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直播间
作者:天梦流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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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看客寥寥的直播间
    工地上的路灯噼噼啪啪地闪烁了两下,终于重新亮起。高潜拖着脚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三角支架,其上固定的手机屏幕还处在录像状态。

    随着他的走近,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因为镜头角度问题,并看不到脸,只看到他上身穿着灰色夹克已经破烂不堪,几成褴褛,牛仔裤的半条裤腿也鲜血淋漓,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高潜丢掉手中已经卷了刃的砍刀,走近手机,单膝蹲了下来,抹了一下眉毛上正在滴落的莹绿色浓稠液体,扶起了三脚架。

    随着他的脸出现在镜头中,手机屏幕上立刻爆出一片弹幕:

    “什么玩意,五毛特效?”

    “哥们,敬业一点,涂点颜料就说是怪物血啊,太弱智了吧?”

    “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个黑影,然后镜头里就只有地面了,差评差评!”

    “骗子!!!!!!”

    高潜默默地退出了直播间,此刻的他已经精疲力尽,连往日直播结束必说的求打赏的结束语也省了。

    又是一个赔本生意

    他沉默地收起三脚架,将手机揣进了裤袋。

    今晚真是糟透了,一只魔化的低等地蠖几乎耗掉了他半条命,而直播显然是失败的,不会有任何打赏,他也不指望那个委托他抓精怪的吝啬老女人会为他满头的恶心粘液付钱。

    所以,是的,再一次的血本无归。

    他无声地叹气,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的三手金杯面包车走去。

    高潜不是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清道夫”,但绝对是唯一的在网上公开营业,且直播自己清理过程的一个。

    他的广告词是:“专业解决各种“超自然”麻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至于那些在行会里挂牌的“清道夫”看到他的直播后会有什么反应,高潜没想过,也不在乎。

    和那些有行会撑腰的“清道夫”不同,高潜没有师承,也没有受过培训,他会入这一行,完全是一个意外。

    大学毕业刚半年的他也没有什么积蓄,没有生意的直接结果就是饿肚子,而没有口碑和信誉,他也很难接到一单生意。

    所以他才会想出直播这个主意,他觉得既然人们相信眼见为实,那他就给他们眼见为实,然而直播除魔这种事真正做起来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近日来连续的挫败让高潜开始怀疑,直播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也许在直播还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生意前,他就会因为被人举报直播诈骗而被取缔。

    高潜疲惫地叹了口气,拉开面包车的车门,将三脚架扔了进去。

    此刻,他不想再想那么多烦心的事,他只希望能尽快回到他那个小屋,洗掉这一身恶心的腥臭,然后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地大睡一场,至于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什么的,等睡醒了再说吧

    裤袋里的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人通过直播间给他留了言。他正要掏出手机查看,却在这时,左臂上的印记处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高潜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猛然弹起,背贴着面包车警觉地四望。

    荒废的工地,黑黢黢的鹰架,遍地的建筑弃料像垃圾一样堆在一起,夜风卷着塑料篷布发出哗啦的声响,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又似乎每一个黑影后都躲藏着一个怪物。

    手臂印记处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在往肉里钻一样地疼入心肺。自从他得到这个印记以来,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强烈的魔感反应,他知道这是印记在警告他,来的很可能是个大家伙。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拉开车门跳上面包车发动了引擎。

    大也好,小也好,不管是什么,都不要是今晚。他抹了把脸上的绿色粘液,狠狠地一踩油门,面包车发出颤抖的轰鸣声,碾过一堆碎石,颠簸着向大路冲去。

    工地重新恢复了寂静,一阵狂风忽地卷过,唯一的一盏路灯明灭了一下,终于熄灭。

    黑暗再次笼罩了工地,空气变得冰冷而凝重,像是一片粘稠的黑色液体吞噬了这里,连一丝光线也无法逃出。

    高潜的面包车在乡镇公路上开得飞快,再有三十分钟的车程,他就可以回到他的住处。

    手臂上的刺痛已经褪去,那代表着附近没有魔物,这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他甚至开始有心情计算今晚的损失。

    汽油费,破裂的挡风玻璃,两只活鸡,一把卷了刃的砍刀,还有自己这身破烂的衣服,算下来这一趟亏了可不止六百块。再加上他已经欠了房东两个月的房租,而且前两天“包租婆”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情况还能再坏一些吗?他有些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他现在还有一个能洗掉这身恶心东西的出租屋,然后他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也许明天,就有生意上门也说不定。

    半个小时后,高潜回到了他那个出租小楼。小楼位于城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区,他租的这栋小楼一共三层,属于同一个业主。

    他的房间在三楼,只有一个厅房,但是厨卫独立,每月的房租,停车位加水电网费,刚好一千元,如果没有什么棘手的单子,或者像今晚这样血本无归的生意外,高潜现在的收入付完房租杂费后,还能喝点肉汤。

    这样的价格在这个城市已经很难再租到,周边的房价一直在涨,房东却一直没有涨租金,虽然“包租婆”与“包租公”嘴上凶了点,但他们夫妇其实也算是好人。

    高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了三楼,楼道里的灯早就坏掉,此时漆黑一片,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房门,只是今天房门前不知堆了什么杂物,让他重重地绊了一跤。

    什么鬼高潜痛得龇牙,在黑暗中摸了摸将他绊倒的东西,突然跳了起来。

    行李!那是他的行李还有电脑!该死的“包租婆”居然将他的行李都扔到了门外!

    高潜气得咬紧了牙,却又无可奈何,他确实已经欠了两个月的房租,而包租婆两天前就警告过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俯身检查自己的行李。

    他的行李简单得可怜,一部笔记本电脑,一个装不满的皮革行李箱,还有一个双肩背包。他略过了行李箱和电脑,摸到了背包,拿起来正要背上,忽然觉得份量有些不对,他连忙打开背包一阵翻找,片刻后,他咒骂了一声,扔下背包,向一楼冲去。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很重要的书
    “砰!砰!砰!”骤然的砸门声在寂夜的楼道里回响。

    门里很快就响起了女人的咒骂声:“谁啊!敲成这样,要死人啦??!”

    “包租婆!开门!开门!!”高潜不管不顾地用力砸着门板:“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来了来了!鬼叫什么!”房门打开,里面的灯光透了出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瘦女人,穿着花睡衣,踢踏着一双皮鞋,细眼眯缝着,似乎还没睡醒。

    “包租婆,我的书呢?还给我!”高潜心中焦急,急冲冲地吼道。

    听到高潜的声音,那女人努力地将眼睁大了些,一看之下,骤然爆出一声尖叫:“鬼啊!!!!”

    高潜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半边脸都是恶心的绿色粘液,身上又狼狈不堪,夜里看到了确实挺吓人,不过此刻他顾不上安抚“包租婆”,只抓住了她的肩,急急地道:“我的书呢,快点还给我,把我的书还给我!!”

    “大半夜的,瞎喊什么!”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从内室走了出来,高潜楞了一愣,才看出这个同样穿着花睡衣,头顶油光铮亮的男人就是“包租公”,只是夜里去了假发,倒让高潜差点没认出来。

    “我的书,将我的书还给我!”高潜尽力压着声音反复地道。

    “包租婆”此刻已经清醒过来,像是见了鬼似地盯着高潜:“高潜,你搞什么鬼,你从哪里弄的这一脸恶心东西?哎呦,臭死了,你快站远一点。”

    “包租婆”嫌弃的态度让高潜怒往上涌,只是此刻他顾不上生气,只隐忍地道:“包租婆,我暂时周转不开,付不出房租,你将我的行李扔出来也就罢了,怎么拿了我重要的东西?那本书对我很重要,你快点还给我。”

    “包租婆”眼睛转了转,尖声道:“什么书?你这个人,不要乱讲话我给你讲,我阿琳什么书没见过,要你的破书做什么,金子做的呀?很值钱呀?”

    高潜知道“包租婆”是个贪小便宜的性子,八成是以为他那本书是什么稀罕的古董,想占了抵房租。

    只是他虽然明知道是她拿的,却也没有证据,要是“包租婆”死不承认,他总不能冲进房间自己找。就算他真能撕破脸皮冲进去自己找,万一要是“包租婆”将书藏了起来,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高潜虽然心里怒气乱撞,此刻也只能强压着火气,好声道:“包租婆,我欠的房租我一定还,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打借条,只是那本书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借给我的,我一定要拿回来,你要是再不还我,我可就报警了。”

    一听报警,“包租婆”的眼睛瞪了起来,刚要尖声道:“好你个高潜”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做声的“包租公”,不耐烦地开口:“好了阿琳,什么书,真要拿了就还给他,大半夜的,还让不让街坊睡了,我明天一早还约了人打麻将。”

    听到自家老公发话,阿琳不情不愿地进去拿了一本黑色皮革封面的书出来,那书砖头一样厚实,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书页都泛了黄。黑色的皮革封皮不知是什么材质,在夜晚的灯光下隐隐反射着幽光,封面上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只是烙印着一个古怪的符号,就连高潜也不知道那符号是什么意思。

    “喏,就是这个,我今天往外扔背包的时候,它自己掉了出来,我看里面都是些怪模怪样的图画,就想睡前打发时间看看。谁知道不过是本破书,这人竟然狠三狠四地要上门来。”

    “包租公”将那本书接了过来,随手翻看了几页。发现与其说那是一本书,不如说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笔记本,纸页上涂鸦似地画了些奇怪的画,有的旁边注明了一些潦草的文字,有的则干脆像是一个人毫无逻辑的癔语。

    “这是什么东西?”“包租公”忽然指着某一页纸上的插图问道。

    高潜急于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些不耐地探头看了一眼:“那是食婴魔。”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包租公盯着高潜问道。

    高潜耸耸肩,他虽然在网上做直播,但是现实中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职业的,所以高潜含糊地道:“谁知道呢,我又没见过。”

    他伸手从“包租公”手里将书拿了回来。就要转身离开。

    却听到“包租公”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高潜,你的房租我给你再宽限一个月,等你有钱了,就尽快还上,我们收租过日子的,也不容易。”

    高潜心里微微一热,欠了房租本就是他理亏,被赶出来也怨不得旁人,要不是“包租婆”拿了他的书,他也不会吵上门去,如今“包租公”又给他宽限了一个月,确实是救了他的急。

    只是他这个人不太好意思说什么谢谢,只是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就回到自己的三楼的房间。

    浴室花洒的水流下,高潜涂着肥皂用力地揉搓着头发,精瘦的身躯呈现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却触目惊心地疤痕遍布。

    小腿上一道类似爪痕的伤口,被主人毫不在意地忽略着。伤口此刻还在渗血,只是原本尺许长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了手掌长,而且还在迅速愈合。

    洗过七遍之后,高潜拉过耳后的头发使劲嗅了嗅,确定没有腥臭味了,才抓起毛巾擦干了自己。来自地底的东西,大多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臭味,那是黑暗生物特有气息,如果不仔细清洗,很容易引来更多的麻烦。

    最后他对着镜子给自己眉骨上的一道擦伤贴了一张邦迪,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奇特的愈合能力,但是伤口能快速愈合不代表不会留疤。

    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年纪,高潜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格外在意的,就算不为了找女朋友,一张长相正派,浓眉大眼的脸总是能更容易地得到客户的信任。

    唉,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在将自己扔到床上之前,高潜突然想起之前在工地上手机好像收到了留言。他连忙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进入直播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二点,他当然不会指望有人还在直播间里等他,他只是去查看一下留言,毕竟他现在太需要生意了,就算是一个极小的可能,他也不愿放过。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寻死的少女
    留言区一如既往地冷清,他果然看到一条新的留言,只是很简单的一句:“你好。”

    他注意到留言用户的图标还是在线状态,他试着回复了一句:“你好。”然后忐忑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十分钟过去了,留言区仍然静悄悄的,高潜叹了口气,也许只是系统显示错误,除了他这样想钱想疯了的,谁会在这个时候还在直播间里闲逛?

    他正打算关机睡觉,却突然看到留言区出现了一条回复,还是那句简单的:“你好。”却让高潜激动得呼吸急促,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太过急迫地回复,他在心里默默地数到了十,才打出了一行字:

    “这么晚还不睡?”

    对方沉默。

    高潜看了眼那人的用户名,若红,看名字是个年轻女子,不过也不一定,网上的事谁能说得清。

    他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高潜已经在心里数到了五十,若红才继续发来了信息:

    “你说你能解决超自然麻烦?”

    高潜的心狂跳了几下,生意!这是生意啊!

    他急速地打出了“是的。”但却没有敲击回车,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沿着客厅走了一圈,才重新坐下,重重地敲了回车键。

    又是长达几十秒的沉默。

    若红:“你能解决什么样的麻烦?”

    “只要是涉及超自然现象的麻烦,我都能解决。”高潜毫不脸红地打出这行字,事实上,他从事这一行尚未超过半年,而真正解决的案子,就更屈指可数了。

    四十秒的沉默。

    若红:“算了,我的问题你解决不了”

    算,算了?正一心期待生意的高潜差点骂脏话,这大半夜的,大姐你是在逗我玩吗?

    若红:“我不想活了”

    高潜:

    这位大姐果然是半夜来消遣他的。

    虽然高潜觉得80的可能性,这个若红只是个无聊的网友,搞不好还是个喜欢男扮女消遣人的抠脚大汉,只是人命关天,为了那20的可能性,这个若红也许真的是一个有意寻死的女子,高潜耐着性子打出:

    “俗话说:生命诚可贵,好死不如歹活,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若红:“滚!”

    高潜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在临入睡前,高潜虔诚地祈祷漫天的神佛,保佑他明天遇到一个腰缠万贯的好客户,要是这个客户恰巧是个腰缠万贯的美少女就更好了。

    然而高潜的祈祷并没让他梦到什么镶金的美少女,而是梦到了从地底涌出的无数大大小小的虫子,黑色虫子大军占领了整个城市,一只巨大的黑甲地蠖趴在摩天大楼的顶端,绿色的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的心脏开始急跳,越跳越有力,越跳越剧烈,渐渐变得声如擂鼓,整个空间都似乎回响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左臂上的印记处开始剧痛,像是有什么想要蚀穿他的骨肉,又像是有什么想要破体而出。

    高潜大叫一声坐了起来,露出被单的上身布满了冷汗。他剧烈地喘息着,迅速抬起左臂,右手用力地擦了擦那里的皮肤,一块像是被烧焦的不规则疤痕正在逐渐褪去黑色,几乎就要恢复了肤色。

    他松了口气,重重地倒回床板,他想起了昨晚工地上那个引起他印记剧痛的大家伙该死,是同一个怪物吗?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找上他?

    拜托他只是个最低级的“清道夫”而已,如果是有什么怪物想报复的话,干什么不去找行会里那些金牌银牌的正经“清道夫”?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满手绿腥”啊。

    他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努力平息着急促的心跳,随后他意识到那梦中剧烈的心跳声并不是梦境,有人正在砸他的门板,如果他再不应门,他觉得那门扇很可能要散架倒下。

    “来了来了!”他跳下床,从行李箱中胡乱地抓了一条牛仔裤套上,赤着上身去开门。

    当看清门外是谁后,高潜脸色微变,急忙想将门重新关上,只是他晚了一步,一只黑色的胶底皮鞋已经塞进了门缝,挡住了门板。

    “高潜,打你手机也不接,你是不是想赖账?”门外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女声:“躲天躲地躲空气,你躲得了我夏洛克吗?”

    高潜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吼,放弃了关门,转身扑倒在床板上,然后用枕头蒙住了头。

    门外的女人慢悠悠地踱了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那是一个大概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一张鹅蛋脸长得倒是相当水灵,眉眼乌黑,鼻唇秀气,只是却不搭地穿着一件棕色的男式风衣,黑色的西裤。微卷的长发在她的脑后挽了一个发髻,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缕卷发随意地掉落在耳边,给这一身老土而死板的男装,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之气。

    “这地方不错啊。”夏洛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环视了一下高潜的厅房,然后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想到吧?”她抬起脚将几本成人杂志从小几上踹了下去,然后将自己的脚翘在小几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为了查到你的住址,我还不得已动用了我在局里的关系,这些账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高潜用枕头蒙着头,一动不动。

    “装死也没用。”夏洛克轻松地笑了笑:“这件事你要是不帮我办了,我就不走了。而且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你要是敢撵我,我就喊!”

    高潜忍无可忍地掀起枕头的一角:“大姐,我和你何仇何怨啊?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什么仇怨,没有啊,咱们不是朋友吗?”夏洛克笑嘻嘻地身体前倾:“而且我救了你的命,你总得报答我吧?”

    “明明是我救了你!”高潜咬牙切齿地道。

    “反正你当初答应了要帮我做一件事。”夏洛克忽略高潜强调的事实:“我现在是来收债的。”

    “大姐,我是答应帮你做一件事,但我没有答应陪你送命啊!你惹下的那些麻烦,我惹不起,也解决不了,我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我真的还不起你的人情,夏女侠,求放过!”高潜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对着夏洛克抱拳。

    夏洛克有些无语:“高潜,你还是不是男人!”

    “大姐,你比我男人!!”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女侦探夏洛克
    夏洛克,女,私家侦探。

    除了这些她告诉他的信息外,高潜对这位喜欢福尔摩斯,且将自己叫做夏洛克的女子,所知甚少。

    他会认识她,纯粹是因为一场乌龙的委托,她认为他是个江湖骗子,而他觉得她是个添乱的灾星。那场委托毫不意外地没得到任何报酬,高潜固执地认为全是夏洛克的错。

    再加上后来她惹下的那些麻烦

    虽然夏洛克的靠近并未引起高潜手臂上印记的刺痛,但是他身体中另一处叫做直觉的东西却叫嚣着:这个女人是个麻烦,为了小命着想,离她远一点!

    然而,

    “红绿灯左转!”

    高潜叹了口气,听命地将三手金杯转上了一条县级公路。

    “还有多久?”

    “十分钟吧。”夏洛克的声音听上去也不是很确定。

    高潜无语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就不应该相信一个女人的方向感。

    “油费你出,报酬另算。”他果断地道。

    夏洛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放心,你要是真的能找到凶手的线索,亏待不了你。”

    当车子终于在那栋乡间小楼前停下来时,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黑暗。

    高潜坐在驾驶室里,紧紧地盯着那幢孤零零的二层小楼。

    在一片荒地的尽头,一幢外墙贴着白色瓷砖的小楼突兀地立在那里,和远处鳞次栉比的村落房屋相对应,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荒芜而死寂。

    高潜的感觉很不好,虽然他的手臂并没有刺痛,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曾经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他不想进去,他很清楚。

    “还等什么?”夏洛克已经打开了车门,回头诧异地看他。

    “我告诉过你,我们不处理灵体,还记得吗?”高潜润了润干涸的嘴唇:“那是和尚和道士的事,我们只处理越界的怪物。”

    “你说过无数次了。”夏洛克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是个胆小鬼,她径自跳下车,向着小楼走去。

    “我今天没准备家伙,我们还是改日”高潜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不需要你的家伙。”夏洛克站在门廊下回头道,下一秒她就弯腰钻进了黑暗中,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嘴吞了下去。

    高潜深深吸了口气,跳下了金杯。夜风带着旷野特有的凉意穿透他的外套,他不觉打了个寒战,将夹克的拉链拉到了脖子下面。

    远处的路灯在他脚下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他跟着自己的影子向小楼走去。

    没有院墙,也没有所谓的大门,建筑入口出乎意料地敞开着,楼道内部黑黢黢的,夏洛克已经不见踪影。他迈步却被什么挡住,这才发现一根废弃的长条木板钉在入口中央,他终于知道夏洛克为什么会钻进去了。

    “这里。”黑暗中亮起了手电筒的光亮,他看到夏洛克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白天来?”他抱怨着。即便有手电,这样的光线条件也很难看清什么吧。

    “白天这里有人看守着,拜托,这是案发现场,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吗?”夏洛克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脚下:“今晚的值班人员被刻意调离了,所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看仔细一点。”

    楼梯是乡间楼房常见的水泥石阶,扶手却是通常别墅才会使用的红漆木制,高潜用手摸了一下扶手,诧异地发现居然干净得没有任何灰尘。

    “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过了。”夏洛克注意到他的动作:“白天里这里经常热闹得像开会,如果不是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找你。”

    “他们?”高潜走到夏洛克身边:“他们是谁?”

    他清晰地看到黑暗中的两只白眼球。

    “我的朋友做刑侦工作,这个案子上面给他们很大的压力,所以”夏洛克边走边说,然后在二楼的一间房门前站定,扭头对他道:“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是味道还是很大,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味道?”高潜的话音还未落,夏洛克已经推开了房门。

    高潜发出一声恶心的干呕,捂住了鼻子。

    “我不想进去,我在这里等你。”夏洛克将手电筒塞进了高潜的手中,退后了一步。

    难以形容的气息,腥臭,浓郁,让人联想起泛着黑红色的血池。也许这里曾经是个血池,只不过现在已经干了。

    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房间呈现着一片棕红色,从天花板到四壁到地面,浓重的血腥气让高潜没有误会那是油漆。房间里几乎没有其他家具,似乎这间房间唯一的功用,就是展示血腥。

    到底多少血才能够将偌大的房间染个通透?或者说,是多少人的血

    一股寒意顺着高潜的脊梁骨升了上来。

    他只扫视了几眼就没有再看下去,同样地,他也不想踏进房间。

    “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他伸手关上了房门,因为没有人能在那种气味下正常说话。

    “你来告诉我们。”夏洛克静静地看着他。

    高潜和夏洛克在闹市区分了手,他目送那件棕色的风衣没入了拥挤的人流。

    他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最繁华的地段,他不在乎路过的汽车不满地鸣笛,也不在乎行人对他将一辆破车堵在繁忙路段而露出的谴责。在霓虹街灯炫目的闪烁中,他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种闹市的喧闹,似乎只有这样,那盘踞在脊梁骨中的阴冷才能逐渐散去。

    四具尸体,全部都是女人。

    死者身份无法确认,因为所有的尸体都失去血液成了干尸,并且同时失去了全身的表皮。没有指纹和面部特征,死者的身份很难确定。

    夏洛克问他,有没有什么怪物嗜血且有收集皮肤的爱好。因为所有第一眼看到尸体的人都不会相信那是人干的。

    高潜答不出。

    嗜血的怪物有很多,最为普通人熟知的就是吸血鬼。只是大多数的嗜血怪物通常不会浪费“食物”,而小楼中的那个,显然没有这种“美德”。

    它带走了皮肤,却留下了满室的血液,究竟是想做什么?

    夏洛克说她下次可以带一些尸体的照片给他,但是高潜不确定自己想看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寻找皮肤收藏者
    高潜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已经是深夜。

    在洗漱完毕后,他惯常地登入自己的直播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留言。

    留言通常代表着生意,而这是高潜开通超自然直播间的主要目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直播间的留言区都相当冷清。

    他原以为今天会再一次失望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看到了留言,用户很眼熟,若红,这不是昨天那个“寻死的少女”么?

    今天若红的留言很直接。

    “骗子你在吗?”

    高潜有些无语,看了眼留言的时间,正好半个小时之前。看这样子这位“寻死的少女”又来消遣他了,也许“她”将这当成了入睡前的娱兴节目?

    “我不是骗子,如果你真的有麻烦,我可以帮到你。”高潜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此刻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网线另一端,正发出猥琐笑声的抠脚大汉。

    “我看你了所有的视频,烂透了。”和昨日比起来,若红今日的回复倒是很快。

    高潜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没关系,他之后会删掉这些留言的,随便“她”怎么说。

    他弯腰将写字台柜子里的帆布背包拿了出来,掏出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他打算利用睡前这段时间查找一下,看看笔记本上有没有记录什么怪物嗜血且喜欢收集皮肤。

    电脑屏幕上的若红还在不断地在留言区发出信息。而高潜已经将注意力专注在笔记本上,一页一页地翻找下去。

    天蛾人,羊头怪,穿血衣的老婆婆,坠地天使,恶魔鱼,鲤鱼门的水怪都市传说中被人们传得绘声绘色的怪物大多能在这本笔记里找到。

    笔记上详述了这些怪物的来历,以及如何应对这些怪物,只是字里行间涉及很多术语,让高潜觉得晦涩难懂,所以当初得到这本笔记后,他只大概地翻看过图画,就将之丢到了一边。

    书中的插画和注释全部为手书,看那字迹与书写的工具,年代远的也许可以追溯到清末。书页明显被反复装订过,并未按照年代来排列,新旧的书页被混杂在一起,纸质的优劣也差别很大。

    高潜带着一种尊敬的心情翻动着书页,他知道在这本笔记上,每一个画下怪物图谱的人,都已经亲手解决了这种怪物,这让至今仍只能对付低等魔化生物的高潜心怀敬畏。

    这时,一个名叫卡布拉的吸血怪物吸引了高潜的注意,那位前辈在描述中说:卡布拉在当地语中意为吸血怪,尖牙红眼,体瘦无毛,上牙暴突,可直立行走,可轻松跃过围墙,行动异常敏捷,其舌头犹如一根利刺吸管,可以刺入心脏直接吸干生物的血液。

    写下笔记的清道夫前辈杀掉的那只卡布拉,已经伤害了十几个村民。但是因为特殊原因他没有来得及处理掉卡布拉的尸体。后来怪物的尸体被送到科学研究机构,生物专家们仔细鉴定了尸体,认为那只不过是一条生病变异的山狼。

    “清道夫”在处理完怪物后,通常会清理现场,以免怪物的残骸惊扰到普通人类的生活。但有时,也会出现“清道夫”没能及时处理除魔痕迹的情况,于是,就滋生了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

    昨晚,高潜也没能来得及处理除魔现场,只不过他杀掉的那只魔化地蠖,是最低等的魔化生物,和笔记本上记录的这些,根本不属于一个层次。

    换句话说,低等魔化生物只是普通动物受了魔气的影响而魔化,而笔记本上的那些,则大多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魔化的生物被杀死后,尸体就会恢复原状,所以高潜昨日的除魔现场除了一条死虫子外,就只有一个不明原因的深坑。一个深坑在一个荒废的工地,自然不算什么引人注目的事。不过高潜还是打算过两天有空了,就去将那个深坑填上。因为笔记本中的某位前辈曾经提到过,掩盖痕迹是“清道夫”的基本守则之一。

    高潜不知道“清道夫”还有什么其他的守则,但是他会努力去遵守这一行的规矩。

    后面接着的几页,记录的都是各种吸血鬼,虽然外形习性各异,但均有一个相同的特性,就是都有一对吸血的獠牙。高等级的吸血鬼不畏阳光且可以化成烟雾,十分棘手。但是它们似乎也没有收集皮肤的爱好。

    接着他又看到了喜食人肉的僵尸,半神半兽的奢比尸

    高潜忽然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额头冷汗涔涔。一只魔化的低等地蠖就能搞掉他的半条命,而这笔记本里所记载的生物,无论哪一个都是凶恶异常,绝不是他这个层次能对付得了的。

    他只不过是有一个接近魔物就有感应的印记而已,这东西用来逃命很有用,用来与怪物战斗不但没作用,反而会因为剧痛影响战斗力。

    他决定再见到夏洛克,就跟她说清楚,这个案子里所涉及的怪物,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要么她另请高明,要么她最好退出这个案子。

    高潜打定了主意,就将笔记本塞回背包,将之重新妥善收好,抬头看向屏幕,发现若红竟然还在线,并且留下了新的留言。

    “我妹妹不见了。”

    高潜微微摇头,回复:“人口失踪应该找警察。”

    “他们不受理,我妹妹性格有些古怪,经常就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出现。他们认为没有证据表明我妹妹发生了意外,属于正常的离家,但是我知道,她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高潜有些困了,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打算关掉电脑去睡觉,至于这个若红,就让“她”继续留言吧。

    “她死的时候经历了很可怕的事,很痛苦,我感受到了,我们是双生子。”

    本打算关机睡觉的高潜,忽然停住了动作,他盯着那句留言片刻,慢慢地打出:“什么样的痛苦?”

    “疼,极度的疼,好像全身的皮肤都被生生剥离。”

    高潜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了上来。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捕食或者猎杀
    三月的天气还有些春寒料峭,刚刚挤下公共汽车的高潜,却已经浑身是汗。

    若红约了他一早在广场公园见面,而广场上的大钟告诉他,他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通常高潜并不会做出让客户等待这种事,只是昨晚通宵熬夜查找资料的他,也实在是尽了力。而且市区里很难找到免费停车的地方,这让他不得不花了更多的时间搭乘公交车前往市区。

    现在,他加快脚步向位于广场中心的钟楼走去,他和若红约好了在钟楼下的长椅处见面。

    很快,一大片新绿的草坪出现在高潜的视线中,草坪上靠近钟楼的一侧,分布着一排四张的棕木长椅,此刻其中的三张,都已经坐有游客。

    第一张长椅上端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穿着一套退休老干部常穿深蓝色中山装,双手扶着一柄银柄手杖,古铜色的脸上一双眼微眯着,像是在盯着远处放风筝的孩童,又像只是在打瞌睡。中间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套着一件高领毛衣,头戴着全罩式耳机,正在闭目听歌。再旁边,是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学生,手里捧着书本,嘴里叽里咕噜地显然是在晨读英语

    高潜迟疑地停住了脚步,谁是若红?那个女学生?还是他的目光在听歌的年轻人和退休老干部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走向了那个年轻的女学生。

    “你好,我是高潜。”他在女学生面前站定,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

    女学生吃惊地抬起头,目光狐疑地盯着他。

    高潜有些尴尬,看情形他好像认错了人

    “若红?”他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神经病!”女学生皱着眉,合起书本走开。

    高潜仿佛听到一群乌鸦从上空飞过。

    “如果你是找若红的话”一旁传来了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

    高潜扭头看去,先前一直在闭目听歌的年轻人,这时摘下了耳机,站了起来,对着高潜一阵打量:“你就是高潜?”年轻人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一下子洗干净,真还认不出来。”

    高潜默默无语。足以见他以前的直播是多么失败,客户竟然只记得他狼狈的样子。

    “所以你是若红?”高潜慢慢地走近那年轻人,打量着他。

    和自己期望中的“若红”有些差距。“若红”的个子极高,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衫,下面是一条版型极正的蓝色牛仔裤,和期望中的“少女”相比,他看上去更像一把蓝白相间的尺子。

    不过这没什么,重点并不是性别。

    高潜继续打量着“若红”,五官还算清秀,就是下巴有些过于阳刚,不过这也没什么,夜晚的光线和化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这也不是重点。

    “若红是我妹妹的名字,我叫若蓝,狄若蓝。”在高潜目光灼灼地打量狄若蓝时,狄若蓝也在打量着高潜。

    今天的高潜一如既往地一件卡其色的夹克搭着一条牛仔裤,一张脸浓眉大眼,颚方鼻直,长得倒是相当“正派”。就是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至少三个月没有修剪,脚上的运动鞋也疏于打理,鞋帮上还有不知哪一年沾染上的黄泥。

    总体来说,高潜看上去就像是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不修边幅的大学生,那张脸还没有沾染上社会气,甚至还带着几分稚嫩,这让狄若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清道夫”。”狄若蓝下结论道。

    高潜吃了一惊。

    并不是因为狄若蓝说他不像“清道夫”,而是从狄若蓝的口中听到“清道夫”这个意有所指的词,本身就十分让人吃惊。

    高潜从未在直播中提到过“清道夫”三个字,他可以以任何名义除魔,哪怕是说自己是神仙大师都行,就是不能说自己是“清道夫”。

    因为,不与普通人类谈论本行业,也是“清道夫”的基本守则之一,而且是可能引来最高“刑”罚的铁律。在那本笔记本上,曾经多次提到一个词“执戒者”,而与之相连的动词常常是“处决”。

    高潜虽然不知道行会为什么要定下严厉的守则,将“清道夫”严密地隔离于普通人类世界之外。但是他并不想“以身试法”,他还不想被“处决”。

    此刻,当高潜从狄若蓝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时,他不禁小心翼翼地道:“什么清道夫?”

    狄若蓝发出一声嗤笑:“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高潜不知该如何回答。

    顿了顿,狄若蓝补充道:“我妹妹提到过这个词。”

    高潜的心脏突然一沉,事情似乎比预料的更加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潜觉得不远处长椅上的退休老干部似乎往这里看了一眼,他压低了声音,示意狄若蓝在长椅上坐下:“详细说说你妹妹吧。”

    提起妹妹,狄若蓝的脸上浮起一层痛苦,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高潜:“这就是若红。”

    照片是兄妹的合影,兄妹两人勾肩搭背都笑得很开心,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密。由于是双生子,两个人的五官出奇地相像,而狄若蓝的那张脸放在妹妹的身上,竟然毫不违和地很漂亮。

    高潜默默地将照片还给了狄若蓝。

    “你妹妹失踪了多久了?”

    狄若蓝微微摇头:“我妹妹她,经常动不动就会出门一段时间,上一次我见她还是一个月之前。”

    “你从没问过她去做什么吗?”

    “问过,她从没有正面回答过,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我虽然是哥哥,但是也管不了她。”狄若蓝说到这里苦涩地笑了一下:“她以前常常会很认真地说她在保护世界,我总是取笑她先将自己嫁掉再说吧”

    高潜的心像是被塞入了一个铅球,沉甸甸地坠在胃部。

    狄若蓝的声音还在继续,高潜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

    他意识到,很大的可能,狄若红也是一个“清道夫”。

    那么这个案子就不是什么简单地关于一个随机捕食的变态怪兽,而是

    猎杀!

    当这个词飞速地闪过高潜的脑海时,他的胃开始痉挛。

    因为被猎杀的目标,就是他这种人。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富贵险中求
    高潜没想到自己入行还不到半年,就遇到了这样棘手的案子。

    猎杀“清道夫”的怪物?听上去就像餐桌上的牛排跳起来咬了食客一口。

    “清道夫”之所以叫自己“清道夫”,除了他们专门清理越界的怪物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清道夫”们天生对魔气免疫。

    他们既不会像普通生物一样被魔气侵染从而变成怪物,也不会因为魔气的侵蚀而受到伤害。就像是被自然之母选中而赋予使命,他们天生是保卫人类世界的守护者,也是净化肮脏存在的清扫者。

    相对于那些形形色色的怪物,“清道夫”可以说就是他们的天敌和克星。

    而能够反过来猎杀“清道夫”的怪物?至少高潜还从没听说过。如果世间真的有这种怪物,那它必然是强大到超出高潜认知的存在。

    高潜不自觉地搓了搓左臂,衣袖遮盖下的恶魔感应印记平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高潜带着一种侥幸心理安慰自己,也许狄若红和其他三个受害者一样,只不过是恰巧拥有怪物感兴趣的同一类血脉,又或者根本就是怪物的随机捕食,至于狄若红提到清道夫什么的,完全只是巧合。

    可是这种巧合的概率到底有多大?高潜“垂死挣扎”地向狄若蓝再次确认:

    “你说你妹妹提到过“清道夫”,那她还提到什么别的东西吗?比如什么人,或者什么特别的?”

    大多数清道夫都有同伴,不过高潜例外。而作为家人,就算“清道夫”再刻意保密,也难免会察觉一些蛛丝马迹。

    高潜盯着狄若蓝,由衷地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毕竟处理一个变态的嗜血怪物要比处理一个“清道夫”猎杀者要更令人“愉快”得多。

    “特别的什么?你想说怪物?”狄若蓝嘲弄地看着他:“不,她没有。”

    高潜的一口气还未呼出,狄若蓝便接着道:

    “我曾经无意间从她的背囊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怪模怪样的刀子,诡异的蜡烛,不知作何用途的药水,还有其他一些看上去不太寻常的玩意。我还曾经见她半夜在厨房处理一只生物的肢体”狄若蓝的表情显示他口中的生物的肢体一定不是鸡鸭之类的生物。

    高潜沉默地转开眼,看向远处。古怪的刀子,诡异的蜡烛,不知名的药水他当初拿错的那个背包中,也有类似的物品。

    高潜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将那些看上去很“邪恶”的玩意扔掉,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么在接下来的“猎杀”中,他很可能会成为一只仅能疯狂逃命的兔子。

    唉,好吧,高潜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狄若红毫无疑问是一个“清道夫”,高潜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么现在他要处理的,是一头可以杀死“清道夫”的怪物,不,也许更糟糕,如果死者中不止一个“清道夫”。那么他要对付的将是一个逆天的存在。

    如果是半年前,听到城市中有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高潜大概会立刻打包开溜,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而如今,他有了一个辛苦经营的直播间,虽然看客寥寥,但是每个月还能接到几笔生意,他格外珍惜自己现在直播间的名声和观众,他也迫切地需要一个办得漂漂亮亮的案子,来给自己的直播间打开局面。

    嗤,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穿了他就是需要钱!下一秒高潜就在心里狠狠地嗤笑了自己。

    他还欠了房东几个月的房租,那辆破金杯也需要大修。他现在迫切需要一笔生意,哪怕是这种可能赔上性命的生意,他也不能放弃。

    夏洛克答应的报酬足以支付所欠的房租和修车费,而眼前的狄若蓝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一个案子赚两份生意的钱,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更何况,所谓富贵险中求,高潜暗暗咬了咬牙。若是他这次除掉了这个“清道夫”猎杀者,想必行会那里也会有所听闻吧?也许到时行会也会给奖励他一个牌子?就算行会不给他什么金牌银牌,至少他再通过直播间接生意时,会更容易些,价格也可以更好一点。

    再说,他也不是全无底牌。

    高潜暗暗地搓了搓自己的左臂。他的恶魔感应印记再加上他从笔记本上学到的技巧,也许真的能干掉这个怪物也说不定。

    钟楼上的大钟在这时连着鸣响了十下,高潜的左臂突然窜起一阵锐痛,他猛然站起,盯向钟楼的方向。

    狄若蓝吃惊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高潜皱着眉,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左臂,迅速地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送我?为什么”狄若蓝在看到高潜锐利的表情后,住了嘴,改口道:“我住在金鹭小区,从这里坐地铁三站就到了,然后步行十分钟”

    “我从不坐地铁。”高潜紧紧地捏着左臂,用肩膀推了一下狄若蓝:“去叫出租车,快!”

    狄若蓝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听从高潜的话,走到广场边的车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高潜将狄若蓝推了进去,自己从另一侧上了车。

    “开车。”一坐进车子,高潜就急速地道。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道:“两位先生你们好,请问去哪?”

    狄若蓝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高潜,刚要报地址。

    高潜却在这时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喂,你没事吧?”狄若蓝迟疑地看着高潜:“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高潜将额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玻璃上立刻出现了一片水迹,他喘了一口气,突然抬头报了一个地址:“去松林公园。”

    “去松林做什么?那么偏的地方。”狄若蓝诧异地道。

    高潜狠狠地瞪了狄若蓝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地址。

    出租车司机微笑地回答:“好,松林公园。两位先生请坐好,请系好安全带”

    车子发动,高潜呼出一口气,暗暗地拉开了左臂的衣袖。

    左臂上的恶魔感应印记处,一团黑斑像是一团皮肤下的烟雾,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形状,仔细辨认,那团黑斑竟像是一张人脸。

    狄若蓝突然低呼一声:“那不是”

    高潜严厉地盯着他,狄若蓝白着脸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微笑的人脸
    出租车在上了环城高速之后,就将城市渐渐地甩在了后面。

    高潜像是有些筋疲力尽地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休息。他的右手仍然紧紧地攥着左臂,手背上的骨节已经发白凸起,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狄若蓝再次往那手臂上投了匆匆的一瞥,就收回了目光。他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急跳的心脏经过了最初的惊悚,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他的脑子仍有些混乱。

    就在刚才,高潜的手臂上诡异地浮现出一张黑色的人脸,虽然只有一块钱硬币大但却五官具体,甚至连微笑的表情都清晰可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张黑色的脸,竟然和此刻正在替他们开车的出租车司机的脸,一模一样。

    狄若蓝盯着窗外飞驰的景物,有些混乱地想。

    这就是所谓的“清道夫”的异能吗?这就是妹妹口中的,被选中者的特殊传承吗?可是被选中的为什么不是他?明明他才是哥哥,是男人,保护世界这种事,不是应该由男人来完成吗?

    如果被选中的是他,那么妹妹就不会死了吧?痛色涌上了狄若蓝的眼眸。

    那一夜,妹妹所经历的极度的痛苦,像一把锯齿,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他美丽的可爱的妹妹啊,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与妹妹感应中断的那一刻,狄若蓝的世界也崩溃了,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只是在死之前,他总要为妹妹做点什么。

    狄若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挡风玻璃中央的观后镜,镜子里映出那个出租车司机的侧脸,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上保持着迎宾样的微笑。那微笑本没有什么错,只是当一个微笑像是凝固在某一个时点,且一成不变时,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妹妹口中的怪物吧?妹妹说怪物有很多种,能用刀子来对付的,虽然看上去很危险,但也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真正可怕的怪物,是隐藏在人体内的魔怪,因为清道夫的守则中,有一条是绝对不能伤害普通人类,所以要清理这种怪物,就变得非常棘手。

    可是,他并不是清道夫,不是吗?狄若蓝的手,缓缓地摸向腰际,那里,在他白色的套头毛衣下,藏着一把带鞘的匕首,那是妹妹的遗物。

    什么清道夫守则之类的东西,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狄若蓝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现在他只要等高潜确定,这个出租车司机确实是个怪物,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身旁的高潜动了一下,狄若蓝扭头看去。

    高潜那张还带着几分书生气的脸上,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精亮的眸子盯了狄若蓝一眼,然后落在了车窗外的景物上。

    “够荒凉的。”狄若蓝听到高潜喃喃地道。

    狄若蓝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等着高潜的下一步。作为一个“清道夫”,高潜显然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怪物,而狄若蓝需要做的,就是配合,然后等。

    “我想上厕所。”高潜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

    狄若蓝严肃的脸色崩溃了一瞬。他扭头看了眼车窗外,大片大片的田野从车窗旁掠过,这个季节,田地里大部分还是枯黄的颜色,偶尔有一小片绿地,也掩不去这满目的荒凉。

    “全是荒地”狄若蓝微微皱着眉:“等到下一个休息站吧,到那里”

    “不行,憋不住了。”高潜弓着腰对着前方的司机扬声道:“司机师傅,麻烦下一个出口下去,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停一下,我想方便一下。”

    前方的出租车司机微笑答道:“好啊好啊。”

    下一秒,出租车开始毫无预兆地变道,四周响起一片紧急刹车和尖锐的鸣笛声。

    四条车道,一气呵成,在穿过两辆油罐车的中间间隙,在最后一刻檫着隔离墙冲入出口岔道后,高潜和狄若蓝的后背都出了一片冷汗。

    车子终于在一条田边土路上停下,出租司机笑吟吟地道:“两位先生,到了。”

    高潜和狄若蓝对视了一眼,分别下了车。

    高潜确实说过要找一片没人的地方,而司机停下的地方,一侧是一片灰黄的树林,另一侧则是荒地,一眼望去,连个房屋都没有,果然是个荒无人烟的“好”地方。

    狄若蓝盯着高潜,高潜的手还在握着左臂,他下了车打量了一下四周,就招呼了一声狄若蓝,向树林里走去。

    “喂,你也一起来吧,我一个人害怕。”

    狄若蓝默默无语,跟着高潜走进了树林。

    一进树林,高潜的脚步就突然加快,最后干脆小跑了起来。

    狄若蓝一言不发地紧跟着他,前方出现一丛灌木,高潜一眨眼就不见了,狄若蓝喘息着停步四望,见鬼了,明明他和高潜之间也就一米多的距离,怎么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一旁传来一声轻微鸟鸣,狄若蓝循声看去,发现原来灌木之后有一个深坑,高潜此刻就爬在那个深坑里,朝他做着手势。

    狄若蓝连忙也跳进了那个深坑,小声而紧张地问:“你打算怎么做?那个司机是怪物吗?”

    高潜微笑地看了他一眼,一伸手:“给我。”

    “什么?”

    “你腰上那个。”

    “什么?”那是妹妹的,狄若蓝本能地护着。

    “别装了。”高潜直接伸手撩开狄若蓝的毛衣,熟练地拔出了一柄匕首。

    那是一柄两边都是锯齿状的匕首,十几厘米长,刀身略呈弧形,刀刃上纹有复杂的符文,不知曾经沾染过多少魔血,整个刀身都已经带了一层幽暗的绿锈,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到那刀身上冰冷的气息。

    “好刀。”高潜赞道。

    狄若蓝皱着眉,却没有阻止。

    高潜赞完了刀后,瞅了一眼狄若蓝:“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什么?”狄若蓝莫名地看着他,不在这应该在哪?

    高潜用刀子指了指外面的空地,无声地冲他笑了笑。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恶魔的触手
    狄若蓝面朝着灌木做放水状,身后传来枯枝被踏断的声响,他身体僵直了一瞬,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哼歌。

    灌木丛下,高潜正在无声地移动到一个土包后,他的右手以握着西瓜刀的姿势,握着那把布满绿锈的匕首,左手虚虚地垂着,看上去好像不能使用

    行不行啊,狄若蓝忧虑地皱着眉,眼睛盯着高潜的身影,怎么看都很不靠谱的家伙,匕首是那样拿的吗?还有他的左手到底有什么问题,如果不能使用的话,岂不是战斗力要大打折扣?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狄若蓝佯装收拾了一下衣襟转过身来。

    几米远开外,穿着橙色坎肩的出租车司机站在那里,脸上像是戴了一张画着微笑的面具:

    “他在哪里?”他开口道。

    普普通通的问话,但是配上那张诡异的笑脸,就不知怎么变得寒意森森。

    “什么?”狄若蓝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你也来方便?也是哈,开了那么久的车子,谁没个三急的时候”

    出租车司机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继续向狄若蓝走来:“他在哪里?”那声音像是某种机器的合成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狄若蓝忍不住慢慢后退,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高潜的方向,只是他的背后就是深坑,再这么退下去,他就要跌进坑里了。

    “他要上大号。”狄若蓝顿了顿,开始胡诌:“我说你的车就这样停在外面没问题吗?现在治安可不比从前,对了,我听说前一阵高速附近还发生过命案”

    出租车司机已经到了狄若蓝一米远的地方,狄若蓝停住了脚步,喘了口气,忽然冲着出租车司机恶意满满地一笑:“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脸上的笑丑死了”

    出租车司机脸上不为所动地微笑,垂着的双手却猛然抬起,手肘以着不可思议地角度向后翻转着,却闪电般地擒住了正在他身后打算用刀柄砸晕他的高潜。

    狄若蓝嘲弄的声音消失在唇间,他眼睁睁地看着高潜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被出租车司机从头顶抡过,狠狠地摔进灌木丛里。

    身体砸到土地上的沉闷声响,以及高潜压抑的痛呼,让狄若蓝僵硬的身体终于开始移动,他跌跌撞撞地开始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听到了高潜再次的惨呼,狄若蓝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去。

    橙色的坎肩在树影里晃动,高潜像一个沙包一样被举起,再掷出,身体砸在枯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他看到高潜在地上挣扎,还未爬起,就被出租车司机再次举起,又是一声摧枯拉朽般的碎裂声。

    渐渐地,压抑的痛呼没了动静,那个土色的人影终于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狄若蓝眼睛血红地盯着地上那个不再动弹的身影,他的胸腔急速地起伏着,血液在耳鼓里嗡嗡作响。

    它们就是这样杀死妹妹的吧,他曾经感受到的那种极度的痛苦,是真正地发生在妹妹身上的吧?

    该死的,为什么要有这种可恶的怪物!为什么不滚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他迈步走向那个橙色的坎肩,一边眼神狂乱地搜索着地面,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然后他看到了那柄匕首,在高潜第一次被摔出后,就脱手而出的匕首,此刻就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他冲过去捡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是妹妹的匕首。他的心像是被怒火焚烧,又像是被鲜血滚烫着煎熬,杀害妹妹的凶手,统统都该死!哪怕只是同类也不能放过!

    他握紧匕首,发一声喊,向着出租车司机冲去。

    而此刻的出租车司机似乎根本就没有将狄若蓝放在眼里,即便狄若蓝已经冲到了眼前,他仍然坚定地抓起一动不动的高潜,将之双手举过头顶。

    “放开他!”狄若蓝双手握刀朝着出租车司机的胸口狠狠地一刀刺下。

    出粗车司机却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单手急伸,擒住了狄若蓝双手的手腕,另一只手还在将高潜举过头顶。

    狄若蓝只觉得双手像是被怪兽的利爪抓住,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气,他手腕的骨头在非人的抓力下咯吱作响,不要说挣扎了,恐怕下一刻他的手骨就会变成齑粉。

    狄若蓝绝望地看着那张诡异的笑脸:“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手中的匕首再也拿不住,脱手掉出。

    原本仿佛已经死去的高潜却在这时突然右手急伸,兜手抄起匕首,反手就在出租车司机的后颈上闪电般地一划。

    出租车司机双眼一翻,像一个泄了气的人偶一样软倒了下去。

    狄若蓝呆呆地看着高潜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他笑了笑道:“恶魔的触手,一种其实不怎么高明,但是很难搞的东西。”

    “恶魔?”狄若蓝木然地反问。

    “嗯,虽然本体很可能是个恐怖的大家伙,但是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它的触手而已,或者说是一种更强大的魔气。”

    “所以,你刚才”狄若蓝迟钝地看着高潜将出租车司机翻了个身,露出了他的后颈,那里大椎凸起处,此刻有一道伤口,正在流出鲜红的血液。

    “什么刚才?”高潜伸手在出租车司机的衣兜里四下掏了掏,还真让他摸出一条脏兮兮的手帕来,高潜嫌弃地抖了抖手帕,将之团成一团,压在了出租车司机后颈的伤口处。

    狄若蓝冷冷地盯着他。

    高潜作恍然大悟状:“哦,你是说刚才啊,嗯,如果我不那样做,怎么有机会能在他的后颈上刺一刀呢?如果我不刺这一刀,今天咱们俩都得交代在这里。”

    “所以,你用我做诱饵。”狄若蓝愤恨地道。

    高潜给了他一个,这还用说嘛的表情。

    狄若蓝气恼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刚才自己一腔热血地冲回来和这怪物拼命,此刻看起来可笑之极。

    “现在怎么办?”狄若蓝闷声道。

    “嗯挖个坑将他埋了?”高潜半开玩笑地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出租车司机。

    咔嚓,

    又是一声枯枝被踏断的声响。

    狄若蓝惊跳了一下,几步窜到高潜身旁:“什么声音?不会是还有怪物吧?”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持大剑的执戒者
    高潜眯起眼,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咔嚓,咔嚓,那声音像是一头野猪行走在玉米地里,显然来人没有丝毫隐藏行迹的意思。

    几息之后,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现在高潜和狄若蓝的视线里。

    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手中一柄银柄手杖,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古铜色的苍老的脸,只是配上那矫健的身体,看上去有种极度违和的古怪感。

    “你违反了第四戒律。”那人冷声道。

    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杖,银柄一转一拉,一柄细长的银色大剑竟然被他从手杖中抽了出来!

    狄若蓝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不是,这不是今早公园里的那个老头,就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

    “他是执戒者。”高潜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浑身戒备地盯着那身材魁梧的“老者”。

    “什么是执戒者?”狄若蓝好奇地问。

    “一种拿着大剑专门砍杀“清道夫”的家伙。”高潜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声音紧绷地回答。

    “哦,那什么是第四戒律?”狄若蓝在此刻显示出了旺盛的求知欲。

    高潜不耐烦地扭头盯了他一眼,随即想起这是客户,便将“一边待着去。”生生咽了回去。

    所幸狄若蓝是个聪明人,接收到了高潜的眼神,便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只是一双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场中的两人:

    清道夫”和执戒者?唔,听上去比较有趣。妹妹从没提过什么执戒者。那柄大剑看上去挺酷的,他是怎么将剑藏进手杖的?看上去尺寸好像有点不搭。

    ““清道夫”第四戒律,”像是在回答狄若蓝的问题,又像是在宣判高潜的罪行,魁梧的“老者”冷声说道:“清道夫”在除魔过程中,需尽可能地保护普通人类,如果普通人类受到伤害,必须接受惩罚。”

    “我已经尽可能地考虑到他了,只是一个释放魔气的小伤口而已,他又不会死。”高潜试图为自己辩解。

    魁梧的“老者”在距离高潜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手中的大剑斜斜地指地。那张苍老的脸上,一双眼像是在核桃上刻出的两条裂缝,你永远也猜不透执戒者的情绪。

    高潜放弃了去看他的眼睛。

    “我是正当防卫。”高潜据理力争。

    “你本可以采用更稳妥的方法除魔。”执戒者冷声道。

    “我没得选择,我今天只是来见一个客户,我根本没有带任何除魔的工具,你看,这柄匕首还是我临时借来的。”高潜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在瞥到刀尖上的血迹后,他又迅速将匕首藏在了身后。

    “没有准备就试图除魔,违反了第七戒律。”

    at?高潜心里一阵万马奔腾,哪里那么多的戒律?还有这见鬼的第七节律他根本就不知道啊,那本笔记本上可从未提过什么详细的戒律。

    “我说过我只是正当防卫,如果我不实施除魔,这个受了魔气侵染的家伙就会杀了我,你在外面躲了那么久,应该看到了他有多疯狂吧?”高潜一边说着,一边脚步暗暗地移动。

    执戒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嘲弄:“你想说这个被侵染的家伙主动想杀一个“清道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蠢的谎言。”

    “可这是事实。”高潜微微皱眉。

    通常来说,被侵染者对于“清道夫”有天生的畏惧感,他们会在感应到“清道夫”后就闻风而逃。所以高潜现在很难让执戒者相信他的解释,毕竟如果执戒者刚才躲在一旁偷看的话,会看到确实是高潜先袭击出租车司机的。

    只是这个出租车司机所中的不是一般的魔气,但是高潜现在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说辞。

    一旁的狄若蓝还在兴致勃勃地旁观,高潜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算了,不管他了,反正这家伙也不是“清道夫”,执戒者是不会伤害他的。

    “为什么你们执戒者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下结论?”高潜又暗暗移动了一步:““清道夫”们辛辛苦苦除魔,还要被这样那样的条约所束缚,你们执戒者其实是恶魔那一方派来的卧底吧?”

    “没有束缚的行为必然会引来难以预料的后果,这是千百年来行会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的教训,这个世界永远比你能理解的更复杂,你只是个初级者,你的导师是个不称职的导师!”

    执戒者说到这里顿了顿,举起了手中的大剑:“停止你无谓的挣扎,站在那里,别动!”

    高潜暗骂一声,停住了身形,还差几步,他就可以利用地形逃脱了,然而这个眼睛似乎都睁不开的家伙却看出了他的意图。

    长长的剑尖几乎指到了高潜的鼻尖,他几乎可以感到那剑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高潜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怎么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倒霉地遇到笔记本上所提到的那些“屠夫”。

    是的,“屠夫”。不止一次,笔记本上的前辈们这么鄙夷地称呼执戒者,因为他们冰冷无情,毫无人性。他们骨子里似乎被植入了某种偏执,维护戒律,是他们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被执戒者盯上,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惩罚,那常常意味着被“处决”,或者从此亡命天涯,面对着整个行会的通缉和追杀。

    高潜忽然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入了这一行。一个艰难的,时不时需要以命相搏,且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倒霉职业。他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没错,他确实是鬼迷了心窍,自从他得到这个该死的恶魔感应印记那一刻开始。

    “所以你打算“处决”我?”高潜心里升起一股佞气,他忽地冷笑:“这就是你们执戒者存在的意义?拿着一柄破铜烂铁,仗着行会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告诉我你的导师的名字!”执戒者没有理会高潜的挑衅,只是冷声命令道。

    “我没有导师,我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清道夫。”高潜举起那柄匕首,冲着执戒者冷冷一笑,然后将之狠狠地扔在地上:“这东西也不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处决”我,因为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没有导师?但是你却知道清道夫的除魔方法。”执戒者嘲弄地冷笑:“这是我听到的第二蠢的谎言。第一蠢是你刚才的那个。”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得手了吗?得手了。
    “除魔?我在网上学来的。”高潜痞痞地笑着,伸出两指推开了眼前冰凉的剑尖,瞥了眼地上的出租车司机:“你看,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打架斗殴而已,甚至连报警的级别都算不上,而你呢,没事拎着一柄利器指指这个,指指那个,可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哦。”

    执戒者静默了片刻,在高潜打算迈步开溜之际,剑尖再次指向了他的鼻尖:“狡辩!”

    “什么?你不是清道夫?”一旁一直在看戏的狄若蓝这时突然发作了。他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将妹妹的匕首捡了起来,心疼地擦了擦:“你这个骗子!”

    高潜看了眼狄若蓝一阵心烦意乱,拜托你不要添乱了好吗?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个执戒者手中的剑可不是道具啊。

    “我早就该知道,你这家伙长得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狄若蓝怒火冲天地挥舞着匕首。

    “我?獐头鼠目?你眼瞎吧!”高潜也恼了,他明明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这家伙居然敢说他獐头鼠目?

    “难道你长得不男不女的,就是好看?”高潜毒舌地反唇相讥。

    狄若蓝的脸青了:“你说谁不男不女?”

    “我说谁你心里明白!”高潜冷哼了一声。

    执戒者看上去有些困扰,他手中的大剑拄着地,似乎不知道是应该先解决了高潜,还是等他们吵完再说。

    执戒者出现的地方通常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此刻这么儿戏的情景他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开口劝解,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个混蛋,退钱!”狄若蓝看上去文质彬彬,发起怒来却也是很暴力的,他一把揪住了高潜的衣领,怒声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脑子打出来?”

    狄若蓝比高潜高了一个头,而且手劲也不高潜努力挣扎着:“别这么幼稚好不好?我收费是按小时算的,凭什么退钱!”

    “呦呵,还按小时,你以为你是谁啊,退钱听到没有!”狄若蓝的另一只手里本来就拿着那柄匕首,这时威胁地举了起来。

    高潜见状连忙用力挣开了狄若蓝,转身就跑,狄若蓝大喊一声别跑,追了上去。

    执戒者这时冷冷一笑,魁梧的身材异常敏捷地一晃,就拦住了高潜的去路:“想用这一招逃跑?愚蠢!”

    高潜的脸色一僵。

    这时,身后的狄若蓝大喊一声“拦得好!”就像一个出膛的炮弹一样撞了上来。

    高潜不及回身,就被撞个正着。

    “别别别!”高潜惊叫着站立不稳地向执戒者扑去。

    此刻高潜与执戒者的距离,只有一臂左右,执戒者手中的剑根本举不起来,见高潜撞了过来,执戒者眉头一皱,抬手就向高潜的胸口抓去。

    高潜却在这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一绊,哎呦一声,身形一歪,恰恰地避开了执戒者的手,下一秒就一把扑住了执戒者的腰。

    执戒者沉着脸一动不动。

    “得手了吗?”高潜死死地抱着执戒者的腰,连同他拿着银色大剑的胳膊也一起牢牢地箍紧了。

    “得手了。”狄若蓝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喘息着答道。

    执戒者古铜色的脸此刻阴云密布,他的脖颈上,正顶着一柄带着绿锈的匕首。

    “你死定了。”执戒者寒意森森地道。

    高潜无所谓地笑了笑,直起身来,顺手将执戒者手中的那柄银色大剑夺了过来,仔细瞅了瞅,那剑看上去银光闪闪寒意森森,其实离近看,竟然没有开锋!

    “切,一把破铜烂铁,吓唬人的玩意。”高潜不屑地道。

    执戒者冷哼一声:“蠢货!”

    高潜拄着大剑像拄着拐杖一样,一步三晃地踱到执戒者的身后:“执戒者是吧?很威风是吧?你说我现在要是干掉了你,会怎么样?”高潜用那柄大剑在执戒者的背后戳了戳。

    狄若蓝瞪大眼睛,盯着高潜。你不是来真的吧?

    高潜没理这个“白痴”。

    他又用剑使劲地戳了戳,没开刃的剑,就算是再用力,也顶多算一根棍子而已。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执戒者被高潜戳得身体微微晃了两下,压着怒气冷声道。

    狄若蓝连忙将匕首顶牢了,省得被这个家伙逃脱了去。

    “真不知你们怎么混到“屠夫”这种名号的。”高潜对那柄大剑失了兴趣,不远处的地上有半块连着水泥的砖头,看上去挺趁手。

    高潜弃了大剑将砖头捡了起来。

    “你们年轻,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放开我,跟我去行会,自有听证会会裁决你的所作所为,执戒者直接执行“处决”什么的,那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执戒者的声音嘎然而止,软软地倒了下去。

    高潜随手扔掉手中的半块砖头,拍了拍手上的泥灰:“不好意思,听证会什么的,我也没兴趣。”

    狄若蓝收了匕首,皱着眉看看地上躺倒的两人:“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开溜啊,还等什么?”高潜扯了狄若蓝一把,转身就走。

    “就让他们躺在这里?不太好吧?”狄若蓝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然呢?要不你报警?”高潜走得脚不沾地。

    狄若蓝沉默,今天这事,报警可就说不清了,还不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醒来后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要是他反过来说自己和高潜是劫匪,那就悲剧了。还有那个拿着大剑的怪老头,这样古怪的家伙,还是能躲多远就多远吧。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了大路,沿着不远处的高速往城市的方向走,其间高潜打了个电话,心事重重的狄若蓝也没有留心。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了警车警笛的鸣响,狄若蓝慌了起来,拉住高潜:“怎么办?警察来了。”

    高潜皱眉不答,只是眯着眼盯着远处。

    一辆红色的赛欧带着一条黄色的烟尘带在两人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里面一个秀美水灵的女子的脸来:“嗨,两位,要搭车吗?”

    狄若蓝吃惊地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笑吟吟地道:“高潜,我又救了你一次。”

    高潜仰天翻了个白眼,二话没说地拉开车门,将狄若蓝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不行也得行
    市区,金鹭小区,狄若蓝公寓

    这是一个面积宽敞的三室两厅的套间,采光良好,环境幽静。地板是光可鉴人的深红色实木地板,米色的墙壁,室内的家具大多以白色为主,看上去简洁舒适,又异常地干净清爽。

    靠近落地窗处,摆着一圈白色的真皮沙发,此刻一身福尔摩斯风的夏洛克正和狄若蓝聊得热闹,准确地说,主要是夏洛克在不停地发问。

    而高潜一身黄土泥灰,便自觉地坐了地板上。

    “所以你们今天打晕了一个执戒者?”夏洛克的声音听上去兴奋多过担忧。

    狄若蓝看了高潜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哈!”夏洛克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转向高潜:“高潜你欠我个大人情。”

    高潜一脸抑郁,沉默地灌着手中的热茶。

    欠了这个女人的人情,通常意味着要千百倍地来偿还,如果还有其他选择,高潜无论如何是不会给这个女人打电话的。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搞定那个什么执戒者的。”夏洛克笑嘻嘻地道。

    “怎么搞定?”狄若蓝有些好奇。他现在已经从夏洛克的自我介绍中,知道她的身份是个私家侦探。此刻听到她竟然说能搞定那个执戒者,狄若蓝上下打量着夏洛克,寻思:难道这个品位怪异的女孩子还有其他什么本事?比如武艺超群?

    夏洛克给了狄若蓝一个,“你看着吧”的得意表情。

    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文哥,是我。”她声音甜美地道。

    高潜斜着眼瞟了一眼夏洛克,他还从没听到夏洛克这么有女人味地说过话呢,这女人和他说话时,不是大呼小叫,就是威胁利诱。

    “文哥最近忙不忙啊?没事没事,我就是打电话问候一下文哥嘻嘻,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文哥,我手上有个案子,一个形容怪异的老头是嫌疑人,文哥最近有没有”

    听到这里,高潜和狄若蓝都竖起了耳朵,关注地盯着夏洛克。

    “真有啊?是不是穿深蓝色的中山装,手里还拿着个拐杖?对啊对啊。什么?那人是你一桩抢劫出租车案子的证人?是他报的警?就在今天?”

    高潜的脸色异常难看,这个该死的执戒者,居然报警,真是太没品了!“清道夫”对付怪物没问题,但是对上警察,那绝对是弱势群体啊。

    夏洛克冲着高潜做了个鬼脸。

    高潜现在没心情吐槽她,只焦急地连比划带嘴型:“剑,那拐杖是把剑!”

    夏洛克无声地笑了笑,连着“嗯”地应了几声方道:“我知道,文哥,不过那个老头似乎不简单,我这边的线人说,他那个拐杖里藏着一把剑,你们好好查一下,要是真有,这携带管制刀具怎么也得拘留个十天半月的吧?”

    那边的文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夏洛克认真地听了半晌,方才挂断了手机,只是脸色却不再轻松:

    “高潜,我朋友说,由于那个执戒者的年纪太大,就算被查到携带管制刀具进入公共场合,也顶多就是没收和教育,我朋友最多能强留那老头在拘留所过夜,天一亮,他就自由了。”

    高潜脸色难看地没有说话。

    “所以,高潜,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天亮之前,你还没找到这桩血案的凶手,你可能就要面对一个愤怒的执戒者。”夏洛克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唔,搞不好是一群也说不定。”

    高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群?一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一群可以直接将他分尸了。

    “如果明天天亮之前解决了呢?”狄若蓝同情地看了一眼高潜问道。

    高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将功补过。”

    深夜,

    一辆破烂的白色金杯面包车停在广场公园外的车道上。

    白日里喧腾此刻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钟楼在暗夜下像一个畸形的巨人,脚下漆黑的草坪如深海里腐烂的淤泥。

    高潜骨节突起地捏着方向盘,盯着钟楼的方向。钟盘上的时针和分针指向在四点零五分,四点零五分,还有一点时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开口道:“准备好了?”

    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夏洛克怀里抱着一把工兵铲,郑重地点点头。

    身后的车厢里,一个穿着碎花长裙,脸上乱发覆面的女人幽怨地哼了一声:“一定要这样么?”

    高潜和夏洛克回头看去,那女人撩起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猩红的大嘴微张:“你真的觉得这样能骗过那个怪物?”

    高潜不忍视地转过了脸,忍笑道:“放心,你吸引怪物主要靠的是你血脉里的气息,至于你的长相,我想在怪物眼里,当红女星也不见得就比乞丐更好吃。”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诱饵。”狄若蓝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将脖子上的珠珠串串转到了后面不碍事的地方,一边从一旁的背囊里也掏出一柄铲子。

    “走吧。”高潜深吸了一口气,跳下了面包车,从后面车厢里拿出了自己背囊,背在肩上,率先向钟楼走去。

    狄若蓝将铲子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裙摆,踩着一双加大号的高跟鞋,东摇西摆地跟在后面。

    夏洛克抱着工兵铲一边跟着,一边无声地笑得揉着肚子。

    天边隐隐传来了闷雷的轰鸣,头顶的黑云间,也隐有雷光闪动。

    高潜沉默地看了眼天空。

    雷雨天气是能量波动最强烈的时候,天地间躁动的元素是大自然的馈赠,这个时候,最适合借用自然的力量施展术法。

    高潜脚下的步伐愈加稳定,脸上也显出了坚定的神色。连老天都在帮他,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今晚,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不然光殴打执戒者这一条罪名,就足以让他面对所有执戒者的报复。谁听说过打警察的小偷有好下场的么?高潜很明白这个道理。

    一行三人终于到了钟楼前的草坪上。

    高潜沉了沉气,再次仔细看了看钟楼的钟盘。

    然后他在草地上来回走了几步,举起拇指对着钟楼比了比,喃喃自语了几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粉笔来。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时间很重要
    钟楼是当年租界区的遗留品,上个世纪欧式建筑风格,精致,华美,炫耀,尖顶上的装饰物犹如一柄利刃直刺苍穹,任是谁看了心里都会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然而作为历史文物,这座塔楼仍被妥善地保养着。

    也许是为了应景,塔楼底座上装饰着绿色的射灯,成了这个区域唯一的光源。在这个阴沉的夜晚,这幢绿莹莹的塔楼像是来自地狱的某物,恶毒地伫立在这里。

    高潜沉了沉气,再次仔细看了看钟楼的钟盘,指针指向四点十分。

    今夜无月,大地像是被加了一层厚重的盖子,而涌动的黑云间闪烁的雷光,则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某物正在试图撕破壁垒。

    四周已经开始起风,空气中带着某种湿腻的潮意。

    高潜站在风中凝视着钟面,分针再次跳动了一格,四点十一分,高潜动了。

    他开始在草地上数着步子,又不时地举起拇指对着钟楼比了比,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狄若蓝和夏洛克都睁大眼睛,屏着呼吸,盯着高潜的举动。

    直到高潜从背囊中掏出一瓶罐装的海盐,在草地上洒出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宛如不配合的蚯蚓一般的图案时,狄若蓝终于忍不住了,一撩长发对夏洛克道:“喂,他行不行?”

    夏洛克耸耸肩:“不错了,上次画的那个,我都没认出是三角形。”

    狄若蓝无语半晌,又问道:“那上次除魔,成功了没有?”

    夏洛克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地笑了一声后道:“算是没吧。”

    狄若蓝仰天叹气,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他倒不是怕死惜命,为了给妹妹报仇,死又算什么,他只怕自己死了也是白死,最后白白给这个不靠谱的“清道夫”陪葬。

    “喂,别愣着,动手!”还在忙着撒盐的高潜这时招呼了一声,狄若蓝和夏洛克连忙拎着铲子上前,

    他们要做的,是沿着高潜洒出的痕迹,挖出一条凹槽来。

    狄若蓝一边铲着草皮一边打量着地上的图案,他已经看出了高潜用盐洒出来的,是一个正三角形,虽然线条歪歪扭扭,但是形状却是没错的。而高潜此刻好像在画另一个,与这个三角形正反相嵌地套在一起,但是又没有画完,似乎留了个缺口,而缺口的方向,正对着钟楼。

    他还注意到,高潜似乎很关注时间,不时地抬起头看表盘。

    为什么时间很重要?狄若蓝也看了眼表盘,四点三十分,有什么特别的吗?

    “快点。”高潜催促了一声,自己却扔掉了空掉的盐瓶,从背包里又掏出一个小罐子来。那罐子黑漆漆的,拳头大看样子像是某种金属。高潜等着狄若蓝铲掉最后一块草皮,就拧开了罐子。

    “退后。”他严肃地道。

    狄若蓝和夏洛克连忙抱着铲子退后了几步,高潜却又翻了个白眼:“狄若蓝,你是诱饵,你站到中心来。”

    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狄若蓝没好气地扔掉铲子,拎着裙子跨过挖出的凹槽,站到了图案的中间,帅气地一扔裙摆:“然后呢?”

    “等。”高潜这时已经开始倾倒罐子,他的动作很小心,只是罐子里的东西似乎已经快要用光,他斜着罐子好久,里面才滴出一滴浓稠的液体来,在绿色射灯的映照下,那滴液体仿佛活的一般,泛着幽暗的荧光,扭曲了一下,就挣脱了罐体,落入了草地上的凹槽中。

    “才一滴?”狄若蓝的话音还未落,那落入凹槽中的液体就四下延展开来,像是一层油膜一样,迅速将草坪上的图案填满。

    狄若蓝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

    高潜划着了一根火柴,扔进凹槽。淡蓝色的火焰噌地升腾起来,像是酒精灯一样,感觉不到热度,但狄若蓝却不敢靠近,只是拼命地收拢长裙,垫着脚尖站在正中间。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一道金红色的闪电长蛇似地击落。

    “要下雨了。”一直看戏般的夏洛克看了看天空也紧张起来:“雨水会不会浇灭这怪火?”

    高潜不闻不动,只定定地盯着钟楼的表盘,

    分针再次跳动了一格,四点三十六分。

    狄若蓝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身体产生了怪异的感觉,像是什么被骤然抽空,随即又被粗鲁地塞了回来。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却听到高潜冷喝:“别动!”

    狄若蓝抬起头,平地狂风骤起,高潜的头发在狂风中像是疯舞的野草,他的眼却黑亮异常。

    “别动!”高潜再次冷冷地道,那张浓眉大眼的脸此刻显得异常陌生,没有了那书生般的稚气,此刻他的脸竟然有几分铁血冷酷。

    狄若蓝咬着牙直起了腰。

    狂风越来越大,几乎让狄若蓝站立不稳,身体里什么东西正在涌动激荡,疼痛,还有别的什么,混杂在一起,让他想挣扎,想嘶吼。嘴里有血腥的味道,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唇?不知道,不在乎,他死死地盯着高潜,只要能给妹妹报仇,他什么都不在乎。

    高潜却没有在看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钟盘:

    “再坚持一会。”他仿佛听到高潜这么说。

    他顺着高潜的目光向钟盘看去,也许是幻觉吧,他觉得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时针与分针在那一刻形成了一个角度,而其投影,正好与草坪上的蓝焰相合。

    缺了一角的图案被补完,或者说钟楼才是这个图案最主要的部分。

    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角度!

    狄若蓝恍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下一秒他又悚然想起,如果时间过了四点三十六分,会怎么样,角度被破坏了,会怎么样?

    他看向高潜。

    高潜的表情也并不轻松,他的身体紧绷着,在肆虐的狂风中,像一根屹立不倒的立柱。他的眼紧紧地盯着钟楼的表盘,似乎那里就是一切关键的所在。

    狄若蓝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咆哮的声音,是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的身体在颤抖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狂风,传入了众人的耳鼓。

    狄若蓝恍惚地看去,有人正在向这里飞快地跑来,该死的,不要是现在,不管是谁,都不要是现在!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气死人不偿命
    高潜只扭头看了一眼,就重新将关注点放在钟楼上。

    “拦住他们!”他冷冷地喝道。

    夏洛克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啊?我?

    高潜没空理她。

    夏洛克看看四周,狄若蓝在法阵中,显然是不能动的,高潜在和钟楼较劲,好像也没空处理,此刻最闲的,好像就只有她自己了。

    又是一声炸雷,这一次,闪电直接劈到了钟楼上,塔顶刺入苍穹的利刃迎接了闪电,空气中窜起了火花般的气味。

    高潜猛然握住了自己的左臂,下一秒,他又站直了身体,反手从背囊中抽出一柄崭新的砍刀。

    “快去!”高潜厉声喝道。

    夏洛克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高潜,不禁一凛,连忙抱着铲子,绕过法阵,向来人迎去。

    闪电接连不断地划破夜空,雷声滚滚,夏洛克也清晰地看到了来人。

    急匆匆跑来的,是一老一少的两人,年长者大概五十多岁,大腹便便,体肥肉松,头顶已经谢了顶,没剩下几根头发,一张脸跑动的时候脸皮也跟着乱颤,看上去带着种古怪的滑稽。

    他旁边搀扶着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斯文,戴着眼镜,一手撑着年长者的手臂,另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见到迎上来的夏洛克,年长者连忙喊道:“停下!快叫那个小子立刻停下!”

    夏洛克笑嘻嘻地挥舞了一下手中半米长的工兵铲,拦住了两人:“停下?干什么?篝火野营也不行啊?”

    年长者喘了口气,打量了一下夏洛克:“小姑娘,你年纪轻不知道厉害,有些东西是不能乱玩的,快叫你的同伴停止,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东西不能乱玩?你在说什么?”夏洛克语气天真地道,忽然笑眯眯地一伸铲子:“哎,四眼,站住,想去哪?问过我了么?”

    戴眼镜的年轻人瞥了眼拦在身前的工兵铲,冷冷地盯着夏洛克道:“让开!”

    “不让!”夏洛克轻哼一声:“想过去,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年轻人轻蔑地嗤笑,伸手就去抓身前的工兵铲,原以为要用些力气抢夺,没想到刚一入手夏洛克就松了手,倒叫他的气力用了个空,身形闪了一闪,差点摔倒。

    下一刻,夏洛克就欺身上前。年轻人呆了一呆,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虽然穿的衣服丑了点,但是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只是她突然笑得这么好看还离自己这么近做什么?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腹部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剧痛,他痛苦地大叫一声,蜷起了身体。

    夏洛克接着飞起一脚将他狠狠地踹倒,跟着踏前一步,踩上了他的肚子,威胁地晃了晃手中的电击枪:“喂,不想再被电一下就别动!”

    电击的痛麻很快就会过去,年轻人缓过劲来,但又顾忌着夏洛克手里的电击枪,不敢乱动,只气得大叫:“你这个疯子,快点放开我!你们自己找死不要祸害别人,你知不知道你们那半吊子法阵会放出什么?”

    那年长的胖子似乎也有些忌惮夏洛克手中的电击枪,陪着笑脸靠近:“小姑娘,那东西老危险的,不要玩了,快点放开季麟,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年纪不知道轻重,这法阵是随便玩的么?会死人的!”

    夏洛克乌黑的大眼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然道:“你们也是“清道夫”?”

    年长的胖子微微一愣,随即沉了脸:“怎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又是一声炸雷划破天际,酝酿了许久的一道厉闪终于劈下,水桶粗的金红色闪电顺着钟楼的尖端窜入地下。草坪上似乎闪过了一道弧光,以钟楼为中心向外扩散开去。

    夏洛克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天色更暗了,像是什么笼罩了这里,空气变得寒冷,她不禁竖起了衣领,裹紧了风衣。

    年长胖子这时却“啊”地大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前了两步,又畏惧地停了下来,他的眼死死地盯着高潜的法阵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置信的情景,口大张着,说不出话来。

    夏洛克也向法阵看去,只觉得高潜的神色似乎异常凝重,而狄若蓝像一只被吓呆了的兔子,而那淡色的魔焰法阵似乎仍然平静地燃烧着,没有什么变化。

    这时,地上的年轻人趁着夏洛克分心之际,猛然推开她翻身而起,急声道:“师父,那是什么?”

    “无间界”年长胖子的眼睛瞪得都快要脱了眶:“他竟然打开了无间界”

    “无间界?那就是无间界?连通魔界和人间界的中间地带?可是师父,你说过地球上只有一个无间界,而且那是个”年轻人同样震惊地说不下去,显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的情景。

    “什么无间界?你们看到了什么?”夏洛克有些气恼地看着那两个吃惊的家伙。可恶,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除了她自己,好气啊!!

    “这个不一样,这是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年长的胖子因为太过震惊,说起话来都有些颠三倒四。

    “师父,现在怎么办?”年轻人紧张地道:“这小子没有画防守法阵,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圈都没画,那些东西会不会跑出来?”

    “别慌别慌!”年长胖子嘴上说着,额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来,他抖着手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然后对着年轻人神情凝重地吩咐道:“季麟,准备,咱们补充法阵。”

    年轻人听了,立刻单膝跪地,打开了手中拎着的黑色皮箱。箱子里层层叠叠,设计巧妙,各种架子拉出后,竟然变成一个小型的工作台。

    夏洛克悄悄走近,好奇地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以及她从没见过,也猜不透用途的器具塞满了每一个角落。

    那年轻人瞪了夏洛克一眼,却也没空理她,只是对年长胖子道:“师父,这次用什么画阵?还用千年骨粉么?”

    年长老者摇了摇头:“能量太大,骨粉支撑不了。”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向夏洛克:“小姑娘,你们画阵用的是什么基料?”

    夏洛克愣了一下,基料?嗯,她想起高潜的空盐罐。

    “海盐。”她答道。

    年长胖子的脸色看上去很想吐血。

    夏洛克气死人不偿命地耸了耸肩。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正牌“清道夫”
    此刻,在高潜的眼里,眼前的草坪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淡蓝色的魔焰,燃得接天接地,将这里完全封闭成了另一个世界。不远处的钟楼像一座燃烧的火把,被跳跃的绿焰所包裹着。脚下的草坪是黑色的泥泞的东西,抬起脚,就会带起胶质的粘稠液体。

    头顶上没有夜空,只有翻滚的雷云,黑沉沉的雷云似乎就悬在钟楼的上空,一道道金红色的闪电不停地劈将下来,又像是在响应那幢钟楼的召唤,不断地给钟楼提供着能量。

    “这是什么鬼”狄若蓝环视着四周突变的景象脸色苍白地道。

    脚下粘稠的液体开始漫上他的脚踝,他惊吓地连忙抬脚,却发现脚下泥泞的液体突然变成了一双双黑色的枯手,争先恐后地向他攀附过去。

    “高潜!”狄若蓝惊得大叫。

    高潜淡淡地看了一眼:“冷静点,是幻觉。”

    “幻觉?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幻觉?我们还在广场公园?这沼泽,这鬼手,这该死的腐烂的气息,都是幻觉?”狄若蓝努力不去看那些正在他的小腿上抓挠的枯手,他试图深呼吸,但是空气中腐臭的气息让他作呕。

    “不同的人对魔气有不同的感应,你眼中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不一定一样。”高潜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砍刀,劈开了面前空气中凝聚的骷髅鬼头。

    狄若蓝应该庆幸,他眼中的世界比高潜眼中的要简单得多。

    高潜脚下泥泞的黑地此刻翻滚起来,一条条蠕虫样的恶心生物从黑水中探出头来,半米长的身体像一根根黑色的拐杖,立在黑水中,布满环节的身体无腿无眼,只在那光秃秃的头部顶端长着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

    幻觉!高潜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深呼吸,全是幻觉!

    一条滑腻的东西缠上他的小腿,冰凉粘稠的感觉隔着牛仔裤的裤管也能清晰地察觉。该死,笔记本上从没提过魔境中的幻觉是如此真实。

    小腿骤然一紧,高潜忍不住低头看去。

    一条水管粗细满身粘液的蠕虫状生物,正紧紧地缠着他的小腿,同时探起半身,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狠狠地向他腿部咬去!

    高潜手中的砍刀急挥,刀刃砍在那布满粘液的身体上,居然打滑,蠕虫扑咬的姿势只缓了一缓,嘶鸣一声,再次咬来。

    高潜左手急伸,捏住了那虫子凶恶的头部,蠕虫拼命地挣扎,高潜忍住恶心,死死地掐着那冰凉滑腻的虫身,将之扯离了自己的小腿。

    左臂上的印记处在持续刺痛着,不过和眼前的情形相比,这点痛也不算什么了。

    “用你的破魔刀!”有人在魔焰外大喊。

    高潜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淡蓝色的魔焰形成的壁垒,他看到一个年长胖子和一个年轻人在魔焰外正在捣鼓什么。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血红色的瓶子,摇晃了片刻,抬头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开始倾倒瓶中的液体。那瓶中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倾倒出来时,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红色细线,同时却又闪着银色的磷光,年轻人一边倾倒一边移动着脚步。

    高潜看出那个年轻人也在画法阵,而且手法相当纯熟,但是他却不知道那年轻人画的是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高潜皱起眉头,冷冷地盯着。

    年长胖子用手撑着膝盖,像跑了几公里一样地喘气,对高潜再次喊道:“普通的刀具对魔气无效,你这个小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无效吗?高潜看了眼手中新买的砍刀,心中冷哼。他用砍刀对付魔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刀费了点,但每次不是都挺好用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人才是行会正牌的“清道夫”吧?

    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不舒服的感觉,高潜没有理会那年长胖子的话,而是用力将虫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近一米长的蠕虫,在黑水里翻滚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回到了黑暗的地下,也许是谁知道呢,高潜心中冷哼一声,舞动了一下手中的砍刀,向前迈步,管它什么魔气,手臂上的刺痛告诉他,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钟楼里,他可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

    “高潜,高潜,这是不是也是幻觉?”狄若蓝看着脚下漫出的血水,颤声道。

    高潜扭头,脸色微变。

    狄若蓝所站之处,本是法阵的中心。在高潜的眼里,那里的空气中凝聚着更多的骷髅鬼头,黑水中的蠕虫也更加密集。此刻,那些围绕着狄若蓝的骷髅头,有的已经咬在了狄若蓝的身上,血从他的身体里渗了出来,将他脚下的黑水渐渐染红。

    狄若蓝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也挡不住内里透出的苍白。

    “坚持住!”高潜急声道,劈开挡在身前的骷髅群,欲向狄若蓝靠近,却在这时,空气中响起一声隐隐的嚎叫,高潜猛地停步,向钟楼看去。

    钟楼的顶端,那金红色闪电盘旋之处,出现了一个浑身冒着黑火的怪物。

    狗头狼腰,尖牙红眼,四爪如勾地抓着钟楼的尖顶,尾巴却如同蝎尾,凛然地上翘着,粗大无比的末端裹着黑火,看不清那里又藏着何种利器。

    “这又是什么鬼?”狄若蓝同样看到了那个怪物,强撑着有些虚弱地道。

    “卡布拉。”高潜绷紧了声音:“传说中的嗜血怪。”

    “就是这种东西杀了我妹妹?”狄若蓝拼命地挺直了身体,他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流逝,好似要将自己抽空了去,可是仇人就在眼前,他决不能现在倒下。

    狄若蓝咬紧牙,缓缓地从衣襟下抽出了妹妹的匕首,那把曾经布满了绿锈的匕首,在这里却闪着雪光般锋利,其上古怪的各种纹路,也似乎活了一般,隐隐流动着什么,像是一个人体内的经脉在流淌。

    高潜扭头看了一眼狄若蓝,微松了口气。自狄若蓝拔出那柄匕首开始,围绕在他周围的骷髅头和蠕虫都开始退去。他的周围似乎形成了某种真空,干净得让高潜嫉妒。

    原来那就是破魔刀高潜带着几分心酸地恍然。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法阵的代价
    嗜血的怪物倨坐在钟楼的顶端,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两人。

    出现在无间界的人类,只有一个标签,那就是食物。

    然而下方那两个人类的气息让它有些迟疑,一个有着香甜的血液,正是它中意的那种,它几乎压抑不住躁动的兴奋,然而另一个

    它焦躁地嘶吼,锐利的脚爪下,钟楼的塔顶碎成瓦砾,片片坠落。

    狄若蓝死死地盯着钟楼顶的魔怪,双眼蒙上一层血色,这就是杀害妹妹的凶手吗?丑陋的,恶心的东西,应该被斩成碎块冲进下水道的物种。

    “这个怪物,我来对付!”狄若蓝挣扎着迈前了一步,他的双手紧紧握着破魔刀,一身碎花的裙装在高潜的眼里,已经被鲜血染红。

    “开什么玩笑!”高潜的眸光微微闪动:“保护好你自己吧!”

    “杀死妹妹的凶手,我一定要亲自解决!”狄若蓝喘息着,他的身体虚弱地颤抖,他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替妹妹报仇,只要

    可是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每一次迈步都那么艰难,他的心中在愤怒地嘶吼,却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气力也无。

    “这只卡布拉只是帮凶,而真正的凶手”高潜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将什么就要冲口而出的咽了回去,他举起了手中的砍刀,冷着脸道:“狄若蓝,除魔是我的生意,你不要碍事!”

    狄若蓝瞪着高潜,想骂他却没有气力,他扶着膝盖喘息,恼怒地看着高潜举着砍刀,步履矫捷地向钟楼冲去。

    这时,阵法外面的年长胖子又喊道:“喂,那个穿裙子的小子,快出来!这个阵法在献祭你的血气,你再待下去会死的!”

    原来是献祭啊狄若蓝喘息着看向高潜。

    此刻的高潜已经沿着钟楼的外墙攀爬了上去,在一片绿色的魔焰中,他爬得异常艰难,狄若蓝看到高潜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砍刀,似乎有什么正在阻挡他。

    而钟楼顶端的怪物也在焦躁地盯着高潜,顶楼的塔顶已经被它拆得几乎全毁,露出里面机械钟表的齿轮和轴承来。

    在法阵成型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运行的钟表,在怪物的无意间的拨动下,分针摇摇晃晃起来。

    糟糕,角度!如果角度变了,对法阵会有什么影响?

    狄若蓝不知道,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高潜说这怪物是杀害妹妹的帮凶。

    既然是帮凶它就该死,既然该死,他就决不允许任何事阻拦高潜除魔!

    狄若蓝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突然放声大吼:“丑八怪,我在这里,你不想吃我吗?”

    他的喊声果然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力,怪物本在盯着高潜的丑陋头颅扭向了狄若蓝的方向,猩红的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狄若蓝狠狠地一笑,举起那柄破魔刀,在手臂上用力地一刀划下,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血珠顺着胳膊滚落,融进黑色的泥泞。

    狄若蓝举着胳膊大喊:“来啊,你不是嗜血吗?来喝啊!”

    阵法外,

    年长的胖子喃喃地道:“这小子疯了。”

    戴眼镜的年轻人这时已经用完了一整瓶的红色液体,一脸心疼地道:“师父,晶粉用完了,鬼蝠血也用完了。”

    年长胖子的脸皮一阵抽云力:“这么快?你怎么不省着点?”

    “我已经很省了师父,十二道符文,是最低限度的防御法阵了。”年轻人也很是肉疼:“晶粉用完后,我还掺了点红粉,不然连最后一道符文也无法完成。”

    “算了算了,这件事了了,我去行会问问,看能不能报销吧。”年长的胖子叹着气摇头:“现在只希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小子能顶点用。”

    一直抱着工兵铲在一旁看热闹的夏洛克这时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道:“哎,四眼,什么晶粉,什么红粉?看你们的样子,好像是很稀罕的东西?”

    戴眼镜的年轻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他还在记恨着刚才被电的事,只是夏洛克天生对别人的脸色无感,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

    年轻人被缠不过只好答道:“红粉也就罢了,不过是红宝石的粉末,晶粉是银晶的粉末,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只是麻烦在只能通过与它们交易获得。”

    夏洛克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鬼蝠是什么?”

    “就是尚未开启蒙智的吸血鬼”年轻人突然警觉地住了嘴,盯向夏洛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普通人?”

    夏洛克轻哼一声:“普通人怎么了?你歧视普通人啊?”

    年轻人冷着脸不再理夏洛克:“我不和普通人谈论这些。”

    夏洛克朝着年轻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继续看向法阵内。在她的眼里,狄若蓝穿着一身滑稽的裙装,本来站着一动不动,突然就发疯似地将自己的胳膊划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大喊大叫起来。而高潜则危险地爬上了钟楼的外墙,钟楼的塔顶不明原因地被损毁,不时有破碎的砖石不断地掉落。

    至于怪物,她却是看不到的。但是她明白,有什么她看不到的事情,正在发生。

    夏洛克有些焦急,乌黑的大眼在那一老一少的两个正牌“清道夫”身上转了转,忽然抱着工兵铲,走近年轻人,用手肘捅了捅他:“哎,现在情形怎么样?”

    年轻人不耐烦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皱皱眉,还是答道:“不太好。”

    “高潜会不会有危险?喏,就是那个爬墙的家伙。”

    “高潜?”听到这个名字,年轻人皱眉想了想:“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到底”

    想起夏洛克是普通人,年轻人不欲多说,只是道:“很危险,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染指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必然要付出代价!”

    夏洛克轻轻皱眉,还想再说什么。

    却在这时,冥冥中隐隐传来一声大吼,周遭的空气波动起来,连脚下的草坪也在震动。

    夏洛克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

    年长的胖子急喊一声:“退后!全部退后!法阵支持不住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全自动自行火炮
    法阵之中,

    怪兽,狄若蓝,高潜三人在泥泞的黑水中鼎足而立。

    刚刚发生的爆炸让空气中的骷髅鬼头,黑水中的蠕虫都消失殆尽。而那怪物的体形却像是比在钟楼塔顶,又大了一倍有余。

    狄若蓝苍白着脸,瘦高的身体佝偻着,胸腔发出风箱般沉重地喘息声,他的双手颤抖着,却仍然紧紧地握着破魔刀,他的眼死死地盯着那嗜血的怪物,渴望用手中的匕首将之斩成碎块,然而,他绝望地发现,它太强大了,太强大了

    他终于明白妹妹以前对付的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看向不远处的高潜,那个在他眼里极不靠谱的“清道夫”。刚才怪物的攻击,高潜抵挡了大半,此刻他的半个身子都已经焦黑,脸上也鲜血淋淋,看上去可怖异常,狄若蓝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持着高潜,让他还能站立在那里。

    狄若蓝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拼命,是为了给妹妹报仇,只要能给妹妹报仇,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那么高潜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那笔可笑的委托费吗?他不信。他想起妹妹以前很认真地说过,他们在保护世界,是这样的吧,就是这样的信念在支持着高潜吧?

    狄若蓝的眼眶微微发潮。

    而此刻,高潜的心里却在骂娘。坑死人不偿命的笔记本!那些写下笔记的前辈们也都是坑货!

    此刻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肢体,原本一直刺疼着的左臂,也像是不再存在。左眼一片血红,好像有什么赤红的液体不停地淌下来,他抬起衣袖用力抹了一下,才算是能看清了些。

    右手的砍刀还在,不过已经融了一半,托这个怪兽的福,今晚的武器第一回合就已经报废。

    该死的,高潜内心抓狂。几百页!数十位清道夫前辈!居然没有一个提到过,魔兽状态的怪物攻击力是这么可怖!

    虽然高潜曾经读到过,关于无间界里的怪物因为还能保持魔兽状态,故而会比出现在人间界时强大得多的记载。但是强大得多到底是有多强大,高潜却全无概念,所以他还是特意地准备了两把砍刀,觉得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前辈们口中的强大得多,竟然是从一个他以为的血肉之躯,变成一座全自动自行火炮,而且精度准确,瞬发连射!!

    这还怎么打???

    冷兵器对上全自动火器,那叫碾杀!

    高潜现在深深地觉得,自己为了将这个怪兽引出来而打开无间界实在是蠢透了。可是话说回来,他也实在没有时间进行更周密的策划。

    在那个疯老头执戒者找到他之前,高潜必须给自己拿到一块免死金牌,那么搞定眼前这个“嘴上”有“清道夫”血腥的嗜血怪,就是最好的契机。虽然高潜明知道,这头卡布拉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帮凶

    然而,即便如此,高潜还是踢到了铁板!

    面前狗头狼腰的怪兽,体型虽然只有寻常狮虎的两个大,但是那浑身窜动的黑火,却让人十分忌惮。高高翘起的粗尾末端,更是被一大团黑火所围绕,而让高潜吃亏不小的黑火魔弹,就是从那里发射而出的。

    此刻那怪兽猩红的眼虽然紧紧盯着狄若蓝,但是那恐怖的“炮尾”却时刻瞄准着高潜。显然在它的眼里,面前的两个人类,一个是食物,一个是强敌。

    高潜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怪兽定然是一连串的魔弹攻击。而且高潜不觉得自己这副血肉之躯还能抵挡更多的魔弹。

    更糟糕的是,刚才怪物的一通齐发连射,法阵的壁垒已经摇摇欲坠,一旦法阵破碎,这头卡布拉就算是被高潜召唤来了人间界。

    而擅自召唤魔怪,那罪名可比殴打执戒者要重多了。搞不好还会被直接判定为黑魔师,成为整个“清道夫”行业的公敌,然后就人见人打,一旦被抓到就轻则终身监禁,重则施以火刑。

    更别提,外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正牌“清道夫”,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高潜想象了一下火刑加身的滋味,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行,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这头卡布拉,一定要在无间界解决!

    高潜扔掉了半融的砍刀,从背囊里缓缓地抽出了另一柄备用的。他紧紧地盯着那头卡布拉,拖着麻木的半边身体,悄悄地,无声地靠近,寻找着时机。

    狄若蓝看到了高潜的举动,他眨去了眼里的潮气。

    他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虚汗,顺手扯掉了头上的假发。

    “混蛋,来啊!”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又挺直了腰身冲着怪兽挥舞着手中的破魔刀:“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像只小狗?来啊!咬我啊!”

    怪兽呲着爆突的尖牙,对着狄若蓝嚎叫,那声音像是从冥冥中传来,高潜能感受到那嚎叫声中的愤怒。只是那怪物却仍然谨慎地没有扑击。

    怪兽的尾尖始终对着高潜,高潜缓缓地移动着脚步。

    “蠢货!胆小鬼!癞皮狗!”狄若蓝连声叫骂着,夸张地做着挑衅的攻击动作。手臂上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鲜血流得更多了,飞溅在空中里的血液,勾着怪兽的食欲,它难耐地跃跃欲试,暴躁地挥舞着粗大的尾巴。

    高潜眸光紧缩,紧紧地盯着那条粗尾,正要蓄势待发,却在这时,狄若蓝似是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虚浮,身体失去了平衡。

    怪物骤然暴起,尖牙外翻,向那脆弱的脖颈狠狠地咬去。

    “躲开!”高潜与此同时急吼一声,高高跃起,双手抡起雪亮的砍刀,朝着那怪物高高翘起的粗尾,狠狠地砍下。

    狄若蓝此刻已是虚弱之极,眼看着怪物的血盆大口就要落下,也无力躲闪,只能勉力地举起了手中的破魔刀。

    他几乎闻到了怪物大嘴中的血腥之气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碳化的左臂
    那一刻,高潜的眼里只有那翻滚着黑火的粗尾,他的左手几乎毫无知觉,却在接近之际强行分出左手,不管不顾地向那团黑火抓去。

    黑火带着灼骨的炽热卷上了他的手臂,他再次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抓住了吧?是抓住了吧?他狠狠地往怀里一带,同时右手一刀劈下。

    就要扑上狄若蓝的怪兽,身形在空中骤然一顿,嚎叫一声猛然拧腰摆头。

    高潜的肩重重地砸到地上,左手却勉力将那粗尾在手臂上挽了几挽,再次一刀劈下时,方才看到手中的砍刀早就断成了两段。

    而那怪物裹着黑火的身形,也正凌空轰然压下。

    高潜猛然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怪物的扑击,手中的怪物尾巴却没有松。这一滚,倒是拖得那怪物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刚四肢一蹬立起,就被高潜再次拖倒。

    怪物暴怒地嘶吼。

    高潜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原本的衣袖早就被炽热的黑火烧成了灰,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黑色的手骨,幽暗的好像原煤的颜色,像焦化的碳结晶一样带着一层幽光,在一团黑火的围绕中,五根细长的指骨紧紧地抓着怪物的粗尾。

    半条小臂也同样变成了碳化的黑骨,剩下的部分没入了焦黑的衣袖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还是他的手吗?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还可以使用,但是没有知觉。

    他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无间界中手臂被魔气影响而表现出的幻象。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不过也可能是太过疼痛,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已经自动切断那部分痛觉神经也说不定。

    被抓住尾巴的怪物,暴怒异常,疯狂地挣扎,不断拧转着头,试图咬掉高潜的脑袋。只是此刻高潜距离它太近,反而让它一时攻击不到。

    情况危急,高潜光棍地放弃去想自己的左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扔掉已经报废的砍刀,举起右手对着兽身狠狠一拳砸下。然而拳头还没接触到那窜动的黑火,他就被灼烧得一声惨叫。

    见鬼,为什么他的左手可以,右手却不行!难道是因为左手已经被烧残了,所以感觉不到痛了吗?

    高潜疼得连连吸着冷气,冷不防一道疾风射来,他闪电般地一偏头,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然后又带着风声转了回来。

    高潜猛地向后倒去,左臂顺势将拉着怪物的粗尾狠狠地向地上掼去。

    轰的一声,地皮颤了一颤。

    怪物从坑中仰起头,对天凄厉地嘶吼了一声,再盯向高潜的猩红色兽眼,就露出了畏惧的光。

    高潜震惊地看看地上的大坑,又看看自己焦骨般的左手,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所为。

    他尝试着再次揪着粗尾抡起了怪物,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又是一声巨响,另一个更深的大坑出现在高潜面前。

    怪兽悲鸣了一声,浑身窜动的黑火似乎都灭了一瞬,它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就垂下了头,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高潜兴奋地拖着怪物的尾巴将它从坑里拉了出来。

    法阵外,

    “师,师父”戴眼镜的年轻人结巴地道:“他,他的左手?”

    年长的胖子身子前倾,几乎就要趴在了法阵的壁垒上,他吃惊地瞪着小眼,脸上的肥肉一阵抽搐:“不会是不可能”

    “师父,那是什么?您知道那是什么?”年轻人急急地追问。

    这时,那年长的胖子却突然大叫起来:“怪物狡猾,小心有诈!”

    法阵中,

    高潜正在拖着怪物向狄若蓝走去。

    怪物奄奄一息地被拖在地上,身上的黑火明明灭灭,显然是快不行了。

    狄若蓝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拎着匕首,勉强地站立着,他死死地盯着怪物,眼里闪动着仇恨的光。

    “现在它是你的了。”高潜在他的面前停步,轻声道。

    狄若蓝感激地看了高潜一眼,正要举起手中的匕首。却在这时,那已经濒死的怪物却突然抬头张口,一道黑色的利箭带着风声直射向高潜的后脑。

    “小心!”眼睛一直盯着怪物的狄若蓝急呼一声,猛然推了一把高潜,高潜身子一歪,那物擦着高潜的脸颊,在对面的狄若蓝的脸上划出一个血槽,又拐了个弯,再次疾射回来。

    高潜右手急伸,扯倒了狄若蓝,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此刻他才看清,原来那两次袭击他的,是怪兽口中的舌头。

    他怎么忘记了,卡布拉的舌头如吸管可以直接刺入猎物的心脏吸血,而魔兽状态的卡布拉的舌头,更是像一柄软剑,迅疾而致命。

    “退后!退后!”法阵外又是一阵急吼。

    高潜推开砸在自己身上的狄若蓝扭头看去,发现那怪物竟然挣脱了自己的左手,向法阵外冲去,不但如此,它的粗尾上黑火汹涌,竟然是要用魔弹轰碎法阵壁垒,强行闯出!

    该死,高潜懊恼地跳了起来,追了上去。

    怪物此刻也是拼了全力,粗尾高高翘起,体积也比之前粗大了许多,眨眼间接连数发的黑火魔弹,比之前的魔弹还要巨大,还要迅疾。淡蓝色的法阵壁垒上被击出一道道波纹,法阵摇晃了几下,终于像破碎的玻璃幕墙,轰然碎成碎片。

    怪物紧接着一跃而起,却在这时,平地骤然升起一道圆筒状红色光幕,怪物一头撞在了上面,凄厉地嚎叫一声,跌落在地,地上痛苦地打了几个滚才立了起来。

    法阵外的年长胖子,这时匆忙咬破舌尖,将血涂在手腕上的银链上,并右手的五指上急速地分别绕了几绕,链子在掌心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芒星图案后,才郑重其事地将手贴在那红色的光幕上。

    不知道是不是那银链有加持作用,原本只有一墙之高的红色光幕登时暴涨,变成有两层楼那么高,光幕上红光四射,其上更是隐有符文流动闪现。

    怪物畏惧地后退,凶狠地盯着光幕外的年长胖子,不停地龇牙发出威胁的吼声。

    此时高潜也已赶到,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幕墙外的那两个正牌“清道夫”。心知今天要不是他们出手,这头卡布拉恐怕就真要冲出法阵了。万一让它窜进了城市,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大的伤亡。

    高潜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恨恨地盯着那头卡布拉:“该死的东西,还想往哪跑!”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妖火在燃烧
    卡布拉猩红的眼忌惮地盯着高潜,缓缓地后退,它的身后就是红色的光幕,高翘的粗尾晃动间碰到了那光幕,卡布拉发出了痛苦的悲鸣,畏缩地躲闪着。

    高潜明白那光幕大概是有驱魔的效果,这大概就是笔记本上提到的防御法阵吧,只是他当时太急功近利,一心只想着要抓到这只怪物将功补过,竟然大意地忽略了那一部分。

    卡布拉被逼在角落,困兽般地不断哞叫,那声音始终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隐隐约约地在众人耳边回响。

    “你的主人救不了你!”高潜冷笑,抬起了自己那只枯骨般的左手,幽暗的黑骨在光幕的光芒下反射着晶莹的光:“收拾了你,我再去找你的主人,你们谁也逃不掉!”

    卡布拉猩红的眼闪过一道诡光,高潜心中微微一动,却也来不及想那是什么,因为卡布拉的粗尾又再次抬起,他必须赶在它发射之前制住它的“尾炮”。

    高潜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卡布拉竟然一动不动,直到高潜快要捉住了它的粗尾,才敏捷地闪开,跳到了高潜的身后。

    高潜骂了一声,收势不住,一头向那光幕撞去,出于本能,他连忙用双手去推那光幕,试图阻止扑势,然而随即他就醒神,这光幕是御魔圈,自然不会阻挡他的。

    高潜以为自己会一头栽出去,所有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光幕外戴眼镜的年轻人已经一脸嫌弃地向后避开。

    高潜觉得很丢脸,不过此刻他更担心的是,身后的那头卡布拉会不会趁机偷袭。

    他在跌倒的过程中拼命扭转身体向后看去,却意外地瞥到那年长的胖子却一脸震惊地盯着他的左手,惊骇地大喊了一声:“不要!”

    不要什么?高潜困惑,而他的右手此刻也已经触到光幕,毫不意外地,右手连同半个身子都穿透了过去,而随后的左手却在此时传来一阵电流过体的感觉。

    高潜惊讶地看到自己枯骨般的左手接触到光幕时,光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就突然化为乌有。

    怎么回事?防御阵,破了?

    不及高潜细想,耳边突然传来利物破空的声音,眼角同时瞥到一团黑影窜起。

    不能让卡布拉冲出来!高潜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左手急挥,五爪簸张地向那团黑影抓去。在身体落地的同时,他的枯骨左手也抓住了卡布拉的脖颈,然后狠狠地一捏。

    黑火熄灭,法阵已破,魔气散去。

    魔兽状态的卡布拉恢复了人间界的模样,尖牙红眼,体瘦无毛,上牙暴突,体型似狼,长长的粗尾像一个破烂的蒲扇拖在身后,但却没有再发射可怖魔弹的能力。

    它的脖颈已被高潜捏断,别扭地反折着,一条长长的管状舌头拖在口外,此刻正在缓缓地缩回。

    “这就是那怪物?”夏洛克凑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丑死了。”

    高潜收回了自己的左手,微松一口气,此刻他的左手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原本手臂上的恶魔印记处,此刻也是正常的肤色。

    只是此刻他觉得疲累无比,那种感觉像是一下子用掉了几辈子的气力,他正想招呼狄若蓝将这个怪物的尸体先带离这里,再找个地方处理掉。却突然惊恐地看到那头卡布拉正在缩回的舌头上,有血迹,鲜红的血迹。

    不是他的血,高潜清楚地知道,也不是夏洛克,更不是那个早早就退开的戴眼镜的年轻人高潜的心颤了起来,他几乎不敢抬头。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了液体滴落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一个没拧紧的水龙头,流个不停。

    耳边蓦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师父!!!”

    几步远处,立着那位年长的胖子,他的手还平举着,维持着加持法阵的动作,一张脸上还保留着那一刻震惊的神色。

    戴眼镜的年轻人猛地扑了过来,颤抖着手,徒劳地试图去堵上那胸前的血洞,然而,血太多了,太多了,猩红的血顺着年轻人的指缝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袖,溅上了他的衣襟。

    “啊!!”年轻人抱着师父僵硬的身体悲痛地仰天嘶吼。

    痛苦的悲鸣声在广场上空回荡,空寂得让人心里发疼。

    积蓄了几个小时的暴雨终于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冲刷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上天像是想用雨水冲洗这世间一切的罪恶,然而逝去的终不会再回来。

    “快送医院!”惊呆了的夏洛克回过神来:“说不定还有救,现在的医学很发达的。”

    年轻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默地抱起师父沉重的身体,在扭头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后,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车子跑去。

    高潜盯着草地上的那滩血迹,一动不动,冰凉的雨水的冲刷下,血迹很快散去,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同样筋疲力尽的狄若蓝这时拖着脚步走上前来,推了他一下:“高潜,现在怎么办?”

    高潜木然地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手势倒在了雨水中。

    夏洛克尖叫起来:“高潜!”

    在梦中,高潜重温了无间界的噩梦。

    一次又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卡布拉利箭般的舌头刺穿了那位年长的“清道夫”,鲜血四溅。

    临死前,那位“清道夫”不能置信地瞪着他,仿佛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高潜慌乱地低下头:不,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法阵自己能量匮乏无法支撑,是你们的法阵等级太低才会突然破碎,不关我的事,不是我!

    他用尽力气嘶吼着,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气。不是我!他狠狠地摇头,却有液体从眼中洒落。

    左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停在他的眼前,墨玉一样晶莹的指骨,隐隐发出幽暗的光,他对那只手没有任何知觉,但却能感受到其所蕴含的可怕力量。

    他像是被摄了魂,着魔似地盯着那晶莹的墨骨,一节节地抬起,又落下,蓦然,一团黑火自那指尖窜起,仿若有生命似地跳动着,他被那妖冶的火焰迷住了。

    力量,他感受到了那庞大的力量,什么东西蕴藏在后面,无比的强大。

    征服,统治,践踏,毁灭,他感受到至强的力量俯视众生的蔑然,那种感觉太好了,太好了

    他定定地盯着那妖火,他需要的只是一扇门,一把钥匙,一个契机

    左臂骤然窜起一阵蚀骨的锐痛,他痛得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斗室晨光
    高潜猛然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左臂的锐痛正在消退,原本的恶魔感应印记处,一团模糊的黑斑正在褪去颜色。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还是他的那间斗室,窗户上拉着窗帘,灰蓝色的光线下,夏洛克坐在沙发上,举着手中的一个黑色的瓶子,正在对着暗淡的光线打量。

    她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其间的夹层支架都被她彻底打开,各颜各色的瓶瓶罐罐,大小器具满满当当,看上去像是一个琳琅满目的货摊。

    “醒了?”夏洛克看也没看高潜,只是有些好奇地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又凑近耳边听了听响声,然后作势要将瓶子上的塞子打开。

    “别动!”高潜急喝道。

    夏洛克挑眉看着他。

    高潜急匆匆地揭被起身,忽而发觉自己不妥,连忙将被子裹在身上,跳下床来,从床脚的行李箱里抓了条牛仔裤,跳着进了浴室,临关门前,殷殷嘱咐道:“别动啊,一个都别动!”

    夏洛克对着关上的房门做了个鬼脸:“遮什么遮,该看的早看过了。”她放下手中的瓶子,在箱子里巡视了一番,拿起了另一瓶看上去像是香水瓶一样的漂亮罐子。

    “这又是什么?”她举起瓶子对着窗外暗淡的光线晃了晃,瓶子里淡紫色雾气翻滚了一下,夏洛克吓了一跳,她觉得她好像看到那紫色的雾气形成了一张人脸?

    还没等她再仔细看第二眼,高潜已经冲了出来,匆匆地抓了一件t恤穿上,就大步来到夏洛克面前,手脚麻利地将那个黑皮箱子合了起来,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怪兽。

    “干什么?”夏洛克不满地道:“只是看看有什么关系?”

    “第一这不是你的,第二它很危险。”高潜按上了皮箱的锁扣,脑子里又闪现出钟楼前那血淋淋的一幕,脸色暗了下来:“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他扭头看了眼窗户,从窗帘透出的颜色看,猜测现在应该是黎明时分。

    “你睡了三天三夜,总得有个人守在这里,看看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吧?”夏洛克上下打量着高潜,挪揄地道:“不过看起来你的气色不错,至少和狄若蓝那个家伙比起来,你看上去健壮得像一头牛。”

    高潜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显得有些略紧的t恤,这几个月来不停地出苦力打怪兽,他的身材倒是比上学时健壮了许多,连带着衣服都有些不合适了。

    “狄若蓝怎么样了?”高潜将箱子随手放到了墙角,转身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床铺,无视地越过它,去墙角的纸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

    “去医院吊了几天营养液,今天已经去上班了。”夏洛克说到了这里,有些迟疑地盯了眼高潜:“你那个法阵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为什么医生说狄若蓝表现出失血过多的症状?”

    高潜仰头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直到灌完了一整瓶水,将空瓶扔回纸箱,他才走回到桌前,重重地坐在电脑椅上:“我也不知道。”

    光线从高潜的侧面映照进来,让他那张眉目俊朗的脸镀成半明半暗。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壁上的某一处污迹,像是在研究那东西的由来。

    夏洛克沉默了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还给你,你之前让我找机会录直播,但是发生了那件事”她默然了片刻:“我只拍了几张照片,你看看能不能用吧。”

    高潜接过了手机,毫无心情地扔在了桌上:“谢谢。”他的声音中透着疲累,夏洛克知道那疲累不是来自身体。

    她凝视了他片刻,灰暗的光线包裹着他,他的姿势,他的语气,他的神态,都表明了他想独自呆着。只是她也有自己该做的事

    “关于之前你说过,那只卡布拉有主人的事”夏洛克清了清嗓子,努力露出轻快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潜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下面要说的东西,要耗费他极大的气力。

    “卡布拉是那种怪物在人类世界的叫法,它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怪物都不属于人间界,它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魔界和人界的壁垒发生了问题,或者有人刻意召唤。”

    “召唤,就像你那天晚上做的那种法阵?”夏洛克努力理解着高潜的话。

    高潜不安地在电脑椅上挪动了一下身体,像是什么刺痛了他,他的手在牛仔裤上磨搓着:“不,不一样,我那一晚只是人为地制造了一个洞,一个短暂存在的,连接魔界和人间界的洞。”

    “可是那头卡布拉出现了不是吗?你十分肯定它就是凶手之一,”夏洛克皱起秀气的眉:“如果只是一个洞,那么就应该随机的出现任何怪物”

    “当然不只是一个洞。”高潜像是口干似地润了润唇:“你不知道,“清道夫”的气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夏洛克,似乎在斟酌用词。

    夏洛克不耐烦地道:“算了吧,“清道夫”,我知道这个,别遮遮掩掩的了,四个被害的女性中,除了高若红外,还有一个也是“清道夫”。”

    高潜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我的途径。”夏洛克乌黑的大眼狡黠地眨了眨,抖了抖身上的风衣:“你以为我叫夏洛克是白叫的吗?”

    高潜转开了目光,避免和那双乌黑的眼对视。

    夏洛克以为高潜不太高兴,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对他隐瞒了信息。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啦好啦,告诉你啦,其实我是在那一晚见到了正式的清道夫后,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才知道的。”

    高潜沉默地盯着窗帘外的晨光,灰蓝色的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像是要驱散室内的阴翳,当一轮红日终于跃出地平线时,金色的阳光透过缝隙猛然射了进来。

    高潜合上了眼皮,好一会才睁开眼道:“你还查到了什么?”

    “没什么了。”夏洛克耸耸肩:“下面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召唤了那个帮凶”

    “我没有!”高潜粗鲁地打断了她:“我只是引来了那头卡布拉。”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债多人不愁
    “好吧,你引来了那个怪物。”

    夏洛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她来说,召唤和引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不明白高潜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用词。不过高潜现在显然心情不好,在问清楚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之前,夏洛克不打算将他惹毛。

    所以夏洛克难得柔和地道:“然后呢?你是用什么将它引出来的?是狄若蓝吗?他就是诱饵?”

    高潜的眼前闪现过狄若蓝在法阵中浑身是血的情景,他微微地闭了闭眼:“魔物对“清道夫”的气息很敏感,大多数时候如果它们察觉有“清道夫”在附近,就会远远地避开。当然也有个别特别凶恶的例外。”

    “唔,所以狄若蓝就是你以前总喜欢准备的那两只活鸡。”夏洛克用自己的话将高潜的意思复述了一遍。

    高潜默默地瞅了夏洛克一眼:如果狄若蓝现在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会不会抽她?

    “好吧,这就解释了会什么你打开一个洞,引来的恰好是那只卡布拉,因为狄若蓝的血正巧就是那个怪物感兴趣的血,是吗?”

    高潜沉默地点了点头。

    “狄若蓝的血有什么特别?”夏洛克又问道。

    高潜微微摇头:“这我并不清楚。不过记载中,嗜血怪常常会对某一类型的血比较中意,这就是经常某一个村子,或者某一个家族会频频受到嗜血怪袭击的原因。狄若蓝和狄若红是双生子,血缘极近,所以我猜测,怪物也会对狄若蓝的血感兴趣”事实证明他猜对了,那头卡布拉确实表现出对狄若蓝强烈的兴趣,如果不是狄若蓝吸引了怪物的大部分注意,他可能在左手碳化变异之前,就已经被怪物的魔弹干掉了。

    夏洛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看了看,接着问道:“那么你是如何知道卡布拉只是帮凶,并且它还有一个主人?”

    高潜瞥了一眼那小本微微皱眉:“那是什么?”

    “没什么,我的备忘录罢了。”夏洛克有些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将本子塞回了口袋:“之前你查看现场时,可什么都没说,好像回到房间睡了一觉,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在怀疑我吗?”高潜的声音冷了下来。

    夏洛克默不作声地盯了他片刻,方才慢慢地道:“如果我怀疑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高潜心中涌起后悔,他想起之前出租车司机和执戒者那件事,还是夏洛克帮忙平息下来的。而且在他昏睡的这三天里,应该是夏洛克在守着他。他刚才不经大脑的冲口而出的话,确实有些伤人。

    只是高潜不擅长道歉这种事,他的脸涨得通红,搓着双手,却憋不出对不起那三个字来。

    夏洛克乌黑的大眼在他的脸上转了转,嗤笑了一声:“好了,我原谅你了,不过你得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点都不许隐瞒。”

    高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夏洛克虽然对他总是凶巴巴的,不是威胁就是命令,但有时也挺善解人意的,比如刚才。

    他清了清嗓子:“你想知道什么?”

    “嗯,你怎么知道那头卡布拉有主人?”夏洛克说到这里,突然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等等,我先去弄点吃的,你睡了这么久大概也饿了。”

    高潜看着夏洛克走进了厨房,忽然想起他的冰箱应该是空的。“橱柜里有方便面。”他扬声提示道。

    他仿佛看到了夏洛克嫌弃地皱眉,他淡笑了一下,目光落到桌上的手机,想起之前夏洛克说过她拍了几张照片,他缓缓地拿起了手机,拇指滑动到相册处,却又迟迟地未点下去。

    厨房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动静,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夏洛克已经抱着一条面包,和一个大包装的盒装牛奶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打碎了个碗。”

    “没什么,反正都是破碗。”高潜强迫自己微笑了一下,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努力是多余的,因为夏洛克根本就没有半分内疚的意思。

    “吃吧,只有这个,其他都要烹制,我不会。”夏洛克将茶几拉过来,将面包摊在高潜面前,自己又去厨房里找了一个唯一仅存的马克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然后示意高潜,剩下的都是他的。

    尽管已经不吃不喝地睡了三天,但奇怪的是,高潜现在并不饿。但他还是拿起牛奶,对着盒子喝了一口。

    “这几天,你就只吃这些?”高潜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不是。”夏洛克撕了一块面包,秀气地送进口中:“前两天,狄若蓝会偶尔过来,他的手艺不错,冰箱里其实还有煮好的鸡汤,你想喝就自己去热一下。”

    高潜愣了愣:“他?他”

    “他什么?是不是挺感动的?”夏洛克促狭地笑了笑:“居家好男人,做男朋友太棒了,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高潜心里隐隐有些想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不过他还是压了下去,这个问题太突兀了,好像他有什么企图似的。

    “你不是说他需要去医院打营养液,怎么?”高潜也咬了一片面包,松软中带着奶香,不同于他在街边小店买的那种,这个显然更高级。

    “谁知道,反正他每天都会过来,带一些食物,他说你需要好好补补。”夏洛克微微耸肩:“他大概在感激你杀掉那头卡布拉吧。”

    “对了,那头卡布拉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啊?在你冰箱的冷藏室里。”

    高潜的脸青了。

    夏洛克盯着高潜的脸色扑哧喷笑,连忙手背抹去了嘴角溢出的牛奶:“你还真信啊?逗你的,狄若蓝带走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处理。”

    高潜无语,这能怨他吗?一般人确实是不会将尸体冷藏在冰箱中,但你夏洛克是一般人吗?

    这时,室内响起隐约的手机震动声,夏洛克放下手中的杯子,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信息。

    片刻后,她抬起头脸色严肃地道:“我刚得到消息,季麟从医院偷走了王雷的遗体。”

    “谁?”

    “季麟,就是那一晚戴眼镜的年轻“清道夫”,他的师父叫王雷,在入院前已经确认死亡。因为死因可疑,医院保留了王雷的遗体,并且通知了警方。不过几个小时前,王雷的遗体自保存室失踪了,根据监控录像,确认盗走尸体的,就是季麟。”

    高潜默默无语地喝光了盒中的牛奶,冰凉的感觉自胃部散发到全身。

    “看来你有麻烦了。”夏洛克微微皱眉道:“我怀疑那个季麟可能会找你替他师父报仇。”

    麻烦?他的麻烦可不只一个,除了季麟外,还有一个持大剑的疯老头在满世界的找他。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债多人不愁。

    高潜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这样就扯平了
    高潜无声地坐在晨光里,空气里还残留着面包和牛奶的香气。零九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茶几上,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信封已经打开,其上压着一叠粉红色的人民币,高潜不用数也知道那是六千元整,这是当初夏洛克与他说好的报酬。

    几分钟前,夏洛克蹙着秀气的眉,留下了这个信封。并告诉他,如果发现了其他线索,就尽快同她联系。只是夏洛克离去时的眼神清楚地告诉高潜,她并不满意。

    关于高潜是怎么确定卡布拉有一个主人的,高潜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事实上,高潜自己也不确定真正的答案。因为他有的只是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或者说过于骇人听闻,他甚至没有勇气将他的猜测告诉夏洛克。

    “不管怎样,这个人很危险。”高潜含糊地道:“我只能告诉你,不要试着去找他,甚至干脆忘记这个案子,他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我同样也不能。”

    此刻,高潜盯着茶几上的那叠人民币,努力压着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六千元虽然不多,但已经是他日常接的除魔案子报酬的好几倍了,可是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他觉得那叠人民币的颜色鲜亮得不正常,像是浸了血,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触碰。那天晚上流了太多太多的血,不只是王雷,还有狄若蓝。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抓起了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狄若蓝?我是高潜,我们需要谈谈。”

    电话那头的狄若蓝平静地问了约见的时间地点就挂断了电话,似乎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高潜为什么想见他。

    高潜慢慢地放下手机。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抓起了那叠人民币。

    高潜数出四千放进信封,剩下的随意地塞进了衣袋里。然后他抓起一件外套,带着那个信封向一楼走去。

    早晨十点钟,小楼安静得像一幢空屋。住户们该上班的已经出门,该睡觉的还在沉睡。

    高潜站在一楼“包租婆”的房门前,迟疑地盯着门板,犹豫要不要此刻敲门。

    房门内隐隐传来哭闹的声音,是“包租婆”尖细的嗓门。

    但是高潜不确定自己今后还能不能这样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付房租,所以他还是举起了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连续不停的沉重敲击声中断了屋内的哭闹。

    房门被拉开,露出“包租公”那张焦头烂额的脸。

    ““包租公”,这是前几个月的房租,还有预付下个月的,一共四千,你数数吧。”高潜努力不去看“包租公”身后露出的那一地碎瓷。

    “包租公”难看的脸色缓了缓,他接过了信封,捏了捏厚度,忽地抬头道:“高潜,你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

    屋内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包租公”尴尬地合上了房门,站到了门外。

    高潜迅速地道:“我给别人打零工,收入不是很固定,但是只要我拿到了工钱,会尽力保证先付清房租的。”

    “包租公”脸色不明地盯着高潜,似乎有什么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这时,门内又传出了什么摔得稀烂的碎响。

    “包租公”忍无可忍地回头推门吼了一句:“不要闹了!”

    屋内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你敢吼我!有本事你就死在那个狐狸精的肚皮上不要回来了!”

    高潜连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他似乎听到“包租公”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是他却没有停步。撞到这种别人的家事,对高潜来说十分尴尬。而且他觉得“包租公”也一定不想别人知道他的“丑闻”,所以他脚步加快地离了这里。

    那一日广场公园发生的事,在高潜的记忆中,像一幅用刀子印刻的图画,血淋淋地不敢触及。

    但是他仍然约了狄若蓝在广场公园见面。

    此刻他沉默地盯着那块已经被园艺工人填平铺整的草坪,曾经的鲜血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草坪上甚至看不出曾经被挖开的痕迹。不远处的钟楼也恢复了原状,此刻只有尚未被完全拆除的脚手架,彰示着什么事曾经发生过。

    放在衣兜里的手,不觉地捏紧,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他带着一种对自己凌迟的痛快,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痛苦,仿佛这样,他的心里的重负就会减轻几分。

    “高潜。”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的肩。

    他回过头,看到穿着一件蓝色大褂的狄若蓝。

    两人在钟楼下的棕木长椅上坐了下来,各自占据着长椅的一端。

    “你找我,有急事?”狄若蓝先开口,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敞开的蓝色大褂中,露出一件白色的休闲毛衣。和高潜一样,他的目光落在草坪的尽头,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不,没什么急事。”高潜扭头看了狄若蓝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游客身上:“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的工作......无聊且乏味透顶,能够有借口逃开那个实验室,我还要感谢你。”狄若蓝淡淡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分钟,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似乎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趣。

    当钟楼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狄若蓝站了起来,伸长双手舒展了一下身体:“好吧,偷懒也够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并不知道献祭的事。”

    身后传来高潜低沉的声音。

    狄若蓝双手插在衣兜里,没有回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事先并不知道法阵献祭的事,那一晚也是我第一次使用法阵除魔。”

    狄若蓝仍然淡淡地望着远处,没有回答。

    高潜盯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我承认,在法阵中,我已经发现了法阵在吸取你的血气,但是我并没有立刻停止除魔,我自私且自负地认为只要我尽快宰了那个怪物,只献祭一点点血气并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我错了,我的所作所为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危险。”

    高潜的声音颤了一瞬,停了停他又恢复了低沉的稳定:“我欠你一个道歉。”

    他站了起来,郑重地对着狄若蓝的背影道:“这就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我来向你道歉,狄若蓝,对不起。”

    背对着高潜的狄若蓝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对高潜的道歉冷笑:“这不是你第一次将我当诱饵。”

    “你说的对......”

    狄若蓝转过身来,冲着高潜淡淡地笑了笑:“所以......”

    放在衣兜里的手猛然挥出,一记重勾拳准确地击打在了高潜的下巴上。

    高潜仰躺在地上,脑子一阵晕眩,金星乱冒的视线里,出现狄若蓝那张可男可女的脸。

    他弯着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样就扯平了吧!”他淡笑着说。

    然后狄若蓝对高潜伸出了他的右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走廊里一如既往地漆黑。

    高潜一边揉着酸痛的下巴,一边摸出钥匙,摸索着开门。

    今天在修车行耽误了差不多一整天,之后又开车去了趟郊区,此刻回到家的时,已经接近深夜,高潜响亮地打了个哈欠,用力地扭了扭钥匙。

    只是今天的锁头似乎不太配合,抗拒地发出脆脆的咔哒声。

    锁坏了?高潜皱眉,大半夜的让他上哪找人修锁?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回车上去凑合一宿。这时,锁头却自动弹开了。

    “谢天谢地”高潜嘟噜一声,推门进了房间。

    一股奇异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孔。

    这是?

    他还没来得及诧异那是什么气味,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只手从门后伸了出来,替他关上了房门。

    高潜在疼痛中醒来,左手手臂传来钻心的疼,不同于以往恶魔感应的疼痛,倒像是有人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四肢分别捆着绿色的尼龙绳,被拉扯成一个大字,绳子的另一端延伸进了黑暗中,他用力地挣了挣,黑暗中传来家具的晃动声,然而他却使不上力气。

    他想起之前闻到的那股奇异的香气。

    他勉强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一条长长的切口整齐的伤口自手腕处一直划到手肘,伤口看上去皮肉外翻,十分可怖,但是却没有继续出血,甚至还有逐渐愈合的迹象。

    房间没有开灯,只围绕着他点着一圈黑色的蜡烛,空气中的味道带着股令人作呕的甜香,有人坐在阴影里,悉悉索索地做着什么。

    高潜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集中思绪,想弄清楚目前的状况。

    恶魔印记没有反应,那代表那个闯入者不是恶魔,也不是魔化的怪物。如果是人类,什么人会点这种古怪的蜡烛?

    清道夫!执戒者!这几个字跃入高潜的脑海,令他心中一沉,笔记本中关于执戒者是屠夫之类的评价异清晰地涌现了上来。

    见鬼,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那些执戒者是属狗的吗?

    他又用力挣扎了一下,不行,大约是中了药的原因,此刻他根本无力挣扎。

    高潜心中一阵恼火,他费力地抬起头,仔细看向那个阴影中的人。

    很快高潜就辨认出那人在翻他的背包,他冷笑道:“喂,你在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啊?”

    像是要激怒那个家伙,高潜又道:“如果你是想找钱的话,都在我的衣袋里,就那么多,今天修车剩下的全在哪儿了。”

    阴影中的那人没有理会他,径自地将背包中的东西全部都倒在茶几上,依次翻看。

    高潜再次用力挣扎了一下,电脑桌被他拖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向前挪动了一些。

    “居然还有力气醒的也比预计的要快”阴影中的那人站了起来,口气淡淡地道。

    高潜努力盯着阴影中的那人,瘦高的身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物,面目虽然看不清,但是脸上的镜片却在反射着烛光

    眼镜一个人影跳进了高潜的脑海,他的心中一凉:

    “季麟,你是季麟!”

    “呵,还记得我,很好。”季麟缓缓地步近,昏黄的烛影晃动,让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也变得明明暗暗。

    看到季麟,有那么一刻,高潜衷心地希望,绑住自己的是那个疯老头执戒者,而不是面前这个冰冷锐利得像一把刀子的季麟。

    季麟在高潜的身边停了下来,在蜡烛的光圈之外,淡淡地瞟了一眼他左手的伤口,缓缓地开口:“高潜”

    他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高潜的脸:“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高潜心中不知为何一颤,随即就怒道:“我是人!普通的人!季麟,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

    “放开你?现在还不行。”季麟淡淡地笑了笑,回手将身后的茶几拉近了些,茶几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希望你的邻居不会介意。”季麟淡声说着,从茶几上的一堆事物中,拣出了一个金属的罐体:“这是什么?”

    他举着那金属罐子,微微晃了晃。

    高潜认出那罐子,就是他那天晚上画法阵时所用的尸油,笔记本上说那是奢比尸的尸油。而奢比尸是一种稀少的半神半兽的生物,在这个年代,基本已经不可能再捕捉到。所以高潜知道那罐东西很宝贵,而从季麟的神色中,他看出就连季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高潜闭紧嘴没有说话。

    “还有这个,这又是什么?”季麟此刻手中拿着一柄墨色的匕首,他将那匕首靠近烛光,火光从匕首的另一侧透了过来,穿透匕首墨色玻璃一样的刀身,折射出迷幻的光。

    “工艺品没见过么?”高潜做出不屑的样子。他知道那刀是什么,那柄刀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暮光之刃,笔记本上提到的次数不多,但似乎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只是他曾经翻来覆去地检查过,除了当工艺品外,他没看出这刀有任何其他用处。

    这也是高潜一直执着地使用砍刀除魔的原因,因为这把玻璃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用来砍怪兽的。

    “季麟,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一定要这么问吗?”高潜试图说服季麟放开自己。这种胸腹大开的捆绑方式,很容易让他联想到献祭的祭品。

    而且他也看到了他家的地板上多出了用白色粉笔画出的法阵,而他就躺在法阵的中央。

    季麟再次看了眼高潜的左臂,那里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红红的划痕,半个小时前,他分明用利刃划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放开你?”季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随意地将匕首丢到身后的茶几上,匕首与茶几相撞,发出一种如金石交接的声响。

    不管那匕首是什么做的,但显然不是玻璃。

    高潜的心脏微微提起,不过季麟没有留意这个细节,他正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链。

    高潜认识这个链子,那一晚,王雷就是用这个银链加持了防御法阵,那么季麟现在将之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我再问你一次,高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季麟缓缓地在手掌上缠着银链,像是在绑什么图案。

    高潜心里有些发慌,不知为什么,那银色的链子让他觉得有威胁感,他可以感到那上面古朴而久远的气息,还有些东西他莫名地不喜欢,恨不得立刻避开。

    “这是混乱之链,据说是神话时代,某个天神武器的装饰品。平时除了好看外,也没什么大用,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可以对任何魔物造成伤害,”他意有所指地瞟了高潜一眼:“永久地。”

    高潜勉强地在脸上露出“真是了不起”的神色。

    季麟慢慢地在手上缠好了银链,像是用银链缠成了一个形状古怪的符咒。然后他举着自己缠着银链的手,悬在高潜的头部,漠声道:“最后一次,高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我的心呢?还给我!
    高潜微微喘息着,紧紧地盯着悬在上方的手,银链在黑色蜡烛的光影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季麟。”高潜润了润干涸的嘴唇:“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私闯民宅?”

    季麟嗤地笑了一声,手掌猛然落下,冰凉的链子重重地按在高潜的额头,带着股要钻入肉中的狠劲。

    “干什么!疼疼疼,放手!”高潜连声叫起来。

    耳中似乎听到季麟的口中在低声念诵什么咒语,额头越来越疼,越来越疼,像是有什么就要裂开。

    正当高潜忍受不住,要用力挣扎时,季麟突然抬起了手。他定定地盯着高潜的额头。

    高潜的额头一片通红,银链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复杂的图案,那是一个强大的驱魔符,就这样像睡痕一样印在那里,没有预想中的焦黑,也没有应该出现的魔火。

    “不可能......”季麟皱着眉,那表情像是怀疑高潜玩牌出了千。

    不可能你的头,高潜没好气地道:“神经病,现在能放开我了吗?”额头疼死他了,肯定破皮了。

    “等等。”季麟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打开了他的黑色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罐什么东西,将之涂在了银链上。

    当他再次回来时,银链看上去黑乎乎地,像是被涂上了什么恶心的油膏。

    然后季麟用银链蘸着那油膏,在高潜的胸口做起画来。

    高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脱光上衣了。

    从高潜的角度,他并看不到季麟在他的胸口画了些什么,只是看那手势,估计大概又是什么驱魔符咒。胸口凉飕飕的,油膏带着股辛辣的气味,和蜡烛的甜香混合在一起,愈加地令人作呕。

    “这是你的刮胡膏吗?闻起来像狗屎。”高潜恶意满满地道。

    季麟没有理高潜,他的神情凝重而认真,镜片后的眼神异常专注。

    符咒还在继续,看样子是个复杂的组合符咒。

    高潜又挑衅了两次,季麟还是专心地画符文,高潜又挣了几下绑绳,还是使不上力,便安静了下来。

    渐渐地,蜡烛恶心的气味好像比刚才淡了,身下冰冷坚硬的地板也几乎感觉不到了,高潜的眼皮有些发沉,心跳也渐渐慢了下来,慢得几乎忘记了跳动。

    喂,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高潜勉力地撑起眼皮,开口道:“喂......你......师父......的......安顿......好了......吗?”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中传上来,带着种瓮声瓮气的迟缓。

    季麟没有回答,不知是太过专注没有听到,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银链蘸着油膏,在高潜精瘦却疤痕遍布的胸膛上,画出一副复杂的图案。六个驱魔符嵌套在一起,空气,雨,雷,风,大地,火焰。这六道驱魔符可以锁住世间大部分的魔怪,只是......

    季麟画符文的手慢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高潜身体上那些众多的浅色疤痕上,侧腰上的那道疤痕,可以看出明显是带倒钩的三趾利爪造成的,二指远处还有一道反向的疤痕,他伸手比了比尺寸,猜测造成这疤痕的,应该是只雷鸦。

    雷鸦,一种普通的魔化乌鸦,虽然没什么强大的本领,但却狡猾而棘手。它的脚爪犀利如刀,魔化后食肉的本性变本加厉,常常在偏僻的村落袭击牲畜,有时,连小孩也会被攻击。

    看那伤痕的位置,若是当初这只雷鸦再大一点,这个高潜恐怕早就肚破肠流了,他那古怪的愈合能力,还能不能救他?

    季麟瞥了眼看上去已经入睡的高潜,又伸手检查了一下他的右肩。

    那里的皮肤虽然看上去完好,但是颜色却不正常,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肉红色,像是那一大块肉是新长出来。看那伤痕边缘参差不齐的形状,季麟微微蹙眉。

    “熊犬......”他喃喃地出声。

    他可以想象那种流浪狗魔化后而变得力大无穷的怪物,一定曾经试图咬断高潜的脖子,若不是高潜躲闪及时,估计他早就身首分家了。

    “你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根本就是个怪物?”季麟盯着自己手下的符文,只剩下最后几笔,火焰的符咒就能完成。六个元素符文嵌套,能锁住几乎世间所有的魔怪。

    而高潜却已经几乎听不到心跳......

    高潜觉得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近乎空洞,黑暗,寂静,他像是悬浮在空中,在一个近乎虚无的地方......

    胸口突然传来锐痛,他大叫一声睁开了眼,季麟手里持着一柄破魔刀,冷冷地盯着他,破魔刀的刀尖还有血迹。

    “你个疯子,你干什么了?”高潜惊恐地向自己的胸腹看去,胸膛上都是血,看不出伤口到底有多大,疼,好像心被剜掉了似的疼。

    这混蛋该不会......高潜惊惶地用眼睛四下寻找着,这疯子该不会真的......

    “你在找什么?”季麟冷冷地盯着高潜的胸口。

    “你这个疯子,我要是这次没死,我跟你没完!”高潜拼命挣扎着,家具被他拉得乒乓乱响。

    “别动!”季麟用手压着高潜的肩头,冷声道:“你这样会让血流得更多。”

    “你这个死变态,我血流尽而死,你不就开心了!”高潜嘶声道:“王八蛋,我的心呢?还给我!”

    “你的心?”季麟冷冷地抬眼,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的心不是好端端地在这么?”

    高潜愣了愣,他的心还在?“真的?”

    “废话!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怪物,没有心还能这么生猛地挣扎?”季麟扯了一旁的床单,将破魔刀上的血迹擦净,然后解开了高潜手上的尼龙绳。

    高潜有些不能相信地盯着季麟,即便已经被解开了绳子,也没有立刻起身。

    “虽然我有些伤药,但是看上去似乎不用浪费了。”季麟冷冷地走向自己的黑色皮箱,提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抢生意
    双手恢复自由的高潜急忙检查了自己的胸膛,这才发现虽然伤口有些长,但却是浅浅的割伤,就是靠近心脏,血流得多了点。

    只是这混蛋没事在他身上割口子做什么?一个不够,还两

    “等等!”高潜爬了起来,狠狠地盯着季麟的背影,心里琢磨:他到底是该扑上去痛揍一顿这混蛋,或者干脆也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季麟回头,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别以为这事就算了,我只是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他又瞥了眼茶几上的那些背包里倒出的东西,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从哪搞来的那些东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清道夫”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足够的知识和训练,你的所为所为就是害人害己。那些东西,你趁早扔了吧,以后再碰到怪物,就能逃多远逃多远。”

    说到这里,季麟又盯着高潜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毕竟,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呵呵,谢谢哈,不劳费心!”高潜嗤笑地顶回去:“喂,我说你这个家伙,就想这么走了吗?”高潜将手指关节扳得咯吧作响,胸口上的伤口已经止血,只是血迹未干,血糊淋剌地让他整个人显得分外狰狞。

    季麟冷笑,转过身来:“怎么?看你这意思,你是想打架?”

    “切!随随便便在别人身上动刀子的家伙,总得吃点教训吧!”高潜挥舞着拳头,扑了上来。

    季麟敏捷地闪开,退后了两步,冷冷地嗤笑:“你的药性还没退,还是省省吧!”

    “少废话!”高潜扶着柜子喘气,双腿微微发抖。该死的鬼药!该死的季麟!高潜气恨地咬牙:“药性什么时候退净?”

    “放心,等你睡上一觉,自然就好了。”季麟好整以暇地转身准备开门,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喊着:“高潜,高潜,开门!”

    季麟微微皱眉,回头看向高潜。

    高潜一脸莫名,这个时间谁会找他?

    “高潜,我知道你没睡,我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快开门!急事!”

    高潜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包租公”?

    季麟皱着眉道:“去开门,打发他走。”那人堵在门口,他也无法离开,而且季麟并不想被人看到出现在这里。

    高潜瞪了季麟一眼,随便抓了一件脏衣擦了擦胸前的血迹,又从行李箱里找了一件深色的恤穿上,这才上前拉开了房门。

    季麟在门开的一刻迅速闪在了门后。

    门外站着“包租公”,穿着那件出门时常穿的紫红色夹克,难得地头顶没有戴假发,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可以看到脑门上铮亮晶莹的汗珠。

    高潜堵住门,利用身高优势,挡住了“包租公”的视线,微笑道:“包租公,这么晚了,有事啊?”

    “包租公”探头想看屋内,只是高潜高出他一头,他窥视无果,一脸怀疑地道:“我听到你屋子里有很大的动静,为什么不开灯?你在点蜡烛?”

    “哦,我半夜锻炼身体,那个,灯泡也恰巧烧了,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哈,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高潜态度良好地道歉。

    “包租公”定定地盯着高潜,没有说话。

    高潜小心地试探地道:“包租公,你看这么晚了,要不,咱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包租公”迅速地摇了下头,又试图看高潜的身后。

    高潜微微皱眉,“包租公,我明天还要起早,晚安哈。”高潜说着就要关门。

    “包租公”连忙用手挡住门,在高潜不耐烦的目光下,他急急地开口:“高潜,你是不是会除魔?”

    高潜微楞。

    “包租公”用手抹了把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我看到你在上的超自然直播间,视频里那个满脸花里胡哨的人就是你吧?高潜?”

    高潜脸色一阵青红,什么叫满脸花里胡哨的,那是怪物血好吗?!!

    “高潜,我需要你帮忙,就是现在,你现在就跟我走!”包租公说着就去拉高潜的胳膊。

    高潜连忙挡着他:“哎哎,等等,包租公,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真有什么恶魔,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等不了了,要出人命了!”包租公是真的急,声音都颤了起来:“高潜,大家街坊邻居的也大半年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多少钱,没问题!二千够不够?要不,我再免你一个月的房租?高潜,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二千加一个月房租?高潜想起自己衣袋里剩下的那几张薄薄的纸钞,立刻“诚恳地”笑了:“包租公,帮忙我是一定帮的,只是这除魔要准备”

    “让他进来!”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高潜皱眉。

    “谁?你屋里有客人?”“包租公”微微吃惊。

    高潜叹息一声,拉开了房门,将“包租公”放了进来。

    季麟站在屋子中央,削瘦的身形裹着黑衣,提着黑色的皮箱,黑色的蜡烛在他的身后摇曳着烛光,给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更添了几分“黑衣人”的味道。

    “包租公”迟疑地对着季麟点了点头,就转向了高潜:“高潜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客人,但是我这件事真的很急,人命关天啊,我再加一千,三千加免一个月的房租,你看你能不能现在就跟我过去看看?”包租公说到这里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季麟。

    这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接的道理?何况这价钱太慷慨了,高潜真诚地微笑,正想说等他准备一下就和他走。

    却听季麟冷冷地开口:“你要除什么魔?我替你除,免费!”

    高潜猛地扭头盯向季麟。

    “包租公”吃惊地看看高潜,又看看季麟:“这,这是?”

    季麟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却是对着“包租公”道:“我的除魔技术比他好。”

    高潜对季麟怒目而视,却郁闷地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要论起除魔资格,季麟是“科班”出身,高潜是“野路子”。

    论起除魔道具,高潜能出手的通常只有一把砍刀,而季麟的那个黑箱子里却是应有尽有,而且显然大部分都是高级货。

    要论起经验,高潜人这一行,也不过半年时间,而他知道大部分“清道夫”都是从十六岁就开始学习除魔了

    季麟挑衅地看着高潜:“怎么?不服?”

    高潜冷笑:“笑话,服不服的,怎么也要手上见真章是不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收费的多是骗子
    房间里,高潜与季麟冷冷地对视,视线交接,火花四溅。

    “包租公”看看这里,看看那个,连忙打圆场:“好了高潜,别争了,既然你们都会除魔,就一起来,我再加一千,你们两个人平分好不好?”包租公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平分?凭什么?高潜微微冷笑:“不必,这位季先生特清高,他说了,免费!”

    “我们除魔从不收费!”季麟盯着高潜嘲讽地道:“收费的通常都是江湖骗子!”

    高潜的脸涨得通红,捏着拳头就想上前,“包租公”连忙拦着他:“好了好了,高潜,这位高人既然不收费,那三千加免一个月房租都是你的,好不好?咱们别耽误时间了,这就走行不行?”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生意在前,他先放过这混蛋,至于他和这个季麟的账,以后慢慢算!

    “包租公,你先在楼下等着,给我五分钟准备一下。”高潜忍着心中的怒气对包租公道。

    “包租公”连忙说好:“好,五分钟,我在下面等你,五分钟,你快些啊。”

    目送“包租公”出了门,高潜冷冷地盯了季麟一眼,转身走到茶几前。

    茶几上散落着季麟从他的背包中倒出来的林林总总的物件,大部分他连名字都不知道,也猜不出用途,只是和那种笔记本放在一起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

    高潜眼光不露痕迹地瞥了眼床铺,心里浮起一丝庆幸。

    幸亏他机灵,在经过“包租婆”那件事后,就将笔记本藏在了床架下的密封袋里,不然今天肯定会被这个季麟翻出来。那笔记本已经有些年头,里面又有多位前辈的心得记载,季麟就算再不识货,也不会看不出那是个难得的宝贝。

    到时季麟还会不会还给他,可就难说了。

    捡起被扔落在地的背包,他快速地茶几上的物件收进背包,在看到那柄黑色的“工艺刀”匕首时,他犹豫了一下,将那把刀暗暗地揣进了裤兜里。

    随后高潜将背包放回到书桌的柜子里,转过身来,发现季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没打算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高潜脸色阴沉地盯了他一眼:“看什么!”

    季麟冷冷一笑转过身去:“快点!磨磨蹭蹭像个女人!”

    高潜捡起扔在床边的外套穿上,又将那个匕首揣在了外套的内袋里,确定需要时抜匕首会很顺手后,方才走出了房门。

    季麟在楼梯口等他。

    等什么等?难道怕他跑了不成?高潜没好气地越过季麟径自下楼,却在下楼时腿忽然一软,要不是季麟拉了他一把,他可能就滚下去了。

    高潜觉得很丢脸,挣开了季麟的手,扶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少在这装好人!”高潜恨恨地低声道。他现在变成软脚虾还不是这个混蛋害的!

    季麟冷笑一声:“说了药性没这么快过去,你要是想找死,我又何必拦着!”

    说完季麟几步就下了楼梯,转过拐角,看不见人影了。

    高潜对着楼梯口的黑暗皱着眉,手暗暗抚上了自己的胸膛。之前被季麟割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有些不寻常。

    通常高潜受伤后的伤口,首先会自动迅速止血,然后就是快速愈合,而疼痛这种东西只有在刚受伤的时候才会感到。

    出门前高潜检查过伤口,伤口已经出现了愈合现象,因此正常情况下,他本不应该再感觉到疼痛。

    高潜深思地拧着眉。

    季麟这个混蛋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而他刚醒来时那宛如剜心般的锐痛,又是怎么回事?

    高潜记起他刚醒来时,季麟手中持着一把染血的破魔刀,镜片后的眼沉寂如墨,映着跳动的黑色烛焰,眸中无情得像是没有灵魂,又像是灵魂已经被什么占据。

    季麟为什么要用破魔刀来对付他?

    高潜想起地板上的那个白色粉笔画出的法阵,古怪的蜡烛,该死的弄得他头疼不已的银链,想起季麟口口声声问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高潜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然醒悟季麟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怀疑他被恶魔附体,而是季麟完全将他当做了魔物。

    一股怒火从高潜心底涌了上来。

    真是可恶!高潜咬着牙,扶着楼梯扶手大步地下行。他只不过是倒霉地得到了那个恶魔感应印记而已,他辛辛苦苦除魔还要被人怀疑是魔物,真是可恶!!!

    高潜几步下到了一楼,楼前停着一辆白色的客货两用皮卡,车子已经发动,“包租公”正向高潜打着手势,催促他快点上车。

    高潜没有理睬“包租公”,而是拉开了客座上的车门,车内的季麟冷冷地看着他。

    “下车!我有话和你说!”高潜的声音低沉冰冷。

    “包租公”有些焦急:“高潜,你上车,你在路上和这位先生说好不好?我还要开个半个小时才能到那地方。”

    高潜看了眼“包租公”急得满头大汗的神情,忍了忍心中的郁气,也上了车。

    车门关上,白色的皮卡立刻轰鸣一声,窜了出去。

    皮卡的驾驶室分为两排,包租公在前面的驾驶座上,副驾驶座上坐着高潜,而季麟则坐在后排的乘客位上。

    车子在大路上开了一会,就转上了一条单车道的小路。疏于维护的道路两边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这辆皮卡的头灯照亮着前路。

    高潜望了眼远处黑黢黢的树影,微微皱了皱眉:“包租公,这是要去哪里?”

    “金锭村附近,这是条近道,就是路况不太好。”包租公将油门踩到了底。道路颠簸,不停被弹得从座位上跳起的高潜,不得不拉住了车窗上方的扶手。

    “包租公,小心点,万一什么动物窜出来”

    话音未落,一团黑色的事物突然出现在车头灯的光柱中,像是被吓傻了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心!”季麟和高潜不约而同地大喊出声。

    “包租公”将刹车死死地踩到底。

    下一秒,车头撞到了什么,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包租公手一软,车头一歪向着路边冲去。

    高潜手疾眼快地扑过来将方向盘拉了回来。

    沉重的皮卡在裂纹遍布的公路上啸叫着,车尾横摆,直滑出几十米远才彻底停下。

    所幸车内几人都系着安全带,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半晌后,“包租公”方才抖着唇颤声道:“看看清了没有?那是什什么东西?是是人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尸体不见了
    看清了吗?

    高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自下了车。

    车子因为急刹,车身几乎整个掉了个头,此刻的车灯正好能照到来时的方向。

    高潜站在车头前,低头查看了一下皮卡的前保险杠。黑色的塑料保险杠有轻微的变形,但是并不严重,没有血迹。

    他顺着车灯光柱向前看去,老式的卤素远光灯并不算明亮,但一眼望去,近百米的路面也能清晰可见。

    路面上除了坑洼和裂缝外,并没有其他不属于公路的东西。高潜微微皱着眉,凝视着远处的黑暗。

    “包租公”这时从车窗探出头来,颤声道:“高潜,发现什么没有?”

    高潜微微摇头:“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车上别动,锁好车门,别熄火。”

    高潜沿着光柱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龟裂的柏油路面上,清晰可见地拖着两条长长的刹车痕,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撞击发生的地方。

    从制动到撞击应该只有零点几秒,以当时的车速来判断......高潜沿着刹车痕的前五米处来回走动,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蹲下来仔细地查看着路面。

    一个脚步声逐渐走近,高潜头也不抬:“你挡住光了。”

    那人轻哼一声,打开了手中的车载手电,让高潜面前的地面更加明亮。

    高潜却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那人。

    因为背光,季麟的身形显得瘦削而高大,脸上的神情被阴影掩盖,衬着他那一身黑衣的装束,像是来自黑暗世界的使者。

    高潜眯了眯眼:“你看清了吗?”他问的是撞击时,季麟有没有看清撞到的是什么。

    季麟显然明白他的问题,却不答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是在问你!高潜心里不由冒火。

    他懒得再理季麟,径自摸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狄若蓝,是我,高潜。”

    电话那端,狄若蓝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显然还没睡:“哦,有事?”

    高潜沉默了一下:“狄若蓝,那头卡布拉的尸体,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那头怪物?应该还躺在我实验室的冰柜里。”狄若蓝语调无波地回答。

    “你......”高潜感到一阵无力,他想起夏洛克也曾经开玩笑说过,那头卡布拉的尸体在他厨房的冰箱里,看来,狄若蓝将卡布拉冷藏这件事,夏洛克也是知道的......

    这两个变态......

    “狄若蓝,明天上班后,麻烦你去查看一下你的冰柜,看那头卡布拉还在不在......”

    “明天?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去看,给我三分钟。”电话里传来那种自动门开关闭合的悦耳的提示音,显然狄若蓝不在自己的家中。

    高潜诧异地问道:“狄若蓝,你现在在哪?”

    “我在实验室。”

    高潜不由得微微挑眉:这么晚了还加班吗?没想到狄若蓝这家伙还挺敬业的。可是上一次狄若蓝提起他的工作时,分明说那工作又清闲又无聊......

    在高潜等待狄若蓝答复的过程中,季麟正蹲在高潜刚才蹲着的地方,盯着地上的一团不太起眼的黑色液体。

    那团黑液只有硬币大小,靠近路面的裂缝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液体看上去有些粘稠,在车灯的光线下,隐隐反射着微光。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以为那是一块普通的,汽车漏油的污迹,然而高潜和季麟都不是普通人。

    季麟盯了那团黑液片刻,又凑近嗅了嗅,就站了起来,向公路一侧的黑暗中走去。

    高潜瞬也不瞬地盯着季麟的动作,这时,手机里传来狄若蓝的声音:“高潜......”

    “我在。”高潜收回注意力。

    “不见了。”

    高潜没有追问是什么不见了,他抿紧唇,暗暗深吸了口气。

    “那头怪物的尸体,不见了。”电话中的狄若蓝声音迟缓:“昨天我还取过样本......”

    “知道了。”

    本是意料之中,高潜并没有惊讶卡布拉尸体的失踪,倒是狄若蓝本身引起了他的注意。

    “狄若蓝,你说什么取样本?你要那头怪物的尸体做什么?你工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室?”

    此刻,市郊某科技园区。

    一幢风格颇为未来派的金属色球形大楼,在月色下泛着冷寂的光。门前的乌金色牌子上铭刻着华宇生物科技公司的字样。

    大楼在地表只有不高的四层,而位于地下,却有占地广阔的数层实验区。

    而在位于地下二层的一条实验区走廊上,一间门上标有“未经授权,禁止入内”的银色金属门上方,正在无声地闪烁着绿灯。那代表此刻有人正在使用这间房间。

    门内,

    狄若蓝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长褂,脸色苍白地缓缓地后退着,他的面前是一个拉开的冰柜,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到底有多严,狄若蓝十分清楚,看到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他亲自加密保管的物品,这让狄若蓝一时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直到他的腿撞到了铁质的椅子,狄若蓝才摸索着身后的金属工作台坐了下来,手机里的高潜发出一连串的问话。

    “我......”狄若蓝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集中思绪。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另一手从工作长褂的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举在眼前。

    那是一个试管,实验室最常见的15mm中型,试管口被塞着双层保护的密封塞,里面盛着三分之一的暗蓝色液体。

    “没关系......”狄若蓝喃喃地道。试管中的暗蓝色液体缓缓地涌动着,在led灯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荧光。

    “什么?”电话那端的高潜没听清。

    “高潜,我有东西给你。”狄若蓝盯着手中的试管,眼中闪着着迷的光。

    “什么东西?”

    “你会喜欢的。”狄若蓝说完,就挂断了通话。

    城外郊区那条破败的公路上,

    高潜微微皱着眉,盯着手中已经失去信号的手机。

    狄若蓝的话说得没头没脑,而高潜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这让高潜感到有些焦躁。高潜自问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他仍然忍住了回拨的念头。因为和这个神神秘秘的狄若蓝比起来,眼前的麻烦,更加棘手。

    他扭头向路边看去,季麟手电筒的光柱像飞舞的大号无头蛾子,在荒草中扑闪着。

    他刚将手机揣回衣袋,季麟也已经走了回来。

    车头灯的光柱中,季麟在高潜的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死而复生
    车头灯淡黄色的光柱中,季麟与高潜冷冷地对视。

    夜风卷着草叶从两人脚下打着旋刮过,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然而似乎两人都明白方想说什么。

    突然,一阵摩托三轮车“突突突”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接着一道雪亮的光柱直直地照在两人的脸上。

    “弄啥呢?出啥事了?”一个大嗓门操着乡土味极重的方言吼道。

    两人扭头,都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只隐约看到一个破农用三轮摩托,车头上装了一个硕大的疝气灯,车灯后的人影黑乎乎一团,像是已经融在了夜色中。

    “要报警不?”那人又吼一声。

    “不用!”高潜用手挡着强光,带着几分恼怒地吼了回去。

    “不用?那挡着路做啥!”来人很是不满,农用摩托又“突突突”地向前开来,高潜和季麟都退到了路边。

    强光离开了两人的脸,眼前却一时仍是黑乎乎一片,只看到一团黑影从身前慢慢地开了过去。骑车的那人在经过他们时,似乎扭头打量了他们一眼,高潜注意地向那人的脸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像是那张脸带着一个无脸的黑色面具。

    高潜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身边的季麟突然窜了出去,几步撵上了慢行的三轮摩托,揭开了后面车斗上覆盖的蓝色塑料篷布。篷布下是新割的草料,还带着新鲜的草木气息。

    骑车人并没有发现季麟的举动,三轮摩托就这么“突突突”地轰响着远去了。

    高潜揉着眼睛,四下看看,觉得视力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看了眼仍盯着远处黑暗的季麟,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刚才,有没有看清......”高潜犹豫地没说下去,他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话说了一半他就后悔了。

    “看清那人的脸?”季麟却接了他的话:“没有。”

    “好像有点奇怪。”高潜走到季麟身边,两人一起向仍等在那里的皮卡走去。

    “是有些奇怪。”季麟同意地道。

    季麟突然这么配合地交谈,让高潜一时很不习惯,他忍不住扭头看了季麟一眼。季麟的镜片反射着车头灯的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只是那眉头却是紧皱着的。

    “你刚才检查了那人的车斗,发现了什么?”高潜接着问道。

    “没什么,新鲜的草料而已。大概是给牛羊之类的牲畜准备的。”季麟回答完后,接着问道:“你的朋友怎么说,关于那个卡布拉的尸体。”

    “失窃了,从我朋友的公司失窃的,我打电话时,他才发现。我推断失窃时间区间,是在昨天到今晚之前。”高潜也配合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季麟忽然停住脚步,看向高潜:“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失窃?”

    “不然呢?”高潜条件反射地回答,随后嗤笑了一下:“你该不会想说,那头卡布拉是自己死而复生吧?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季麟严肃地看着高潜,没有回答。

    高潜收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不可能,因为我亲手扭断了它的脖子。你倒是告诉我,在现世什么怪物被扭断了神经中枢,且在冰柜里冻了几天,还能活过来逃跑?”随后高潜自己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倒是真有,变成丧尸就行。”

    季麟盯着高潜仍未说话。

    高潜脸色忽然变了变:“你该不会真是以为......”

    “那你怎么想?撞击时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是你我都看清了那是头直立的卡布拉,不是吗?还有那尸液,如果不是丧尸,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情况,能让死去的卡布拉活过来?”季麟的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是什么让你觉得有人会偷一只死去的怪物尸体?”

    高潜皱了皱眉,他确实从一开始就认为是有人偷走了那头怪物。至于为什么,他却不想提。

    高潜避开了季麟的目光,转身继续前行。季麟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高潜,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潜皱眉挣开了他:“干什么问我?你不是说你才是真正的清道夫,你的除魔技术比我好吗?你还叫我以后看到怪物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现在又拉着我这个江湖骗子问东问西的,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可笑?”

    高潜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记仇的天分,之前季麟的话他居然每一个字都记得,现在原原本本地全都还给了他。

    季麟张了张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高潜觉得今晚的夜风虽然凉了点,但是吹得他特舒畅。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淡淡地继续道:“走吧,包租公还等着呢。高人!”

    高潜说完也不管季麟,径自向皮卡走去。却听季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高潜,你知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重?”

    高潜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脚步未停。他当然知道情况很严重,但这不是你们正牌“清道夫”的事吗?那么多金牌银牌的挂牌“清道夫”,多威风,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何必掺和这种要命的事?

    “已经有四个“清道夫”在这个城市死于非命了,高潜!”季麟压抑地低喊道:“这还不包括我师父!”

    高潜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盯着季麟:“你说什么?四个?”

    “是的,一个铜牌“清道夫”,三个见习,她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刻意引到这个城市的。”季麟走近高潜,低声道:“这是一个针对“清道夫”的阴谋,你知道吗?甚至,甚至可以说,“清道夫”正在被有意地诱入陷阱,并被猎杀!”

    知道,他当然知道,只是高潜没想到,那血屋里的四个受害的女性竟然都是“清道夫”,只是为什么......

    高潜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季麟紧紧地盯着他:“高潜,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不然你也很危险。你必须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不然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就是你!”

    高潜盯着季麟的脸,瘦削苍白的脸颊,泛着雪光的镜片,一身单薄的黑衣立在夜风中,像是一根钉在路心,满是锈迹的铁钉,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腐朽,又锐利得让人不得不正视。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惹了他,你我都会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搭上自己的小命?”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开个价吧
    “他?”季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词,他逼近了一步,紧紧地盯着高潜:“谁是“他”?你都知道什么?那一次在广场公园,你为什么要引出那只卡布拉?我记得你在御魔圈内曾说过,那头卡布拉有主人,那个主人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他”?那个你认为只要惹了就会送命的人?”

    高潜抿紧唇,有些懊恼地盯着季麟:这个家伙耳光好记性也好,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倒是差不多推出了整个故事。

    “你这么会联想,怎么不去写小说?”高潜嘲讽地道。

    “高潜!”季麟压抑地低喊一声:“你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小方山的冰灾,大鱼村血案,这几个月来,已经有数百民众丧生。所有的“清道夫”都在疲于奔命,处理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魔怪,没有人能来这里,这个城市,现在只有我,还有你!”

    “什么冰灾?”高潜疑惑地皱眉:“你在说什么?”

    “呵,我忘记了,小方山的冰灾官方说法是泥石流。”季麟冷笑了一声:“这种事,怎么能让普通人知道呢,所有的知情人都在粉饰太平,可是,哪来的太平!战争已经开始了,高潜!”

    季麟的眼死死地盯着高潜,即使隔着镜片,那眼里燃烧跳跃着的东西,也让高潜暗暗心惊。

    这是个疯子!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什么战争?哪来的战争?可怜的家伙一定被怪物打到了头!

    “疯了吧你!”

    “高潜,你在逃避!”季麟冷冷地道。

    “逃你的头,神经病啊你,什么战争?和谁的战争?”

    “还有谁!几千年来,一直试图打破壁垒的那些野心勃勃的可怜虫!”

    高潜晃了一下有些混乱的脑袋,魔界,季麟说的是魔界,可是怎么可能?保护人类世界的壁垒牢不可破,那是自然之母留下的馈赠。偶有魔界那边越界的漏网之鱼,那些家伙不是几千年来都被“清道夫”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怎么会突然......

    “高潜,你以为你平时用你那柄可笑的砍刀砍砍杀杀的东西,就是魔物了吗?别傻了,那些渣滓连炮灰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魔气泄漏无意为之的副产品!”

    是么?原来让他费尽气力差点搞掉半条小命的家伙们,连魔物都算不上啊,高潜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冷笑,不知道是在笑季麟的高高在上,还是笑自己的愚蠢无知。

    夜风越来越大,黑云在天边凝聚,季麟盯着高潜的脸,希望从那上面看到一丝忧虑,紧张,害怕,哪怕是迟疑也好,但是他失望了,高潜看上去像是在听一个无聊的故事。

    季麟心中渐凉,是他自己蠢了,他怎么指望这种唯利是图的家伙会有什么荣誉和使命感,他垂头自嘲地低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是一片意兴阑珊:“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高潜,你开个价吧!”

    高潜狠狠地拧起眉。

    “五千,够不够?要不一万?一万块买你的消息,价钱够慷慨了的吧?”季麟冷冷地盯着高潜,等着他的回答。

    高潜给他的答复是,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高潜!多少钱,只要你开口!”季麟在他的身后大喊。

    “多少钱够买我的命?哈,你买不起!”高潜头也不回地吼回去。

    “高潜!”季麟冲着高潜的背影竭力嘶声:“你以为你还能将自己摘出去吗?自从你杀了那头卡布拉之后,你以为那人还会放过你吗?”

    高潜加快了脚步。

    季麟用尽全身的气力:“高潜!!你这个懦夫!!”

    风声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

    高潜猛然站住,森然地转身,冷冷地盯向季麟。

    “懦夫!胆小鬼!只会用砍刀的蠢货!”季麟喘了口气,又是一连串恶毒的咒骂:“淘了点道具就打着除魔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其实你连真正魔物的影子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懦夫,要是让你见到真正的魔怪,怕是早就要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了吧......”

    “砰”,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季麟的鼻梁骨上,他向后一仰,摇摇晃晃地站稳,扶了扶歪掉的眼镜,鼻端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用手抹了一下鼻子,满手鲜血。

    季麟发出一声似笑似嘲的“呵”,抬头看向一脸阴狠的高潜。

    “我警告你,我最恨有人骂我是懦夫!”高潜举着拳头,对着季麟的脸威胁地晃了晃:“两万块,一口价,我帮你搞定那混蛋!”

    “大话谁都会说!”季麟一脸的不屑。

    高潜气得咬牙,举了举拳头,又隐忍地放下:“我会让你知道是不是大话的,你可以事成之后再付钱。不过,除了酬金外,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季麟低头在衣兜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张纸巾来擦擦鼻血。

    高潜一脸嫌弃地递过来一包面巾纸:“不知道是谁放进我口袋里的,便宜你了。”

    季麟轻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撕了两个纸卷将自己的鼻孔堵上,然后瓮声瓮气地道:“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我要入行会!”

    季麟微微一愣:“行会?”

    “嗯!”高潜重重地哼了一声:“别那副表情,我知道你们有行会,而且好处不少。”

    “入行会需要考核的......”

    “那就考呗!”高潜不耐烦地道,顿了顿又道:“考什么?”

    季麟摘下自己的镜片,缓缓地擦了擦:“考什么,这个以后再说,除了考核外,你还需要一个引荐人,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忙。”

    高潜有些不爽地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在我们的交易中表现让我满意,也许我会考虑当这个引荐人。”季麟重新戴上眼镜,微微一笑。

    高潜冷冷地盯着季麟,戴上眼镜的季麟,总给高潜一种心思叵测的感觉,他其实很不喜欢这家伙,但是他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正如季麟所说,他是这个城市唯一的正牌“清道夫”,如果高潜想入行会,季麟就是唯一的引路人。

    至于那个拿着大剑喊打喊杀的执戒者,高潜自动将之忽略了。

    “好。”他郑重地道。

    季麟微笑着伸出了手:“好,那么,合作愉快!”

    高潜嫌弃地握了握,转身就向皮卡走去,他们在这里啰嗦了这么久,“包租公”可能早就等急了。

    白色的皮卡,发动机稳定地轰鸣着,高潜拉开车门,却猛然愣住。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原本坐在那里的“包租公”,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相信直觉
    “包租公”不见了。

    高潜和季麟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之前两人虽然距离皮卡大约百米,但是这种寂静的夜晚,一点声音都能传得极远,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两人怎么会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而且刚才唯一经过的只有那辆农用摩托,两人可是亲眼看着那辆车停也没停地开过去的。

    “包租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能发生什么事?

    高潜定了定神,就着车里的顶灯快速检查了一下:“车座上的坐垫还在原位,方向盘正直,车门下沿的泥灰上也没有拖拉的痕迹,应该是“包租公”自己下的车。”

    “也许是下车去方便?”季麟猜测。

    两人向路边张望,又喊了几嗓子。

    半人高的荒草在车头灯的余光中起起伏伏,如同一片灰色的腐海,没有虫鸣,也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卷过草茎时发出的呜呜声。

    不管“包租公”是不是自己离开,或者为了什么离开,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在这里。

    “分头找。”高潜狠狠地一皱眉:“就这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算真的......也一定就在附近!”

    季麟同意,在高潜转身之际,忽又拉住他,叮嘱道:“发现什么,不要冒进,记住先喊我。”

    高潜眸光微闪,瞥了一眼季麟从未离手的黑色手提箱,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跳进了荒草丛中。

    草丛里的泥地还带着初春的腐烂潮湿,每走一步,都会带起半鞋底的湿泥。夜风卷着青草混合着动物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难闻得令人作呕,高潜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

    很好,没有魔物特有的腥臭,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从季麟闯入高潜的出租屋开始,每件事都脱离了轨道,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季麟古怪的仪式,“包租公”突然的求救,死而复生的卡布拉,看不清人脸的农夫......如果说这些一连串的事件凑到一起全部都是巧合,那么此刻“包租公”的突然失踪,让高潜无法再这样安慰自己。

    有什么将这些事件串到了一起,是谁?又是什么目的?高潜一时还想不清,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的恶魔感应印记,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今夜他们除了那头“死而复生”的卡布拉外,不用再担心其他魔物。

    然而高潜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念头轻松下来。

    今夜大风,黑云涌动,月光偶尔从云层缝隙透漏了下来,然而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乌云掩了去。晃动的荒草在月影中明明暗暗,偶有莹莹的绿光闪过,让人悚然一惊,随即就匿入黑暗不见踪影。

    高潜一手拨打着荒草,寻找着“包租公”的踪迹,一手却暗暗地伸进外套,握住那柄黑色“工艺刀”的刀柄。

    “包租公”今晚来得太过突然,高潜没来得及出去给自己买一把趁手的武器,此刻他能使用的,只有这把他一直摸不清应该怎么使用的“玻璃刀”。

    “暮光之刃”,这把“玻璃刀”有个听上去很拉风的名字,然而却连苹果皮都削不掉。高潜今晚选择将这把刀带在身上,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和狄若蓝打个商量,将他妹妹的破魔刀借来用用?不过那家伙一定不肯,那可是他宝贝妹妹的遗物。

    什么东西突然从他的身后窜了过去,高潜猛然转身。

    荒草摇摆起伏着,似乎在嘲笑他的疑神疑鬼,高潜深吸了一口气,是错觉吗?不,他从不相信错觉这种东西。

    他猛然扬起手,黑色的刀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幽暗的弧,腰身尚未完全扭转,手中的刀已经狠狠地刺下。

    多次和怪物战斗的经验告诉高潜,相信自己的直觉,总比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为可靠。

    “铛”的一声,一柄硬物隔开了他的匕首。

    月光在那一刻透过云层照射了下来,他看到季麟苍白却怒气冲冲的脸:“你发什么疯!”

    高潜看了眼四周,一边将匕首放回了外套的内袋,一边对着季麟皱眉:“你不声不响地站我身后做什么?”

    “谁不声不响了,我明明大声地叫你好几声!你没听到?”季麟也将手中的匕首放回了腰间的刀鞘中,高潜眼尖地认出那是一柄破魔刀,就是季麟用来在他胸膛上“开刀”的那个。

    “是么?”高潜微微冷笑。笑话!今晚的风声再大,也不至于大声喊都听不到吧?季麟这么说是在将他当傻子么?

    高潜的反应让季麟皱眉,却在这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死死盯着高潜的身后。

    高潜忍住回头看的冲动,盯着季麟的脸,手却伸进外套握住了刀柄:“喂,别故弄玄虚,别告诉我,我身后有怪物!”

    “有没有怪物,你不会自己回头看!”季麟看也不看高潜地冷声道。

    回头看?然后将后背交给你吗?开什么玩笑!高潜浑身肌肉绷紧,耳朵竖起,密切地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季麟。他不信任这个家伙,这个用破魔刀在他身上开了膛的家伙,完全不能被信任!哪怕之前两人已经各怀心思地达成了交易。

    可是,若是他身后真的有什么怪物......

    怪物和季麟,谁更危险?

    说实话,高潜真的拿不准。因为他的直觉一直在警告他,季麟是个极大的威胁,尽管理智上高潜明白他们是合作的关系。

    高潜此刻内心的挣扎,季麟却毫不在意,他专注地盯着高潜的身后,像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该死的!高潜狠狠地咬牙,终于决定在怪物和季麟之间,暂且将季麟放在同盟的地位,却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头。

    “高潜?”

    高潜猛然转身。

    “包租公”一脸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季麟:“高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包租公”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他看上去安然无恙,甚至比高潜和季麟看上去还要整洁干净。

    月光只在给他们照亮了几秒后,就收工回营。

    三人站在漆黑的荒草中,相顾无言,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疑问,然而他们知道答案不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狐狸精?
    在高潜耐心地听着“包租公”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如何一睁眼就到了草丛里时,季麟从他黑色的手提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怀表一样的工具。

    黑色金属质地的外壳,打开盖子后,数个指针在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刻度上摇摆着,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超级复杂版的指南针。

    季麟将那“怀表”拿在手中,一边关注着指针的动向,一边四下走动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包租公”茫然地看着高潜。

    高潜瞥了眼季麟,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咱们回到车上去吧。”

    “包租公”醒悟:“对啊,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阿娟,哎呀。”包租公急急忙忙地向自己的皮卡跑去。

    一道手电光这时扫了过来,正照在“包租公”的裤脚和鞋底上。

    高潜目光微微一凝,回头看了眼季麟,两人目光无声地交流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向公路走去。

    回到车上,“包租公”迫不及待地将车子掉头,皮卡带着强劲的轰鸣窜了出去。

    “对了高潜,之前你们下去查看,看清撞到的是什么了没有?”包租公想起了之前为什么会耽误在这里,连忙问道。

    “没看到什么,也许只是野狗。”高潜淡淡地回答。

    “包租公”没有再追问,只是将车子开得飞快。

    高潜抿紧唇角盯着车窗外的黑暗,他听到后排的季麟打开了他的黑色皮箱,捣鼓着什么,他没有回头,只是再次将手伸进了怀里,握了握那硬硬的刀柄。

    渐渐地,远处出现了路灯的影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水泥路,将覆盖着农用薄膜的田地,分割成棋盘的形状。

    看样子他们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几分钟后,“包租公”将皮卡停在一个小院前,这里属于村落的外围,小院的四周种着几棵黑黢黢的柳槐,门前一条新修的水泥路,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在几十米之外的道路另一侧。

    “就是这里。”包租公熄了火,跳下车,上前推开了虚掩的红漆院门,生锈的门扇在寂夜里发出令人牙涔的吱呀声。

    “快啊,高潜,快进来。”“包租公”回头招呼了一声,就消失在了门后。

    高潜站在院门前,略显迟疑地打量着这个院落。就和乡间常见的那种小院一样,低矮破败的院墙,居中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砖石平房,主屋并两间侧屋,平房的两侧各砌着低矮的红砖灶间和厕所,靠近院门的院墙下,还有一个堆杂物的棚屋。

    没有狗,也没有鸡鸭等家禽,这个院子相对于一般的农家院落,冷清得像是无人居住。

    此刻主屋的房檐下亮着灯,空荡荡的院落中央,是一口机械井,一个绿色的塑料脸盆立放在水泵的下方,盆底糊着一层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

    “闻到了吗?”季麟站在高潜的身后,同样在打量这个小院。

    “血腥气。”高潜低声道。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空气中某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他想起了一个噩梦般的地方,就在几天前,也是这样一个偏僻的乡村......

    “走吧。”季麟越过高潜,当先迈入了小院。在路过院中的水泵处,他顿足了一瞬,然后走至正屋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房门虚掩着,门缝中透着日光灯青白的光线。一阵类似呜咽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自门缝中传出,季麟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在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黑色的方形餐桌,几把藤编椅子,另一侧放着一个八十年代式样的五斗橱,上面摆着香炉,其上悬挂着一张黑白的遗像。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下,安置着一张行军床,床上被褥凌乱,没有看到包租公。

    “高潜!”季麟回头唤了一声。

    高潜正对着灯光打量着水泵旁的那个绿色塑料脸盆,此刻听到季麟的声音,站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上前,而是立在院中,道:“什么情况?”

    “过来!”季麟皱了皱眉。

    高潜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个子比季麟略高一点,视线越过季麟的肩膀,打量了一下室内,就扬声道:“包租公!”

    “别愣着,过来帮忙。”“包租公”的声音有些气喘,似乎从行军床那里传来。

    “搞什么!”高潜推开了季麟,快步走进室内,原来行军床同墙之间还有很大的空隙,此刻包租公正在床后,试图将一个女人从地上抱起来。

    “包租公”再次尝试着抬起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失败后,抬头看到高潜像看到了救星。

    “来,搭把手,我抱上身,你抱着脚。”

    高潜脸色古怪地没有动。

    “快点,别愣着,想问什么一会再说。”“包租公”的口气带着哀求。

    高潜看了看“包租公”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好吧,包租公,我相信你的人品。”

    季麟走上前来,皱着眉看着高潜帮着“包租公”将那个女人抬上了行军床。

    “这是怎么回事?”季麟冷着脸问道,和高潜不同,季麟看着“包租公”的眼神很是不善。

    包租公长出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在行军床的边上,抹了把满头的汗水:“这是阿娟。”他沉痛地道。

    床上的女人还在不断挣扎着,只是双手双脚都被毛巾捆绑着,嘴上也堵了布巾,不时发出呜呜声。女人的长发凌乱,散了满脸,看不出容貌,只能隐约能看到是个年轻的女子。只是她的双眼大睁布满血丝,挣扎时视线飘忽不定,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几人。

    “她是孕妇......”当季麟看清了那女人高高隆起的腹部时,他吃惊地急速道:“你这样绑着她对胎儿很危险的。快放开她!”

    “包租公”连忙拦着季麟:“不能放!真的不能放,她疯了,不,她是着魔了,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

    床上的女人这时疯狂地摇起了头,黑色的长发甩得如同夜风中的荒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拼命地蜷缩在一起。

    季麟深深地皱着眉:“你凭什么说她是着了魔?”

    高潜这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她就是包租婆口中的狐狸精?”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原委
    提起家里那场闹剧,“包租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讲明了原委。

    原来床上这个形容疯狂的女子,叫陈阿娟,是“包租公”好友李平的妻子,也是一位寡妇。

    三个月前,李平刚刚借钱承包了鱼塘,就突然暴病身亡,留下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家,还有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妻子。

    李平家里人口单薄,几乎没什么亲友,阿娟是个外乡人,在本地也是无依无靠,突然失去了家里的主心骨,阿娟悲痛万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没多久那鱼塘因为没人打理,满塘的鱼竟然没剩下几条,成了一个死塘。

    随后就有债主逼上了门,要她卖房卖地还债,阿娟走投无路,忽然想起了丈夫李平生前经常提到的一位好友,于是就给“包租公”打了电话。

    “包租公”,本名林友生,人虽然财迷了点,但却也是个热心人。得到消息后,就帮着陈阿娟变卖了家里的值钱东西,暂时打发了要债的人。又对自己老婆谎称说自己打麻将输了钱,挪了几千块借给阿娟应急,这才让阿娟安心下来待产。

    然而眼看着阿娟就快要临盆,又突然出了异事。

    包租公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墙下的五斗橱那里,拉开抽屉取出了厚厚一叠信纸。

    高潜原以为那是什么信件,谁知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叠孩童样的涂鸦,只不过每一张上面画的都是同一样东西,一个怪模怪样的生物。阿娟的笔法幼稚,但是依然能看出,那怪物长着食蚁兽一样长长的尖嘴,猴子一样的身体,身上的长毛根根竖直,四个脚爪上有锐利如钩的尖甲,还有一根像是皮鞭一个可以卷曲的长尾。

    “这是阿娟画的,自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天天给我打电话,说有怪物想要吃她。我那时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女人家快生产的时候,大概会疑神疑鬼,每次都是好言安慰,过来探望时,也担心污了阿娟的名声,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再后来,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包租公说到这里定定地盯着高潜:“高潜,我见过你的那本书上画有这样的怪物,你那时说是食婴魔,是吗?这种怪物真的存在的是不是?”

    季麟正在从高潜的手中接过那沓信纸翻看,此刻听到包租公的话,抬起头来:“什么书?”

    高潜含糊地道:“我说过么,不记得了。”

    包租公有些焦急:“高潜!”

    “包租公,你别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高潜连忙岔开了包租公的追问:“如果是食婴魔,阿娟现在还没生产,食婴魔吃的是婴儿血,对阿娟应该没什么损害。”

    “包租公”看了眼床上神态疯癫的女子,重重地叹了一声:“后来,后来阿娟就入了魔了。你们跟我来。

    “包租公”当先走出门去,季麟与高潜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在临出门前,高潜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阿娟,发现她的脸朝这里转了过来,她的双手被捆绑着,却费力地挪动着,试图护住自己的腹部。黑色的长发覆盖着她的脸,看不到神情,只能看到靠近脸颊的头发湿漉漉地粘成一缕一缕,不知道是因为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高潜缓缓地关上了门。

    不是魔气,高潜十分肯定。不管阿娟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这个样子,此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被魔气侵染的迹象。

    “你怎么看?”季麟在门外等着他,低声问道。

    高潜没有回答,他看到“包租公”在侧屋的门前停了下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一会再说。”高潜走了过去。

    “包租公”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他像是觉得冷一样拉了拉外套:

    “这里原本是阿娟和阿平的卧室,后来出了事,能卖的都卖掉了,这房子也就空了下来。”

    高潜等着“包租公”说下去,“包租公”却在这时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们自己开门:“你们自己看吧。”

    高潜盯着那金属的门把手片刻,扭头对身旁的季麟微微一笑:“高人,你来?”

    季麟轻哼一声,将手里的黑箱子塞进了高潜的手里:“拿着。”

    高潜不以为意地拎着箱子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看着季麟一手按着腰间的匕首,一手小心翼翼地扭开了房门。

    在门开的一瞬,高潜又退了几步。而季麟则发出了一声干呕,火速关门,扭身撤回到高潜身边。

    “怎么回事!”季麟皱着眉尽量地深呼吸,试图将那恶心的气味清出肺部。

    高潜坏笑了一下:“应该我问你才对,发生了什么?”

    季麟狠狠地瞪了高潜一眼,夺过高潜手中的皮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布包来。

    高潜正在纳闷那是什么东西,季麟已经将那布包展开,戴在了脸上。

    高潜笑不出了,混蛋,居然是一个轻便型的防毒面罩。

    季麟的眼透过防毒面罩的眼罩给了高潜一个遭人恨的一瞥:“走吧。”他瓮声瓮气地道。

    高潜恼怒地哼了一声,扯起外套的衣襟,捂住口鼻,这才拉着“包租公”一起去。

    “包租公”拼命地摇头:“我在这里等着,那地方我不想再看第二眼。”

    高潜只好作罢,如果他有选择,他连第一眼也不想看。

    季麟已经当先走进了房间,打开了电灯。

    尽管在闻到气味时,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真正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高潜和季麟还是惊呆了。

    几十只,也许有上百只,十几平米的地板上堆满动物的尸体,大部分是鸡鸭这种家禽,还有野狗,野兔这样的小型兽类。

    而那让人作呕的气味,并不只是来自这些死去的动物,更多的是来自四面的墙壁。

    原本灰白色的白灰墙,被涂成了暗红色,虽然只涂了不到一人高,但是那气味,却让人感觉置身于血池肉海。

    遍地的动物尸体,让两人都没有费事去猜那红色的来源。

    至于是谁涂红了墙壁......

    从那血色涂抹的高度来判断......

    高潜眼前出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站在遍地的动物死尸堆中,端着绿色的塑料脸盆,用手掌蘸着黑血,将墙壁一一涂抹鲜红......

    一股寒意自高潜的后脊骨窜了上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异事
    提起家里那场闹剧,“包租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讲明了原委。

    原来床上这个形容疯狂的女子,叫陈阿娟,是“包租公”好友李平的妻子,也是一位寡妇。

    三个月前,李平刚刚借钱承包了鱼塘,就突然暴病身亡,留下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家,还有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妻子。

    李平家里人口单薄,几乎没什么亲友,阿娟是个外乡人,在本地也是无依无靠,突然失去了家里的主心骨,阿娟悲痛万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没多久那鱼塘因为没人打理,满塘的鱼竟然没剩下几条,成了一个死塘。

    随后就有债主逼上了门,要她卖房卖地还债,阿娟走投无路,忽然想起了丈夫李平生前经常提到的一位好友,于是就给“包租公”打了电话。

    “包租公”,本名林友生,人虽然财迷了点,但却也是个热心人。得到消息后,就帮着陈阿娟变卖了家里的值钱东西,暂时打发了要债的人。又对自己老婆谎称说自己打麻将输了钱,挪了几千块借给阿娟应急,这才让阿娟安心下来待产。

    然而眼看着阿娟就快要临盆,又突然出了异事。

    包租公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墙下的五斗橱那里,拉开抽屉取出了厚厚一叠信纸。

    高潜原以为那是什么信件,谁知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叠孩童样的涂鸦,只不过每一张上面画的都是同一样东西,一个怪模怪样的生物。阿娟的笔法幼稚,但是依然能看出,那怪物长着食蚁兽一样长长的尖嘴,猴子一样的身体,身上的长毛根根竖直,四个脚爪上有锐利如钩的尖甲,还有一根像是皮鞭一个可以卷曲的长尾。

    “这是阿娟画的,自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天天给我打电话,说有怪物想要吃她。我那时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女人家快生产的时候,大概会疑神疑鬼,每次都是好言安慰,过来探望时,也担心污了阿娟的名声,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再后来,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包租公说到这里定定地盯着高潜:“高潜,我见过你的那本书上画有这样的怪物,你那时说是食婴魔,是吗?这种怪物真的存在的是不是?”

    季麟正在从高潜的手中接过那沓信纸翻看,此刻听到包租公的话,抬起头来:“什么书?”

    高潜含糊地道:“我说过么,不记得了。”

    包租公有些焦急:“高潜!”

    “包租公,你别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高潜连忙岔开了包租公的追问:“如果是食婴魔,阿娟现在还没生产,食婴魔吃的是婴儿血,对阿娟应该没什么损害。”

    “包租公”看了眼床上神态疯癫的女子,重重地叹了一声:“后来,后来阿娟就入了魔了。你们跟我来。

    “包租公”当先走出门去,季麟与高潜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在临出门前,高潜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阿娟,发现她的脸朝这里转了过来,她的双手被捆绑着,却费力地挪动着,试图护住自己的腹部。黑色的长发覆盖着她的脸,看不到神情,只能看到靠近脸颊的头发湿漉漉地粘成一缕一缕,不知道是因为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高潜缓缓地关上了门。

    不是魔气,高潜十分肯定。不管阿娟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这个样子,此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被魔气侵染的迹象。

    “你怎么看?”季麟在门外等着他,低声问道。

    高潜没有回答,他看到“包租公”在侧屋的门前停了下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一会再说。”高潜走了过去。

    “包租公”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他像是觉得冷一样拉了拉外套:

    “这里原本是阿娟和阿平的卧室,后来出了事,能卖的都卖掉了,这房子也就空了下来。”

    高潜等着“包租公”说下去,“包租公”却在这时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们自己开门:“你们自己看吧。”

    高潜盯着那金属的门把手片刻,扭头对身旁的季麟微微一笑:“高人,你来?”

    季麟轻哼一声,将手里的黑箱子塞进了高潜的手里:“拿着。”

    高潜不以为意地拎着箱子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看着季麟一手按着腰间的匕首,一手小心翼翼地扭开了房门。

    在门开的一瞬,高潜又退了几步。而季麟则发出了一声干呕,火速关门,扭身撤回到高潜身边。

    “怎么回事!”季麟皱着眉尽量地深呼吸,试图将那恶心的气味清出肺部。

    高潜坏笑了一下:“应该我问你才对,发生了什么?”

    季麟狠狠地瞪了高潜一眼,夺过高潜手中的皮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团拳头大小的布包来。

    高潜正在纳闷那是什么东西,季麟已经将那布包展开,戴在了脸上。

    高潜笑不出了,混蛋,居然是一个轻便型的防毒面罩。

    季麟的眼透过防毒面罩的眼罩给了高潜一个遭人恨的一瞥:“走吧。”他瓮声瓮气地道。

    高潜恼怒地哼了一声,扯起外套的衣襟,捂住口鼻,这才拉着“包租公”一起去。

    “包租公”拼命地摇头:“我在这里等着,那地方我不想再看第二眼。”

    高潜只好作罢,如果他有选择,他连第一眼也不想看。

    季麟已经当先走进了房间,打开了电灯。

    尽管在闻到气味时,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真正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高潜和季麟还是惊呆了。

    几十只,也许有上百只,十几平米的地板上堆满动物的尸体,大部分是鸡鸭这种家禽,还有野狗,野兔这样的小型兽类。

    而那让人作呕的气味,并不只是来自这些死去的动物,更多的是来自四面的墙壁。

    原本灰白色的白灰墙,被涂成了暗红色,虽然只涂了不到一人高,但是那气味,却让人感觉置身于血池肉海。

    遍地的动物尸体,让两人都没有费事去猜那红色的来源。

    至于是谁涂红了墙壁......

    从那血色涂抹的高度来判断......

    高潜眼前出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站在遍地的动物死尸堆中,端着绿色的塑料脸盆,用手掌蘸着黑血,将墙壁一一涂抹鲜红......

    一股寒意自高潜的后脊骨窜了上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古精灵
    高潜捂住鼻子退回了院子里,看着季麟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那些动物的尸体。

    “这些动物,尸体,多久了?谁,杀的?还有,那墙,怎么回事?”高潜迎着夜风大口地换气,一边发问。

    “包租公”满脸的忧苦:“就在上个星期,我来看望阿娟时,发现院里看门的黑狗和几只下蛋的鸡全不见了,问阿娟,她也不回答。后来我四处找了找,发现鸡和狗全死在了这个房间里。那时墙上并没有多少血,地上还扔着一把染血的菜刀。我虽然觉得古怪,但考虑到那时阿娟脾气特别暴躁,我就悄悄将死去的鸡狗埋了,也没有再追问阿娟。可是从那以后,每天都能发现死去的家禽,而阿娟,也越来也越疯了。”

    “就是这把菜刀吗?”季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中,拎着一把染血的菜刀。他身后血屋的房门已经关上,今夜风大,院里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

    “包租公”看了看季麟手中那把染血的菜刀,忽地重重“唉”了一声,蹲在了地上:“我该怎么办?高潜,阿琳为了这件事要和我闹离婚,阿娟那里是两条人命,我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现在她这样不人不鬼的,我还能怎么办?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啊,高潜,我本来不信那些什么魔啊怪啊的,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包租公”用袖子抹着脸,四十好几的人,竟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潜与季麟对视了一眼,高潜上前将“包租公”拉了起来:“包租公,别着急,现在你找了我......”一旁的季麟冷冷地哼了一声,高潜翻了个白眼:“我们,你找了我们,这就不算个什么事了。不过我觉得这地方,不太适合那个阿娟继续住下去,要不,你先带她去镇上的旅馆住两天?等我们将这里清理了,你再带她回来。”

    “包租公”用袖子抹了抹脸,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高潜的表情:“真的?阿娟只要离开这里就能恢复正常?”

    高潜笑了笑:“她本来就没疯,何来的恢复正常?”

    高潜见“包租公”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也不在意,只是将他推向阿娟的主屋:“你现在就帮她收拾一下,衣物带个两天换洗的就够了,到镇上去,或者随便其他地方,总之离这里越远越好。”

    “包租公”不知道高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高潜说让他带着阿娟走远一点,他是明白的。包租公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当下应了,就自去帮阿娟收拾随身物品。

    高潜这才转身,看向季麟。

    季麟站在院中,手里举着个类似单筒望远镜一样的装备,正旋转着看向高处的屋顶。

    “这又是什么鬼?”高潜走到季麟身边,口气不爽地道。

    季麟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叫观微镜。”高潜觉得季麟一定还有三个字没说出来,那就是“土豹子”......

    “观微镜,观到什么了?”高潜试着从季麟的角度看去,只觉得房顶是平顶,上面堆了晾衣服的架子,也没什么好看的。

    季麟放下观微镜,看了看高潜,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他将手中的观微镜递给高潜:“自己看。”

    高潜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凑到眼睛上,刚一睁眼,就大叫了一声,险些将手里的观微镜扔出去。

    季麟在一旁无声地笑得浑身直颤。

    高潜定了定神,狠狠地瞪了季麟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再次将观微镜凑到眼前。

    这一次,高潜仔细地打量了这个世界。

    透过观微镜的镜片,高潜眼中的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眼前的房屋不再是青砖实体,而是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气,房顶上的晾衣服的架子也同样是灰白色的朦胧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视角,一道银光突然从镜片里划过,他连忙跟着转头,却看到一个淡蓝色的人形荧光棒挡住了他的视野。高潜睁开另一只眼,看到季麟正呲着白牙笑着瞅着他。

    高潜白了他一眼,继续眯着眼,试图捕捉刚才那道银光,还没等他转过身去,一张银色大脸已经充斥了他眼中镜头的全部。这一次,他没有像刚才那样大叫一声,而是镇定地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那生物长着一副类人的五官,此刻吐出银色的舌头,在镜头上上下下地涂了一遍,然后似乎觉得不好吃,呸呸地做了个鬼脸,离开了镜头。

    高潜这才看清,那是个长着两对银色翅膀的小飞人,大概一个指头那么高,悬停在镜头前,似乎摆pose似的,炫耀着它的两对银色的翅膀。小人长着一张五官精致的银色人脸,只是全身上下却散发着荧光,并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高潜理所应当地觉得它一定像童话中的小精灵一样,长着两条长腿,穿着月光织成的锦衣,心地善良,单纯可爱。

    高潜又用另一只眼看了看面前,灯光下,面前的空气静悄悄的死寂,然而透过观微镜,却能看到一个银色的小人正在他的面前飞舞。

    高潜尝试着伸出手去触碰那小人。

    季麟在一旁张了张嘴,又怪笑着闭上了。

    观微镜中的小人,盯着高潜的手,翅膀一忽闪窜到高空中,然后忽地闪电般俯冲下来。

    银色的身体像是鞭子一样抽中了高潜的手指,高潜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连忙将手指举到眼前查看,可怜的左手食指,已经肿得老高,像是被什么毒虫叮咬了似的,鼓起了一个大包。

    “这是什么玩意?”高潜再透过观微镜寻找时,那作怪的小飞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古精灵。”季麟拿回自己的观微镜,语气轻松地道:“别看它们看上去不起眼,脾气可不小。”他瞟了一眼高潜的手指,笑了笑:“你那个手啊,过几个小时就下去了。”

    高潜气恼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胀痛的手指:“这东西很多吗?到处都是?”

    “当然不是,古精灵通常生活在人迹罕至,空气纯净,植物茂盛的地方。在这里看到古精灵,是很奇怪的事。要不是我之前的感应器测到了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我也不会试着寻找它。”

    这时,包租公已经从另一个房间里,抱了一个包袱出来,又走进主屋去找阿娟。

    高潜皱了皱眉,正要发问。

    却见包租公惊慌失色地跑了出来:“高潜,不好了,阿娟不见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扑朔迷离
    主屋里,三个男人盯着墙壁上大开的窗户,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窗户外就是矮墙,矮墙上有一道后门,此刻在夜风中吱呀地摇摆着。

    一个挺着大肚子即将临盆的女子,大夜晚地能跑到哪去?更何况之前她还被绑着手脚。

    季麟掂起被子上散落的毛巾布条:“看样子是自己挣脱的。”

    “包租公”焦急地看向高潜:“高潜,现在怎么办?”

    “别急。”高潜将头探出窗户看了看:“估计跑不远,这后门通向哪里?这附近可还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包租公”略想了想:“后面就是油菜地,穿过菜地,有一排废弃多年的石灰窑,大概可以藏人,再往后还有一片小树林,不过那树林很小,天一亮就藏不住了。”

    高潜点头:“好,咱们就先去石灰窑。”高潜说完就踩着窗台跳了出去。

    “包租公”跟着在窗台上撑了撑,许是觉得自己的体型翻窗子够呛,冲季麟尴尬地笑了笑,急急忙忙地从大门走了。

    季麟走到窗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看外面的矮墙,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

    高潜在一片尚未开花的油菜地里遇到了赶来的“包租公”,奇怪地没有看到季麟。

    “包租公,那个家伙呢?”

    “啊?你说你那个朋友啊,没和你一起吗?”“包租公”一脸茫然。

    高潜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片菜地不算太大,相当于小半个标准足球场,左右两侧都是乡村小路,难得地立着几个稀疏的路灯杆子。路灯虽然是老式灯泡,光线昏暗,但是一眼望过去,也能清楚地看清小路上没有人影。菜地的尽头是一片黑黢黢的影子,高潜猜测那大概就是废弃的石灰窑。

    高潜又仔细地看了看“包租公”。

    “包租公”正焦急地不停擦着脑门上的汗:“高潜,怎么办?阿娟大着肚子,这大半夜的,外面这么黑,万一磕了摔了,出了事可怎么办?她又疯着......”

    高潜眸光闪了闪,慢慢地道:“她要是没疯呢。”

    “包租公”惊愕地抬起头。

    *

    夜色中,

    那座本应空无一人的小院,突然传出了动静。

    正屋的行军床晃动了两下,金属的床腿“呲~”地划过水泥地面,向外挪动了半米。接着静了片刻,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从床后露了出来。

    屋内无人,院中也无其他动静。床下的人捧着肚子费力地站了起来。

    那人正是大家都以为已经出逃了的阿娟。

    阿娟先探头往窗外看了看,然后从被子中拉出一条肥大的长款毛衣套上,接着匆匆地来到五斗橱前,从橱柜底下拉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她打开包袱取出了一双平底鞋费力地穿上,正要离开,忽又回过身来,将墙上的黑白遗像也放进了包袱里。

    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小院。

    小院的门口停着“包租公”的白色皮卡,她站在车前,拨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来,发青的嘴唇里叼着一把汽车钥匙。她取下了钥匙,按了开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座位相对于她的体型有些狭窄,她顾不上调整,只抖着手将汽车钥匙插入了钥匙孔里。

    只是皮卡和拖拉机到底有些区别,她拧了两下,车子只发出点火的声音,却没有启动。

    阿娟有些急了,她又使劲地扭动了钥匙。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先踩离合器。”

    阿娟惊得猛然回头。

    身后的乘客座位上,一个黑影缓缓地坐了起来,一张脸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看到脸上那副镜片反射着冷冷的雪光。

    阿娟恐惧地深吸一口气,张口欲呼,那人却闪电般地探身捂住了她的嘴:“嘘,不想死就别出声。”

    阿娟惊恐地瞪着那张隐在阴影中的脸,然后慢慢地点了点。

    *

    油菜地中,高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菜地的尽头,是那座孤零零的小院,从这里看过去,更像一个空荡荡的兽穴。

    高潜四下看了看,毫不意外地没有看到“包租公”,他的嘴角浮起嘲讽的微笑。

    再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雾。

    白茫茫的雾气浮在一尺多高的地面,波浪一样翻滚着,几乎是瞬间就充斥了面前的空间,没有天地,也没有东西南北,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光线不知道从哪里照过来,高潜迟疑了一下,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

    汽车里,季麟放开了阿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

    阿娟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眼神却是十分清醒,她定定地盯着季麟,急促地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季麟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阿娟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不过接着她就做出了判断:“我听到你们在院子里说话,你是林友生请来除魔的,是不是?”

    “嗯,算是吧。”季麟看着阿娟接着道:“那么你是魔吗?”

    阿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呸,那个混蛋林友生,他才是恶魔,他是疯子,你们应该将他抓起来,我告诉你,他很可能是杀人犯!”

    “是么?”季麟看上去并不怎么惊讶,他从箱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慢慢地摆弄着:“他杀了谁?怎么杀的?”

    *

    迷雾中高潜缓缓地走向光亮,像是冥冥中,一道指引前路的光,透过白色的迷雾让面前的这片空间充满了橘色的光亮,看上去温暖而迷人。

    但是高潜却停下了脚步,他侧耳仔细地倾听。迷雾中似乎传来了隐隐的话语,有一个女声温柔地哼唱着一首儿歌,那声音似乎从未听到过,却又熟悉得让他心里发疼。

    眼里的湿润让他明白那是母亲的声音,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母亲。

    高潜抬起衣袖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液体,该死的,委屈,心酸,怨愤,各种各样的情绪汹涌而来,他心里怒骂着,脸上的液体却越来越多。

    接着这些情绪碰撞,汇聚,纠缠,撕扯成了一股更强烈的极致情绪,愤怒。

    不可原谅!玩弄人心的混蛋绝对不可原谅!

    他的心里像是燃着了火,血液在血管里怦然跳动,他猛然抽出怀中的匕首,狠狠向地面刺去。

    轰的一声,迷雾不见了,随之扑面而来的热度熏得他站立不稳。他晃了两晃,背上猛然出了一层冷汗。

    他的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石灰窑,只要再差半步,他就会走进窑里,烧成飞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第三只眼
    “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你的朋友吗?”阿娟坐在驾驶座上,通过观后镜,看着后排座位上的季麟。

    季麟瞟了一眼镜中阿娟苍白的脸,悉悉索索地往手上戴什么东西。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口气淡淡地道:“不过是个......”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应该能对付得了吧,大概会吃些苦头,但有什么关系,谁没吃过苦头呢。”

    “你说什么?”阿娟紧张地润了润嘴唇。观后镜中的季麟又低下了头去,似乎在膝盖上的箱子里寻找什么。阿娟瞥了眼车门上的置物袋,那里随意地扔着一个用来卸轮胎的铁质扳手,她屏住呼吸,手暗暗地伸了过去。

    “也许你的朋友有危险呢?”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紧紧地抓着冰凉的铁柄。

    “什么样的危险?”季麟头也不抬。

    阿娟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猛然回身,“比如这样的!”铁质扳手带着风声狠狠向季麟的头砸去。

    季麟像是头顶长着眼睛,看也没看,却单手急伸,捉住了阿娟的手腕,另一手慢慢地关上了箱子。

    阿娟面孔扭曲地咬着牙,探着沉重的身体,死死地向下压着扳手。

    “小心点,你是孕妇。”季麟淡淡地道,手却在此时毫不留情地一捏,阿娟疼得大叫一声,手中的扳手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板上。

    接着季麟顺势将阿娟往前一拉,将阿娟脸朝下按在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的置物箱上。

    “我并不想这么粗鲁......”他低声嘟囔着,带着黑手套的右手,缓缓地向阿娟的后颈伸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疼死了。”阿娟剧烈地挣扎尖叫着。

    “那也只好请你忍一忍了。”季麟的脸上在那一刻没有表情,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在缓慢靠近阿娟的后颈后,突然急速地一抓。

    阿娟凄厉地尖叫起来,她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被从她的后颈中抽了出来,疼得她浑身发软,几乎不能动弹。

    “果然......”季麟放开了阿娟,将手中的东西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

    因为涂了魔药的手套的特殊显形作用,那本不被一般人眼所能辨识的生物,清晰地显现出来。

    一张类人的小脸,两对银色的翅膀,只不过此时,在季麟特殊的手套中,那小东西身上的荧光黯淡了下去,露出了它脖子以下的身体。

    它长着一双细小的手臂,每只手上长有四指,但是胸腹以下却是呈流线状的椎体,没有童话中精巧的长腿,而是像毒蜂一样,有一根闪着银光的寸许长的长针。

    此刻那小东西被季麟捉住翅膀,仍然在拼命挣扎着,下腹部的长针左扭右转,想要刺入季麟的手套,然而季麟的手套看上去像一种动物的皮革,黑乎乎的带着隐隐的鳞纹,小东西的长针尖利,却也无法刺入。

    阿娟得到了自由,气喘吁吁地撑着座椅直起了身子,在看到季麟手中的东西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季麟注意地看了眼阿娟:“你以前见过这东西?”

    “这是什么?”阿娟没有回答,她向后缩了缩,似乎她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季麟带着深思地盯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没什么,一种古老的虫子而已。”

    “真恶心。”阿娟向后缩着靠在驾驶台上。

    她额上满是汗水,被古精灵控制后的后遗症,是虚脱。

    季麟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此刻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不断挣扎的小生物上。

    “据说你们这种小东西总是成双成对呢,那么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现在在哪里?”

    小东西银色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它看上去似乎在大喊大叫,然而车内的两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唔,没什么,会有人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现在,你只需要在这里,乖乖地睡上一觉。”季麟语气轻松地说着,将手中的小东西塞进了一个小巧的水晶瓶中。

    那瓶子只有寻常的香水瓶大小,本应盛不下一指高的古精灵,然而季麟却轻松地将之塞了进去。古精灵进入瓶中后,竟然小了很多,变得只有一个指节大小,虚弱地躺在瓶底,用翅膀紧紧地裹住了自己。

    “现在,”季麟将古精灵收进箱子,然后看着阿娟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娟满眼戒备地道。

    “我猜,你大概有第三只眼,嗯,就是你们常说的阴阳眼,你一定见过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吧?”季麟口气平淡地取下眼镜,用衣襟擦了擦。

    阿娟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没有回答。

    “你可能在包租公也就是林友生的脖子后见到过古精灵,嗯,就是刚才我捉到的那种虫子。”季麟接着道:“所以你才想逃开这个院子,是么?”

    阿娟垂下了眼,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你想保护你自己和宝宝,所以你才会想逃开。那间血屋,还有屋子里的动物尸体,其实都是林友生的杰作吧。”季麟似乎不需要阿娟回答,以着肯定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有那食婴魔的图画,其实也是林友生故布疑阵搞出来的吧。”

    阿娟忽地发出一声冷笑:“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装作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你的朋友真可怜。”

    季麟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朋友?”顿了顿,他道:“他那种怪胎,可没那么容易死掉。最多吃些苦头罢了,要是连只古精灵也搞不定,做这一行迟早也是死,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也许没有那么简单呢。”阿娟轻轻地道。

    “什么?”季麟抬起眼,看向阿娟。

    阿娟缓缓地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真的有怪物呢。”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惊惧:“很可怕的怪物,那些画上的东西,是真的呢。”

    (感谢各位打赏的,留言的,投票票的书友~~,本周有点小忙,下周作者会加更的,不要抛弃我哦)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丧尸卡布拉
    高潜缓缓地后退。

    身后的石灰窑中火光熊熊,将近前的地面也映照得一片通红。汽油加上干松木所形成的炽烈高温即便是隔着几步远,仍令人难以忍受。

    高潜没有试图去拔出地面上的匕首,他甚至不敢有半分转开视线。

    左臂尖锐地刺痛着,很危险,他知道,该死的不用再提醒他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可怖的凶兽。

    两头巨大的犬状生物,自黑暗中缓缓逼近。黄色的瞳仁中闪着凶恶贪婪的光,尖锐的利齿外呲,流淌着涎液。粗壮有力的四肢上长着瘤状的节疤,正在散发出阵阵恶臭。许是刚刚进食完毕,其中一只利爪上还挂着黑红色的动物内脏。

    高潜强迫自己从那令人胆寒的利爪上挪开了目光。“盯着它们的眼睛。”他对自己喃喃地道。

    熊犬,高潜对这种生物并不陌生。魔化的流浪狗有着和熊一样惊人的力量和体型,却保留了犬类生物的敏捷和狡猾。高潜曾经在一只熊犬口中吃了大亏,最后虽然砍掉了那头怪物的头颅,自己也差点失了半个膀子。

    此刻,他的面前是两只熊犬,而他手里连一把卷刃的砍刀都没有。

    “盯着它们的眼睛。”他再次对自己道。他缓缓地挪动着脚步,身后的高温几乎燎着了他后背的衣服,直到他的脚后跟抵住了之前插入地下的匕首。

    心脏急剧地跳动着,恐惧与求生的渴望混杂在一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液在血管里突涌着,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的结果是,他感觉不到左臂的疼痛,相反的,那一刻,他的感觉突然好极了。

    他迅速地瞟了一眼脚下的匕首,刀身已经全部没入水泥地面,只在表面露出了黑色的刀柄。

    对面的怪物在他分神的那一刻,迅疾如风地扑了上来。

    高潜猛地扑倒,熊犬沉重的身体带着风声从他的身上掠过,他急速地翻身,手顺势去抜地上的匕首,匕首纹丝不动。

    该死的,他当时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

    他就地一滚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抢到了侧位,至少不用后背再对着那炽烈的窑火了。然而一股寒意却从后背升了起来。

    他猛然回身。

    一头黑色的狼形生物,无声地立在黑暗中,原本猩红的眼,此时墨黑,像是盛着一滩腐烂的液体。

    丧尸卡布拉。

    高潜狠狠地喘了口气,真是好极了,在他入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二次碰到二级生物,第一次是在无间界里的半魔化卡布拉,这一次是丧尸化的卡布拉。

    丧尸化的卡布拉行动并没有生前那么迅速,丧尸动物的特性是大力,迟缓,并且不死。除非你用特殊的刀具,不然是杀不死这种丧尸化的生物的。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一点,丧尸的尸液对人类有极强的毒性。只要一点沾染上皮肤就可能引发尸毒,轻则失去神智,重则死亡。

    此刻,两头熊犬一只丧尸卡布拉,再加上燃烧的石灰窑,堵住了高潜的全部退路,而更糟的是,他现在竟然连一把武器也没有。

    高潜急速怦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腔。季麟那个混蛋呢,该用到他的时候,这个混蛋躲在哪呢?他那个百宝箱里应该有什么能对付丧尸卡布拉吧。

    该死的,早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了,说不定他早就料到这里有埋伏,所以才没有跟过来吧。

    混账啊,他过会再和他算账!

    高潜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三面受敌,一面绝路,此刻再不主动出击,就是等死。

    高潜心一横,大喊一声,朝着面前的那头熊犬冲了过去。

    熊犬早就迫不及待,后腿蹲踞,一跃而起,大嘴簸张,朝着高潜的脑袋咬来。

    腥臭随着夜风扑入高潜的口中,布满利齿的大口距离他的脸几乎只有几厘米远,他几乎可以看清那黑臭的喉咙。高潜瞪着眼,左右手猛然急伸,一上一下地抓住了熊犬咬合力巨大的大嘴,在那怪物还没来得及咬下之前,一脚抵着地上的匕首,腰力猛力扭转,自己的前冲之力同怪物的扑击之力扭在一起,将怪物向熊熊燃烧的窑炉送去。

    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嚎,没入了火红的火焰,只一瞬间就变得炭黑,化成了窑底的一片黑灰。

    高潜的双手脱力地颤抖着,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兴奋,好了,现在还剩下两头,他目中充血地盯着那两头怪兽,吼道:“来吧!还有谁想来,来吧!”

    熊犬虽然魔化,但是本能还在,看到同伴一招之下,就化成了飞灰,另一头熊犬有些迟疑起来,它原地抓挠着脚下的水泥地面,整片的水泥地在它的利爪下纷纷化成碎块。

    “还等什么,蠢货!”高潜呼哧地喘着气,两只手因为怪物的利齿,此刻都鲜血淋漓,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了起来,烧得他焦躁不已,来啊,混蛋,我要撕碎你们,我要将你们碾成粉末!

    一股暴戾从他的心里冲驰而上,他无法抑制亲手将眼前怪物撕碎的渴望,他等不及那熊犬的扑击,大喊一声,向那头熊犬扑去。

    也许是他的气势凌人,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凶恶,那头巨大的熊犬居然发出了一声示弱的低鸣,转身想跑。

    高潜此刻哪会让它逃掉,扑将上去,一手揪住了那熊犬的断尾,另一手扣住了它的肩胛,双臂用力一分。

    绿血四溅,形体似熊凶猛大力的熊犬,连悲鸣都未及发出,就被生生扯成了两半。

    他仰天痛快地嘶吼一声,随手将那两段残肢掷在地上,缓缓地回身,窑火在他的脸上照耀着,让那张布满腥绿的脸,看上去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魔。

    他的眼眸漆黑,却像是燃烧着黑色的魔火,他冷冷地盯着黑暗的某处,那头丧尸卡布拉蹲踞的所在,一个人影,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四面受敌
    高潜缓缓地后退。

    身后的石灰窑中火光熊熊,将近前的地面也映照得一片通红。汽油加上干松木所形成的炽烈高温即便是隔着几步远,仍令人难以忍受。

    高潜没有试图去拔出地面上的匕首,他甚至不敢有半分转开视线。

    左臂尖锐地刺痛着,很危险,他知道,该死的不用再提醒他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可怖的凶兽。

    两头巨大的犬状生物,自黑暗中缓缓逼近。黄色的瞳仁中闪着凶恶贪婪的光,尖锐的利齿外呲,流淌着涎液。粗壮有力的四肢上长着瘤状的节疤,正在散发出阵阵恶臭。许是刚刚进食完毕,其中一只利爪上还挂着黑红色的动物内脏。

    高潜强迫自己从那令人胆寒的利爪上挪开了目光。“盯着它们的眼睛。”他对自己喃喃地道。

    熊犬,高潜对这种生物并不陌生。魔化的流浪狗有着和熊一样惊人的力量和体型,却保留了犬类生物的敏捷和狡猾。高潜曾经在一只熊犬口中吃了大亏,最后虽然砍掉了那头怪物的头颅,自己也差点失了半个膀子。

    此刻,他的面前是两只熊犬,而他手里连一把卷刃的砍刀都没有。

    “盯着它们的眼睛。”他再次对自己道。他缓缓地挪动着脚步,身后的高温几乎燎着了他后背的衣服,直到他的脚后跟抵住了之前插入地下的匕首。

    心脏急剧地跳动着,恐惧与求生的渴望混杂在一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液在血管里突涌着,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的结果是,他感觉不到左臂的疼痛,相反的,那一刻,他的感觉突然好极了。

    他迅速地瞟了一眼脚下的匕首,刀身已经全部没入水泥地面,只在表面露出了黑色的刀柄。

    对面的怪物在他分神的那一刻,迅疾如风地扑了上来。

    高潜猛地扑倒,熊犬沉重的身体带着风声从他的身上掠过,他急速地翻身,手顺势去抜地上的匕首,匕首纹丝不动。

    该死的,他当时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

    他就地一滚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抢到了侧位,至少不用后背再对着那炽烈的窑火了。然而一股寒意却从后背升了起来。

    他猛然回身。

    一头黑色的狼形生物,无声地立在黑暗中,原本猩红的眼,此时墨黑,像是盛着一滩腐烂的液体。

    丧尸卡布拉。

    高潜狠狠地喘了口气,真是好极了,在他入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二次碰到二级生物,第一次是在无间界里的半魔化卡布拉,这一次是丧尸化的卡布拉。

    丧尸化的卡布拉行动并没有生前那么迅速,丧尸动物的特性是大力,迟缓,并且不死。除非你用特殊的刀具,不然是杀不死这种丧尸化的生物的。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一点,丧尸的尸液对人类有极强的毒性。只要一点沾染上皮肤就可能引发尸毒,轻则失去神智,重则死亡。

    此刻,两头熊犬一只丧尸卡布拉,再加上燃烧的石灰窑,堵住了高潜的全部退路,而更糟的是,他现在竟然连一把武器也没有。

    高潜急速怦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腔。季麟那个混蛋呢,该用到他的时候,这个混蛋躲在哪呢?他那个百宝箱里应该有什么能对付丧尸卡布拉吧。

    该死的,早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了,说不定他早就料到这里有埋伏,所以才没有跟过来吧。

    混账啊,他过会再和他算账!

    高潜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三面受敌,一面绝路,此刻再不主动出击,就是等死。

    高潜心一横,大喊一声,朝着面前的那头熊犬冲了过去。

    熊犬早就迫不及待,后腿蹲踞,一跃而起,大嘴簸张,朝着高潜的脑袋咬来。

    腥臭随着夜风扑入高潜的口中,布满利齿的大口距离他的脸几乎只有几厘米远,他几乎可以看清那黑臭的喉咙。高潜瞪着眼,左右手猛然急伸,一上一下地抓住了熊犬咬合力巨大的大嘴,在那怪物还没来得及咬下之前,一脚抵着地上的匕首,腰力猛力扭转,自己的前冲之力同怪物的扑击之力扭在一起,将怪物向熊熊燃烧的窑炉送去。

    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嚎,没入了赤红的火焰,只一瞬间就变得炭黑,化成了窑底的一片黑灰。

    高潜的双手脱力地颤抖着,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兴奋,什么东西在体内奔腾啸叫着,想要宣泄,他觉得自己像一辆加满了燃油的机车。

    好了,现在还剩下两头,他目中充血地盯着那两头怪兽,吼叫:“来吧!还有谁想来,来吧!”

    熊犬虽然魔化,但是本能还在,看到同伴一招之下,就化成了飞灰,另一头熊犬有些迟疑起来,它原地抓挠着脚下的水泥地面,整片的水泥地在它的利爪下纷纷化成碎块。

    “还等什么,蠢货!”高潜呼哧地喘着气,两只手因为怪物的利齿,此刻都鲜血淋漓,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了起来,烧得他焦躁不已,他挥舞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怪物:

    来啊,混蛋,让我亲手撕碎你们,来啊,鲜血四溅吧,变成碎肉吧,碾成尘土吧!

    喧嚣的暴戾从他的心里冲驰而上,他无法抑制亲手将眼前怪物撕成碎片的渴望,他等不及那熊犬的扑击,大喝一声,向熊犬扑去。

    也许是他的气势悍然迫人,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凶恶,巨大的熊犬居然发出了一声示弱的低鸣,掉头想逃。

    高潜此刻哪会让它逃掉,扑将上去,一手揪住了那熊犬的断尾,另一手扣住了它的肩胛,双臂用力一分......

    绿血四溅,形体似熊凶猛大力的熊犬,连悲鸣都未及发出,就被生生扯成了两半。

    半空中像是下了一片腥绿的血雨,洒了高潜一身一脸。

    他仰天痛快地嘶吼一声,随手将那两段残肢掷在地上,缓缓地回身,窑火在他的脸上跳跃闪动着,让满身腥绿的他,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魔。

    他的眼眸漆黑,却像是燃烧着黑色的魔火,他冷冷地盯着黑暗的某处,那头丧尸卡布拉蹲踞的所在,一个人影,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旧神已死 新神将生
    “高潜啊,你还好吗?”黑暗中,传来“包租公”颤抖的声音。

    “好,不能再好了。”高潜眯着眼,盯着“包租公”慢慢地走进了光影里。

    还是那身紫红色夹克衫,包裹着他发福的肚腩,“包租公”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抖着手举起一把染血的菜刀。

    “高潜啊,我也不想的。”他看上去浑身抖得快散了架:“你看,我能怎么办?阿琳要和我闹离婚,阿娟那里我也不能不管,我能有什么办法?”

    行动迟缓的丧尸卡布拉蹲坐在地,一双黑洞似的眼,对着高潜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在等待命令?

    高潜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高潜啊,你站在那里别动啊,我老了,跑不动了啊。”“包租公”絮絮叨叨地靠近,“你跑了,我自然是追不上,不过这里还有一个村子,你说他们会怎么样呢?就算这条死狗咬不死几个,但是它是丧尸啊,就算只是往上游的河水里一躺,也能毒翻几百上千的人吧......”

    高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包租公,这玩笑就开大了啊。”

    “唉,我也不想啊,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包租公”站在原地,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喘气,仿佛走这几步路已经耗了他极大的气力。

    高潜的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就在“包租公”弯腰的瞬间,他脖颈后的东西露了出来。这一次就算没有观微镜,高潜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古精灵,失去了那炫目的荧光,此刻的古精灵看上去更像一只银色的大蛾子,紧紧地贴在“包租公”的后颈上,下半截身子伸进了“包租公”的衣领里,看不出是什么情形。

    似乎感觉到高潜的注视,那古精灵突然抬起头,高潜眼尖地看到那古精灵似乎对他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什么鬼......高潜心里一阵心惊。他此时方才想起,笔记本上确实有过古精灵的记载,不过当时笔记本上的那幅凶恶的人脸毒蜂的图画和满身荧光的古精灵相差太远,所以今天他通过观微镜看到漂亮的银色小人时,竟然没能想起来。

    此刻看到失去了荧光的古精灵,高潜才悚然想起,这种长着人脸,实际上却是一种毒蜂的古精灵,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种之一,比人类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得多。

    童话中关于小精灵的记载,八成就是来源于对古精灵的美好想象,只是真实的古精灵却远没有童话中的那么可爱。

    古精灵天生对人类有敌意,又生性恶毒喜欢报复。如果与人类不期遭遇,常常会让人类吃些苦头,就比如高潜那样,不是莫名其妙地身上肿个大包,就是头疼好几天。

    不过这只算是恶作剧,古精灵下腹部的毒针更是可怕,刺入人的神经中枢后,不但可以控制人的思维和行动,而且古精灵还能通过某种能量影响人的大脑,从而对一定范围的人群施放幻术。

    最麻烦的是,这种生物极为记仇,如果你不小心伤害了其中的一只,你面对的将会是整个族群不死不休的报复......

    高潜目光复杂地盯着喘气的“包租公”,他知道“包租公”此刻说的话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是,这并不代表,“包租公”不会在古精灵的操纵下真的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他当然可以将“包租公”打昏了事,但是那头丧尸卡布拉呢,高潜自付没本事赤手空拳地拆掉一头丧尸动物,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他的小命也就在尸毒下玩完了。

    转身跑掉吗?留下那头丧尸动物在村子里为所欲为?

    高潜心里一阵犹豫。

    此刻肾上腺素的效用似乎已经褪去,他突然感到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像是一个漏气的破筛子,只要风一吹就能倒了。

    该死的季麟呢,自己在这里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该不会什么都没听到吧?或者是听到了,他却想坐山观虎斗?他最好别这么想,不然如果这次自己没死他就死定了!

    高潜咬咬牙,强笑道:“包租公,你别闹了好不好。”手却暗暗地向衣袋里的手机摸去。

    “别动啊,千万别动,别想着报警什么的,你会将事情搞得更糟的,唉......”“包租公”苦口婆心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是什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我看到你召唤那只卡布拉了,干得真漂亮啊。”

    高潜的脸色变了变:“包租公,你说什么?”

    “真羡慕你们啊,清道夫们,血管里天生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什么都不用努力,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这样充满了能量的香甜血液,”“包租公”的脸上忽然浮起凶狠的神情:“给你们这群废物真是太浪费了啊!”

    高潜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说出这种恶毒的话的,当然不是“包租公”,但这也不是那只古精灵,什么人正在通过古精灵控制着“包租公”,是谁?是谁?那一天他在广场公园打开无间界的时候,还有谁躲在一边?为什么他没有察觉?

    是了,是那个家伙,卡布拉的主人,那个黑魔师!他当时一定就躲在钟楼里。他曾经感应到从钟楼那里传来的黑能量,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包租公”像是缓过了劲,又举起菜刀,开始迈步,一边絮絮叨叨地道:“我这样不世出的魔法天才,却只能躲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喝那些恶心得要死的魔药,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对不对?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我有的是办法......”

    高潜深深地吸了口气,黑魔师,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连行会都列为首要危险因素的黑魔师!虽然此刻这个黑魔师并不在近前,但是黑魔师的手段,却常常比魔怪还要难对付。

    该死的,他还能再倒霉一点么?

    高潜在“包租公”的逼近下缓缓地后退着,却忽然脚步一软,差点绊倒,可恶,是不是季麟那个混蛋给他下的药效还没有退净?

    “所以你将我们引到这里来?什么阿娟,什么食婴魔,都是你计划好的吧?”高潜慢慢地说着,一边脑子在急转。

    他能感到自己现在很虚弱,但这是什么原因?如果刚才的力量爆发只是因为紧急情况造成的肾上腺素爆表,那么现在也很紧急啊,拜托,力量呢?快出来啊,还等什么!

    “呵呵,这个世界远比你想的更复杂,你那个简单的脑子是不会理解的,就算是行会的那些老不死的也不会明白,世界的规则早就该改变了,旧神已死,新神将生,你们这些碍眼的神卫,早就该消失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成神啊 不想吗
    “包租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开始喘气。接着他直起身,双手颤抖地高举菜刀。

    “高潜啊,你就乖乖地去死吧!”

    菜刀带着风声猛然挥下。

    高潜急伸双手抓住“包租公”的手腕,却谁知看上去只要一推就会倒的“包租公”此刻竟然力量惊人。高潜用了最大的气力,才勉强抵住那菜刀的下落。

    此刻的“包租公”面容扭曲,浑身的骨头似乎也发出了卡巴卡巴的声响,手中的菜刀越来越近地逼近了高潜的面门。他双目充血,脑门上暴起一根根蚯蚓似的血管,口中却像是另一个人似的,用着轻松的口吻:“高潜啊,开直播间不容易吧,就那么点儿点击量,连网费都付不起吧?看着别人日进斗金地赚钱,是不是很羡慕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可怜虫,在世界的一隅苦苦挣扎,然后只要别人一抬脚就会被碾死啊?”

    “闭嘴!”高潜抵着那菜刀的双手颤抖。该死,若要是平时,就算“包租公”被古精灵控制着爆发出了变态的潜力,自己用了全力也不是抵挡不了,只是此时自己本就是强弩之末,所有的气力似乎都在刚才与熊犬的战斗中用尽了。再加上季麟那个家伙所下的药还在时不时地在拖后腿。

    该死的季麟,他总要和这个混蛋好好算算总账!

    “高潜,你和那些废物们不同,你知道,我也知道,何必这么辛苦呢?赚钱有很多种方法啊,何必选这么拼命的一条?保护世界什么的,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啊?”“包租公”脸上的表情古怪,又凶狠又痛苦,他的鼻子里淌出了血,只是手里的菜刀却愈加地大力压下。

    高潜抵在地上的脚开始向后打滑。他知道“包租公”在古精灵或者说那个黑魔师的控制下,身体快要崩溃了。只是他怀疑自己能否支持到“包租公”**崩坏的那一刻。

    菜刀距离高潜的面门几乎只剩下了不到一厘米。他死死地盯着那刀刃,手臂在剧痛,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罢工。放弃吗?转身逃掉吗?选择一个轻松的法子活下去是人的天性吧。

    石灰窑赤红色的烈焰在他的身旁跳跃燃烧着,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地淌下,包租公扭曲的脸在火苗的映照下,狰狞得像一只邪魔。

    “放弃吧,何苦呢?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需要拿命来拼?你喜欢直播是吧?喜欢被人万众瞩目捧成神明的感觉吧?简单啊,我可以给你啊,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可以让你的直播间变成全网人气第一,最火的那个。所有的人都崇拜你,仰望你,钱算什么,女人算什么,权势算什么啊!当神啊!不好吗?!!”最后一句,“包租公”竭力吼了出来。

    高潜后滑的脚终于抵到了什么东西。

    “好啊!”高潜猛烈地吼回去。

    “包租公”似乎愣了一瞬,高潜猛地撤步扭腰,菜刀擦着他的肩头向下砍去。“包租公”失去平衡向前栽出,高潜顺势一拉,接着一个双手合拳,对着“包租公”的后脊狠狠地一击。

    “包租公”的身体沉重地砸落在地,高潜夺了他的菜刀,用膝盖顶着他的腰眼,喘了口气:“当神啊,当英雄啊,谁不喜欢,啊?但是你能给我吗?你这个胆小鬼,躲在别人背后叽叽歪歪的懦夫,成神?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烦不烦啊!”

    “包租公”后颈的银色古精灵,这时扇动起了翅膀,看样子是想逃,高潜急伸手捉住了那银色的双翼,狠狠地一抜。

    古精灵带着那寸许长的银色毒针,扭动挣扎着,就这样展现在了高潜的面前。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高潜盯着古精灵张牙舞爪的样子,喃喃地道:“丑陋的,恶心的东西。”

    古精灵拼命挣扎,两只细细的手臂挥舞得像螃蟹的前螯。下腹部的毒针更是拼命刺向高潜的手腕。

    高潜疼得直想将它丢进一旁的窑火,但是他想起这个族群可怕的报复,忍住了将之踩烂的冲动,眼角瞥见一旁有一个倒置的铁皮桶,大概是以前用来盛石灰石的,高潜顺手将古精灵塞进了铁皮桶里,又在上面压了一块有份量的石头。

    这才转身去看那头丧尸卡布拉。

    果然,那头丧尸卡布拉开始迟缓地移动了。

    高潜叹了口气,低头检查“包租公”。

    “包租公”一张脸已经褪去了狰狞,只是刚才跌倒时,大概摔到了嘴,此刻口鼻都在出血,倒让那张脸看上去比刚才还可怕。

    “高潜啊......”“包租公”发出微弱的声音。

    高潜一凛,拳头握起。

    “小心啊......”

    高潜微松一口气:“放心吧,有我呢。”他将包租公拖到了一旁的草丛里,然后站起身来。

    那头卡布拉还在无声缓缓地移动着,但是高潜却似乎感到了随着它的每一次落步,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几十米的距离,高潜估计这个家伙还要走个几十秒。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指在拨打电话的图标上停了一瞬,又改了主意,快速登入了直播界面。

    “成神啊,谁不喜欢啊。”高潜喃喃地道:“但是这世上谁都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

    随着直播界面的打开,高潜对着镜头勉强地笑了笑,将之架在了几块石头之间。

    他扭头看了一样,丧尸卡布拉距离他只剩下不到十米。

    高潜调整着角度,确保手机的屏幕能够拍到石灰窑的那一处,那里的火光可以提供光源。

    陆陆续续有观众进入了直播间,尽管这个时间大半个世界都在沉睡,但是总有些喜欢夜游的人在网络上闲逛。

    “今天,我要直播的是......”高潜闻到了丧尸特有的臭气。

    他跳了起来,回头,丧尸卡布拉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高潜像只兔子一样几步跳到石灰窑前的空地上。

    “看到了吗?丧尸卡布拉哦,很凶恶的。”他大喊道。

    手机屏幕上爆出的一串弹幕。

    “骗子又来了......”

    “喔喔喔,好可怕哦,是线拉的玩具狗吧?”

    “喂,那个丧尸什么的,能不能快一点,咬啊!快咬啊!”

    不远处的菜地里,藏身在阴影中的季麟将破魔刀放回了刀鞘,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叹了口气:“神经病!”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红色预案
    高潜拎起“包租公”的菜刀。菜刀上还染着不知道是鸡血还是鸭血,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衬着他一身一脸的绿腥,倒是有几分嗜血的狰狞。只是他对面的那头怪物,还在慢吞吞地移动着。

    高潜心里叹气,他知道屏幕那一端的观众一定又在骂声不绝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也想让这场除魔的效果更酷炫一点,可是丧尸动物的恐怖之处,不是逃不掉,而是杀不死啊。而如果它不死,总有人会死。

    高潜盯着那头好不容易到了他一米之内的卡布拉,心里忽然一阵后悔,不该开这段直播的,因为这注定是一场他被虐的除魔。

    只是此刻后悔已经太迟了,卡布拉后腿蹲地,对着他一跃而起,高潜侧身躲过,砰,卡布拉落地,地面颤了两颤。

    手机屏幕上:

    “什么嘛,太逊了吧......”

    “那狗太丑了。”

    “狗跳得太不自然了,肯定是用线吊着......”

    菜地里的季麟皱着眉盯着高潜:“蠢货,躲有什么用。”

    高潜也知道一味地躲,拖到天亮也杀不死这头丧尸动物。他还直播着呢,直播间里的那几位观众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大功告成呢。

    何况他开直播是为了拉生意,打名气,而不是砸招牌啊。

    可是这种尸毒乱冒,又力大无穷的怪物怎么打?他记得笔记本上似乎说了用什么刀砍下头颅就行,可是什么刀来着?菜刀行不行?

    丧尸卡布拉调转了方向,再次向高潜袭来,这一次高潜咬牙没躲,而是举起了菜刀迎了上去。

    丧尸动物虽然行动迟缓,但是攻击起来本能还在,那头卡布拉见菜刀来势汹汹,张口就咬住了菜刀,然后随意地一甩......

    高潜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一旁一座空置的石灰窑上,半截小塔似的石灰窑晃动了两下,轰然塌了。

    丧尸卡布拉重重地落地,再次掉头慢慢地向石灰窑的废墟走去。

    手机屏幕上:

    “......”

    “这次特效好像还像回事......”

    “人呢?就这么埋了??”

    菜地里,季麟紧紧盯着塌成废墟的那一片碎石堆。高潜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埋在碎石下,连手脚都看不到了。

    丧尸动物的破坏力有多大,季麟很清楚,而卡布拉本就是来自魔界的生物,其丧尸化后的破坏力比普通的丧尸动物上了一个段位还不止。

    那么,这个家伙搞得定吗?

    季麟抿紧了唇。

    此刻,某实验室的工作间里,

    狄若蓝从仪器上挪开了眼睛,看向一旁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是直播的观看界面。夜色中,熊熊燃烧的石灰窑旁,是一片废墟,被埋在下面的人,半点动静也无。

    某市中心幽静小区,一间布置简洁雅致的公寓里,

    书房里还亮着橘黄色的灯。仍然像白日里那样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的夏洛克,正戴着一副阅读眼镜,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书桌上摊满了各种卷宗,还有一些血淋淋的照片。

    当屏幕中传来一阵轰响时,她不禁捂住了嘴。片刻后,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不停地喘着粗气。他脱掉了夹克衫,在怪物再次扑来时,夹克衫包住了怪物的头,夹在腋下,一拳拳狠狠地击打。黑色的狼形怪物晃了两下脑袋,却没有甩掉那男子,便一低头向地面撞去。

    水泥地面应声而碎,男子的半个身子都深入了地面,再挣扎着爬起来时,捂着胸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夏洛克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刻切换了屏幕,在网页中以城市名和石灰窑进行查找,很快她锁定了金锭村这个地址。她盯着屏幕上的地图沉吟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红色预案,出动吧。”

    随后她挂断了手机,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在最后回头看了眼屏幕后,快步离去。

    石灰窑前,

    高潜不知道第多少次地从地上爬起,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已经断裂,此刻他才领悟原来疼到极致的感觉,是麻木。

    对面的怪物像一部老旧的机器,慢吞吞地重复着跳起,扑咬的动作。

    丧尸是不会觉得累的,但是他不同。他想迈步,却摇晃了一下不支地跪倒在地。

    黑色的生物一步步靠近,他费力地呼吸着凝重的空气,耳鼓里是激荡的血流怦动声,不,那其实是怪物沉重的脚步声罢了。

    一步步,就要到了眼前。

    不应该这样的,他还要当英雄呢,他还想找一个腰缠万贯的美少女当女朋友,他的直播间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怪兽对着他的头一口咬下,高潜滚倒在一边,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可是真的没有气力了,他挣扎了一下,又无力地躺倒。

    他已经尽力了,丧尸化的卡布拉他对付不了,太强了,太强了啊,直播间另一端的观众,一定在嘲笑他吧,觉得他很没用吧,也许还会觉得他是在演戏。

    呵呵,高潜胸腔震动地笑了两声,又呛出一口血来。

    该死,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直播自己被打死算什么啊,全世界最悲惨的可怜虫怎么可能是他,虽然黑魔师的诱惑他嗤之以鼻,但是成为万人瞩目敬仰的家伙,他真的很想啊!!

    高潜扭过头,丧尸卡布拉迟缓地迈动着四肢,黑洞似的双眼,像是一滩腐臭的死水,黑色无毛的身体像是披着一层坚硬的皮甲,菜刀根本砍不透,拳头也伤不了它半分。

    武器,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把好的武器。他想起了那把黑色的匕首,在刚到达石灰窑这里时,帮他破除了幻境的黑色玻璃刀,此刻就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不起眼地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掉。

    丧尸卡布拉已经到了近前,低头咬来,高潜勉力翻滚躲过,身侧的水泥地轰地炸裂开,碎石的尖角划过他的脸颊。无所谓了,他早就遍体鳞伤,这点血不算什么了。

    菜地里,

    季麟忍不住站了起来,刚要迈步,却在这时,一人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按了下去。

    “看着吧。”那人冷声道。

    季麟吃惊地看向那人,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拄着一根拐杖,一张古铜色的脸像一颗陈年的核桃,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你?”季麟皱着眉,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张大了嘴:“你?你是?”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幸运儿或者倒霉蛋
    手机屏幕上已经静默了很久,并不是直播间里没有人,相反地,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

    从十几个到几十到几百,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无数在网上寻找慰藉的孤独灵魂聚集到这个直播间里,观看一个主播被怪物蹂躏得遍体鳞伤。

    所有在观看直播的观众,都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主播,一次次重重地跌落,血肉之躯将那片地面砸得已无半块完好的表面。他还在挣扎,但是看上去撑不了多久了。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

    “跑啊!还打什么!不想活了?!”

    “对啊,跑吧,别打了!”

    “我送了一个顶级蛋糕,好了,可以了,主播,真的可以了......”

    一时观众们纷纷送出了各种各样的虚拟打赏,从初级的鲜花,一直到巧克力,豪华蛋糕,几秒钟内,打赏的提示刷满了整个屏幕。

    这些高潜平时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现在根本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眼里只有那把深深插入地面的匕首,而丧尸卡布拉就在他身后几米远处。

    匕首插在地面中纹丝不动,即便周围的地面已经布满了裂缝,但无论高潜怎样用力拔,踹,摇晃,它仍然固执地保持着那个位置。某种力量在抗拒着他,即便高潜这样的外行也明白了。

    高潜有些绝望地回头看了眼那头卡布拉,它迟缓却持续地前进着,还有两米。相对于他浑身染血的狼狈,那头卡布拉完好得像是刚刚拆封。

    就这样结束吗?跑掉?像一个懦夫?

    在他入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高潜还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他受伤过,失败过,但是他从没有放弃转身逃跑过。即便只是拿着一把破砍刀,凭着那一知半解的半吊子知识,他也从未在面对魔怪时退缩。

    那么,现在,放弃吗?

    怎么可能!

    他缺的只是一把武器,他只要拔出这把该死的匕首。

    高潜死死地握住那柄匕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力的拉拔下,手掌上愈合了的伤口又再次破裂,皮肤像是被生生扯脱,液体涌了出来,但他不在乎,他只要这个匕首出来,他只要这个。

    高潜拼劲全力,同时发出一声嘶吼:“出来啊,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手下的匕首似乎冒出一道血光,接着,他猛然后仰倒地。

    混账!高潜的后脑磕地疼得发懵。匕首突然轻易地被拔出让措不及防的他,后脑狠狠地撞到地面。

    高潜瞪着手中乌黑的玻璃匕首,火光从匕首刀身的另一侧透了过来,折射出奇怪的光线。

    果然是不骂不干活的混蛋啊,只是此刻没时间给他抱怨。

    高潜一打滚站了起来,躬着腰,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来吧,丑八怪。这下,看你还不死?”高潜狠狠地道。

    手机屏幕上的观众们的弹幕刷屏了:

    “干得好!主播!赢了给你打赏钻戒!”

    “那刀子行不行,看上去像是玻璃的啊!”

    “喂,主播,不行就撤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菜地里,季麟看着身边的老者,神情有些微的激动。

    “您怎么来了?”

    “嗯。”老者关注着高潜那里的情况,淡淡地哼了一声。

    “我......”季麟张了张口,忽然声音哽噎住。

    老者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师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季麟低下头,镜片后的眼,闪过一抹**的光。

    “情况很不好。”老者没有看他,继续道。

    季麟抬起头,注意地听着老者的话。

    “这大概是几百年来,情况最糟的一次,能不能守得住,全看这一次了。”老者的声音十分沉重。

    “这么严重?要是师父还在......”季麟咬紧了牙,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是一提起师父,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不只你师父,我们损失了很多人。”老者低沉地叹息了一声:“很多......”

    “那,还有希望赢吗?”季麟觉得有些茫然,没有了师父,他能做什么?连行会的前辈都对付不了的存在,他这个只有铜牌的初级“清道夫”又能做什么?

    “希望?当然有。”老者扭过头,深沉地看着季麟:“咱们也不是没有底牌,早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只不过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季麟等着老者继续说下去,但是老者似乎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高潜的举动。

    石灰窑的火光前,高潜正试图用那把玻璃刀砍杀丧尸卡布拉,没有任何意外地,他比刚才还惨。

    “蠢到极点......”老者低低地道,低得连站在一旁的季麟都没有听清。

    季麟见老者关注高潜,心中突然一动,开口道:“这个高潜,您认识吗?”

    老者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季麟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高潜身上怪异,他在无间界里诡异的左手,他那快速愈合的古怪能力,还有他不知从哪学来的除魔手段,还有那些连他也认不出的道具......

    老者扭头看了季麟一眼:“这小子现在跟你一伙?”

    季麟迟疑地摇摇头:“我看他还有些能力,就想联合他一起对付本地的魔怪,但是他这个人......”季麟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眼里只有钱,只要给钱,就是玩命的买卖他也接。”

    老者淡淡笑了笑:“爱财?说好听点,叫真性情,说难听点,就是贪婪。”

    季麟注意地听着。

    “不过人无完人,贪婪也好,野心也好,只要使用得当,都是助力。”

    季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石灰窑那里又是一声轰响,看样子,高潜又被狠狠地虐了一下。

    季麟有些忍不住了:“我去了结那头丧尸卡布拉。”

    老者却拉住了他:“不用,让他自己来。”

    “可是......”这个蠢货妄图用肉身对抗一个不死生物,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不但可能惊动附近的村民,而且,天快亮了啊。

    老者微微摇头:“这种程度都搞不定,就不要浪费好东西了。”

    季麟觉得老者话中有话,静思了片刻,开口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老者冷哼了一声:“一个被幸运之神砸中脑袋的幸运儿,又或者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倒霉蛋。”

    (快看,这个人今天加更了诶~~)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末日之刃
    高潜一手持刀,一手扶着膝盖呼哧地喘着粗气,他此刻还能保持着直立,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

    高潜气恨地盯了眼手中的匕首,手中的玻璃刀在火光下折射着迷彩的光。这柄匕首虽然没有将丧尸怪物怎么样,但是自己也没有分毫损伤。高潜明白能叫暮光之刃这种拉风名字的,肯定不是凡品,只是就算这刀子再厉害,此刻不能消灭眼前的怪物,对他来说还不如把砍刀有用。

    高潜隐约明白自己应该是没找到暮光之刃正确的使用方法,趁着对面的丧尸卡布拉还在迟缓地移动,他开始迅速地在脑子里回忆今晚这刀子的怪异表现。

    首先,当他因为古精灵的作用而陷入幻境时,他拔出刀子刺入了地面,从而破除了幻境。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将刀子插入地下,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觉得当时似乎很......愤怒?

    后来,刀子插入地面后,就不肯再出来了,无论他用了多大的气力,后来怎么拔出来的?似乎是他急了,骂了一句......

    高潜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这刀子的驱动,靠的是愤怒的情绪?

    高潜皱起了眉,愤怒,他盯了眼就要到了眼前的丧尸卡布拉,努力调动着自己愤怒的情绪。该死的怪物将自己蹂躏得体无完肤,而手中这柄什么宝贝刀子却不给自己使用!叫这么拉风的名字很了不起吗?看不起我是不是?信不信我将你扔到火里去?

    高潜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对着火光凶狠地喊道:“不给我用就去死好了!几百度的高温信不信能烧化你!”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似乎陷入了黑暗。

    似乎连身边的石灰窑的火焰都熄灭了。

    高潜眨了眨眼,幻觉吗?

    下一秒,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石灰窑的火光似乎比刚才黯淡了许多。而手中的匕首,也变了模样。

    那不再是一柄匕首,而是一柄细长的长刀。

    黑色的手柄似乎是某种野兽的筋脉缠成,富有弹性,握在手中,能自然地契合手的形状。刀身乌黑细长,似金似石,其上纹有复杂的图纹,暗色的流光在刀身上滚动流转,随着他的动作,变换着迷幻的色泽。

    不及高潜惊讶细看,丧尸卡布拉已经一跃而起。

    高潜本能地将手中的长刀挥出。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长长的刀痕出现在高潜的视线里,从他的脚下,一直延续到几十米外的菜地,地面像是被什么劈开,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而那头丧尸卡布拉躺在数米远的碎石中,身首分离,正在迅速地腐烂降解......

    高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低头看向手里的长刀,暗色的流光惬意地在乌黑的刀身上流转着,似乎十分享受刚才的出击。

    “太牛x了......”高潜喃喃地道。

    暗色的流光明灭了一下,归于寂暗,细长的妖刀,眨眼间就恢复了原状,还是那副普通的玻璃匕首的模样,像一个工艺品,美丽又无用。

    季麟和那个老者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样吃惊地看着数米远处的那道地裂,地里深层的黑土都被翻了上来,泥土间混杂着植物的根茎或者半截蛇鼠之类地下动物的尸体,长长的裂痕一直快要持续到地头。

    季麟忽然感到后背发凉,若不是刚才前辈及时扑到了他,他现在怕不是已经和那些被斩成两截的蛇鼠一样了?

    季麟回头看向高潜,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老者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混账,混账,怎么会激活了妖......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下怎么收拾!”

    季麟看着老者气冲冲地去找高潜算账的背影,深思地皱起了眉。

    高潜解决了丧尸卡布拉,又发现了这柄暮光之刃的使用方法,心情极好,这时正蹲在地头,检查自己的直播手机。

    手机屏幕上一片弹幕:

    “主播,杀掉了吗?”

    高潜抹了把脸,点点头:“杀掉了啊,你们没看到吗?”

    “没啊,刚才停电了,没看到。”

    “是啊,是啊,突然停电了。”

    “我刚给电力公司打电话了,说是刚才有几秒全城电压过低,现在已经恢复了。”

    有科普帝这时弹幕普及:“肯定是半夜有人启用了大功率机器,造成电力消耗过大从而断电,几秒后备用电机启动才恢复正常。”

    竟然,都没瞧见?高潜心里一阵郁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才道:“那那柄刀你们也没看见么?”

    弹幕:

    “没瞧见,恢复电力后,就看到你向镜头走过来。”

    “主播,你怎么杀的啊?”

    高潜郁闷之极,他好不容易炫酷了一次,居然没人看到,刚才那末日之刃多帅啊,一刀挥出,刀气能劈出一道几十米长的地裂,简直酷毙了,可惜竟然没人瞧见......

    高潜想起刀的效果虽然消失了,但是地裂还在,刚想举起手机,给大家秀一下那道酷炫的地裂,却一抬头,看到一人一脸阴沉地站在他面前。

    高潜吃了一惊:“疯老头?你怎么来了?”

    老者狠狠地瞪了高潜一眼,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

    高潜明白老者是要他关掉直播,心里很不情愿,但是这老者是执戒者,他想要入行会,就不能得罪这种家伙,只好不情不愿地和观众道:

    “我有点事,对不起大家,今天直播就到此结束,喜欢的话,记得关注我,觉得好别忘了打赏礼物哦。”

    观众弹幕:

    “主播,别走啊,多说两句,你怎么打败怪物的?”

    “主播,我关注你了,以后不管多晚直播,我铁定给你捧场!”

    “哥们,是条汉子,好好干,下次杀个大家伙,打赏不是问题,爷有的是钱!”

    “主播,明天还杀不杀怪物?”

    第一次,观众的弹幕这么热情,高潜心里热乎乎的,一边笑呵呵地说再见,一边退出了直播间。这才站起身来,看看面前的执戒者,又看看正在向这里走来的季麟。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处的?刚才他被打得半死的时候,这两人是不是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季麟会上门算计自己,是不是就是这疯老头背后搞得鬼?

    高潜沉下脸,戒备地盯着老者:“疯老头,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

    季麟走到近前,皱眉道:“高潜,这位是精英团的前辈,守狩前辈,你最好将态度放客气些。”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暮光之刃
    高潜一手持刀,一手扶着膝盖呼哧地喘着粗气,他此刻还能保持着直立,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

    高潜气恨地盯了眼手中的匕首,手中的玻璃刀在火光下折射着迷彩的光。这柄匕首虽然没有将丧尸怪物怎么样,但是自己也没有分毫损伤。高潜明白能叫暮光之刃这种拉风名字的,肯定不是凡品,只是就算这刀子再厉害,此刻不能消灭眼前的怪物,对他来说还不如把砍刀有用。

    高潜隐约明白自己应该是没找到暮光之刃正确的使用方法,趁着对面的丧尸卡布拉还在迟缓地移动,他开始迅速地在脑子里回忆今晚这刀子的怪异表现。

    首先,当他因为古精灵的作用而陷入幻境时,他拔出刀子刺入了地面,从而破除了幻境。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将刀子插入地下,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觉得当时似乎很......愤怒?

    后来,刀子插入地面后,就不肯再出来了,无论他用了多大的气力,后来怎么拔出来的?似乎是他急了,骂了一句......

    高潜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这刀子的驱动,靠的是愤怒的情绪?

    高潜皱起了眉,愤怒,他盯了眼就要到了眼前的丧尸卡布拉,努力调动着自己愤怒的情绪。该死的怪物将自己蹂躏得体无完肤,而手中这柄什么宝贝刀子却不给自己使用!叫这么拉风的名字很了不起吗?看不起我是不是?信不信我将你扔到火里去?

    高潜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对着火光凶狠地喊道:“不给我用就去死好了!几百度的高温信不信能烧化你!”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似乎陷入了黑暗。

    似乎连身边的石灰窑的火焰都熄灭了。

    高潜眨了眨眼,幻觉吗?

    下一秒,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石灰窑的火光似乎比刚才黯淡了许多。而手中的匕首,也变了模样。

    那不再是一柄匕首,而是一柄细长的长刀。

    黑色的手柄似乎是某种野兽的筋脉缠成,富有弹性,握在手中,能自然地契合手的形状。刀身乌黑细长,似金似石,其上纹有复杂的图纹,暗色的流光在刀身上滚动流转,随着他的动作,变换着迷幻的色泽。

    不及高潜惊讶细看,丧尸卡布拉已经一跃而起。

    高潜本能地将手中的长刀挥出。

    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长长的刀痕出现在高潜的视线里,从他的脚下,一直延续到几十米外的菜地,地面像是被什么劈开,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而那头丧尸卡布拉躺在数米远的碎石中,身首分离,正在迅速地腐烂降解......

    高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低头看向手里的长刀,暗色的流光惬意地在乌黑的刀身上流转着,似乎十分享受刚才的出击。

    “太牛x了......”高潜喃喃地道。

    暗色的流光明灭了一下,归于寂暗,细长的刀身,眨眼间就恢复了原状,还是那副普通的玻璃匕首的模样,像一个工艺品,美丽又无用。

    季麟和那个老者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样吃惊地看着数米远处的那道地裂,地里深层的黑土都被翻了上来,泥土间混杂着植物的根茎或者半截蛇鼠之类地下动物的尸体,长长的裂痕一直快要持续到地头。

    季麟忽然感到后背发凉,若不是刚才前辈及时扑倒了他,他现在怕不是已经和那些被斩成两截的蛇鼠一样了?

    季麟回头看向远处的高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老者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混账,混账,怎么会激活了妖......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下怎么收拾!”

    季麟看着老者气冲冲地去找高潜算账的背影,深思地皱起了眉。

    高潜解决了丧尸卡布拉,又发现了这柄暮光之刃的使用方法,心情极好,这时正蹲在地头,检查自己的直播手机。

    手机屏幕上一片弹幕:

    “主播,杀掉了吗?”

    高潜抹了把脸,点点头:“杀掉了啊,你们没看到吗?”

    “没啊,刚才停电了,没看到。”

    “是啊,是啊,突然停电了。”

    “我刚给电力公司打电话了,说是刚才有几秒全城电压过低,现在已经恢复了。”

    有科普帝这时弹幕普及:“肯定是半夜有人启用了大功率机器,造成电力消耗过大从而断电,几秒后备用电机启动才恢复正常。”

    竟然,都没瞧见?高潜心里一阵郁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才道:“那那柄刀你们也没看见么?”

    弹幕:

    “没瞧见,恢复电力后,就看到你向镜头走过来。”

    “主播,你怎么杀的啊?”

    高潜郁闷之极,他好不容易炫酷了一次,居然没人看到,刚才那暮光之刃多帅啊,一刀挥出,刀气能劈出一道几十米长的地裂,简直酷毙了,可惜竟然没人瞧见......

    高潜想起刀的效果虽然消失了,但是地裂还在,刚想举起手机,给大家秀一下那道酷炫的地裂,却一抬头,看到一人一脸阴沉地站在他面前。

    高潜吃了一惊:“疯老头?你怎么来了?”

    老者狠狠地瞪了高潜一眼,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

    高潜明白老者是要他关掉直播,心里很不情愿,但是这老者是执戒者,他想要入行会,就不能得罪这种家伙,只好不情不愿地和观众道:

    “我有点事,对不起大家,今天直播就到此结束,喜欢的话,记得关注我,觉得好别忘了打赏礼物哦。”

    观众弹幕:

    “主播,别走啊,多说两句,你怎么打败怪物的?”

    “主播,我关注你了,以后不管多晚直播,我铁定给你捧场!”

    “哥们,是条汉子,好好干,下次杀个大家伙,打赏不是问题,爷有的是钱!”

    “主播,明天还杀不杀怪物?”

    第一次,观众的弹幕这么热情,高潜心里热乎乎的,一边笑呵呵地说再见,一边退出了直播间。这才站起身来,看看面前的执戒者,又看看正在向这里走来的季麟。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处的?刚才他被打得半死的时候,这两人是不是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季麟会上门算计自己,是不是就是这疯老头背后搞的鬼?

    高潜沉下脸,戒备地盯着老者:“疯老头,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

    季麟走到近前,皱眉道:“高潜,这位是精英团的前辈,守狩前辈,你最好将态度放客气些。”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特别调查小组
    什么精英团?很了不起吗?上次还不是被自己和狄若蓝制住了,高潜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季麟皱眉,还要再说,守狩制止了他:“没时间废话了,天快亮了,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季麟回头望了眼地面上深深的裂缝:“这地裂怎么办?”

    守狩皱了皱眉头:“时间来不及了,不要去管了。我来处理那头丧尸的残留物,你们快些离开。”

    季麟听了不再多说,见高潜还站在那里不动,索性上前直接背起昏过去的“包租公”,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径自走了。

    高潜沉着脸,看看季麟又看看守狩,心里拿不准这疯老头是什么意思。自己曾经动手打昏了这疯老头,跟他结了大梁子,如今他就这么放自己走了?还帮自己清理痕迹?没打算拉自己去什么听证会?也没拔出那柄没开锋的破剑喊打喊杀?这简直不科学。

    守狩皱眉瞪了高潜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高潜轻咳一声,将手机揣进裤袋,又拽了拽身上破烂的t恤:“那,我可真走了?”

    守狩重重地哼了一声:“把你那副嘴脸给我收起来,要不是那人发了话,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那人?谁?”高潜注意地看向老者。

    守狩冷笑了几声,忽然手中拐杖一提,一手抓住了银色的手柄:“是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银霜剑?”

    那一刻,高潜敏锐地感到守狩身上的气势变了,如果原来的疯老头只像一棵过于魁梧的老树,那么此刻的他,就像一柄冲天利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人的锐气,只要不是白痴,都不会想要惹他。

    高潜连忙退开了两步:“没有的事,那个,我先走了,您忙。”高潜忙不迭地离开。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当日在树林里的时候,这老头根本就没使出真本事,他能够和狄若蓝侥幸逃脱,完全是那老头在故意放水。

    也是他自己蠢,能够当“清道夫”执戒者,可以直接对“清道夫”执行死刑的家伙,怎么可能那么没用?他当时自以为得手后洋洋得意的做派,此刻想起来,真是蠢到家了。

    高潜心里暗悔地重重“嘿”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石灰窑前,守狩立在地裂前,仔细打量着那地裂的深度和角度,半晌后,微微摇头,低低吐出两个字:“真悬......”

    只是不知道他那个“真悬”两字,到底指的是什么。

    高潜回到了阿娟的那个小院前,看到“包租公”的皮卡已经发动,季麟正在操纵着皮卡在狭窄的公路上掉头。

    高潜连忙跑了上去:“喂,等等我。”

    季麟没有理他,只是车速极慢,高潜疾跑几步,一手抓住车门把手,跳了上车。

    还没等他坐稳,车子已经轰鸣一声,冲了出去。

    高潜回头,看到“包租公”躺在后座上,看上去脸色苍白,但是胸膛呼吸起伏还算有力平稳。便略微放了心,忽想起,没有看到那个寡妇阿娟,连忙问道:“阿娟呢?还在那个小院?”

    季麟冷着脸:“不见了。”

    “不见了?”高潜瞪着季麟:“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么?”

    季麟扭头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我没和她在一起。”

    高潜很想问他:那我和怪物战斗的时候,你在哪?

    但是他又觉得这句话似乎很没面子,再说又何必问呢,如果不是和阿娟在一起,那想必是一定躲在哪里偷看。还有那个疯老头,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全被这两人看在眼里,高潜心里愈加地不舒服起来。

    此刻天边已经露出了淡紫色的曙光,公路上渐渐出现了其他车辆,当一队黑色的大型suv急速迎面驶过时,高潜诧异地扭头看去。

    在这个偏僻的郊区,这么高档的车可不常见,更何况是一个车队。

    只是那些车子玻璃都涂着黑色的遮光膜,看上去神秘异常,至于里面坐着什么人,却是完全看不见。

    此刻,

    就在和白色的皮卡擦身而过的黑色suv车队的头车里,夏洛克正低着头,查看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地图,这时抬起头来:“就在这附近,小许,车速慢一点,注意观察两边。”

    司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黑色西服,戴着黑色的墨镜,听命略略踩了刹车,将车速降了下来:“组长,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洛克的目光扫视着路边的田野:“培训时没教过你什么是红色预案吗?”

    小许扭头快速地扫了一眼夏洛克,严肃的组长大多时候都不苟言笑,他到了口边的玩笑又咽了回去,正经地答道:“红色预案,危险程度a级,可能涉及:核泄漏,病毒扩散,高度污染,以及重度暴恐分子等可能严重威胁到人民群众财产安全的危险因素。行动级别a级,保密级别a级,可使用武器种类:无限制。”

    夏洛克保持着观察窗外的姿势,淡淡地道:“学得不错。”

    “可是组长,咱们组,不是特别调查小组吗?什么暴恐,核泄漏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夏洛克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入组多久了?”

    “半年了,除了上次那个跳楼女尸案外,还没碰到什么大案子。”小许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兴奋,似乎对此行十分期待。

    提起那个跳楼的案子,夏洛克不露痕迹地微微皱了皱眉,她略略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你的异能是阴阳眼吧?”

    “是的,组长,二级异能证书。”小许骄傲地回答。

    整个管理局,在他这个年纪能得到异能二级认证的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他的异能很稳定,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夏洛克淡淡地“嗯”了一声:“一会下车后,你跟着我。”

    小许偷眼瞟了夏洛克一眼,兴奋地道:“是!组长!”

    这时一道长长的地裂闯进了夏洛克的视线,她急忙挥手让车队停下。

    晨光中,一道几十米长的地裂贯穿了一块油菜花菜地,最后终止在一片废墟前。

    夏洛克跳下车,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小组成员训练有素地封锁了最靠近地裂的小院,并在主要路口设置了路障。

    而夏洛克则沿着地裂,向着石灰窑的废墟走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清理痕迹
    “地裂长度约五十米,最深处超过三米,从地裂中部分石头的表面分析,应为利器切割而成,现场已经采样,具体是什么造成的,还要等实验室的分析报告”

    夏洛克一身米色的风衣,双手插在衣袋里,微微蹙着眉盯着面前那堆小山一样的碎石。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下属,正在向她汇报调查情况。

    “那边的石灰窑,就是唯一完整的那个,有燃烧过的痕迹,根据窑体温度判断,应该刚熄灭不久,燃烧残留的主要成分是干松木和汽油,还有一些不明残骸,也要等实验室的分析数据”

    “不用了。”夏洛克突然打断了下属:“通知清理组消除痕迹吧。”

    下属微微有些愕然,将脸上的墨镜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夏洛克的脸色:“可是组长,这么大的地裂,肯定不是自然现象,就这么算了?”

    夏洛克淡淡地瞟了一眼下属:“你是组长?”

    下属尴尬地立正,低头道:“对不起组长,我这就去安排。”

    夏洛克微蹙着眉,目送下属离开,她知道下属的心里充满疑问,但是关于这种事,上面的态度很明确,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摸出了衣袋里的手机,忽听到身旁的小许“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她扭头看去,小许指着一个尚算完整的窑炉,窑炉的旁边立着一个斑驳的铁皮桶,铁皮桶上面压着一个大石块,看上去像是有意为之。

    小许说着已经走了上去,动手搬掉了大石块。

    夏洛克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喊:“别动!”但是晚了,小许已经好奇地掀开了铁皮桶,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空的。”小许回头道:“组长,什么也没有。”

    夏洛克微微皱起了眉,昨天直播的时候,她明明看到高潜将什么塞进了铁皮桶里,又压了石块,怎么会现在什么也没有?

    正在这时,小许突然大叫了一声,捂住了脑袋。

    似乎有什么正在袭击他似的,只见小许不停地躲闪着,一边用手驱赶着什么。只是在场的人并没有看到是什么正在袭击小许。

    夏洛克见状急声道:“拿捕捉枪来。”

    有下属迅速递过来一根粗管猎枪一样的长枪,夏洛克拿在手中,对着小许不断驱赶的所在,开了一枪。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自枪口喷出,在靠近小许时,突然变成一张大网,扑头盖脸地将小许网住,瞬间收紧。

    小许被网缠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哎哟地呼痛,但是脸那里也被网勒得死死的,连话都说不出。

    几名黑衣队员冲了上来,手里举着类似枪械的武器,围住了缠得粽子一样的小许,不过和普通的警用枪支不同,他们的枪支明显多了些不知作用的附件。

    有人递上了一个军用单镜红外观测仪,夏洛克举在手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小许,观测仪中是一个正常的不断挣扎的人体。

    “将他翻过来。”夏洛克命令。

    两个组员将小许翻了过来。

    夏洛克又仔细查看了片刻,方才失望地道:“没事,放开他吧。”

    听到警报解除,小组成员们收起了严肃的神情,嘻嘻哈哈地上前解开了小许:“怎么样,被组长捕捉的感觉如何?”

    小许没心情开玩笑,一旦被解开了束缚,就揉着脸急声道:“我看到了,组长,是一个银色的小人,人脸,有手,有翅膀,只是满身荧光,看不清下半身。”

    有组员笑道:“刚才你叫那么大声就是那个小人咬你?”

    小许没好气地道:“哪里是咬,是蜇!”他侧过脸来,撩起额头上的头发,大家这才看到,这家伙额头上,肿了一个老大的红包,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毒虫叮咬了,那肿起的部分,皮肤都快被撑得透明。

    夏洛克微微皱眉:“那个小人呢?”

    “不见了,你们放捕捉网的时候,它就往那边飞走了,速度很快。”

    夏洛克向小许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片林子,不过树木稀疏,在曙光下,几乎藏不住什么。

    “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带上红外观测仪,注意检查脚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夏洛克吩咐道。

    几个组员听命而去,这时又有一个组员飞奔了过来:“组长,那边的院子发现了情况。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这时,公路那里传来了动静,夏洛克眯着眼看去,又一队黑车已经到达。

    她知道这是清理组到了,她长出一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红色预案,昨天夜里十二点至今晨五点,所有直播禁止录播,禁止上传,禁止服务器存放。”

    然后她挂断了手机,朝下属点点头:“走吧,去看看你说的情况。”

    高潜和季麟在凌晨回到了他的出租屋所在的小区。

    “包租公”在车上时已经醒来,只是看上去似乎神智恍惚。高潜知道经历过昨晚那件事,普通人一时都接受不了,但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以现在的情形看,以后魔物只会越来越多,早点看清也是好事。

    季麟将车开到了小区,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高潜也懒得理他,半背着“包租公”敲开“包租婆”的房门时,“包租婆”看到一身狼狈的“包租公”以及一张脸花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高潜时,除了一开头的吃惊外,后面倒是表现得出人意料地镇静。让高潜将自己老公扶到了床上后,就忙着替“包租公”清理伤口,煮参汤补品,完全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无措地尖叫痛哭,这倒让高潜对“包租婆”刮目相看起来。

    处理完“包租公”,高潜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此刻他也是累得精疲力尽,匆匆洗了个澡,就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临闭眼前,他翻了个身,将手伸到枕头下,握住了那柄黑色的玻璃刀,心里顿时安心了很多,接着便沉沉坠入了梦乡。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诡异的长刀
    这一觉高潜睡得昏天黑地,睡梦里他做了个毛骨悚然的梦。

    他梦见自己持着一柄细长的黑刀疯狂砍杀,但是砍得是什么他却看不清,眼前像是蒙着一张白布,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能感到滚烫的液体溅上他的脸颊,他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很多人叫他的名字,很多人,夹在在嘶嚎中,他想停下来仔细去听,但是却停不下来,斩杀的感觉太好了,他不想停下来,或者说是那把长刀不想停下来。

    可是那声音他却很在意。

    心里涌起一阵恐慌,他看着自己挥舞着长刀的右手,陌生地像看着另一个人。

    随后左手不能自控地抬起,黑色的魔火自指尖冒出,瞬间蔓延了半个手臂,那不再是一只人类的手臂,墨玉色的指骨炫耀地一节节打开又闭合,如一只捕食的秃鹫猛然抓住了握着长刀的右臂。

    而他像是一个旁观者,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右臂在挣扎,长刀嗡嗡颤动,但是燃烧着魔火的左手似乎更加强大,它紧紧地抓着右臂,妖冶的魔火开始缠绕上来,又跳跃着卷上了黑色的长刀。

    右臂传来蚀骨的巨痛,高潜浑身颤抖地想停下来,但是他不能。

    长刀出了阵阵尖锐的鸣响,刀身上暗色的流光急剧颤动着,仿佛不能承受魔火的烧灼般,出痛苦的哀鸣。就在高潜以为长刀要就此断裂时,长刀却突然改变了形状。

    长长的刀身回缩,形成了一个与刀柄垂直的利刃,像是一把被强行弯折了的黑色砍刀。接着刀身一分为二,其中的一片向后翻转,如同将两柄砍刀强行从刀柄处镶接在了一起,不过中间被他握住的刀柄处,与刀身是垂直的。

    高潜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双头利刃旋转起来,刀身上缠绕的魔火被高旋转的刀刃甩脱,黑色的刀身像是一面飞转动的利刃轮盘,抗拒着左手的巨力,缓慢却坚定地向左手靠近。

    高潜目眦欲裂,右臂的臂骨出生生被掰折的碎裂声,他疼得脸孔扭曲,却无法阻止左右两只手的互残。此刻他的意志,已经被这两只手完全忽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长刀变成的利刃轮盘就要切割上他左手的手臂,黑色的墨玉能否承受黑刀的切割?他不知道。

    一捧热血溅上了他的眼角,他迟了一秒才从剧痛中意识到,右臂已经被左手生生地撕下。残肢跌落在地,手中尚握着那柄黑色的玻璃刀,像一个断的尸体,

    高潜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高潜,你怎么了?快开门!”

    门外咚咚地砸门声,让高潜渐渐恢复了神智。他喘了口气,嗓子疼得像是出了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大概真的喊出了声。

    门口的砸门声还在继续,他翻身坐起,手指微抖地检查了枕头下的黑刀。黑刀还是那副工艺品的样子。梦境,终归只是梦境。

    他微松了口气,下了床,一边翻看着自己的左手和右臂,一边向门口走去。

    “谁?”他靠在门上,声音黯哑。

    “高潜,是我,狄若蓝。”

    “还有我。”紧接着一个女声道。

    高潜叹了口气,那是夏洛克。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但是这两人,他却不能不见,一个是他的雇主,而另一个,他欠狄若蓝一个人情。

    他拉开了链锁,将两人放了进来,自己转身去浴室洗漱。

    狄若蓝和夏洛克自来熟地给自己在厅房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夏洛克带了街边买的吃食,狄若蓝去厨房里寻了碗筷,将之摆在了小几上。

    高潜清理了自己,换好衣服走出来时,那两人正围坐在小几旁,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碗,吃得正香。小几上还摆着一些五香牛肉,鸡脖鸭颈之类的小菜,虽然卖相粗糙,但是闻起来却让人垂涎欲滴。

    “快来,鸭血粉丝汤,这家很不错的。”夏洛克招呼着,桌子上还有一副碗筷,那是给他留的。

    高潜盯着这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大家认识了也没多久吧,怎么此刻看上去像是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尤其是那个夏洛克,高潜心里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不过此刻喷香的食物勾引着他的食欲,高潜将心里那股怪异抛在脑后,加入了抢食大军。

    一阵风卷残云,小几上只剩下了猫舔过一样的碗筷。高潜喝尽了最后一滴汤,抹了抹嘴:“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夏洛克将一盒餐巾纸砸到高潜身上,自己则动手将碗筷堆进了厨房,清理了桌面。

    狄若蓝起身帮忙,一边道:“我们在楼下碰到的。”

    “哦”高潜看着两人忙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就堆那吧,我有空再收拾。”

    狄若蓝挽起袖子,冷冷一笑:“你说的收拾,是指那积了几个月的臭袜子,还是指那一月才用一次的洗衣机?”

    高潜脸皮微热,偷眼看了眼夏洛克,夏洛克仿若没听见似地给自己开了瓶水。然后在沙沙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高潜坐在地板上,对面夏洛克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对了,狗呢?”夏洛克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

    “什么狗?”高潜莫名其妙。

    夏洛克瞅了高潜一眼,挪揄地道:“在门外时,你叫得像是被狗咬了。”

    高潜脸色微红,他自然不会告诉夏洛克他只是做了噩梦。

    他含糊地道:“不小心砸到了脚。”

    “哦。”夏洛克笑了笑,又指了指他的地板:“那是什么?”

    高潜低头一看,原来地板上还留有季麟用粉笔画下的法阵,他连忙用手胡乱地抹了抹:“没什么,随手涂的鸦。”

    这时,狄若蓝已经收拾好了厨房,走过来,在沙的另一头坐下。

    高潜在两人炯炯的目光,搔了搔头:“做什么?”

    “说吧,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别装傻。”夏洛克笑嘻嘻地道:“你知道刑讯逼供我最擅长,别逼我动手。”

    高潜黑线了一下。

    狄若蓝若无其事地放下挽起的袖口:“我前两天研究了一下那头卡布拉的尸体,有点现,你想不想听?”

    “什么现?”高潜立刻起了兴趣。

    狄若蓝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高潜瞪了他几秒,叹了口气:“唉,你们两个大老远地找我,不会就是想听我说昨晚的战况吧?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去看录播就行了。”

    “嗯听说昨晚的录播被禁止了。”夏洛克淡淡地喝着水道:“所以,除了那晚上看直播的观众,没人知道真正生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四人聚汇
    “为什么会突然出这样的规定?”高潜郁闷之极。eΩΔ┡  小Δ说ん1xiaoshuo他原想着本城虽然突然停电,但是手机的录像却没停止,他那酷炫的刀气应该已经被手机录了下来,到时候剪剪裁裁地上传,多好的宣传材料啊,谁知却突然不准录播。

    夏洛克耸耸肩,表示不知。

    狄若蓝这时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今早查看了新闻,现不管大小媒体,对昨天晚上的事都没有任何报道。这对于连马路上撞死只猫都会平地生波连篇累牍地编故事的媒体来说,有些安静得不同寻常。”

    确实有些不同寻常,高潜深思地皱起眉,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禁止录播,似乎什么力量正在背后干预着

    “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

    “是什么?”高潜打起精神,看向狄若蓝。

    “昨晚全城大面积停电了几秒钟。”

    “我听说了。”高潜想起昨晚弹幕上的科普帝普及的知识:“据说是有人偷偷地启用了大功率耗电机器。”

    “嗯,如果只是本城的话,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但是昨晚停电的,不只本城。”

    狄若蓝此话一出,连夏洛克都注意地看向他。

    狄若蓝很满意面前两人专注的神情,清清嗓子正要说下去,却在这时,不远处的大门那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削剥声。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比较像是有人正在用什么刮擦门上的锁头。

    屋内几人对视了一眼,蠢贼?

    夏洛克玩味地笑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风衣内袋里摸出一副银色的手铐来,冲两人得意地晃了晃。

    高潜无语地看着夏洛克兴奋的神情,他没打算问她从哪儿弄来的警用装备,反正估计不是什么文哥就是什么强哥的

    狄若蓝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闪身到门边,抄起了门边的一把椅子,高高举起,蓄势待。

    倒是高潜仍坐在地板上,仿佛没他什么事。

    大门“哒”的一声弹开,细长的影子就着楼道外的余晖,滑入室内。狄若蓝手中的椅子带着风声砸下。

    “咚”的一声闷响,狄若蓝像一把折尺僵硬地倒在地板上。

    夏洛克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高潜冷冷地眯起眼。

    门外的人缓缓地踱了进来。

    一身单薄的黑衣,削瘦苍白的脸颊,手中提着万年不离身的黑色皮箱,他扶了扶脸上的眼镜,跨过地上的狄若蓝走进了门内,目光扫过吃惊的夏洛克,最后落在高潜的脸上。

    “挺热闹。”季麟若无其事地道。

    门边,狄若蓝捂着腰呻吟地爬了起来,对着季麟的背影怒目而视:“混蛋”

    高潜站起来,拦住还想动手的狄若蓝,将之安置到沙上,又去关上了房门,方才冷声道:“你家大人没教过你,门是用来敲的吗?”

    季麟没理会高潜的嘲讽,用脚勾过一旁翻倒的椅子,随意地坐下,他抽了抽鼻子:“闻起来挺香的,在吃什么?还有没有?”

    高潜冷冷地盯着季麟。

    季麟淡淡地笑了笑,取下脸上的眼镜用衣襟擦了擦:“我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现在又累又饿,不过呢,倒是没有白忙。”

    季麟抬起头,重新戴上眼镜对高潜淡淡笑了笑:“想知道我现了什么么?”

    高潜深吸一口气,隐忍地转身去了厨房。

    季麟来找他,肯定不是来串门向他问好的,听他的口气,大概是真的现了什么,是那个黑魔师的线索吗?高潜心中微微一紧。

    他拉开冰箱,想随意地找些吃的,却现里面的食物比他料想的要丰富得多,大概还是几天前狄若蓝和夏洛克过来时替他塞满的,大多是可以即开即食的食品。

    高潜翻了翻,很遗憾地没有找到霉的面包或者什么腐烂的蔬果。他拿了两袋火腿肠,又找到半袋面包,转身回到客厅。

    客厅里,三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狄若蓝还在记恨季麟在门边将他绊倒的事,目光很不友好地盯着季麟。夏洛克则大眼里充满了好奇,看看季麟,又看看他脚边的黑色皮箱,似乎有一堆问题想要问。

    高潜将食物统统堆进了季麟的怀里,冷冷地坐到了书桌前:“就这些,凑合着吃吧。”

    季麟毫不嫌弃地撕开包装袋,大口吃了起来。

    高潜转向狄若蓝:“你刚才说昨晚停电不只本城,是怎么回事?”

    狄若蓝盯了季麟一眼,似乎有他在不想开口。

    高潜叹了口气:“他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现什么就直说吧。”

    狄若蓝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a4纸,展开后,上面是一副打印出的全国地图。狄若蓝指着地图上标出的红点道:“这些有标记的,就是昨夜同一时间停电的城市。”

    几人凑上去看,包括正在啃火腿肠的季麟也探长了脖子。

    “好像没什么规律。”高潜看了半晌,皱眉道。

    “停电地区多集中在东南部,还有沿海城市和一线城市。”夏洛克比高潜看得更加仔细。

    狄若蓝微笑着点点头:“不错,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高潜和夏洛克都有些茫然地摇头。

    狄若蓝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季麟一边打开第二袋火腿肠,一边道:“说明这些城市晚上上网的网民比较多。”

    高潜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上网的网民和停电有什么关系?”

    季麟嗤地笑了一下,将火腿肠放进嘴里,表示自己现在很忙,没空回答。

    高潜没好气地转回头来,不想再去看季麟的嘴脸。

    狄若蓝却深深地盯了季麟一眼,对高潜道:“不错,确实是这个原因。”

    高潜皱起眉。

    狄若蓝这次没有再卖关子:“高潜,我在现了其他城市的停电信息后,也和你一样疑惑。之后我调查了昨晚观看你直播的观众列表,现他们的ip地址,和这些停电的城市惊人地吻合。”

    “你是说?”夏洛克吃惊地道看着狄若蓝。

    狄若蓝微微点头:“不错,这些城市之所以会停电,是因为这些城市中有网民正在观看高潜的直播,至于为什么观看直播就会引停电。”

    狄若蓝说到这里看向高潜,脸色严肃:“就要问高潜你自己了,在那停电的几秒钟里,直播现场到底生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残留的武器
    直播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潜想起了深深的地裂,身首分离的丧尸卡布拉,还有那长刀刀身上流转着的,仿佛有生命的暗色流光

    在暮光之刃变身的那一刻,他分明觉得天地都暗了下来,就连身边的窑火也熄灭了一瞬,原来那并不是幻觉。原来,那在大家猜测中启用了大功率机器的人,就是他自己,而那机器就是暮光之刃。

    “我想,大概是”高潜觉得嗓子干涩,他清了清嗓嗓子慢吞吞地道:“我的刀在那一刻吸取了周围的能量,从而爆发出强力斩杀了怪物。至于为什么观看直播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我也不太明白,难道这刀还能通过直播间吸取能量?”

    夏洛克和狄若蓝听到了这里,都瞪大了眼睛,倒是季麟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清理了自己,方才道:“吸取周围的能量为自己所用,有什么好奇怪的。人间界的游离能量并不多,可以直接被异界魔物使用的能量就更少了,为了保证自身的强大而通过其他渠道吸收能量,不正是自古以来各种妖物一直在做的吗?”

    高潜眼光冰冷地盯着季麟:“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季麟镜片后的眼看不出情绪,他探身从小几上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自饮。

    “自古以来,妖或者魔在人间界要想维持自身的能量,无非通过两种途径,一种就是吸取游离能量,就是民间常说的修炼,但是这种方法很慢,且收效甚微。还有一种,就是借用其他手段,法宝也好,阵法也好,信仰之力也好,都属于第二种,不过第二种虽然能够快速地聚集能量,但若是过于破坏人间界的平衡,自然就有人去清除它们。”

    夏洛克这时看了眼高潜阴沉的脸色,小心地转向季麟:“你刚才说魔物或者妖物什么的,这和高潜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想说高潜是妖魔?”最后一句,夏洛克笑了起来,不过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笑。

    夏洛克讪讪地轻咳了一声:“这太荒谬了吧,虽然我对什么妖啊魔啊的接受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要说高潜是妖魔?哈,有他这么弱的妖魔么?”

    沉着脸的高潜阴阴地瞪了眼夏洛克,夏洛克冲他做了个鬼脸。

    季麟慢条斯理地喝着水:“高潜是不是妖魔,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不过他那把刀,确实不属于人间界。”

    “什么刀?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夏洛克一听就兴奋起来,催促着高潜。

    高潜有些无奈,但是看到夏洛克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他又觉得拒绝不了,算了,反正这里的人也都算熟人了虽然高潜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熟成这样的。

    高潜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柄玻璃工艺刀一样的匕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递给了夏洛克。

    夏洛克瞪大了眼,小心地举着这把好像夜市里淘来的玻璃刀,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半晌,才不能置信地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妖刀?”

    妖刀?

    夏洛克无意间说出的两个字,却突然让高潜的心中一颤,梦里那刀嗜杀的情景又涌现了上来,他盯着那把墨色的玻璃刀,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狄若蓝也将那刀拿在手中打量,不过和夏洛克单纯的好奇不同,他似乎更想弄清楚这刀的材质。

    高潜急忙阻止了正试图用随身的瑞士军刀从那玻璃刀身上削下一块的狄若蓝。

    “喂,这不是我的,弄坏了,我怎么赔?”

    “不是你的?你捡的?借的?抢的?”夏洛克看上去像是很想也去“捡”上一把。

    但是高潜似乎不想提起那件事。他转向季麟:“你说这把刀不属于人间界,那么它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季麟摇了摇头:“不知道。”

    高潜皱眉。

    季麟深吸了一口气,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缠绕的一条银链:“就像这个,这叫混乱之链,你之前已经见过了。”

    是啊,他确实见过,这混蛋用这银链弄得他额头老疼了。高潜没好气地道:“是,你说这是什么天神武器的装饰品。”

    “没错,当年神话时代,神魔大战,人间界就是他们肆意挥洒的战场。后来双方两败俱伤,各自偃旗息鼓沉寂下来,这才让人间界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不过神魔们虽然离开了人间界,但是他们的破碎的武器和骨血,却残留了下来。”

    “你是说,这把刀,是神话时代留下的武器?”高潜努力接受着季麟所说的信息。

    季麟微微点了点头:“就像我这条混乱之链,就曾属于一位神陨的天神,他的武器破碎后,其碎片被人类利用了起来。而你这把刀,显然也是神话时代的残留物。”

    神话时代的残留物,那么到底是来自魔的那一边,还是神的那一边?高潜盯着季麟,心里的疑问到了嘴边,却突然又改了口:“那么你说神陨落后,骨血的残留是指什么?”

    季麟微微笑了笑,刚要张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夏洛克和狄若蓝,似乎有些忌讳他们。

    高潜醒悟到,季麟大概又是因为什么“清道夫”的守则而有所顾忌。

    “狄若蓝的妹妹也是清道夫”高潜道,他迟疑地看了眼夏洛克:“至于她”

    夏洛克聪明地接口:“我虽然不是清道夫,但是清道夫的事我很清楚,你就不用瞒着我了。”

    季麟皱眉看向高潜。高潜无辜地摇头:“不是我说的。”

    季麟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非常时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总之,清道夫不和普通人谈论这一行的事,这是铁律,如今你们既然已经知道,就放在心里吧。现在虽然是多事之秋”季麟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了几声:“处置个把普通人,行会还抽得出人手。”

    夏洛克秀丽的小脸白了一白。

    狄若蓝冰冷地盯着季麟,却也没说什么。

    高潜虽然想说,如果行会对普通人出手,不就违反了所谓的第四守则,清道夫不准伤害人类么?但是季麟严厉地盯了他一眼,让高潜闭紧了嘴。

    也好,高潜心里淡淡地想,狄若蓝是个稳重的,他不用担心,但夏洛克看上去是个跳脱的性子,吓唬吓唬她也好,省得将来乱说话,惹出祸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十 奇怪的药铺
    相对于季麟的顾虑重重,夏洛克显得相当直白:“其实你们清道夫就是神话时代所谓的残留骨血吧?天生对魔气免疫,又有奇奇怪怪的天赋,而且以清除魔怪为己任,怎么看都像是负有使命的一群人呢。”

    季麟盯了夏洛克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什么神的骨血,不过是传说罢了,清道夫也不过是普通人,只不过比大多数人多了一点天赋罢了。”

    “哦”夏洛克看上去有些失望,她看了看高潜,又看看小几上的那把刀,疑问地道:“如果只是普通人,那么这把刀为什么到了高潜的手里,会突然变得那么神奇?”

    季麟镜片后的眼微微闪了闪,转向高潜:“对啊,为什么这把刀到了你的手里,就会现出神力,我不明白,你明白吗?”

    高潜一脸的无辜:“我怎么会知道,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好吗?”

    夏洛克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但是高潜已经岔开了话题:“对了季麟,你说你今天找到了什么线索,是什么?”

    季麟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淡淡地伸了个懒腰:“是找到点东西,不过我累了,需要先睡一觉,一切等我醒来再说。”

    说完,就径自起身走到高潜的床边,将被子往里堆了堆,一头倒了上去。

    高潜不及阻止,微微皱眉。

    下一秒床上的季麟已经打起鼾来。

    夏洛克与狄若蓝面面相觑,只好起身告辞。在楼下,狄若蓝忽然拉住高潜低低说了几句,并塞给他什么东西。

    夏洛克淡淡地瞟了一眼,却也没有询问,只等狄若蓝走远了之后,才望着天边的暮色道:“我不相信他。”

    高潜扭头看了眼她秀丽的侧影:“谁?”

    “季麟。”夏洛克双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转向高潜:“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高潜沉默地看着夏洛克。季麟今天说话确实有所保留,但应该也有一半是事实,只是不知夏洛克为何这么防备他?

    “我要是你,和他在一起时,就会时刻在脑后长双眼睛。你可别忘了,他是身有神血的清道夫,而你,是能使用妖刀的”最后两个字,夏洛克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个嘴型。

    高潜脸上的血色尽褪。

    夏洛克轻浅地一笑:“就这样,我走了,再见。”

    高潜却在夏洛克已经走出几步后,猛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你到底是什么人?”

    夏洛克回首微笑:“我是夏洛克啊,记得,有了凶手的线索,就给我打电话哦。”夏洛克拨开了他的手,径自离去。

    高潜没有再阻拦她,只是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夜色终于笼罩了这里,阴影从他的脚底爬上了他的脸颊,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彻底陷入了黑暗。

    季麟在床板上翻了个身。

    门响处,一个步履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们走了?”季麟面朝着墙壁淡淡地道。

    高潜站在门边,盯着床上的季麟,片刻后,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那女孩是什么人?”季麟接着问道:“你女朋友?”

    高潜将自己扔进了沙发里,双腿搭上另一侧的扶手,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不是。”

    季麟坐了起来:“那就离她远一点。”

    高潜扭头看了一眼季麟,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有意思,夏洛克让他小心季麟,季麟让他离夏洛克远一点,这两个人好像互相看对方十分不顺眼。

    “为什么?”高潜淡淡地道。

    “她知道得太多了,清道夫的戒律执行了几百年,民间知道清道夫的人寥寥可数。就算是亲属也不一定有她知道得那么详细。”

    “你想说什么?”高潜轻嗤了一声:“夏洛克的职业是私家侦探,消息比一般人灵通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私家侦探?”季麟惊异地挑了挑眉,沉思了片刻:“我还是觉得不太对。你们怎么认识的?”

    高潜有些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没什么,意外认识的,好了,说说你今天找到的线索吧。”

    季麟却再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高潜看向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夜景。

    二十分钟后,

    季麟与高潜在一个僻静的街区下了出租车。

    这里离市中心很近,但是由于市政拆迁的原因,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住户,只有几家老旧的店铺还在营业,刚刚入夜,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人。

    高潜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做什么?你要抓药?”不远处有一个尚在营业的铺子,门上的牌匾在夜色中看不太清,只是门口的玻璃橱窗里,挂着些蛇蜕,龟甲,四脚蛇之类的干货,看样子应该是个中药铺子。

    季麟示意高潜跟上,自己拎着黑色的皮箱,径自向店铺走去。

    一进店铺,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的中药味,高潜揉了揉鼻子,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店铺的面积不算大,三面全是高高的货架,一排排方格抽屉一直排到了天花板。

    下方的是常见的玻璃柜台,最靠近高潜的地方,是一个水桶大小的玻璃罐,里面铁锈红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条一米多长的五彩蝮蛇,蛇眼乌黑,正对着高潜的方向。

    高潜头皮有些发麻,他挪开了一步,季麟已经走到收银台前,敲了敲桌面:“老仇,有生意。”

    “生意?哼!”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天花板那里传来:“上一次你说有生意的时候,我不得不拖家带口地从江南避到了江北。”

    高潜抬起头,原来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小的男子,正站在高高的梯子顶端清点药材,故而两人一进门时都没瞧见。

    “这次真的是生意。”季麟扶了扶眼镜,“诚恳”地道。

    那男子的目光落在高潜的身上,打量了一下:“这是?”

    季麟用一种不用在意他的语气:“新人,跟来见见世面。”

    高潜瞥了季麟一眼,季麟忽略了他。

    瘦小的男子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两只手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季麟:“老规矩,带了吗?”

    “当然。”季麟微微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处方药瓶大小的塑料瓶,放在了柜台上。

    瘦小的男子像是见到宝似的,喜不自胜地拿了起来,举在手中,对着灯光细看:“好,肥美,硕大,多汁,时候正好,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高潜仿佛听到了吸口水的声音,他再次探头仔细地看了眼那男人手中的瓶子,他没看错,那里面密密麻麻,拥挤翻滚的,是无数体型硕大的蚂蚁。

    季麟催促地敲了敲桌子。

    瘦小的男人看也不看季麟地从柜台下摸出两包纸团,扔到柜台上,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记得事后五五分成。”

    季麟抓起了那纸包,拽了高潜一把,示意他跟着他走进了柜台后的一个挂着布帘的小门。

    高潜在帘子放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瘦小的男子似乎打开了瓶盖,正将那一整瓶的蚂蚁,仰头狼吞虎咽地吞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蓝 蓝月俱乐部
    布帘后的小屋看样子是个休息室,一张铺有被褥的单人床,一张简单的书桌,角落里堆着一堆纸箱子,看样子是还没拆封的货物。  货物旁立着一架梯子,可以通往阁楼。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阁楼里传了出来。

    在高潜打量小屋的时候,季麟打开手中的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进嘴里,困难地吞了下去,然后示意高潜做同样的事。

    高潜有些迟疑:“这是什么东西?”

    纸包里的粉末有点像白色的胡椒粉,凑近一闻,还真有辛辣的气息。

    “一种简单的魔药,成分什么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快点。”季麟催促道。

    高潜盯着季麟将粉末倒进口中,粉末入口带着股恶心的铁锈味,他皱着眉吞了下去。

    粉末进入胃部,立刻引起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像是胃里燃着了一团火。

    季麟微微笑了笑:“习惯就好了,什么时候胃里没感觉了,就是药效要散了,那时,我们就要赶紧离开。”

    “什么药效”高潜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药效。

    身侧的一面原本空白的墙上,忽然冒出了隐隐的蓝光,一个蓝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那符文看上去像是三个月牙反向嵌套在一起,中间还有一个古怪的蛇形符号,但是高潜并不认识。

    原来吃了那包药,就可以看到符文?只是他和季麟是“清道夫”,能看到魔法能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他们之前看不到这符文,只能说明这符文刻意地隐藏了自己。只是为什么?为了防范“清道夫”吗?那粉状魔药的功用到底是什么?这道符文后,又藏着什么样的所在?

    高潜心中充满了疑问。

    季麟这时上前伸出手掌,将手按在了那符文上,符文的蓝光明灭了一下,像是确定了季麟的身份,墙壁出低沉的轰隆声,面前的砖墙缓慢地移开,一道向下的螺旋形楼梯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走吧。”季麟当先踏上了楼梯。

    高潜跟着走入,身后的砖墙再次移回远处。

    药铺中,老仇舒服地揉了揉胃部,将手中的空瓶扔进垃圾桶,端起了柜台上的搪瓷茶缸。茶缸里的液体浓稠,呈现着一片铁锈红色,看上去就和那泡着五彩蝮蛇的玻璃罐子里的液体一模一样。

    他惬意地哼起了小曲,里间传来墙壁隐隐的轰隆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冲里间喊了一句。里间恢复了寂静,老仇侧耳听了听,耸了耸肩,继续哼起自己的小曲。

    楼梯间中,季麟停住了脚步:“老仇刚才说什么?”

    后面迟了两步的高潜,想了想:“好像是说,药是改进过的。”

    季麟微微耸肩:“那敢情好,走吧。”

    楼梯很长,高潜估计他们至少下到了地下四层,楼梯在这里终止,他的面前是两扇闭合的大门,一块蓝色霓虹灯管形成的招牌悬挂在上方,上面写着:蓝月俱乐部。

    季麟冲高潜笑了笑,推开了大门。

    喧闹的声浪措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各种各样听得懂听不懂的语言,尖叫声,嘶吼声,什么东西爆炸出让地面震颤的轰鸣,呛人的烟雾弥漫在混乱的空间里,又被上方的吊扇搅动着,形成古怪的螺旋状。

    一道黑影穿透烟雾疾射而来,高潜本能地偏头,身后传来“夺”的一声,他回头,看到一柄薄薄的飞刀在立柱上微微颤动。

    高潜微微心惊,再回时,一个窈窕的人影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头乌黑的波浪卷一直垂到裹着短皮裙的臀部,她的肤色很白,鼻梁高挺,眼睛很宽,一双眼眸带着奇特的翡翠色。她扭着腰走到高潜身边,伸手拔出了立柱上的匕。

    “嗨,新来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出奇地有味道。

    高潜努力将目光维持在她的颈部以上,因为颈部以下以他的标准来说,这女子应该算是没穿衣服。

    季麟本已走到前面,这时撤了回来,将高潜拉到他身后,替高潜答道:“这是我表弟,刚从乡下来,我找艾米,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女子咧嘴笑了笑:“每个人都想找艾米。”

    “我知道规矩。”季麟也笑了笑:“也许今晚她会破例。”

    女子吹了声口哨,伸手拽了拽季麟的领口:“挺有自信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找不到艾米,找我也一样。”

    季麟微微一笑,手却迅抓住了她的手腕:“也许下次吧。”

    女子的脸上露出吃疼的表情,一柄闪着银光的钢针从那女子的手中掉落。

    季麟脸上淡笑的神色不变:“收起你的那些把戏,我说了我要找艾米,带我去见她。”

    女子挣了两下,挣不开季麟,索性整个人都靠在了季麟的身上,软软地道:“先拿牌子啊,帅哥,你这么懂规矩,不会不知道怎么拿牌子吧?”

    “我对排队没有兴趣。”季麟身体站得笔直,即便那女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也不见他有丝毫动容。

    倒是高潜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调开了目光。

    此刻烟雾倒是比刚才散去了些,他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大厅,一些色彩鲜艳的帐篷,将这个大厅分割成了几部分。

    靠近他们这一侧,摆着几十张酒桌,只是桌子大多都空着,桌子上狼藉的空酒杯和食物表明刚才有人坐在这里,只是现在人都去哪了?

    再往前因为烟雾的缘故,并看不太清,只觉得那喧闹的声浪似乎就从那里传来。即便隔得这么远,他也能感到那里激昂的气氛。

    轰的一声巨响,地板再次震动起来,大厅中央处爆出汹涌的声浪夹杂着女人疯狂的尖叫。

    高潜的心脏不能自控地激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鼓动激荡,这空气中狂暴的因子在热烈地邀请他的加入,他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在衣袋里的手,死死地攥紧了拳。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正好看到季麟的手正从那女子的胸间拿开,然后推开了那女子。

    女子一脸怒容,后退了几步,在看到高潜后,又笑得别有意味,对着高潜眨了眨眼:“嗨,新来的,我叫珊蒂,一会完事后记得来找我哦。”女子扭着腰肢走近高潜,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他听到她轻笑着补充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 章 终极武器
    高潜微微皱眉,看向季麟:“你搞什么鬼?”

    季麟晃了晃指缝间夹着的一枚蓝色的筹码,冲高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牌子拿到了,现在就看你的了。”

    “看我什么?”

    季麟却不答,而是示意高潜跟上。

    高潜看着季麟沿着过道向烟雾围绕的大厅中央走去,心里虽然对季麟的举动疑虑重重,但到底是好奇那烟雾后的喧闹,到底是什么,便跟了上去。

    路过一个亮蓝色的绸缎帐篷时,一个人影从里面兜头冲了出来,险些撞到高潜,高潜侧身避开,再抬头时,季麟已经消失在了烟雾后。

    “嗨,老兄,有火吗?”冲出来的那人踉跄了几步,拉住了高潜的衣袖,一边弯腰咳嗽着,一边问道。

    高潜皱眉,想要甩开了那人:“没有,我不吸烟。”只是他没想到那人的手劲挺大,他甩了两下,竟然没有挣开。

    他看了眼季麟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些焦急,正要动手掰开那人。

    那人却在此时抬起头来,冲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高潜微微一惊,那人仰起的黝黑的脸上,五官丑陋无比,像是一块木板上抠出了几个不规则的洞,而那双眼眶深凹的眼睛,竟然是竖瞳。

    “哥们,没火,你一会怎么玩啊?”那人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虽然参差不齐,却颗颗尖利得堪比水虎鱼。

    高潜终于明白眼前的人并不是人类,最初的震惊过后,他沉下心来:“玩什么?”他一边沉声道,一边不动声色地手伸进衣襟,握住了那柄黑刀的刀柄。

    那人个头不高,只堪堪到高潜的肩膀,这时微微歪头打量了一下高潜的放进衣襟的手,呲牙笑了笑:“我要是你,就不会将那件东西亮出来。”

    高潜微微冷笑:“如果没有必要,自然不会亮出来。”

    那人仰起脸来,绕着高潜转了转两转,打量着高潜:“新人?从哪儿来?”

    “很远。”高潜冷声道,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已经有人注意了这里。一个穿黑色夹克的高个子举着一瓶啤酒灌着,一边盯着这里。酒进入他的嘴,又从脖子上的腮流出来了一些,他毫不介意地擦了擦,又灌了一口。

    高潜隐约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大概就是这个城市里的怪物娱乐消遣的所在,传说中的怪物地下集市。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个城市里,居然暗地里聚集着这么多怪物。

    怪不得他和季麟进来之前要吃那种粉末,不然怪物们嗅到“清道夫”的气息,早就遁逃了,哪里还会上前纠缠。

    只是为何他的感应印记竟然对魔气没有反应?难道也是那魔药的作用?

    “哥们,看你是新人,我做做好事,帮帮你。”那小个子将手搭在高潜的肩上,低笑道:“这个数,我包你赢。”

    高潜低头看着那小个子伸出的带蹼的五指:“什么数?”

    “切,别装傻,到这里来的,谁不是打着那个主意,难不成你还是来喝酒的?”小个子嘿嘿地笑着。

    高潜回头看了眼小个子冲出的蓝色帐篷,心里心思转了几转,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个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小子,看你是新来的,我不跟你计较,我直说了吧,五百魔晶币,我卖你一个终极武器,一会擂台上,你准赢。”

    擂台?高潜看向那烟雾缭绕处,原来那喧闹的所在,是擂台?

    “我有牌子。”高潜眸光闪了闪,模棱两可地道。

    小个子嗤了一声:“我看到了,你那个朋友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你要知道有牌子不代表你就一定赢,更多时候,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原来季麟拿到的那个蓝色筹码真的是擂台用的,想来他口中的“就看你的了”就是指的靠自己打擂台。高潜心里涌起一股恼怒,他突然伸手攥住了小个子的手,冷声道:“五个魔晶币,东西现在就给我。”

    “五个?你开玩”小个子的嗤笑在高潜的抓握下疼得转了音:“好好好,放手放手,五个就五个,你先放手”

    高潜并没有放手,只是微微松了力道,那小个子脸上的痛苦不似作伪,高潜也没想到自己的左手的力气似乎比以前大了很多,而平时日常生活中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难道是因为对方是怪物的缘故?

    小个子扭曲着脸,从裤腰那里摸出一个黑漆漆的蛋状物:“这个,终极货色。”

    “怎么用?”

    “扔出去就好了。”小个子心疼地道:“最后一个了,真的,用了你准赢。”

    高潜冷冷地盯着那蛋状物,个头有寻常鸡蛋的两个大,不知是深蓝还是墨黑的表面上布着些疑似粪迹的白斑,怎么看都真的像一颗蛋。

    高潜微微皱眉,手下用力:“我不信。”

    “真的真的真的。”小个子疼得差点跪了下来:“魔神在上,我以我妈的名义起誓,这真是最好的货色,我费尽心机才弄来的终极火鸟蛋,你看到刚才的爆炸了吗?这一颗顶刚才十个。”

    火鸟?高潜隐约记起好像曾经读到过,火鸟是魔界生物,体型虽小,但是一大群一起喷起火来,和魔龙的威力也差不多少。原来火鸟下的蛋拿到现世还能当手雷用?

    高潜将信将疑,冷冷地接过那蛋,揣进了衣兜里。

    “我先试试,若是赢了,再付钱。”

    小个子敢怒不敢言地低着头,捧着那只几乎断掉的手,直到高潜的人影走入了烟雾,才抬起头来,恶毒地道:“去死吧,混蛋。”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怒气冲冲地一回头:“干什么?”一道风声划过,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高潜走进了烟雾中,随着他距离大厅的中央越来越近,人群也拥挤起来。

    他听到各种各样的语言,古怪的腔调和音节,虽然怪异,但是高潜发现大多数他都能明白,因为那些叫喊无非是一个意思“干掉他!揍他!打啊!”

    他从“人”群中间挤了过去,各种各样的怪物,有些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两样,有的多多少少还能看到点区别。一位女士的尾巴从裙子下伸了出来,差点被高潜一脚踩上,他小心翼翼地抬脚避开。那女孩扭脸看了高潜一眼,琥珀色的眼睛猫样地眯了眯,突然伸手拽住了高潜:“嗨,帅哥,今晚一起吗?”

    高潜难堪地抽手:“谢谢,但我很忙。”

    “别走啊,我这一周都是发情期”

    高潜额头冷汗加快了脚步,终于挤到了擂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