度踩下油门,“阿,阿弥陀佛……波耶波罗蜜,主爱世人,道可道非常道……”

    鉴真站在车顶,被卡车带往公路的尽头,眼前是万家明灭的灯火,陌生却高耸的楼宇霓虹,她无声地翻下车,踩在林立的电线杆上,不死心地沿着整个城市搜寻了一圈,好在是深夜,她的速度又极快,偶有经过的环卫工人在暴雨中低着头扫除,也没有谁会去注意头顶是否有人飞过……

    最后,鉴真抱着随身携带的长剑,孤单地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楼,从苏醒之初那些被刻意忽视的怪异之处一一浮上脑海,自己那头长得惊人的头发,那些男人身上材质奇特的衣服,还有他们剪得很短有的又颜色奇异的头发,手中亮得不可思议,却又没有灯油的明灯……

    这一路所见所闻,更让她心中隐隐不详的预感越发清晰——

    她,已经被原来的时代抛弃了了吗?

    鉴真阖上眼,仰首发出一声长啸,“大师兄!”

    “二师姐!”

    “三师兄!”

    “师父——”

    啸声不绝,这天夜里方圆数千里外的人们都听到了这声声锥心的呼唤明明声音似近在咫尺,却是笼罩了整座城市。

    星移世易,沧海桑田。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鉴真知道,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被时间无情的留下。

    这个陌生的世界,从此只剩下她自己。

    一夜暴雨在天亮时分终于停下,恢复了往日喧嚣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同的是,这一天三三两两的行人都聚集在一起讨论昨晚听到的神秘声音。

    不少本地的年轻人当夜就发了微博探讨,甚至还有好事者报了警,又了走近科学。

    当然,结果犹如泥牛入海,再无下文。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人们开动想象,作为猎奇的酒后谈资。

    傍晚,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慢慢走上街头,感谢这个spy和汉服盛行的年代,路人们只是略略奇异地扫了她一眼,便熟视无睹……等等,还是有不少人一睹再睹的。

    毕竟,那是个模样清丽的古典美人。

    她通体肌肤瓷白剔透,唇色也淡若近无,偏生长眉秀目,那白得发亮的皮肤衬得她眉眼极黑,白与黑的极致对比,令见者无不被那逼人的容色第一眼就慑住了心神。

    不是没有蠢蠢欲动地想前去搭讪的男人,可不知怎的,行到跟前被这美人看了一眼,竟被强烈的身体本能支配,下意识地避让一边。

    鉴真一手按住腰间的剑,缓缓地走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周遭的一切,白天的城市更令人惊叹,大街上满是如昨夜那般大小不一的奇特马车,街边的店铺不时播放着响亮而富有节奏的音乐,路过的男女发色更异,甚至她还看见有的女子在这种寒冬还穿着短得露出一截大腿的羞人裙子,每个路口还竖着能变色的红绿黄灯笼,拥挤的人流则根据灯笼亮起的颜色行走……她一路目不暇接,努力控制住自己维持平淡的表情,尽量去融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大家好,这里是本地新闻直播间……”

    经过一个家电商场,鉴真被摆放在门口正对着路面的大屏电视吸引,停下了脚步。

    这是何物?

    鉴真吓了一跳,这薄薄的屏幕里面怎么会有一个人?

    镜头从女主播身上切开,“……关于近期偷盗矿石事件有了最新进展,今晨一伙神情恍惚,携带着专业工具的偷盗者被我们巡山民警抓获,现在让我们来连线前方记者。”

    鉴真慢慢睁大眼,发现昨夜醒来后见到的那伙人竟跟着出现在这个神奇的箱子里?

    “……是真的,真的!里面有女鬼,不对!是妖怪!不,我没有幻觉,也没有吃药,是真的!我们真的都看见了!”盗矿贼老大眼底一片青黑,激动地对着镜头道。

    小弟颤抖着补充,“她,她的头发很长,很长,很长……看到我们后肚子的咕噜声大得可怕!走路时浑身的骨头咯吱响,而且还会飞……是的,是的,我们都亲眼看见她飞出去了……”

    镜头快速切回到记者的脸上,“不好意思,这些盗贼由于不明原因精神状态不稳定,不排除致幻药剂的影响。关于事件的详细进展,请继续关注我们的实时追踪报道……”

    “女士,您对这款电视有兴趣吗?”

    家电城漂亮的促销员陈丽见鉴真呆呆地站在电视机前,忙迎上前介绍,“长虹电器是我们国内有名的大牌,现在是年底优惠活动,可以打七折……”

    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位古怪的美丽少女一句话也不说就转头离开,陈丽愣了愣,懊恼地冲着她的背影嘟囔了几句,讪讪地回到店里。

    年底忙得不可开交,等陈丽下班后已近十点。

    她的家离商场大概十五分钟脚程,要是抄另一条偏僻点的近路,只要十分钟。

    今天的业绩不错,当然,这也意味着她已经累得快要站不住脚,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回家休息。

    她抄近路穿过商城背面一片僻静的公园,在走到路口前突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左前方停下,司机摇下车窗,“你好,请问司前路怎么走?”

    她谨慎地与车子保持距离,“司前路是另一个方向,你走错了。”

    “哎呀,那该怎么走呢?我刚来这里,不熟悉路。”

    陈丽指了指路口,“你就从这里直走,过了两个红绿灯再右拐次,最后左拐就到了。”

    男人露出苦恼的样子,轻轻开了车门,“听起来很复杂,能不能麻烦你上车帮我指一下方向,你住在哪里,我直接送你?”

    陈丽倏地警惕起来,离轿车更远,同时加快了脚步,“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按着我说的走就没错。”

    她说的没错,再过一条巷子,就是她家。

    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催促着她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跑了起来。

    巷子是一条直巷,只有最后一段拐弯。陈丽边跑边小心地回头张望,那辆车子已经不在原地。

    ……或许是她si看多了?

    已经快要出巷口,远远能看见自家的房子,陈丽轻松的笑容刚爬上嘴角,不经意间扭头,赫然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静静地挨在巷子口边。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第二章

    肚子好饿啊……

    鉴真呆呆地站在包子铺前,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让自己的脚挪开一步。她从醒来到现在除了一个苹果之外,什么都没吃。她只是久未入世,买东西要给钱的道理还是清楚的。而她也做不出持强凌弱的事,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包子望梅止渴……

    被这个充满渴望的目光盯了半个小时的店老板终于忍不住了,打开蒸笼主动递给她一个红糖馒头,“拿去吃吧。”

    面对巨大的诱惑,鉴真双手背在身后捏紧拳头不敢去接,“我没有钱……”

    “好孩子,是从外地过来玩的吗?”店主虽听不懂她的话但也能大致猜到她的想法,将红糖馒头又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没关系,这是给你吃的,不用钱。”

    面对店老板的淳淳善意,鉴真犹豫了下,接过馒头咬在口中,久违的香甜食物气息热腾腾地渗入五脏六腑,她郑重的朝店主抱了抱拳,转身要离开之际,她想了想,从头上抽出仅有的一根束发银簪,递给店主,“店家高义,这根发簪,就当抵这个馒头钱。”

    失了发簪束缚,如流瀑般纷飞的青丝垂坠而下,鉴真轻轻甩了甩头发,将落在胸前的发丝拂到身后。

    哎哟娘喂!一把年纪的店老板差点破功失守,摇摇手涨红着脸一比街对面的金店,“一个馒头值不了多少钱,簪子你还是拿到对面那家金店去换吧。”

    两人比划了好一会儿,鉴真终于明白了‘换’、‘钱’、‘馒头’还有‘银子’的叫法,她握着银簪,隐约明白店家是让她去这里当簪子,她慢腾腾地走进金店,直直走到柜台,朝店里的女柜员伸出手中的银簪,生涩地道,“银,换钱。”

    蜀山派并不富裕,因此她手中的银簪没有精致的花纹和镂刻,就像根一头粗一点的毛线针,胜在分量够。

    女柜员接过簪子,忍不住嘀咕了声,“怎么黑得这么厉害?”

    现在的银价是4块一克,鉴真拿着块钱走出金店。她低头研究手中的红,绿,黑三色纸钞。想起在包子店前蹲点时客人都是拿一张绿色的钱买馒头。

    绿色是壹圆……

    鉴真挑出黑色与红色的纸钞,黑色是拾圆,红色就是壹佰元。鉴真板着指头数了数,那么每天吃3个馒头的话,她就可以吃一个多月!真是太……

    惨了!

    不行,必须要尽快寻个活计养活自己。

    然而被培养得只会武功的人形兵器·鉴真完全没有其他谋生的技能,鉴真小心翼翼地将这笔钱收入怀中,决定在找到营生前能省则省。

    师傅不在的第一天……挨饿,挨饿,挨饿。

    夜幕降临,鉴真寻到一处废弃的矿洞作为临时居所。

    从出关到现在,鉴真终于有时间能坐下来检视自己的闭关成果,只是这一察,却令她悚然一惊——

    她正在散功。

    鉴真不知自己练得并非中册,而是下册。只是蜀山派日渐式微,当年她被师父捡来时,为重振门派声威,门内唯二习过《长生诀》中册的师叔祖为冲击下册闭了死关。

    ……然后死光了。

    虽然真正的《长生诀》只有上下两册,但改良版的《长生诀》由于添加了中册,所以原本的上下册也做了相应的微调好让中册能更加融合。

    而对这一切懵然不知的鉴真直接将经过修改的上下册连起来修炼,自然在闭关后期遭遇了凶险。

    蜀山派的内门心法《长生诀》核心源自于道家的:顺天从道,天有何老?道有何亡?峻命不易也。

    讲究清净忘我,天人合一。虽然名为《长生诀》,但最终目标是以武入道,碎裂虚空,长生只是附带的产物。

    若是本末倒置,为了追求长生而修炼,那么势必渡不过《长生诀》最重要的一个关卡:散功。

    不知是由于开山祖师出关后来不及专递讯息便碎裂了虚空,或是每任掌门传授口诀机要时出了差错,亦或是千年来在多次战祸流离中失去了传承。

    修习《长生诀》的后人顾名思义,以为长生才是所求。凡所闭关冲击下册的门人在修炼到后半段时发现散功迹象皆心神大震,本能地停止修炼,甚至有意识的想撤出。然而,《长生诀》这门功法恰恰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停下。

    对于万物来说,生死循环,气聚气散,这是规律。

    长生,其实本是逆天之举。

    但《长生诀》却另辟蹊跷。入门需沟通阴阳,感应天道。

    因为万物有期,天道却是永恒的。只有当人合于天道,方能提携天地,无有终时。

    因此散功是这个循环最重要的一步,待散尽全身功力,从头聚起,重新由上册开始打磨,内力可日进千里。《长生诀》共有七式,以十天为一循环。七十日后功法大成。

    那些门派精英都是经历过种种苦修磨炼才能冲击到《长生诀》最后一步,让他们顺应着将大半辈子所学功法散去委实不可能,而强行停止或竭力挣扎的后果就是当场经脉逆冲,直接和前辈们地府相见。

    侥幸有几位似乎有所察觉,然而《长生诀》极为霸道,根本熬不住数息,来不及留下口讯便陨落。

    鉴真是幸运的,改良版的《长生诀》温和了许多,让这个凶险的过程往后推了一些。长生诀的七式分为:上册三式,下册四式,每式十二招。

    鉴真在第六式第十二招时遭遇了散功。

    然而她不愧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又心性纯稚,从被捡来的那天起人生的目标只有习武修炼。变强,更强,然后成为最强。光耀门派,完成师父师祖们毕生的心愿,成为师父最大的骄傲。

    遭遇散功时鉴真只是单纯的想着,道发自然,既然《长生诀》的本质是感应天道,顺应自然。那么就顺其自然,散功就散功吧,反正走到这一步她只花了十几年。大不了再花个十几年从头来过。

    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的。直要气死那些冲关失败的前辈们,毕竟他们要走到这一步可不止十几年,有些甚至熬过了大半辈子,身边也有了牵绊,无法像她那般轻易放弃这身修为,保持心无杂念。更甚者,由于知道前头有诸多冲击失败身死的师叔祖们,心中更带上恐惧和压力,自然一经发现不对,便乱了心神。

    鉴真散功散了一旬,境界已经跌落到第三式,突然想到师父就在第三式,要是她比师父更低,日后有其他门派打上蜀山,师父该怎么办?再说她就是本门武功第一人,关于冲击闭关无人能指点她,全靠她自己摸索。

    纵然她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天纵奇才惊才绝艳,鉴真摸了摸下巴,也有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小小的疏漏,才引起散功。

    这么一停下,循环了一半的经脉立时逆转,鉴真脑回路清奇,经脉逆转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恐慌着想着怎么补救,而是干脆也跟着倒转了内息,想了想,一边吐着血一边又捡起《长生诀》下册,倒着从第七式往前练起,你倒,我也倒,大家一起倒。

    竟是误打误撞,开辟了一条新路。

    后遗症就是……好不容易出关后,之前散功只到第三式。因此她此时的功力也只停留在第三式,而且还要持续散功,直至散完为止。

    此刻灰心丧气的鉴真只当是自己闭关失败,花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师父没了,师门也没了。失去了所有推动她努力的羁绊,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散就散吧,内力散尽了也罢,反正她还记得武功招数,这个世界的人如此孱弱,就算没有内力,只靠招式也够她行走江湖……

    等等!这个世界现在还有江湖吗?

    鉴真忧愁地出了关,再次整装回到城里,却不知在她闭关内视这段时间,城内惊现凶案,其手法之残暴震动全城,一时人心惶惶。

    最先发现陈丽尸体的是一个流浪汉。

    天气越发冷了,他的上一个栖身之所被一个强壮的乞丐夺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往城市边缘的开发区走,寻找废弃的厂房过夜。

    在离目标厂房不远处他便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随着距离越近,那股独特难言的恶臭便越发强烈,熏得人头晕。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臭?他用衣服捂住口鼻掏出手电筒往厂房内照了照,霍地!措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浑浊大睁的眼!

    “啊啊啊!”

    “尸体已经出现*绿斑,现在是冬天,推测死亡时间超过2小时,从陈丽父母那里了解,她是在6天前下班的路上失踪,应该是在当夜便遇害了。”

    “这是一组收集的现场。”刑侦队长刘勇示意勘察一组播放现场照片和录像,“死者被缝住嘴,双手齐腕砍去,跪姿。致命伤在脖颈,喉骨舌骨都被勒断,此外……根据法医检验报告,被害人遭到性侵犯,由于死亡时间太长,需要更进一步检查是在死前,还是死后。由现场痕迹看,这里就是第一抛尸现场。”

    刑侦组的女队员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这也太变态了吧!有没有可能是报复性情杀。”

    “陈丽父母反应,被害人系单身,性格开朗,没有感情纠纷。”

    “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唉,无冤无仇,竟然下这么狠的手。”队里的单身狗不由感慨。

    三组小组长道,“正在寻访被害人的亲属和朋友,组员也在检查死者的遗物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勇哥!”图侦四组的成员小胡转过笔记本,“将死者失踪那夜的路口摄像头,与前往厂房路段的车子做比对,24小时内有三辆车吻合。其中一辆黑色大众轿车用的是套牌,在深夜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出现了2次,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四组将嫌疑车一路行经的摄像图全部截出来,三组继续加大寻访力度,扩大范围,将通往厂房沿途路上的住户,还有经常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落实下去,要是两天之内没有消息,”刘勇开出文档,“准备沿厂房方向和死者生前失踪的街道下悬赏通报。如果能提供重大情报,奖励5千元。”

    “哇,勇哥,这回这么快下悬赏。”

    刘勇苦笑,“情节这么严重的案子,作案手法又这样残忍,容易引起社会恐慌,上报省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能越快破案越好。”

    “是!”

    十秒后……

    勇哥忍不住一拍桌子,对着办公室仅剩的图侦四组小组长道,“既然说‘是’了,你怎么还不走!”

    “额……”小组长打开摄像组另一批图片,指着照片中那个站在电线杆上,被及腰长发遮住大半个脸孔的纤细白影,压低声道,“虽然与案件无关,但是勇哥,我觉得……这个还是要让你过目一下。”

    于是当鉴真再次回到城市,拎着3个馒头走遍全城寻找营生时,她在墙上刚贴了几天的悬赏通告前停留了片刻。

    悬赏的繁体版:懸賞。

    两者字形相似,落款的公安局她也知道,是这个世界的官府。望文生义,她大致猜到了意思。太好了!鉴真高兴地上前揭了榜,这个她有经验!当初大师兄和二师姐下山,要是银钱不够,就会去官府那里揭榜,赚了赏金带回蜀山。

    她那时一心向武,虽然羡慕师兄师姐在外行走江湖的精彩事迹,但依然耐住性子告诉自己应当以习武为先,至少要学有小成才能放松自己,随师兄师姐们下山见识。

    ……如今,也好。

    终是能试着体验一下师兄师姐们口中的赏金猎人生涯。

    鉴真小心地将悬赏令折起来放入袖中,等等……她不识字啊!

    该如何去私塾偷师?

    恰逢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骑着电动车喧闹地呼啸而过……鉴真眼前一亮。

    统一的着装,又是青春正好的年纪,跟着他们走,应该就能找到私塾了吧。

    电动车速度极快,她环视各个交通路口后,迅速绕到沿街高楼的侧面,脚尖一点墙体,提气纵身而上——

    大楼内八层

    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刷牙的年轻男人突然从镜中看到侧面的窗户外有一道白影迅速地一掠而过——

    “老婆……”他很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刚刚有人……从我们头顶飞过去了……”

    正在房间化妆的老婆:“什么?”

    鉴真且行且探头往马路上看,“哎?方向错了?”当即又调了个头。

    整个人贴在窗前朝外看的年轻男人呆怔地道:“……又,又飞回来了。”

    “???”

    他脑中只剩下一句经典台词,“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章节目录 第三四章
    第三章

    刑侦科烟雾缭绕,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寻找线索,每个人的眼底都是一片赤红。

    接完一个电话,刘勇皱着眉,叼着烟深深一吸,嘴角已经吸到烟屁股的蓝狮燃起最后一线橘光,他两指捏着烟屁股用力摁进烟蒂已经漫出桌面的烟灰缸里。

    “下午省侦查总队的人到了,小江,你带2个人去接一下,做好安排。”

    “是,勇哥!”

    “小胡,你手头的资料卷宗收拾好拷贝一份,等省队的人来了直接给他们。”

    “是!”

    勘察一组的李亮见刘勇始终深锁着眉,厚着脸皮凑到他边上又给他递了一支烟,“怎么了,勇哥?是担心省里下来的人调查方向跟我们的不一致?”

    刘勇接过烟却没抽,不置可否道,“上一次惊动省队下来的案子已经是十年前,毕竟是总队派人来指导,方向要以总队为先。”

    被指定负责接待的小江忍不住咕哝,“然而跑腿还不是以我们大队为主。”

    刘勇拿着档案袋一拍他的脑袋,把手中未燃的烟随意夹在耳后,按下播放器,浓黑的长眉下锋锐的目光移向投影板,“废话这么多!来,现在综合这段时间的调查,我们再梳理一下嫌疑犯的大致信息,小胡记录一下,下午一起给省队。”

    “看这里,死者被切断了双手,而且断手没有在现场被找到,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动作。如果没有特别的癖好,在杀人案中极少有犯人会选择这么做。”

    队里唯一的女队员转着手中的笔,“勇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死者在挣扎中曾经挠了凶手,为了防止死者指甲里留下自己的皮屑,所以才砍掉她的手带走?”

    刘勇摇头,“不,这一定是凶手的私癖。你看断手的横截面很完整,要是只是为了防止自己的dna被发现,完全可以粗暴地随意劈下来,速度还更快,不会这么耐心地保持切口平整。所以凶手应该是专门将这双手带回去收藏把玩。”

    女队员不由汗毛乍起。

    “我们再来看被害人身上的伤口,致命伤只有颈部那处勒痕,凶器是这截电线。嫌犯并没有选择将凶器带走,而是随意抛在现场。除了颈部之外,死者被缝上嘴,这并不是致命伤,愤怒型的杀人犯确实会选择折磨虐杀被害人来泄愤,但死者身上除了挣扎的伤痕之外并没有遭到暴力殴打的痕迹,所以这应该也是凶手的私癖之一。”

    投影仪播放的图片转到废弃厂房。

    “现场被处理得很干净,如果是第一次作案,往往现场会由于凶手慌张生涩留下痕迹。而凶手这两样不同寻常的私癖也需要一个形成时间,每个犯人的手法都是在每一次犯罪实施中日渐成熟。”

    刘勇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方的讲台上,微微俯下身,双手大开撑住桌沿,“各位,这绝对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在陈丽之前,一定还有其他尚未被发现的受害人。我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杀人犯,而是连环杀手。”

    年关将近,寒潮来袭,持续降温了大半个月,今天是本月以来最好的天气。

    迎着阳光,篮球场上,最后的决胜球,江道义保持躬身运球的姿势,与面前虎视眈眈同样半躬下身的对手眼对眼。

    蓦地!对手猛然伸手去勾球。

    他保持着单手运球的姿势,左手一拦,而后飞快地一推一勾,将球换了另一只手开始加快脚步往前冲。

    “拦住他!快拦住他!”

    江道义恍若未闻,他一个大幅度晃肩假动作躲过对方两名队员的防守,运球后三个箭步,充满爆发力地纵身一跃,腾空——

    灌篮!

    全场瞬间沸腾!

    江道义双手握住对方的篮筐在空中停留了三秒,才放开手轻松地跳下来,这样充满挑衅的动作由他做起竟显得理由当然。

    江道义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中,虽然骨架宽大,但隔着球衣微微突出的肩胛骨还带着少年所特有的单薄青涩感。

    他留着寸头,眉骨不似典型东方人那样平,显得眼窝深邃,垂眼看人时有股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下唇却有些丰满,微张时似在索吻一般,他平日总是狠狠地抿住唇。

    “明天再来一局?”对方球队不甘心地发出邀请。

    “不了,有事。”他头也不回地拒绝,抬手撩起球衣的一角擦汗,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线条漂亮被汗水濡湿的腹肌,站在他面前递去毛巾的女孩涨红了脸,慌乱地将目光从他的腹肌移开,“你,你要不要喝水?”

    “我带了。”江道义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朝放着书包和外套的观众席走去,见她下意识的跟在自己身后,他将擦完汗的毛巾抛给女孩,漫不经心地道,“谢谢。”

    “没,没事儿!”她手忙脚乱地去接毛巾,再抬头,他已经走出老远了。

    还没到上课时间,江道义单肩挎着书包走进图书馆,挑选顶层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今年高一,课业安排不太紧张,还能利用课余时间满足兴趣爱好。

    江道义从书包里掏出《博物志》和辞典……是的,除了篮球之外,他的另一个兴趣爱好就是这么分裂。

    从小,他就对古代的地理人文充满了兴趣,尤其是传说中那些神乎其神的功夫。究竟那些身怀绝技能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是确有其事吗?

    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武功秘籍?

    江道义羞于对人启齿这个幼稚的武侠梦,干脆就买了一本辞典随身携带,自力更生地研读这些古典。

    图书馆很安静,随着期末考试逼近,平日也极少有人过来。

    江道义单手支在耳后,一边对照着辞典,食指轻轻地翻书,惬意地享受这个独属于他的午后。

    ‘哗哗……’

    房间里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哗哗哗……’

    不对!江道义停下翻书后发现声音竟是从窗外传来的?可是,这里明明是图书馆顶楼啊。

    他蓦然转过身,下一秒,整个人怔住了——

    在图书馆旁那棵苍劲的柏树最顶端,一个纤细的少女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静静地单脚立在顶端那尖尖的柏叶上。

    她的脸逆着光,惊鸿一瞥之下只记得那双漆黑如墨的眼,身子随着风与翠绿的柏叶一起微微晃动,长发在冬日淡金色的阳光下犹如上等丝绸般柔亮发光。

    见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她旋身一扭,飞散的衣裙如莲花盛开,飘然御风而下……

    “等一等!”

    江道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连书都忘了带,他推开桌子用最快速度狂奔下楼。

    第四章

    像夏日里被风轻轻一吹就碎了的甜梦。

    梦醒无痕,却芳香犹存。

    举目四顾,周遭空无一人,江道义躬下身扶着高大的柏树大口大口喘息着,他不死心地又抬头,眯起眼顶着刺眼的阳光努力想透过浓密的树荫,寻找那抹如幻梦一般的倩影。

    然而,什么都没有。

    江道义不甘心地在柏树周围徘徊良久,直到即将上课,他才不情愿地拖着脚步,回到图书馆楼上拿书包……

    奇怪,辞典呢?

    江道义看着只剩一本《博物志》的桌面,原本压住《博物志》另一侧书页的辞典不翼而飞,摊开的书页失了束缚,在风中胡乱的飞舞。

    难道是下楼之前被他不小心蹭到地上了?

    他俯下身去查看桌底,蓦然发现,一片翠绿的柏叶静静地躺在他眼前。

    江道义拾起这片柏叶,小心地将叶子放在胸口的衣袋里,他缓缓将手按在窗棱前,探出头,视线定定地停在对面那颗苍翠的柏树上……

    是你吗?

    原来这一切并非是他不切实际的狂想。

    胸中饱涨着难言的激动和喜悦,少年出神地在虚空中一再临摹那道御风而立的身影,在雀跃中却又第一次体会到了淡淡的惆怅。

    省队的效率出乎意料得快。

    总队派下的五名队员四男一女,为首的男人叫常春,干刑警这行通常都生得容貌普通,换上便服就能很好的融入人群,不引起注意。刘勇在见到常春的第一眼不由有几分纳罕,他着实英俊得不像一个刑警,但他行事雷厉风行,下午一到就直奔刘勇的办公室了解最新线索,晚上便组织全体队员开会,总结当前案子的疑点后领了卷宗回去。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安排人手,去两处事发现场做复勘。

    位于居民区背面的小巷,由于不久前发生的凶案,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巷子两端的住户都紧闭起门户,队员们只得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

    “那天晚上完全没有听到呼救或者是尖叫声?”常春和刘勇亲自上阵。

    “没有。”屋主是个年轻的女人,想到几天前一墙之隔外那个可怜的被掠走的死者,不由很是后怕。

    “在9点半到点这段期间,有没有听到其他比较特别的动静?”

    女人想了想,很肯定地道,“没有。我习惯2点以后睡,如果有什么可疑声音,我不会没有印象。”

    走出巷子,留下几名队员继续做辐射周边街道的寻访,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转战废弃厂房……等离开案发现场,头顶已彩霞满天。

    刘勇饥肠辘辘,在沿街一家半新不旧的拌面店前停下,对常春邀请道,“常队,要不要试试我们本地特色拌面?”

    “好啊。”常春欣然应允。

    两个大老爷们正值壮年,边聊天边一口气解决了四碗拌面。酒足饭饱后刘勇满足地给常春递了一支烟,自己也叼上一根后才毫无诚意地开腔,“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蓝狮。”

    ‘啪’地一声,常春按下打火机为刘勇点上,“蓝狮味道更顺,挺好抽。”一点也没有自恃省队下来,摆花架子。

    刘勇再看常春,顿觉他顺眼了不少。

    等他们回局里才刚一坐下,来自省厅第二份紧急通知下来,就在今天,邻市一个小县城里,掏粪工人在化粪池中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

    经过dna比对,死者是该县失踪了近一个月的小炒店女服务生,年底客流量大,小炒店常常开到深夜,2点才关门,在一次结束夜班回家的途中,她失去了消息。

    成年女性,如果失联时间超过24小时,基本就能确定遇害。

    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双手严重缺失,同样被缝住了嘴。

    “终于,陈丽的上一个受害人终于被发现了。”刘勇不无感慨,“最怕的就是在追查过程中发现是跨地区作案,两边消息不同步,往往容易令犯人找到逃脱的空隙。”

    “往好处想,至少有留下更多线索比对。”常春拍拍他的肩,“准备一下人选,省里肯定会组专案组并案调查。这次的罪犯很狡猾,和邻市交换的队员估计要待上几个月,我和你是绝对跑不了的。”

    刘勇苦笑着点头,等邻市共享调查线索还要一段时间,他和常春先行讨论,“这个人两次都是选择半夜作案,说明他独自居住,要么单身,要么与妻子长期分居。”

    常春反复翻阅电脑上的尸检图和案发现场图,“被害人身上没有多余伤口,事发周围的住户全都表示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这就表示要么凶手是偷袭,一击即中。或者凶手的长相具有迷惑性,让她愿意上对方的车……还有一个视频文件没给我们吗?”常春分析到一半突然发现公用电脑的文档里还有一个陌生的视频文件夹。

    刘勇黑了脸,当即猜到小胡不仅给他看过,还趁他不在时领着办公室全员围观了一次。摇摇头,他索性点开视频,“虽然也是探头近期拍到的画面,不过和案件没有关系。”上次小胡给他看完他就丢开了手,光是手头的案子就让他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还有闲暇分心去关注其他。

    常春好奇地看向视频,咋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

    然而当调慢了十倍速度之后,就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鬼魅般沿着电线杆跳跃飞驰……

    “都市灵异事件?”常春显然脑洞比较大,“还是冤魂现身指引罪犯?”

    “……”

    正盘坐在山洞中对着辞典一板一眼学习简体字的鉴真打了个喷嚏,挠挠头,莫名从背后窜上一股凉意。
章节目录 第五六章
    第五章

    文字演化向来是由繁入简易,由简入繁难。

    有了繁体字的基础,对于是经繁体字多次简化而成的现代简体字,鉴真辞典在手,上手自是容易。

    只是看懂了悬赏之后,鉴真犯难了,若是让她按图索骥捉拿凶犯倒还好说,可要是让她提供关于嫌犯的重要线索……她连此地的官话都讲不利索,更遑论寻访交流。

    鉴真长叹一口气,掏出藏在怀里的钱,扒拉着指头数了又数,只怪她吃了几天馒头后实在没忍住,硬是湮灭了理智,奢侈地把一日三餐改换成2块钱一个的肉包子……

    怎么办?算完钱鉴真惊恐地捧颊,再过不到半个月她就要断粮了!

    由于发现新矿石,这附近的山头都被开发过,她就是想打野味,这么多天来连根鸡毛也没见着。更不提没有火折子,她一点也不想体验茹毛饮血的滋味。

    真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

    要不然……试试去街头卖艺?

    鉴真灵光一闪,手中的破邪剑却是悲鸣一声,她轻柔地抚摸着剑鞘,忍住一把辛酸泪,口中喃喃叨念着,“破邪,我知道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一定会尽快想出办法的……”

    华灯初上,刻意将自己洗刷干净的鉴真提着剑去闹市踩点。

    此刻已是隆冬时分,只穿着一袭轻薄白衫的鉴真,站在来来往往不是大衣就是羽绒服的人潮中,鲜明得仿若自带ps效果。

    经过熟悉的包子铺时,鉴真默默地递上两块钱。

    “今天怎么这么晚来?”店老板见她这些天都是独自过来,三餐不是包子就是馒头,身上来来回回也只穿着这件衣服。私底下猜测她或许是和家人吵架,才会离家出走流落到此,苦口婆心地道,“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这里现在也不安全,小姑娘你快回家吧。”

    鉴真知道老板又在劝说,她虽然还是半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只是……她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转身慢慢地走远了。

    西街口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人流量足够,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但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鉴真咬着肉包子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别说是一处空位,密密麻麻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摊子都快延伸出马路,就是过往的行人都举步维艰。

    鉴真的剑法必然需要一大片空地才能施展得开,为此她锲而不舍地直走到了天桥上,没想到连天桥路口都被小摊贩占据了。

    世事多艰,讨生活原来这么难。

    鉴真垂头丧气地正要继续物色下一处街头,忽然从后方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

    ‘哗啦’一声。

    她身旁的摊贩连客人的钱都不要了,飞快地将摊子打包,绑紧,一把扛在肩上疯狂地向前逃窜。

    与此同时,整条街上的摊贩,犹如动物世界中,骤然面临天敌闯入的鹿群。

    几乎是在同一刻,伴随着喧哗和惊叫,所有摊贩惊慌地起身,或抱或背或抗地带着自己的摊子开始夺命狂奔!

    鉴真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见从那辆鸣笛的车子里下来一群气势汹汹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所经之处,沿途的摊贩无不四散奔逃,很是威风凛凛。

    看来这群黑衣服的男人应该是此地的衙役?鉴真听到周遭人口中纷纷嚷着“城管”二字,此地的衙役原来是叫“城管”?

    但这个地方的府衙是不允人在街头摆摊营生的吗?

    鉴真不禁悲从中来。

    铛——铛——铛——

    晚自习结束铃刚一响起,江道义提着书包第一个走出教室。

    他没有选择回家,踏着朦朦银色的月光,他下意识又走到图书馆前那棵高大的柏树下。

    图书馆位于校内僻静的东区,这个时间,早已经闭馆了,安装在大楼两侧交叉投射的绿色射灯就是唯一的光源。

    江道义将书包随意甩在地上,毫不在意地曲起腿直接坐下,背靠大树,他单手撑在脑后,仰望头顶在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浓密枝桠……

    他知道每天坚持在这里等待很愚蠢。

    但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再见到她。

    咔哒。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江道义瞬间振奋起来,他跳起身循声望去,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他眼中的光暗了下来,心不在焉地道,“哦,是你们啊。”

    来人有三个,皆是几天前篮球赛场上的对手。

    为首的少年之前曾向他约战,却被毫不在意的拒绝了,他和另外两个人默契地以江道义为中心,站成三个交叉的端点,“兄弟,听说你很狂啊。”

    江道义微挑眉,看着这三人逐步缩小包围圈,顿时心神领会,索性直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麻利地拉下外套的拉链,边活动着手腕边不耐烦地道,“别废话了,一个一个来,还是三个一起上?”

    “这逼装得不错,希望你的骨头真的有嘴巴这么……”

    为首的少年还没放完话,冷不防,兜头被一件衣服盖住脸!下一秒一记狠狠轰向肚子的直拳叫他忍不住痛哼一声,整个人弓成一团虾米。

    江道义骤然发难,他右手牢牢将外套扣在少年头上,不顾其他两人的攻击,左手立肘,以肘关节用力猛击向他弓起的背部——

    “啊!”

    一声哀嚎,不出十秒,了第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一对三江道义不但没跑还抢先出手,另外两人一左一右迅速扑上!

    江道义矮身躲过迎面一拳,顺势抱住紧跟着踢来的脚,来人保持不住平衡,踉跄了下,被他扭住腿用力甩向柏树——

    只听‘砰’地一声!

    他整张脸狠狠撞上坚硬的树干,顿时眼前一阵发黑,鼻血迸裂。

    但江道义也没讨到好处,腰眼被他的同伴死命地连踹了几脚,但他头也不回地拽着书包抡圆了逼退那个同伙,就逮住这个鼻血滔滔的倒霉蛋狠揍!

    拥有丰富的打群架经验,江道义深谙这种时刻要抓死一个人穷追猛打,用最快速度解决掉对方后迅速换下一个。

    从江道义书包里滚出一块面包,在厮打中被踩了个稀烂。

    打红了眼的同伴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瓶啤酒,‘啪’地一声敲碎瓶口,他握着酒瓶径直朝背对着他殴打鼻血君的江道义冲了过去——

    不行!她、忍、不、住、了!

    看到这,先一步到达,正躲在后方默默观望的鉴真捏紧了手中的破邪剑。

    一块面包的价格就是2个包子!一瓶啤酒是3个!

    最可怕的是——

    他们竟然眼也不眨,丧心病狂地通通糟蹋了!

    穷得掉渣即将断粮的鉴真,从心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第六章

    像一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默剧。

    江道义听到从身后乍起的清脆碎裂声顿时绷紧肌肉,下意识蓄劲,等待着后方偷袭者突进时迅速闪避,予以反击——

    然而,接下来只有一片寂静。

    这不同寻常的平静让他疑惑地转身查探,谁知,当头就迎上一本厚厚的辞典!

    厚度可媲美板砖的辞典先是砸中江道义一脸懵逼的脸,随即吧唧一声掉在他手下倒霉的鼻血君头上,登时就把刚刚挣扎着爬起身的他砸晕过去。

    “草!”江道义长嘶一声,忍着晕眩的脑袋,火冒三丈地抓起凶器就要上前再战!

    等下,他定睛一看手中的凶器,这眼熟的封面不就是他那本被带走的辞典?

    再看前方那个握着酒瓶保持僵硬的站姿一动不动的少年,江道义不自觉屏住呼吸慢慢走近他,伸出一指轻轻推了下他的肩……

    只见这个高壮的身影毫无防备地轰然倒下,俨然早已经厥过去了。

    是她?

    是她!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肾上腺激素狂彪,江道义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无名火在灼烧,迫切地渴望着能再次见到她。

    他绕着柏树,大声地朝虚空中喊,“是你吗?是你来救我吗……”滤镜深厚的无视那本辞典是先砸在他脸上,只怪自己的站位不好,才害得女神手滑。

    鉴真坐在兰花造型的路灯上,支着头,俯瞰着下方正焦急寻找她的少年。

    从夜市无功而返的她在途经学校时恰好撞上晚自习结束,一大群学生仔欢呼雀跃着离开。

    鉴真想起那个被她‘借’走辞典的少年,很是脸红,师父曾说过,“不问自取是为偷也。”她一直谨遵师命,从未行过这等不义之事,虽然这次事急从权,心中却羞耻难当。

    只是人海茫茫,不知那个少年究竟在何处?

    鉴真遂想着不然就将此书放在他们初见的地方,时也命也,竟恰好撞见他被数人围攻,就顺便施以援手……再顺便给予爱得鞭策,咳。

    “喂!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在这里吗……”

    少年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幽冷的夜风中,夜越发深了,这里又空旷,呼啸的北风似能穿透衣服,钻进人的骨缝里。但他只是竖起领口用力摩挲几下手臂,依然不放弃地在原地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开。

    鉴真垂目凝睇了他片刻,忽然心神一动,也好,原本正担心该如何学会此地的官话,眼下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人选。

    江道义正漫无目标地呼唤着,突然觉得脑后被什么轻触了一下。

    他反射能力惊人地扭过头,在摸到落在身上的柏叶同时,终于盼到那道愿意现身一见的倩影。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厚厚的云层氤氲了月色,只能在乌沉沉的天幕一隅窥见那抹细瘦浅淡的银光。

    少女跌坐在路灯的白玉兰花瓣上,眉若远山,雪肤花貌,飞舞的白衣被灯光打得通透,恍若她整个人也在发光一般,刹那间点亮了这个星月暗淡的夜空……

    江道义怔怔地将这幅画面深深印在脑海,原本在心中排演了千百次的对话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只喃喃地抬起头吐出了一个“你……”字,就懊恼地卡壳了。

    鉴真轻盈地一跃,青丝并衣裙飞扬,仿若一朵坠落枝头的兰花,翩若惊鸿而下……

    蜀山派的功法讲求轻灵飘逸,身姿优美,堪称装逼利器。

    飘然而来的鉴真犹若月下仙子,出尘脱俗,只是一张口,“在下初到贵地,言语不通,行事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海涵……”

    隐约有些耳熟但还是半听不懂的江道义:“……”

    跪求说人话。

    鉴真无奈了,她娴熟地拿过他手上的辞典,先确认一下,接着便简明扼要地拿着剑鞘在地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教、我、学、话。

    “你……不会说普通话?”江道义不可思议地道,见鉴真只是懵懂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用石头在鉴真的字迹旁重复写一遍。

    鉴真又学到了,“原来你们的官话,是叫普通话。”

    江道义这次凝神细听,发现没有用那些拗口的词语之后,她的口音……江道义紧跟着换成另一种方言,放慢了语速道,“你的口音,有点像老南京话?你是从那里来的吗。”

    鉴真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少年竟然也会说大明的官话,只是发音的腔调有些奇怪,但仔细地分辨,还是能听得懂话意。

    “你是从哪儿学的官话?”熟悉的乡音让鉴真激动地主动握住少年的手,没有注意到他的耳朵悄然晕红。

    两人连比带写的比划半天,鉴真才知道,原来金陵城如今改名叫了南京,只是不知为何官话会演变成南京话流传下来。

    江道义也觉得她将南京称作金陵很是奇怪,再看她穿着古装,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对世事懵懵懂懂……

    “我知道了!”

    拜如今资讯发达,脑洞文层出不穷,江道义灵光一闪,“你是来自隐居深山的古武世家,现在下山历练对不对?”

    原本鉴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待听他说完,不由钦佩地仰望他,干巴巴地拍了拍手,“……对,就是这样。”

    “师父!”江道义霍然干脆利落地一跪,“请收弟子为徒吧!”

    鉴真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她好像什么都没答应吧。

    邻市居民楼

    岳晓玲红着眼睛头也不抬地紧盯着手机,一边发短信一边走进自家的老式居民楼。

    这段时间她和男友在闹分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不相信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眼看要修成正果却这么轻易地分手了。

    她家在三楼,走到第二楼时她听到从楼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正在往下走。

    身处熟悉的楼道,她并无戒心,头也不抬,全副心思依旧都在手机另一端的男友身上,一边胡乱地擦着眼泪,一边咬着唇伤心地按下信息:

    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她低头捧着手机,摁下发送键,终于,与来人走到了同一层楼梯。

    泪眼朦胧中,她只瞥见前方是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他走得很慢,她下意识靠近内侧,留下位置让他过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略过男人的手,奇怪地发现他手上竟带着一副黑色的橡胶手套。

    短信提示音在此刻‘叮’的一声响起,她急忙点开手机……

    倏地!

    一根电线突然从身后套住她的脖颈将她用力一拽——

    不过短短几分钟,原地只余下一台孤零零的手机,碎裂的屏幕上闪烁着:我爱你。
章节目录 第七章
    第七章

    江道义的外婆是南京人,父母离异后,从小被外婆带大的他也会说几口地道的南京话。

    他住在城南的老街巷里,传统的两层木制阁楼青砖黑瓦,却让鉴真在这里找到了面对那些高楼大厦所没有的亲切感。

    “进来吧。”江道义推开红木门,停了停,又低低地补了一句,“不用拘束,我家里没人。”

    外婆年事已高,两年前走的,好在是在睡梦中离开,无病而逝。

    他的父母早已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也过了渴求父爱母爱的年纪,一张每月固定时间汇入现金的银、行卡,就是对彼此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个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鉴真跟在他身后进屋,迎面就是正厅,饭厅和大厅连在一起,所谓的厨房就是一个煤气灶,旁边摆着高压锅微波炉和电饭煲。洗手间是后来新建的,除此之外还有两间狭窄的客房。

    江道义领着她上二楼大致参观一下,楼梯和扶手是红木质的,年代久远,表面被摩挲得很光滑,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

    二楼虽然与一楼同是两个房间,但面积和光线明显好上许多,还各带一个小小的阳台。

    江道义不自在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迅速地关上门,“有点乱,就不用看了。”不过他关门的速度还不够快,短短两秒,足够鉴真看清他屋内四散的衣服和袜子,墙角还歪着一颗橙色的篮球。

    “你觉得这间怎么样?”江道义推开对面房间的门,“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住在这里吧。老是待在山洞也不是办法。”

    鉴真本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面对他的厚谊,鉴真不知所措地讷讷道,“……你的年纪太大,根骨定型,真的不适合再习我派的心法。”所以,即便她愿意教,他也无法学会。

    江道义一愣,虽然心底很是失望,但依然伸手敞着门,满不在乎地道,“我又不是把住在这里作为让你教我习武的交换条件,你只管安心地住下,反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空房间多得是。”

    鉴真既感动又不胜惶恐,她抬起眼睫,定定地看着他,“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被她水幽幽的眼睛一看,江道义顿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别过脸,粗声粗气地道,“拜托,你可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哎,活的!不管是谁见了你都会把你供起来呀。”

    “现在,难道已经没有习武之人了?”鉴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武林竟然式微至此,不……或许已经没有武林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有是有……”江道义打开电视搜寻了一圈,在跆拳道和拳击赛事上停了停,“目前主流的武术赛事就是这样,那些飞檐走壁的武功高手早已经是传说,没有人能做到。”

    鉴真猝不及防地先是看见一群只着贴身里衣的男人在台上扭打,目不忍视地别开眼,简直是伤风败俗!待遥控器停在两个肌肉虬结上身赤膊,除了拳套和短裤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的壮汉时,鉴真瞠目结舌,酡红着脸差点夺门而出!

    真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鉴真捏着剑恨不得跳进电视将这群有伤风化的男人都咔嚓了,她痛心疾首,想不到当今武林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倒还不如消亡了好。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稀罕吗,就算没办法教我武功,也给我一个有幸与绝世高手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机会吧。”江道义加大力度游说。

    鉴真深吸一口气努力甩掉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她迎着少年真诚的目光,慢慢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道义每每对上她的眼光,心脏都似坏掉的机器一般,心跳乱的一塌糊涂。他从未有过这般激烈的情愫,或许是憧憬已久却羞于启齿的武侠梦终于成真,而她就是他的武侠梦的化身,所以面对她时,才会总是这般难以自持吧。

    “我又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收留你,”少年不自在地咕哝一声,“别想那么多了,一会儿我把备用的洗漱用品给你,今晚早点休息吧。”

    风餐露宿多日的鉴真想不到他家里还贴心地备有洗漱用品,感动得眼泪汪汪,“小兄弟,谢谢!”

    江道义一噎,忍不住自证,“我不‘小’……你以后最好也不要对男人说‘小’兄弟。”

    又学到了!不明觉厉的鉴真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小兄弟。”

    “……不要叫我‘小’兄弟。”

    鉴真慈爱地看着他,“好的,小兄弟。”要是她当年留下子嗣的话,他应该跟她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差不多大吧。

    “……”江道义面对矮了他一个头的少女忽然慈爱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岳晓玲的尸体第二天在一处小树林被发现。

    她的脖子上缠着电线,依旧是被砍去双手,缝上嘴,膝盖有伤。

    这次受害人是在自己家门口被掠走,简直是骇人听闻,连自家门口都已经不安全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霎时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省厅领导下达指定:成立专案组,要不惜一切代价,迅速破案。

    这句‘不惜一切代价’出来,在中国式破案中意味着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授权,可以调度权限内的最大警力,能得到这句箴言的案子基本九成以上能破了。

    “我女儿死的太惨了,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他……”

    从岳晓玲家出来,耳边还隐隐回荡着家属伤心欲绝的哭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常春紧抿着嘴,临上警车时一个红着眼睛的年轻男子追上来。

    常春认出他是之前录口供的被害人男友,遂停下来等他,“有事?”

    他喉咙嘶哑地道,“我想问晓玲的遗物……那部手机,你们调查完后能不能给我?里面有很多……”他说到这时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下,勉强接续,“里面有很多,很多我们当初的共同回忆……能不能请你们调查后,还给我?”他不爱拍照,自己手机里两人的照片极少,女友却很喜欢记录他们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手机相册里满满都是他们的合照,从前他都是在她的撒娇下勉为其难的配合,从未想过……竟会有这一天。

    常春公事公办地道,“对不起,手机要留作证物,不能给你。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怔忡地停下,松开手,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好,好的,不好意思耽误您了。”

    常春没有回话,上车,关上车门。

    车子在小区内调好头时又经过被害人楼下,见那个男人还怔怔地呆站在原地掉泪,常春的车子从他身边开过时摇下车窗,皱着眉,打开手机备忘录,“把你的邮箱给我,我过两天把照片传给你。”

    “一个大小伙子哭成这样也怪可怜的,”刘勇转手抛给了他一根烟,自己早已经抽上了,“还以为你要秉公办理到底。”

    常春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规矩是死的,人到底是活的。”

    一路无话。

    他和刘勇昨晚刚到的r城,还没来得及对第二个被害人的抛尸现场做复勘,今早竟又发现了新的被害人。

    专案组成员来自三个不同地区的刑侦队,分别为常春所带领的省刑侦总队,刘勇所管辖的t市刑侦支队以及目前两起案件的发生地r市刑侦支队。

    案件总负责人头衔理所应当的落在省总队的常春身上。

    投影仪无声地播放着三位被害人的生前与死后的对比照片。

    “三名被害人的社交圈完全没有交集,第二个被害人是短发可以解释为巧合,但现在第三个被害人也是短发可以肯定,凶手并不是随机作案,他的每一个猎物,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常春轻敲着桌面,“目前已知嫌犯偏爱的猎物标准是:短发,皮肤白皙,容貌姣好,身材高挑。”

    刘勇道,“根据岳晓玲的男友提供,案发时死者正在和他互通短信,在她发出最后一条消息的三秒后,他回复的短信就再也没有收到回应。案发时间是晚上点,周围的住户依然没有听到异常动静。”

    “这说明,凶犯体格健壮,身高至少7以上,有一定的武术基础,才能够快速制服高挑的被害人。”刘勇可惜地道,“凶犯这次换了车子,死者所住的小区太老旧,附近没有安装摄像头,而通往小树林的道路有4条,排查难度较高。图侦组的同志要辛苦一点了。”

    “没事,勇哥。”

    常春道,“凶犯在前两次作案中所使用的车子是黑色大众-朗逸,中层阶级的车,r市用的是遮挡,t市用的是套牌。可以排除这辆车子是偷的,应该是凶犯本人或者是他借来的。三名被害人身上都没有多余的伤口,现场也没有反抗痕迹,再从他耐心挑选猎物的高标准来看,我们可以大胆的推测:他有驾照,相貌尚佳,有不错的沟通能力,家庭条件中上,在事业单位或是家族企业上班,年龄约25—4之间。因此有较多的闲暇时间挑选猎物,能降低被害人的戒心,甚至将被害人骗上车。”

    “厉害啊。”刘勇拍拍手夸赞,“有了那句‘不惜一切代价’,再结合前两次的侧写,终于够权限开人海战术了。哈哈。”他掏出手机就要和r市的负责人一起安排下去。

    “等一下,”常春拦下他们后静了静,修长的食指揉了揉眉心,“顺便也查一下今年两个市里有没有失踪的短发高挑女性、吧。”

    诚然,凶犯很狡猾也足够冷静,三个犯罪现场都处理得很完美,没有目击者,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抛尸的车子也用了遮挡或套牌,又是跨地区作案,基本能够称得上是完美作案。

    但尸体会说话,累积的案例一多,分析比对侧写就更加完善。

    专案组兵分三路,一路调查失踪人口档案。

    一路继续扩大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网。

    最后一路摸查这个月以来往返t市和r市,单身或与恋人长期分居的黑色大众-朗逸车主,家庭条件中上,容貌尚佳,身材健壮,喜欢运动或有一定的武术基础,在事业单位或是家族企业上班,年龄25—4岁,身高7以上。

    很快,出现了4个符合以上特征的嫌疑人。专案组立即派人对这几个嫌犯进行布控。

    “阿春啊,妈到t市啦,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在万福超市。”

    林美娜一身优雅的驼色长风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她一边夹着手机,一边风风火火地单手推着大半个购物车的食品,虽然早已过天命之年,但她显然保养得很好,皮肤紧绷,妆容考究,衣着打扮入时,乍一眼看去还不到四十岁。

    “什么?你去了r市?”

    林美娜倏地停下脚步,不太优雅的拉高了声线,“什么时候去的?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行,好,你忙,大忙人,你没空那妈过去找你总行了吧……”不过几分钟,林美娜就重新拿好了主意,“没事,不远,也就2个小时,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林美娜匆匆结了账,她双手提着重重的购物袋,远远看到自家的红色宝马,直接按下车锁。

    在宝马车旁,停着一辆高大的越野车,遮挡住大半视野。林美娜从越野车和宝马之间的狭窄缝隙走过,打开后车厢,她正弯下腰吃力地把购物袋提进去时,背心突然被坚硬的金属物抵住——

    从越野车背面走出两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他们径直打开宝马车门,一个坐在副驾,一个坐进后车厢。

    林美娜只听见身后牢牢钳制住她的男人压低了嗓子,“现在,乖乖地不要出声,上车,把车钥匙给我。”
章节目录 第八章
    第八章

    红色宝马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

    天空蓝得很纯粹,这片被开垦了一半的矿山裸、露出零散内陷的褐色岩壁,地面为了方便运输矿石被用沙土简单的压实,蓝天下,红色的轿车开在这条弯曲盘旋的黄色沙道上,映衬着沿途半绿半褐的矿山,像是一副荒诞的印象派油画。

    车内总共有4个绑匪,林美娜被两个绑匪一左一右的夹在后车座中央,出手挟持她的绑匪坐在驾驶座上,副驾驶座的绑匪等后座的同伙逼问出她的银行、卡密码之后,负责拿着她的卡去at机取钱。

    说是逼问,其实林美娜在冷静地判断了眼下情势之后,就识相的报出卡号。但这群绑匪取了钱之后并没有放她走,而是径直将车开往僻静的山路上。

    林美娜强自镇定心神,她再次放软了口气请求,“你们要钱我都给你们了,在这里放了我好吗?我保证不会去报警。”

    “我们不需要你保证。”驾驶座上的匪首笑着摘下了口罩,他的模样意外的斯文,要不是有一条从颧骨横跨鼻梁的长疤,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紧随他之后,其余三人也跟着摘下口罩。

    见他们已经毫不在意地在她面前露出真容,林美娜的心终于深深地沉了下去,她最后一次低声地请求,“你们要知道,抢劫罪和抢劫杀人罪是两个档。如果是抢劫,有期徒刑只要几年,在狱中表现良好还能再减刑。如果是抢劫杀人罪,那么必死无疑。”

    原本怕会刺激绑匪,但这种关头林美娜已经顾不了了,“要是你们能放过我,不管你们信不信,这笔钱我就当是捐出去了,不会张扬出去,车子也可以送给你们。要是你们坚持灭口的话,我的儿子就是警察,他是省厅的刑警,如果我遇害了,我的儿子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你们,为我报仇。”

    “哇!刑警!是刑警耶!我好害怕!”

    匪首故意将车在狭小的山路上连续开出几个大s型,“常春,对吧?”

    他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一想到他的名字吓得我的手都抖了!妈妈我好害怕呀……哈哈哈哈!”他一路怪笑着突然猛地踩下刹车,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瞬间煞白的脸,低柔地道,“我就是要你儿子来找我呀。他不是能吗?不是很厉害吗?把我们一票兄弟都抓了进去,现在我们出来了,很想他,想让他早点过来陪我们玩儿,你可得让他千万要找到我们啊。”

    ……原来他们是逃犯,他们就是冲着常春来的。

    林美娜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车子停在一处废弃的矿洞下方,一人站在她身后负责看守,另外两人从后车厢拿出铁锹,开始熟练的在路边挖坑。

    “喜欢我给你选的死法吗?”匪首叉开双腿蹲在路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个手下挖坑。

    林美娜冷笑,“这么喜欢你自己跳下去不是正好。”

    “只有我自己一个那多无聊。”他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开枪的手势,“b!当然要你儿子一起陪我。”

    “我儿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在干什么呀?”

    从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或许是因为发音不够标准,有些含糊的尾音显得温软无害。

    众人悚然一惊,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位于山壁顶端的废弃矿洞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件长得几乎要拖到膝盖的深蓝色男士运动服,脚下的同款运动裤被高高的卷起,折了厚厚的一圈。奇怪的是她脚下竟穿着老式的白色布履,高束着长发,腰间不伦不类地挎着一把长剑。

    这身滑稽的打扮若是在其他人身上,恐怕会被请进精神科吃饭,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很是娇憨,有种诡异的反差萌感……

    “真是够了!”匪首忍不住打断,“作者你不要一写到女主角就忍不住给她加戏。跑龙套也是人啊,就算注定要领盒饭也让我把这段过场走完好吗?”

    ……对不起。

    匪首心满意足地拉回了正题,和蔼可亲地对鉴真道,“小妹妹,这里不好玩,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呀?”

    鉴真老实地回答,“就是从‘喜欢我给你选的死法吗’那里。”

    “……你知道的太多了。”如此耿直的回答让他只得可惜道,“原本还想放你一马,现在只好再多挖一个坑了。”‘

    “你是要杀人吗?”还有个别词句的念法没学会也不用怕,鉴真苦口婆心地开始了‘大明官话普通话’2版劝言,“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世间如此美好,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雨过天晴,放宽胸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包子不能解决的……”

    “对不起,你的话太多了。”匪首冷静地从腰间拔出一把枪,瞄准——

    林美娜简直要跪,大声地朝鉴真呼喊,“小姑娘!快跑啊!”

    ‘砰!’

    鉴真轻松地右侧半步,子弹从她身边飞过,穿透了岩壁,击起漫天尘土,遮蔽住视线。

    匪首面不改色地继续‘砰砰砰’连开三枪。

    ——待烟尘散去,原地竟空无一人!

    “太慢了啊。”

    下一秒,鉴真出现在红色宝马车顶,众人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了看岩洞,再看了看她……

    将近2米的直线距离,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匪首向离宝马车最近的两个手下瞥去一眼,他们立刻默契地握着手中的铁锹上前,一左一右确保封住退路后猛然挥锹击向车顶的少女

    才刚抬起手,倏地,似清风拂过肩膀,又似一滴雨打衣裳。

    眨眼间,两人僵硬地保持着手握铁锹的姿势,竟齐刷刷地变成了两具一动不动的人形雕像。

    亲眼看着两个大活人突然在眼前变成人形雕塑极具震撼感。

    匪首呆怔地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鉴真最喜欢像现在这样沐浴在别人敬佩惊叹的目光里,她自信地双手负在身后,侧身正对着阳光朗声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美娜急得恨不得跳起来替鉴真打,认真一点啊,别在这种时候装逼好吗!

    匪首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枪口近距离对准鉴真,哈哈大笑着扣动扳机,“快有什么用?能快得过子弹……对不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腕间一麻,完全没发现这个诡异少女是怎么靠近的,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枪就已经莫名落到了对方手里,枪口,正准确地指着他的方向。

    “其实,我想做一个好人。”他乖乖地举起双手,放弃抵抗,微笑,“我觉得你前面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也觉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个好主意。”

    “不,你在说谎。”鉴真稳稳地把枪握在手中,“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满满的血色,你没有悔改之心。”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他遗憾地摊开双手退了一步,离林美娜更近了一些,“那么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小姑娘。”

    “把你袖子里的刀扔了就好。”

    他脸上和善的笑容消失了,倏然暴起冲向了林美娜想挟持她——

    ‘砰!’

    鉴真扣下扳机。

    其实她好奇这个武器许久了,比暗器更大,沉甸甸的,就是这个和爆竹一般响亮的声音,压根做不到‘暗器’的隐匿效果,也不知道比起暗器来究竟威力如何?

    匪首胸前中了一枪,瞬间喷涌出殷红的鲜血!

    鉴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小小的铁器,打中人后威力竟然这么大。

    他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又向后连退数步,突然脚一滑,从山路边缘踏空,坠下山崖——

    这种伤势加上这个高度,这个时代孱弱的人种是必死无疑了。

    鉴真没有费心再追,而是将目光投向场内最后一个绑匪。

    原本想配合老大行动,一把按倒林美娜的小弟殷勤地将她扶起身,热情地把她的裤子和外套拍干净。“阿姨快起来,地上凉哈,刚才多有得罪,真是不好意思。”

    林美娜:“……”

    这群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绑匪。

    离儿子派人赶到现场还有好一段时间,三位绑匪已经摆好姿势成为排排坐的人形雕塑。

    “这是点穴吗?”感谢不少武侠电视启发了她,林美娜绕着僵硬的三人走了几圈,好奇地问道。

    鉴真点头,其实她今天上山是打算抹消掉之前曾经栖身过的岩洞中的生活痕迹。没想到这群准备杀人灭口的绑匪把位置选在她的洞府下方,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

    送佛送到西,鉴真解决完绑匪之后,索性留下来等她的儿子来接了她再走。

    这厢林美娜见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免挠心挠肺,她既好奇又怕冒犯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姑娘,你这身功夫练了多久?”

    鉴真自觉已经暴露了武功,也不遮掩,下意识骄傲地回了一句,“十二年。不过这是因为我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才能只花这么短的时间学成,”

    听到时间彻底萎了的林美娜:“……哦。”

    鉴真安慰道,“不要灰心,虽然你和你的儿子因为年纪太大没有机会再习武,但是你的孙子要是根骨上佳,花个二三十年学习,还是能有所小成的。”

    决定还是忘记这段安慰的林美娜看着鉴真犹带几分稚气的少女脸:“那你花了这么长时间习武,学习怎么办?九年义务教育有去上过课吗?”

    鉴真摇头,“……没有。”随后搬出了由江道义友情提供的说辞,“我来自隐居多年的‘古武世家’,不谙世事,今年才下山历练。”

    常春一接到母亲的消息,心急如焚就要单枪匹马立刻往t市赶。

    刘勇从背后叫住他,“别急,我让辖区的警员先赶过去。我跟你一块走。”

    “谢谢,真的不用了。”常春握拳在刘勇的肩背上亲近地轻轻一击,“你就留在这里排查疑犯,我自己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第九章

    常春第一眼见到鉴真时,只觉得她是个衣着怪异的小女孩。

    他打量着少女那身卷得半天高的宽大男式运动服,脚下蹬着布履,还敢在警察面前往腰间挎上一把剑……行为艺术?挑战权威?真是浪费了一张漂亮的脸。

    他强忍住科普《管制刀具认定标准》的冲动,努力视而不见,转过头,待他见到母亲整个人依然鲜活地坐在那里,他再忍不住,顾不得身边还有旁人,大步来到母亲跟前,半跪下身,用力将母亲抱在怀里,一声不吭地,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

    要是母亲有任何差错,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林美娜原本仍惊魂未定,但见到心爱刚强的儿子从成年之后第一次这样牢牢地紧抱着她,手臂微微的颤抖着,她能察觉到颈窝一抹温热的濡湿,顿时再无所畏惧,反而轻拍着儿子宽大的背,温柔地抚慰他的后怕惊惶。

    常春沙哑着声,“妈妈,对不起……”像孩提时每次做错了事那样向母亲道歉。

    对不起,让你身陷险境。

    对不起,没有及时保护好你。

    “你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已经做得很好,是妈妈不够警惕……”林美娜轻声宽慰着自责的儿子。

    为母则强,不外如是。

    鉴真羡慕地远远看着这对母子,抱着手中瘦长的破邪剑,孤单地转身离开。

    师父,我又想你了……

    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我真的很想你们。

    “鉴真!”林美娜见她要离开,急忙唤住她,扫了眼远处正在记录现场的警员,拉着常春刻意压低声,“阿春,这次多亏是她救了我。要不是她,我早就被活埋了。”

    常春看着地上那个大坑,自然明白当时的凶险,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和母亲天人永隔,他忍不住又揽住妈妈的肩……

    爪子直接被毫不留情的拍开,“别撒娇!”林美娜叱了他一声,主动亲热地勾住鉴真的手,温言软语道:“她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可得好好的谢谢她。”

    ……说好的我是你最爱的儿砸呢?

    常春俯视着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影,忍不住再确认一次,“你在电话里说的,个打4个救了你一命并杀了主犯的女孩……是她?”

    “没错。”林美娜说到这询问地看向鉴真,鉴真轻点一下头,“没关系,可以说。”

    既然打算日后从事赏金猎人谋生,与官府的关系还是必须要打点好,尤其他还是刑警,手头上一定有不少独家内、幕消息。

    林美娜得到鉴真的首肯,神秘兮兮地拉低儿子的头,悄声道,“阿春,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就是来自古武世家的武林高手!”

    常春:“……”

    “真的!飞檐走壁隔空点穴武功特别厉害!”

    常春:“……哦。”

    “你要不要拜她为师,诚心诚意地学习两招?”

    常春掏出车钥匙:“妈,我有事,先走了啊。”

    ——然后他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浑身僵硬得除了眼球之外,什么地方都动弹不得。

    离他还有两米远的鉴真平静地看着他挣扎了片刻,伸出纤纤十指,稀疏平常的折下路边的野花,而后翻转手腕对着他轻轻一弹指——

    香风拂过,犹如洪闸泄水,经络瞬间畅通。

    绝顶高手,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常春握在手中的车钥匙,‘咔哒’一声掉在地下。

    “回来了?怎么样,你妈妈没事吧?”

    刘勇胡子拉渣,带着卷宗坐在会客厅边看边等待,听到开门声他急忙迎上前,见常春回来时精神有些恍惚,不由关心地问道。

    “没事,”常春强打起精神,“我只是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而已。”

    “啥子?”

    常春摇摇头,“没什么事。你呢,要不要先去休息?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难得能有次休息,不用等我。”

    刘勇打了个哈欠,搔搔头想再抽一根烟来提神,一摸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悻悻地喝了口一旁早已放凉的冷开水,嘟囔着道,“终于锁定了4个嫌犯,老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睡不着咱们就来分析分析?”其实常春也一样,心心念念着想得都是早日破案。

    “好!”刘勇瞬间来劲儿了,“先来看一号嫌疑人:范庸,25岁。”

    “女友居住在t市,两人异地,所以他经常会在两市之间往来,目前在事业单位上班,有定期参加夜跑。

    二号嫌疑人:游敏,2岁,单身。父母开家具城,在t市有分店,他定期会去分店视察。大学时他曾经参加过跆拳道社。

    三号嫌疑人:曾宇,2岁,单身。公司小开,喜欢健身,经常去周边城市旅游。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初恋前女友是短发,身高7。

    四号嫌疑人:李斌,32岁,离异。岁去当兵,退役后做了杂货店老板,进货厂家就在t市。”

    “以上就是这四个嫌犯的基本信息。”刘勇咬着笔杆子,“我觉得这个曾宇有重大嫌疑。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因为被初恋甩了因爱生恨,报复社会?”

    常春抽出三名被害人的尸检报告,“一开始我原以为凶犯带走被害人的双手,或许是因为有特殊的癖好,譬如恋手癖。但是这三个被害人中,在r市被发现死了一个月的被害人,并没有被带去手,而是遭到了破坏。后面两个被害人才被砍去手。这是一个矛盾点,究竟凶犯是因为什么要砍去被害人的手?”

    “关于缝嘴,可以理解为争吵,谩骂。或许凶犯曾经和激发他这一系列行为的源头是情侣,两人经常发生争吵,在凶犯心中埋下火种。又或者源头是一个他求而不得的人,曾经拒绝甚至奚落过凶犯的追求。前者比较容易找到痕迹,后者却仅限在二者的私密关系中,根本无从追查。

    所以也不能因为三号初恋女友满足这一点,就重点怀疑。关键还要看他们是什么时候感情破裂,如果这段感情破裂是诱因,那么破裂后不久就应该会发生凶案。要是没有,那么还要再看看最近这一个多月有没有什么刺激源令凶手突然开始作案。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已经释怀,凶手根本就不是他。”

    刘勇烦躁地揉搓着脑袋,“啧,那不就又回到原点。”

    “怎么就原点了,至少现在有了4个嫌疑人,不再是盲人摸象。”

    常春将刘勇手中的卷宗抽出来,挥挥手把他赶进房间,“算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从明天开始,我们一个一个细细的排查过去,一定会抓到他的。”

    第十章

    ‘咚咚!’

    ‘咚咚咚!’

    难得的周末,范庸从睡梦中被持之以恒的敲门声吵醒,他不耐地爬起身,赤着脚气汹汹地走到玄关前猛地拉开门,“大清早吵什……”

    “你好,警察。”

    ……

    “上个月2日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还没彻底清醒的范庸脑袋晕沉沉的,“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会记得。”

    “大哥,清醒一点好吗?我们现在是在怀疑你跟最近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刘勇直接告诉他厉害,“你好好地配合调查,这不只是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将来的呈堂证供,要是口误,也只会坑了你自己!哥们儿,你现在醒了没有?”

    范庸悚然一惊,连忙坐直身体,“醒了醒了。这回真醒了。”

    刘勇重新提起笔,“好,我再问你……”

    “不好意思啊警察大哥,我打个岔啊!就是……能不能再从头开始做一次笔录啊?我已经不记得前面是什么问题,我回答什么了。”

    刘勇:“……”

    “……上个月2日晚上,我看下日期哈,哎,是周六,那我去睡觉了。”范庸道,“我每周六习惯睡一整天,哪儿也不去。”

    “那你的女朋友呢,不是有一个t市的女朋友?”

    “哎,这你们也查了呀。不过她也特别理解我。我们异地,平时上了一周班,难得的周六总要有点私人空间好好休息,我周天就赶去看她了。”

    “那么车就是停在家里?”

    “是啊”

    “有没有借给朋友过?”

    “以前有,要是你问这两个月,那没有。”

    “月2号这天你在哪里?”

    “在家里啊,周三嘛,我都是周末去女朋友那边的。”

    “车子?”

    “我在家车子肯定也停在家里。”

    “那么月7号?”

    “周四啊!我在家呢。”

    刘勇索性也不问了,直接道,“车子也在家里是吧。”

    “那必须呀。”范庸理所当然的回答完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们怎么老问我的车在哪里啊。”

    刘勇觉得跟他沟通有点心累,“因为两次案发现场都留下车子的线索。”

    “哦~”范庸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然后说,“这我就放心了,我车子在家里呢,没开出去。”

    “你说没有就没有?证人呢?谁能证明?”

    范庸小声提了个建议,“额,要不,大哥你去查一下监控?”

    刘勇恨不得捏死这个傻白甜,“……要不是你家附近的探头坏了,我用得着在这里陪你车轱辘半天呢!你说你大好时光不出去遛弯,待在家里睡什么觉啊?”

    一号嫌疑人:范庸,25岁。

    作案时间:有几率。作案车辆:有几率。证人:无。

    刘勇深切的觉得有一种人,如果死,也是被自己作死的。

    “要不要去我家喝一杯?”

    对面的男人眼中似有波光嶙峋。

    许菲菲略有些犹豫,他们加上今晚也只见了两次面。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男人似乎有些伤心。

    许菲菲咬了咬唇,但他实在是她喜欢的型。

    “我家里藏了个好东西,绝对是你以前没有见过的,真的不来?”男人半是玩笑半挑逗地道。

    许菲菲终于下定决心,她主动提着包包跟上他……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的,现在这里就我们俩。”

    许菲菲进了大厅,见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塑料布,她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环视着房间,“你们家的地毯怎么用塑料布?”

    男人微笑着取出一对黑色的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因为这样,清洗会很方便。”

    “怎么这么懒哟。”许菲菲爱娇的抱怨着,“你不是说要给我看好东西?”

    男人走向厨房,“你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刀具摩擦声,许菲菲以为他是在厨房给自己弄宵夜,不由甜蜜地道,“不用给我弄吃的啦,我现在不饿!”

    金属摩挲声越来越近。

    她打开手机,愉快地哼着歌儿,将脸转到最美的角度开始自拍……

    倏地,在前置摄像头里看到自己身后扬起一道狰狞的刀影!
章节目录 第十一二章
    第十一章

    鉴真回去时习惯性经过包子铺,习惯性掏出钱袋,习惯性地买了一个包子之后很不习惯地挣扎了足足一分钟……

    她肉疼万分地再次掏出钱袋,又买了一个包子。

    毕竟现在有了一个曾曾曾曾……孙辈,作为长辈,鉴真偏头看着身边正慈祥地给自己的小孙孙买肉包子的奶奶,照顾小辈,投喂小辈,是每个长辈的职责!

    江道义放学回家后发现鉴真已经不在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自己的一套运动服。

    她走了吗?

    ……还会再回来吗?

    他整个晚自习都心神不宁,在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就提前离开回到家里,当看到那朵暖黄色的灯火温柔地等待在漆黑的小巷尽头,就像疲倦的归鸟望见了巢穴,明明已经习惯了自己点亮空屋,只是一盏等候的灯火,胸口却好像冬日喝上热腾腾的红酒,饱涨又陶陶然。

    他缓缓推开门,光脚踩在油亮的木质地板上,犹豫了一下,生涩而害羞地说,“我回来了。”

    盘坐在大厅地毯上的运动服少女露出浅浅的微笑,“你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

    江道义迅速垂下眼,喉咙忽然有些发干,他掩饰地放下书包走向厨房,“你,要不要吃点什么?”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容易饿肚子,他今晚赶着回来,还没有在外边解决宵夜。

    “我给你带了包子。”鉴真心无旁骛地拉开运动服拉链,从怀里掏出包子……给小孙辈。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羞耻的江道义觉得接住包子的整只手都在发烫,含糊地道,“谢谢。”

    鉴真单手托在颊边和蔼可亲地对他说,“吃啊,我专门给你买的。那家的包子很好吃。”

    “……唔,好的。”

    “好吃吗?”鉴真慈爱地看着他咬了一口。

    被看得浑身发毛食不知味的江道义:“……好吃。”

    吃完后鉴真模仿着包子铺前那位奶奶摸孙儿的头一样,摸了摸江道义的刺头,“好孩子,喜欢的话,等我拿到赏金我天天给你带。”

    “???”江道义下意识抓下她的手,“男人的头不要随便摸。”

    鉴真困扰地记下,“这个时代的男人禁忌好多呀。”

    江道义表示不想再继续谈论这话题,敏感地抓取重点,“你刚才说到赏金?今天你出去是为了赚赏金?”

    “只是顺便。”鉴真不由庆幸起自己的好运气,“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竟然抓到了一群通缉犯……师父说的对,果然还是要做个好人呐。”

    加上掉下山崖的匪首,一共4个a级通缉犯。那个叫常春的刑警说,要等确认了匪首的尸首之后一起结算赏金。

    只不过要领赏金还需要一个什么证,总之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表明身份的东西,不管是出行,住客栈还是领钱,全部都需要用到它。

    好在常春说过几日等他回来就带她去配这个证,有了证就能很快领赏金了!

    “一群凶穷恶极的通缉犯?那你没事吧?”江道义虽然知道鉴真武功高强,但还是忍不住会有些担心。

    “有。”鉴真苦恼地将运动服肥大的袖子翻过来,“这里被他们的暗器打了一个洞,等我有了赏金,我再赔给你一件。”

    由于身上只有一件衣服,每次就着雨水或江水洗完澡后,她都要心疼地花好大一部分内力把衣服烘干。这几日散功的速度越发快了,她怕还没赚到几个赏钱就把内力全烘完了,见阳台上挂着小孙辈的衣服,便拿下来应急。

    “不用赔。”江道义坚决地道,他垂眸看了看坐下后几乎被他的衣服整个包裹起来的娇小少女,别过脸小声道,“我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在专案组忙得焦头烂额之际,第四个被害人的尸体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许菲菲被抛尸在天桥下,依旧是缝上嘴,砍去双手,然而这次的致死原因是割喉。

    “作案频率又加快了。”

    常春沉声道,“按照案件发生日期的顺序排列,分别是:2月2日,月2日,月7日,今天是月25日。相隔时间为2天、5天、天,而抛尸地点也渐渐开始大胆起来,从一开始隐蔽性高的化粪池,然后到废弃厂房,最近的是小树林,这次直接肆无忌惮的弃尸天桥下。但这些地方都是在交汇路口附近,路线四通八达,嫌犯熟悉探头的位置,避开关键点,难以排查到具体行径路线。”

    “会不会是故意挑衅?”刘勇眉心拧成深深的川字,“因为前面几起作案没有被抓住,就越来越胆大?顺便公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嘲讽。”

    常春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你被成功嘲讽到了吗?”

    “当然!”刘勇霍地起身,将手中厚厚的案发现场照片甩在桌上,“老子现在就出去摸查疑犯,我他妈就不信抓不到他!”

    常春留在组里比对各个被害人的关系网,面前摆满了被害人的各种遗物,他一一记录完后没有将这些遗物都第一时间收起来,而是将身体尽量向后舒展着半躺在背靠椅上,闭目凝思……

    作案时间是2月2日,月2日,月7日,月25日,间隔时间短,而且被害人互不认识,交际圈也不重合。这符合随机杀人的特征,这类案子多数是嫌犯临时起意动手。但这几名被害人的容貌特征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作案现场也经过事先踩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作案,凶犯究竟是怎么挑选猎物的?

    滴滴滴!

    手机铃声吵醒了不知不觉陷入浅眠的常春。

    “常队,我们没有在悬崖下找到匪首的尸体,按照猎人提供的范围,又往前后各扩大了一公里,除了几片带血的碎布之外,还是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

    常春眼色渐渐凝重,“这几天去附近城镇口打听有没有可疑的生面孔出现,回来后把碎布带去化验比对一下dna……一天没找到尸体,通缉令一天不撤销。”

    挂上电话,常春烦躁地将手机随意抛在桌面,光滑的手机壳在玻璃桌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鬼使神差地停在了第三个被害人岳晓玲的手机旁边。

    常春不觉看出神了……猛然,他站起身,三步两步走到电脑前。

    ——他知道凶手是怎么寻找猎物了!

    第十二章

    微信,微博个人主页,一张张美丽的自拍九宫格日常刷屏。

    陈丽、岳晓玲、许菲菲……

    这些自拍照的背景,不是自己住址附近图,就是工作场合或者喜爱的私人小店详图。

    他们的个人介绍栏所在地或者标签,都诚实的标注了所在城市。

    最要命的是,常春的鼠标略过了这些被害人曾经巧笑倩兮的面容,停在发布状态的末尾标识功能:我在这里。

    人死为大……罢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其他,毕竟已经付出了血的教训。

    常春拨通了负责调查两个市近年失踪人口档案的组员,“小何,筛选条件再加两条。”他伸出手,关上了满屏被害人曾经的笑颜,“重新调查近期失踪,短发,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喜欢在微信微博发布自拍和个人状态的女性,重点挑出在这三个月内失踪的。”

    真正的第一个被害人,也是能提取到凶手最关键线索的人,终于,就要出现了。

    正如果实的成熟需要时间,一个连环杀手的成熟,也需要足够的经验和时间。

    在一次又一次的作案中,他的杀人手法,抛尸地和清理现场,也会逐渐地一步步完善。

    因此他们所犯下的第一个案子,往往也是能泄露出他们最多破绽和信息的所在。

    ……“月2日这天,你在什么地方?”刘勇坐在他心目中,拥有短发前女友的三号重点嫌疑人曾宇家的沙发上,双手环胸,气势犹如坐在警局一般,咄咄逼人地盯着曾宇。

    “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了。”曾宇平静地道。

    “在哪里吃饭?几点出去吃?什么时候回来的?”

    曾宇一五一十地道,“在经典牛排馆,傍晚6点吃……没有回来。”

    “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回家?”

    “就是,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曾宇有些坐立不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警官,不用我再进一步解释吧。”

    “朋友?你不是单身吗?”

    “任何正常的成年男人,都会有生理需求的警官。”

    刘勇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拍拍他的肩,“有需求撸一下就好了嘛。行了,我明白,女朋友就是女朋友,非要说朋友。”真·单身狗刘勇显然还没转过弯,没有意识到世界上还有约炮这回事。

    曾宇斜了眼放在他肩上的可疑左手,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轻咳一声,“不是女朋友,都说是朋友了。”他深切怀疑这个警察的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

    “不管是朋友还是女朋友,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需要她配合调查。”

    曾宇沉默了,他飞快地看了眼随着他沉默时间越久,面色越不善的刘勇,最后小声地说道,“我把她约出来私下谈吧,我希望这个谈话能保密。”

    “不可能,如果你以后有重大嫌疑,还需要她上庭作证。”刘勇不耐地瞪了他一眼,“不要磨磨蹭蹭,还是你想换个地点问话?”

    “不是,”眼看瞒不过去了,曾宇终于吐实,“……她是有夫之妇。”

    “……”

    他继续破罐子破摔的补充,“……她老公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正在一旁做笔录的小警察忍不住朝他伸出拇指,厉害了我的哥。

    刘勇‘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虎着脸道,“行了,那就私下约出来。”

    曾宇赶紧殷勤地又是献烟,又是主动伸出手要跟他握手,“哎呀,大哥。谢谢谢谢。”

    刘勇敷衍地配合着伸出了左手。

    曾宇一僵,对着他的左手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又缩了回去。

    刘勇伸了个空的左手用力地一拍大腿。

    现在这个社会像他这样年轻有为,浑身散发着正义感的好男人还单着,再看看对面那个怂货!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相亲n次,被拒绝n次的刘勇结束了寻访,消沉地走在路上。

    “勇哥,”常青的电话恰似一阵及时雨,沉稳的嗓音中泄露出一丝激动,“我们找到第一个被害人了!”

    “道义,下午要不要去西城高中打比赛!”放学铃声响起,校服敞开,里面穿着球服的少年罗嘉叫住江道义。周六只上半天课,下午通常男生们会结伴打篮球放松。

    “不了,我有事。”拎着书包的江道义对着熟悉的队友还能耐心地说一句。

    “这两天怎么老是有情况?”罗嘉胳膊肘撞了撞他,八卦地压低了声,“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江道义脑中忍不住又浮现起昨晚被他的运动服包裹着的少女,大掌将罗嘉凑近的脑袋推开,“烦不烦,我走了。”

    罗嘉耸耸肩,“走吧走吧,你不去西城也好,李潇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去了估计那些人还得找你打几场。”

    归心似箭的江道义没留意,他潇洒地抬手朝背后随意一挥权当道别,头也不回地走出校园。

    “李潇潇:岁,西城高中二年级,2个多月前失踪,到现在再没有消息。”

    “有没有可能是被拐卖?”刘勇提了下不同意见。

    “等图侦组比对完她最后一条微博所在地的沿路摄像头……”常春凝重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最后那条微博上,“我有预感,就是她。”

    照片中,李潇潇在一家甜品店举着一杯珍珠奶茶摆拍,但刻意歪斜的镜头,只拍出她的小半张脸,照片的中心焦点是她身后一个少年的侧脸,他捏着一根精致的白瓷骨叉,上面叉着一颗沾着奶油被咬了一口的樱桃,他百无聊赖地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根根竖起的刺头和嘴角的奶油屑在阳光下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查一下他是谁,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李潇潇的人。”常春吩咐下去。

    同时,图侦组的比对结果也出来了——

    摄像头截图中,一辆黑色套牌的大众朗逸无声地停在甜品店门口,犹如一个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着他选中的猎物。

    常春一条条翻阅李潇潇满是地址定位和自拍的微博:

    今晚想去小熊咖啡馆,里面的巧克力慕斯都好赞!

    最喜欢这家港式茶餐厅了,他们的下午茶都好丰盛,我能吃一个下午!

    最后那条微博上写着:

    在甜品店遇到了惊喜,我可不可以期待,一个人的到来?

    她怀抱着期待,等待一场美好的邂逅,不料,却引来致命的杀手。
章节目录 第十三四章
    第十三章

    回字形占地面积广阔的购物广场即便是白天也依然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游鱼般穿梭在商场各个角落,展示柜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一切是那么奇异,新鲜。

    鉴真从广场上空经过许多次,但这是第一次走进来,巨大的海豚装饰吊灯从商城顶层垂下,自动扶手电梯满载着顺流不息的客人上下穿行。

    江道义带着一路左顾右盼的她走进位于商场中央的透明观光电梯,“楼下是化妆品和首饰,服装店在楼上,我们先上去吧。”

    鉴真晕晕然地点头,不需要人力,电梯满载着乘客,平稳无声地向上升起,她双手贴在电梯的透明玻璃墙上向下望去,这盛世繁华和现代科技令她惊叹不已。

    “……可以出来了吗?”

    已经从一层到顶层,再从顶层回到一层,循环三次的江道义顶着全电梯乘客异样的目光,按住开门键等待。

    “好啦,好啦。”鉴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终于挤出人群走了出来。

    “小妹妹,要不要试试这条裙子?你的皮肤白,这个颜色非常适合你。”店员捧着一条粉红淑女裙大力游说,“不信问问你朋友,好看吗?”

    真·直男审美的江道义点点头,“可以。”

    “不可以。”鉴真伸手比划了一下裙子的腰臀,放了回去,“太紧。”身体线条被裁剪得那么分明,多,多难为情呀。

    “那么这条呢?”店员换一条宽松的鹅黄色娃娃短裙,“款式很可爱又显白,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最喜欢了!”

    江道义继续点头,“可以。”

    “不可以。”鉴真比划了一下裙子到大腿中部的长度,摇头,“太短。”只要一个侧踢就一览无遗。

    “那就长裙吧。”店员取下一条绿色中国风雪纺裙,“双层纱,清新又仙气,和你的气质正般配,你看你朋友也在点头。“

    江道义想象了一下鉴真仙气飘飘的模样,默默掏出钱包,“就这件。”

    “不要,打起来太累赘。”鉴真径直走向对面店早已瞄准好的运动服……

    “打……起来?”店员愣愣地看着鉴真纤弱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

    江道义递过银、行卡,“可以刷卡吗。”

    提着购物袋,江道义走到对面的运动专柜,正见到鉴真抱着一套蓝白条纹的运动服就要进更衣室试穿,“我替你拿着剑吧。”免得换衣服不方便。

    “不可,”鉴真肃容按住了破邪剑,“我就是剑,剑即是我。身为剑侠怎么可以离开她的剑?”

    江道义从善如流,“好吧,你高兴就好。”

    换完运动服的鉴真对着镜子满意地一点头,很精神!擅自给了小孙辈换了个昵称,“阿义,你觉得怎么样。”

    所有注意力都被‘阿义’这两个字吸引的江道义,心不在焉地道,“还行。”

    鉴真注意到江道义手上还提着另一个购物袋,疑惑道,“阿义,你把那件衣服买下来了?”

    江道义移开视线,有些暧昧地“唔”了一声。

    “啊,但是我有运动服啦。”

    他义正言辞,“这件是替换。”

    “我还有原本那件白色的。”

    “太显眼不耐脏。”

    “我还可以再买一套运动服。”

    江道义眼也不眨,“太贵。”

    “……好吧。”

    走出商场,一张被故意撕掉的纱裙吊牌留在原地,金额赫然是运动服的两倍。→_→

    回到城南时已近黄昏,冬日天黑得很快,走下公车时整个城市的路灯,在同一时刻霍然亮了起来。

    鉴真和江道义肩并着肩走到巷尾,正看到江家大门前等着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他两指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坐在庭院里木兰花下的石凳上,自然地交叠着两条长腿,抬头望着头顶的木兰花,硕大的紫红色木兰花孤独地绽放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在这个华灯初上的傍晚,艳丽而寂寥。

    “是你?”男人看到鉴真时有些惊讶。

    “……常春?”面对未来的赏金合作对象,鉴真不过愣了一下便很快地认出他来。

    “是的,不过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他捻熄手中的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江道义,确实是一个很容易吸引少女恋慕的男孩。

    “你就是江道义?希望在接下来几天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认识李潇潇吗?”常春递过李潇潇的照片。

    江道义坦诚地道,“我知道她,但彼此不熟。”

    这段时日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江道义也有所耳闻,想到她失踪了有一段时间,心下隐约有了不详的猜测,“她……是不是出事了?”

    常春保守地道,“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在没找到尸体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常春打开手机,调到李潇潇微博的最后一条,“这家甜品店你经常去吗?”

    “偶尔。”

    “那天是月日,你和李潇潇同在这家店里,你们有交谈吗?”

    江道义意外地看着微博最后一张照片上被偷拍的自己,沉默地摇了摇头。

    对于李潇潇,他只模糊地记得是西城高中比他还要高一届的大胆短发女孩,在封闭的校园内,她的风评不是太好,她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前三任男友都是校篮球队的成员。今年上学期他们球队打败了西城高中篮球队后,她就开始缠了上来,甩掉了第三任男友宣布要正式追求他。

    对江道义而言,原本她就是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被她的前男友在校内堵了两次之后,江道义对她更是烦不胜烦,也曾烦躁地想过,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他从未料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那天,他也在这里……或许他原本有机会去阻止的。

    年轻的少年心底漫起不可名状的罪恶感,他将视线从那张照片上收回,主动地询问,“她……是在那天出事的吗?”

    “我只能说,有很大的可能性。”常春的回答有所保留,“这辆车,你有印象吗?”虽然其中一个探头在街边拍到车子,但凶犯和之后几次作案一样,事先都有对目标地点进行过多次踩点,找到了摄像头的盲区,令人查不出车子是从何处来,向哪里去。

    “我得想一下。”江道义仔细辨认探头截图上那辆黑色朗逸,由于时间太久,当时也没有刻意去记,江道义努力回忆了半晌,倏地,一个残存的片段闪过脑海,“我在离开前,好像有看到李潇潇在路边和车主说话。”

    常春猛地坐直身体,“你看到车主的样子了吗!”

    “太远了,”哪怕此刻江道义已经用尽了全力去回想,那张半露在车窗外的面容依旧朦胧,他懊恼地紧了紧拳,“我当时没看清楚。”

    由于三号嫌疑人曾宇,提供了与上司的妻子偷情所在的酒店,探头验明真身后排除了他的嫌疑,目前只剩下3位嫌疑人。

    常春将手中3位嫌疑人的照片一字排开,“那凭你的感觉,车主和这3个人哪个最相似?”

    江道义的目光略过戴着眼镜的一号嫌疑人范庸,犹疑着停在二号嫌疑人游敏和四号嫌疑人郑斌身上,“我只记得他没有戴眼镜,其他……真的没有印象了。”

    第十四章

    夜色渐深,结束了问询,常春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给江道义,“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以后有其他线索欢迎打电话给我。”公事公办地说完前半句,他微笑着意有所指地眨了一下眼,“赏金不菲哟。”

    江道义淡定地点头,“好的。”

    当了一晚上壁花的鉴真瞬间亮起双眼,“好!我一定会帮忙找线索的!”

    常春低头望了望她亮晶晶的双眼,想到她那神鬼莫测的身手,“是了,差点忘了还欠你3份赏金。”

    江道义侧目,原来他们是这样认识的?

    鉴真仰着头看向常春,认真的纠正,“是4份。”

    常春配合着她的小身板,微微弯下腰诚恳地跟她解释,“我们没有在悬崖下找到匪首的尸体,所以他不能算在赏金之中。”

    “没有?”鉴真惊讶地睁大眼,“你们那么柔弱的身体,竟然能禁得起坠崖的冲击?”

    柔弱的常春/江道义:“……”

    鉴真羞愧地摸着手中的破邪剑,“对不起,第一次做赏金猎人,是我自恃甚高没有补刀,以后我一定会更加专业,保证一击毙命!”

    常春扫了眼她手中的剑,不自觉低了几个音调,“……没关系,现在是法治社会,真的不需要通通击毙要犯,只要带回归案就够了。”

    “……哦”。

    为什么这个‘哦’听上去感觉很失望?常春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明天怎么样?正好这几天调查李潇潇的案子我会在t市停留一段时间,明天我带你去配身份证。”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鉴真有些不好意思。

    常春笑着摇头,“不会。那么,明天下午我来这里接你?”

    “好。”鉴真乖巧的点头,目送他走到庭院门口时,她忽然想起来,“对了!”她随手将剑鞘朝前一送——

    常春只觉得虎口一麻,握在掌中的手机脱手而出,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原本还在身后的少女已经好整以暇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正握着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接住击中他的剑鞘,潇洒地还剑入鞘。

    “此鸡……该去何处买?”浑然不觉的鉴真虚心求问。

    千里传音原本要到宗师级才能实现。

    她满心感慨着这个时代的人虽然很弱,这辈子也不可能习武有成,但他们富有智慧,不需要千里传音,足不出户,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不用买。”常春默默擦去额上的冷汗,“我送给你。”

    直到走出了那条城南小巷,常春才感觉背后那双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终于移开了。

    面对这个不谙世事,刚刚下山的少女剑客,常春常有种面对的是出闸猛虎的错觉。

    她什么都不懂,不管是律法还是人情,然而她的武力足够她凌驾于这二者之上,法律对于她的约束力仅仅只取决于她愿不愿意自觉遵守罢了。

    这样的她进入人类社会,无异于猛虎入羊群。

    虽然虎同属于猫科动物,甚至心情愉快时也会像猫儿一般友善的玩耍,但虎毕竟是虎,具有非同寻常的杀伤力。

    最可怕的是像她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思及她曾提到,她来自于古武世家……想到未来还要面对:鉴真*n,常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好在她性情纯稚,秉性温和,不动手的时候就像一个美丽无害的柔弱少女,除了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才怪!

    常春只要想到未来会出现头条:惊见功夫少女!见义勇为一个打十个!他就觉得不止头疼,胃也开始疼了。

    可也正因为她路见不平,他的母亲才得以逃生。

    常春回头眺望巷尾那座庭院的方向,既然选择了不上报,甚至动用手中的关系为她确立合法身份,那她从今以后就是他的责任了。

    他有义务制约她,教会她这个社会的规则,寻找一条能约束她的绳子,如果找不到,那么,就让自己成为这条绳子吧。

    “回来了?”刘勇只比常春晚一步回到t市,敷衍的问候完,第二句紧接着就是:“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有,江道义提供了一个方向。”常春单手插在口袋走进房间,“不过我现在很累,明天再详谈。”

    “喂!怎么能这样?”被吊起了胃口又无情抛下的刘勇亦步亦趋地跟进屋,“不行,你现在不说,今晚就别想睡了。”

    常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哦?”

    “……好吧,我承认是我告诉伯母我们组的小余喜欢你。”刘勇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迹败露,果断认怂,“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再说小余是我们队的队花,她要是喜欢老子,老子早拉着她去扯证了,这不也是担心你仪表堂堂,流落在我们单身狗的行列多暴殄天物啊。”都怪他心地善良,上次伯母来看常春时他恰好出任务了,等待的那段时间伯母抓着他是大吐苦水,直说常春已经年过三十,别的男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他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可把她愁坏了。

    刘勇想想自家队那个每次看到常春就挪不动眼珠子的小余……这不是为着肥水不漏外人田嘛。

    “我就知道是你。”难怪这两天母上大人动不动就旁敲侧击,撺掇着他给小余送礼物,常春油然生起拉着刘勇重温一晚军体拳的冲动。

    “小余可是队花,我又没有委屈你。”

    “那是因为你们队只有她这一个女队员。”

    刘勇毫不心虚,“那又怎么了,人家长得又不丑,大家志趣相投多好呀。”

    “我要找的是女友,不是哥们。”常春直接抹开话题,“行了你,要是想改行做媒就直接出门右转。要不想被我扫地出门,就跟我说说其他几个嫌疑人调查的怎么样。”

    提到公事,刘勇收起插科打诨的模样,“月日这天,二号的游敏说是出游了,监控有拍到他晚上出城的照片,但车内有贴膜,很模糊,不能肯定驾驶这辆车的是不是他本人。四号嫌疑人郑斌说和朋友聚会喝酒,第二天醉了一天,但是那天跟他聚会的两个朋友都喝醉了,不确定他有没有中途离开。”

    “那一号的范庸呢?”

    “他就问了一句那天是星期几。”刘勇深吸一口气,耳边隐隐回荡着范庸当时理所应当的不满声,“哎呀,警察大哥,又是周六啊。”就差没直白地说既然知道了他的作息规律还浪费时间打他电话干啥?

    “?”

    “没事,他的意思是那天他在家睡觉,车子也停在家里呢。”刘勇牙痒痒地翻译了一遍,“我只是很庆幸那天是电话询问,没有机会让我违纪。”

    三起作案时间都成功睡通过的人,由不得他不敬佩。

    刘勇照实说完后转向常春,“你呢,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现了什么?”

    常春镇定地放下大招,“李潇潇认识凶犯。”

    从江道义给出的信息看,凶犯与李潇潇事先认识,至少有见过-2次面,而那辆车子的车头前进方向为春熙路,虽然不能肯定是掉头还是直走,但至少大范围缩小了目前排查的路口走向。

    “你怎么肯定不是问路,而是跟对方认识?”刘勇道,“凶犯开着车,明显已经是成年人,而被害人只是个学生,两人的生活圈子不同,认识途径呢。”

    “所以他们必定是经由网络认识。”常春道,“想象一下你是李潇潇,长得好看,异性缘也很好,看她的感情经历,必然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现在她准备施展魅力的对象和她就在同一个地点,你会浪费时间去搭理一个陌生人,甚至还跟随他上车吗?”

    “有道理。”刘勇摸摸下巴,“我这就让技术组去她的□□空间和微博查看跟她互动的对象。”

    “还有一点。”常春叫住他,“去查一下李潇潇失踪时间前一周到一个月内,这三位嫌犯有没有谁家中出事,或者生活发生了突变。”

    重新排列时间表:月日,2月22日,月2日,月7日,月25日。

    最长的作案时间间隔也只有不到一个半月,毫无疑问,凶犯的作案频率很高,而且是越来越高,手法也越发大胆凶残。

    量变产生质变。

    从凶犯事先踩点避开摄像头盲点,处理抛尸现场干净利落的表现看,他是一个缜密型有组织能力的罪犯,他的心理应该是稳定的,具有强烈的自制能力,甚至从清扫现场的某些地方看,他自制得简直接近了洁癖。

    但这个反常的作案高频率却也意味着他在同时也失去了自制力,那么将时间倒退到他开始失去自制力的范围,推断是什么源头,诱发了他的一系列犯罪。

    常春和刘勇分头行动。

    技术组的效率不错,经过了几天比对,发现新浪微博有一个账号频繁地查看李潇潇的个人主页,却没有关注她。

    值得注意得是,这个号码浏览了李潇潇失踪前的最后一条微博,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关于三名嫌疑人的信息也逐次摆上台面。

    范庸:4个月前,久病多年的母亲去世。

    游敏:半年前与未婚妻因为婚房分手。

    郑斌:没有异常情况。
章节目录 第十五六章
    第十五章

    “这游敏不是高富帅吗?”刘勇百思不得其解,“家里开着家具城,分店4,5家,房子也有3套,拿一套做婚房给未婚妻加个名也没什么吧?”

    来自r市的专案组组员耸了耸肩,“谁知道,总之游家就是把其中一套按揭没还完的房子给小两口做婚房,女方负责装修要求加名还不肯,就这样闹翻了呗。”

    “啧啧,”队花小余撸起袖子,“难怪人家说越有钱越抠,敢情娶老婆是为了找个提供免费装修一起还按揭的冤大头?被甩了活该。”

    “这种程度不至于报复社会吧?”

    “你不懂,很多罪犯的精神世界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刘勇老生常谈,“你在队里多待几年就知道这年头奇葩太多,什么走路时多瞅他一眼就杀,吃饭时太殷勤劝酒被杀,还有前两年在肯德基不给电话号码也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常春睨了眼后方八卦得热火朝天的几人,敲了敲桌子,看向刘勇,“领导的介绍信什么时候能下来?”

    “呃……”刘勇一噎,转头去看组员,“报告还没打完?这么闲在这里磕牙。”

    “好了好了,勇哥我发你邮箱。”

    由于李潇潇的手机随她一起失踪,在微博没有找到更进一步线索的组员,将目光转向微信。只是申请调查数据所需的手续比较繁琐,需要向上级打报告申请介绍信,再征得腾讯方面的同意,才能获取去微信服务器查看记录的权限。

    在等待权限这段时间,图侦组锁定了李潇潇的最终失踪范围。

    那是一片半开发的山头,原本这里坐落着一个小型自然村,因为拆迁,村里的人都迁移了,但开发商工程做了一半资金不够,就这么搁置不管了。因此这里地貌复杂,前半部分是烂尾楼,钢筋林立、工棚破旧,地基内已经积水成河,后半部分是拆了大半的村落,遍地废墟,荒草差不多长了有一人高……搜查极为困难。

    刘勇第二天就去了r市继续排查嫌疑人,常春则留在t市随队搜查,勘察组调了数十个民警带着警犬搜山两天未果,第三天,常春准备出发前备忘录突然传来‘滴滴’提示音。

    他点开日程表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鉴真领取身份证的日子,他还答应了要送她一部手机……

    那就速战速决吧。

    先从局里取了鉴真的身份证,常春驱车前往城南,将车子停在巷口外,常春步行进去。

    远远,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运动服,腰上挎着剑的少女已经负手等在门口。

    “久等了。”

    鉴真洒然一笑,“无妨。”

    常春将身份证递给她,上面的地址就是这座城南老宅,“苏鉴真,这就是你的新身份。”

    鉴真的目光停在‘苏’姓上,她早已忘了自己的俗家本姓,‘苏’音近似‘蜀’,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蜀山派,不要忘记师父。

    照片栏那张呆板的证件照也令鉴真倍觉新奇的摸了又摸,小声咕哝道,“这比路引好多了啊。”在这个时代,想冒名顶替身份可没那么容易

    常春没听清楚,“什么?”

    “没事,”鉴真迅速摇头,“我们不是要买鸡,走吧。”

    直到来到手机店,鉴真才知道此机非彼鸡,幸好之前虽然觉得这叫法奇怪,也没莽撞地问出口,免得贻笑大方。

    女店员殷勤地过来询问,“请问两位喜欢什么牌子的手机?”

    等待回答的常春:“……”

    一脸懵逼的鉴真:“……”

    常春瞥了鉴真一眼,见她只是迷茫地回望着他,他顿时懂了,“你给她推荐一款适合她的手机吧。”

    女店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常春的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看不出牌子,但柔软贴身,显得他脖颈到肩膀一侧的线条修长秀雅,手臂随意挽着一件卡其色风衣,她定睛细看,哎哟喂,是burberry!

    她当下毫不犹豫地掏出5s,“这款最新上市的苹果机我们店只剩下不到5台,正是当下最火热的手机,只要52!”

    鉴真原本随手握着手机,听到价格时手一滑,忙不迭双手捧起苹果机,小心翼翼地递还给她,“此机太贵,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虽然苹果机贵,但物超所值呀!系统灵敏度好,还有指纹识别,安全有保证……”

    常春敲边鼓,“没关系,只要告诉我喜不喜欢,我送给你。”虽然刑警工资不高,但他还是有几分家底,能用一台苹果机换一个超级战斗力,怎么都划算。

    深深体会过贫穷滋味的鉴真坚决地摇头,“不要,只要想到随身揣着2多个包子,我觉都睡不安稳,还是不要不要。”

    “三星……”

    “太贵。”

    “联想……”

    “太贵。”

    “华为……”

    “太贵。”

    “小米……”

    “不,我要红米。”鉴真坚定地指着展示台标注799元的红米,“就要这只机。”

    多么懂事的好孩子啊,常春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小少女,“不用替我省钱,这是你应得的。”

    鉴真还是摇头,“无功不受禄。”

    “你救了家母,还抓了通缉犯,怎么会没有功。”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的职责,抓到通缉犯是意外之喜,赏金就是对我的回报,银货两讫,你无需送我,这笔钱就从我的赏金上扣。”鉴真大义凛然地说完之后,瞄了一眼女店员,弱弱地又补上一句,“那个……我的赏金够扣吧?”

    常春忍不住失笑,他点点头,“够的,扣完还剩很多呢。”

    “太好了,”鉴真一击掌,“那我什么时候能领赏金?”

    “其实现在就能领,但我建议你还是拿着身份证办理好银行、卡之后再领。”常春比划了一下纸钞的大小,“这么大一叠现金,携带和存放很不方便,有一张卡就轻松多了,你还能够随身携带。”

    重要的东西习惯都揣在身上的鉴真闻言用力点头,“谢谢提醒,你真是一个大好人,不过你所说的银行在何处?”

    第一次收到好人卡的感觉有些微妙?

    看来今天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罢了,送佛送到西吧。常春想开后索性道,“没关系,我一会儿领你去吧,接下来,我们先去挑选手机号。”

    “哎?”

    “就是你的联系号码。”常春耐心地解释道,他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存入她的手机,成为她的第一个联系人,“这是我的号码,要是你以后想找我,直接按这个号码就能找到。”

    “哦。”

    “要是我没有接电话,你就发信息给我。”常春向她示意短信编辑。

    不明觉厉的鉴真继续点头,“好。”

    见她这般乖巧虚心,常春打开照相机,对着她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

    鉴真按着剑柄的手一抖,差点本能地挥刀斩断面前的手机,这可是4个包子呢!

    常春只觉背后战栗了一下,但这危险的预感转瞬即逝,快得让他以为这是幻觉。

    他浑然不知,继续手把手地教鉴真注册了微信,两人互加好友后,他将这张照片发了过去,“按这里,能传输图片,点这,还能语音说话,要是不习惯打字,你可以直接手写,输入法调节按这里……最后的视频通话,只要有网络,不论在哪里都能看到对方。”

    “……你们真的真的很厉害啊。”鉴真感叹不已,彻底拜倒在现代科技下。

    投桃报李,鉴真知道常春最近正在追查案子,回去的路上她诚心询问,“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兵贵神速。眼看凶犯作案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搜查却没有进度,常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这两天我们组织搜山寻找被害人,但地貌太复杂,全面搜查至少要一星期……”

    鉴真当机立断,“带我过去。”

    天一擦黑,勘察组收队了。

    常春与鉴真跟他们是前后脚。等他们的车子再看不见了,常春提着手电筒在前引路,鉴真负手悠然跟在后……

    入夜后钻进一人高的荒草地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常春忍不住想自己也是昏了头,应该白天再来的,更何况这种搜寻工作又不是缉拿要犯,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没有什么施展的余地。

    他走出几步,转头对身后的鉴真道,“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回……”

    身后空无一人。

    “鉴真?”常春心一跳,他用力拨开眼前枯黄的草丛就要呼唤,冷不防,一抹轻灵的身影踏过他身畔的草尖当空一跃——

    圆月下那穿着运动服的少女在空中拔出长剑,一声清啸后,她旋身翻腕,一道雪亮的剑光刺破夜空!

    刷——

    只是整齐的一声,以常春为圆心,方圆数百米的荒草被剑气拦腰削断,视野霎时一空。

    纷纷扬扬的断草从天空落下,常春眼中倒映着那道剑光,呆怔地环视周遭,头一次亲身体会到剑侠的威力。

    鉴真却不停留,黑夜对她来说仿若白昼,她似一片落叶,身姿飘逸地踩着只剩半截的枯草在山间飞跃……

    最后,停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前。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鉴真轻若无物般,蹲在灌木丛顶端,用剑鞘指了指底部一丛树杈——

    那牢牢勾在枝桠上的,赫然是一条碎布。

    第十六章

    夜已深,整座城市慢慢陷入沉睡。只有闪烁的霓虹,依然不甘寂寞的裹挟着迷离的星光。

    虽然鉴真说不需要,但常春还是坚决地将她送到了巷子口,“今晚的赏金,我会以提供重大情报申请下来,和另外三笔赏金一起汇到你的银行、卡,这两天你可以留意一下短信提示。”

    鉴真意外地摇摇头,“不需要再给了,我只是顺手帮忙,不用这样计较。”

    “一码归一码,你确实为我们提供了重要情报,省厅专门为这起案子设立了悬赏拨款,这份赏金就是你应得的,不需要再推辞。”常春正义凛然,表示自己是公私分明,并非以权谋私……好吧,他承认亲身体会到她的爆表武力值后,决定继续贯彻糖衣炮弹腐蚀战术。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拉进广大人民公仆的行列中。

    “提供重大情报的奖金是3到5千,捉拿通缉犯的赏金是到5万,如果有被害人家属追加的话,赏金另外计算,”常春毫不藏私,“比如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犯,其余4家被害人家属追加的赏金有十万。”

    鉴真忍不住惊叹一声,“好,好高啊!”

    “你现在能到手的赏金也不少,”常春犹如拐骗小萝莉的怪蜀黍一般,引诱道,“你抓到的通缉犯,一个两万,提供重大情报是五千,加起来一共也有六万五。”

    “六……万五?”这笔天文数字让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鉴真瞪大眼,农奴一夜翻身把歌唱,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可以去买块地盖房子吗?”老借住在阿义家也不好意思。

    作为有着悠久历史的农业大国,国人一旦有了钱,第一个念头往往就是去买地买房……这是中国人数千年来烙印在基因的优良传统。→_→

    “这个,现在买地是不行的。”常春含蓄地向她科普,“根据国家法律规定,所有土地、矿产资源都是属于国家所有,任何组织机构或个人都不可以拥有土地所有权。如果非要买的话,只能购买土地使用权,有年限,而且必须有项目才能申请。”见少女的脸已经皱成了一颗包子,常春话锋一转立即安抚地开始画大饼,“虽然不能买地,但如果只是想买房的话,倒是很容易。”

    鉴真便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就买房吧!”

    少女,你太天真了。

    “买房的话,赏金远远不够,”常春残酷地戳破泡泡,举了个例子,“城中心的房子太贵,偏远一些的城区,房价每平方米4千……六万五,大概只够买厨房和厕所。”

    鉴真:“!!!”

    幸福破灭得也好突然。

    “没关系,”常春不着痕迹地给予动力,“如果只是买个小户型的话,7平米就是2万,只要再多抓几个通缉犯,不就够了吗?”

    “是哦……”鉴真顿时鼓起干劲,只是一点小小的困难算什么?她可不能坠了蜀山派的威名。鉴真握住破邪剑,抬头挺胸道,“其实铲奸除恶原本就是我辈职责,自当义不容辞!”

    常春欣慰地拍拍手,“说得好。”

    鉴真赧然,她朝常春点了点头,拍了拍揣在胸口的红米,“那么,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打此机。”

    “好。”常春目送着她英姿飒爽地走进庭院,没来由的,看着少女在木兰花下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扬起声,“鉴真,你想去上学吗?”

    鉴真讶然回头,“我?”

    常春话说出口,心下也在这一时刻拿定了主意,“是的,上学,去学校读书学习。你想去吗?”像她这般花样年华的少女,本该无忧无虑的在校园学习,而不是迫于生计,四处缉拿逃犯赚取赏金。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有什么比学校更能教化于人。

    鉴真知道这个时代的学校就是书院,中考高考相当于科举层层选拔的初级关卡,这在从前,是女性的禁区,但现代女性也能拥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共同参与选拔。

    师父日日夸她天资聪颖,她也不免好奇,这个时代的书院是什么样子?能学到的东西,一定比她自己自学要快得多也丰富得多吧……

    “我,可以吗?”鉴真小声地又确认了一次。

    常春轻轻勾起嘴角,“只要你愿意。”

    与此同时,惨遭女剑侠无情剃头的开发山区迎来了今夜的第三个客人。

    手持一根银鬃拂尘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中式斜襟长衫,及肩长发被仔细束好,以一枚银环箍住。他伸手拂过整齐划一,只剩及膝高的荒草,拧眉,“剑气?是齐家的人?”

    天亮之后,牵着警犬再次来到案发地的勘察组员们呆愣地看着一夜之间,被不明物统一拦腰截断的荒草,“难不成有谁组织了一大群人半夜上来开荒除草?”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可疑,这么大面积的荒草丛,专门除草劳心劳力又浪费时间,而放火虽然快,但荒草丛边缘和山林重叠,纵火烧山会被投诉。最后再看这一大片统一的高度和切口横截面,难道除草的人还有强迫症不成?

    常春只得含糊道,“没错,就是一大群热心群众……”随后又努力发挥出此生最精湛的演技,带领着大家来到那处灌木丛下,“哎呀!这里有碎布!”

    在刑侦科这么多年大家都练出了火眼金睛,见他这般浮夸的演技,看在他是头儿,又找到关键证据的份上,也只得默契十足地捏着鼻子当做没发现,纷纷雀跃的表示“太好了!”

    以这块碎布为圆心地毯式搜寻了一圈,他们在西南方向又发现了一处攀折的痕迹,顿时心中大定,径直沿着西南方向一路搜寻过去,终于在一处枯井内找到了李潇潇失踪近三个月的尸体。

    通过现场辐射性勘察取证,在枯井脚踏处和被攀折的树根上——

    发现半枚沾血的鞋印。

    这晚,正在r市对二号重点嫌疑人游敏紧迫盯梢的刘勇接到了常春的电话。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对你不那么友好,你要先听哪一个?”

    刘勇打了个哈欠,用力抹一把脸,“先听好的,老子昨晚蹲在游敏楼下守了一晚上,等抓到这孙子我得让他给老子通通还回来。”刘勇坚决不承认把他列为重点嫌疑人是源自于单身狗对高富帅的羡慕嫉妒恨→_→。

    “恐怕是还不回来了。”常春挑眉,毫无同情之心地道,“好消息是,我们找到了李潇潇的尸体。另一个消息是:现场发现了半枚沾血鞋印,4码。”

    游敏的脚码,是42。
章节目录 第十七八章
    第十七章

    尸检报告出来,与刘勇汇合后,常春当即招开例会。

    “我们将尸检报告和现场作对比,”安静的会议厅内只有哒哒的鼠标按键音,常春先调出李潇潇的尸检图片,“致命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上身有三处刀伤,嘴部割裂,双手严重损伤。”

    投影仪光线一亮,五位被害人的尸检图片依次排开。

    “从头梳理,最开始第一个被害人李潇潇,是被掐死,并且上身有刀伤。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被害人都是被勒死,第五个为割喉。”常春十指交叉,抵在颚下,“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个连环杀手的杀人手法在一次次作案中的逐步完善,成熟。

    在李潇潇的抛尸现场勘察到当时被害人曾经进行过激烈的反抗,血液飞溅,显然,最开始凶犯刺了被害人三刀后以为她已经死亡,但在抛尸过程中,被害人苏醒挣扎,凶犯便再度出手扼死她。经过这次作案,后面的第二、三、四次作案前,凶犯便事先准备好电线,一击致命。”常春道,“也正因为这是凶犯的第一次作案,比较生涩紧张,才能让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他的半枚脚印与被害人的手机。可惜手机已经摔坏,技术组这两天加加班,再尝试一下能不能复原部分数据吧。”

    “没问题。”

    刘勇则是将目光集中在凶犯的私癖上,“从最开始的嘴部割裂、双手严重受损,到后来的缝嘴,砍去双手,无疑,这是凶犯对某个引起他犯罪源头的人物的情绪发泄和感情进一步投射。但目前几名嫌疑犯身边都没有女性符合引发他们对于‘短发,白皙,高挑’女性仇恨的特征……”

    难道,是他们的圈定方向错了吗?

    晨光熹微,江道义打了个哈欠,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赤着脚,睡眼惺忪地边走边套上睡衣,推开阳台的门。

    果不其然,一袭皎白长衫的少女早已经盘膝坐在露台上,长剑横放在身侧,闭目入定。

    江道义下意识将动作放到最轻,准备阖上门退出去。

    “你醒来了,阿义?”

    话音还未落,少女已经轻盈地站在他面前,衣裙如蝶翼飘飞。

    江道义胡乱地抬手爬梳一下头发,别开脸,“现在才六点,你每天都是几点起来的?”

    “寅时。”瞥见少年一头雾煞煞的表情,鉴真掏出心爱的红米确认时间,贴心地补充,“唔,差不多4点。”

    “这么早。”节假日有时他到4点才睡。

    鉴真严肃地道,“闻鸡起舞,习武之人一日都不可懈怠。”

    江道义一咬牙,“那我以后也跟着你早起习武,虽然我不能学你们的内门心法,但是教我一些粗浅的外门功夫也可以。”

    鉴真诚实道,“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主,不要花这么多精力在外道上。要是你真的很想学,不拘什么时辰,等你有闲暇时间就可以练习。”

    江道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鉴真老气横秋地继续道,“毕竟你年纪不小,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年龄,就算再刻苦也只能学习外门功夫,所以倒不如把精力集中在学业上……扒拉扒拉。”

    他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汲着拖鞋开始洗漱。

    哎?不高兴了。

    鉴真这才发现不对,她摸摸鼻子,小孩子真是有些麻烦啊。

    “你想吃稀饭还是豆浆?”鉴真隔着门问道,“我再去给你买那家很好吃的肉包子?”她决定试试食物投喂→_→因为对她而言真的很管用。

    少年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来,“稀饭。我不想再吃包子了。”

    鉴真:“……”

    “你,是不是觉得不会武功的人都很弱?”磨砂玻璃门影影绰绰地倒映着少年的侧影。

    “弱是肯定的呀。”鉴真理所当然地道,“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辈武林中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我不想当弱者。”尤其是在你面前,做一个永远的弱者。

    “弱怎么能等同于弱者。”鉴真祖奶奶赶紧大力安抚小孙辈,“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们很有智慧才干呀!术业有专攻,在学术上你们是强者。”

    “真的?”

    “当然,”鉴真把胸口的红米拍得‘砰砰’响,加强说服力,“再过一阵子,我也要随你一起进学校学习了。”

    “什么?”浴室的门突然从内被打开,江道义的头发还湿着,点点水珠滑落至脸颊和锁骨,濡湿了背心,“真的?可是你的基础?”

    就像习武需要根基,学文,也需要预先打好基础。

    鉴真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就算不小心视了一下小孙辈……也是长辈慈爱的目光,没关系。

    “没错,以后我也要随你一起上学。”她自信十足地负手而立,“像我这般天资聪颖,一定没问题!”

    ……

    “还有什么问题吗?店铺比较忙,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这样吧。”郑斌起身送客。

    他个头不算高,但体格很壮实,显然退伍后依然有坚持锻炼。

    没有证据也没有找到突破口的刘勇悻悻地从郑斌的杂货店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算晚。明明在两个市两头跑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他却不想提早收队,皱着眉掏出一支烟叉开腿蹲在路边点燃……

    “啧,再跑一趟吧。”

    在嘴边这根烟即将燃尽前,刘勇打定了注意,他驱车前往范庸的母亲生前所住的小镇老宅。

    范庸的父母感情甚笃,然而似乎与范庸这个独子并不算亲近,只有每年春节,范庸才会回去看望二老。

    刘勇假装自己是范庸昔日在镇上读书的老同学,丢失了他的联系方式上门拜访……

    结果他开了大老远车过去,就是硬生生地听着范爸爸老泪纵横地诉说了一晚上当年与范母的恋爱史。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残忍了!

    刘勇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狼狈地逃出范家后他蹲在范家楼下抽烟平复一下心情……他好像知道范庸不着调的性子是从哪里继承的了。

    一群跳完广场舞准备回家的大妈见到范家楼下的生面孔,都是老街坊,她们大咧咧地道,“小伙子,找谁呀?”

    “我是范庸的朋友。”刘勇深知这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战斗力,想套情报没有比她们更灵通的,“受他嘱咐来看看他爸爸。”

    “哎,老范也是可怜,”大妈们纷纷叹息,“这把年纪老婆又走了,儿子也不常回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刘勇担忧地道,“是啊,我刚才也问范叔叔为什么不搬去跟范庸一起住,好歹有个照应。”

    “哎,是呀,我们都劝过,现在老婆不在,就可以去找小范了啊。”

    刘勇一凛,敏锐地抓住话头,“你的意思,范庸……其实是跟他妈妈关系不好?“

    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娘也有些尴尬,不过她身边的八卦大妈群体已经源源不绝地接下去了,“小范他妈妈对他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当仇人一样,从小打到大,进了好几次医院,有两次都差点没把他打死……”

    “老范也是孬,在外地出差不知道还有的说,等他回来看到小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吃不饱穿不暖,瘦得一把皮包骨,也跟着装聋作哑……”

    “可怜哟,小范那么聪明的孩子,要是我家的娃,怎么舍得下手……自家的亲儿子,心怎么能这么狠……”

    在滔滔不绝声中,刘勇的脑海闪过老宅墙上挂着的范母遗照,短发,骨相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他眼前豁然开朗!

    第十八章

    一直以来,他们走进了误区。

    凶犯对同一类型的女性的仇恨宣泄,令他们将侦查重点放在了可能与凶犯产生感情纠葛的目标群体身上,其实最刻骨铭心的感情,除了爱情……还有亲情。

    刘勇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还在t市督查的常春。

    “范庸的鞋码是4,他家附近的监控坏了,有车,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就是他,没跑了。”刘勇想到他与自己的数次交锋,愤愤不平道,“我就想怎么这么刚好,每次都能把作案时间给睡过去,那么好的演技,怎么不去冲击奥斯卡?”

    常春冷静地道,“你有证据吗?你报上去的重点嫌疑人都换了两波,上头能就凭你的猜测定罪?”

    刘勇想起一号嫌疑人范庸那手娴熟的傻白甜伪装技能,“都是敌方太狡猾!”

    常春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范庸是因为母亲的长期虐待导致对这种类型的女性的仇恨,那怎么会拖到现在才下手?诱因呢?”

    “他母亲死了终于解放天性了嘛。”刘勇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他很笃定,“春春,我这次预感特别强烈,凶犯就是他。”

    “……请不要随便给我取外号,谢谢。”

    “好吧。”刘勇清清嗓子,正色起来,“还记得第三个被害人陈丽的抛尸现场吗,当时她是跪姿,其后的几个被害人是腿部有伤,而第一个被害人李潇潇由于腐烂时间太久,没办法确定腿部伤痕是被从枯井抛下所致,还是在挣扎反抗中受的伤。”

    “那换一个方向想,其实跪姿,才是她们死亡时的姿势,只是除了陈丽的抛尸地废弃厂房就是第一现场,地势平坦,可以维持这个姿态。其他几个被害人的抛尸地点:枯井,化粪池,小树林和天桥下……都是第二现场,所以只能检出腿部有伤。”

    常春凝神思索,“这个推论合理,没毛病。”

    刘勇继续道,“跪姿通常隐喻着忏悔,他希望母亲能对年幼的他施虐而忏悔。无疑,在母亲的常年虐待下还能保持优异的成绩,一路考上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范庸绝对具有高智商和极强的情绪克制力。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可以想象他从小被生母虐待,心理不断累积的负面情绪被压抑住,无法排解,在濒临边缘时,他母亲的死,或者是他母亲死前的某些行为,成为导火索,引燃了他被压抑多年的负面情绪!他终于彻底爆发,丧失自制力。

    当他看到这些被害人时,她们令他想起了母亲。强、奸,是对她们的侮辱践踏,缝上嘴砍去双手,则是他对于被母亲常年辱骂和虐打的愤怒宣泄。”

    “照你这么推论,凶手非他莫属?”常春还是信奉证据为先,冷静地在电话那头道,“推论很精彩,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

    刘勇急得是百爪挠心,差点睡不着觉,好在技术组隔天一早便雪中送炭。

    微信服务器保持信息时效为三个月,技术组在李潇潇的微信记录中发现,她曾经加过t市的微信夜跑群。虽然记录中她只参加两次便嫌累退出了,但在那个群组中,有一个手机绑定微信号码,在她退出的当天,也跟着退出了。

    他们将这个手机号,与此前她的微博中,那个没有关注她却频繁浏览她的个人主页的手机设备联系起来。先从这个手机设备的编号着手,查找这个手机的购买人信息。

    可惜由于是水货手机,购买渠道复杂,只能查出销售区域。而同时进行的对微信群可疑手机号的追查,众人发现,虽然这个手机号码也非实名,但圈出的号码销售区域与手机销售区域,高度吻合。

    ——是离范庸所在单位最近的电器城。

    “最重要的是:”刘勇挥了挥最开始收集的四位嫌疑人的资料,重点念道,“范庸,25岁。女友居住在t市,两人异地,所以他经常会在两市之间往来,目前在事业单位上班,有定期参加夜跑……我想可以申请批准搜捕令了。”

    ……想得太美。

    刘勇带队前来,他打算先礼后兵,昨晚一发现范庸不对他当即让底下的员警过来连夜盯梢,确保他没有出门。

    此刻他先让其余人继续看守范庸所住大楼的出口,只带着一个警员站在范庸家门前,耐心地敲了几分钟门后发现无人应答。

    他一拍脑袋,抬手去看日期,“啧,星期天。”

    想起范庸曾在第一次问询时说过,他每周日要去t市看女朋友,难道他昨天晚上就走了?刘勇面色难看地一边打电话让t市的常春先赶到范庸女友家逮人,一边朝身后的警员使了个眼色,“非常情况,直接破门,打报告也有老子顶。”

    常春接到刘勇的电话后带人直奔范庸的女友曾晓梅家。

    ——“警察!”

    曾晓梅神情有些慌乱地过来开门,“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常春注意到玄关上放着一双男鞋,单刀直入道,“范庸呢,我们怀疑他跟最近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叫他出来配合调查。”

    “杀,杀人案?”曾晓梅变了脸色,“这不可能吧,他那样温吞老好人的个性怎么可能杀人?”

    常春没时间再对她解释,直接肃容,冷硬地道,“你是要自己叫他出来,还是我们进去拿人。”

    曾晓梅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他真不在我这里。”

    “那地上的鞋呢?”

    曾晓梅涨红了脸,“我屋里,是有人……但不是范庸,我们已经分手几个月了。”

    “但他不是每周日都会来t市见你?”

    “他每次来只是跟我吃个饭就走了,大概三个月前,他提出分手,希望两个人还是回复从前的朋友关系,”曾晓梅神情有些黯然,“我跟他是高中同学,原本是朋友,大学毕业后才在一起。我喜欢了他很多年,不甘心就这么分手,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看到从房间走出的男伴后她有些窘迫,“但这段时间,我遇见了想要好好发展的对象,所以……就是这样。”

    “不在他女友家?”刘勇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对。而且据他女友所说,两人已经分手很久了。”常春拧紧眉,“范庸确实很可疑。你在他家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关键证据。”

    “……没有。”刘勇挫败地道,“我们搜遍了每个角落,紫外线照了一圈,还拉上窗帘往墙上和地板喷了发光氨,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既然他家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也只能把他的亲戚朋友全部走访一遍。”常春道,“他的车呢?没开走?”

    “是啊,不然我们不会以为他还在家。”刘勇狠狠吸了一口烟,“老子现在带人先封锁高速路口,继续在r市内搜查。”

    常春道,“我带人搜查t市,有消息通知我。”

    “好。”

    刘勇挂上电话,风风火火地往下走。

    “勇哥!”在附近调询的警员叫住他,“有住户说昨晚曾经见到嫌犯。”

    刘勇一个急刹车大步来到这个住户面前,直截了当就问,“你昨晚什么时候见到他?”

    年轻男子被刘勇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大概是晚上7、点。”

    “你们有没有交谈?”

    男子摇头,“就是在电梯里遇到……但他昨晚的样子很特别,令人印象深刻。”

    “他昨晚是什么打扮?”

    男子慢慢地回忆道,“他没有戴眼镜,穿着材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银灰色衬衣,换了发型,神情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走进电梯看到我时,还对我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但那个奇异的笑容……男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整个人都瘆得慌。

    刘勇的心沉了下来……

    难道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他再度提前了狩猎时间。

    t市城南

    鉴真正握着长剑,飞快地削着面前的山药,手中的破邪剑发出阵阵凄厉的悲鸣。

    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江道义提着青菜走到流理台前清洗。

    忽然,从鉴真怀中传来了默认微信提示音。

    江道义不着痕迹地侧过脸看向她手中的屏幕,这台手机买了几天,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联系她。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的照片,鉴真还来不及细看,电话铃声就紧接着响起。

    “这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重点嫌犯,”常春决定做两手准备,自己搜查的同时也聘请外援,“他现在可能就藏身t市,伺机作案。”
章节目录 第十九二十章
    第十九章

    他常常想,记忆太好,真的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范庸对着镜子,缓缓摘下黑框眼镜,戴上隐形,双手按住脖颈活动了一下,他张开十指,将乖顺地垂在额前的刘海一掌撩到脑后……

    那双眼尾微赤,异常发亮的眼似一把刺破层层束缚的刀,早已嗜血蠢蠢骚动,原本清秀温吞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倒转,温雅又浪荡,隐透着病态的癫狂。

    他的初始记忆起源得很早。

    那时候的妈妈整天抱着他,会对他轻声细语,微笑,温柔的手抚摸着他小小的身体,紧紧搂着他,给他最温暖香甜的怀抱……

    妈妈一定一定是这天下最美的女人。

    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呢?

    范庸眯起眼,解开刻板的商务白衬衫,宽大平板的衬衫下看似瘦削的身材,实则肌理分明,他从衣柜的最里层取出一件银灰色高级衬衣……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5岁半,或者6岁?

    当人们越来越多的谈论他长得像爸爸之后,那一天,妈妈晚归了,没有去接他。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幼儿园门口等到天黑,强忍着害怕,跌跌撞撞地往记忆中回家的路跑去……

    是的,他的记忆一直都是这么好。

    以至于许多年后,回想起当年又冷又饿地坐在家门口,雀跃地发现妈妈回来后一头冲进熟悉的温软怀抱,却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拽倒在地时,他都会从梦中惊醒。

    小小的他不解又害怕,却怯生生地抱住妈妈再度伸向他的手,依恋又撒娇地哭着喊,“妈妈,妈妈……”

    她那时愤恨厌恶到极点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是你妈妈。”

    范庸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冰冷暴戾的郁气梗住胸腔,像一团扔在滚油上的火,狂暴炽热地蔓延开来!心底的嗜血凶兽无休止地咆哮着,他已经无法再抑制。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温暖,被剥夺被凌虐时每每回忆就不会这么撕心疯狂。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是不是自己还不够优秀不够好?妈妈才开始讨厌他?

    年幼的他咬紧牙关,交出一张张漂亮的成绩单和奖状想换回妈妈的一丝笑容,然而没有,她当着他的面撕掉了这些奖状,随着他越发长大越发优秀,迎来的只是越发无止境的虐打。

    是不是爸爸惹怒了她,令妈妈对肖似父亲的他迁怒?

    然而妈妈宁肯对爸爸微笑,也不愿意再用那双温柔的手,摸一摸他。

    妈妈……

    为什么你不爱我?

    妈妈……

    为什么你恨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妈妈,告诉我。

    每一天,每一夜,最令他痛苦煎熬的从不是那些棍棒,而是不甘心地死死怀抱着久远的回忆,在记忆最深处那个幼小的,依然哭泣着渴求着一丝母爱的卑微的自己。

    于是妈妈终于仁慈地,在临终之前轻轻地告诉他:

    “因为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你妈妈。”她终于对他露出梦寐以求的笑容,充满了恶意,“你只是你爸爸从外面带回来骗我的野种,我从来就不是你妈妈。”

    ……他赤红着眼,颤抖的手拿掉了她的氧气罩。

    戏终了。

    他死了。

    蛰伏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另一个人,终于撕开束缚,施施然走出黑暗。

    入夜的城市就像那些安静沉默的尸体,总是令他亲近安心,钢筋水泥是这座城市的骨架,川流不息的车辆是城市血脉中奔腾的血液。

    走出小区,装扮一新嘴角仿佛无时无刻都含着淡淡笑意的男人站在路边伸手招一辆出租车。

    “去盛天商城。”

    “这么晚还去商场呀。”司机大叔娴熟的攀谈。

    他笑而不语。

    司机下意识瞥了瞥后视镜想看看他,悚然发现他也在同时盯着镜子,隔着后视镜与他静静地对视。说不清什么缘由,仿佛是身体本能对于未知危险的警报,司机惊慌地收回视线,再也没有开口。

    现在是晚上9点,接近公交末班车时间,商场门前堵满了车子。出租车在商场后门停下,范庸径直走向地下停车场。

    一辆白色套牌轿车安静地在停车场角落等待着。

    r市近来被刘勇抓得太紧,这次就去t市吧。

    范庸打开车门坐进去,他没有立刻发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从容不迫地浏览着微博上早已圈定好的几个目标群,挑选明天的猎物……

    这个发现其实要感谢李潇潇。

    她是他的第一个猎物。

    也是他的第一个启蒙。

    他在t市一次夜跑中遇见她,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终日在胸中沸腾鼓噪的炽焰终于愿意暂时安静下来,他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加入微信群见到了她的微信名。

    ……她的微博名与微信名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着可怜又可爱的发布日常与定位的好习惯。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预演好狩猎方案。

    她出现在他亟欲宣泄的时刻,这是他的命运,也是她的不幸。

    滑动的食指停在一张哭泣着却开了美颜的女孩照片上。

    配图的博文上写着:失去了你,活着就如行尸走肉,恨不得死去。

    “那就满足你吧。”男人自言自语道。

    白色轿车终于发动。

    轻快无声地汇入浩浩荡荡的光之洪流中,犹如滴水入海,转瞬就失去了踪影。

    第二十章

    常春站在大屏幕前查看t市详细交通地图。

    技术组在他身后紧急筛选t市所有短发女孩的微博,再从微博信息中判断她们最常去的地方,然而人海茫茫,工程量实在太大……

    而手机定位需要上级领导批示和移动公司的配合,查找调取数据所需手续太复杂繁琐,等定位到人,恐怕被害人早已遇害。

    最后一个方法,就是直接在t市各个繁华地区路口搜索调查。

    毕竟今天是周末,如果年轻女孩要出门,也多是在这一天到商业区逛街游玩。

    然而t市共有3个商圈,最繁华的地段是西街口,主要卖高端品牌服饰。其次是学生街,就在大学城旁,有许多平价服饰与小吃。第三个是桥南步行街,主打小品牌和批发。

    这些地方都是城市的中心枢纽地带,车流量极大,平日堵车已经是常态,更不用说休假日。先不提警力目前还不够负荷,就算够,这其中一个商圈的庞大车流阻塞至少就要持续一天,而三个商圈同时截流,足以让整个城市的交通瘫痪……

    因此大张旗鼓的全城搜索也不可行。

    他和刘勇目前最担心的,就是范庸再度赶在他们之前狩猎成功。

    然而该如何最高效率的搜捕实在是一个难题。

    他们只能分头行动,争分夺秒地预判范庸的出现范围,施以定点搜查。

    常春霍地关闭了城市交通地图,站起身对技术组道,“我继续带人搜查,你们要是有新的消息,直接打电话给我。”

    ……希望鉴真能一如既往的,成为最后的惊喜吧。

    r市

    “停车——”

    公路出口,刘勇和一排警员站在路障旁,挨个低头查看车主和后备箱……

    t市

    城市上空,在各个大厦的顶楼,一抹蓝白条纹运动服的身影在阳光下飞快地腾跃着……

    对t市各个闹市区位置了若指掌的鉴真正赶往下一条步行街。

    临近街口,她翻进大厦背面,踩着管道飞快地俯冲向下狂奔,最后在离地面还有两米处时一个鹞子翻身,轻松地落地,走向街区。

    路边的停车位上密密麻麻地停着各色车辆,鉴真掏出手机再看一次微信照片,嘴里默默地叨念着,“灰色的上衣,没有戴眼镜……”

    她一边留意扫视着往来的所有男性路人,一边偏过头,将停在路边的车,一辆一辆的看过去……

    她的脚步极快,从起始街头绕到街尾还不到一个小时,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鉴真只能顾及到沿街人群。

    虽然赏金很诱人,但这般大海捞针,鉴真也并没有抱持绝对的希望,如果能侥幸撞见,那是她的幸运,要是找不到,她也不会勉强……

    一个下午连续赶场三个街区的鉴真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她看了看天色,已经日暮西沉,在街边为家中的小孙辈买了一份甜点,她过人行道走到对面街,决定再重来一次。

    在她前脚离开斑马线时,人行道绿灯转红,一辆白色的轿车紧随她的脚步,开过斑马线。

    鉴真恰好转头,透过半开的车窗惊鸿一瞥……

    似乎有些面善呀?

    等等!鉴真蓦地反应过来,再次掏出微信相片比划了下,“找到了!”

    这个傍晚,白色轿车才在步行街饰品店前刚刚停下来,范庸就接到了少见的来自父亲的电话,按下通话键前,他突然有奇异的预感……

    从李潇潇的尸体被找到之后,他就有心理准备,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

    果然,范父在电话那端叨念着,昨天下午他有个昔日在镇上读书的老同学上门拜访,还问他什么时候能回老家?

    “我不会回去了。”

    范庸只冷淡地答了这一句,直接关机,将手机扔进垃圾桶。

    他调转车头,离开步行街。

    出城路口应该已被封锁,范庸想了想,将车子开往偏僻的郊区方向。

    人烟稀少的崎岖山路上,只有一辆白色轿车在飞驰。

    范庸扫过后视镜,影影绰绰地看到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蓝影缀在遥远的后方……

    是有人开着电动车?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便发现那道蓝影只是一个腾挪,霍然出现在不远处!

    这次能清晰的看到那是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少女,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她一只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这辆车。

    范庸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情不自禁地揉了下眼,再看向身后时,果然已经没有了那道身影。

    他轻轻吁了口气,倏地,身旁的车窗突然传来一声轻叩:

    “你好,现在主动停车,配合地让我缉拿归案,可以不必受皮肉之苦。”在高速行驶中隔着车窗,少女的声音竟然仿若就在耳畔。

    范庸惊疑不定地直接踩下油门,白色轿车瞬间提到了最大速度,将少女甩在身后。

    “看来谈判破裂了。”

    鉴真可惜地道,随即用力一点脚尖,蓝色身影犹如闪电一般,直追绝尘而去的白色轿车。

    她是谁?

    这种速度怎么可能是人类?

    这一切难道又是他生出的荒谬妄想?

    范庸揉了揉太阳穴,山路越发颠婆难走,他刚想放慢速度,突然从车顶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他不以为意,行走在山路间偶尔有山石掉落车顶也属正常,但下一瞬,一道寒光当头刺出!从他的手臂与方向盘中间直插而过,深深刺入底下的真皮坐垫——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寂静的山路,范庸的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冲去,他本能地避开脖子,但肩膀难以幸免,狠狠撞向那柄削铁如泥的长剑!

    鉴真还记得常春向她强调过要活的,连忙迅速拔出破邪剑!然而惯性之下,他的肩膀依然触到了破邪剑顶部……

    范庸只觉得肩侧倏然一凉,一汪血泉瞬间喷溅而出!

    ……呜呼哀哉。

    鉴真灰头土脸地看着喷了一车鲜血的范庸,只有手中终于饮血的破邪剑发出欢快的铮铮剑鸣。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崭新的运动服,到底没舍得下手,她提着剑从失血过多陷入半昏迷的范庸身上割下一条长长的碎布,用力扎紧他的肩膀,再点穴止血。

    这样……应该没那么快死吧?

    她从怀中掏出心爱的红米,按下常春的号码,期期艾艾地心虚道:

    “常春,那个,就是那个逃犯,我很抱歉……”

    “找不到也没关系,t市这么大,大海捞针原本就是难上加难。”常春按下失望,连忙安抚。

    “……其实,我找到了。”

    常春大喜过望,“什么!你真的找到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鉴真艰难地道,“等一下,我就是想先问一下,你要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章节目录 14.终章
    终章

    救护车一路‘咿哦咿哦’,风驰电掣地将范庸送进了急诊室。

    ……常春直到走出医院才反应过来,这个剧本他事先真的没想到。

    “你是从哪里搬来的天兵?”刘勇在警局停车场啧啧称奇地绕着那辆头顶透风,驾驶座开裂,又被切了车门的凄惨轿车转了一圈。

    常春没搭理他的调侃,拍了拍苦着脸坐在血泊中,一路心惊胆战地开着这辆没有了车门的证物车回来的组员,“放心吧,回头会给你批一笔奖金,拿去买买衣服吃的压压惊。”

    组员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谢谢常队。”滚去更衣室换衣服。

    常春脚步不停,径直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乖巧地坐在角落,双手平放在膝上的运动服少女。

    虽然周围没有人对她问讯,但都在暗暗关注她。

    她的脸充满稚气,身上滴血未沾,就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要不是常队事先打过招呼,他们真不敢相信竟然就是这么个小少女将那个凶残狡猾的连环杀手缉捕归案……顺便快把他打死了。→_→

    鉴真看到常春后迅速站起身,“对不起,是我出手太重……他,死了吗?”

    “没有,所幸抢救及时。”还有关键口供没录,要真死了就不好办了。

    “还好还好。”鉴真庆幸地拍拍胸口,“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最好是什么都不用帮忙了。”

    这辆残破的白色轿车经过全面检查,潜血试剂显示后车厢有一滴被清洗过的血痕,经dna鉴定属于第五个被割喉的被害人许菲菲。

    范庸从重症室清醒后面对警员的讯问,一言不发。

    直到刘勇出现在他的面前,范庸终于费力地抬起眼,气若游丝地对他道,“对不起啊,警察大哥。”

    刘勇将5个被害人的照片甩在他眼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虽然范庸对案件一直保持沉默,但有了关键性证据后,警方再将范庸身边的所有联系人一个一个走访过去,不久便得到消息:范庸有个远房表叔的儿子是他的童年玩伴,他家境颇丰在国外定居,国内有三套房子,范庸借口t市有个朋友要出差落脚,替朋友租用他其中一套房子。

    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很相信范庸,况且每月定期打来的租金都很及时,便没有多想其他。 至于范庸另一辆白色轿车,则是他发现自己的黑色大众被警方注意后,去车行租的,平时都停在商场地下车库,最后两次作案时套了牌开出来。

    刘勇与常青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三起在r市作案的第一现场终于要揭开面纱。

    令人意外的还有一个额外消息:原来范庸的母亲早年不孕,他是他父亲带回去收养的养子……然而两人的dna是直系血缘关系。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刘勇喃喃,“难怪他母亲从小虐待他,他爸爸也是心虚,才会发现了还当不知道……那范庸的亲生母亲呢?”

    “谁知道呢,”组员耸耸肩,“这么多年都没有现身,怕是早就抛弃他,当做没有这个儿子了呗……”

    锁定了犯罪第一现场,警方进入范庸所租的公寓搜查,迎面就是厚厚的铺了一地的透明塑料布。

    “就是这,没跑了。”刘勇笃定地直接打开紫光灯对着天花板和墙体粗略一扫……霎时一片触目惊心的深棕色蔓延了大半个房间!

    “搜!”常春一声令下。

    不到十分钟,从厨房传来队花小余的尖叫声!

    “怎么了?”

    刘勇拔出枪第一时间冲进厨房,只见小余惊魂未定地扶着门,流理台下的碗柜大开,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透明玻璃罐……泡着满满一罐子的手。

    “卧槽!”

    除此之外,警方还从卧室里搜到一个巨大的,足够一个成人躺入的行李箱,毫不意外,这个被清洗过的箱子内部也与发光氨产生了化学反应。

    刘勇感慨道,“难怪在范庸家楼下的黑色大众内没有查到血迹,原来是先将尸体装进这个行李箱里,再加上他还定期去洗车……这次要不是被你请的援兵连人带车的抓住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她是个人才对吧。”常春开始暗戳戳地打主意。

    “是啊。”

    “所以这个人才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是不是该帮一帮她。”

    “……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呢?”常春横臂勾住刘勇的脖子,加大力度游说,“你也见到她了,虽然功夫厉害但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接受教育好好上学,这样飘零在外要是遇到别有用心的人多危险啊。”

    “……危险的是对她别有用心的人吧?”

    常春仔细想了想,松开手,“这话,没毛病。”

    “不过这么小就行走社会确实不好,”为社会操了一把心,刘勇还是点头,“那还是去上学吧,她之前有过基础吗?”

    古武世家会教导英语数理化?

    常春决定还是抱持保守态度,“应该,没什么基础吧?”他的大本营在省城,学校自然好安排。但鉴真想留在t市,那么就需要地头蛇的援手。

    “没有基础……”刘勇沉吟了一会儿,蓦地灵光一闪,“那就体育特长生吧!”对成绩没什么要求,只要四肢发达过标准线就好办。

    鉴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带着江道义,与常春和刘勇一道前往三中。

    常春放慢脚步与鉴真并行,轻声叮嘱,“等会儿不要开口,只要在问到你的时候微笑点头就可以了。”

    “好。”

    刘勇则是饶有兴致地和江道义攀谈,“她是你的亲戚吗?”

    江道义双手插在口袋,“不是。”

    刘勇有些暧昧地朝他挑了单边眉,“那……是你的小女朋友?”

    少年下意识看了鉴真一眼,她也正懵懵懂懂地回视他,耳根渐渐热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冷硬地道,“不是。”

    刘勇见他们住在一起,八卦兮兮地道,“我懂我懂了。”再细细打量虽然身形还略有少年特有的单薄,但身高已经与他们相差无几的江道义,就算顶着个刺头容貌也出色得不容人忽视,他穿着与鉴真同款的灰色条纹运动服,拉链大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高高撸起袖子,戴着黑色护腕的手臂由于经常运动,肌肉线条丰盈流畅,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突然感觉自己老了。”胡子拉渣嘴里还叼着半根烟的单身狗·刘勇长吁一口气,“青春真好啊……”

    常春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离他更远。

    鉴真怀着敬畏的心情等待刘勇和常春与校方交涉完毕,既然说了是体育特长生,她事先也找阿义商量应该选什么特长。

    江道义提议,“那就跑步吧。”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鉴真愉快地附议。

    于是一个小时后,他们一行人站在橡胶跑道上,400米外,手持秒表的体育老师挑剔地看着前方那个连起跑姿势都不会摆的纤细少女。

    看看那露出来的小胳膊小细腿,一点肌肉的痕迹都没有,还留着那么长的头发!他可不会管她身上有什么背景关系,没达标就别想靠着体育特长生这个名头蒙混进来!

    江道义弯身附在鉴真耳边,“不会摆姿势也不要紧,一会儿听到哨声就往前跑,跑到前面那条白线的距离就可以了。”

    鉴真握拳,“好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不,千万不要!”江道义差点跪了,“你别跑得太快了,慢一点,可以一边跑一边欣赏风景。”

    “啊?可是我们不是在测试吗?”

    也对,要是太慢达不了标也不行。江道义简直操心得恨不得自己上了,“那就用正常人类的速度,别使出轻功,两条腿交替着,慢慢……也不用太慢的跑。”

    太难了……

    鉴真抓了抓头发,还没等她纠结太久,发令员已经拿起了铁哨:

    “预备——跑!”

    鉴真……开始散步式奔跑了。

    左看看。

    右望望。

    顺便慢悠悠地回过头对身后的众人比了个ok。

    发令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朝常春和刘勇投去‘我已经尽力’的眼神,操场上那些见到有测试便过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大声起哄,远方的体育老师已经将目光从秒表移开,皱紧眉,双手环抱胸前……

    江道义又要跪了,他忙焦急地大声喊,“鉴真,快跑!“

    啥?又要快?

    鉴真一头雾煞煞,但还是听话地加速——

    “我靠!刘翔?”

    围观群众震惊地看着少女从原本的蓝色乌龟变成了蓝色闪电!

    “不!这是博尔特!”

    常春和刘勇花了好大力气终于摆脱了热情地恨不能跟着鉴真一起回家的体育老师,“不管怎么说,事情终于圆满结束。”

    刘勇则是蹲下身对着鉴真来一个膜拜,“女神,有没有兴趣参加奥运为国争光?”

    “哎?”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学期,在鉴真即将开学前,这起牵引了举国关注的特大连环杀人案终于开审。

    作为抓捕人,鉴真也去了旁听,范家没有一个人来。

    一审判决下来,毫无疑问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到判决,还未痊愈,坐在轮椅上庭的范庸戴着眼镜,依然保持沉默,平静地选择不上诉,被警察带走。

    刘勇站在他身旁,忍不住道,“不后悔吗?”

    范庸停下来,毫无波动的眼如死水一般,静静地看着他,“我本来就不应该被生出来,早点结束这一生吧。大哥……谢谢你们阻止我。”

    刘勇没有说话,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范庸被羁押走的背影,叼着一支烟,头也不回地离开。

    鉴真顺着人流走出法庭时,与一个长发男人擦肩而过。

    在相对而过的一瞬间,鉴真的目光停驻在他手中的银鬃拂尘上,她迅速抬眼去看男人的面容。

    他有一对斜飞入鬓的眉,单凤眼,眼尾微红,似滴露桃花,斜斜朝上翘起,容色俊美而不阴柔,这是她在现世见到的最有古韵的眉目。

    此刻他也正垂目凝视着她腰间的破邪剑,觉察到她的目光后,他不闪不避,坦然却隐含着只有彼此能感受到的特殊意味,回视她。

    只是短短数秒的眼神交汇,他们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男人率先道,“我是原仲芳。”

    少女点头,“在下苏鉴真。”

    伪·古武世家终于见到了真·古武世家传人。

    “我知道你不是齐家人。”齐家留在t市的是长孙。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剑道造诣的古武后人,隐藏在普通人群中。

    对上她波澜不惊的眼,原仲芳顿了一瞬,最终还是道,“那么,后会有期。”

    鉴真拱手,“后会有期。”

    盗版遇正版的鉴真对这个时代的武林并没有太大兴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好,她并没有称霸武林的野心。

    即便天下第一,只剩下她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人潮退去,萍水相逢,不过一刹那的交集,两人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终至消失了身影。

    第一卷·沉默的羔羊<完>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第一章

    二月末,虽然正值山色返青的早春,但盘踞整座城市已久的冬季依然不愿轻易离开,一夜醒来,玻璃窗上水汽弥漫,空气清冽冻人。

    结束了短暂的寒假,开学第一天,江道义起床梳洗后,打开书包将压根没动过几笔的寒假作业随意地卷起来塞进去,单手提起书包走下楼。

    木质楼梯‘吱呀吱呀’地响着。

    坐在大厅正认真地默写拼音的少女抬起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醒来了?今天吃红豆粥,已经在锅里热着了。”

    “你吃了吗?”江道义没有先进厨房,而是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略带生涩地写字,“进度怎么样?”由于时间太赶,这几天他先拿小学课本给她补了语文基础,顺便再教她适应使用圆珠笔。

    先会了字再回头学拼音用法,自然容易上手。鉴真自信地点头,昂首挺胸地展示手中两页满满的拼音单词,“你放心,我天资聪颖,对我而言这只是牛刀小试。”

    “不错……”江道义看着鉴真自信满满的模样,不忍心告诉她残酷的真相,罢了,先让她建立自信也好。

    鉴真兴致勃勃地催促,“那你快点吃,吃完了我们上学去。”

    “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这个时间没人……好吧,我们去。”江道义无奈地面对鉴真期待得闪闪发亮的眼睛,叹了口气,只得满足她。

    滴滴!

    一前一后两道紧挨着的短信提示音响起,鉴真疑惑地掏出手机,点开这两条最新信息。

    第一条是来自常春的妈妈林美娜女士:开学第一天好好加油!鉴真最棒最最棒!

    第二条是常春,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鉴真嘴角不禁向上勾起一弯大大的笑弧,啊,原来还有人惦记着她,特地为她记住这一天,为她加油鼓劲儿。

    胸口暖融融的,她开始试着切换输入法,仔仔细细地用拼音回复这两条信息:我很好,我还学会了用拼音跟你们交谈,我一定会好好加油的!

    在一旁安静喝粥的江道义蓦然问道,“是谁的信息?”

    “常春,还有他妈妈的。”鉴真心无旁骛地继续发短信。

    少年想到那位成熟英俊的刑警,他顿了一下,继续吃着香甜的红豆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口中的红豆粥突然变得酸涩了起来。

    毫无所觉,两辈子加起来,4年来还是第一次上学的鉴真兴致高昂,她发完短信后背上新买的书包,揣着剑满屋子转圈圈,“我还要准备什么?午膳?”

    “有食堂,不用准备午饭。”收拾起心情,江道义发现鉴真按着腰间的破邪剑就要出门,“等一下,你要带着这把剑上学?”

    “当然。”鉴真忙一把抱住破邪剑,用力摁在怀中,“我不能和我的剑分开。”

    江道义:“……但学校不允许带剑。”

    “为什么?”鉴真抱着破邪剑不撒手,“我又不会拿剑持强凌弱,行不义之事!”

    江道义头疼地想着该怎么解释,“……因为《管制刀具管理条例》,为了安全起见,学校不允许所有人带武器上学。”

    “那怎么办?”鉴真用着‘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的气势’,求助地盯着江道义。

    江道义……江道义还能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

    半个小时后·三中

    “这是什么?”

    特长班内,鉴真所到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的书包吸引。

    她拍了拍被用布条从头到尾牢牢裹紧,此刻正吊在书包拉链上的破邪剑,理所当然地道,“这是挂坠啊!”

    “啥?”

    鉴真指着发问女生系在书包上的小狐狸挂坠,理直气壮地道,“就像你的挂坠一样,只不过我的稍微,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众人看着那根近一米长的条形物……这不止是一点点吧。→_→

    不论如何,这根特殊的挂坠就成了这位新来的校花级转校生的特有标签。

    由于老师还没来,鉴真也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只得按阿义事先叮嘱过,保持微笑的站着。江道义和她的所在班级不同,他是位于楼层前半段的优等班(二)班,鉴真属于编外(十一)班,也就是特长班,班上的学员由体育,美术、音乐、舞蹈等特长生组成。

    这也意味着,整个年段颜值最高的学生基本出自这里。然而鉴真的出现,无疑刷新了校内的颜值记录。

    开学第一天还没有正式开课,不需要穿校服,特长班的文化课纪律也更为松懈些。来报到的艺术类特长生们画着淡妆,穿着各色时尚的新衣,款款从校内走过,就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不施脂粉,只是套着毫无曲线的简单运动服走进班级的鉴真仿若一汪沁凉的清泉,她肌肤如雪乌发如云,明明穿着现代服饰,微笑着走来时仪态端方,意态从容,似从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却又带着如金似铁的锋锐感。

    全班静了一瞬,各色目光明里暗里的停驻在这位新来的转校生身上。

    鉴真被看得僵了笑容,暗暗捏紧身后的破邪剑……难道她还是露馅了?

    好在班导及时赶来,鉴真对这位发际线堪忧嘴角法令纹深刻的体育老师颇有印象,原来他是特长班的班导。

    他看到鉴真时明显和颜悦色得厉害,“苏鉴真同学,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员,接下来两年我会好好为你制定一份针对性训练表,你要勤奋努力,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赋。”

    “是,我会好好加油的。”鉴真今天第n次的重申。

    “好好好。”班导笑开了一朵花。

    “嘶,看到班导那副表情了没,鸡皮疙瘩都掉一地。”要知道他可是号称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郑教头。

    “鉴真?这不是一个和尚名?一听就知道作者取名有多随意多抓瞎。”同属体育特长生的前·一号种子手袁媛不平衡地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

    然后鉴真就成为了她的同桌……

    班导:不是你说想要看她嘛。→_→

    让体育老师做班导的好处是各科老师所不能及的。

    比如要是语文成绩不好可以甩锅,我的班导是体育老师。

    数学成绩不好……我的班导是体育老师。

    英语……我的班导是体育老师。

    再比如此刻,简单展望了一下学期未来,就直奔主题开始发书的体育老师,对比其他班级此刻还在滔滔不绝,动员讲话只是开了个小头的各位班主任,简直亲切识趣得不行。

    发书顺序是语数英,地理历史政治,生物物理化学。

    鉴真从一开始的惊讶升级到整个人都不好了——只需要9本书。

    她恍惚地询问同桌,“这么多书,我们都要学吗?”

    袁媛斜睨她一眼,“当然!这还只是高一半学期的课程呢。”

    鉴真:“……”

    她……真的能够顺利毕业吗?

    原本信心满满充满斗志的鉴真下意识地摸摸脸,想到江道义数度欲言又止的表情,脸……好疼。

    脚步沉重的鉴真低着头,沮丧地蹲在教学楼前的乔木下等待江道义放学出来。

    晨光将她与大树的影子朝后斜斜拉长,她被晒得有些熏熏然,微微眯起了眼睛,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那是个眉眼精致得堪称秀丽的冷峻少年,明明刻意驻足在她身前,却神情冷淡,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视线停在她背后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破邪剑上。

    “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他的询问平静地近乎理所应当,仿佛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问题。

    鉴真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身——

    “齐天戈!”

    慢了一步的江道义靠过来,似猛兽宣誓主权般,一只手虚搭在鉴真的肩臂上,隐含警告地偏过头盯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章节目录 16.第二、三,四章
    第二章

    那个叫齐天戈的少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鉴真下意识握住破邪剑, 思及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原仲芳,曾对她隐晦提示过‘齐家人’, 他就是来自那个擅长剑法的古武世家?

    江道义见少女有些怔忡, “你认识他?”

    “不。”鉴真摇摇头,收回视线大步向前, “只是陌生人。”

    那就兵来将挡。

    就算她的内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成,只要她心中有剑, 向死而生,一往无前。

    她无所畏惧。

    体育特长生的训练时间是每周一到周六早上5:306:30, 下午5:106点。

    第二天一早, 鉴真提前来到训练场……带着一只亦步亦趋的江道义。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阿义, 我可以适应的。”多好的孩子啊, 她没有白疼他。鉴真感动地踮起脚摸摸江道义桀骜竖起的刺头……

    咦, 触感意外的柔软?鉴真忍不住又多揉了两下, 就像他柔软的内心一样。

    该怎么告诉她, 他担心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她呢。→_→

    “不要随便乱摸男人的头。”鉴真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江道义涨红了脸,大掌下意识去捉那只纤细的手腕……

    她竟是全无防备地让他轻易地捉住,指下柔软细腻的触感令他的耳朵越发烧了起来,然而面前的少女不闪不避,含着笑,再次对他露出那种诡异的慈爱眼神。

    江道义忍不住挫败地抓着她的手,俯下身欺近她,将她整个人笼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暗了声,低沉而危险地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别对我这么毫无防备。”

    鉴真愣了一下。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惊叫。

    袁媛满脸通红,表情比这两个正主还尴尬,从她的角度,江道义的姿势好似在壁咚强吻鉴真一般……

    知慕少艾。

    学生时代,每个校园里总有那么几个众星拱月的风云人物。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甚至年级,但你对这个人的八卦逸事总会耳熟能详。

    江道义就是一个典型的校园风云人物,长得帅,腿又长,篮球打得好,打架……也很厉害,迟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饭。就像对学校不屑一顾的坏学生,在正值青春期渴望摆脱束缚的学生群体中充满了吸引力,成绩却偏生很优秀,让他们的班主任头疼又舍不得放手。

    袁媛当然知道他,但她不知道他出手竟然这么快!

    江道义松开鉴真的手,施施然直起身,皱眉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好恐怖!

    袁媛吓得收回视线,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离开。

    怎么办?虽然看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不爽,但她这样傻乎乎的,要是就这么丢下她独自一个人面对江道义大魔王……她良心不安。

    “那个,”袁媛抖抖索索地走过去,硬着头皮在江道义无声的凝视下,挽住鉴真的手,“啊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啊。老师快到了,我带你熟悉一下场地。”

    鉴真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却毫不放在心上,感激地道,“好呀,谢谢你。”

    江道义双手环胸,默不作声地抬脚跟上她们俩。

    啊啊啊,这该死的良心啊!

    犹如芒刺在背,袁媛内心将自己的良心捶成一百片,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保护性地将鉴真的手挽得紧紧的。

    “你很冷吗?”鉴真察觉她的手有些颤抖,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的手。

    她干巴巴地道,“……是啊,很冷。不过等会儿老师来了,开始跑步就不冷了。”

    “为什么要等老师,既然冷我们现在就来。”鉴真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拉进跑道……

    于是等班导到了操场,就看到已经超额完成1500米热身的两人继续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奔跑在红色橡胶跑道上。

    这就是美好的青春啊。=v=

    班导热泪盈眶地抚摸着秃了一圈的头顶,对着其余还在围观两人跑步的学生喝道,“还站着干什么!通通给我跑!”跑道一圈五百米,他追在作鸟兽散的众人身后举着喇叭喊,“不要停!都给我跑3圈!”

    “老,老师……”袁媛气喘吁吁地经过他身边,“我,我们跑了5圈了……”

    班导看着头顶干爽,面色如常的鉴真,赞赏道,“干得好!继续加油!”

    鉴真干劲十足,“是!”

    等,等等!

    被鉴真继续夹着跑的袁媛泪流满面地看着班导越来越小的身影,放,放开我!雅蠛蝶!

    愉快地结束了晨间训练→_→袁媛:并不愉快好吗?谢谢。

    鉴真在放假期间与江道义配合地掐着秒表,针对性训练了正确的人类跑步姿势与时间。

    现在她的速度处于比标准线快一些,但还是属于人类极限范畴之内。要是没有设定标准时间的群体比赛,那就更简单了。阿义告诉她小技巧,只要盯准第二名,保持比第二名快一米左右的距离就够了。

    简直不要太简单!

    鉴真握拳,重拾自信。

    只有班导对着鉴真的两次训练数据,摸着光亮的脑壳纳罕。奇怪,第一次测试时,鉴真明明是属于前期起步缓慢,但后劲爆发力十足,这种类型最适合往短跑调、教。但今天的第二次测试,她的前、中、后期速度均衡,然而光是冲着她连跑4000米也只是呼吸微促的惊人耐力,难道她其实是个优秀的长跑苗子?

    原本拟定的短跑特训表被纠结地放到一边,新的长跑训练表犹豫着跳出来。

    究竟该选短跑还是长跑?

    真是痛苦又甜蜜的抉择。=v=

    语文课还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但紧接着的数学课,只有在孩提时代学过九章算术的鉴真,基本有听没有懂。

    庆幸的是这段时日她也学会了阿拉伯数字,虽然那些雾煞煞的符号看得她头晕,但她还是坚持下来,至少使用这种阿拉伯数字,算钱更容易了!

    对于那些高深复杂的数字符号,鉴真只打算了解个大概,不求甚解。

    算学,那是什么?身为剑侠会数赏金就够了。

    至于英语……鉴真捂住脸,根本就是天书鬼画符!

    她心虚地嘟囔着,“我中华泱泱大国,我就待在这里不挪地了,不学那些番邦语言也罢……”

    倒是身边的新同桌袁媛,她的体型和名字一样圆润。然而这样圆圆的小胖妞站在跑道上时,却能以着完全不符合身材的灵巧敏捷,在鉴真之下,秒杀其他人。

    此刻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两条腿到现在还在抖的袁媛原本想甩下鉴真自己去食堂吃饭,她艰难地起身,小胖腿才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前方一阵喧哗。

    她扶着门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身高鹤立鸡群的江道义双手插在口袋,径直朝他们教室的方向而来……

    她在原地激烈挣扎了三秒。

    啊啊啊,我这杀千刀的良心啊!

    她咬牙切齿地一步步挪回教室,重新站在鉴真面前,平板如背书地道,“啊,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分外投缘,来,我们交个朋友,一起去吃午饭吧。”

    “哎,”鉴真惊喜地接过友谊的橄榄枝,干脆地道,“好呀!我们一起吃饭。”

    两人相携走到门口,鉴真瞅见被往来同学指指点点,一脸不耐的江道义,挥了挥手,“阿义,你怎么来了?”

    “带你去吃饭。”江道义的目光从鉴真脸上慢慢滑到她身旁正暗戳戳地想甩开手的袁媛。

    袁媛直到听到鉴真对江道义的昵称才反应过来,难道他们之前就认识?

    还没等她找机会溜走,鉴真就已经一把握紧她的手,对江道义道,“阿义,这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江道义在鉴真殷切期待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你好。”

    袁媛感受到他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你好。”

    良心值几毛钱?她要跳楼大甩卖啊啊啊!

    第三章

    入夜后,漆黑安静的教学楼随着晚自习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一盏盏灯光依次亮起,鉴真举目四顾这亮如白昼的教室,透过玻璃窗,依稀能看到更远几栋同样被每一间教室打得通亮的校舍。

    这是最耀眼的夜明珠也办不到的奇景。

    然而这样的景象只是现代社会最平凡的一个缩影,她用双脚丈量过这座陌生又隐隐熟悉的城市。

    数百年前,这里是连绵的荒山,学校所在的位置是一处低矮的山谷。

    但斗转星移,荒山被挖开,山谷被填平,三峡被淹没……那些传说中移山倒海的神仙手段,竟然在这些柔弱的现代人手中一一实现。

    她新鲜又惆怅,这些普通人眼中习以为常的一切,令她啧啧称奇,但这满腔的惊叹却只能咽入腹内,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低叹,可惜师父他们不在这里……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兴许刚刚开学,假期的余韵未过。

    尤其是他们特长班,学员三三两两的训练归来后,对于文化课总是兴致缺缺。

    不知是谁先提议,等鉴真回过神时,除了她与袁媛所在的第四组外,其余人都围拢到第二组的陈佩身边,开始了校园怪谈。

    陈佩是舞蹈特长生,她不是本市人,平日出手阔绰,应该是家境殷实,选择寄宿在学校。在鉴真来之前,她是这个班级,也是整个年段的段花。更旷论鉴真在正式开课的第一天,就顺利拿下(二)班的风云人物江道义,出尽了风头。

    可想而知,她与她的小团体有多不欢迎鉴真。

    但此刻与鉴真一起被孤立的袁媛就纯属躺枪,只是由于那顿午饭就被算作叛变党,袁媛简直要唱一首窦娥冤。

    这样也好,袁媛安慰自己,又不是小学生,这样幼稚的小团体排挤活动,平白拉低她的逼格。

    ……“这是我听北大的表哥说的。”

    校园夜谈轮了一圈,这次开口的是一个正在追求陈佩的少年,“北大的五教609教室,也称为十五人自习室。几年前有一个学姐,期末复习时为了赶论文,就坐在609教室。

    她写完论文时已经半夜了,楼里的其他人早已回去休息,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实在是太累了,干脆就熄了应急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少年幽幽的声音在这个夜晚煞有几分吓人的意味,周围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紧张得靠在一起,陈佩倒是出人意料地胆大,她好整以暇的托着下巴,挑战地看着她的仰慕者,“继续啊,接着说。”

    他被激起性子,不服输地压低声道,“她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阵冷风惊醒,睁开眼时发现依然是半夜,但周围却多了一圈同上自习的同学。她迷迷糊糊,也没想太多,又继续翻开书,打算修改一下论文。

    但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跑来上自习?而且他们手中有的拿着应急灯,有的是手电筒,甚至还有人点蜡烛,但这么多人在翻书写字,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夜话的深入,少年的目光停在依然面不改色的陈佩身上,他暗暗朝门口的方向后退半步,继续道:

    “她终于害怕起来,战战兢兢地偷偷去看离她最近的学生,他穿着灰蓝色的中山装,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她悄悄地数了数围在她身边的人数,有男有女,一共十四个人……

    数着数着,她发现周围的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十四张面无表情的脸,正齐刷刷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话落,电灯被霍然关上,教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啊啊啊!”

    还沉浸在夜话中的众人措不及防地发出一连串尖叫。

    电灯再一次亮起时,少年满意地看到陈佩那张吓白了的脸,他昂起头得意道,“这个故事怎么样,服不服?”

    袁媛悄悄拍着胸口,绝不承认自己刚才也被吓到了,她挨过去跟鉴真咬耳朵,不屑地发表评价,“你等着瞧,那家伙,绝对会注孤生。”

    陈佩身边的好友,同时也是她的室友叶玲朝着他不忿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五楼609教室是十五人自习室,这明明是十四人啊。”

    少年搓了搓下巴,“因为这个学姐在这一夜不久,就自杀了,成为了第十五个人啊。”

    “啊,就这样结束了啊。”大家心里毛毛的,又觉得害怕,却又很刺激,看了看时间,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分钟,有人怂恿着对少年道,“还是你说得带感,就只有这个故事吗?再来一个呗。”

    “再来一个呀……”少年拉长了声,去看陈佩。

    陈佩抿了抿唇,她较着劲儿道,“想说就说呗,别卖关子。”

    “那我就说一个关于我们学校的怪谈吧。”少年神秘地压低了声,“去年夏天,就在我们学校的初中部,3号教学楼,有一个女孩听说是因为摸底考成绩不好,在中考前从四楼跳了下去。

    那可是水泥地,她头朝下,摔得脸都烂了一半,真正的肝脑涂地……”

    陈佩的脸越发苍白了,手指不自觉颤抖着。

    “这个是真人真事。

    我认识的一个哥们,上个月晚上逃晚自习,他把车停在3区教学楼前的停车棚,车棚里没有灯,只能靠远处教室楼内的自习室亮起的灯光看路。

    他走到车棚下,突然听到有女孩子嬉笑的声音……”

    陈佩垂下头,将颤抖的双手神经质地绞紧,耳边少年的声音越发诡秘:

    “他左顾右看,都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的踪迹,连忙开了锁推着车就想走……

    忽然车子被人用力往后拽了一下!

    他听到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哭着说:

    ‘为什么都不帮帮我’!”

    陈佩霍然站起身,她面无血色,背起书包低不可闻地说,“我头很晕,先回宿舍休息了。”

    第四章

    “看来她真吓得不清啊。”

    被连带孤立后,袁媛已经把鉴真当做了同盟军,幸灾乐祸地道。

    她早就看不惯陈佩平日装模作样拉帮结派的样子,只是原本两人就是不同派别,没有太多交集,她虽然看不惯但也不想成为被排挤孤立的对象,只在内心默默吐槽。

    但鉴真隐隐觉得陈佩的模样,并不像只是单纯的被吓到。

    铛铛铛!

    晚自习结束的钟声敲响,鉴真收拾书包,遥遥望见江道义所在的(二)班还依然亮着灯,鉴真困扰地抿了抿唇,没有继续与阿义做连体人的打算,她掏出手机,发送信息给他:阿义,我先走了。

    便和袁媛手挽着手,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

    今晚云层很厚,不见星月。

    起风了,空气中饱蘸着浓浓的水汽与土腥味混合的气息……

    “讨厌,好像要下雨了。”袁媛抬头看了看头顶黢黑如墨的天幕,“希望别在半路上下雨,鉴真,你住在哪里?远不远?”

    鉴真没有回话。

    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蓦地发现在她的斜前方,站着本年段第二个风云人物:齐天戈。

    他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直柄伞,伞面是墨绿色,伞柄是暗金夹着墨纹,他单手握着伞柄,整个人的气势犹如出鞘利刃一般,漠然地拦在鉴真的必经之路上。

    鉴真同样直视着他,头也未偏地对袁媛道,“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袁媛站在这两人之间,竟觉得空气也渐渐开始凝滞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告别鉴真后只觉得随着距离渐远,呼吸似乎也跟着顺畅了许多。

    难道这是一场错综复杂的三角恋?

    袁媛想对自己刚刚上线的好基友跪下唱《征服》,难怪她姓苏呀……

    妈妈,我好像遇到了一个行走的玛丽苏。

    后山·竹林内

    鉴真与齐天戈相对而立。

    “你究竟是谁?”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身份,没有过往,但同样是剑客,他能感应到独属于她的剑气。

    “在下苏鉴真。”

    齐天戈按住伞柄,轻轻一旋后,霍然振臂,从内抽出一把细长的墨绿色窄剑,“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名字,最后再说一次,你是谁。”

    “我从来处来。”鉴真平静地道,“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

    齐天戈横剑,剑尖直指她的眉心,冷漠地道,“拔出你的剑。”

    鉴真从齐天戈身上感受到久违得热血沸腾的滋味,她取下破邪剑,握在掌中,“要是我赢了呢。”

    齐天戈傲然地道,“要是你赢了,那么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

    “好。”鉴真一寸寸解开布条,“要是我赢了,你就当做从没见过我。”

    齐天戈也是一个干脆的“好”字。

    鉴真将解开的布条朝上一抛,反手抽出破邪剑!

    ‘铮!’

    终于得遇敌手,破邪剑发出愉悦的剑鸣,雪亮的剑光刺破长空——

    轰隆!

    一道沉闷的滚雷压抑着,同时在云层中炸裂!

    “放过我!”

    “求求你们了!”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那张永生难忘的脸划过脑海,陈佩从梦中惊醒!

    夜深了,宿舍内已是高高低低的规律呼吸声,陈佩扶着头坐起身,她一回来就躺到床上,不觉竟然睡过去了。

    三中的学生宿舍是老式建筑,宿舍内没有厕所,洗浴处统一在楼层的尾端。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喝多了水,此刻的陈佩小腹胀痛,急欲去宣泄。

    窗外雷声隆隆,雨水哗哗地打在窗台上。

    不要怕……

    陈佩咬着唇,她看向上铺的叶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叫醒她陪自己上厕所。

    她才不想被认为是区区两个鬼故事就吓破胆子的胆小鬼。

    宿舍走廊上没有人,只有头顶昏黄摇曳的照明灯,将她孤单的影子投注在墙上。

    陈佩握着手机,心惊胆战地一步步走向漆黑的洗浴室。

    不要怕,还有几步就到了……

    在接连炸响的雷声中,她默默的告诉自己。

    终于……走到洗浴室门前时,一道亮得惊人的闪电从身旁的玻璃窗划过,瞬间照亮了这个昏暗的走廊!

    她的眼角余光在扫过墙壁时,整个人僵住了。

    墙壁上……有两个人的影子。
章节目录 17.第五章
    第五章

    滴答,滴答……

    是水管漏水了吗?

    还是谁的水龙头忘记关?

    她抱着被子烦躁地翻了个身。

    滴答, 滴答……

    她霍地坐起身, 皱紧眉盯着头顶声音的方向。

    她的宿舍位置不好,就在洗浴室的下一层, 这栋宿舍楼真的太老了, 水管经常漏水,每到夜深, 滴滴答答的水声总令人心浮气躁。

    滴答……

    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0:20。她睡眠浅,滴水声好像才开始不久, 应该是有人忘记关水龙头。

    “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她低咒一声, 摇摇晃晃地起身下床。

    夜太黑, 风雨太大, 窗台被丰沛的雨水打得沙沙作响, 然而即便如此, 那一声声规律的‘滴答’声, 依然顽强的穿透层层屏障, 清晰仿若耳边……

    打开宿舍门,一阵寒风从脚底朝上卷来,头顶摇摇晃晃的老式照明灯将她投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心里有些发憷,硬是壮起胆子走了出去,口中小声抱怨着,“有钱建橡胶跑道怎么都不把宿舍楼重建一下,敢情不是你们住……”

    走过长廊,昏暗的楼梯间没有灯,她借着走廊朦胧的灯光径直朝楼上的洗浴室走去。

    滴答,滴答声更近了。

    她加快脚步,想早点关上水龙头回去,突然脚下被猛地一绊!

    她扑倒在一个微凉的软物上,掌心一片濡湿……

    她吓了一跳,慌乱的想爬起来,但不知踩到了什么,她又再度扑上去……这一次,她清晰的感受到指下属于头发特有的丝状顺滑感,鼻端一直似有若无的铁锈味刹时浓郁了起来!

    她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朝下照去……

    “呀啊啊啊啊——”

    暴雨中的竹林被狂风裹挟着,细长的竹身胡乱拥挤碰撞在一起,尖密的竹叶被雨水击打,飒飒作响。

    紫白色的闪电下,漆黑的竹林内,两道清亮的剑锋在闪电中极速的明灭!

    一滴雨水刚好落在银白的剑锋,倏地!长剑一挑,雨滴高高飞起,被另一柄绿色窄剑击碎在半空。

    溅射开来的雨水让齐天戈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不由眯了一下。

    鉴真翻腕,手中的银色破邪剑铮鸣着,趁机绞住了这柄绿剑,她再度向上横挑,低喝一声,“去!”

    齐天戈只觉一股巨力从手中的长剑传来,若不松手,怕手腕也会被这股力道绞断,绿剑不由自主的脱手而出!他拼着全力,在剑脱手的一刹那,以尾指勾住剑柄轻轻一弹。

    长剑在空中翻转半圈,他一踩身后柔韧的绿竹,跃上前抓住剑,借着下落的力道,顺势朝对面的少女劈下!

    鉴真灵巧地侧身,在闪过剑招的同时屈身而下,长剑却斜刺而出!

    剑尖轻轻颤动着,中途忽然急转直上,直奔齐天戈咽喉之处!蜀山派剑法以轻灵为主,飘忽不定,如幻影一般,虚实相兼轨迹莫测。

    齐天戈忙回剑格挡,然而鉴真本无意杀他,不过是虚晃一招,划破了他的肩臂后蓦地收剑——

    “你输了。”

    她平静的宣布。

    齐天戈狠狠握紧手中的剑,不发一语。

    一滴血,此刻才从他的脖颈滑下,已然是被剑气所伤。

    “是我妄自尊大,学艺不精。”

    齐天戈收回剑,对着眼前才刚及他胸口的少女深深地一躬,沉沉地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

    “你的天分很高,不要妄自菲薄。”鉴真诚恳地道,“你很强。只是遇到了我罢了。”

    齐天戈:“……”

    这真的是在安慰他吗?

    “我会遵守我的诺言。”作为一个失败者,他不想再听到来自胜者的安慰。齐天戈沉默地转身,没有拾起抛在不远处的伞,沐着风雨走进竹林深处……

    他输了。

    身为齐家本宗的长孙,他的天赋无出其右,直到今日初尝败绩,他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幸甚,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不算晚。

    寂静的校园门口,一把孤零零的黑伞伫立在雨幕中。

    等待的时间份外漫长。

    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场漫无边际的瓢泼大雨填满,在巨大的闷雷声中,时不时划破天幕的闪电,照亮了极速下落后,被水泥地高高弹起的雨水,满目皆是及膝高的白茫茫水汽。

    江道义仰着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冰凉雨水。他回到家发现鉴真不在,想起下午被鉴真拉入的好友微信群有袁媛的号码,问过她之后才知,原来鉴真和齐天戈还留在学校。

    他在家里等了一刻,到底还是没忍住,出门前留了字条,让她要是回到家就给他电话。他一边撑开伞,顶着暴雨回到学校门口等待……

    “呀啊啊啊!”

    雨幕中,似乎从女生宿舍楼的方向隐约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但雷雨声实在是太大了,他凝神细听了半晌,却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或许是他听错了?

    江道义不在意地转过头继续等待着,终于,在道路的尽头,看见少女握着剑,湿哒哒的慢慢走了出来。

    “雨下这么大,你没带伞,怎么在学校留到这么晚?”

    鉴真没有回答,只是苍白着脸道,“扶住我。”

    见她神色不对,他急忙扶住她,触手的刹那,她仿佛安心了一般,放松了身体,几乎将所有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怎么了?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少年焦急地连声问道,他单手握着伞,怕她没有力气再支撑,不顾身上的衣服被濡湿,另一只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挟在胸前。

    “我没事,只是今天使用的内力……好像超额了。”鉴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不间断漏气的气球,尤其是当她使用内力的时候,流失的速度是平日的数倍。她与齐天戈打到一半便觉得要遭,但师父曾说过身为蜀山弟子,不论输赢,都要气度从容。

    简而言之,就是头可断,逼格不可丢。

    于是鉴真强忍着内力急剧流失引发的经脉抽痛,硬是咬紧牙关打跪他。

    那句‘你很强,只是遇到了我罢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

    “真的不用去医院?”少年还是很担心。

    “不去,我回去休息一夜就好了。”

    “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吃完宵夜再去休息吧。”

    “不要,你的手艺太差劲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半城之外,一辆闪烁着红蓝警示灯的警车正呼啸着开来……

    这一夜刘勇难得的休假,紧急电话来袭时,他正枕着雨声在床上酣睡。

    听到案发地是在三中,刘勇瞬间打了个激灵。与学校有关的血案往往会造成恶性社会影响,例来都是被列为重大案件,级别优先。

    他霍地起身,亲自点了两个手下爱将,便直奔案发校园。

    警察和刘勇的私家车几乎同时到达现场。

    大半个宿舍楼的灯亮着,刘勇和底下的刑侦队员们上楼梯时,那些虚掩着的门后,心有余悸的女学生窃窃私语着朝外窥视。

    “通通关门,回去睡觉!”舍管阿姨和几个女老师大声呵斥着,一层层楼走过去,关门声不绝于耳。

    刘勇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案发现场。

    明亮的应急灯下,一个妙龄少女面朝下倒在楼层与楼梯的交界处,她的长发散落一地,遮住了脸孔,侧卧的胸口露出一截长长的刀柄,涌出的鲜血从楼梯蜿蜒而下,汇聚在下一层的楼道间。

    刘勇戴上手套,蹲在尸体前,将她轻轻翻了个身:迎面对上她惊恐瞪大的眼,她的下半张脸被一卷黑色胶纸牢牢粘住了口鼻。“难怪没有人听到她呼救的声音……”

    “勇哥!”图侦组的小组长突然来了电话,“等会儿你先来看一下比较好。”

    监控电脑中,案发时间前后,齐天戈与鉴真一前一后,分别从学校后门与前门离开。
章节目录 18.第六、七章
    第六章

    翌日刑侦队会议室

    “死者致命伤在胸口,死因系心脏被锐器刺中大出血所致。”

    刘勇指出现场照片, “洗浴室就是第一现场。看这里, 洗浴室门前有大量喷溅血迹,从门口蜿蜒至楼梯口的地板上有一行明显的挣扎手抓血痕。凶手应是从背后用胶带纸捂住被害人的嘴, 致命一击后便迅速离开, 而死者在遭遇凶犯袭击后并没有立刻毙命,她挣扎着爬到楼梯口想求救, 但是嘴被堵住,加上昨晚又是暴雨天, 最终死在这里。”

    刑侦队花小余将目光停在被密封好的凶器上,“三棱刀, 一击直奔心脏, 看来凶手与死者私怨很深啊, 必致被害人于死地。”

    普通的刀刃只有一处锐棱, 刀口为一线状, 但三棱刀有三处锐棱, 刀身细长坚硬, 每个棱角中间都有用来放血的凹槽。因此在相同力道下, 三棱刀能切入更深,切开皮肤的组织面更大,且伤口呈中洞三边形,在大量放血的同时更难以止血,是极为危险的杀器。

    “死亡时间大概在深夜11点到0点之间,女生宿舍10点半熄灯,死者的室友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据发现死者的女生回忆,她在0点20分出门,但一路上也没有见到其他可疑人物。”他们到达现场时,她还穿着睡衣,手上膝盖上全是血,整个人都已经吓蒙了,问话时一连重复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现场没有提取到其他痕迹?没有指纹血迹,留个鞋印子也好。”刘勇道。

    勘察组摇头,“勇哥,大半夜我们都快掘地三尺了,真没找到。而且昨晚还下着暴雨,要是凶手是从外部进来,宿舍楼四周的痕迹都被大雨冲刷干净,实在没法。”

    “行吧。要是凶手行动果决的话,作案需要的时间完全可以控制在两分钟之内,没有痕迹留下来也说得通。”刘勇双手环胸,可惜的看着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生前照片,“被害人才17岁,还是在校生,生活经历相对比较单纯,三组仔细调查一下死者这几年的交友情况,重点排查她的私怨目标,这起案件明显是有预谋的报复性杀人事件,咱们争取在一周内破案。”

    “没问题!”

    刘勇站起身,将嘴上未抽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小余,你一会儿跟我去一趟三中。”

    “哎?”

    “换身便服,准备询问两个嫌疑人。”

    上课时间,鉴真、江道义与齐天戈三人莫名其妙地被请进教师办公室时,里面只有穿着休闲服的刘勇与余队花。

    江道义中规中矩地道,“刘警官。”

    “刘队,好久不见啦!”鉴真看到老熟人,开心地打了个招呼,“最近有没有什么案子要帮忙!”赏金是永远也不嫌少滴。

    消息更灵通一些的齐天戈不忍直视地转过头。

    刘勇轻咳一声,端起严肃正直脸,“眼下确实有一个案子需要你配合。”

    鉴真乖乖点头,毫不犹豫地道,“好呀。”

    这么热情配合的嫌疑人……刘勇在鉴真期待的目光下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对着鉴真和齐天戈道,“昨晚10点至12点半,你们在哪里?做什么?”

    江道义倏地转头看向两人,忍不住扬起了声,“你们俩昨晚都在一起?”

    “是啊。”鉴真点头,补充道,“我们昨晚在后山……”

    齐天戈刹时被逼出了冷汗,担心她将齐家的存在泄漏出去,他紧急截住她的话头,接口道,“至于去后山做什么,刘警官你也年轻过……”

    大龄单身狗·刘勇:“……”

    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年轻过?

    江道义倒是听到这,眉目反而舒展开来,旁人或许会,但鉴真绝对不可能。有过一次被问询经验的江道义此刻也隐约感觉到不对,虽然不忿齐天戈的说法,但事急从权,他并没有直接反驳,“是的,鉴真昨晚确实去了后山。”

    刘勇讶异地挑起一边眉,他对江道义的印象就是‘功夫少女鉴真的小男朋友’,“那你知道她和齐天戈去了后山……不介意?”

    “还好,”江道义选择性忘记自己之前的失态,淡定的道,“所以我去校门口接她回来。”

    刘勇再转向齐天戈,“那为什么要挑在暴雨天去后山。”

    齐天戈惜言如金,“情趣。”

    刘勇:“……”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刘勇最终还是没能从鉴真三人口中问出具体详情。

    “勇哥,下午要不要再继续?”

    刘勇摇头,问到后面虽然可以肯定他们三个少年仔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毕竟校内没有太多监控,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在三中前后门马路的摄像头,因此虽然不能排除他们的作案时间嫌疑,但也确实缺乏重要的关键证据。

    而他们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身份,也不可能令他们像面对成年人一样,强制甚至粗暴的问讯。

    当然,他也不可能会这么做。

    对于鉴真,在刘勇的印象中,她是一个有着良好的武术底子,身体素质优秀的少女,依然属于科学的普通人类范畴之内。

    于情于理,其实他都不愿意相信她会是凶犯。

    刘勇倚在警车前沉吟了下,毕竟常春离开t市前曾经交代他帮他照看鉴真这个远房亲戚,他打开手机拨通了常春的号码,“常春,最近我们市的三中发生了一起命案,对,就是鉴真所在的中学……”

    放学后拥挤热闹的人潮中央露出一处真空地带。

    鉴真、江道义和齐天戈三人依次排开,随着人潮前进。

    气氛在三人中诡异的僵持着,临走之前,齐天戈走到鉴真面前,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对不起。”

    闭关之前年少纯良的剑侠大人对于现代人类的隐喻暗语没听太明白,但她还是清楚齐天戈在对刘勇暗示‘他们一起去后山是看星星看月亮看暴风雨’,“没关系,君子不拘小节,不失大节就好。”

    她知道齐天戈与她一般,都不愿意对外界暴露身份。

    齐天戈凝视着鉴真,欲言又止了下,但江道义守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他点了个头,从容地与鉴真道了别。

    “你昨晚是和他比试剑法?”

    进屋之后,江道义敏锐地追问,“齐天戈也是古武世家的传人?”

    鉴真也未料到今天会和齐天戈一道被问询,她昨晚的情状自然瞒不过江道义,干脆坦诚的点头,“是的,他认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昨晚我们打了一场。”

    “为什么要打一场,难道古武世家之间有矛盾吗?”

    鉴真不满的鼓起了包子脸,“阿义,你为什么不先问谁输谁赢?”

    少年不由弯起嘴角,他伸指轻轻一戳鉴真鼓起的脸颊,“因为我知道,赢得一定是你。”

    鉴真志得意满地昂起头,“那当然,我是最强的!”

    “是是是。”江道义附和,只是说完后他忽然沉默了良久。

    她现在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渐渐熟悉了社会规则,那么,也慢慢地不再需要他了吧……

    齐天戈的出现,令他觉得她从曾经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再度变得遥不可及……

    “鉴真,”江道义单膝跪在她身前,夕阳妩媚地穿透镂空雕花的红木窗,临摹着他如雕刻般深邃的年轻侧影,他仰起头专注地凝望着她,就像凝望着那个曾经缥缈的武侠梦一般,轻轻地道,“教我武功吧,我想学剑法,就算不够高深也不要紧……请你教我,好吗?”

    第七章

    鉴真没有应答。

    江道义原以为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般,或直接或婉转地拒绝他。

    但隔天凌晨4点被掀开被子,在料峭春寒中冻成狗的他终于明白,对剑道有着莫名坚持的她,终于松动了。

    “临时找不什么剑,你先将就着使用吧。”鉴真站在迎春花初开的露台前,背身扬手将一把木剑抛给他,“等我有闲暇时会为你寻一把好剑。”

    江道义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剑,刻痕发白,木质新鲜,明显是连夜制作的新剑,他用力握紧木剑,点头道,“我会用心练习。”

    “只用心是不够的。”鉴真转过头,“想练好剑,需要剑随身走,以身带剑,才能让剑如臂指使。在用剑时做到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的境界。”

    一捧熟悉造型的裹布条被递到江道义面前……

    于是……于是校内背着巨型书包挂坠的奇葩学生,变成了两个。

    “勇哥,有情况。”技术组的效率确实很快,一天后,摆在刘勇面前的命案……x2。

    刘勇:“……”

    说好的一周之内破案呢,又牵扯出一例来专门打脸吗?

    三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

    陈佩是由初中部直升的,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她在初中时代交友复杂,从初二开始,就与校内不良学生和社会人士有牵扯。

    学生时代,总有一些容貌出众的女生会早早引来不良少年的追求,有些人会严词拒绝,另有一些享受于这种大胆刺激的追捧,陈佩便是后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性格在不到半年内发生了巨大改变。

    她给自己去了个‘行走江湖’的称号——红刺,开始在女生群体中扮演领头的角色,组建自己的小团体,放学后,动辄对身边所有看不顺眼的同性施以教训……

    “目前所能掌握的线索,就是在去年陈佩还在初中部的时候,临近中考前,他们班上有个女生自杀了。”

    技术组组长将自杀女生的照片递给刘勇,“她叫林清……是陈佩那一年列入黑名单重点欺凌的对象。”

    校园暴力事件……

    刘勇心情沉重地拿着林清的照片,她五官柔美,盯着镜头的眼神却很倔强,与我见犹怜的模样大相径庭,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是自杀?”

    “当时确实是这么定案。”技术组长道,“一年了,卷宗也封了,案件毕竟比较敏感,学校方面的配合度……希望渺茫。”

    刘勇也知道这个理,他皱着眉,只得将目光转到一年前死去的林清身上,“那么林清的亲属朋友中,有没有谁有疑点?或者是有条件出现在校园内。”

    “有,她的表兄。”

    “听说(十一)班的陈佩前天晚上被杀了?”

    虽然校方极力封锁,但不过两天,白天上课被高压管束除外,晚自习时,学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

    “是啊。我亲口听陈佩的室友叶玲说的……她胸口被捅了一刀,血淌得满地都是,一直滴到了下一层……”

    “这个我知道!发现尸体的就是我哥们班上的女生!”男孩悄声道,“听说她一头扑到尸体上,被染了满身血,这两天请了假,都没来上课。”

    姚菲没有加入身边人的讨论,她旁若无人的坐在原地专心写作业,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她的作业本,就会发现她非但一个字都没写,颤抖的笔尖已经将纸张划得斑斑点点……

    “哎!庄易过来了!我们去问问他。”有好事者看到一个身影从教室外经过,忙叫他进来。

    有不认识他的人小声问道,“庄易是谁?”

    身旁人压低了声,“和陈佩一个班的,之前还追了她几个月呢。”

    庄易走进教室,赫然就是之前在晚自习讲夜话的少年。

    叫他进来的人之前和庄易同属校篮球队,有充分的革命友谊,他见庄易丧着脸进门,用力拍拍他的肩,“兄弟,别难过了,你们这也是有缘无分。”

    “没事,我就是觉得……哎,那天晚上,或许不应该跟她说关于三号教学楼的故事。”庄易似有若无地扫过头也不抬的姚菲一眼,继续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冤魂找替身。”

    姚菲手中的笔一软,她慌忙掩饰地拿起修正液。

    “啊哈哈。”身边人大笑着,“庄易你这是讲鬼故事讲上瘾了?”

    庄易打了个手势,幽幽地悄声道,“你们都不知道女生宿舍那边传来的消息吗?”

    “怎么了?”

    “在陈佩走的那天晚上,她们那一排寝室的走廊上,有个女声哭着重复地说‘你们都不帮帮我’,还带着抽泣声,要知道宿舍都是木门,隔音效果很差……当时有几个人听到声音不敢出去,结果后半夜,不知道陈佩为什么就出去了,然后就死在了洗浴室旁的走廊上……”

    “吓!好可怕。”

    “真的假的……”

    这种带着身边人的夜话最渗人,庄易描述时神情和语气很生动,极有画面感,让身边的人=里头,就算是男孩,也觉得毛骨悚然……

    姚菲颤抖着将头深深往下埋,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努力平复心情。

    没有人能懂得她的恐惧……

    身旁笑闹声依旧,“我说你还有闲心说鬼故事,看来我也不用太安慰你了。”

    “没人规定伤心不能夜谈吧,再说我这个是真实消息,谁有闲情编鬼故事……”

    庄易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姚菲在这段时间有如被端上砧板的鱼,恐惧而煎熬。

    她也是外地寄宿生,但与陈佩不同,她的家境不太好,校园内便宜的食宿也令她不可能选择离开。

    那件事……

    是那件事被发现了吗?

    姚菲紧紧捏着手中的作业本,陈佩死了,要不要,要不要再去联系其他人……

    其实,会不会是她想得太多?

    陈佩性格那么横,当初被她欺负教训的人那么多,犯到谁身上,谁也说不清。

    应该是那个庄易,故意在吓人吧。

    对的,就是这样,她只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直到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庄易的声音依然不时在脑中回荡。

    ——在陈佩走的那天晚上,她们那一排寝室的走廊上,有个女声哭着重复地说‘你们都不帮帮我’……

    “你们都不帮帮我!”

    “救救我啊,为什么都不帮帮我!”

    庄易的声音突然与脑中另外一个永生难忘的哭泣女音重合!

    姚菲煞白了脸,在心中大声地辩解,‘不,不是我先动手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想的啊,都是陈佩逼我的,我没有办法啊……你不要回来找我!’

    “姚菲,你今天是怎么了?”舍友关心地将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感冒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哦,我没事。”姚菲下意识侧头避开舍友的手,而后挤出一个微笑,“或许,确实是有点感冒?”

    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那件事……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既然感冒还是多喝点水吧。”舍友为她倒了一杯水,体贴地道,“要不要感冒灵冲击?我这里还有。”

    “谢谢。”

    庄易骑着单车回到小区门口时,一辆停在门口的轿车突然发动,亮起一道刺眼的远光灯打在他脸上。

    “草。”他猛然下车,握紧拳气汹汹地走向车子——

    车窗忽然降下了,刘勇好整以暇地露出笑容,朝他挥挥手上的警察证件,“庄易?”

    庄易倏然松开了拳头,眼神复杂地站在原地。

    “看来你也知道我的来意。”刘勇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来,坐下,我们谈谈人生?”

    “不用拐弯抹角了。”庄易平静地承认,“林清是我表妹。”他停了一瞬,“我承认,我是故意转到三中的。”

    口很干,还微微的发苦。

    鼻腔间充溢着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土腥气。

    姚菲睁开眼,头昏昏沉沉地厉害,对一切事物仿佛都隔了成厚帐幕一般。

    难道她真的感冒了?

    她扶着额头,浑身软绵绵的,寝室是四人间,她头顶的舍友这个学期没有再住校,因此她们寝室只有三个人。

    黑暗中的宿舍安静无比,仿佛就连躺着的小床也逼仄了起来。

    四周太安静了。

    说不清缘由,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姚菲躺在床上开始呼唤舍友的名字,“阿玲?叶子?”

    没有人回应她。

    姚菲提高了音量,“阿玲!叶子!”

    依然没有人回应。

    她努力想爬起身去叫他们,在身体抬起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她的床确实逼仄了……

    有个人,此刻就静静地躺在她身旁。
章节目录 20.第九章
    第九章

    常春一早从省城赶来t市时其实还没来得及吃饭,不过既然做了刑警, 忙起来早上空腹, 甚至一天下来只有一块面包都是家常便饭。

    但鉴真将他领到饭桌上,贴心地递给他一颗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这么早就过来,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没事……”常春刚想维持一下形象谢绝。

    已经洗完澡的江道义敞着胸前运动服的拉链,一手抓着毛巾擦拭头发,‘啪嗒啪嗒’地赤脚走下来, 他乍然见到常春时一怔, 随即不怎么欢迎地道, “常警官?有什么事又惊动到你了。”

    鉴真直接在他额上曲指一叩,“没礼貌。”

    江道义皱起眉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闷不吭声地开始吃早饭。

    常春自然也能察觉到少年对他的隐隐敌意, 他好笑地故意接过包子和豆浆,“谢谢你,鉴真, 我刚好有点饿了。”

    江道义臭着脸, 吃饭的速度更快了。

    “阿义你够不够吃?”鉴真才吃了几口包子就发现江道义已经快把稀饭吃完了。

    江道义硬邦邦地说,“不饿。”

    吃完后却也没走, 继续杵在鉴真和常春之间。

    常春本来就没有回避他的意思,等鉴真吃得差不多了,他方才开门见山地道,“你有没有兴趣接这次的案子?“

    “我不挑的,有案子我都接。只不过……”鉴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哎,打探情报的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探,现在身上还背着嫌疑呢。“

    “我知道不是你。”常春深知鉴真的身份,不过苦于t市不是他的辖区,关于案情线索还需要刘勇的配合,“这次的凶手很隐蔽,先从线索找起吧,毕竟这里是校园,勇哥他们便衣进来也不方便,目前有部分涉案人员不愿意吐露实情,你如今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了。”

    “没问题,我试一试。”

    “关于打探情报的方向,你等我的消息。”

    常春的效率很快,傍晚的时候就发来微信:当年与陈佩和林清同一个班,并继续直升三中高中部的同学有4个,分别是:优等班(1)班的吴强,男;普通班(3)班的徐珊,女;普通班(5)班的姚菲,女;高价班(10)班的廖宇。

    江道义不容拒绝地揽去工作,“吴强是我们班的,交给我。”

    鉴真感动地一拍他的肩,“好孩子。”

    江道义郁闷地直接掀起体恤露出线条漂亮的六块腹肌,“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鉴真急忙闭上眼一剑鞘打在他头上,“快住手啊!”

    师父,我错了……

    小孩子真的不好养,辛辛苦苦将我们四个徒儿拉扯长大的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三中只有一个食堂,中午放学后食堂照例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周围鼎沸人声和碗碟‘乒乒乓乓’地敲击声包围下,这段日子一直如惊弓之鸟般的姚菲终于安心了许多。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从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询问,姚菲慌忙抬头,便看见一个在书包上吊着巨型挂坠的清丽少女,这个标志性的装饰让她第一时间认出她是陈佩班上的体育转校生苏鉴真。

    虽然审美堪忧,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自以为低调实则在众人眼中自带聚光灯的鉴真见姚菲没有拒绝,便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姚菲垂下眼不自觉绷紧了身体,被迫又想起了死于非命的陈佩,握着筷子的手不禁轻颤着。

    “你生病了吗……”鉴真坐下后,近距离猛地看到一张青白得吓人的脸,差点脱口而出‘何方妖孽!’

    姚菲依然低着头不回话。

    本就不擅长拉关系的鉴真只得讪讪地跟着闭嘴,见姚菲快要吃好了,她忙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吃完,追在她身边,“那个……听说你初中时和陈佩一个班?”

    显然这是个糟糕的开场。

    只见姚菲脸色骤变,突然捂住耳朵飞快地转身跑回宿舍楼。

    鉴真只来得及尔康手:“……不要走。”

    哒哒哒!

    眼前就已没了姚菲的踪影。

    ……失败,下一题。

    “啧,”在隔壁餐位从头看到尾的江道义戳了戳石化的鉴真,站起身,“你这样不行,看我的。”

    这次换鉴真默默跟在他身后围观。

    仗着身高鹤立鸡群的江道义绕着食堂走了半圈,就精准的发现目标。

    他径自走到正在用餐的吴强身边,轻轻敲了下他的桌面。

    “江道义?”模样清秀的吴强见来人是平日在班上从没有过交集的风云人物,他扶了扶玫瑰金边框的眼镜,迟疑地道。

    江道义语气尽量温和和亲,“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吴强显然有些防备。

    江道义见周遭已经有人不住回头留意这里,他不容置疑地道,“不能,你必须跟我出去谈。”

    “就……我们两个人?”

    “对。”

    “你……”吴强似乎领悟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霎时涨红了脸,双手护在胸前,“不!不行,我不能这么随便就跟你出去……”

    江道义:“???”

    在耐心耗尽前,江道义最后再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吴强猛摇头,“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

    江道义不再废话,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扳了扳脖颈,左右活动了一下腕关节,捏紧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

    吴强将自己的胸捂得更紧了,“你,你休想我就这样屈服……啊呀!”

    众目睽睽之下,瘦弱的吴强被江道义抓住后领强行拽了出去,一路只留下他的悲鸣袅袅,“你要干什么?不要!不要这样,放开我……”

    一脸懵逼的鉴真站在原地:“……”

    不行,她定了定神赶紧追了出去,墙上的标语上不是写着要好好学习,团结友爱同学!

    她不能让阿义走了弯路!

    江道义一手推着吴强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就看到鉴真满脸不认同的守在这附近。

    他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无辜地摊开双手,脚尖轻轻踢了下吴强的鞋,“我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他。”

    吴强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你明明就是做了,还不承认!”

    “阿义!”鉴真沉下声。

    江道义怒目转向他,“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刚刚踩了我的阿祖!”吴强将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摊开,手心中赫然是吴彦祖的特写照片,“还威胁我要撕了他!”这组写真是限量版,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江道义,“……”

    这不是在拽他时自己掉出来的,他也不是故意要踩……再说,最后他不也是没撕嘛。

    鉴真耐心安慰,“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是我们阿义不好,我让他给你道歉。”她偏头瞥了江道义一眼,肃容道,“阿义。”

    江道义不甘不愿地低了头,硬邦邦地道“……对不起。”

    吴强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他将宝贝照片又放回贴身口袋,“你们想问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行人转战到小树林,才刚走进去,齐天戈也正提着那柄墨伞走出来。

    四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齐天戈冲鉴真点了下头,便擦肩而过。

    吴强只觉这三人之间隐隐弥散着奇怪的气场,仔细想来,无论晴雨都带着一把伞的齐天戈也确实与另外两人怪得异曲同工。

    见再没有其他人,鉴真单刀直入道,“你当初与陈佩是一个班的?”

    吴强有些惊讶,“你从哪里知道的?”

    江道义不耐地开口,“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好。”

    吴强对他还有一丝忌惮,老实地回答,“确实是。”

    鉴真接棒,“那么关于林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吗?”

    提到林清,他神情顿时有几分复杂,半晌道,“你们是想私下调查林清当年的死因吗?”

    鉴真不置可否。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吴强道,“关于林清当年的事,女生方面会更清楚一些,我只知道个大概。”

    “那么你知道林清当初喜欢的人是谁吗。”鉴真赶紧询问刘勇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因为陈佩的大肆宣传,当时全班都知道,”吴强毫无隐瞒,“这个人是现在高二(二)班的卫见秋。”

    “卫见秋比我们大一届,也是从三中的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他从初中开始就是校草,喜欢他的女生很多,陈佩也是其中之一。”吴强提到这不免有些唏嘘,“陈佩比较大胆,她当初一放学就带着一堆女生堵在卫见秋班级门口,听说有几次堵到了林清……”

    “结果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她在班上亲自带头整了林清快一年。”吴强垂下眼,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我过去也经常被人欺负,期末时有一次轮到我做值日,在打扫卫生角时,发现她被人用垃圾桶套在头上,关在器材室……我把她放出来,告诉她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毕业后就会好起来的。

    ……结果她在毕业前夕自杀了。”

    吴强站起身,“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卫见秋?”鉴真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江道义倒是听说过,“我算认识他吧,奥数比赛时有见过几次面,晚自习后我带你去找他。”

    “好。”鉴真感激地道,“如果能领到赏金,咱们一人一半!”

    江道义冷漠jpg:“……真是谢谢。”

    姚菲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寝室,猛地关上了门!

    为什么那个转校生突然对她提起了陈佩?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在故意试探她?

    不行,她不能再出去了,她一定还会守在她班上等她露出马脚!

    姚菲抖抖索索地换了睡衣爬上床,寝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就连曾经跟她最亲密的叶子也没有回来……

    她知道她们这两天开始避开她了。

    是因为她在噩梦中失口说出了什么吗?

    姚菲想到这,更是将自己牢牢缩进了棉被里,整个人病态地不住哆嗦着。

    这段日子她夜夜被噩梦折磨,整天精神恍惚,双颊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若不是出现在白天,怕会被人以为是一缕幽魂。

    “对,我一定是自己在吓自己。”姚菲神经质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举目四看,“睡一觉,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等我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住絮絮叨念着,或许是夜里都不敢阖眼,白天躺在床上,不过几分钟她便沉沉睡去了。

    “菲……”

    “姚菲……”

    姚菲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又是幻觉吗?

    她壮起了胆子,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朝外看去——

    “是你。”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姚菲的脸色放松了下来,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蓦地,脑后的枕头猛然被抽出,用力捂住了她的脸——
章节目录 20.第九章
    第九章

    常春一早从省城赶来t市时其实还没来得及吃饭,不过既然做了刑警, 忙起来早上空腹, 甚至一天下来只有一块面包都是家常便饭。

    但鉴真将他领到饭桌上,贴心地递给他一颗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这么早就过来,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没事……”常春刚想维持一下形象谢绝。

    已经洗完澡的江道义敞着胸前运动服的拉链,一手抓着毛巾擦拭头发,‘啪嗒啪嗒’地赤脚走下来, 他乍然见到常春时一怔, 随即不怎么欢迎地道, “常警官?有什么事又惊动到你了。”

    鉴真直接在他额上曲指一叩,“没礼貌。”

    江道义皱起眉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 闷不吭声地开始吃早饭。

    常春自然也能察觉到少年对他的隐隐敌意, 他好笑地故意接过包子和豆浆,“谢谢你,鉴真, 我刚好有点饿了。”

    江道义臭着脸, 吃饭的速度更快了。

    “阿义你够不够吃?”鉴真才吃了几口包子就发现江道义已经快把稀饭吃完了。

    江道义硬邦邦地说,“不饿。”

    吃完后却也没走, 继续杵在鉴真和常春之间。

    常春本来就没有回避他的意思,等鉴真吃得差不多了,他方才开门见山地道,“你有没有兴趣接这次的案子?“

    “我不挑的,有案子我都接。只不过……”鉴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哎,打探情报的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探,现在身上还背着嫌疑呢。“

    “我知道不是你。”常春深知鉴真的身份,不过苦于t市不是他的辖区,关于案情线索还需要刘勇的配合,“这次的凶手很隐蔽,先从线索找起吧,毕竟这里是校园,勇哥他们便衣进来也不方便,目前有部分涉案人员不愿意吐露实情,你如今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了。”

    “没问题,我试一试。”

    “关于打探情报的方向,你等我的消息。”

    常春的效率很快,傍晚的时候就发来微信:当年与陈佩和林清同一个班,并继续直升三中高中部的同学有4个,分别是:优等班(1)班的吴强,男;普通班(3)班的徐珊,女;普通班(5)班的姚菲,女;高价班(10)班的廖宇。

    江道义不容拒绝地揽去工作,“吴强是我们班的,交给我。”

    鉴真感动地一拍他的肩,“好孩子。”

    江道义郁闷地直接掀起体恤露出线条漂亮的六块腹肌,“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鉴真急忙闭上眼一剑鞘打在他头上,“快住手啊!”

    师父,我错了……

    小孩子真的不好养,辛辛苦苦将我们四个徒儿拉扯长大的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三中只有一个食堂,中午放学后食堂照例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周围鼎沸人声和碗碟‘乒乒乓乓’地敲击声包围下,这段日子一直如惊弓之鸟般的姚菲终于安心了许多。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从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询问,姚菲慌忙抬头,便看见一个在书包上吊着巨型挂坠的清丽少女,这个标志性的装饰让她第一时间认出她是陈佩班上的体育转校生苏鉴真。

    虽然审美堪忧,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自以为低调实则在众人眼中自带聚光灯的鉴真见姚菲没有拒绝,便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姚菲垂下眼不自觉绷紧了身体,被迫又想起了死于非命的陈佩,握着筷子的手不禁轻颤着。

    “你生病了吗……”鉴真坐下后,近距离猛地看到一张青白得吓人的脸,差点脱口而出‘何方妖孽!’

    姚菲依然低着头不回话。

    本就不擅长拉关系的鉴真只得讪讪地跟着闭嘴,见姚菲快要吃好了,她忙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吃完,追在她身边,“那个……听说你初中时和陈佩一个班?”

    显然这是个糟糕的开场。

    只见姚菲脸色骤变,突然捂住耳朵飞快地转身跑回宿舍楼。

    鉴真只来得及尔康手:“……不要走。”

    哒哒哒!

    眼前就已没了姚菲的踪影。

    ……失败,下一题。

    “啧,”在隔壁餐位从头看到尾的江道义戳了戳石化的鉴真,站起身,“你这样不行,看我的。”

    这次换鉴真默默跟在他身后围观。

    仗着身高鹤立鸡群的江道义绕着食堂走了半圈,就精准的发现目标。

    他径自走到正在用餐的吴强身边,轻轻敲了下他的桌面。

    “江道义?”模样清秀的吴强见来人是平日在班上从没有过交集的风云人物,他扶了扶玫瑰金边框的眼镜,迟疑地道。

    江道义语气尽量温和和亲,“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吴强显然有些防备。

    江道义见周遭已经有人不住回头留意这里,他不容置疑地道,“不能,你必须跟我出去谈。”

    “就……我们两个人?”

    “对。”

    “你……”吴强似乎领悟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霎时涨红了脸,双手护在胸前,“不!不行,我不能这么随便就跟你出去……”

    江道义:“???”

    在耐心耗尽前,江道义最后再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吴强猛摇头,“不行,我还没有准备好!”

    江道义不再废话,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扳了扳脖颈,左右活动了一下腕关节,捏紧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爆响。

    吴强将自己的胸捂得更紧了,“你,你休想我就这样屈服……啊呀!”

    众目睽睽之下,瘦弱的吴强被江道义抓住后领强行拽了出去,一路只留下他的悲鸣袅袅,“你要干什么?不要!不要这样,放开我……”

    一脸懵逼的鉴真站在原地:“……”

    不行,她定了定神赶紧追了出去,墙上的标语上不是写着要好好学习,团结友爱同学!

    她不能让阿义走了弯路!

    江道义一手推着吴强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就看到鉴真满脸不认同的守在这附近。

    他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无辜地摊开双手,脚尖轻轻踢了下吴强的鞋,“我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他。”

    吴强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你明明就是做了,还不承认!”

    “阿义!”鉴真沉下声。

    江道义怒目转向他,“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刚刚踩了我的阿祖!”吴强将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摊开,手心中赫然是吴彦祖的特写照片,“还威胁我要撕了他!”这组写真是限量版,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江道义,“……”

    这不是在拽他时自己掉出来的,他也不是故意要踩……再说,最后他不也是没撕嘛。

    鉴真耐心安慰,“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是我们阿义不好,我让他给你道歉。”她偏头瞥了江道义一眼,肃容道,“阿义。”

    江道义不甘不愿地低了头,硬邦邦地道“……对不起。”

    吴强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他将宝贝照片又放回贴身口袋,“你们想问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行人转战到小树林,才刚走进去,齐天戈也正提着那柄墨伞走出来。

    四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齐天戈冲鉴真点了下头,便擦肩而过。

    吴强只觉这三人之间隐隐弥散着奇怪的气场,仔细想来,无论晴雨都带着一把伞的齐天戈也确实与另外两人怪得异曲同工。

    见再没有其他人,鉴真单刀直入道,“你当初与陈佩是一个班的?”

    吴强有些惊讶,“你从哪里知道的?”

    江道义不耐地开口,“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好。”

    吴强对他还有一丝忌惮,老实地回答,“确实是。”

    鉴真接棒,“那么关于林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吗?”

    提到林清,他神情顿时有几分复杂,半晌道,“你们是想私下调查林清当年的死因吗?”

    鉴真不置可否。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吴强道,“关于林清当年的事,女生方面会更清楚一些,我只知道个大概。”

    “那么你知道林清当初喜欢的人是谁吗。”鉴真赶紧询问刘勇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因为陈佩的大肆宣传,当时全班都知道,”吴强毫无隐瞒,“这个人是现在高二(二)班的卫见秋。”

    “卫见秋比我们大一届,也是从三中的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他从初中开始就是校草,喜欢他的女生很多,陈佩也是其中之一。”吴强提到这不免有些唏嘘,“陈佩比较大胆,她当初一放学就带着一堆女生堵在卫见秋班级门口,听说有几次堵到了林清……”

    “结果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她在班上亲自带头整了林清快一年。”吴强垂下眼,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我过去也经常被人欺负,期末时有一次轮到我做值日,在打扫卫生角时,发现她被人用垃圾桶套在头上,关在器材室……我把她放出来,告诉她再忍耐一段时间,等毕业后就会好起来的。

    ……结果她在毕业前夕自杀了。”

    吴强站起身,“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卫见秋?”鉴真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江道义倒是听说过,“我算认识他吧,奥数比赛时有见过几次面,晚自习后我带你去找他。”

    “好。”鉴真感激地道,“如果能领到赏金,咱们一人一半!”

    江道义冷漠jpg:“……真是谢谢。”

    姚菲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寝室,猛地关上了门!

    为什么那个转校生突然对她提起了陈佩?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在故意试探她?

    不行,她不能再出去了,她一定还会守在她班上等她露出马脚!

    姚菲抖抖索索地换了睡衣爬上床,寝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就连曾经跟她最亲密的叶子也没有回来……

    她知道她们这两天开始避开她了。

    是因为她在噩梦中失口说出了什么吗?

    姚菲想到这,更是将自己牢牢缩进了棉被里,整个人病态地不住哆嗦着。

    这段日子她夜夜被噩梦折磨,整天精神恍惚,双颊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若不是出现在白天,怕会被人以为是一缕幽魂。

    “对,我一定是自己在吓自己。”姚菲神经质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举目四看,“睡一觉,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等我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住絮絮叨念着,或许是夜里都不敢阖眼,白天躺在床上,不过几分钟她便沉沉睡去了。

    “菲……”

    “姚菲……”

    姚菲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又是幻觉吗?

    她壮起了胆子,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朝外看去——

    “是你。”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姚菲的脸色放松了下来,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蓦地,脑后的枕头猛然被抽出,用力捂住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