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宫之上，祥云升腾，八荒众神汇聚九重天，商议太子与青丘女君婚事。这恐怕是近几万年九重天界最盛大的事件了。东华帝君、灵宝天尊、太乙真人、太白金星、司命星君、四海龙王、幂王、异君、天族三位殿下、普化天尊、狐帝夫妇、桃林上神等齐聚九重天，共同商议太子大婚。唯独未见昔日战神和素瑾族将领。忽闻一天官来报，素瑾族将领在殿外请旨并呈上奏折。

    天君打开呈报奏章上表：

    素瑾乃忠烈之后，素瑾族合族为天族献了身，千秋大义，满门忠烈，素瑾自幼受天君厚待，封天族公主，而素瑾为追随太子殿下，屡犯天规，以至一步错，步步错，终无法挽回太子之心，也辜负了天君厚爱。

    素瑾下凡历劫千年，历千世情劫，自问参透情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今素瑾感天君之恩德，念昔日伴太子之情谊，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昔日太子与青丘女君之婚约乃天君亲赐，本就占了得天独厚之优势，青丘女君乃统领五荒之一的女帝，地位尊贵，而素瑾孤身一人在九重天之上，虽得天君照抚但势单力孤，凡事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难免偏执。素瑾之位与女帝之位地位悬殊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故而在太子之婚事上难免处于劣势，想我合族老小也必心有不甘，情有不愿！虽素瑾曾犯下大错，但历劫百世，也受了刑罚，承了天规。今素瑾不敢肯请天君召素瑾重列仙班，只肯求天君下旨，让素瑾与太子、青丘女帝皆抛去身份、仙阶，皆为平等地位，在凡间再做定夺。如今凡间已经千年，早已实行一夫一妻制，如若太子在同等地位、同等身份之下，依然能择其旧情，素瑾便再无夙愿，素瑾合族老小也再无夙愿！

    望天君体恤素瑾及素瑾族合族之夙愿！若太子殿下仍不能选择素瑾，素瑾甘愿永坠畜生道，与天族再无干系！

    素瑾呈上！

    这素瑾乃机关算尽之人，心若比干多一窍，下界历劫千年仍对太子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天长日久竞凝结成一怨念，怨气冲天，非太子所不能平。今竞敢在众仙汇聚之日呈表天君，想来设计已久。

    “那日，我夜观天相，见下界有一冲天怨气，非旦凝结不散，反而有越来越重之势，直冲大罗天界，仔细看去，竞是当年被贬下界的召仁公主，积怨成念，如不早日化解，恐生变数，也会扰乱凡间气运！”灵宝天尊微微望向太子。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看来昔日这素瑾遗孤仍未参透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这后三苦啊！”太乙真人轻拂长须叹道。

    “五阴盛苦，我佛慈悲，众生皆有色、受、想、行、识五种要素，受想行识，岂是常人所能领悟！”久未露面的佛道双修慈航真人为这关门弟子，太子也亲自前来商议婚事。

    “不怨身孤寂，但念心隐愈。”东华帝君仍是云淡风清地念了一句。

    “众仙家，此事该当如何？”天君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仙发问。一时间众仙竞无一人作答。因为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恐得罪几方关系，故而众人皆不作答。天君面上甚有不欢。

    “夜桦，你乃天族太子，又即将承本君之位，你当如何？”

    那太子本就对素瑾的纠缠厌烦至极，好不容易身边消停了百年，今日素瑾又生事端，若一口回绝，倒显得太过小气，对自己和女君之姻缘似无把握，但若同意素瑾所言，难免又遭素瑾陷害，自己必能识破，但那青丘女帝之前曾多次遭素瑾陷害，此次怕再生变故，因而一时之间心思百转千回。正在犹豫之时只听那素瑾族分支将领道：

    “太子殿下莫不是对臣等上表另有异意？或对素瑾族仍有顾虑？素瑾虽对太子殿下执念颇深，实则是对太子情根深种，还望念在素瑾族战绩赫赫，三思而后定夺！”

    太子心中思虑青丘女帝，面露迟疑，也未作答。还是那慈航真人开了口：

    “佛说：‘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众生轮回，因果循环。众生有「四谛」、「十二因缘」、「六道轮回」。「十二因缘」共有过去二因、现在五果三因、未来二果，构成三世的起惑、造业、受生的因果循环，周而复始。每一个生命就依他自身所作为，感得各式各样的因果报应，生生世世不停轮回转世。那素瑾今日与太子有此番果，前世必有诸番因，当日战神与异族大战，素瑾族为战神座下分支军队，行的是战神的号令，为诱敌深入，万名族人英勇捐躯，战神与太子是父神同胞血亲，加上夜桦元神一直受战神元神供养，故素瑾与太子之因也可谓与战神之因，若不得果报，业瘴难消，故夜桦，此番不如趁此机缘与素瑾了结了此番因果，方可顺应天道。”

    “弟子谨师遵命。”太子行礼后立于一侧。太子本就是少年老成之人，从不多话。那天族三殿下恐生事端，急急向东华传递眼色。

    “既然慈航真人论起因果循环，本君道是有一妙法。”

    “帝君，有何妙法？愿闻其祥。”天君急问，众人也都待帝君开口。

    “素瑾与太子间的因果循环早已不是两人间的轮回，恐牵连甚广，当年天族、狐族、异族、素瑾族四族皆有因缘。此次不如四族各派出三人下凡与太子、女君共同历劫，才能彻底了结了这番业瘴。四族仙人下凡期间，命薄留白，各听天命，以太子与女君在凡间大婚为限期，若太子与女君大婚则也不必再等六十年轮回，素瑾当永坠畜生道，众神返回天宫，若太子与素瑾成婚则素瑾可重回天宫再为太子侧妃。如何？”东华帝君此番言论正是怕那三人在下界，素瑾怨气过重，怕那青丘女帝吃亏，将来也不好对青丘的九儿交待，故干脆把水搅浑，才能把对女君有利之人皆堂而皇之的派下界去，帮扶女君。

    “启禀天君，帝君所言甚是！”三殿下听毕立即复合，并向太子使了个眼色。

    “但凭天君、帝君作主！”太子也随即复议。

    “狐帝，你青丘一方如何？”天君望着狐帝道。

    狐帝夫妇对视而望既然帝君与太子都无异议，青丘一方再提异议恐怕不妥，故也无议异。

    “如此甚好！我看趁此众神皆聚之日，正好将下界人员商定，各族不得增加、更换、干与下凡之人，更不得借用仙法助历劫之人。由普法天尊监督，若有作弊，自当按天规论处。若太子与女君在凡间仍能喜结姻缘，则回宫后本君立即禅让天君之位，太子大婚之日即是承接君位之时。”天君望着群臣。

    天君一语即出可炸开了锅。这天宫几万年都风平浪静，并无半点波澜，今日总算是有一件天地大事，昔日众神立即排开了队伍押起了宝。以东华、狐帝为首的众神为一队伍，支持太子和女君，人数最多。异界为一帮派，支持异君和青丘女帝。素锦族分支部落形成一个帮派，支持太子和素瑾，人数最少。

    说明了规则，分清了队伍，平日安静的天宫顿时喧闹异常。天族太子选了三殿下和成玉元君一起下凡；青丘女君则选了小九、树精共同下凡；异君选了胞妹和火麒麟下凡；素锦则请了同族两位叔伯一起下凡。一时间四族下凡之事四海八荒人尽皆知。

    到了下界之日，普化天尊为众人喝下忘川水，众人各自下凡，由于九仙同时皆落在下界西安城边的一山头，另三位由冥界转世，凡间世界便多了一座九仙山。那异后在幂界听闻此事，买通了幂王，也偷偷在人间行了六道轮回。

    太乙真人在天宫幻化了一面太虚幻镜，供众仙观看几人在下界历劫的情况。从此在古都西安，一场轰轰烈烈的旷世爱恋便拉开了序幕。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话说天族太子此次在凡间的身份是山海集团的总裁江山，而异界君王的身份竞是他的弟弟江海，天族三殿下则是江山的三叔，而成玉君则顺理成章成了江山的三婶。青丘女君则是山海集团的设计总监方华，小九则成了方华的闺蜜娟子，树精则脱生成了方华的弟弟高杰。素瑾则脱生成电视台知名主持人万丽，素锦族的两位叔伯则成了省委万秘书长和地产公司董事长齐德利。而异后则成了夜总会老板的千金曲音，异君的胞妹原本为韩国某财团千金，但因异后苦求，重施苦肉之计，便隐了身份，按异后的约定，将那异后之女幻化成自已，冒名顶替下了凡间，日后转世为曲音之女。一群人等在凡间各自经历了二十几载风雨，眼看大戏即将上演。

    天宫中众仙陆续散去，天君命一从小仙在太虚幻镜前时时观察众人情况，随时来报。司命星君在回去的路上，似有不解地问东华帝君：

    “帝君，您方才为何要同意慈航真人的提议让太子下界，依小仙看，那素瑾的请求甚是荒唐，不予理会也是情理之中，何必多此一举。”

    东华淡淡地道：“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三生石上早就命定了太子与青丘女君的姻缘，任谁也无法拆散，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素瑾族再无借口生事。二则继任天君需得承受一千七百五十劫，每一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要经过这许多无量量劫方可成无极大道。素瑾这事无非是太子承继君位中的一个劫罢了。”

    “原来如此！那小仙还有一事不明，您同意青丘凤九殿下下凡，这次众人命薄上皆是留白，小仙恐怕也无法掌控小殿下在凡间的命运，万一这小殿下在凡间惹出些许无妄的桃花来……”司命星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帝君，果然是天宫八卦啊！

    “我不是说了吗？三生石定三生姻缘，那三生石上没有我和九儿的名字，所以即使她在凡间几十年，也必不会有桃花，即使有也是无果而终。”说完露出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小仙受教了！”

    “你近日要多留意太子和女君在下界的情况，本君已经算出，那女君近日在凡间恐有一劫！刚才那慈航真人恐也已算出，只是害怕狐帝担忧未说而已。”

    “小仙敢问是何等劫数？可有化解之法？”司命立即略带紧张地问。

    “至于是何等劫数，我还并未参透，估计慈航真人也未必参得透，只因命薄留白，各自命运完全不在预料之内，而又遵循因果轮回，故而很难准确预测。一切自有天命！”

    那司命星君果然尽职，得了命令，终日细心留意太虚幻镜中的显像。

    忽得一日太虚幻镜中出现了一条高速公路，一辆尾号是２９１９的私家骄车正在幕色沉沉的公路上疾驰，一辆遮挡号牌的红色跑车以２２０迈的时速在高速上超速行驶，开车的是个相貌娇艳打扮入时的女孩，旁边坐着一个有些娘炮的男生。两人一路说笑，完全没有在意车速早就超过了１２０m的高速车速标准。娘炮男生点了一根烟放到开车的女孩口中，那女孩转过头来冲娘炮男生微微笑笑，仅仅几秒时间，车便紧贴着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飞了过去，大货车司机紧张得一打方向盘，车偏向了旁边一条车道，后面２９１９的私家车正在旁边车道正常行驶，完全没有料到，前面并行的大货车会忽然急打方向，想刹车时，已全然无用，直接迎面撞在了大货车的底盘上。大货车依着惯性一直把２９１９挤到了路边隔离带上，２９１９车壳瞬间被挤得面目全非，直冲下路边麦田里，车上两人一男一女，一个被抛出了车外，男司机被困在车内满身满脸是血，不省人事。那大货车到是看着未受到多大的损伤，必竞底盘高，车上两个司机慌忙下车打电话报警。

    超速的跑车也被后面的一幕吓得刹住了车，但很快一踩油门，再次疾驰而去，而卡车司机急于下高速救人，并未拍下这辆肇事的跑车。国庆黄金周的市区一片拥堵，一辆１２０急救车和一辆警车从不同的地方同时向事故地驶来。等到达现场的时候，２９１９车上的两名人员已经没有了呼吸。交警向两名卡车司机勘察现场进行笔录询问情况。查过２９１９的车主姓名，交警通知了车主所在的户籍警调出了家庭档案，很快通过物业找到了一个电话。

    那时我只有２６岁，喝过忘川水后，我丝豪不记得自己的前尘往事。只记得四年前的秋天，我结束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总经理秘书的工作，想只身去上海闯荡。正在家里整理物品，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方华吗？”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官方。

    “你是哪位？”我奇怪的反问。九点多的晚上一般极少有陌生电话的。

    “我是祥云路派出所，接１１０报警平台电话，３０分钟前一辆尾号是２９１９的私家车在高速上和一辆大货车发生交通事故，车主叫方弘文……”

    我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响，国庆黄金周，父亲是医院的五官科主任，好不容易得空和母亲开车去了附近的温泉山庄，想休养几天，我因为要和同学逛街买衣服，再加上好不容易才脱开父母的缰绳，巴不得自己自由几天就没有同去，临行前母亲一再叮嘱我：

    “方华，你这几天自己一定要吃饭，不能减肥节食，晚上睡觉一定锁好门窗，家里是一楼还带着院子，你睡觉死跳进来个人你都不知道，唉，要不你也一起去吧？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实在是不放心！”

    “她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该独立了，你让她去吧，她呀巴不得我们早点走，一个人无法无天。”还是父亲最了解我。

    谁知道这句话竞成了永别。

    当我疯了似的跑到医院时，父母亲早已经不治身亡，我至今都忘不了父母亲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面目全非的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同我一起到的还有父亲医院的同事和我的小姨，他们拼了命的拉住我，不让我看父母最后一眼，不是他们不近人情，而是这场飞来横祸实在是将人撞得血肉模糊，对于年仅２６岁的我，没人敢让我看到这种场景。

    我只记得我发疯一样的冲进太平间里，门外的几个大人都拉不住我，小姨和我的堂弟高杰死命的抱住我，我哭着、喊着、叫着。

    “方华，不是我们不让你见你父母最后一面，实在是……实在是……，等你姨父帮他们换个衣服，擦擦脸你再进去好不好？”小姨哭着拉我，高杰这个１米８高的大男生挡在瘦小的我面前，死命抱住我：

    “姐，你不能进，姐……”这种灭顶之灾下我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我咬疼了高杰的肩膀，让他忪开了我，当我冲进太平间掀开白布的一瞬间，我才亲眼目睹了这场车祸的惨烈。由于并行车辆超速驾驶违章超车，导致父母的私家车拦腰撞在了并行路上一辆大货车上，并被惯性挤出高速围栏，然后在惯性的冲击下又翻到了高速下的土坡边，还造成了后面的五车连撞。

    那是我看到父母的最后一眼，鲜血淋淋。从此后的每个夜晚我都会梦到他们，血肉模糊的远远看着我，不肯离去。

    司命在天宫上看到此景，也惊出一头冷汗，慌忙转身回到宫中向帝君禀告了刚才太虚幻镜中的惨烈一幕。

    “失去了父母，这女君可真就是孑然一身了，和当年在天宫中孤身一人的素瑾竞然如此相似，可见命运循环，昔日想那女君地位何其尊贵，天庭之上少有的女上神，又是统领一荒的女君，父亲是狐帝，兄长是四荒君王、师傅是战神又是父神谪子，前任异君是异界之王王，侄女也是青丘女帝，未来夫婿更是天下之王，这样一个身份，似乎在这天宫之上是无人可及，如今在凡间竞落得孤苦一人，真是造化弄人！看来此番下界这女君怕是命运多舛啊！”说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看看那女君在凡间父母的命簿，是否是该阳寿尽？”帝君泯了口茶问道。

    “帝君，小仙来时已查阅过，那女君父母在凡间阳寿本应在２０和２５年后先后寿尽，却不知怎么竞然提前了２０年，和命簿上相差甚远。故而小仙来特来禀报。”

    “竞有此事？可有人改动你那命簿？”

    “无人改动。”

    “可有人借走命簿？”

    “帝君，小仙一向谨慎，从不外借命簿，除非是太子殿下和您以及天君，其他神仙纵是说破了嘴也借出不得。”

    “若非有人改动，他二人又是凡人，那便要问问冥王了。”帝君放下茶杯看着司命星君。“你速去冥界，提那女君凡间父母的魂魄一问。”

    司命领了旨，自不敢待慢，使个仙法便来到冥府，通报了冥王后，便行礼道：

    “冥王，小仙今日前来，受帝君法旨，特来提两人魂魄问话，还请冥王多行方便。”

    “星君客气，可不知帝君和星君要提的是何人？”

    “方弘文夫妇，正是太子正妃，青丘女君在凡间的父母。”

    “星君稍候，我差人唤来。”冥王打发了鬼差前去，不多时，便回报，那方弘文夫妇已转至枉死城。司命星君微微一怔，心下甚是焦急。

    “星君有所不知，那枉死城是地藏王菩萨所创建用于收容枉死之人魂魄的阴间城市，枉死之人死后都会集中到枉死城关押，直至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枉死城专门收押不是寿终正寝，而是由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死身亡的都被称之为枉死之人。

    枉死城中关押的亡魂能够像阳世之人一样生活，能够登城观望，查看谋害他的人是否收到报应，但其人身自由会受到严厉的控管，既无法收到阳世亲友烧给亡魂的冥纸及纸扎祭品，也无法在中元节，像其他亡魂一样，返回阳世接受阳世亲人的供养，一切烧给这些亡魂的金钱物品都会暂时存放在辅佐地藏王菩萨的目莲尊者处，直到这些亡魂亲眼见到谋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怨恨的心情得到慰藉，才能根据其生前善恶，或奖或罚，转世投胎。其性质类似于阳间关押罪犯的监狱。”

    “还劳烦冥王差人随我到那枉死城走一趟。”司命拱手道。

    “星君有所不知，这枉死之城离此甚远，待我命人带了星君前往便是。”当下派了鬼差与司命同行。

    那枉死城位于地狱丰都鬼城的右侧，主管枉死城的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那鬼差见了卞城王便将冥王嘱咐之事言道，谁知那卞城王却不紧不慢地道：

    “这枉死城有五百余里，各司甚多，其神不一，有十三省司官，各省一条大街，却不知方弘文夫妇在哪处？星君所找之人，恐不好查之。”

    “如何不好查之，你这枉死城专押枉死之人，即是枉死也应同我天宫一样当有文书可查，无非是到那杀命司一查便知。怎地，卞城王还需我回天宫请旨帝君下一道天命才可？”司命知他与冥王相互推脱，不便与之起口角之争，便也与之打起官腔。

    那卞城王看到司命起疑，便不好再说，当下命了杀命司来见，查了近日文书，却唯不见那方弘文夫妇。司命恐其不实，便亲自查看，果然冥王转来的文书上并无其二人名字，仍恐有故，便让那卞城王一起进入那枉死城查看。那众多街巷确难找起，又不会施追魂之术，只得回宫复命。便将冥王与卞城王之言复述一遍，并向帝君言道：

    “恐那冥王所言不实，但小仙法力有限，阶品有限，到了冥界甚是为难，即知其所言不实，也不便妄动。”

    帝君眉头微动道：“进了枉死城便知谋害其真凶，莫非……”

    “莫非真凶并非曲音，莫非有人故意不想让天宫知其真相，故而才让小仙无法找到那方弘文夫妇。”

    帝君也不答话，微顿了顿道：“你去地藏王菩萨处，言明此事，那枉死城仍地藏王菩萨所造，必可得知其中玄机。”

    司命当下领了旨意自是前去。

    车祸以后，小姨安排了高杰搬来与我同住，与我有个照应，其实更多的是我照应他还差不多。高杰那小子从小骄生惯养是小姨的独苗，衣服都不会洗，每天早上都是我费九牛二虎的力气把他从床上提起来，而他只负责吃和制造垃圾。我们俩差了３岁，那时候高杰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学业不紧，下午基本没课，每天晚上怕我寂寞，都会极乖的在家陪我看电视。

    高杰是个很懂事的大男生，白白静静的皮肤上一双含情的眼睛，我经常和他说：

    “高杰，你一个男孩子生得那么含情脉脉的眼睛真是可惜了，什么时候我和你换换。”

    象高杰种这一米八的身高，白静帅气，心细体贴的男生，在学校也是个极品校草，每每有女生来家里找他，都躲着不见，反而是一帮一帮的男同学，聚会、打游戏，把家里搞的热闹非凡，我知道高杰是在完成小姨交待的任务，而且完成的很好。这大半年，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知道家里人是怕我想不开，那样一场惨烈的变故下，对于一个娇小的我而言，如果没有高杰的陪伴，我想我真的会随父母而去。

    周日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晚上闷了也会一起去看场电影，高杰会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在前面自顾自的评论着男女一号，逗我开心，有时我们也会回小姨那吃饭，但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而且泪点越来越低，甚至我们俩在家看电视剧都会分分钟戳中我的泪点。

    春节后正赶上仙侠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我和高杰靠在沙发里，我端了杯茶，斜靠在高杰的旁边，懒懒的没什么精神，这类的偶像剧都是放给少男少女看的，我自然没什么兴趣，纯粹是陪太子读书。高杰照例开始晚间娱乐新闻播报，他的小道消息都不知打网上哪看到的。

    “姐，你不知道，这个三生三世里的女一号的老公，前段和一个女明星剧本门，最近周周传离婚门，也不知道是炒作还是真离婚，唉，不过我挺喜欢她的，我觉得她那个老公纯粹是蹭热度，是个渣男，嫁给这种人还真是可惜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的那些女同学里没有这类型的？我看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姗姗挺好啊，长发披肩的，挺文静的。”

    “唉呀，姐，她们都是哈也不懂的黄毛丫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我喜欢将来的女朋友像姐姐你一样，安静的坐在我旁边，听我给他讲笑话。”

    我唉了口气，曾几何时，我在家也是个话唠，一到看电视的时候，就会和爸爸妈妈讲明星趣闻，吃饭的时候还挑三拣四，给父母的厨艺评个等级，如今我却难得开一回口。正胡思乱想着，就见电视中女一号给伤得混身是血的男一号包伤口，哭得一脸心疼。突然间，我的眼泪就劈里啪啦落了下来，不是因为剧情有多精彩，而是一身是血的场面，于我而言是劫。

    高杰递了张纸巾给我，欲言又止，直到我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说：“姐，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换个环境？你的心情也会不同？”

    我泪眼汪汪的招头看着高杰，“姐，我毕业了想去上海工作，咱俩一起去吧？我的专业是装修装潢，你学的也是设计，画得一手好画，咱俩积累点经验，到时候开个装修工作室，现在干装修可挣钱了。”

    “姐，就你画得那些画，不论是手绘还是ps那不亚于专业人员啊，设计个效果图还不简单？”

    “你先问问你妈同意你去不，再说吧！”我迟疑的看着他。独苗一个，高杰若去了外地小姨估计得哭着追到上海也得把高杰追回来。

    不过高杰的建议我倒真的有所考虑，在酒店干了几年了，加上家里的事情，我也确实想换个环境了。我从酒店离了职，在同学娟子的怂恿下，陪她一起来到全市知名的山海集团应聘办公室主任。

    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了扇窗户，必定会在别的地方为你打开扇门。当年一脸忧郁的我并不知道，我跨进的这个山海集团，就是上帝为我打开的一扇门。这个岗位并不适合娟子，一是我认为她年纪太轻，二是不是会喝酒，三是不够老辣，我并是不看好娟子这次面试，陪他来到山海，坐在会议室里排队等面试。工作人员按人头发放着面试表，要求工整填写清楚后交上来，按交表次序带表格进去面试。为了陪太子读书，我只好随意的填了几格，找了个理由并没有上交，和娟子两人躲在会议室最后边靠后门的角落里。娟子的表格交的比较晚，排号自然也靠后，她有点小紧张，不停的在手机上查询山海的信息。而我则悠闲的坐在一边顺手把报名表翻过来，开始作画。

    会议室里到处挂着山海近几年的丰功伟绩，荣誉证书、领导莅临考察的照片、还有就是企业老板和各级领导的照片。我深不以为然，甚至感觉这是乡镇企业的风格，什么年月了还挂这些老土的照片。不过老板江山确实很年轻，３０多岁，剑眉大眼，英气逼人，黑发浓密，特别是那深遂的眼睛，波澜不惊，我只觉得在企业里到处张贴自己的照片，这个男人一定是极其自恋。

    娟子被叫了进去。

    我瞟了一眼墙上江山的照片，随手用笔画了起来，江山的特点很鲜明，尽管是照片但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着照片画像是美术专业的基本功，我只看了几眼，就草草勾勒出江山的侧写，江山的目光是深遂中带着锐利，挺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分明的棱角，茂盛黑亮的头发，这么英气的男人没当明星而当了企业家也真真浪费了这张脸，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做拼命三郎。每一个做画的人完稿后习惯性的会在画作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也有这个习惯，只是今天我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大笔一挥签了个自恋狂。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写这三个字，如果有后悔药可吃，多少钱我也得去买一片。

    “眼睛画得挺像，嘴唇好象有点厚了。”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的头顶传下来，吓了我一跳。我突的站起来转过身，差点撞到此人的下巴上。来人高了我一个头，烟灰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深遂的目光中带着探寻之意，挺直的鼻梁，性感至极的嘴唇，十分钟前我还在想，这样的一张脸没去当明星真可惜了，谁曾想十分钟后，这张极具诱惑的脸就鬼使神差的出现在我的身后——那就是山海集团的老板江山。

    我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急忙把刚画的画藏在身后。真要命，我为什么会写自恋狂三个字，无语问苍天。

    “你是来应聘的？”江山好奇的问我，并四下看了一下空荡荡的会议室，因为娟子是最后一个进去面试的，工作人员也在她进去后，收拾物品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自然就放忪了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站了多久，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他没看到那三个字。

    “嗯——”我犹豫了一会，显然他没理解我后面的尾音，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是陪别人面试的，我怕给娟子减分，因为这种独挑大梁的角色，还要拉个同伴来面试实在是缺乏独立性的一种体现，所以我犹豫的嗯了一声。

    “你的报名表呢？”江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真要命，我急得鼻子尖冒汗，我真的不知道这个背后让我涂鸦之作的表格是不是该交给他，可是显然他是这个地盘的主人，我似乎找不到什么拒绝的好理由。我极不情愿的把填了几行的表格递交给江山。

    他拿起报名表，看了看，吃惊的间我：“你是**的？咱们可是校友！”瞬间神情缓和了不少。

    我揪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下来，赶紧套了个近乎：“江师哥好！我是媒体与设计学院的。”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他不要与我计较“自恋狂”的事。毕竟在背后主观意断的随意评价一个企业家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关系拉得不错。”显然他识破了我的小计量。

    “你的父母家庭情况怎么不写？”他好奇的问道。

    这是在我父母双亡的第一个月里，有人忽然无意间触碰了我的伤口，我觉得自己象当头一棒，眼泪不知为什么说来就来，我的头低得更狠了。

    “你是外地的？不对啊，身份证号是本市的？”江山显然有点刨根问底。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咬了咬牙，终于忍住没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出来，同时我也狠狠的瞪了江山一眼。

    许是看出了我的眼泪，气氛一时相当尴尬。

    “抱歉……你是来应聘哪个岗位的？”他顿了顿，略带中音的声音温和地问道，想是刚才对自己的唐兀有些愧疚。

    “我……不是来应聘的。”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诚的回复了他。只是现如今的年头，实话实说却总被人当成谎话，显然他又误解了我的话。

    “你刚才也骂我是自恋狂了，我也说过报歉了，咱们就算是扯平了？”他带着一脸歉意，显然误解了我的真言，以为我是因为刚才他的问题得罪了我故意说不是来应聘的。也难怪他误解，这山海集团招聘刊登了几天的报纸头条广告搞得全市尽知，应聘的人每天排大队，不说万里选一，也是真真的千里选一。而我又拿着报名表坐在面试的会议室，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不是来应聘的，是谁也不会信啊。我叹了口气，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学会了叹气。一字一句淡淡的说道。

    “我，真的不是来应聘的！”话音刚落，娟子从面试的房间走出来，边走边说：

    “方华等急了吧？让你陪我坐了一下午，走吧，晚上咱俩去步行街上的和记吃煲仔饭吧？”

    由于江山站在会议室的后门外面，我站在会议室的后门里面，刚面试完的娟子并没有看到江山的存在。但是娟子的话恰到好处的为我证明了我的确不是来山海面试的。

    “其实你很适合来山海的设计部，于刚那地方不适合你。想对一个人下个准确的定论，必需要先了解他，我希望我能亲自向你证实，我到底是不是自恋狂！画像画得很好，我收下了。”说完便转身消失在走廊里。

    于刚是我的前任老板，西安市知名四星级克里丝汀酒店的老板，于刚对于秘书的理解就是打卫生、整理打印好文件、把他的意见或指令分毫不差的传达到位，并不需要我有什么发挥的地方，只需要按照他设定好的轨迹走下去便可万事大吉，所以这个岗位除了十分拴人，时刻要守在于刚的办公室外，听他发号施令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和我所学的传媒和设计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之所以能当上于刚的秘书，除了我有个唬人的文凭外，还在于简单、听话，多少还有那么点气质，坐在这个四星级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旁边，至少形象上不会太丢人。

    “你和谁说话呢？”娟子好奇的问我。

    “一个山海的工作人员。”我并不想和娟子讲解刚才的奇遇，我一不想刺激她；二不想向谁炫耀一大群面试的排了一下午的队都没见到山海老板一面，而我一个“陪太子读书”的闲人却幸运的遇到了山海的正主江山；三是自从父母过世后，我真的是变得少言寡语；四是我并不认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老板和一个素未谋面人的闲聊会有多认真，所以我真的不想多费这个口舌。

    有句话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第二天我接到了山海集团人事部的电话，通知我到设计部上班。我突然觉得，昨天的懒省事造成了今天的费事，不知道得费多少口舌才能和娟子解释清楚为什么她去正经面试了没结果，而我这个陪太子读书没面试的闲人却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山海。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娟子解释……

    为了向娟子解释我是如何进得山海集团的问题，我特地请她吃了顿西餐，原原本本地把从画像到和江山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娟子，总算获得了娟子的谅解。

    娟子和我是高中同学，学的是土木工程，女孩子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是非常难找的，一米七二的身高，脸上有些小雀斑，单眼皮，瓜子脸，风风火火，在我眼里就是标准的女汉子，我建议她去房地产公司，好歹也离专业近一点。别总好高骛远的想入非非，一门心思往珠宝、电视台这些地方钻。

    “唉，理科生女生的悲哀啊！方华你不感觉自从你上了文科，我上了理科，我们就成两个世界的人了吗？”娟子生无可恋的望着我。

    我无奈的看着她，是啊，自从我们各自上了不同的专业后，每次寒暑假回来，我们逛街逛累了，我都会小鸟依人般的拉着她的胳膊靠在娟子的肩上，她也会不自觉的伸手揽过我的腰；挤公交和地铁时，她基本都是冲在我的前面开路、抢座，大有和男生一拼块头之势；上了大学后，我一直是长发披肩，娟子基本是马尾还是扎得很低的那种，她说宿舍里的女生基本都是这么扎马尾，上课写作业利索；逛街时我看的是高跟鞋，她选的是平底鞋；每每看到街边落叶飘下，我会叹着气说：一叶落知天下秋。娟子会说：地球的引力谁也逃不过！同样的一部电视剧我会看得泪眼婆娑，她则看男神看得口水横飞。渐渐的娟子也会自嘲的说自己，在通往女汉子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选了套颜色极干净的天蓝色职业套装，立领**花边的白薄纱衬衣，一双白色漆皮高跟鞋，一个白色的手包，深秋的西安城秋意凉凉，再配一件紫色的风衣刚刚好。我仔细端祥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父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认真的化妆。这是在新环境的第一天上班，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自己丢人。和娟子不同，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多点，圆脸，有点内双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纤尘不染的皮肤，让我看起来有点娃娃脸的味道，笑起来人畜无害，我从不觉得自己样貌出众，和娟子一样对父母给的这张脸挑尽了毛病，总也不满意，只有一头如瀑布般漆黑的长发，才让我感觉自己多少还有那么点优点。用娟子的话说：

    “老天爷给你一个优点必会加个缺点，这很公平。”

    第一天上班我就成了山海的名人，让我如坐针毡。

    刚进人事部，我就发现几个人扎堆在研究什么。

    “你别说真的特像，特别是眼睛，和江总一模一样。”

    “嘴也挺像的啊。”

    “画人物肖像啊，主要靠神韵，你看这虽然是简单的素描画像，但神形具备，能抓住人物的特点表现出来，这才是水平。”

    “你说咱们江总什么特点？”

    “眼睛啊？这你们都看不出来？咱们大江总那眉眼间是海阔天高，炯炯有神，小江总眉眼间是山高水长，闪烁不定。”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湿人呢？”

    是不是海阔天高我还真没看出来，那天本就是对着一幅极小的照片随意画了几笔，即便是见了江山本人，也因为种种原因并没仔细观察他，只是感觉那样的一双眼睛没当明星当真是可惜。

    看着他们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我有点煞风景的敲了敲门，带着一脸的歉意自报家门：

    “我是方华，来人事部报道。”

    忽然之间小小的屋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我的脸上比别人多长了点东西。我有点尴尬看着他们手上议论的画像说：

    “随手画的，太粗糙了，有机会我给大家每人画一幅。”初来乍到的，我并不想脱离集体，所以施以小恩小惠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法，这一招果然凑效。

    “真的啊？你擅长画素描还是什么？”

    “你是不是学过啊？”

    “哪天中午你来人事部帮我画一幅，我请你吃饭！”

    大家凑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完全没有对新人陌生的距离。

    “我主攻人物肖像，工笔画，或者电脑手绘画像，碳粉画都可以，你们只要把自己的照片给我就可以画。”我微笑着和大家套着近乎。很久没有主动和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了，人真是适应能力超强的动物，也许高杰让我换个环境真的是对的。只是我发现他们讨论的画像是个复印件，而我报名的表格自然也是个复印件。

    人事部主管是个比较随和的男生，孙广文，也许是我的公关起了作用，整个人事部对我都很客气。办好了手续孙主管把我安排在综合办公室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方华，设计部暂时只有你一个人，你先坐综合部，等人员到位了，再让办公室王主任协调你们的办公室，下午三点在会议室新到岗员工开会。”

    中午大家都下楼吃饭去了，我因为和娟子通电话耽误了一会，剩在了最后。刚起身准备出去吃饭，综合办公室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谁在，赶快帮我复印一下。”

    我习惯性的嗯了一声，飞快的走向综合办门口放着的那台复印机面前。接过资料，熟练的操作着复印机，对于一个干了几年秘书的人而言这是最基本的工作，很快我将资料交到来人手上，他接了过去，扔给我几张写得很潦草的纸，赶快帮我打印出来，我下午要用。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我“多管闲事”了。自责的在心里问自己，你已经不是什么人的秘书了，你是设计部的员工，你这种情况在大公司里会吃力不讨好。在那个女人扎堆的星级酒店里工作了几年自然对公司斗争见怪不怪，这个珠宝公司更是个女人堆，想必勾心斗角的事更是少不了。我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少出头比较好。但是既然接了这工作，就先做好吧。况且这对我不是难事。

    我看了一下这几张纸，上面应该是几页讨论的速记内容，书写潦草不说，还画了几个象小孩子画的很拙笨的图，仔细看来，应该是为一个古装演出提供的一些饰品草图。西安是一个旅游城市，经常有一些大型古装演出，需要特制一些古典饰物。一些大型有实力的品牌商自然就成了活动的赞助单位。这次山海集团就是和电视台联合举办“大唐盛世”演出，山海提供出演武则天舞蹈演员的饰品，因为活动要上卫星频道，所以主要演员的服饰就特别注意，这几页纸应该是刚和电视台人员开完会匆匆记下的一些要求。我整理了一下文字，打字对我自不在话下，画图也很简单，但是这上面的图案都是配合演出的，加上画图之人的绘图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我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在网上查了一下“大唐盛世”演出的相关新闻和影视剧中对这位空前盛世女皇的理解，构思了一些饰品，因为时间关系，想在电脑里呈现饰品设计图是不可能了，但我可以手绘出来。

    我在a４的打印纸上草绘了武则天的半身头像，并配上自己理解的古典饰品，我用牡丹做为设计元素，我想做为花中之王只有牡丹最相配女皇了。匆匆画好后，拿着打印出的材料我犯了愁，刚才来的人是谁？这材料又送到哪去？正犯嘀咕，刚才的黑衣男推门而入，

    “材料打印好了吗？”

    “嗯，好了。”我拿起赶快材料向此人走去。

    “送到我办公室。”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我顾不上多想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黑衣男的办公室离综合办不远，看着他走进门上挂着总经理的一间办公室，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江海。从背影看去，江海的个头和江山差不多高，不似江山那般魁梧，声音也没有江山那般磁性，江山的声音透着威严，江海的声音多了份随和。

    “江总，这是您的材料，您看一下，我是第一天上班，不太了解情况，怕理解的有误。”我先给自己做了个铺垫，因为这份潦草至极的手稿我真的怕自己理解有误，第一天上班犯个错误情有可原，有了这个理由，即使出了错，江山也不好说我什么。

    看着江海拿着我的打印稿，我真有点忐忑，站在办公桌前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是每一个干个秘书人的基本功，观察自己上级面部的细微表情，从而判断他的好恶，这是门学问，对于干了几年秘书的我自是深谙此道。江海的眼睛透着股清泉，明亮，皎洁，和江山小麦般的肤色不同，江海的皮肤象是女生般的白静，薄薄的嘴唇，一脸的养尊处优，短短的头发不似江山的浓厚，却也是现今比较时髦的发型，考究的领带扎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也是流行的韩版款式，虽然没有江山那么man的味道，但是多了份时尚的韩风，我想这个小江总绝对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男神。就在我有点跑神的时候，只听得江海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徒然抖了一下激灵，不自信的在心里嘀咕，“完了，我这材料是不是犯了什么失误？好人果然不能当。”

    “哎呀，这是谁画的？这画得太好了，就是我想要的，看完这个画再看我的，那简直就是学前班的画画水平啊！”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听他这么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腼腆的朝他笑了笑说：

    “江总，这个是我手绘的，因为时间比较苍促，加上我对这个项目并不了解，所以就自己根据你纪录的文字草画了一下。”

    “太好了，你是新来的？”江海两眼放光的看着我，露着孩子般喜悦的目光。

    “我叫方华，今天第一天上班。”我淡淡的说道，虽然我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差，但我并不屑于拍须溜马和领导套近乎，这么好的天赐良机，我却没有好好利用。

    “江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说完我冲他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出了门才发现饿得前心贴后心。

    草草吃了份盒饭就坐在座位上，整理有关首饰设计的资料，对于江山说的设计部我真的没什么经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胜任。好吧，也许真的如高杰所说年轻人就该多尝试一下，不试试又如何知道行与不行呢？也许我真的该放下包袱走出那个灰暗的角落。

    三点整，所有新到岗的员工准时坐在了会议室。各个岗位的新同事约有十几位，会议惯例是领导和大家见面，相互自我介绍，领导讲话。我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这是我一惯的风格，低调，是跟在领导身边人的一种通病。这种会议比公司通常的例会要轻忪的多，以聆听为主。

    我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凡事总想尽善尽美，对于刚才的饰品设计，仓促中自然是不满意的，借领导讲话的机会躲藏在一隅琢磨着更好的方案。所以大小江总讲的什么我真的没有在意听，只是在轮到自我介绍时，按照次序起身随意的介绍了自己。

    “方华，取名宋朝王之道的‘岂知春霁好，万物动芳华’**传媒设计。”果然文凭硬吃得开，还没等我坐下我发现大家的目光齐齐的转向我。

    “传媒设计？你的画确实不错，给我当秘书不错。”我屁股还没碰着凳子，江海就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晕，又是秘书，本小姐就是不想在干这个才跳槽出来的，怎么又转回去了，我有点鼻尖冒汗，初来乍到不知所以。江山不动声色的坐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江海顺手拿着我中午的设计稿递给身旁的江山，也面带微笑的望着我。

    “嗯——江总，方华是总裁特别通知安排在设计部的。正好她学的也是设计专业。”孙广文及时跑出来，把我的登记表恭敬的放到江海的面前。原以为孙广文这句话能替我解围，谁成想情况越发的尴尬。大家都齐刷刷的盯着我，这个选择题有点坑爹，我进退两难，有点头晕。老大老二谁都不好得罪，我咬了咬牙站起来，

    “江总是这样，来山海之前我就是在秘书岗位工作了好几年，能来山海也是因为设计这个岗位吸引了我，我也很想学以致用，虽然我在设计部，但是您如果需要我，我随叫随到。”我婉转的拒绝了江海，让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脸色有些微青，唉，谁让他那么自负也不问问清楚就自做主张呢。江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深遂的目光，古井无波。

    “这样江总，设计部暂时就方华一个人，成立筹备也需要时间，加上方华也在试用期，岗位职责也不可能象成熟的部门一样那么固定，目前她在综合办，您这有事叫她一声就行。方华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你可要珍惜这个机会。”孙广文再一次出来打圆场，能当人事部的头头，自然都是人精。

    散了会我突然发现，原本是想低调上岗的我，竟然一不溜神成了这次新人中的焦点人物，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行政部门上百号女人，不用想必定是比唱戏还精彩，况且象江总这俩兄弟，在这女人扎堆的地方是多么稀缺的资源，我这种出场方式明明就是自找麻烦，唉，以后我还是躲他们俩远一点吧，男神的身边必有是非。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在山海集团如履薄冰的生活，不是因为我的业务能力差，而是我发现在这个女性王国里，江氏兄弟是绝对的稀缺资源，人人都想靠近他们，人人都想得到领导的器重，所以人人都在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而我根本无意争春，抱着一幅“芳贞只合深山，红尘了不相关”的态度，躲藏在综合办公室的一隅，潜心研究着珠宝设计，我希望不辜负江山的独具慧眼，至少我得向他证明我不是块朽木。

    这才来两天，我就发现这办公区里处处扬溢着微妙的气氛。如果几个女同事恰逢和江海同坐了一部电梯，你就会听到各种赞叹不绝于耳。

    “江总，你今天这条领带真时尚。”

    “江总，你这套西装好帅。”

    “江总，你这条皮带是gu**i的新款吧？和明星是同款呢，你的西服配上它，不亚于明星呢。”

    诸如此类的赞美，在耳边此起彼伏。每每此时，江海都会喜形于色。但是没有人敢主动靠近江山，每个人见到江山的人反应都是一模一样，恭敬有礼的一句：“总裁好”，便急急离去。在我的眼中和过份注意形象的江海相比，江山似乎更随意一些，他很少打领带，穿着也没有那么讲究，并非全身名牌，终日只是黑色或藏兰两色的西服，除此之外再没见他换过别的衣服，这和他坐拥上亿资产的身份相比并不相配。江海开朗一脸傲骄，江山少语一脸深沉。相比之下，似乎江海更接近我口中的“自恋狂”！

    我远远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言行，小心翼翼的和周围的同事打成一片，我利用中午时间帮人事部几个女生画像，快速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在陌生的环境里办起事来少了许多麻烦。上班的时间我查阅大量珠宝设计材料，不参与任何讨论，我以为把自己躲藏起来就能万事大吉，但老天偏偏不随人意。上班的第三天，我就被江海叫走一起去了电视台参加“大唐盛世”筹备会议。

    车上气氛相当尴尬。因为我前次的拒绝，在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所以说话自然也万分小心，他不开口我是绝对不会主动讲话的。江海似乎也意识到了车内的气氛，半开玩地和我说：

    “你可是公司第一个拒绝我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有意点我，不给他面子，一着急我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江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识好歹，我……我确实是不太想干秘书这个岗位。”想了半天，我硬是把和江山初见因何来的山海这一段给咽了回去，我不想让谁感觉我有多特殊。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和你开个玩笑，看你急的。看来你在于刚那里干的不愉快啊？对秘书岗位那么抗拒？”

    “不是，于总很好，待遇也不错，我……我就想换个岗位，能让自己学以致用，要不这四年的专业就白白浪费了。”我的官方回答听着无甚毛病，我一向不爱说三道四，特别是在现任上司面前评价前任上司，是最失策的言行，我更不想向外人提起自己真正跳槽的原因，那是我深深藏起的伤疤。

    “你是总裁面试的？”他好奇的问，“面试的时候我没见过你啊？”

    “嗯……算是吧，我比较幸运。”我仍然不想向他公开第一次与江山见面的情况，那也是一次相当尴尬的场景，总不能告诉他，江山是为了向我证明他不是自恋狂才让我进的山海吧。

    “能让我哥看上的人还真不多。他现在很少参与珠宝公司的业务，专心开发房地产项目。”

    “嗯，我知道那个项目，明泉别院主题别墅项目，到处都是广告，听名字就是个很雅致的地方。”

    “设计规划也非常讲究，里面分了好几个区域，不同的区域不同设计风格，全是中式建筑，还增加了佛教文化，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谈到山海集团新建的楼盘项目，江海极其兴奋，滔滔不绝的和我描述着明泉别院的特点、设计思路，我学的是设计，在美学上也有些心得，这一路上和江海到也聊得愉快。

    电视台的会议开得时间颇长，因为涉及的单位较多，又是市里重点旅游文化项目，这次会议电视台提出了在黄金周期间，每天演出团在主要景点街道巡游的计划，全部演出人员着唐装，按宫廷建制再现武则天时的巡游盛况，这样不仅增加了旅游城市的看点，更亲民、更聚人气。这个建议得到了参会人员的赞同。但是这样一来就增加了配饰上的难度，巡游是以展示为主，饰品以奢华、尊贵为风格要体现一代天后的气度风姿，但同时还要实用，巡游虽然有马车但主要景点是要下车与民同乐的，所有的饰物是要经得起“考验”的，一定要牢固安全，但是这样的奢华阵容，黄金饰物的用量必定是轻不了的，这套价值不菲的饰物安保都是个大问题。整个会下来，服装和配饰成了这个活动的重头戏，也是最出彩的地方，市里领导给予了高度的重视。服装的设计单位是全市一家知名的古风服装设计公司，而天后的首饰由山海集团配合服装设计。两周后，第二次筹备会议上试穿试戴效果。

    会议结束后，我才发现压力排山倒海般的倾泻而来。对于一个珠宝行业的新人，这个工作的难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江海要求我三天内拿出全套设计方案。

    我可以很快的手绘出设计方案，但是这些图纸上的复杂线条在首饰加工上是否可以实现，多粗合适，镶嵌什么宝石，如何在保证珠宝牢固的情况下体现色彩的华丽和高贵，哪些宝石可以镶嵌哪些不能，都是我不了解的。三天？对于我这样一个珠宝行业的“小白”这简直就是我职业生涯的“生死劫”啊！突然间我才真正感觉到如履薄冰的压力。

    有时候，人不逼自己一下，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

    第一天，我查阅了大量关于唐朝古典首饰、武则天时期服饰以及珠宝设计的资料，从中提纯一些重点元素，但是设计思路并不清晰。晚上我找到了大学里教设计的董教授向他求教。好在董教授还没有忘记我这个当年在课堂上不学无术总是在下面给他画漫画的小学渣，耐心在电话里听完我的求教问题，不急不燥的告诉我：

    “方华，毕业几年知道用功动脑子了，有长劲，不错！设计的概念是什么？你想想我是怎么讲的？设计是相通的，不论你设计的是什么都是一种艺术表现方式，是一种文化。把这种意识贯穿始终，遵循艺术表现形式的一些共性，加上设计者自身擅长的一种设计风格，不论你设计的是什么，只要掌握住精、气、神，这三个重点，就一定能设计出一个优秀的作品。你梳理一下你这件珠宝设计的重点要素都有什么，首先是唐代女皇佩戴的首饰，唐代的特点是什么，女皇尊贵的身份用哪些元素去体现，把这些用现代的工艺去表现出来，这不就成了吗？”

    寥寥数语，醍醐灌顶。有了设计思路，就有了方向，下面就是如何表现的问题，这个难不倒我。第二天，我分别以凤凰、牡丹、祥云三大元素为主，各设计了一整套方案。凤凰图案的主题叫‘有凤来仪’，牡丹图案的叫‘天香染秧’，祥云图案的叫‘云舞九宵’。凤凰体现的是大气高贵的风格，通体的金凤尾部用蓝宝石镶嵌，黄蓝映衬，雍容华贵。牡丹体现的是女性的温婉柔美，丰满的花型，配上多切面石榴石的流苏造型，晶莹奢华。祥云那套我用云纹造型设计了一个黄金项圈，项圈的开口处我用两只凤头体现，两只凤头口衔金链下坠着一朵艳丽的牡丹，下面是红玛瑙小米珠串成的流苏。每一套，从发簪到头饰再到项链再到手镯、耳环，不仅有单独的设计稿，更有佩戴后人物整体效果。看着办公桌上一页页的画稿，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终于完工了。看着一幅幅的设计稿，我颇有些沾沾自喜，不管怎么样，这基础工作总算是完成了，明天需要和生产厂家沟通工艺问题，好在我多年的手绘功底还在，要不这次设计工作我估计就要露窃了。

    晚上十点多的办公区空无一人，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坐着画了一整天没动，胳膊酸软，眼睛酸疼，我点开手机循环播放了最热的张杰唱的三生主题曲，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再回家，反正这么晚早就没有公交车了，也就不急了。忧伤的曲风触碰着人心底最敏感的神经，我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如果是以前加班到深夜，一定是妈妈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促我早早回家，路上当心。现在再也没人催我早早回家了，妈妈，爸爸你们在哪儿？我好想你们。泪水禁不住的就涌上眼眶，人的情绪有的时候会像脱僵的野马，一不留神就会越过禁锢，在这清冷的深夜里回想着父母的叮咛于我也是一种安慰吧。不知是我哭着进入了梦里见到了父母，还是父母舍不下我对他们的思念，不知不觉就睡得深熟。

    话说那司命星君施法来到九华山地藏王菩萨处，见那山门处金字耀眼，写得正是：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刚刚进前便见一尊者在山门口等候。

    “我家菩萨早上布道时言，天宫有客至，特命我在此等候星君。”

    “有劳目莲尊者。”

    “星君来意，菩萨已知，特命我带你前往枉死城寻人。”

    说罢便施了法术与星君隐身至枉死之城，随手便化出朵莲花，随风而去。

    “此莲为《菩萨地藏本愿经》幻化，追魂魄，偿心愿。我已将女君凡世父母名讳吟诵在那莲花中，它自会寻去，星君在此稍等便是。”

    当下只见那莲花在枉死城上空飘去，不多时便飘回到尊者手中。那尊者也奇怪道：“星君所找之人，不在枉死城中。”

    “可这二人明明是阳寿提早了２０年折命，怎会不在枉死之城？”说罢，便拿出帝君的青铜幻镜将那日二人惨死之景放与那尊者观看。

    “可那冥王明明言明，方弘文夫妇已转至枉死城，但枉死城文书上却也找之不得，尊者可另有他法？”

    “星君莫及，那冥王的鬼城与枉死城相距甚远，中间又有标何桥、和血盆苦界。若在途中出了变故也未可知。”说罢便将那莲花喝一声“去”，那莲花便向枉死城外飞去，星君与目莲尊者便一道随那莲花飞去。

    我是被一阵香浓的咖啡味道叫醒的。我最爱喝咖啡，爸爸是医生，以前在家总是让我少喝咖啡，说对身体不好，我熬夜看小说时，总会抱着一杯暖暖的咖啡窝在沙发里，妈妈就会过来给我的咖啡里加上好多的牛奶，说女孩子要多喝牛奶才好。恍然之间这熟悉的味道，这是哪里呀？这是妈妈给我泡的咖啡吗？我坐起来，神情恍乎的抱起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爸爸，妈妈，是你们吗？还没等我叫出口，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促不急防的落了下来，模糊了双眼。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射在我的眼前，我想也没想就扑到来人的怀里，哽咽着说道：

    “爸爸，是你吗？你看我听你的话，很久都没有喝过咖啡了，这是我最近第一次喝。”说着举起咖啡杯给他看，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蹭了那人一身。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却看到一双幽黑的眸子默默的看着我，一语不发，眼底一片好奇。

    要命，居然是江山！我顿时睡意全无。可能是办公区的隔墙全是玻璃，若大的办公区就我这里亮着灯，才把他吸引过来了吧。可是这么晚了，他居然也没走？这杯咖啡是……？

    我慌得后退了好几步，急忙把咖啡放到桌子上，抹了一下脸上泪水，一脸歉意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总裁，我……我……我认错人了。”

    他看了我半晌都没说话，我被他看得恨不得把头埋到肚子里，苍天啊，我上辈子和江山有仇吗？先是骂他是自恋狂，现在又错把他当亲人，丢死人了，唉……。

    “你没事吧？先喝杯咖啡吧，暖暖胃，提提神。”他缓缓的问，语气非常柔和。

    “我没事，我加班在设计大唐盛世的方案，不小心睡着了。”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两手插兜望着我，在我的脸上搜索着什么。

    我抬起眼皮看着江山西装领子上让我蹭湿的痕迹，我其实很想告诉他这西装我愿意拿出去帮他干洗做为赔罪，可是转念一想，他不会认为我是借故接近他吧？天地良心，我是真没有那个意思，象他这样的大人物，我躲都躲不及，但是又怕越描越黑说不清，一时间站在那里，心思百转，纠结异常。

    “设计方案刚才我看过了，做为一个外行，这个设计方案已经相当不错了，你很有天份，不过还是有些细节要修改，你——可还有精神改改设计？”他拉长了声音，有些犹豫的望着我。

    “嗯，没事，可以的。”我迅速把桌上的稿纸整理好，夹在画板上，拿起铅笔，“您说哪里不合适？”

    谈到设计，我来了精神，因为几天下来，除了董教授没有人和我讨论过设计问题，整个公司因为没有设计部，似乎并没有什么人了解这个业务，我也真的很想多听听建议。他指出了我设计方案里几个不可能实现的太过复杂的图案，我擦掉后，根据他的建议尽量用简单的线条去体现，但是在最后修改云舞九宵的祥云图案时，我怎么也画不好，祥云的古典图案其实很简单，寥寥数笔就可以表现古典的云纹，但是越是简单浓缩的越是精华，而武则天是一代女帝，太简单了少了王者气派，画复杂了又显得繁琐，改来改去都不满意。江山坐在我身边，从我手里抽过画图的铅笔，擦掉修改的部分，简单几笔后，生动的几朵祥云便跃然纸上。江山的手指修长，看着那拿着铅笔的手，我忽然有点跑神。和我偏于女性温婉的设计风格不同，江山的祥云更刚性，更大气，会亲自设计的老板真的是不多见了。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江山他说和我是校友，他不会也是学设计的吧？

    我眼珠乱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江总裁，您不会也是学设计的吧？”

    “不然呢？”他一边修改我的设计一边面无表情的回复我。

    “师兄请多指教！”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在学校是谁教的你们美术设计？”他不经意的问。

    “董教授。”我老实的回答。

    “董教授可是获过中国美术奖的，你跟他学到了几成？”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我，玄外之音似乎对我的绘画水平并不满意。

    “董教授上课时我常在下面开小差，所以我……。”我有点羞愧难当。

    他突然转过头来，古井无波的看了我一会，嘴角居然泛起淡淡的一个笑意说道：“毕业时，董教授居然让你这么轻忪的过了？”

    我被他说得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抬头看他。

    “你的设计思路和功底是有，创意还差点，珠宝的工艺和特点尽快学习，这样你设计的时候才会游刃有余。改得也差不多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很平和，完全听不出说教的味道，让人很听着很受用也很能接受。

    “嗯——江总裁，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我淡淡的回复，因为在酒店的时候加班到半夜我也是自己打车回家的，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既然你是我招进来的，我就得对你负责，走吧。”说完不容我回绝便转身离开。

    我如果再拒绝江山的好意，显然有点不识好歹，急忙拿起包随他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我住的离山海的办公室并不太远，晚上车少，开车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你住的离大门远吗？”显然他有些不放心。

    “不远，大门左边亮着灯的那个一楼就是我家。从大门就可以看到。”只要我不回家，不论多晚，高杰都会把家里的灯亮着，让夜归尚迟的我总有一股暖意流淌在心头。

    “你……一个人……住一楼？安全吗？”江山显然因为我的家庭情况对我多了一份关心。

    “没事的，有我弟弟陪我住。您也早点休息吧，今天真的不好意思。”

    “你还有个弟弟？”江山有些疑惑，早些时候我在简历上填的是独生女，并无兄妹。

    “堂弟。我小姨专门让他来陪我的。”

    “你家人考虑的很周到。”他又看了我一眼，显然还有些担心晚上我在办公室睡梦中的失态。

    “我没事的总裁，您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我再一次向他道别。我一向和自己的上司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是我多年在酒店养成的一种处事方式，男上司或男同事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江山冲着我点了点头，嘴角又泛起一丝微笑，摇上玻璃便飞驰而去。

    躺在床上我辗转难眠，今天怎么会如此出糗，居然错把自己的老板江山当成了亲人，以后见面该多么尴尬啊！一想到这我就恨不能打自己的脸，千万别让他以为我是那种轻浮的女孩才好。

    唉……就这样带着一脑门的悔恨沉沉睡去。

    第三天一早，我就把设计方案放到了江海的办公桌上。看到我的设计江海有些意外。

    “这么快？”

    “得到两位高人指点，才侥幸完成，您看一下。”我并不想透露江山的帮助，但又不想独占功劳，所以打了个伏笔。

    “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你没有学过珠宝，第一次设计已经不错了。”他顺手拿起内线电话把一个负责生产的业务经理叫了进来。

    “这是赵经理，这个是方华，她设计的这套首饰是配合电视台大唐盛世演出的，你们配合好和厂家联系一下，尽快打版，半月后要试戴，一定不能耽误时间。”

    有了厂家的配合进度就快了许多，赵经理在山海工作快十年了，是个老大姐，我们配合得也倒客气，在她的协调下一切都按时间在推进。通过这次的设计我对珠宝设计工作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我天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虽然设计上交稿了，但是由于时间仓促很多细节我认为还可以更好，于是在原方案的基础上，我做为练手，下了班独自修改设计。同样是上次的三个设计元素，有不同的表现方法，甚至上面配的宝石镶嵌的方法变了，整个首饰的风格也大不相同。我把凤凰从原来复杂奢华的线条精减成最简单古朴的图案，由繁入简，只取象形，只留一个凤头，头部以下全部用手工串起的切面珠子表现，颇有动感。人在潜心钻研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最快，已经是七点多了，我还在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改我的方案。突然身边传来一个极其磁性的男中音：

    “你可以试试把凤凰从头到脖子分区域用不同的宝石镶嵌，这样通过颜色的变换表现凤凰羽毛的层次感，也会更精致。”

    我猛的抬起头，只见江山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唉，综合办公区就是这样没有门，谁都可以进，我又在最角落，所以进个人不注意真看不见。我急忙站起来慌乱的说：

    “总裁好！”说实话自从上次送我回家后，我就刻意躲着江山，一想起那天的事就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二是我不是爱主动表现自己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怎么还在改？上次的设计江海不满意吗？”江山微蹙着眉头问。

    “不是，上次的设计方案厂家已经在起版了，下周就会发回打版样品，只是我自己感觉如果时间充足，我可以设计得更好，很多细节还有更多的表现方法，我想都画出来，多试试，也算是自己一个学习的过程。”这是我的真心话。

    “知道用功补课还不算是个废材，总算没辱没交大的牌子。”他露着兴灾乐祸的表情，嘴角又撇了一个极淡的微笑，转瞬即逝。每次看到江山我都会感叹，这个男人不去当明星真的可惜，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遂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我见过的老板不是大腹扁扁，就是头顶机场，再不就是老态横秋，这种材、色兼备的老板真的是不多见了。

    “跟我过来。”说完仍旧是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我一路尾随着江山，进到他的办公室里。和江海办公室中的现代风格不同，江山的办公室是纯中式风格，办公桌后面整整一面墙全部是书，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柜里，仿古雕花的隔断，中式的茶台，墙上有几幅很应景的水墨画，还没等我看清，江山就在书柜中拿出几本书给我，

    “这些珠宝设计的书，你尽快看，应该会对你有帮助。另外你们这次‘大唐盛世’的首饰活动结束后准备如何利用？”他盯着我问道。

    说实话，对于一个刚入行没几天的菜鸟设计师而言，勉强应付眼前的这一关就使了我吃奶的劲了，至于后期我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低下头诚实的回复：

    “还没有考虑过。”人人都说在领导面前要抓住机会适当表现才能获得晋升的机会，可我这次次都出糗，看来我在这个公司的前途十分堪忧啊！

    “艺术设计首先是满足于基本的要求，其次才是美学的范畴。而商业化的艺术设计除了满足以上两点还要兼顾体现商业价值的最大化。大唐盛世这套作品除了满足配合电视台演出的功能，还要起到对山海珠宝的吸睛、造势、引流作用。从而让这套首饰持续不断的发挥它的商业价值，而不是仅仅为了配合演出而设计。”江山耐心的点拨我，我感觉他有些象董教授。

    “嗯，我知道了，演出也只有一周的时间，演出结束后，可以趁热打铁，借势造势，把这套天后戴过的首饰放在店面展览，对了，我们可以把天后的那套服装借来，找个假模特，在店里造一个假天后，戴上全套的首饰，可以让顾客拍照留念。”经他的点拨我豁然开朗起来。

    “这套饰品出来后，可以标出它的重量，讲解时可以说用了多少克纯金为天后量身定制的首饰，镶了多少颗宝石、用了多少道工艺、经过多少位匠人之手才完成这套皇家贡品。这些都可以用来宣传炒作，都是这套设计作品的延生价值。”短短几句就向我道明了设计在商业上的运用，我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有点象小学生，按年龄他至少比我大了快十岁吧，可见这位师哥当年在交大的功底，用现在的话来讲至少是个学霸，唉……可恨我当年差不多是连滚带爬的才毕了业。

    “总裁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熟悉设计业务。”我抱起书准备溜之大吉。

    “注意劳逸结合，不要下班太晚。你新设计的方案好好修改一下，交给我，我抽空帮你改一下，有个珠宝设计比赛，规模不大，你可以练练手，报个名，也正好学习一下。明天我让小罗把比赛的要求给你。”

    “嗯，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一起走吧，我正好顺路。”

    “不用了总裁，我路上还要买点东西，我先出去了。”和上司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是我我做秘书养成的一惯作风。走出办公室，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和江山这么严肃的上级在一起，分分钟都会让我浑身不自在，也许这也是我不受领导重视的原因吧。

    第二天一早总裁的助理小罗就给我送来了一份珠宝杂志，里面有设计比赛的报名表，我随手放在了办公桌上，因为这一周，都是在紧张的与厂家反复沟通设计细节，这是我第一次设计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同时在会上我也根据江山点拨的建议，提出了活动结束后如何把这套首饰价值最大化的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各种设计、准备工作，让我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当我们收到厂家发来的样品时，我发现自己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整套饰品奢华耀眼，散发着皇家的贵气。在到电视台试戴的时候获得了台里上下的一致好评，我不失时机地把这套饰品的亮点在会上进行了讲解，成为电视台活动解说词中的一部分内容，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演员配饰设计在电视台的筹备会上为公司争了光，江海在会上自然是春风得意，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异常兴奋。

    “出乎我的意料啊，没想到你刚入行，进入角色挺快，难怪总裁招你进来。”

    “其实，我的设计得到总裁的很多指点，没有他的帮助，可能没有这么顺利的设计。”

    “我哥当年在大学那是包揽了学校不知多少美术设计奖项，他可是著名工艺美术大师常玉林的得意弟子，有他指点你，你这是有多幸运？难怪你进步这么快。”

    “常玉林？不是吧？那可是中国工艺美术界的泰山北斗啊？那总裁在设计方面那么有天份，怎么又会做珠宝呢？”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是啊，我哥转行干商业确实可惜了，不过这次的明泉别院就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总算是没有埋没他的设计才华啊！”

    “唉，我哥是怎么把你给招聘上来的？我哥招人那可是挑剔加苛刻，特别是设计部，招了几次都选中没一个人，能选中你这个外行我前期还真是好奇，你认识他？”

    我红着脸摇了摇头，想起了第一次见江山时说他是自恋狂的尴尬场面。

    “家里有关系介绍来的？”

    我还是摇了摇头。

    “一张白纸，是可塑之材，不过你确实有悟性，看来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徒弟，好好珍惜机会吧，这个师傅打着灯笼都难找啊！为了庆贺我哥收徒，你是不是得向我这个师叔表示一下，请我吃个饭？”

    “啊？”晕，我一向不爱和领导套近乎，从来没请过上级吃饭，我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领导，我下班有点事，回头我再请你吃饭吧？”

    “你这可是第二次拒绝我了。”江海阴阳怪气的看着我。

    唉，象我这样敢于大胆拒绝上级的除我外也没谁了，这职场厚黑学都白看了。我一咬牙，指着前面临近商场的一个街口说：

    “江总，我到了，正好下班了，我就在这下了，我约了个朋友在这见面。”我顺口编了个谎话。

    “男朋友？”江海斜蔑了我一眼。有人说人一旦说谎，就得编无数个谎去圆前面的谎，果然心累。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江海。车停在路边，我道了别后，迅速在人海中逃之夭夭。

    那冥界中司命星君与目莲尊者追着那莲花至鬼城与枉死城间的一座山峰，便停了下来，只见那树下躺倒着两个鬼差模样的人物，但衣物却不禁相同。当下便上前看了看，还未近身便闻得二人一身酒气，随即施了术法唤醒了二人问话。

    “你可是押解方弘文夫妇的鬼差？”

    “正是，不过这位却是冥界的阴兵，因我族上与之相交又有些亲缘关系，今日在此相见，便略饮了酒，没想到便醉在此处。敢问仙人是……”

    “我乃地藏王座下目莲尊者。”那鬼差一听三魂吓掉了二魂。那地藏王菩萨愿力深厚专渡鬼魂，冥王见了也得礼让三分。今日怎会在此得见尊者，还被其发现醉酒，少不得回去受罚，便跪下衰求。

    “方弘文夫妇魂魄何在？”目莲尊者也不理会鬼差问道。

    “在此瓶中。”说罢从腰间取出一黑色小瓶，打开却并不见魂魄。司命和目莲皆瞪于二人。

    “尊者明查，因枉死城与鬼城相距较远，押解魂魄行动甚慢，我便将其收入瓶中，想早日送至城中回来交差，谁知在此遇见故人，想是，想是我等醉酒之际，那魂魄偷跑出来也未必。”那鬼差磕头如捣蒜。

    “一派胡言，那魂魄在玄冥黑玉瓶中，若无卞城王的十三司解除封印，怎可出这玉瓶？”

    目莲尊者怒喝道。

    “小人确实不知啊！”说毕便碰了碰身边的阴兵，原想着这阴兵能帮他几句以证清白，结果，不碰倒罢，一碰之下，便见那阴兵倒地而亡，魂魄尽散。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与你喝酒的阴兵你可知来历？”司命问道。

    “那阴兵名唤安武，是那素瑾元帅麾下一传令官，因早年小的与之相识，几万年后想不到在此相见，便闲聊了几句喝了几口酒。”

    “素瑾元帅？”司命疑惑，这名称甚是耳熟。

    “正是那七万年前，在若水河全族阵亡的素瑾族。他们阵亡后，魂魄归于冥界，菩萨感念其功德，特命我渡化，但那素瑾元帅却言愿在冥界统领一方，故当年阵亡的一万将士便成了阴兵在此震守冥界已七万余年。”目莲尊者道。

    “原来如此。”

    “尊者莫急，我等鬼差凡押解魂魄都有一物，为锁魂链，我将此链扔出便可寻得那夫妇去处。”说完从杯中取出一链向天上一扔，那锁魂链便飞了出去，尊者将手中莲花也抛了出去。那二者却飞得是同一方向。

    三人一同到了一处，却是忘川河。那锁魂链却落了下来。“尊者有所不知，这忘川河为阴阳二界交汇处，我那锁魂链只得在阴间锁魂，去不得阳间。”那莲花也浮于河面之上，打转，下不得水中。

    那尊者口念咒语拘了一个老婆子出来。道：“尊者唤老身前来可有何吩咐？”

    “我那追魂莲追一魂魄到此，却浮于忘川河上，孟婆可知何故？”

    “尊者有所不知，那忘川河跨阴阳两界，凡魂魄止步于此，之下便是血盆苦界，凡有那不想饮孟婆汤，不愿忘记凡间种种之人，便需跳入这忘川河中，苦修千年，千年后方可转世，便不会忘记前世种种。因那忘川河阴阳交汇，故而许多法器在此便失了效力。”

    当下目莲尊者便口念咒语，进了血盆苦界，仍无方弘文夫妇踪迹。折腾了半日方才与星君无功而返。

    唐朝诗人周朴的《桃花》里云：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未到山海之前我一直认为桃花债都是应在女人身上的，来了山海才发现原来命犯桃花的不止女人。这才来了不到月余，我就发现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一些穿着时尚的女孩出现在办公区的走廓里。有时为了见江山一面，有些女孩子在接待室一等就是半天，但是往往是连江山的面也见不到，甚至是江山只到接待间露个面，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后就会匆匆离开。每次办公室的几个女生就会低声议论。

    “这个人每周都会来，总裁都不见她，脸皮真厚。”

    “这位啊，昨天等了一下午没见到总裁，今天又来了，这还真执著。”

    “咱们总裁是能躲就躲，苦了小罗，天天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谁也不能得罪。”

    “你们懂什么，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隔层山。象咱们大小江总这种男神级的，现在叫稀缺资源。谁不想……”文员佳佳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猛然打住。顾客关系部的周黎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

    “佳佳，帮我复印一下，我去江总办公室一趟，回来拿。”说完放下资料朝江海办公室走去。

    周黎的年纪和个头和我差不多，也是一头披肩的长发，方脸，眼睛不大，在山海已经工作二年了，是顾客关系部主任，听说专业是外语，用大家私下的话讲，深得江海赏识和器重，和江海汇报工作经常到下班，有时双进双出，很是显眼，而且善用这种若有若无的关系，为自己在公司搭桥开路。我虽然来了没多久，但明显感觉大家对她都很客气，大家似乎已经将她默认为江海的“准女友”。

    我默默观察着身边的一切，给周围的每个人都打上标鉴，我希望自己是公司政治中的“逍遥散人”，散而不盲，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它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按江山的推荐，我抽空对大唐盛世的设计稿进行了修改，把自己最满意的修改稿凤凰于飞、天香染秧、云舞九宵的设计稿交给小罗，同时根据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设计了《桃花缘》的套饰，用桃花为元素，表现柔美、婉约、两情相悦的设计主题。先秦的《桃夭》里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表现了一个待嫁姑娘的喜悦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设计是否可以体现这些，好在有高人给我把关，我自然没太多担心。送完稿子便去筹备明天“大唐盛世”公演的准备工作。

    整整一周的时间，我和几个保安都跟在演出团中，配合演出、拍照、保管首饰。大唐盛世的演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首先是这种亲民性的巡游吸引了群众的眼球，在路上巡游时各种拍照、直播，每到一个景点，演出的同时由主持人介绍演员服装、首饰时都会引来一片赞叹，特别是耗费近２公斤的黄金，镶嵌名贵宝石，造价上千万巨资打造的天后首饰更成了演出的热点，演出结束后就会拥来上百的人群和主要演员拍照留念。在电视台的跟踪报道中，华丽的首饰份外突出，加上我提前准备的新闻通稿，一时间西安的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千金首饰再现大唐盛世”的热议。

    最后一天演出有个谢幕仪式，要求所有配合单位的领导上台，做几分钟简短发言，因为江山很少过问珠宝公司的业务，自然上台讲话的就是江海了。那天江海穿着一套酒红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配上酒红色的领带，挺直的站在台上，年轻、帅气、干炼，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刚刚走下发言台，就被媒体围了起来。在江海身边围绕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古装的演员显得特别突出，这是在大盛世中扮演上官婉儿的演员，一直跟在天后的身后，从头到尾她都在一边用仰幕的目光看着江海，等媒体一一采访完毕才走上前要求和江海拍个照做为留念。江海微笑着点了点头，四下望去对我招招手。

    “方华，来帮我和这个美女拍一下。”

    我接过她的手机，简单拍了几张照片，只听她和江海亲切的说：

    “江总，你好，我是世纪演出公司的模特曲音，前年刚从深圳最知名的佳人演艺学校毕业，以前只是在电视、报纸上见到您，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看到您，真是太好了，您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自称曲音的女孩一副迷妹的表情。

    “难道你们想象的我应该是个老头吗？”江海一副苦笑。

    “江总，一般公司的老板都是年纪较成熟的，您这么年轻就成为山海珠宝的主帅，真的让人很意外。”

    “没想到我这么帅是吧？”江海自动开启迷妹模式，这是他的特点，有人夸讲他的时候总是一幅很受用的样子，我总感觉他才是自恋狂。

    还回手机我和几个保安仔细的收好那套首饰，封好箱，准备送回公司，虽然这是用白银镀金打造的，并不值钱，但对外宣传可是价值上千万，这么贵重的首饰还是尽早安置好比较妥当。刚收拾好便看到电视台的副台长走过来和江海打招呼。

    “江总，晚上电视台和市委宣传部还有几个配合的单位一起吃个晚饭，大家聚聚，我们电视台要好好感谢你们这些配合单位啊，特别是山海的珠宝首饰，可是这次活动上的一大亮点，设计得太好了。”

    “真正的设计师在那儿呢。”江海说着朝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唉呀，山海出人材啊！这主帅年轻，设计师也这么年轻，我们真的是老了，晚上一起去啊！”说着热情的朝着我打招呼。虽然我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应付这些酒桌饭局还是绰绰有余，但是我一向不爱这些热闹的场合，加上家里的丧事才过去没几天，自然也不便出席，于是迅速琢磨出一个极好的理由。

    我抱着盛首饰的盒子快步走到江海面前，带着万分的歉意说：“台长好，江总您看我这还有这套首饰急于交还公司，公司规定公借用首饰不能在外面过夜，马上就下班了，我再不送回公司，晚上就只能带回家了，这是违反规定的，所以晚上我就不去了。”江海瞪了我一眼，显然在这种场合下，我有点不给领导面子。

    “让几个保安送回去吧，你和我一起和刘台他们吃个晚饭。”

    “是这样江总，刘台，这套首饰是我打借条借出来的，公司规定谁借谁还，因为上面镶的宝石还要一一查验，别人送，万一出点问题说不清楚，这么贵重的首饰还是慎重些保险，要不别说丢了，就是掉一个宝石我这不仅嫁妆得赔进去还得在山海干多少年才能赔出来啊？”我故意夸张的说，果然把刘台长逗乐了。

    “哈哈，说的也是，这么贵的首饰还是尽快安顿好吧。免得出了什么事让你哥骂我。”趁着这个机会我赶快溜之大吉，余光中我看到江海皱着眉，颇有不悦之色，我这是第三次拒绝领导了，有人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一再触犯职场大忌，前途堪忧啊！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我信，我这么清冷的性格，估计哪个顶头上司也不会欢喜。不给我这种人穿小鞋已经是万幸了。

    回到公司，安置好了首饰，坐到座位上才发现，那几套设计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我的桌子上了。四套首饰中《桃花缘》改得最为细致，从发饰的桃花簪，到桃花戒、桃花镯，都给我加了一朵桃花，桃花镯是用一大一小二朵桃花交替做为搭扣，手镯将我原来设计的光圈改为了精致的树枝设计，二条树枝交汇相缠汇聚在搭扣处，将缘字体现的恰到好处。桃花瓣采用了渐变色的镶嵌工艺，从白色过渡到深粉色，层次分明。同时还用粉晶设计了一条三层的手链，在尾部坠了一大一小二朵桃花，份外灵动。原本普通的设计让江山一改，立刻跃然纸上，连我都有些迫不急待的想看到实物了。最下面还有一行潦草的铅笔小字。

    “能抓住当下的热点，借势造势，进步很大，建议送《桃花缘》参加比赛，这套可以尝试三种材质，黄金、k金、银。”

    高手就是高手，很多我想不到的材质，让江山一画轻忪体现出桃花的娇艳。我扫描后发给山海在深圳的加工厂，开模打样。我越来越敬佩江山的设计能力和感激他对我的指导，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已经从对上级的敬畏变成敬佩，也许我真的该拜他为师。

    一大早我就被江海叫进办公室，一同进去的还有综合办主任王君利。

    “王主任，你让人把以前营销部对面的办公室整理一下，那间办公室一直空着，你安排方华进去办公吧，设计部马上要成立，给方华安排一间独立办公室方便她专心设计。”王君利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一脸笑意。

    “好的，马上安排，江总器重你啊，方华！”

    王君利是三十多岁法律专业的，在起草各种规章制度方面颇得江山、江海赏识，八面玲珑，很少干得罪人的事，交际面也广，又是位男士，鞍前马后的替江海张罗日常事务，很是细心。

    “另外，上午电视台安排的‘大唐盛世’企业专访十点来采访总裁，你们安排一下，方华对这个活动熟悉，负责采访和拍摄，王主任负责接待，中午就定在公司旁边的江南天地用餐吧。王主任你和方华一起负责中午的接待。”说完微露得意之色的看了我一眼。

    好吧，这现世报来得真快。他可真小气，这是在借机点我啊。非要安排一场饭局，这次看我如何拒绝。我无奈的和王主任一起走出来，王主任很客气的向我道贺：

    “方华啊，你这离升职不远了，我这来了几年还没混上独立办公室呢，你这才来一个多月就有自己的办公室了，领导器重啊，好好干，有前途。”

    “不是吧，王主任，一是任命还没下，二是我这拒绝领导几次了，让他面子上过不去，我都感觉自己没啥前途了，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昨天我才又得罪了领导”。我自嘲的说。

    “领导身边不能都是唯唯诺诺的人，也得有几个刚直不阿，敢于大胆向领导说不的人。你出现的正是时候。”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

    “得了吧王主任，你快别拿我开玩笑了，以后工作上我有得罪的地方你多包涵。我这人说话直，得罪人有时都不知道。”我借机和王主任主动示好。

    “咱们都好说，工作上配合好肯定没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尽力协调。”王主任带着我走到那间空着的办公室前，推开玻璃门，里面办公物品很全，在整个大办公区的一个角落，倒是很安静。

    “那你先看看少什么我再协调。我去定中午的位置。”

    “好，我也得去准备一下，这来采访什么稿子也没，也不知道总裁那准备了没。”

    “这个你还真不用担心，你这才来，不了解总裁，咱们总裁那是出口成章，根本不用准备稿子，放心吧。”王主任一提起江山倒是一脸兴奋，可见江山在员工心中的地位。

    我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等来了电视台一行的采访人员，是全市知名的访谈栏目《总裁会客厅》的主持人和摄像、编辑一行。还没走近办公区就先传来一阵进口香水的浓郁味道和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主持人果然都是重口味。

    我站在办公区门口迎接他们。提着摄像机的是摄像陆老师，后面跟着戴眼镜的编辑王老师，最后走来的才是《总裁会客厅》的主持人万丽。二十**岁的样子，个子高挑瘦削，标准的瓜子脸上一弯上扬的柳叶眉，大大的眼睛粘着厚重的假睫毛，媚态十足，一频一动都带摄人心魄的勾子，连我都想多看两眼，紧裹着身体的套装不留一寸余地，十寸高的高跟鞋加上几厘米厚的防水台走起来依然摇曳，盘起的头发很是精致。只是一脸厚厚的浓妆在日常生活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违和，也许是采访上镜的需要吧，以前在酒店的时候也经常接待一些电视台的主持人，基本都是这种类型，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一路带着他们来到江山的办公室，小罗已经早早等在门口，进了办公室替双方引荐后，几个人拉开阵势，架起摄像机，准备采访，有了小罗在，基本就不需要我了，毕竟小罗是江山的助理，也了解情况，我悄悄的准备溜之大吉，刚走到门口，以为这一群人忙上忙下的没人会注意我，谁知身后忽然想起一个磁性极强的男中音：

    “方华，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你准备往哪儿跑？”简直如魔音一般将我定在了原地。

    妈呀，这明明是采访总裁好吗？和我没半毛钱关系啊，一屋子人都在看我，把我一下弄了个大红脸，我低着头忐忑不安的问：

    “今天采访的人是您啊，和我没关系。”

    “你是这次大唐盛世首饰的设计师，大唐盛世这套首饰受到这么大关注，你应该介绍一下设计的思路以及珠宝文化。”

    “是啊，这套首饰这么出彩，刚才我在楼下门店还看到有顾客在拍照呢，这可是采访重点，一定得介绍。”万丽在旁边附合着，“不过，江总裁介绍也一样。”随后又加了一句。

    我感觉自己有点头晕，什么也没准备，早知道采访上镜，我好歹也得换身好看的衣服，再化个精致的妆啊，这逢头垢面的上镜真有些对不起观众。偏偏这一周我都在外面跟队巡演，为方便走路拍照，一直穿得比较随意，明天就休息了，所以也就没换衣服。一条发白到处破洞的牛仔裤，一双帆布鞋，一件随意的毛衫，扎了个半丸子头，下面头发随意的散在肩膀，妆淡得几乎是看不出来，和万丽精致的妆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我感觉自己这尊容真是对不起观众，影响公司形象，开始琢磨逃避的理由，眼珠刚转了一圈，就被江山看得底朝天。

    “采访的重点是设计的内容，不在于你的穿着打扮，我看你这样就很好，很自然，对自己那么不自信？”江山远远的看着我，眼中带着一抹温和的鼓励。

    话是这么说，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不是什么美人胚子，但是大学里每天到宿舍找我的男同学那也是在系里排得上号的，应聘酒店的秘书时，也是于刚百里选一，选拨出来的，离职的时候还一再表示可惜，因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所以没有强留我，只是告诉我，在外面干的不顺心了，再回来，什么时候秘书这个位置都会给我留着。我很感谢于刚，做为一个老板，他尽到责任了。

    但是一看到万丽画得一脸精致的妆容，我就是不太自信，感觉自己在万丽面前就是一碗清汤挂面，比不上万丽那种“满汉全席”色香俱全。趁着万丽和江山对词的时间，虚荣心作怪还是跑回去补了补妆。

    回来的时候，江山和万丽已经开始了采访。

    万丽：江总裁这次大唐盛世的演出中，山海珠宝提供的天后的首饰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赚足了眼球，听说这套首饰价值千万，您能聊聊为什么山海珠宝会提供价值这么昂贵的首饰参加市里这场演出吗？这不是场商业演出，不能产生现金利益，这么贵重的珠宝您不怕是赔本生意吗？

    江山：首先大唐盛世是西安市政府策划的做为西安旅游城市的一张名片，是为西安招商引资，吸引八方来客，展现千年帝都的一次意义非凡的活动，其次做为西安市的知名企业，我们有责任、有义务配合，企业的社会责任不仅仅是创造价值，产生利润，企业还应该服务社会、创造文化，对社会所做出有偿或无偿的贡献。第三西安是个千年帝都，有丰富的文化和旅游资源，这次有机会借“大唐盛世”活动，把中国古典文化和珠宝文化结合，呈现给大家，再现大唐的风彩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它的意义不能用简单的商业价值来衡量，或者说它的文化价值远远超过了商业价值。它不仅向八方来客展现了一代女皇的风姿更体现了西安这个城市的博大和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活动虽然结束了，但是这套首饰做为纪录活动的符号、西安旅游城市的一张名片永远的保存了下来，这才是它真正的价值。

    说实话，在没有听到江山采访前我还真担心采访内容，对王主任的话半信半疑，这才听了几段就打心底佩服江山的口才，出口成章，条理分明，句句说到重点。

    万丽：这种演出一般演员佩戴的都是假首饰，为什么这次山海要提供这么昂贵的首饰呢？有这个必要性吗？或者说山海是不是在作秀？

    名主持果然老辣，问题问得相当尖锐。

    江山：刚才我说了大唐盛世是西安市政府策划的做为西安旅游城市的一张名片，是为西安招商引资，吸引八方来客，展现千年帝都的一次意义非凡的活动，这样一场全国闻名的活动，从服装到道具不仅要能体现西安这个千年帝都的风韵，更要体现做为现代一线城市的文化活力和经济实力。这次的服装请的是南京云锦研究院的老师量身定制的凤袍，古人的《天水冰山录》中就描写过“青妆花过肩，遍地金蟒缎”形容过云锦的华贵，云锦又是寸锦寸金，这么考究的服装如果没有价值上千万的首饰压阵如何体现一代天后的风姿卓越？做为一个市级全国瞩目的大型活动，正是体现西安名企汇聚，实力非凡的机会。一个城市的活力不仅体现在它的客流上，更体现在这个城市的企业竞争力上，这套首饰即使山海没有提供也会有更多有实力的企业提供，山海只是很幸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所以这套首饰和天后的云锦服装是相得益彰。

    我真的没有想到江山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如此深入，随口就能说出云锦的出处，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勉为其难的接受采访会不会给山海丢人，毕竟这可是全市收视率较高的一个栏目。

    万丽：那您能谈谈这套价值上千万的首饰究竟贵在何处？又是如何设计出来的呢？

    江山：山海集团是一个开放又充满活力的企业，不仅体现在设计上，更体现在不拘一格的用人上，这套首饰是由山海最年轻的设计师方华设计的，我想她最有发言权。

    说完便转头望着我，我心一横，牙一咬，是骡子是马早晚得拉出来溜溜，上吧。我站在试先说好的机位前，摄像机缓缓推进到我的面前。

    “这次设计我们采用了中国最古老经典的几个元素，凤凰、牡丹、祥云，它们一是中国文化中的经典元素，二是最能体现皇家气派的元素，艺术设计首先是美，也就是形、外观，我们只是运用了现代的工艺独特的表现了中国古典文化，这个不难做到，从重量上和材质上体现皇家的尊贵和王者风范，难的是神、也就是它的灵魂或者说是意境，我们用艺术的语言去体现它的灵魂，风格即人格，这件首饰浅层代表了设计师的风格和境界，深层体现了这个设计师背后的这个城市广博的文化、要体现西安这座千年帝都的气魄，体现设计企业的实力，还要兼顾体现商业价值的最大化。这套首饰贵的不仅是它的价格，更是价值的体现，还有它包融的丰富内涵，饰品虽小，境界很大。”

    我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毛病，但是我看到小罗站在远处冲我竖了个大拇指，江山的眼底略过一丝欣赏，远远的注视着我，而江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说得不错，名师果然出高徒，看来你师傅没选错人。”江海一来气氛顿时轻忪起来。我看到江山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采访得怎么样？大主持？我可是踏着饭点来请大家吃饭的。”江海在外交上一向比较到位。

    “说得非常好，江总裁和方小姐是从两个方面讲述了这个活动的意义和重要性，都说得非常到位。”万丽对采访也非常满意，看着江山笑意盈盈的问。

    “江总裁，您还收女弟子吗？您看我怎么样？能拜入江总裁这种男神门下，那是多少女孩的梦想啊！”主持人果然十分会说话。

    “你听这小子胡说，他总是没个正经。这是我小师妹，和我师出同门，一个教授教出来的。”江山很客气的介绍着我，全市知名企业家的师妹，别人自然是得客气三分，我知道他的好意，采访中有意提升着我的身份，让这件首饰的设计者更有背景，但我仍有点浑身不自在，和他的小师妹比，我更愿意做一个简单的设计师。

    走出办公室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勉为其难的采访总算是告一段落，虽然没准备，还好没出什么糗。看着浩浩荡荡的用餐队伍走出办公区，以为没人会注意我，正准备再次溜号，谁知道江海象是和我有仇一样，在门口大声叫住了我。

    “方华，到我办公室把柜子里的酒带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头皮一麻，完了，今天中午想溜号是没机会了。远远的只听得王主任冲我喊了一嗓子，

    “方华，江南天地二楼８０８．”

    拎了江海办公室的两瓶酒，硬着头皮走进了８０８。江南天地是一家纯中式杭州菜馆，装修非常讲究，一张十人的大台，已经各就各位。我去的虽晚偏给我剩了一个江山和江海中间的位置。王主任接过我手中的酒，打开按人头把酒杯一字排开。摄像老师先按住酒杯，

    “报歉，各位，我开车，所以这酒真喝不了。”这个理由非常充份。

    眼看着轮到我了，我也按下酒杯，

    “报歉，各位，我心脏病，不能喝酒。”这是我绞尽脑汁想到的一个自以为无法拒绝的理由，谁知在座的居然无一人相信，特别是王主任，自顾自的边倒着酒还边说：

    “心脏病怕啥，喝喝更健康。”

    “心脏病啊？那更得喝啊，喝了血管才能张开，心脏供血才更足。”江海故做吃惊的瞪着我，带着夸张的表情配合我。

    “没关系，少喝点”。坐在江山左侧的万丽微微笑着说。

    江山瞪着大眼睛皱着眉毛死盯着我不发一言，显然早就让他又看了个底朝天。

    看来这个谎撒得甚是没有技术含量，满屋的人没一个人相信。我只好强装笑脸坐在酒桌上，虚与委蛇。我一口把桌前茶杯里的茶水喝干净了，腾出一个空杯，准备吐酒，这是我的一惯作风。人常说喝酒看工作，我却是那种喝酒必偷尖耍滑的人。不是因为我酒量不好，实在是我酒精过敏的厉害，但凡一口酒下肚，必定浑身起红疹子，非要次日才能下去。

    前三**家共同举杯，碰了三杯，我吐了三杯，除了江山瞟了我一眼，别人并未注意到我的作弊。接下来就是单独敬酒。按职务次序我本该是第一个的，但是我咬了咬牙，没动。先是王主任敬了一圈，接着是江海、江山，自己公司的人相敬都比较随意，除了江海故意为难了我一会，让我蒙混过关外，其他人都还顺利。

    轮到电视台敬酒了，摄像不喝，剩下两个女士，应该好过关。只见万丽八面玲珑的端起一杯酒走到江山的身边，

    “江总，今天我是客，初次见面，所以我就不添酒了，我就占个便宜，给您端一杯，咱俩再碰一杯，如何？”说完恭敬有加的端起酒杯。江山起身客气的回礼，

    “万小姐太客气了，这次的采访还需要电视台多支持我们，以后咱们得加强合作。”说完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我和您碰，初次见面，没想到山海的老板这么年轻，口才应变这么好，平时采访企业，很多领导往往都要讲好多遍，我们回去一条一条剪，但您可是一次过。幸亏您没去当主持，要不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万丽不露声色的一顿夸讲，桌上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中国人讲究酒过三旬，所以我还得和您碰上一杯，今天虽然是我和您初次见面，但山海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这杯酒是见面酒，希望以后您多支持我们《总裁会客厅》的栏目。”万丽果然是场面上的人物，顺理成章的就把关系拉上了。

    “一定会紧密合作，下一步山海正在筹备一个房地产项目，到时候还需要电视台的宣传报道啊。”江山一直保持着有理有据的尺度。

    和江海的碰酒更是爽快，二人一唱一和的三杯很快下肚。第三位敬酒，没想到万丽端着杯子不是王主任竞然先走向了我。

    “咱们也不见外了，你年纪比我略小，我就叫你小师妹吧，江总说得没错，强将手下果然无弱兵，江总裁是一条过，你也是一条过啊，我们采访还是非常少见的，基本上都得说上三四次。江总裁带的兵就是厉害。”不知为什么最后这句话总感觉她语气略有不同，听着有些刺耳。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早就站了起来，这种敬酒一般都是连续三杯，直到全碰完才会坐下，如果这样碰，我根本没有吐酒的机会，而且第一杯如果酒含在嘴里，第二杯就无法和对方说话。最多第三杯才有机会吐，这可怎么办，我急着鼻尖冒汗。但是种场合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了。我皱着眉一仰脖一杯白酒下肚，胃里顿时火烧火燎。用不了一分钟，我的皮肤就会出现反应。

    “这第二杯，我得说我太佩服你的设计了，巡演的时候我没去现场，只是在电视里看到天后的首饰了，今天才在现场看到，太豪华了，就是真的武则天戴的首饰也未必有这个好看啊！绝对是镇店之宝。这一杯敬小师妹的设计才华。先干为敬！”说完仰头而尽。这个万丽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物，一个人端着酒瓶眼看一人三杯，一杯就是一两，一圈下来４个人每人碰三杯，她自己至少就得喝一斤酒，她居然是面不改色。可我已经头晕眼花，浑身奇痒，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把手伸到背后隔着衣服使劲挠了挠后背，再端起酒杯发现整个手已经通红通红。正在进退二难的时候，只听得背后江山带着磁性的声音：

    “万大主持，我这个师妹身体确实不行，酒量也不行，剩下这两杯，我代劳了，我再加一杯。”说着在桌上拿出一个高脚杯，把三杯酒盅里的酒尽数倒在高脚杯中，在我身后站起来，冲着万丽举起杯。

    “这师兄妹果然是情深意重啊！江总裁这样的师兄哪里还有？如果有给我来一打！我喝酒一向公平，我不能占江总裁的便宜啊！江总裁咱们这是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再来找您谈业务您可得记着今天这杯酒啊！”说着也给自己倒了和江山一样容量的一高脚杯酒，轻风笑语间就把酒全干了。

    凭我女性的直觉，这个万丽用心颇深，不但酒量好，而且谈笑间就拉上了业务关系，可见在酒场上是个如鱼得水的人物。我一向厌恶中国的酒桌文化，从酒桌上你能看到势利、虚伪、丑陋，甚至可以透过端起的酒杯看到对方复杂的动机，我常感觉中国的酒酿造的好与不好，无甚要紧，因为酒桌之上没人会真去品酒，品的是各自的利益和目的。古代人品酒那是英雄**，文人成名；现代人喝酒，那是美女失贞，干部下马。但是不懂得中国的酒桌文化，很难在社会上立足，只有参透酒桌智慧，才能在职场上立于不败之地。这也正是我在职场上混迹几年不得升迁的重要原因。

    还没等我坐下，迎面就看到王主任殷勤的转着圈挨个倒酒，意味深长的冲着我点头笑了笑。这在酒桌上是一种同盟的示好，更是察言观色后的站队。江海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就开启了他的话唠模式，酒桌上总得有一个人活跃气氛，这次江海充当了这个角色。而我除了自顾自的在桌子下面到处挠痒，连手都不敢放到桌子上，再也听不进去一桌子人的谈笑风声。

    好不容易酒桌散场，我第一时间冲回办公室，找了个口罩戴在脸上，因为自己的脸已经成了花猫，红一片白一片到处是刚冒出来的疹子，身上也是一阵阵奇痒难当。当我戴着个大口罩走到江海办公室请假时，把江海逗得前仰后合。

    “方华？”他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极力忍着不笑出声。“你这是防狗仔啊？这电视台还没播出采访你的新闻，你还没成名人呢！”

    “江总，不好意思，下午我得请个假，我真的是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一喝酒浑身起疹子特别吓人。”说着拉起袖子让他看胳膊上一片片的红点，确实有点吓人。

    “你还真过敏啊？我一直以为你忽悠我们呢，从酒店出来的女孩哪有不会喝酒的？不要紧吧？行了你回家休息吧。”

    “从酒店出来的女孩要看她干的是什么工作，我是秘书不是公主！”我正全身难受，听得他这么一句不中听的话，没好气的回敬了他一句，转身走出办公室。只听身后传来他似笑非笑的声音：

    “方华？你不会真有心脏病吧？”

    “大病没有，小病一堆。”这个江海是专治各种不服的吗？唉，顾不了许多了，先回家吧，这个样子在公司不把人吓住了？刚拿上包准备走人，看到小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给我一支药膏和一包药。

    “方华，这是总裁刚刚让我下楼买的防酒精过敏的药，一个内服一个外用。”

    九重天上，众人看得惊奇，纷纷言道：

    “昔日那姑姑酒量了得，怎得到了凡间，酒量不仅如此不济，还酒精过敏？这岂不是失了许多乐趣？”

    “这天意还真是难测。曾经千不杯不醉，如今一杯就倒。”

    众人纷纷笑道。

    那司命回了天宫向帝君详细讲述了方弘文夫妇魂魄下落不明的原由。那帝君半晌不语，口中喃喃念道：“素瑾元帅？”

    “那日鬼差口中正是此叫法。”那帝君掐指算算，却又摇头：“目莲尊者都寻之不得，想必那方弘文夫妇定是看到了那行凶之人，才不敢让其进入枉死城。”

    “那阴兵甚是可疑，只是当场自裁，未留下任何口信。”

    “当场自裁？这其中必有原由。”

    我拿着小罗送过来的药有点受庞若惊，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却还是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总裁说很管用，一吃就好。我这可是跑了大半天呢，回头请我吃饭啊！”

    “多谢，我没事，我先回家了。”

    第二天起来，身上的酒疹已经下去，我早早的来到公司，因为昨天的采访耽误了搬家，为了不影响工作，我一大早整理了自己的物品坐到了新办公室。一切都在按步就搬的推进着，新的工作环境和忙碌的工作虽然淡化了我的伤痛，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爱说爱笑无忧无虑的小女生了。我收起了往日的棱角和个性，抱着一种淡漠的心情冷眼旁观着公司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江海对我试用期的表现颇为满意，已经正式下了文件，成立设计部，而我被任命为设计部主任，一跃成为公司最年轻的中层领导。公司从一线抽调了白萍和珠宝专业的钱博多到设计部配合我的工作。靠着我的人像绘画技术常常施予小惠和同围的同事相处得也还算融洽。只有顾客关系部的周黎，对我有些不冷不热。我很是费解，我琢磨着她争她的庞，我干我的活，我们这都叫自强不息。我处处躲着江山、江海，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井水不犯河水，到底哪得罪她了？我有些想不明白。

    那个叫曲音的演员，时常借谈模特展示业务来拜会江海。已经成了公司里人尽皆知的人物。而我觉得周黎最应该警惕的是曲音，她提防我完全没道理。万丽则趁热打铁一举攻下山海的房地产业务，拿到了全年由明泉项目冠名的《总裁会客厅》二百万的广告业务。但是对山海的回报也相当优厚，回馈四期明泉项目专题。我认为江山这个广告投放得相当到位。明泉别墅是卖给有钱人的，不是针对平民百姓的，《总裁会客厅》基本都是各个企业家的专访，收看栏目的很多也是企业精英或生意人，他们正是明泉的受众群。四期专题的回馈按合同价差不多也得一百多万，山海还另有一年的冠名宣传，非常划算。王主任和我闲聊时经常会说，

    “万丽的这顿酒喝得值。听说电视台的台长正在撮合总裁和万丽呢，两个都是单身，年纪也合适，总裁三十多，万丽二十八，两人都是市里的名人，很般配。”

    但是我却感觉万丽配不上江山。在我的眼中万丽过于事故和算计，风尘味道太重，江山儒雅沉稳透着书倦气，他的另一半绝对不是万丽这种人。

    只要你闻到法国香水的味道，必定是曲音或万丽其中一人出现在山海。大家私下里给他们起了个雅号，曲音香水过于媚俗叫‘千里香’，万丽的太过浓郁呛得人睁不开眼，叫‘楚留香’。而我也从没在意过这两位处处留香的佳人，一心只想着把设计部的业务尽快完善。建章立制、学习珠宝知识、讨论方案，我们三人在我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为工作常常讨论得面红耳赤。

    一天为了一个《致青春》系列的手链镶嵌什么宝石我们又争了起来。

    “既然消费群是二十左右的青少年，那必定是紫晶或粉晶。这两种颜色才是像我们这种青春美少女的最爱。”白萍振振有词。

    “紫晶、粉晶固然颜色好看，但不闪，缺乏火采，档次上不去，还是镶钻高档的天然翡好，绿色本来就是青春的颜色。”钱不多不紧不慢的回应白萍。

    “同志，你这系列针对的是哪个层次？是青少年系列，他们有那么高的消费水平吗？他们消费用的多是零用钱、压岁钱，所以成本太高，售价就高，影响销售。滞销产品你负责卖？”白萍没好气的争论着。

    “大姐，咱们这是知名珠宝店，不是饰品店，镶嵌点地摊货，证书都做不了，拉低档次啊！”钱不多也据理力争。

    还没等我开口，小罗呼的推门而进，兴奋的递给我一本珠宝杂志说：

    “方华，你设计的《桃花缘》首饰得奖了，最佳新人奖。看到这个桃花总感觉面熟，看到你和总裁的名字才想起来，这不是咱公司参赛的《桃花缘》嘛。”

    “真的？太捧了，方华，你和总裁一起设计的？”不论什么话到了白萍这里总听着不是味。

    “是啊，我设计的，总裁替我改了好多，提了好多建议，报名的时候我就填了我们两人的名字。没想到还选上了。”我确实有些意外，做为一个珠宝设计行业的新人能拿到一个普通比赛的新人奖对我也是一种鼓励。

    “可是我并没有接到通知啊！”我有些奇怪。

    “这几天肯定会通知你。这期杂志也是今天刚送到。白萍去复印一份，这个杂志公司就订了一本，我还得给总裁看一下。”

    按照白萍的作风，不出半小时，整个公司对于《桃花缘》获奖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江海欣喜的把我叫到办公室。

    “方华，你可是第一个在珠宝设计领域为公司赢得荣誉的员工，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江海有的时候更象个真诚的大男生，他的喜怒哀乐常常都会从脸上表现出来。我知道自从我到公司后，他一直也在观察我，他和我一样不明白，江山那么笃定的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是否真的胜任。事实证明了江山的选择。

    “不用了江总，这套获奖首饰是总裁亲自帮我修改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我肺俯之言，我不敢贪功。

    “这是公司的喜事，等你领奖回来，找个地方把公司各部门主管叫到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吓得连连婉拒，一吃饭便要喝酒，我实在是头疼的很。

    “不用你出钱，公司买单，你怕啥。”江海有点恼火。

    “不是江总，一是我不会喝酒，二是我喝酒过敏，三是这个奖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真的不用，感谢江总的器重。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我非常官方的拒绝了江海的一片好意。

    “你是不是以拒绝别人为乐趣？”江海在背后阴沉的开口质问。

    “不是的，您别误会，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等以后我再得一个大奖，再庆祝行吗？”我有点冒汗，担心职务不保，可是我实在不是虚以逶蛇之人。

    “你这是第四次拒绝我！你可知道下级多次拒绝上级的后果？”江海的脸比锅底还黑。想不到他那么小心眼，连次数都记得，这下可真完了，以后没法在他手下混了。

    “知……道……。”我有点晕，我是真心无意顶撞上司。

    “知道啊？那你自己看着办。”江海一幅吃定我的表情。

    “江总，等我领完奖回来请你吃饭赔罪可以吧？”我小心翼翼赔着笑脸。

    “好，那就西尔顿顶层旋转餐厅。这次可是你主动请我，我是不会拒绝的。”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我有点闹心，西尔顿顶层的旋转餐厅两个人一顿饭估计我半个月工资没了，他还真会选地方。我无精打彩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兴致全无，有些人为什么躲都躲不及，还让不让人好好的工作了……

    主办方通知了领奖的日期和安排，十天后的周五下午，在深圳大梅沙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下午四点开始颁奖，六点用餐，晚上是个酒会兼舞会。要求穿礼服。因为都是商务人士，会议安排得相当紧凑。我把行程安排通知了小罗，我不知道江山会不会去，但是我希望他不去，和领导在一起总归是不太自在。

    当我拉开大梅沙喜来登酒店的窗户时，扑面而来的海风，轻拂脸庞。大梅沙是深圳少有的海滨渡假休闲的地方，没有市区那么嘈杂，多了份清爽，多了份轻忪。我是中午到的，小罗告诉我，江山行程未定，我也乐得自行轻忪。按照会议安排，下午四点开始，二点钟我便开始化妆。这是我一次上台领奖，当然得好好打扮一下。我带来的是一袭紫色手工绣花旗袍，从肩膀到裙角一朵朵牡丹风姿摇曳开得灿烂，这件旗袍的亮点在于后背用的是透明的一层紫纱，中式的古典中透着若隐若现的性感。穿这衣服一是要配隐形文胸才能让后背看起来诱惑十足，二是不能多吃，因为太显线条所以多吃一点小肚子就会显现，这是穿礼服的大忌。这件礼服也是我在酒店参加公司年会买的，就因为这件旗袍差点让于刚的老婆醋意大发，在年会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和于刚的一举一动，幸亏我们从来都止于工作，才没让她当场发飙，这也是后来同事告诉我的，但是当晚我累得脚都要断了，一直在接待于刚的各类客户，穿着十寸的高跟鞋穿梭在会场上，实在没精力注意他老婆，记得同事珊珊说：

    “方华，你这个旗袍虽然前面裹得严实，但是后背透纱一直开到腰线以下，再往下那么一点内裤都要露出来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迷人，有多少男人整晚都盯着你的后背。”

    “他们看也白看，咱们方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

    “方华，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理酒店销售部那些家伙，别看他们长得帅，但一个比一个花心。”我还记得几个同事七嘴八舌的调侃我，当时父母尚还健在，对我择偶的要求较高，如今两位亲人都已西去，我便再没了这个心思。

    收起游离的思绪，我给自己画了一个略浓的妆容，挽起发髻，收拾妥当，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照了半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收拾了手包拿了手机准备下楼。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可能是没带首饰的问题吧，虽然我是设计珠宝的，但我并不爱戴首饰，一是平时佩戴的场合较少，二是日常工作戴着也不方便。今天这个场合，这件礼服，少套首饰，总归是有些遗憾。算了，反正我这个小设计师也没人认识我。刚要出门，门铃便响了起来，一定是会议工作人员提醒时间到了，我急忙开了门，头也没抬的拉着手包的拉链，边走边说：

    “来了来了，马上就下去。”一脚就踩到了一双黑亮的皮鞋上。猛的一抬头看到的是江山黑亮的深眸。晕！

    “对不起，对不起，总裁，我不是故意踩你的。”看到江山出现，说实话，我有点蒙圈。在一个不熟悉的男老板面前突然穿得这么低调的性感，非常不自在。我低着头看着江山黑亮的皮鞋被我盖上了一个大脚印，顺手在酒店门口的衣柜下面找出个擦鞋布，想要蹲下替他擦一下，可是这身旗袍实在是太合身，而且衩开得又高，才刚刚弯了一下腰，立马guang窄泄。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挺直身体。

    江山嘴角略过一丝微笑，柔声道：“给我”。说着接过我手中的擦鞋布自己擦示了一下。递给我一个大首饰盒。

    “打开看看。”

    打开首饰盒，我看到自己设计的那套桃花缘，闪着耀眼的光茫。

    “山海的员工出席颁奖仪式，怎么能不戴上山海的首饰？”

    “可是，我就打了一套样品啊？还寄到组委会去了，这是……？”我有点不明所以。

    “我让厂里多备了一套，正好他们今天也来参加会议，刚给我送来，配你这身旗袍刚好。”

    是啊，这套首饰，从发簪、到耳环、到手镯、到项链都特别齐，尤其是项链，江山最后把项链改成了一个中式风格的项圈，下面坠着桃花朵朵，和旗袍正相衬。当我戴着自己设计的首饰再次出现在江山的面前时，江山的眼底透出一抹光华，温暖、温柔。那不是我平日里见到一脸严肃的顶头上司，更象是一个娱乐圈秀场的艺人，透过摄像机都能分分钟迷倒一片迷妹。

    整个颁奖仪式很精练，具有深厚的深圳快节奏风格。简短的领导讲话后是所有参赛作品模特走秀，最后是发奖。当主持人公布到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江山拉起我的手一起步入主席台。我不知道在雪亮的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是否看得清我绯红的双颊，因为这是除父亲外，第一个和我牵手的男人。我也是第一个戴着自己设计的全套饰品走上领奖台的设计者。心明眼亮的两位主持人立刻抓住了这个亮点。

    男主持：最佳新人奖的参赛作品叫《桃花缘》，说实话我在看作品简介的时候，看到它的设计思路来源于当下热播的一部仙恋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当时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十里桃林那个浪漫梦幻的场景，剧中姑姑、姑夫唯美深情的爱情，打动了千万少女的芳心，当我看到设计者时，居然也是一男一女，看来姑姑、姑夫十四万年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降到了凡间。”

    女主持：而且今天我发现我们的设计师佩戴的这套首饰居然就是获奖作品——桃花缘，我觉得由设计者亲自佩戴更有韵味，更能体现这套首饰的内涵。

    男主持：请问二位不是落入凡尘的姑姑和姑夫吧？台下哄堂大笑起来，气氛一下活跃了许多。

    女主持：我特别好奇，这套首饰是你们谁先有的灵感？

    两名主持人分别把话筒放到我和江山面前。江山很绅士的做了个请我先说的手势。

    “是这样，我在追剧的时候，发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热特别受女生追奉，商业设计不仅要具有艺术性更要有时代感，而桃花这个元素，宜古宜今，会给人很大的想象空间，它是人们对美好爱情的一种向往，特别是先秦《桃夭》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更让人们对桃花的想象跃然眼前，所以我就设计了《桃花缘》系列，但是感觉表现的不够完美，经过师傅的修改、完善才有了现在的成品。”

    江山看了我一眼，显然对师傅这个身份并不满意。可是在我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我的设计老师了。好在台下很多人都认识江山。

    “在看到方华设计的《桃花缘》初稿时，我并没看过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我早就过了看偶像剧的年纪，但是受到方华的启发，也很想了解现代的年轻人喜欢的是什么，毕竟珠宝设计最终的服务对象还是顾客，于是我去看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小说，感受了刚才主持人说的姑姑和姑夫的爱情，理解了三生三世枯等成灰的nue恋深情，对初稿进行了修改，特意把桃花加成三朵去寓意三生三世的概念，同时把项链改成了项圈，专门设计了一个圆形，三生三世终归修得圆满。里面每一件首饰，都体现了三生三世只为一人守候的这个概念，比如说发簪，我们采用了最朴素的桃枝做为创意，保留了树枝粗糙的骨节去体现桃枝的原始味道，簪身采用一节桃枝，代表始终只为一人守候，簪花部分将桃花用渐变色宝石的现代工艺镶嵌，大小三朵错落围绕在桃枝边去体现三生三世的寓意。明暗结合、虚实结合、古今结合。”

    男主持：说得太好了。在三生中姑姑为了自己的师傅守护了七万年，现实生活中你们这对师徒又是怎样的关系？台下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个问题有些刁钻，我把话筒递给了江山，皮球也踢给了江山，实在是我害怕说错话。

    “我和方华同是**传媒设计学院毕业，同时又师承中国著名工艺美术大师董秋林先生，所以我们其实是师兄妹，只是我入行早几年，经验比方华略多，所以她尊称我师傅。”

    我之所以没介绍设计者江山是我的老板主要是这场以设计界为主会议中，一来大多数是来自各界的设计师，以设计师的身份参加更合适；二这是个新人奖，以江山的资历显得倒是退步了，所以我才以师傅尊称江山，想不到被主持人借题发挥。还好江山应答的比较委婉。

    女主持：《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墨渊上神对自己的弟子小十七那也是庞爱有加，而现实生活中的方华做为一个入行的新人就能得到山海集团的总裁江山江总的点拨，可见江总对方华这个徒弟的认可。也希望方华能得到师傅的真传，设计更多的作品。

    男主持：是的，从《桃花缘》这个作品我们应该看到，设计来源于生活，不能脱离生活，而能抓住当下热点，将热点转化为商机，让设计更贴近市场，这也是我们所有设计者需要思考的问题。也希望生活中江山和方华两位师徒能设计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期待他们下一次的设计。

    江山和我共同举起水晶奖杯再次向台下鞠躬，还没等我转身，手便被江山拉住一起走下了台。台下认识江山的很多厂家都在拍照起哄，有的甚至在台下大声调侃江山：

    “师傅，你还收徒吗？”

    “师傅，男弟子你要不？”

    由于鞋跟太高，裙子太瘦，所以在下那个又高又陡铺着红毯的台阶时，我是一步一小心生怕在台上出现状况，而江山很是细心，放慢了脚步，一手拉着我，一手揽着我的腰共同走到了台下。我想江山果然是场面上的人物，作秀的功力也是了得，这种场合下牵手领奖、佩戴设计的首饰给媒体制造话题，也许他早就策划好了，我也只是他作秀的模特而已，自然也就不再介意他的举动，再说配合宣传本来也就是我的工作。

    刚回到台下座位上，旁边几个厂家就开始打趣江山：

    “师傅，一会得多碰几杯啊？”

    “师傅，啥时候收的女弟子？也不通报兄弟们一下。”

    “你们啊，瞎起哄，孙总晚上好好聊聊产品生产的事。”江山开始巧妙的叉开话题。

    颁奖活动很快告一段落，自助餐在会场隔壁，我和江山跟在人群中，走得很慢，因为我十寸高的鞋跟实在是走不快，所以也拖慢了江山，他总能放缓步伐与我保持平行。

    迎面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冲着江山的肩膀上去就是一拳头。

    “江山，你小子终于出手了？我还以为你封山了呢？看来还是美人魅力大啊！当年董教授都留不你，如今到底还是为了甄珍出手了，刚才我看着你们在台上俩师徒情深的秀恩爱，我还在下面偷着乐？”说着还冲我眨眨眼：“甄珍，多年不见，你可越来越年轻了，没整容吧？”

    我一脸尴尬的看着来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这人的语气应该是江山过去非常熟悉的朋友。江山瞪着这大大咧咧的男人无奈的笑了笑：

    “老胡，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这中国工艺美术杂志社的记者怎么不能来啊？”这个叫老胡的男人冲着江山说话，一双眼睛却死盯着我不放。

    “方华，山海珠宝设计部，胡老师您好！”这种小场面我还是可以自救的。我及时向来人自报了家门，并送出了名片。

    “方华？刚才在台下我还以为你用的是个假名。还真挺像，不过细看，眼睛、脸形还是有很大区别。胡清安，中国工艺美术杂志社的记者。”说着也递给我一张名片。“既然相互骗（片）过了，那咱简单聊聊，咋说我也得给江山发篇极具影响力的报道，那必需是一鸣惊人。”胡清安果然是记者，不仅口才好还见面熟，硬挤进我和江山中间，和我东拉西扯，倒是十分热情。默默走在一边的江山终于忍不住了，“老胡，你到底是采访还是聊八卦？”

    “采访和八卦本来就密不可分，从八卦中发现新闻热点，这是做记者必需具备的职业敏感度。”胡清安振振有词的反驳，同时对我紧追不舍。

    “师妹，你是**的？”

    “嗯。”

    “哪一届？”

    “一三届的。”

    “工作几年了？”

    “四年了。”

    “到山海几年了？”

    “刚到三个月。”

    “以前干什么的？”

    “酒店总经理秘书。”

    “怎么去的山海？”

    对于胡清安的穷追猛打我真的开始头晕，他这是通过我在挖江山的底！我又不是职场小白，对于他的一连串追问回复的干脆利落不留想象空间。

    “方华，对于八卦记者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予理会。”江山递给我一个餐盘，顺势打断了胡清安的追问。我会心的一笑，借拿取食物之机躲开了胡清安的八卦追问。餐厅里的人很多，不一会就挤得看不到胡清安和江山了。好不容易自在了一会，我独自端着餐盘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鱼和水果，刚一转身，几个参加会议的女士同我热情的打招呼：

    “小师妹，你这套《桃花缘》真的好看，可以上柜销售，比他们设计的那种夸张的有市场价值。”

    “小师妹，你们这套《桃花缘》和哪个厂合作的？我们厂也可以生产的，工艺也非常好的。有机会去我们厂看看，离大梅沙不远的。”

    我一一客气的和大家回应。我新入行，对很多厂家并不熟悉，正好借此机会认识一下。

    “小师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师傅呢？”一个浓郁的带南方口音的男中音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花衬衣的中年男子梳着极短的寸头，脖子上若隐若现挂着一条手指粗的铂金链子，下巴上长着一个黑痦子，“黑痦子”端着食盘和我打招呼。说实话花衬衣金链子就是地道港产剧里黑社会大哥的造型，想不到在今天居然还有人这样打扮。虽然这花衬衣和金链子都价值不菲，但总归让来人看起来颇具匪气。旁边还站着一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冲我点头笑笑。

    “他在和记者说话。”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但出于礼貌我很客气的进行了回复。

    “小师妹，你们这套《桃花缘》申请专利了吗？如果没有得赶快申请，在中国知识产权意识太淡。”来人很客气的提醒我，看着并无恶意，但我的直觉还是感觉他话有深意。

    “已经注册过了。”样品刚出来的时候，江山就交待小罗让我申请外观专利，对产品进行保护，以方便日后在市场独家销售。

    “那你们以后是想自己销售还是代销？咱们两家可以合作，或者我们卖断你们专利？噢这是我的名片，翁金峰。”来人递来一张名片，深圳万紫千红珠宝集团董事长。我连忙回递上我的。

    “翁董好，暂时我们还不会出卖这套产品的专利。”果不其然，没说几句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还直奔目的。马上从心里对他坚起了防备。

    “方小姐，你是学美术设计的？有没有想过到深圳来发展？毕竟深圳是珠宝之都，机会多啊！”我很少主动防备什么人，但是今天这翁金峰倒是少有的直接，可能是人多不方便讲话，所以他就单刀直入。

    “是啊，西安肯定和深圳差远了，你可以考虑翁总这里，待遇很好的。”站在一边的男人及时的凑上来敲边鼓，同时也递上一张名片，深圳金峰商标专利事务所马亮。

    “马总好，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我微笑着回绝马亮的策反。

    “小师妹，我这没采访完呢，你又跑哪闲聊去了，赶快过来坐。”正想找机会躲开这两个心机男，端着餐盘的胡清安及时的跑出来把我拉到了一个安静的餐桌边。江山和生产厂家孙总已经坐在了那里。

    “你跟他们有啥好说的啊？我们都找了你半天了。”

    “和他们还是少打交道比较好。”江山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那两个就是行业流氓，你还是躲远点好。”胡清安也附合着。

    “他们两个，靠盗版剽窃别人款式这两年挣了不少啊！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把万紫千红都收购了。”孙总摇着头，显然刚才那两个家伙在行业的口碑是差到了底。

    “听说啊，是娶了万紫千红汪总的姑娘，这股份拿到了，婚也离完了，把老汪都气成了脑溢血。几个孩子现在争股份打官司呢。”旁边另一个厂家低声说。

    江山一直都是话比较少的人，人前人后我从没听见过他议论过谁，对于我也很少细致交流，总是简单的命令我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我也只能从周围的信息去分析解读他的用意。这可能就是老板和员工间的沟通障碍吧。

    自助餐是个很文明的用餐方式，没了推杯换盏，没了吆五喝六，大大节省了用餐时间。酒会是在酒店的多功能厅，中间是舞池，四周是茶座，最后面是酒水和茶点，大部分的人参加会议都是想趁这个短短的时间，多结交厂家洽谈业务，所以跳舞的人并不多。我跟着江山正一一认识他介绍的客户，只见翁金峰和马亮跟着一个老者向我们走来。大家一见纷纷站起来。

    “江山啊，早就听说你来了，刚和会务组开完会，想着你都在这。”来的老者很和蔼有六十多岁的样子。

    “这是中国宝玉石协会的刘会长。这是公司设计部的方华。”从江山介绍的态度看就能判断来人的身份非权即贵，果然是个大人物。

    “江山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翁，万紫千红的董事长，老汪退了后，现在是他当家，你们以前都是老汪的客户，以后还得继续支持啊！”刘会长的话很官方。江山面无表情的冲着翁金峰点了下头。

    “小翁很看好你们获奖这套《桃花缘》啊，非要让我牵线，想看看是不是有合作的机会。这个美女戴的就是《桃花缘》吧？”刘会长的目光移到我的饰品上，我顺手去下桃花镯递给会长。

    “会长太高看小江了，《桃花缘》前几天已经在孙总他们那下了订单，另外公司那里已经到处到推广预定款，打的都是独家销售。所以翁董您说的合作可能得等下次机会了。”江山说得很客气，会长的面子自然得给，场面上的人一个也不能得罪。但是我知道他打心底里看不上翁金峰。

    “江总，你们做的是连锁店，是内部销售渠道，我们主要做批发，面向全国，量毕竟要大些，如果共同开发市场，把渠道扩大，凭《桃花缘》的款式，借现在电视剧的热度，销售上亿不是问题。”

    “翁董，山海一直走的是品牌连锁渠道，并不涉及批发渠道，所以这次可能要辜负刘会长和翁董的厚爱了。”江山望着刘会长喝了口茶始终没有看翁金峰。

    “或者江总有没有考虑过把《桃花缘》的专利转让给我或者用《桃花缘》入股，单独运作开发这个款式，山海占５０％股份，不用出一分钱，所有的推广费用万紫千红出，销售利润山海占５０％。”翁金峰开出的合作条件听着非常诱惑，但是江山显然不为所动。

    “会长、翁董这套《桃花缘》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我不会考虑出让专利，至于合作开发，我早就和孙总这签定了合同，不如下次吧。下次如果有好的款式一定和翁董共同开发。”江山和孙总对视了一眼。孙总随即说道：

    “会长，几个月前我们就敲定订单了，光打样都打了快一个月，成品已经出来了。”

    “小江啊，我看你这套《桃花缘》款式设计非常不错很适合零售市场，工艺也不错，小翁他们开的合作条件我听着也挺好，我想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合作方式，你说的有重要的意义，是指……”说着把手镯递还给我。

    “会长，不瞒您说，这是我封笔多年后的第一次设计，也是和方华的第一次设计，这套首饰更是我送给方华的第一件礼物，所以这即是获奖作品更是我和方华的私人专利。也请会长多理解！”说着顺手接过会长递来的手镯，戴在我的手上。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脸好红，瞪眼看着江山，不，除了我之外，一桌子的人都瞪着我们，这一晚上我即充当他的模特还得配合他演戏，真心累。我正琢磨着说句什么配合他演好这出戏把翁金峰尽快打发走，只听刘会长恍然大悟般的哈哈大笑：

    “明白了明白了，唉呀，我们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浪漫了，江山你小子这桃花缘终于到了，唉呀，这套首饰的名字起得好，起得好。”见到江山如此说法，会长和翁金峰都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在九重天之上，一众神仙正在太虚幻镜中观看我们在凡间的情况。］

    “看来，太子此次还是捷足先登了。”一小仙评论到。

    “未必尽然啊！”司命星君感叹道。

    “噢，星君为何如此感叹？可是有何天机？”小仙急问。

    “不好说，不好说啊！天意难测！”司命摇摇头。

    “唉……连你这掌握凡间气运的神仙都无法预测，那此番太子和女君怕是要一波三折了！”

    若干年后，我多次回想起今时今日的对话，常常痛恨自己的蠢笨，竞然把江山众目睽睽下的表白当成了拒绝合作的借口，以至于错放了幸福的手！有人说花开是缘，花落是劫，这套《桃花缘》注定让设计它的两个人缘起缘灭，情劫难渡！

    送走了各个厂家，江山和胡清安多年不见自是深夜长谈去了，我回到酒店，卸下首饰，装到盒子里，准备明天还给江山。一把年纪了，逢场作戏我还是能识别的，所以对他今天的话根本没有丝毫的在意。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帅和一个勤勤恳恳的员工这个差距是坐着动车也跑不完的。中国人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这话我信，不是一定要地位相当，而是文化程度和价值观的齐鼓相当，否则，即使靠着手段一时上了位，也注定不得善终。

    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无眠。想起父母从小对我的教诲和期盼，今天女儿终于登上了领奖台，可惜你们却再也看不到了，想到这不由得泣不成声。入夜，窗外微风轻拂着窗纱，屋内灯光微澜，我却在浅睡中再一次从车祸鲜血淋漓的恶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眠。我拉开阳台的门，站在二十多层的酒店观景台上极目远望，深圳的夜空静谥深沉，下面是一片微波无澜的海滩，远处万家灯火如繁星似锦，我孤独的站在这空荡荡的观景台上，被黑暗层层包裹，越陷越深。

    有人说，父母在，人生尚知来路；父母故，人生只剩归途。这话到今日我方才懂其中道理。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女儿真的好想你们。你们看到女儿今天取得的成绩了吗？爸爸、妈妈你们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你们可知道女儿有多孤独。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裙袂上，在这孤独的城市、黑暗的夜晚，我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亲人的心绪，趴在观景台边的栏杆上失声痛哭。

    突然寂静的夜里却传来江山低沉的声音，穿过层层黑暗直达心底，那是世间最温暖的呼唤。

    “方华？你……还好吗？”

    我猛的抬起头，才发现江山就住在我的隔壁，西尔顿的两个观景阳台间几乎只隔了一个栏杆，一跃而入。他显然还没休息，穿着白天的衣服只是少了一件外套，远远的用一种我读不懂的目光解读着我。一定是我的哭声太大吵到了隔壁的他，我感觉自己这辈子最难堪的情况总是能让江山碰到，还真是不幸。急忙收了眼泪远远的小声回复他：

    “我没事，不好意思吵到您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凌晨两点多的夜晚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房门应声而响，外面是江山磁性低沉的声音。

    “方华，我能进来吗？”

    我犹豫了一会，起身穿上酒店的睡袍，打开门却不敢直视江山。

    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我起身给江山泡了杯茶，好久都不敢开口说话。

    “一个人总是从梦中哭醒，一定有她痛彻肺腑的难言之隐，方华，你愿意和我说说吗？”如果……如果我不是在痛失亲人的悲痛中迷失了心智，那晚我一定会爱上眼前这个眼眸深情的男人。

    犹豫了很久，也坐了很久，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窗纱飘起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无眠的深夜，能有一个人愿意聆听你灵魂深处的孤寂，真好。

    “我的父亲是医院的医生，母亲是学校的语文老师，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过得无忧无虑，几个月前的假期，我的父母开车到近郊度假，晚上在回来的高速上，被一辆超速的跑车强行并道，导致同行的大货车紧急变道，我父母当时也在并行的车道上，来不及刹车，拦腰撞在货车上，被撞得肢离破碎当场死亡，还引发了后面的五车连撞，当我跑医院的时候，他们……他们鲜血淋淋，尸骨不全的躺在那里……我以为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会淡忘了，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无法忘记那个场面，夜夜惊醒都会看到他们的样子，所以我的堂弟才会一直在家陪我。这是我的心结，也许时间长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想尽量平静无波的向江山叙述那场事故的情况，但是终究还是泣不成声。过了很久才听到江山那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第一次见你，并不知道你父母的情况这么糟糕，所以才会唐突的问你，那场重大事故，全市皆知，却没想到和你有这么大的关系。你从于刚那离职也是因为那场车祸？”江山远远的看着我，眼底充满了暖意。

    “嗯”。

    “死者已矣，生者往昔，生命无常，人生有序，放下吧，方华，放下才能解脱，放下才能从容，放下痛苦，你才能快乐。生活是一道选择题，要么选择逃避，要么选择面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生者幸福是对离去亲人最好的安慰，余生那么长，要忠于自己！”

    那一夜我睡得很踏实，江山把他的手机留给了我，里面有很多下载的音乐陪我入眠，淡淡的音乐若隐若现的充盈着整个房间，到处弥漫着他的味道，让我不再害怕黑暗和孤独。

    那是我爱上他的开始，可是我却自卑得不敢正视。

    九重天之上，帝君与司命星君看到女君在凡间不断梦见自己的父母，却又在冥界下落不明便道：“司命你说那日目莲尊者与你寻至那忘川河边，便没了踪迹？”

    “正是。”

    “你可曾查过梦魇之城？”经帝君提醒，司命道恍然惊醒，“是了，那梦魇之地，非人非鬼，非阴非阳，入口正是那忘川河。”

    “那忘川河一面为阳间，一面为阴间，中间为两界交汇处，正是那梦魇之地，醉生梦死何如竹，冥冥花影逢石丁。那梦中无日月星辰，皆为虚幻妄想，到了此处的魂魄若七日未能走出，便会永远留在此处，不得转世。”

    “此事好办，我与那周公倒有过机缘。待我寻那周公。”

    “非也，周公司掌人间梦境，方弘文夫妇已为魂魄，即入冥界，那冥王岂有不知之理？那冤魂托梦需在望乡台，那望乡台由第五殿阎罗天子包掌管，此人刚正不阿，专为冤魂伸雪。你可寻他一问究竞。”

    那星君得了指令便前往冥界第五殿查问。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拿着手机和《桃花缘》一起出现在江山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总裁，这是您的手机和《桃花缘》，如果没什么事，我定的下午的机票就回去了。”我和江山不同行程，所以也没有定同回的日程。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桃花缘》却碰也没碰。

    “我说过送给你了。”

    我看着他迟疑了许久，猜想，一定是昨天的情形让他碍于面子，既然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找我要回，但我却不能装糊涂，这一套《桃花缘》成本价就上万，我一个新员工无功无绩的，怎么能沾这个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总裁，我知道昨天您那样说，是为了拒绝翁金峰，现在他们也不会再来，这套首饰还得还给您。”

    江山阴沉着脸看着我：“你是不喜欢？还是不想要？”

    这话问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自己设计的当然喜欢，不喜欢我设计它干嘛？至于要不要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想要，这不是我该得的东西。咬了咬牙说：“总裁，我自己设计的当喜欢，但是我刚到公司资历、业绩都没有，所以这个礼物我受之有愧。”

    江山的眼神暗淡得深不见底，“这个就算你获奖的纪念吧！”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好再推辞。

    “把票先退了吧，我介绍你认识几个厂家，以后业务都用得上。十点孙总来接我们，你准备一下。”江山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我拿着《桃花缘》回到房间，忽然觉得这《桃花缘》真有点象烫手的山芋，才刚问世几日，就纷争不断。退了票，收拾好随身的物品，便随江山一同拜访厂家。深圳的珠宝厂家都很集中，展厅销售大部分集中在水贝，工厂集中在一个工业园区，所以省去很多跑路的时间，由于厂家较多，晚上大家就凑在一起定了一个有名的海鲜酒楼，由于定的太晚，没有包间，就定了一个大厅的十人台。我一入座便亮明了酒量，身体有重疾，无法饮酒，江山看着我嘴角微撇的说：“她确实不能喝酒。”有了这个大靠山，别人自然也就不再劝我的酒。酒过三旬，却冤家路窄的遇到了翁金峰。一大桌子人正在说笑间，却见翁金峰带着一个马仔拿着半瓶五粮液走了过来，十分客气的冲江山打招呼。

    “江总，真是有缘啊，晚上我也在这里接待客户，老远就看到你们。相识不如偶遇，为了咱们能早日合作，我特意来向江总表示一下心意。”说完接过身后马仔倒的一杯酒，一桌子的人一下没了声音。

    “江总，不论以后我们合不合作，这第一杯我先干，能认识你，缘份！”说完一饮而尽，看着倒还爽快。马仔立即满上第二杯，翁金峰刚举起来，只见江山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我知道江山并不想占翁金峰什么便宜。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除了商场在酒场也一样要见个高下。我急忙给江山添了大半杯酒，虽然说是酒满茶半，添酒要添满，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为江山的下属我当然是站在他这一队，不想让他多喝。江山拿起酒杯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添满。”

    我无奈只好满上。

    “江总，这第二杯，我祝贺《桃花缘》获奖。我是真心想和山海合作。”说完再次一饮而尽。江山没有一句话，抬起头，也是一饮而尽。这是不动声色的较量吗？我有点担心起来。

    “第三杯，江总，我佩服你的设计能力，更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师妹，山海出人才啊！”说完第三次饮尽。江山微微一笑：“翁董过讲了。”也同时饮尽。二人的对峙可算完了。三杯碰完，翁金峰也该走了。我刚喝了口果汁，只听得身后，翁金峰的声音：

    “方小姐，我对你的《桃花缘》非常喜欢，有幸认识方小姐这样的人才，我也得敬你一杯。”没等我站起来说话，直接一杯下肚。这可怎么办，人家酒已经下肚了，我若再不喝有些不妥，或真喝了，这三杯下去，我不得成猫脸啊。我皱着眉刚想站起来，旁边尚未坐下的江山十分客气的冲着翁金峰道：“翁董，我这个师妹身体不好，确实不能喝酒，我代劳了。这样，我再加一杯，算是向翁总赔罪了。”说完直接拿了一红酒杯，把面前的三杯白酒一起倒进杯中，端起来，看也没看一口而尽。

    “爽快，江总怜香惜玉呀，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翁某佩服。”说完马仔也换了个和江山一样的大酒杯，倒了同样的酒，也一饮而尽说：“这是第一杯。”

    真不要脸啊，刚才明明江山当着大家的面把三杯酒同时倒到一个杯子里喝的，就是想打发他早点走，他还来劲了。我有点恼火，拿起桌上的酒瓶准备开战，我不喝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不就是长一晚上疹子吗，没啥大不了的，刚站起来，就见江山把杯子递过来看着我说：

    “方华，给我满上，咱们也得礼上往来，不能输礼。”倒完酒我看看江山，刚才翁金峰没来之前一大桌子人已经喝了不少，这翁金峰一来，刹时带过来的半瓶白酒没了，他的酒量可还撑得住？我有点担心。这第二杯我准备自己喝，刚端起满满一杯酒，江山一手抢过我手中的酒杯，冲着翁总点点头，又是一杯而尽。

    “江总，会长说，《桃花缘》这名字起得好，我也感觉甚好，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桃花缘》不仅让你们师兄妹结缘非浅，总有一天也会让我们共同合作。”说完也一杯而尽。

    “这第三杯，我代表方华，感谢翁董厚爱，有机会一定去公司拜访，今晚来的朋友比较多，我就不招呼翁董了，小弟先干为敬！”这一次是江山主动，看得出来他不想再和翁金峰没完没了的纠缠，所以话里话外主动送客。三大杯白酒下肚，基本一斤，加上前面的量，估计怎么也有二斤了，我盯着江山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才算放下心。

    听到江山如此说，加上桌上全是同行，翁金峰才悻悻的离开。桌上除了孙总知道翁金峰的故意挑衅，其他的人并不知情，也不好多说，只拍了拍江山：“小人得志，不用管他。”

    我放了杯果汁在江山的面前，虽然解不了什么酒，但能稀释一点算一点吧。好不容易回到酒店，下了车江山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我拿着他的西装外套走在后面，能喝两斤白酒还面不改色，步伐稳健的，我见的还真不多，江山算一个。到了房间门口，我把西装还给他。却见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我，

    “早上我刚下了些新的轻音乐和古筝，听着它，你能放忪入眠。”江山口齿清晰的冲着我说。手机是现代人生活和工作中必不可少的工具，甚至已经取代了电脑，变成了人人不离手的工具，每个人的手机里都存着大量的个人**，大部分人都上了屏保，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江山是个老板，朋友和客户较多，我拿他的手机貌似不太妥当，所以我犹豫的看着他没有接。

    “晚上我一般不接业务电话，也没有屏保，你只管听就是了。”说着扔下站在门口发呆的我，丢给我一个背景，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冲我淡淡一笑：

    “桃花缘这名字，我也感觉起得甚好。”

    我愣了好一会，也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回到房间，这一夜倒是睡得份外踏实。］

    回到公司，还没坐下，白萍就把一份宝玉石报放到我的面前，故做神秘的点了点报上的照片，我放眼一看，一个头两个大。《师徒情深携手再续桃花缘》下面是一张我和江山共同举起奖杯的大照片，这分明是标题党啊。接下来便是被白萍几个人没完没了的详细八卦了一番，我无可奈何的只好用工作堵上了他们的嘴。

    在电影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上映前，《三生》的热度还会持续一段，如果《桃花缘》要上市销售，必需趁这个时期，借热度也好，蹭热度也罢，创造利润才能体现设计的价值。我安排白萍根据商品照片和影视剧照片设计销售海报，做推广文案，把店内美陈设计成三生的风格，钱不多和各门店制定销售价格和促销活动，之前的网络预订开始放货。《桃花缘》系列我们做了k金版和银版，刚一上市，一千套的银版就抢购一空。银版因为银价便宜，所以一件价值也就几百元，适合年青消费群。我们马上让业务部门补单加大生产量，在门店和网店进行预订。公司召开例会时，几个店长遇见我就兴高采烈的冲我说：

    “方华，这个月我们可全是超额完成任务，全靠《桃花缘》了，方华你赶紧再设计几个好看的款式，这以后完成销售任务可全靠你了。”

    我感觉压力好大，因为这套《桃花缘》的成功大多应该归功于江山，如果没有他的修改完善，可能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超过他，独立设计，但是不论我设计什么，少了他的指导，我就是不自信，没底气。我全然没有察觉那时江山早就成了我的拐棍，丢不掉，忘不了。

    周五的晚上快下班时，我拿着一套设计好的《致青春》系列，想找江山再给我改改。小罗不在，我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江海的声音。

    “这小妮子，越来越有意思了，一脸的傲气和倔强，想不到悟性这么好，嗯，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门没关，我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他们好象在谈论私事，原本想退回去的，但看到江山正抬头注视着我，我只好敲敲门走了进去。兄弟俩打住了谈话，不约而同地看着我。

    “总裁，这是我刚设计的《致青春》想再请您帮我改改。”我放下手中的一摞子画稿在江山办公桌上。

    “哎，方华，上次你说领完奖回来请我去旋转餐厅吃饭的？你不是忽悠领导吧？”江海站在一边冲着我似笑非笑的问。江山坐在办公桌后面阴沉着脸审视着我。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躲了他快一个月，就怕他提这个事，最后我这个穷**丝还是逃不过被他这个富二代挨宰的命运。我眨了眨了眼：“江总，您这一段不是忙吗？我一直也没敢打扰你。”

    “我今天不忙。”

    可是我忙，我心里想，但嘴上说出的却是另外一句：“今天是周末，二位领导私事肯定比较多，我就不打拢了，要不下周再说。”准备蒙混过关。

    “择日不如今日，今天正好，周末。我非得把你的后路全堵死，看你还有啥借口。你以为谁都能请动我吃饭？有的人排队都排不上呢。你可是拾了个漏，还不珍惜。”江海比江山开朗许多，也随和许多，玩笑开惯了，和古井无波的江山比我反而感觉江海比较好相处。江山远远的坐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言。

    “我能进来吗？”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随着进口迪奥香水的味道一起飘了进来。

    我知道万丽来了。果然，万丽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外套，一条黑色皮裙，踩着一双鲜红的高跟鞋走了进来。“都在呀，好热闹啊，我可是在门口就听到谁要请吃饭了，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

    “总裁、江总我先出去了。”天助我也，看到万丽的出现，正是我脱身的机会。

    “哎，我和你一起走。你们聊，我们先走了。”江海很有眼色，见到万丽进来，知其来意，便紧随我其后，生怕我溜号。

    “既然万小姐来了，不如一起去吧！”一直没说话的江山突然开了口，我和江海同时愣了一下，异口同声的说：“你们去吧，我们还有事！”还没说完就相视的笑了笑。

    “总算你还有眼色。”江海无不挖苦的冲着我说。

    我好歹也是职场白骨精好吗？这点眼力劲都没，如何在职场上混啊！我瞟了一眼江海，刚想开口，只听江山说道：

    “你们刚才不是还说要去西尔顿酒店的旋转餐厅吗？怎么？万小姐一来你们就想单独行动？”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说这个单独行动我听着很是刺耳。

    “就是啊，我这才来，江总你就想跑，怎么当着你哥的面还私会佳人啊？哎呀，这是哪个美女这么有福能约到我们江大帅哥。不如晚上带上她让我和你哥都看看？”说完眼神瞟向我。我知道万丽是误会了。

    “江海，你晚上回家住吗？”江山冷不丁的抛过来一句话，把江海问得面红耳赤，把我和万丽都逗笑了。

    “看来，传说果然是真的，都说我们江大帅哥命犯桃花，看来传说是真的，夜不归宿是个危险的信号，哈哈哈哈……”万丽的笑很妖艳。

    “你看你问的，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当着两个外人的面江海被问得有些下不来台。

    “如果你晚上回家，就开一辆车，让司机早点下班。”江山审视地看着江海，有点像家长审问淘气晚归的孩子，可是这话好象只说了一半。

    “我回家，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所以我自己开车去，万大美女，你就坐我哥的车吧。咱们餐厅见。”江海气定神闲的看着江山和万丽，摆摆手，对我使了个眼色就走了出去，我看到江山的脸上浮起一朵阴云。

    坐到车上，我要求江海先送我回家一趟。我要换件衣服，那种一位六百多元的自助餐厅，穿个牛仔裤去总归不太好吧。虽然我不是主持，好歹是个往知名设计师奔的人，也得注意点形象。

    “你慢慢换，不着急。”我没想到江海居然笑咪咪的对我说。

    “不是吧，让总裁他们等太久不太好吧？”我奇怪的看着他。

    “你还真是不开窍啊，我就是想让你多磨蹭会再去，这样咱们各吃各的，互不干扰。”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好吧，既然领导都不介意，我正好再化个妆。回到家里我选了件露肩一字领下面裹体的黑毛衫裙，系上一条黑色宽腰带在胯间，一双黑丝袜配红色麂皮短靴，化完妆用电卷发棒给自己做了一个大梨花卷的长发造型，对着镜子审视一番，红唇烈焰，趁托着黑黑的长睫毛，至少我不能输给万丽。我皱了皱眉毛，没事我和她比什么，我这是怎么了，每次看到万丽我就浑身不舒服，红唇烈焰只能趁托和她一样的风尘味道，我擦掉口红，重新涂了一个淡淡的裸粉色，看起来整个脸部干净了许多。喷了些香奈尔的淡香水，拿上红色的手包，看到高杰端了杯泡面嬉皮笑脸的走出来。

    “姐，晚上出去约会啊？”

    “小屁孩你知道啥。”

    “女为悦已者容，我来这住半年了，可是第一次见你喷香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那，以你男人的眼光，你感觉我这行头如何？”

    “我姐是谁啊？当年五星级酒店千里挑一的总秘，岂是那些黄毛丫头能比的？”

    “那你感觉我和那个叫万丽的女主持人比如何？”我脑袋进水的问了一句，自己都感觉无趣。］

    “万丽？就是哪个《总裁会客厅》的主持人？你们俩那就不是一个类型。姐，你是都市白领，职场丽人，她是混迹娱乐圈的艺人，境界不同、情操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没可比性。”

    “哎，你个小屁孩还学会打太级了？必需二选一。”我不甘心的追问。

    “嗯……如果非要选的话，我肯定选我美丽的姐姐啦！”总算听到一句心理安慰的话。

    “行了吧，还会溜须拍马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必需的啊！

    回到了车里，我看到江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果然没错。”说完一哄油门驶入了车海。平时在公司我尽量低调行事，很少化浓妆。今晚不知怎么了，总想和万丽一较高下。

    进到旋转餐厅，果然江山和万丽已经用餐，周围的几张桌子不是坐了人，就是摆了留座的牌子。刚进餐厅，就感觉江山的目光老远就直射在我身上，看得我很不自在。打过招呼准备找个离他们远一点的桌子坐下来，谁知江山指指旁边道：

    “坐吧，早就给你们留好位置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江海一眼。

    说实话，自助餐对于我这种饭量极小又不吃肉的人而言，那是亏大了。荤菜区的各种肉食我一动没动，各种名酒也只是看看，只拿了几块鱼、海鲜和素食。看到我拿那么少，江海很吃惊的看着我悄悄说：

    “小姐，六百多一位你就吃这个？”

    我一脸无奈的瞪着他，恨不得踩他两脚，一人六百多，四个人两千多，领导我半月工资没了好吗？没好气的说：“我不吃肉，不能喝酒，你感觉我还能吃啥。”

    “那你不早说，咱俩去别的地方吃啊！”江海想笑又不敢笑。

    “那还不是你说的地方啊？”我瞪着江海小声说，因为和江山的桌子离得太近了。

    看到我们俩人低头小声嘀咕，江山黑着脸哼了一声。我抬起头朝江山和万丽笑笑，端起盘子觅食去了。转了一大圈挑挑捡捡，甜食诱人可是增肥，海鲜吃多了也不好，肉类禽类我从来碰都不碰，火锅上火不说，吃完妆都花了，转了两圈也就是挑了几只虾几根青笋和一些素菜，盛了一碗雪豆煲猪手的浓汤。突然听得身后江山低声问：

    “怎么吃这么少？”

    “我平时不吃肉，这些就差不多了。”我冲江山笑笑转身就离开了选餐区。

    回到座位上，江海也出去选餐了，只剩下我和万丽，我低着头只顾着吃自己的，并不想理她。正吃着只见一盘色彩艳丽的水果从天而降放在了我的面前，里面各色水果每样都来了一块甚是丰富。

    “你不吃肉，多吃点水果也好。”

    抬起头才发现江山放下盘子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却并没给对面的万丽送上水果或食物，显然他只拿了一盘。万丽盯着我，面带微笑，仪态万方的说：

    “女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水果。”

    我冲她笑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海端着一盘海鲜回到座位上，看着我笑着说：

    “算你有眼色，知道领导想吃水果。”我无奈的看了江山一眼，迎面看到他审视的目光射在我的脸上。

    这顿饭吃得相当尴尬。

    快结束的时候，我出去结帐，收银台告诉我有位先生已经结过了，我拿过消费单据看到江海龙飞凤舞的签字，这家伙，还算他有善心。

    西尔顿饭店的一个特色服务就是所有来用餐的客人如果是一对男女，服务员都会送上几枝颜色不等的玫瑰让客人选，然后放在一个水晶盒中包装得十分精致再送回到客人手中。结束的时候，我们也享受到了这个服务。

    服务员把盛着粉、红、兰三色玫瑰的花篮呈到我和万丽面前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抽了一枝粉玫瑰，万丽则略有犹豫选了一枝兰玫瑰。服务员提着花篮笑意盈盈：

    “粉玫瑰是初恋，似甘甜的雨露滋润心扉，愿这位小姐能记住在西尔顿品味的初恋的味道。兰玫瑰是迷恋，绕梁缠绕久久不去，愿西尔顿的唇齿留香能让这位小姐恋恋难忘。非常到位的解说词。

    我只顾着低头闻那粉玫瑰的味道，却没看到江山脸上的阴云和江海的浅笑。

    走到餐厅门口，只见江山的那辆黑色林肯早就等在门外，司机小筠已候在车边。

    “小筠，你把万小姐送回去，我坐江海的车回家。”话很简短，听着也无甚毛病，但万丽笑得却很牵强。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江山，才悻悻的坐进车里。来的时候我看到小筠向江山交了车钥匙的，这可好，估计回家吃完饭又让叫回来了，唉，给领导当司机也是命苦啊。

    江山很有礼貌的向万丽告了别，我和江山上了江海的宝石蓝色的宝马。我很奇怪江山为什么没有亲自送万丽，从今晚他对万丽的态度看，似乎不太热情，并不象传闻中说的他们两人在谈恋爱，想到这我竞然有些毫无道理的窃喜。

    “你喜欢粉玫瑰？”在车上沉默了许久的江山忽然开口问道。

    “其实玫瑰和桃花我都很喜欢，玫瑰的粉是西式的纯洁，桃花的粉是中式的简约。只可惜花店里很少有桃花。不然桃花的烟烟霞霞也很有味道，并不输给玫瑰。这桃花恐怕是中国最古老的情花了，最早的《诗经》中就有对桃花定情的记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中国的情人们最应该送桃花才对，只可惜中国的古典文化没有发扬光大！”

    “清朝的姚际恒在《诗经通论》里说‘桃花最艳，以喻女子，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用桃花做定情物看来最合适。”江山说完侧身看着我，想不到江山竞如此博古通今，和我一样的爱好，平日里没事还看个古文什么的，这在老板中实属不易，心里又多了几分对他的敬佩。

    “所以《周礼》上记载‘仲春，令会男女。’周代一般在春光明媚桃花盛开的时候姑娘出嫁，古人其实也很浪漫。”平时能和我谈谈古文的几乎没有，话题一打开，你来我往就十分热闹，我正在兴头上，就听前面江海煞风景的冒出一句：

    “你们俩别欺负我在国外念的书，古文读得少啊！”被他这么一说，我们就不好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车到离家还有两个街口的地方我便提前下了车，因为我要给高杰代些吃的。已经九点多了大部分的食品摊都下了班，只有一个糖炒粟子的还在营业，我买了一包炒粟子，正翻着钱包找零钱，却有人伸手拿了一张十块钱放到小贩手中，并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六百多元一位的自助餐你还没吃饱？还偷偷跑到这买零食，你这饭量也是够大的啊？”我一回头就见江海站在我身后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你不是送总裁回家了吗？”我有点吃惊，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把车给他了。我就是好奇，一个能四次拒绝男神级领导于千里之外的员工，她周围是不是有一大群伪男神，迷惑了她的眼，以至于她才分不清谁才是真男神，才敢多次公然拒绝领导！”他看着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感觉有点象绕口令。他这是来报仇的吗？莫不是在公司人多给我面子没训斥我，所以才找了这么个机会私下教育我一下。想到这我心一横，算了多次拒绝他确实不太给他面子，说好请他吃饭的，结果今天竞然还是他掏了钱。吃人家的嘴短，我伸出手上拿着的粟子，

    “江总，要不我请你吃粟子吧？”

    “一包粟子就想把我打发了？”江海显然不买帐。

    “那你说吧，不过我现金带的不多。”我一脸无柰看着这个“二公子”。

    “带了多少？”他一脸的阴谋。

    “也就不到千元吧。”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够了。”说完二话不说，截了辆出租车，近乎绑架一样拉着我的手直接就把我拽上上了出租车。我促不急防的让他这么一拽，脑袋嗡了一声，长这么大，说起来也真有些惭愧，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这是第二次让男人这么拉我的手。第一次是《桃花缘》领奖时让江山牵手，但那是在媒体面前的作秀，我并没有太在意。这次可是纯粹的私下活动，他这是什么意思？坐在车上几次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挣脱几次后又怕动静太大，让出租车司机看着笑话，就想等下车了再甩开他吧。车停在市区最繁华的步行街边，趁下车江海付钱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找机会挣脱了他，被他带着，不知不觉竞然走到了影视城。长这么大，我也没和男生看过电影，如果硬要说有，也是大学里一群男男女女的同学打着哄一起看，今天突然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起，这个节奏有点太快，我有些接受不了。

    “我刚才已经在手机上定好了票，正好是晚场，时间刚好。”还没等我想到拒绝看电影的理由，又被他拉着来到取票的自助机上，这一晚上我的脑子被他搞的有些迟顿，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甚说服力度的借口，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看电影很挑剔的，不是我喜欢的电影或明星我不看的。那些扑街的烂片看着很是受罪”。

    “和喜欢的人看电影烂片也是爱情片，和不喜欢的人看什么都是恐怖片，今天晚上你是想看爱情片还是恐怖片？”说完笑着望着我。我被他说得语塞，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晚上的电影，我看得很是心累。心里七上八下，真不知道这个二公子想干什么，平时看他倒还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纨绔公子，但身边的女孩子可是一个也没少，走马灯似的，连我都看花了眼。以我这样一个普通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我？翻来复去的想了许多，电影里讲了什么似乎一句也没注意。好不容易散了场，回到家门口，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小区里漆黑一片。刚想同他告别，暗夜中只看见他闪闪发亮的眼睛。

    “以后私下里你可以叫我江海。”

    “嗯……好吧，江总。”

    “还叫江总？”江海语气中颇为不悦。

    “早点休息，我……先进去了。”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刚想转身，冷不丁突然被他一拉带入杯中，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一片滚烫的唇包裹起来，这一吻，吻得我心惊肉跳，惊慌失措。二十六年没经历过的事，这一晚上全尝试了，他这是在以权压人吗？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到这，我的自尊心突的发起一股无名怒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掌把我们都打愣了，给高杰带的粟子撒了一地，我落慌而逃，天啊，我这是闯了多大的祸？

    孰不知，我在凡间打得响亮，众神在天上看得心惊，只看得那司命星君连连感叹：

    “这女君平日里看似温顺贤柔，怎得脾气上来竞也如此倔强，看来这凡间女子似比不得天宫礼仪管束下的女子，倒是也敢爱敢恨，颇有个性。”

    “哎……是呀，这昔日异君也是花丛中的老手，这次在女君这里竞也会失手，这千年过去了，凡间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另一仙官说道。

    “也不知这异君在凡间能否得到女君真心，想在天界之时，我听闻这异君可谓痴情极深，痴找了女君七万年。”一刚上仙界的小仙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那帝君立于太虚幻境前默默看了一阵便转身而去。

    刚进门就见高杰兴高采烈的从自己房间跑出来，“姐，吃的带了吗？我正饿得慌。”

    平时只要我不回家，高杰是不会先睡的，必是等到我回来。虽然说我们是堂姐弟，但这份感情胜似亲姐弟，我有点难为情的说：

    “抱歉，高杰，我是买了包粟子给你，但是刚才回家在小区门口不知谁家的狗没看好，猛的跑出来吓了我一跳，不小心就全撒地上了。”

    “哎……我的宵夜啊！姐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高杰好奇的看着我。

    “红？不是吧？可能刚才被狗吓得，一路跑回来的。”我只得编了个谎话掩示。

    “以后你再回来晚，就给我打电话，我去门口接你，好歹我也是个男人啊！”

    “你只是个小屁孩，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回到屋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来复去我竟然无法入睡。今天是什么鬼子日啊？撞邪一样，江海他这种公子哥是不是以为我和他周围那些女孩子一样，随随便便靠泡妞三部曲就拉手、开房、上床就能搞定？即使各奔东西也算各取所需，他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虽说我在普通家庭长大，但那些女人心里想的，并非是我心里求的。我想的是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个人是谁，有没有权和钱，多大年纪都不重要，在我的眼中爱情和金钱、地位、相貌并无关系，爱情只和人心有关。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顶头上司，又是山海的二公子，这一巴掌我估计是要把自己的工作打丢了。我刚刚才开始喜欢上这份设计工作，也渐入佳境，说丢就丢还真是可惜，不走以后又该如何和江海相处？越想越烦燥，迷迷糊糊中就到了天亮。

    周一早上上班的路是如此漫长，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坐到办公室便让白萍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

    “领导，你这脸色咋那么差啊？生病了？”

    我强打精神的看了她一眼：“江海来了告诉我一下，我找他谈点事。”

    白萍奇怪的看着我，“平时你可都是躲着两个领导，能不见就不见，今天是啥重要的事？”

    “没事，身体不舒服想休假一段。”我想好了离职的理由脱口而出。还是我自己先离职吧，这样大家都不难堪。

    “我就说你今天看着脸色不对，你这是怎么了？到医院看过了吗？不行我陪你去看看吧。”白萍很是关心我，平时大家在一起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上下级之分。

    “我真的没事，休息一段就好了。我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白萍听了我的话转身出去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打印离职信，写了一个小时也没写出什么正经理由，想了半天就三句话。

    “尊敬的各位领导，感谢我入职以来对我的培养和信任，现因身体原因特提出离职。”我从来也没感觉到这离职信是如此难写，正头疼，只见白萍神秘兮兮的推门进来，一只手背在后面。

    “领导，你的桃花缘来了。”说完从身后猛的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盒子开了个透明的天窗，里面露出一枝粉色的玫瑰和一枝粉色的桃花，两种截然不同的花很别出新裁的包装在一起，配上些满天星点缀，虽然花不多但很是精致。这是我第一次见人送桃花。

    “这是我第一次见人送桃花，领导，这是谁这么有心？投其所好啊！”白萍把礼盒放在我的桌上。

    “送我的？”我瞪着眼睛看着白萍。

    “是啊，我刚去综合办给你打听江海行踪，看花店的人正在前台放花，好多人在看，都说第一次见人送桃花，都在猜是谁送的，我看是送你的我就顺路帮你取回来了。”我拿着花盒心想一定是江海，花虽然好看，但兴趣消了大半，随手就放在了一边。

    “你也不看看是谁送的？”白萍望着我有些八卦。

    “肯定是个无聊至极的人。”我淡淡的说。

    “依我看这送花的人对领导你还真是了解，而且这个人一定不俗，能别出新裁的想出送桃花，不仅下了番工夫，更是用心极深，你可知道送这种桃花可是属于私人定制的，别看就一枝，那价格可比一大把普通的花还贵呢，可见此人不仅深谋远虑，还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更有欣赏品味，而且送花不留名，又是个相当自信的人，领导我可越来越好奇送花的人到底是何方情圣了？”白萍八卦起来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平时没见你分析能力有这么好，今天你这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你很有经验啊？”我瞪着白萍。

    “你不知道我有个同学是开花店的，以前没事就去她店里帮忙，所以略知一二。”白萍得意洋洋的说，发现我一直目不转睛的瞪着她，这才悻悻的走了出去。

    他以为送朵花就算给我道歉了？我拿起花盒拆开看了看，里面居然没有花卡，没有留名，我在心里哼了一声，不留名我也知道是谁。刚把花放到一边，白萍再一次推门而人，这次她居然捧着一束开得娇嫩欲滴的粉色玫瑰，冲着我一脸诡意的笑容：

    “领导，送你的。我给你找个笔筒先凑合插起来。”说完把我桌上笔筒里的笔全倒了出来，把花插了进去。

    “又是无名氏是吧？”我看着她问。

    “领导英明！还是没花卡没留名，前台拿过来的时候正好让我看到，我就半路截了。他们说，花店的人说只留了个送花地址和电话，山海珠宝设计部方华。”

    “江海来了吗？”

    “还没”。白萍看着我摇摇头。

    “领导，你这一上午急着找江海，是不是……你要结婚请假？我说今天不停的有人送花给你。”说完看看花又看看我。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无语，吃瓜群众的脑洞真的是无限大。我头疼的看着白萍：

    “你要是没事做，我再给你安排点事如何？”我不冷不热的看着白萍，白萍只好打住了下面的话。

    白萍走后，我看着桌子上的玫瑰花，十五朵玫瑰，花语是对不起。他以为这是两束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吗？我叹了口气，算了，方华，你也打了他一巴掌了，就当扯平了吧。

    下午终于等到江海出现在办公室，我找了个快下班没人的时间拿着打出的辞职报告，静悄悄的站到了江海的老板台前。他看起来一脸落寞，还没等我开口，便站了起来。

    “方华，昨天的事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接受我。刚见你的时候你就象一枝含羞的桃花，眼底清彻干净，从来不争什么，总是躲在一角，默默的设计自己的作品，你把自己的感情和喜好，倾注在设计里，每一件都出尘脱俗，但是方华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你的作品，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从作品中去解读你，每次我看到你设计的作品，都会发自内心的欣赏你的清彻澄明，所以我对你越来越好奇，好奇你的生活，好奇你的经历，好奇你的一切，这种好奇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喜欢。想了很久，与其刻意的让自己装着不喜欢你，不如敞开心怀争取你，至少我以后不会遗憾，因为我争取过。昨天我表达的太唐突，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果你还不够解气，我就站在这，随你打。”

    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和我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那张打印好的离职申请竞然不知该如何时送出。我真的有点心乱，这不是我第一次听男生向我表白了，但却是最真实的一次。对面的这个大男生不带一丝隐瞒的告诉我，他喜欢我的理由，真实的表白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怕是最让人心动的情话了。

    我不喜欢别人带着目的接近我，尽管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也不是怕被人利用我做了什么，而是怕我用心对待一个人，到头来却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用心。

    “方华，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我的心真的很乱……很乱……我纠结的拿着辞职报告站在那里，不辩方向。

    “我知道你拿的是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江海一把抢过我手上我辞职报告，顺间撕了个粉碎，“我希望我能向你证明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我恍惚间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几个月前好象江山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的脑子一片浆糊。

    话说那司命星君，到了冥界第五殿见了那第五殿阎罗天子，行礼后将方弘文夫妇魂魄下落不明的曲折表述一番。却见那五殿阎罗天子笑道：“星君此番前来本王定然不让星君落空。”

    说罢便将方弘文夫妇魂魄托梦之事叙述一番。原来这方弘文夫妇自入冥界，便似乎被一神秘之力所掌控，所到之处皆由不得已，本是到那枉死城，却不明不白到了忘川河进入了梦魇之城。那日第五殿阎罗寻查至此，见忘川河上似飘来哭声，便驻足观看，寻那哭声是从梦魇之城传来，便施了术法，进入城中查看，却见那方弘文夫妇魂魄飘忽，哭声一片，见了那阎罗王便哭诉伸冤。那日正在高速行驶，前一分钟刹车还正常，后一秒刹车便失灵，才导致车祸。本想进入那枉死城查看凶手，却糊里糊涂被困在梦魇之城。当下便查了生死簿，却见那方弘文夫妇阳寿尽该在２０年后，也觉蹊跷，便提了二人魂魄之息出那梦魇之城。因知其为女君凡间父母，那太子与女君下凡与素瑾赌约六界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知天宫必会观望，便让方弘文夫妇魂魄之息登上望乡台与女君托梦。只因方弘文夫妇魂魄之息太弱，只能在梦中与女君相见，并不得说话。那日见目莲尊者与星君下界寻人，虽知其下落，因自己虽为五殿阎罗天子，但这冥界归冥王掌管，明知其中蹊跷也不好说甚，便盼着天宫之上能寻着梦境之因早日洞察此情。

    “殿下即已知情，怎不将此二人提出梦魇之城？”星君不解，问道。

    “星君有所不知，那梦魇之城其实皆为个人梦境，除非是自己自愿出来，否则谁也无法将其带出，那日我看那梦境似有结界，才让这夫妇二人走得不出。这结界施法之人恐在冥界位高权重，并不在我法力之下，若冒然打开结界，怕是再生变故，故而小王便在此常常施法，让那二人魂魄之息上那望乡台上与女君梦中相见，好引起天宫注意。”

    “原来如此，殿下有心了。怪道帝君说殿下为屈死冤魂还阳伸雪，今日得见，果然洞察秋毫。”

    “星君过讲了，小王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剩下之事还看星君之力。”

    “那梦魇之城可还有他法走出？”星君问道。

    “有，那方弘文夫妇所困之梦为忧虑之梦，夫妇二人思虑女儿无人照管，在世上孤苦无依，故而在那梦境中营造了生前的场景，在梦中时时得见女君。若此心愿在阳间得偿，梦魇自消。”

    别了那五殿阎罗王，司命便将经过转述帝君道：“帝君，小仙有一法，想那七万年前，那崂山道士为人不正，因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我改写运簿，死后至七殿地狱中受苦，此次前去，我见那斯却混得在冥王身边当差，此人心术不正，却爱财如命，我便从此人身上一探冥界虚实深浅。”

    “也好，你掌管凡人生运，那冥王掌管凡人死运，你二人也常有往来，你去自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那司命得了令便至冥界寻那曾骗取女君宝扇的江湖道士，只稍加利诱便打听到诸多消息。

    原来，那冥王见那素瑾族全族上万将士阵亡，正是扩冲阴兵的大好时机，便许那素瑾族主帅诸多好处，留其在冥界。那素瑾族人皆已亡故见返回天宫无望，又不想入凡间转世受苦，便成了冥界阴兵。那素瑾族主帅统领阴兵十万，自是比在天宫位高权重，万余年来也过得太平。那日却见自己的女儿素瑾被天君扁下界来，受那百世情劫，自是心有不甘，想全族老小为天族尽了忠义，只得一个遗孤却落得如此下场，便在素瑾冥界转世时商议得救之法，才有了素瑾上书天君要求三人公平竞争之事。

    原来如此，怪道那素瑾在凡间历百世情劫却在此时提及。星君暗想，恐怕这一世凡间再难太平。便给了那道士一面青铜镜，与之约定，打听到新的消息便通过铜镜与之联系，并许诺其若转世，便让其在阳间成为名满天下，富可敌国的术士大师，但不可行恶，否则必会遭到报应。

    那道士拿了铜镜满心欢喜而去。

    那枝独特的桃花，仍旧是天天如约而至，堆满了我的案头。我从来也没怀疑过这桃花的主人和那粉玫瑰的主人是否真的是一个人，我以为除了江海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但是我并不想靠近他，就是不想没有任何抵抗的自愿走进他给我设计好的套路里。想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把心填满，不留一丝空间。我不知道我该接受江海还是继续拒绝江海，与其天天陷在矛盾中不能自拨不如干点有意义的事。

    《桃花缘》那一套新款的热销期是春秋夏三季，马上到冬季了，毛衣链开始热销，我早就想好了一个主题，仍是借《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电视剧的热度，以狐狸为设计主题，把剧中九尾白狐和九尾红狐设计成精美的配饰，九尾红狐用粉锆石和红锆石钻镶出渐变色，尾部用白锆突出层次感，配三层红玛瑙或红水晶全切面长链子，垂在胸前，九尾白狐当然是八心八箭的精品锆石，配上切面三层黑玛瑙珠，也是长长的绕了三层垂在胸前，应该效果会很不错。

    快一周时间，我画了不知道多少张稿纸了，九尾狐的九条尾巴怎么也画不好。如果是一般绘图，这九条尾巴会并不难画，如果做成饰品就很难表现，即要有层次感，还有美感，更要牵就配合珠宝工艺的要求，还要考虑成本的问题，想达到四全齐美真的是不容易。

    我抱着一摞子设计稿想找江山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让小罗拉住了我。

    “总裁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正在伤脑筋，你呀没要紧的事最好别进去，我这一天了都看着总裁黑着脸。”

    在我心里江山就是那种叱咤商海的英雄，没什么事能难倒他，三十多岁就能创办山海集团，能让他伤脑筋一定是大事。

    “不是吧？什么事情能难倒咱们总裁的？”我有点好奇。

    “还不是明泉那个项目，项目开始推进了，广告也打了，九仙山突然被政府划为林业用地了，咱们明泉项目就是在九仙山上，当时那就是个大荒山，连地都没人种，山上连电都不通，公司投入了上亿资金，修路建桥挖湖建庙，把环境改造好了，突然土地性质改了，林业用地不仅不能经营，办不下来各种证件，还不能见明火，最可气的是刚建好的一些建筑还被列为违法建筑，要拆。总裁能不着急吗？”

    “这个事情况确实头疼，那为什么咱们向政府买地的时候没问题，投入上亿资金了土地性质会突然改变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不由得替江山担心起来。

    “唉，这个事情不好说，咱们买地的时候是从县政府那里划批的，现在是省里统一规划的，所以这个事情很难办，非常扯皮。”小罗是江山的助理，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平时对工作很是尽心尽责，经常跟在江山身边，了解的事情自然是比我们多。

    “是方华吗？进来吧。”我正和小罗说话，却听得屋里面江山深厚的男中音飘了出来，甚是好听。

    说实话，听了小罗的话，我也有些害怕，我还没见过江山发脾气的样子，他在我心里好像是画里的人物，永远都是风度不凡，沉稳持重。我小心的走进去，只见江山靠在一面落地的大窗户前，静静的看着我。

    “总裁好，我新设计了一个《青丘传说》系列，里面九尾狐的九条尾巴总是设计不好，我想请总裁帮我看看。”江山眼底一片幽黑，没有说话，“如果您没时间我就先出去了。”我想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恐怕最近他也没什么心情帮我修改设计了吧，于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放这吧。”我放下设计稿准备出去。

    “最近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突然一句低柔的问话从身后冒了出来。他仍旧靠在窗边，一动不动，一抹夕阳的余辉映衬在他身后，整个轮廓一片暖色。

    “没有，还……还好。”说实话这一周我确实睡得不好，每天晚上都会纠结的睡不着觉。］

    “不要总把心事藏起来，总有一天你会背负不动这份沉重。”突然间我的眼底涌上一片泪海，很长时间了，家里没有人敢和我提起父母亲的事，连高杰都不敢，只有他，醍醐灌顶一般，把我从暗淡的世界拉回到一片清明中。

    “我……已经好多了。”

    “前尘往事，该放下就要放下。余生那么长，会有人陪伴你的人出现。”

    我向他露出一个满含热泪的微笑，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出现了，但是我希望自己的爱情不是靠眼泪和同情得来的，我守身如玉的等着只是为了等一个心甘情愿和我过一生的人。

    “我一直在尝试”。我低下头没头没脑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自己深深的包裹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距离，我以为我可以躲在自己营造的小窝里慢慢修补父母离去带给我的伤痛，却总是不经意间在江山面前流露真情。

    “那个人可曾出现？”江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眉眼间似有期待。

    “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他的弟弟江海吗？怎么连他都知道了？真要命。

    “总裁，我知道您最近事情很多，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先出去了。”说完我便再一次夺路而逃。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就发现《青丘传说》的设计稿已经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二只可爱的小狐狸跃然纸上。白色的九尾狐江山去掉了我设计稿上的几个爪子，改成了卧姿，看起来更温顺，后面一团灵动的尾巴条条分明的垂在下面；红色的改成了立姿，保留了二个前爪，尾巴呈扇形，看起来更加活泼。根据上次的设计经验，我申请购买了相配的切面珠子，把两只小狐狸用一比一的比例画出来，再剪下来，把相配的珠子编好，做成一个实际的样版，这样不用厂里出样品就可以看出比例、大小、角度、是否合适，更方便打样前的及时调整。我反复对比，最后我在两只小狐狸的九条尾巴上各坠上一颗很小的同色水晶珠，九尾狐最灵动的就是尾巴，加上下坠的水晶珠后，下面的小珠子一频一动就会闪闪发光，好象九条尾巴动起来了一样。达到了最满意的效果后，我发到厂家打样，这次的款式比较年青化，所以我出的是银版，准备主攻少淑市场。

    两周后厂家就发回了样品，两只小狐狸闪亮可爱，特别是尾巴上的水晶，配上珠链清纯灵动。还有让我等比例缩小的手链，配起来让人爱不释手。

    《青丘传说》还没上市就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仅公司内部员工预定就达到上百件。忙碌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忪口气了，看着两只可爱的小狐狸，我真的该感谢一个人。感谢的话有时说上一罗筐也不如一个行动，但是象江山那样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我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似乎对他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努力工作设计更多更好的作品似乎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那枝桃花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桌前，快一个月了，这种执著的行为弄得公司人尽皆知。同事间闲暇时，就会好奇地问我：

    “方华，送你花的人是谁啊？这大冬天的从哪弄的桃花？这个人真有心啊！”

    “方华，你太幸福了，哪有人送花连续送一个月的？就是一周也不多啊，你这个男朋友真不错。”

    “方华，你不知道全公司都在意测，送你花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机会你把人家带来让我们看看呗。”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枝桃花，常常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桃花缘》颁奖时的情景。

    我不知道逃避感情是不是一种病，但娟子说我病了，而且病得神智不清。

    周日下午娟子跑到家里找我，自从她去了房地产公司做销售，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因为周末往往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

    “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啊？不怕你这休息一天，少卖两套房子啊？”我笑着说。

    “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一期的楼盘，已经销售一空，现在二期正在办量预售证，暂时还没开盘，所以我最近比较有空。你不知道前一段快把我累死了，天天穿着高跟鞋带着客户工地和售楼部的两头跑，脚都要断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说完拿起一个红萍果坐在我的梳妆台前吃起来，看着梳妆台上花瓶里插着的玫瑰和桃花，两眼放光，拿起一枝桃花咄咄逼人的看着我：

    “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一句一句审你？几天没来，发现情况很多啊？”

    “你的脑洞怎么也开这么大啊？”

    “快点和我说说？”娟子急不可待的把凳子拉到我旁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和娟子一直是无话不谈，所以就一五一十的把江海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她，结果她听完居然瞪着眼睛说：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高富帅加直男早期加渣男的混合体质啊！不过我还真挺心疼他的，被你这化骨绵掌打下去，五脏皆损，六脉具伤啊！不死也得重伤。”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语不发的瞪了她一眼，顺手抓起桌边一本杂志向娟子扔去，被她一躲落在一边。

    “那你就准备就么躲着他？”娟子顺手一边翻着杂志一边问我。突然就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冒了一句：

    “艾妈，这男神是谁？太帅了？这简直就是四海八荒第一男神啊！”说着还故意一字一眼的念着标题：“古有十里桃林演译三生情，今有师徒情深继写桃花缘，这是谁写的，太有才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顺手扔过去的杂志正好是胡清安报道我获奖的那一期，因为工艺美术杂志是月刊，到的晚，胡清安寄了好几本，我就带回家了一本。我扑过去准备夺下杂志，省得娟子瞎琢磨，谁知她早有防备，躲得我老远，一字不落的把报道看了个遍。

    “我现在感觉那个江山还真是独具慧眼，一眼选中你做设计，你还真有设计天份，真的，这套《桃花缘》连我看了都喜欢，特别是耳环，垂下来三朵桃花，感觉象扎了三个耳朵眼戴了三个耳环，太好看了。你赶快帮我定一付，再找江海给我打个大折？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戴上。”娟子看着杂志一幅心痒难奈的样子。

    我从抽屉里拿出江山送的那套盛着《桃花缘》的大首饰盒给她：“你想看的都在里面了。”

    “不是吧小姐，他连这个都送你了？那你还用化骨绵掌打人家？太不地道了，这回我也不站你台。”娟子一边戴首饰一边摇着脑袋。

    “不是，这不是他送的，这是江山送的。”

    “什么？江山？方华，你这交待问题不老实啊，没交待全面，赶紧的，我想听啥你知道。”

    无奈我只好从头到尾又把江山如何招聘我进山海到获奖的事讲了一遍。

    “方华，你这不是《桃花缘》是《桃花劫》，这么一个上天入地都难找的人出现在你身边要说前世没缘份我还真不信，放着这么好的师傅你视而不见，你是不是傻啊？这打天下的是江山，坐天下的是江海，那当然是选择打天下的英雄啦！”

    “唉呀，你不知道，当时送我这套首饰那是为了给媒体制造话题，他一个大老板，话说出口了自然不便收回，我这是沾了个便宜。”

    “我咋不见别人沾便宜呢？你以为这么贵重的首饰说送就送啊？你看他看你的眼神，拉着你的手的感觉，这是师傅该有的眼神吗？”说完把有我们上台领奖的那页杂志举到我的眼前。

    “你想多了，那天纯粹是作秀，如果和他一起领奖的是别人，我想他也会这样的。”我淡淡的看着娟子。

    “方华，你是不敢承认还是真喜欢上那个混合体质了？咱有这么好的选择，还理那个渣男干啥？”

    “别瞎猜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一没背景二没家世，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注意我？再说他已经三十多了，像他那样的人身边不缺向他靠扰的女人，咱市那个知名的主持人万丽，你知道吗，都说他们是一对，身份、地位也很般配，所以……”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娟子接了过去。

    “方华，你怎么这么自卑，原来那个开朗活泼、骄傲自信的交大校花跑哪儿了？你知道吗，我特别怀念前我们在学校的日子，那时候的你多好。”说完搂过我的腰，靠着娟子的肩膀我的眼泪又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吃完晚饭，送走了娟子，我接到了江海司机陆铭的电话。

    “方华，我这有个事，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说。”我很奇怪周日休息陆铭找我能有什么事。

    “是这样，这几天江总天天晚上在外面喝酒，已经好几天了，今天从中午喝到下午，喝到胃出血，刚送到医院，已经输上液了，江总昏迷中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和江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想请你到医院看看江总。”

    “哪个医院？怎么会这样。你们跟在他身边也不劝劝，真是的。”我着急的一边问一边埋怨陆铭，这些家伙平时就知道顺从恭维领导，该他们说话时没一个顶用的。

    “在市五院，急诊病房。”

    “你别急，我回家拿上包就去。”

    “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你出门就能看到我。”

    我顾不上多想，回去拿了包，连衣服都没顾上换就一路小跑了出来，坐到车里还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真替江海捏把汗，我可是知道胃出血的危害。难道是我害了他？一想到这心里就十分不落忍，感觉自己好象欠了他一大笔债一样，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话也少了许多。

    到了医院陆铭并没和我一起上去，只是告诉了我病房号，一楼急疹１０５．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江海一脸倦容的躺在病床上，神色疲惫，床边挂着吊瓶，屋里还有股酒味，我静静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昏沉入睡的江海，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我的脑袋里嗡的一下浮现出父母离世的那天，也是在医院，也是这样盖着白色的床单，静静的一动不动，多少孝道未尽，多少心愿未了，多少遗憾还留在心里，忽然间眼泪山崩地裂……

    “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你才搞成这个样子，那我还不如早点接受你，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我已经失去了父母，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江海你不要再喝了，我以后再也不躲你了！”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

    “哎……早知道你哭成这样，我根本不该让陆铭把你弄到医院来。”

    我猛的抬起头，看见江海呆呆的看着我，我发现自己上当了。

    我看着他一张英气俊朗的脸庞上圆目大睁着看着我，可能没想到我竞然会哭得如此悲痛，一时手足无措，可是他不知道，我哭，是因为此情此景让我想到当日父母离世，并不是全担心他，可是我已经解释不清了。

    他呼的掀开被子，跳下床，站在我前面看着我，眼底一片火热。

    “方华，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躲着我，每天在公司里看着你却不能和你好好说上一句话，你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我想过千百种方法接近你，又怕象上次把你象惊弓之鸟一样吓跑，最后我才想出了这条苦肉计，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无论怎样都别不理我，别再生我气了行吗？”

    我看着江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也许江山说得对，前尘往事，总要有放下的一天，背负着那沉痛的包袱我真的累了，想找个温暖的港湾歇歇了，可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船进错了港湾也会搁浅，我更不知道爱情往往是让我们先红了脸，再红了眼。

    “哎呀，这异君果然是花丛老手，即使在下界仍不愧是撩妹高手啊！”天宫一小仙看到此处颇有感触。

    “照太子以往的脾气禀性，此次恐要吃亏啊！”司命在一旁自言自语。

    “是啊，我看太子此番虽为异君兄长，更是那山海集团的总裁，虽然叱诧商海，但论起在凡间追妹纸的手段，委实不如异君老道啊！”一老仙翁言道。

    “是啊，我看这凡间历经千年之久，到处都冲斥着快餐文化，似乎连这感情也是流行闪婚闪离的。那一ye情更是多乎其多，让本仙真是困惑了！”那太白金星忽然发言。

    “照仙翁此意，仙翁似乎对这一ye情倒了解颇多，不防与我等论道一番，好让我在写那凡人命薄时也可有文章可做。”司命在一旁打趣道。

    “哎……本仙也是近日偶尔参阅凡间几本小说，从那上面得来而已，并不曾参悟什么。司命你那里颇多凡间戏文话本，又怎会不知此事？”太白金星不解地看着司命。

    “凡间如今有句话叫与时俱进，咱们这天宫也该俱进一下了，我那儿的戏文话本都是上千年前的老古董，早就被我翻烂了，向帝君提及几次，想从凡间找些新话本，却迟迟没有回复。”司命无奈地说。

    “哎，现如今啊，这凡间物价飞涨，以前几文钱的话本，现如叫小说几十元钱一本，估计帝君也是考虑到天宫开销吧。”太白金星感慨着。

    “是啊，如今哪里都讲究成本，这天宫花费巨大，天君和帝君日前还商议要节约费用，引进下界一些高科技东西取代天宫仙俄和天兵呢。我听闻下界有一种科技可用于守护各天门。是一套监控系统，可以刷脸进门，而且只要一个人在一间中央控制室就可以监控四大天门，哪位神仙造访、离去、开门、关门都是全自动操作，不用派人把守就可以看得一目了然，安全可靠，甚是管用。最重要的是只需一人便可完成任务。”众神仙一听纷纷凑上前来要求刚从下界上来的小仙详细讲解。那小仙便得意洋洋地向众人细述了一遍自是不表。

    我和江海做了三条约定：第一条，暂时关系保密，在公司以工作为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俩的关系；第二条，在公司里不要给我特殊照顾，开绿灯，我喜欢在设计部安静的设计，一切低调行事。第三条，不能犯原则性的错误。

    我记得他当时十分的不解，别的女孩都急着公布自己的恋情，为什么到了我这，反而成地下工作者了？他很是委屈，感觉我有些轻视他。我记得我是笑着点着他的脑门说：“关系保密是因为珠宝公司是个女人多的地方，你的迷妹们一大群，冒然一公开，你不是让我公开树敌自找麻烦吗？我都不敢想象公开咱俩的关系后，那种宫斗的故事估计一点不比《后宫甄环传》里描写的逊色，我可是在后宫活不过三集的人，我可不想天天让人算计，心累。”

    “那第二条又是为何？你有我这么个靠山，谁还敢为难你？”

    “我来山海是因为喜欢设计工作才来的，我想凭自己的能力工作，我不想让人背后议论我说我是靠裙带关系上位，我只想好好的做设计。我这个工作平时和外部门打交道也不多，所以也没必要给我开什么绿灯。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公开吧。”那时我还是很介意自己一无所有的家庭背景，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有珠宝设计界奥斯卡之称的‘金匠精工艺与设计大赛’的奖项再公开我们的恋情，至少那个时候我不再是个白衣布履。

    我还记得江海一脸坏笑的问我什么算原则性错误，我义正严辞的告诉他：“背叛。你可以不爱我，但你绝不能背叛我，背着我做什么越轨的事。”

    “如果我不小心让一些心怀叵测的小妖精算计了越界了，你会怎么办？”江海笑眯眯的问，仿佛我在和他说什么天方夜谈。

    很多年后我都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形，我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你背叛了我，那也没什么，我会安静的离开，躲起来慢慢舔干自己身上的伤口，若干年后，再出现在你面前，云淡风清的对你说，一切安好。”

    “傻瓜，自己偷偷藏起来伤心，你不觉得这样是苦了你自己便宜了别人吗？”江海一脸心疼的看着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能拆散的不是缘份！”我回答得很干脆。

    “那咱们击掌为约！”那一掌拍得甚是不响亮。现在想来倒是应了那句‘两个巴掌拍不响’的古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得异常忙碌，白天忙工作，晚上学开车。下班后，江海会等员工都走完了，偷偷把我拉到郊外，手把手的教我学开车。他总是夸我：

    “难怪我哥选中你，你车感非常好，开得也稳，不急不燥，看来你的悟性确实不错。论选人的眼光，我只服我哥。”

    “现在知道了吧？错过我，你可就错过了全世界。”每次我都会借机嘲笑他。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江海也会反唇相讥。

    每次吵吵闹闹的倒是让我开朗了不少。江海再也没有强吻过我，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我们相敬如宾的谈着恋爱，尽管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但是我感觉我和江海之间少了点什么，很多年之后再回首这段往事，我才明白，我和江海之间少的是点燃彼此的激情。

    我开始学着放下，学着接受。

    古人有句话叫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我和江海同进同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的秘密也随之暴露无遗。最先发现的是江山。

    江山很少干预珠宝公司的内务，他最近一直在协调明泉项目，听小罗说已经有了转机。我替江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只要有了转机，江山一定有办法做到，因为他是我心中无所不能的男神。

    记得那天我拿着《青丘传说》的成品，给江山送去，江山要求我所有设计好的成品都要给他备一整套。江山迟迟没有打开盒子，而是静静的审视着我。

    “你和江海谈到什么程度了？”

    我一惊，江山怎么会知道的？最近他几乎没在公司出现过。我脸一红，我不明白他所谓的程度是指什么，反正拉手、开房、上床这三部曲我们顶多也就是做了第一样。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

    “就是……就是相敬如宾！”我词不达意。

    “相敬如宾？”他念叨了一句，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对你好吗？”

    “嗯。”其实好与不好的区别在哪里，那时情窦初开的我根本不清楚。我很少让江海在我身上花钱，平时也只是看电影吃个饭而已。我从来没要过他给我的钱，我觉得那是对我自尊的污辱。如今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象是二条平行线。在人生的某一段相遇，谈笑风生的并排着走过了一程而已。

    “看来你已经学会放下了。”江山看着我，目不转睛。

    “放不放下都在一念之间，我愿意去尝试一下。”我感激的看着江山，对我而言，我更愿意把他看成我的师兄，共赏同窗月，共读同学心。

    “有一天你真正放下了，才能清明的看到这个世界陪伴你的那个人。”我看着他，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放下，但是我已经在努力尝试了。“江海是个大男孩，贪玩、任性，如果他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他随即温和的接上了一句。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周黎。有人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情敌也算敌人吧。原来的周黎对我有些冷淡，现在干脆就是爱搭不理，有时遇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幸好我和她在工作上没什么交集，要不真的太尴尬了。

    周黎最爱在下班时找江海汇报工作，总是有意拖延时间，记得有一次我敲门进去，看到她和江海正有说有笑的谈论一个会员活动方案。只听江海对着周黎说：“那家的火锅确实不错，牛肚的口感特别好，晚上一起去吧。”看到我走进来冲我一点头：“方华，晚上一起吃火锅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百二十个不舒服，撇了下嘴：“我晚上约了人，你们去吧。”

    “我怎么闻着有股酱油味啊？”江海夸张的说，还故意把醋说成酱油。

    “你忘了我不吃肉的。”说完冲着他俩笑笑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个发现的是曲音。曲音经常开着她那辆红色的跑车在公司旁边等江海下班，所以我们总是能碰上曲音。我听白萍告诉我，曲音的父亲是全市最大一家夜总会的老板，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所以这个有钱的老爹也特别庞溺她，凡事都由她。喜欢学模特就送他到深圳最前线的模特学校，想整容就花几十万找国内最好的医院把自己整成了网红脸。白萍经常和我说：

    “我每次见到曲音，一看到她那个能戳死人的下巴，我就分分钟跳戏。”

    等不到江海的曲音就转移了战场，又跑到公司来见江海。有时江海在开会，她居然会跑到我的办公室，不阴不阳的和我聊二句。

    “早就听江海说过你，说你设计的首饰有品味有内涵，那天在楼下看到《青丘传说》系列，我特别喜欢那个九尾狐的手链，本来上楼想找他打个折优惠一下的，没想到江海居然送了我一条，我真的非常喜欢，一直带着。”说着还伸出手晃了晃手上的小狐狸让我看。《青丘传说》系列都是银版，成本价也就几十元，售价也不过几百元，送她一条原本也没甚关系，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满心不是滋味。

    看到我桌上花瓶里插的粉玫瑰和桃花，还会话外有话的说：“有人送桃花还真少见，不过这种桃花不名贵，品相比不上以色列碧海云天的绿玫瑰和日本的蓝色妖姬。方小姐可见过碧海云天？”

    我瞪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歉曲小姐，我有点事到下面门店一趟，你随意吧。”

    她这才悻悻的走了出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我感觉自己陷在了一场在所难免的宫斗中，麻烦一个跟着一个。

    《青丘传说》再一次创造了良好的业绩，虽然是银版，但是正值圣诞、元旦，送礼高峰季节，加上是应季产品，所以仅一款银版上市后线下实体店加网店单月销售就创下了五百多万的惊人销量。手链更是供不应求，厂家调动全体工人赶工还是不断出现断货情况。年底前的销售势头很是喜人，各门店经理都卯足了劲，冲刺业绩新高，经过公司多年的长期积累，山海的品牌也是时候走出省内向全国进军了。加盟的号角已经吹响，全国的同行们很多前来洽谈加盟店，珠宝公司的业务节节攀升。

    而明泉的项目也到了攻坚战的关键时刻。听江海告诉我，为了延续明泉项目的土地性质江山想尽了办法。先是以他大学同学的美资公司牵头，带着国内资深的园林专家和精心规划的方案到省招商局洽谈九仙山２个亿的旅游项目，而山海和本市另一家地产商宝利地产联合注资共同开发九仙山生态旅游项目，并承诺为当地镇政府解决１００个就业岗位，建设九仙山公立医院、学校、商业街、景区门票所得归政府，全山分层级进行山林再造。唯一的条件就是允许在九仙山开发温泉旅游渡假村，旅游渡假村有酒店式公寓、别墅、花园洋房，可以租赁或者销售产权。经过几轮谈判，九仙山本来就是个荒山，如果划规林业用地，仅种植植物一项开支就非常庞大，加上山海与镇政府早就签定土地出让合同，而且九仙山经过专家的规划，不仅带动了整个镇上的商业经济对全省的旅游开发也是个非常大的促进。在这个事情上，江海说万丽起了不小的作用，因为万丽的叔叔是省委的万秘书长，在这件事上，万丽主动请婴，万秘书长多次在省委会议上协调九仙山项目，是整个项目的转折性人物。我只记得江海在最后说：

    “看来万丽这次是非当我嫂子不可了。”

    我看了一眼江海，心里替江山有些不值。万丽的负面消息在全市传得到处都是，万丽的第一任男友是市广电总局局长的儿子，大家都说就是靠着这层关系万丽才当上了主持人，但是很快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就接任了万丽的第二任男友，不知为何最后也是无嫉而终。尽管网络传言有很多水份，但这两段恋情却是实打实的人尽皆知。我也是从白萍那听到的，开始我还不信，说她夸大其辞，小道消息满天飞，白萍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让我看，果不其然负面消息不少，看来这万丽平时得罪人也不少啊。我只希望万丽这一次对江山的动机能纯粹一些。

    周四的上午刚坐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综合办王主任通知，说上午有省里领导到公司指导工作，让各部门迅速整理内务，我的办公室本来就不大，除了墙上贴的从《大唐盛世》到《桃花缘》和《青丘传说》几次作品的设计稿，就剩下个办公桌了。桌上那一枝桃花灼灼，玫瑰娇羞，我看了看还真没什么整理的。

    王主任通知过就忙着预定中午的招待宴请酒店去了，而江海则在门店巡视等候，我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新的设计方案。冬天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李清照的《一剪梅》是我印象颇深的一首诗，我想就用一剪梅做为创意主题吧。办公区从什么时候开始喧闹的，我并没太注意，只感觉透明的玻璃隔断外忽然过来黑压压一片人，我看到推开门的是江山。］随即放下手中的画笔站了起来，江山冲我点头微微一笑。

    “秘书长、陈市长，这是公司设计部。”大约这一行人就是省里领导了吧。我急忙站在江山的身边。

    “江山啊，你这个设计部虽然小，但很出名啊！大唐盛世就是在这里设计的吧？”一个身量并不太高稍稍发福的中年男子冲着江山说着，“唉呀，真没想到啊，我在电视里看到的奢华无比的天后首饰，设计稿竞是这么朴素的一张素描稿。从白纸上的几笔线条到夺人眼球的首饰，这个过程还真是不容易啊。好啊，大唐盛世已经成为本市的一张旅游名片了，山海功劳不小啊，这个小姑娘就是设计师吧？”

    “各位领导好！”由于我并不知道来者的身份，所以只能统称一下，并点头向大家问好。

    “这位是万秘书长，这位是陈市长，这位就是设计大唐盛世的设计师方华，也是公司最年轻的设计师。”江山拍着我的肩膀向众人介绍。

    “秘书长好，陈市长好！”我一向不会说恭维的话，所以还是诚肯的打个招呼吧。

    “唉呀，江山啊，你们的设计师这么年轻，我都感觉自己老了。这个小姑娘得表扬啊，大唐盛世给西安市争光了，后生可畏啊！最近又有什么大作？”万秘书长看起来还算亲切。

    “秘书长，最近我们根据当下热播的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设计了几款，这是《桃花缘》，这是《青丘传奇》，这是《致青春》。”我指着墙上的几个成品设计稿介绍。

    “不错，不错，能抓热点，借势营销这非常好啊！都说当下实体经济举步唯艰，你们能大胆创新为全市实体经济做了一个非常好的示范啊！这种创新要大力提倡、支持。可以让随行的电视台好好拍拍，这也是一个新的商机啊！”万秘长指示着身边的人。

    “山海这里是人才济济啊！”有省委秘书长在，陈市长很少发言，只是偶尔在秘书长发言后点到为止。

    “江山啊，一会儿企业座谈会一定要叫上你这个小设计师，现在这些年轻人很有想法啊，我们老了必需得多听听年轻人的意见。”万秘书长说完就向其它部门去了。电视台新闻部的随行编辑过来，简单交待我整理一下新闻采访的内容，等领导活动结束后，就来采访我。

    屁股还没坐热，王主任就急匆匆地赶来通知我，由于两位领导下午都有会议，企业座谈会和午餐合并在一起了，让我赶到江南天地２０６的包间。一会儿的采访一起在那进行。我让白萍赶快准备了几套设计的首饰，带着就赶到了江南天地。趁着领导们休息的时间，我和新闻部的记者在隔壁房间完成了采访，因为内容不多又是新闻所以时间很短，完成也很快。

    座谈会由省委秘书长的秘书主持，介绍了到场的几位领导和随行的企业，其中有一位鼎盛地产的齐总，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发过言。

    简单介绍后，按主持秘书要求，由企业汇报发展情况，经营中遇到的问题，需要政府协调的事项，以及建议。每人发言不要超过三分钟。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最高领导发言，我这种小人物也就是冲个数而已，所以我就安静的当个听众吧。

    江山代表企业简述了发展情况，遇到的几个困难，一是土地审批的问题，目前山海投资一个多亿前期开发九仙山项目，土地转让费用早就支付给镇政府，现在因为土地性质项目停工，每天损失上百万，希望镇政府和省政府的政策冲突能尽早解决，否则一个如日中天的纳税大户很可能朝不保夕。第二个问题，就是企业减压降负问题，现在各个产业园都在为企业提供各种免税扶持政策，象山海这样的实体商业没有办法迁址到离市区较远的园区但是每年都在吸纳大学生，并向社会提供就业岗位上千个，却始终不能享受政府为企业提供的补助和扶持。航空港区的产业园承诺入园企业每吸纳一个大学生，企业即可申请十万元的政府无息贷款，按山海的员工统计，符合这一政策的大学生有８００多人，仅贷款就可以申请八千多万，可以省去从银行直接贷款几百万利息，这笔资金如果用于企业拓展，对企业将是很好的推进。山海集团是全市的明星企业，公司的搬迁影响很大，我们曾多次想迁入园区，但从管辖区到税务局都在极力挽留，但不搬又享受不到国家扶持政策，所以做为企业也非常苦恼。

    江山的话很有水平，哪一方也不得罪，但意思明了。

    在建议方面几个房地产的老总都提出土地审批程序复杂，要求减免不必要的程序。珠宝公司江海建议政府出面协调高校与企业对接，在全市树立几个校企合作典范，山海可以做为一个在校大学生实习基地，企业省去了招聘之苦，直接从学校培养发现人才，学校省去了学生择业之忧，两全齐美。

    这些由主持秘书都一一纪录在案。眼看着会议马上结束了，我深吸了口气。突然好久不开口的万秘书长远远的冲着我问：

    “咱们年青的设计师一直没发言，年青人有什么好的建议？”此语一出我如五雷轰顶，又开始头晕。对自己企业的建议是很多，但是这种省市领导在场的会议要的是一些有高度的建树，这下可惨了。］全屋的人都看着我，江山和江海更是向我投来关注的目光，上帝啊、佛祖啊，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神仙能来救我一命？

    “以前我和父母去澳门的时候，澳门有一种伴手礼叫凤梨酥，游客去了都要随手捎上几盒，原因一是有当地的特色，二是不贵，三是包装非常精美，四是送人有面子。回来后我一直在想，我们西安历史悠久文化深厚，却没有开发出具有西安特色的伴手礼，西安泡馍是很好吃但送人不高档，所以我在想，是否可以由政府邀请一些学者授权设计几款具有西安标志性的图案，山海可以开发成旅游礼品，比如大雁塔，可以等比便缩小成纯银车载银摆件，由大雁塔的高僧加持开光，包装上可以印上西安的市标，银塔成本不高，售价几百元游客也可以接受，回家送人也非常有面子，再比如西安市花石榴花，开发出石榴花的吉祥毛公仔，这种旅游产品只适合青少儿，如果能开发石榴花的纯银车挂饰，加上大慈恩寺的高僧开光，再配上精美的包装，我相信这些价格不贵的旅游产品不仅游客会有需求本市消费者也会喜欢，只有真正进入寻常百姓家的产品才能成为西安的旅游伴手礼。以上纯属个人建议，如有不妥之处请各位领导海涵。”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敏捷思路，总之是横了一颗心，这种场合不能丢人。

    我看到江山嘴角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江海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万秘书长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这个建议不错，年轻人就是敢想有创意，小刘啊，记下来，回去咱们会上再另行商议。这趟企业之行收获很大啊，今天我们不仅是深入企业解决实际问题，同时也是给企业输送一些资源，优势互补。九仙山项目是个遗留问题，几年前镇政府报批时九仙山并没有被省政府纳入规划，但是几年过去了，情况在不断发生着变化，西安从四环变成了五环，周围乡镇都并入了城区，所以以前较偏辟的九仙山就进入了今天的规划上，但是前后有冲突，我们就是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协调解决这个矛盾，即要符合省政府的规划，又要保证企业利益不受损失，圆满的解决问题。”万秘书长的话很官方。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省委为了九仙山的事先后开了几次会议，大家的一致意见就是要么不开发，要开发就要把九仙山这个资源好好发挥价值。所以从目前你们提报的规划看规模是不够的。”

    “秘书长，现在美国的莫西林投资公司投资５亿，山海投资５亿，宝利地产投资５亿，一共是１５亿打造这个项目。”江山补充道。

    “省委当时规划的九仙山林业用地时，鼎盛的齐总当时是要投资５亿对全山进行植被再造，把九仙山打造成一个生态山林，但是江总你这已经先行一步了，所以我们商量，看是不是你们二家可以联合投资，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了，加上齐总这５亿，正好２０亿，我也好回去在省委工作会议上协调工作。”

    我终于明白这个齐总是何方神圣了，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酒桌上很安静，没一个人说话。秘书长的言下之意很明确项目审批问题不大，但是希望山海和鼎盛联合开发九仙山项目。

    江山不露声色的坐在那儿，从表情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和江海喜怒都形于色的性格比，江山更加内敛。我不知道江山该如何应对这个难题。但是我闻到了一阵熟悉香水的味道，万丽推门而入。我希望但愿凭万丽的身份能帮江山化解这个难题。

    “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都这么严肃？秘书长，你不是把下企业指导变成批判会了吧？”说完发出一阵妖艳的笑声。曹雪芹的《红楼梦》中对王熙凤是这样描写的：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sao。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如今用在万丽身上很是恰当。

    “怎么，我这个秘书长刚到基层，你这个主持就跑出来搞媒体监督了？”万秘书长看着万丽语气很是亲切。

    “唉呀，我上午听说你们到山海指导工作了，猜想中午会在这，我这不是怕你批评江山吗，所以特地跑过来看看。”看万丽和万秘书长说话很是随便，我想万秘书长一定就是江海说的万丽的二叔了。

    “我看该批评的人是你哟，人家江山这里井井有条，这些年轻人有很多创意都是非常有想法的，表扬还来不及呢。”说完冲着我和几个管理人员指了指。

    万丽冲着我礼貌的点头微笑。这一桌十人台，正好坐满，没有多余的位置，眼看着酒席开场，我又准备溜号，我站起来，冲万丽笑笑，万小姐，你坐这里吧，正好我回去准备新闻稿。

    “哎，别，别，别，你看我这一来怎么能让你走呢，我也就是来这坐坐就回去了，你坐着，我加个凳子就行。”说着便让服务员给她加了个凳子。

    “我看你这是专门来蹭饭的吧？”万秘书长冲着大家开玩笑的说。

    “二叔，你可别笑话侄女了。”

    说话间席间酒菜已经摆满，经过刚才万丽的一打叉，秘书长提的建议反而被搁在一边，自己也不好再提一次。齐总有点沉不住气，远远的说：

    “江总，咱们都是爽快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商场上没有沟通不了的事。”

    “既然是省委领导亲自协调，我一定不会让领导为难。但是山海投资在九仙山项目的前期资金除了帐面上实打实的一个多亿，还有这几年的银行利息，和项目上的人工费用，这些都是隐性的投资，山海投资的五个亿可能含金量更高，虽然大家都是投资五个亿，但内外有别，先后有序，美国的莫西林公司前期请国内顶级专家设计规划也投入了几十万，所以这位老兄你最后进场，如果都按各自投资５个亿对等分配股份，这样对其他三位合作伙伴有点不太公平。”江山说得很实际。

    “那江总你的意思是……？”齐总有点着急。

    “万仙山几年前我们就向当地政府交纳了土地出让金。按今天市场上的土地价格，重新评估它的商业价格，再核算山海和几个股东的前期总投入，做为核算股份的依据。”江海果然早有打算。０五年前买下万仙山这块地皮时，土地还不值钱，也就五千万，如今房价长了快十倍，这九仙山如果按市价评估，最少也得五个亿，所以加上现金投资的五个亿，山海是当之无愧的大股东，而齐总想加进来，也只能勉强当个没有发言权的小股东而已。按齐总的如意算盘，四个公司各投五个亿，每家２５％的股份，顶多山海再多点，现在按江山这么算，自己投五个亿进来，只怕占不到什么光。

    “我觉得江总提得也很合理，房价和土地价是一样的，一天有一天的价格。山海当大股东很合理，前期开发都是山海在做，我们没意见。原合作方案就是山海占股６０％，我们各占２０％，如今有新股东加入，我愿意让出５％给齐总。”美国莫西林公司的卢总开始敲边鼓。我知道他是江山的同学，说白了还是山海给自己找的一个挂牌股东而已。

    “我也愿意让出５％给齐总。”这是宝利地产的宋总。这是江山的三叔，更不用担心。齐总的脸色有点黑。

    “齐总啊，你不吃亏，九仙山按现在的评估价没有十亿也有八亿，加上我们这几年的投入，对了，还没有对人民币进行市场溢价，如果加上溢价和一些隐性投资我们的投入会更高，合伙投资，投一样的钱持有不同的股份很正常，有些不投资仍然可以持有股份，是因为这个人持有绝对的资源，而齐总你入场最晚，有机会进入九仙山的项目机缘巧合，齐总得惜缘啊。”江山的三叔很年轻，年纪看着比江山大不了多少，说起话来却很是婉转到位。

    “或者我还有一个建议，把九仙山划出一块，按现在的市场价格，齐总从我们手中购买土地自行开发。”江山不急不燥，风清云淡。按现在的市场价，齐总这五个亿估计也就仅限购买土地，而且还是条件不好的背山面，再开发建设不知还要再投多少，仅修山路就不少钱，记得山海前期开发时间长就是因为一直在修山路。这个主意也好，反正我们不吃亏就好，这个齐总摆明是靠着后台硬来分杯羹的，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坐享其成等着分钱。

    “我有个提议，既然九仙山前期是三个股东，每家各出让５％，投资５亿分１５％股份给齐总，大家各退一步，总这么僵着也不好往下推进。我不是个生意人，不太会算这些股份之类的东西，只是替你们打个圆场啊！”万秘书长说得不动声色。我忽然发现原来姜真是老的辣，这种权钱的交易我自然是没少见，但今天真是见了个赤luoluo的。难怪他会帮忙，只怕并不是因为万丽的关系这么简单吧。

    陈市长喝了口茶自始自终没有开口，很悠闲的看着手机，倒是颇懂为官之道。

    “既然领导开口了，我有个提议，我齐德利是个粗人，没受过高等教育，喜欢直来直去，我看这样，古有怀酒释兵权，咱们今天就酒桌上定合作。”说完撸起袖子打开一瓶五粮液。

    一桌子人没一个人话说，想必齐总加入这个事，江山应该早有耳闻，从他刚才的话应该是大家已经商量过。明泉项目开发有三期，投资巨大，有人入股也是好事，但是凭这种关系硬插一脚任谁也不会舒服，况且以后合作时间还长，难免会产生问题，所以大小股东的排序就犹其重要，这个时候不争取主动权，怕以后是要受这齐总的排挤了。

    “秘书长我有个提议，今天在座的都是酒场高手，咱们这么喝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二位领导下午都有会也不便喝酒，咱们今天就速战速决，这位美女我看了是山海的才女江总的爱将，我这倒了五杯酒，一杯一个点的股份，如果五杯全喝完，我１０％股份从此不再说二话。如果喝不完我持股１５％”。说完向一字排开的五个大高脚杯中倒满了白酒。我忽然发现今天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他一桌人不选，单单选了一个最不善饮酒的人下手，这局看来是早就做好的，只怕这万丽没少透露我的信息吧，否则他不会选我，万秘书长也不会单点我参加工作会汇报。

    “不行。”江山和江海几乎是同时发音。

    “方华只是个员工这是个大事，她不能代表公司，再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江山望了一眼江海，这种场合下自然是主帅发言。

    “哎，齐总，你也别太为难咱们这位美女了，不如我替她喝你看怎么样？”万丽冲齐总娇笑着。

    “哎呀，万小姐，你要是和江总的女朋友呢，兴许这酒还勉强能代劳，必竞现在不还不是吗？再说方小姐的设计奖都得了，怎么就不能代表山海呢？这么优秀的人才如果到我这至少也是个股东，一定得让这样的人才独档一面，决对不会让她藏起来。”齐总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看似将了万丽一军，实则在将我的军。

    万秘书长和江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离席走了出去，席间很安静。王主任匆匆走了进来，趴在江海耳边低语了几句，江海离席前忧心忡忡的望了我一眼，我微微朝他笑笑，有种慷慨就义的感觉。江山和江海先后出去后，气氛有些僵持。

    我站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齐德利的话是前半句刺激了我，还是我更在意后半句，总之在种场合下我只有这样才能破这了这个僵局。

    放下空杯，我想也没想一仰头干完了第二杯。第一杯酒下肚我感觉胃里马上火烧火燎，第二杯喝完我看到自己的手立刻变得通红，手背上瞬间冒出一片一片的红疹子。爸爸以前是医生和我说过，我这种酒精过敏是身体缺乏一种乙醛转化酶，我之所以出红疹子全身奇痒是因为严重缺乏转化酶，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在外面大量饮酒的话，一定要在半个小时内进到室内有人陪伴的安全地方，酒精过敏一般症状发作在半小时内，严重时会发生休克呼吸困难。当时我还和爸爸开玩笑，我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喝这么多酒了，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喝的时候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口气喝完，再找机会溜走，打个车回家，躲起来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本来正常人喝这酒也不算什么大事。

    第三杯，我有点晕，拿酒杯的手通红通红还有点抖。

    “方华，你没事吧，坐下吃口菜。”项目上的几个总监开始替我担心。

    “齐总，这杯我替方华喝。”江山的三叔站起来，端起酒杯瞪着齐总。

    “哎呀，我发现这山海的特点是领导都怜香惜玉呀！宋总，有事些咱不能李代桃僵。”说完也瞪着宋总。

    “宋总，放心吧，你看方小姐能主动请战，酒量一定没问题的。”万丽也在一旁助阵。

    我感激的朝宋总笑笑，不过一杯酒已而，喝完也就没那么多事了，我真不想再听到这个烦人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这第三杯我举得很是沉重，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一停下来，再想喝这么大量的酒，我自己都会排斥，想起以前喝中药，闭着气一口咽下也就没事了。于是我闭着气，第三杯也一口而尽。

    到第四杯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视线有些模糊，这才几分钟而已，过敏症状的发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我感觉后背上一阵一阵奇痒难奈，我必需速战速决。

    第五杯，我感觉自己脑袋里嗡嗡的发着空响，不会思考，有点站不住，看着酒桌上那杯酒迟迟端不下去。

    “方华你坐下歇会再喝。”

    “方华喝口饮料压一压。”

    周围谁说了什么我全然听不真切，只能听到别人叫我的名字。

    我努力压下几次想翻涌上来的酒意，缓缓的伸出手把第五杯酒举到了眼前。我晃了晃酒杯里的白酒，自嘲的笑了笑，人人都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在我看来，和中药没什么分别，不管是五粮液还是茅台，进到嘴里都是一样的辣，根本品不出什么香淳绵长。酒不过是商场上作战的一种工具罢了。这一杯我咽得十分勉强，甚至根本咽不下去，身体开启了本能的自我保护，我感觉这一杯有一瓶那么多，好不容易分三次咽了下去，只听到周围一片掌声。

    我冲着一桌子的人勉强的笑了笑，拿起身后的包说：“各位领导，我去下洗手间。”

    我要在还没丧失意识前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宋总赶上来问道：

    “方华，你没事吧？”

    我回头睁着没有焦点的目光看着他笑了笑“没事。”

    “到洗手间吐出来也好。”

    我顾不上和他多说，头也不回的朝楼梯走去。江南天地在公司写字楼的二层，平时都是坐电梯上来，今天我不想走人多的通道，我只想一个人悄悄的躲起来。于是我选择了走消防通道的步梯。我低估了自己酒精过敏的症状，我感觉呼吸困难，心脏疼痛。刚走到半层就头晕眼花靠着墙边坐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醉了还是晕了，这一次我睡得好深。

    我在酒桌之上与人斗酒斗得酒酣意浓，却不知九重天上，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哎呀，我听闻昔日这青丘女君酒量甚是豪爽，怎么到了凡间竞无半点酒量不说还恐有酒精过敏之症。”

    “是啊，看情形娘娘情况不妙啊，这酒精过敏之症可轻可重，重者浑身奇痒难当，呼吸困难，如饮酒过量，则不治而亡啊！我看娘娘恐……恐……如不速去救治，恐有性命之忧啊！”药王因千年前为素素接过生，故而一直唤女君为娘娘。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司命一转身使了个仙法消失于大殿，急向帝君告急。帝君听闻司命描述，也不多言，信手一挥，二人面前也出现了似太虚幻镜的影像，幻镜中，正见昔日的青丘女君，如今的方华倒在一楼梯上。酒店走廊中，那昔日太子如今的江山正一路急匆匆赶来，看似在寻找什么人，眼看就要错过那隐蔽的消防楼梯。只见帝君手指轻弹，下界那酒店消防步梯的门便被一阵风吹开了一半，江山正要往前走去，看了看忽然打开的半扇门，犹豫了一下，转身往消防楼梯走去，刚下了一层便见到倒地的方华。

    那帝君伸了个懒腰，颇有不悦地说：“哪里飞来的小虫，甚至是讨厌，唉，我这弹指神功几千年未曾用过，如今用来打个蚊蝇也不知打得准打不准，这小虫也不知打到哪里去了。”

    “帝君神功，自是无人可及，莫说是千年未用，就是万年也依然神威不减。帝君这一指，也是那小虫的造化，得蒙帝君点化，那虫怕是机缘不浅。”司命长叹一口气和帝君两人打着哑迷。明明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却弄得颇有玄机。

    “司命你若无事，今日到战神和十里桃林处请两位上神来天宫喝茶，昔日那战神曾赠与我一套茶具，我一直惦记未还得赠礼，近日无事，请他们来我处品茶，也正好还了战神的赠与之情。”

    司命领命先向战神处求见，却被弟子告知，师傅算得昔日早亡之九师兄轮回转世，早些时日与大师兄一道云游访徒去了。只得赶往桃林处，却依旧吃了个闭门羹，那看门的毕方鸟告知：

    “前些时日，我家主人听闻东海瀛州出现一奇草，可长生可治病，与先前太子殿下所毁的神芝草似曾相象，故而前往东海瀛州一看究竟。还说顺道要去拜访东海水君，恐怕月余才能回来。”

    司命只得悻悻地返回天宫向帝君复命。那帝君似往常一样端坐于坐塌之上，似自言自语一般：

    “一个云游访徒，一个瀛州会友，果真如我所料。”

    司命虽心存疑惑却并不敢多言。心下猜测莫非两位上神皆下界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江海静静的坐在我的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那熟悉的眼神我却看不太懂。

    窗外有些微微发亮，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输液架上是空的，应该是吊针已经打完，因为我感觉手背有些微疼。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江海从没这么温柔的我和说过话。每次我们俩不是抬扛就是吵闹，再不就是工作，好象都没这么正经的单独相处过。

    “我怎么在医院？”我有点困惑。

    “我哥在消防通道上发现了你，你当时已经休克，就把你送到医院了。”江海看着我说。

    “那……那……我是不是在酒桌上丢人了？”我努力的回想昏睡前的记忆。］

    “没有……”江海欲言又止。

    “那明泉的股份可曾因我丢掉？”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的脑子一片浆糊，记忆象碎片一样杂乱的不知该如何拼凑。

    “你知道你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吗？”江海盯着我仿佛在和一个失忆的人说话。

    “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忽然脑子一闪，那高杰不是要等我等疯掉了。“我的包呢？”

    “你是在找手机吗？昨天晚上高杰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我替你接的，放心吧，我和他说你参加公司活动，封闭培训晚上不回去了。饿了吗？”

    “不饿，我能回家吗？”我确实没什么胃口，头昏昏的，只想回家洗个澡，蒙头大睡。

    “拿着车钥匙。”江海从桌上把包和他的车钥匙递给我，我有些不解，莫不是他要在这

    个时候还训练我，让我开车吧？我这时候开车不是醉驾也得是个酒驾。还没想明白，拦腰就被他抱了起来，他趴在我耳边低语：“车钥匙是让你一会开车门的。”

    我忽然感觉自己喝了一场酒，脑子似乎也不太灵光了。懒懒的靠在他怀里问：

    “江海，如果我把自己喝傻了，痴呆了，你还会要我吗？”

    “你以为不喝酒你就不傻了？”他似笑非笑的着着我。我两手勾着他的脖子瞪着他问：

    “哄我一句你能死啊？”

    他长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抱好我，一会抱不动把你扔出去我可不管。”

    路上，买了些吃的，回到家里才早上七点多。高杰拿了一包牛奶就匆匆上学去了。我让江海在客厅里等我，我感觉自己浑身的酒味，再不洗澡估计会让人误以为是个酒鬼。

    洗完澡，换了件裕袍，走出来，看到江海静静坐在客厅里，拿着我插在瓶子里的一枝桃花远远的看着我，眉宇间似有千头万绪。

    端了杯热牛奶，坐在他身边，忽然感觉这么恬静的时刻，即使什么也不说，也是好的。

    “还难受吗？”

    “好多了。”

    “那再睡一会。”他低声道，说完便又抱起我，把我放到床上。静静的凝视着我，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的唇轻轻俯在我的唇上，象羽毛一般轻柔，轻得生怕把我碰碎碰坏。他顺着我的脖颈慢慢的一直吻下去，我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块冰终于在这热唇之下慢慢开始消融……我勾着他的脖子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喃：

    “记住我的吻，方华，不要忘了我。”我想一定是我酒精中毒后大脑也变迟顿了，他的话我竟然不能理解。

    许久，他才忪开我，望着我似乎有许多话。“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感觉他心事重重。

    第二天一早上班，路上老远看到王主任就冲着我竖大拇指。我感觉自己真有点愧不敢当。这点酒对酒量好的人不算什么。

    “方华，没看出来啊，你酒量可以啊，昨天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就是酒清过敏，从小就这样。”

    “哎呀，你可不知道啊，昨天总裁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王主任边走边感叹。

    “什么意思？主任你说清楚，昨天我走了又出什么事了？”我愣了一下忙快步跟上王主任的步伐。

    “方华你可不知道，你刚走，总裁就回来了，齐总指着酒桌上空着的酒杯向总裁表示愿赌服输，接受百分之十的股份。总裁就问你去哪了，宋总说你喝完酒就出去了，总裁一听就急了，当场指着齐总说你有严重的酒精过敏症，一下喝这么多酒很可能会出现休克，上次只喝了两小杯就快把身上抓烂了，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定要让这酒桌上的人负责，说完扔下万秘书长和陈市长，扔下几十亿的项目，自己就急匆匆的出去了。估计这次为了你把领导都得罪完了。”

    “不是吧？王主任？”我震惊的问。

    “可不是吗？最后是江总和宋总陪着几个领导吃完了饭，总裁刚走万小姐也走了。这顿饭吃得别提多难受了。哎……不过我也没亲眼见，我也是吃完饭听宋总和江总说的，我在饭店遇到江总一个朋友，知道江总在这，就让我把江总叫出来，到别的房间串了个场，等回来你和总裁都走了。哎你可以问问小筠。”

    可是……可是这一切江海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居然一个字也没说，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给公司闯祸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到了公司小筠还没来，回到办公室我坐立不安，走来走去无心工作。

    好不容易看到司机小筠上来，赶紧一把把他拉进办公室，关上门，死盯着小筠问：

    “小筠，昨天我是怎么去医院的？”

    “哎呀大小姐，你可醒了，昨天你可把人吓死了。我昨天正陪领导的司机在另一个房间吃饭，总裁心急火燎打电话叫我把车开到饭店大门口，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吓得我一路小跑把车开过出来，就看见总裁抱着你，叫我开到最近的医院，为了你我可是连闯了五个红灯，小姐，估计我这驾照都要吊销了。”

    “改天我请你吃饭。”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小筠笑笑。

    “你别说，你可真得好好谢我，要不是我闯这红灯，你这小命估计就不保了。我和总裁送你到医院时，医生说你已经休克了，再晚几分钟大脑缺氧，很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就是救过来，大脑缺氧也会造成脑损伤。”

    “我说我感觉喝完酒后迟顿了好多。”没想到这酒精中毒的危害还真大。

    “后来给你洗胃、输上液，没事了，总裁才让我通知江总过来，我们才走的。”

    “哎，你不会喝酒变笨把请我吃饭的事也忘了吧？”小筠故意逗我。

    “总裁来了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的症状会这么严重，也许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江山。

    “总裁一大早和宋总去工地上了。”

    小筠走后，我更加的忐忑。我怕因为自己的问题，把几十亿的项目弄砸了，成了千古罪人。江海也不知去哪了，整整一天，江山和江海都没到公司。

    晚上我让高杰自己吃饭，约了娟子出来，因为我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好不容易见了娟子，不知怎的，一把抱住她，眼泪竞然冒了出来。我一哭把娟子哭得也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劝我，好不容易听我讲完事情经过，娟子瞪着眼睛看着我。

    “小姐，我感觉你就是不喝酒这脑子也不好使。”一句话竞然把我逗笑了。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西餐厅，选了个没人的角落刚坐下，娟子就死盯着我。

    “小姐，那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江山为了你连几十亿的项目都不谈了，领导的面子都不顾了，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娟子。

    “大姐，你觉得他为了一个员工有必要这样冒天下大不违吗？他大可以让手下的小兵去找你，根本没必要亲自找你送你去医院。当初他送你《桃花缘》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你别选错了人，看看，果然让我不幸言中了吧／？”娟子一脸嫌弃的表情。

    看着我委屈的表情娟子唉了口气，“哎……你问问你自己，你喝酒的原因是因为明泉这个项目，还是因为江山，还是因为万丽？”我心里一紧，摇摇头。

    “你不知道是吧？我想着你都会这么说，那明泉项目和你有毛线关系啊？你又不是项目上的人，你不是珠宝公司的设计主管吗？那么多人都不动，你着急什么啊？好，你说这是个局，那不会等江山江海回来你再喝啊？但凡他们有一个人在场你都不会这样。你不是冲动的人啊？能让你受到刺激拼酒，那现场除了万丽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齐总那个粗人三言二语能把你逼成这样？”

    “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可是……我已经做了选择。”我咽了口奶茶，还是不想相信娟子的分析。

    “事实早晚会让你明白，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回到家里，我失眠了，娟子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和江山在一起领奖的情形，让我想起了我每次喝酒都是因为万丽，我想起了《桃花缘》……我和江山很少见面，但江山却在我的生活里无处不在。人如其名，江山是“明月出天山，相看两不厌”。江海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一个是安定踏实的奇峰俊岭，一个是心潮澎湃的碧海晴天。

    可是江海，江海的吻还那么真实的留在唇间，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想入非非。

    第二天上午我专程通知前台，花店送花的人来后通知我一下。十点多我终于见到了花店的一个小伙计。象往常一样小伙计拿着一盒装好的玫瑰和桃花，我向他打听送花的人，小伙计却告诉我，他不知道，他只负责送，让我去店里问他们老板。要了地址，中午趁吃饭时间，我找到了离公司很远的一家花店，向老板说明来意，花店的老板娘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昨天有个小伙子也来问这个桃花，我给他查过，是个叫江山的。”

    “你确定你没记错？是江山不是江海？”我不太相信的问。

    “你这一说我还真得看看。”她翻了半天订货纪录，坚定的和我说，“我记得没错，就是江山，你看这还有他的签字。”我顺着老板娘拿起的登记本看去，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江山。

    我不知道还会有谁和我一样想了解送花的人，但是从我回来，我就没有再出过办公室。我害怕遇见江山……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谢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几次鼓起勇气想去办公室找他都半路折了回来。而年底了公司加大了外地加盟店的拓展，自从上次喝酒事件后，我和江海几乎很少碰面，只是微信简单的问候。我不知道上次那深情的一吻，是他的真情留露还是我的信以为真，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和江海变成了若即若离，这真是的是在恋爱吗？

    每次我看着桌上的桃花，都会想起《诗经》中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可我却迷失在这十里桃林，不识归路，这到底是桃花缘还是桃花劫？

    王主任下发了通知，春节前公司年会，让大家提早准备，要求女士礼服，男士西装。部门要表演节目，设计部当然是白萍和钱不多男女对唱了。我在网上定制了一款裸粉色的落地纱裙礼服，背部仍然是全裸的单层薄纱，腰间缀满了用珠子绣成的花枝，一字领，胸前是珠片绣的桃花图案，纱裙的下摆镶满了立体的桃花。我想穿给江海看，让他看到我的‘灼灼其华。’

    收到衣服后我把娟子叫到家里，让她看看试穿的效果。她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才说了一句让我记忆犹新的话：“红颜祸水，桃花易折，情劫难渡！”

    娟子借走了我的紫旗袍参加他们公司年会去了。公司年会定在下午六点。江海没来，所以我也没搭上顺路车，我和白萍因为做发型加上高峰期打不到车到的有点晚。虽然年会还没开始，但大家基本已经入座。在酒店提供的更衣间里，我们换好了礼服，我戴上那套《桃花缘》首饰，和白萍拉着手进入了大厅。我们来得晚一点就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我看到前面黑压压的坐了一片领导，应该是几个合作公司的领导和项目上的几个总监，还有几个女客，距离太远我们都看不清楚。随着音乐的响起千人的礼堂里刹时安静了下来，万丽和一名电视台的男主持一起走上主席台，周围响起了一片低语。

    “听说这万丽是总裁的女朋友。”

    “这万丽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听说明泉项目的电视广告都让她拉走了。”

    “那是，放着这种关系能拉不到业务吗？”

    我感觉听着甚是心烦。按会议的程序先是领导讲话，然后就是优秀员工发奖，我是优秀员工之一，但是公布的名单中我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白萍趴在我耳边问：

    “领导，怎么没你的名字？十佳中工不是有你吗？”我也很无辜的看着白萍。“可能漏了吧。”

    发完优秀员工奖，只听两位主持人在台上继续说。

    男主持：去年山海有一名普通的员工，来得虽然晚，业绩却提得快，

    女主持：她，是三生三世再续桃花缘的人；

    男主持：她，是仙山秀水再现青丘传说的人；

    女主持：她也是今年十佳员工之一，有请——方华。

    隔着近千号人，我都能感觉万丽念出我名字时脸上的迟疑。万丽话还没落，白萍兴奋的推推我，“领导，快，该你上场了。”

    我提着纱裙，款款的从会场的最后面走到台上。居高临下的舞台上，我看到江海的身边坐着曲音，一身低胸的白礼服份外性感，淡淡的冲我笑了笑，江海低头看着手机，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大厅好冷。

    男主持：今天晚上我们要颁发的除了优秀员工奖外还有特殊贡献奖。有请山海集团的总裁江山先生上台颁奖。

    我看见江山拿着一个丝带绑的卷纸走上舞台，眼底扬溢着火热，万丽把话筒交给了江山。

    “今天我除了要颁发优秀员工奖外，我还要向对公司有特殊贡献的设计师方华赠予山海珠宝公司５％的股份，由设计部主任破格晋升为设计总监。恭喜你方华，正式进入山海董事会。”

    那一刻我有些茫然，我怕我自己精神恍惚没有听清楚，我还在犹豫的看着江山，台下已经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方华，过来。”江山轻轻说完随即向我展开双臂。

    我迟疑着被他轻轻一带就拥入了怀中，随即就忪开了我。我忽然就有一种恍然入梦的感觉，江山把绑着丝带的股份赠与文书递到我手中，那一刻我泪湿衣襟。

    各种发奖、讲话、员工节目结束后，是舞会，一整晚我都无心年会，心里眼中全是曲音的浅笑嫣然。舞会刚开始，江海就和曲音步入了舞池，趁着灯光正暗，我又准备溜号。

    “方华，你又想躲到哪去？”一抬头迎面正碰上江山如电的目光。我刚一站起来就被江山拉进了舞池。轻歌漫舞，人影摇曳。尽管穿着厚厚的防水台高跟鞋，江山仍高了我一头。我完全被动的被他一路带着，全然顾不上踏没踏上舞点。

    “总裁，对不起，那天我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会这么严重，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想了好久还是不自信的开了口。

    “那不是你的问题。以后记住再也不许喝酒了。”还没等我说完江山就打断了我的话。

    又是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这件礼服配《桃花缘》也很好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件衣服，我是穿给另一个人看的，谁知却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却被江山一眼看懂了心事。

    我腼腆地冲着江山笑笑，抬眼就看到身后江海和曲音的舞步欢快！

    “你送的桃花，我很喜欢，只是以后不必再浪费一番好意了，桃花流水，不过是一声叹息。”我感觉他揽在我腰际的手微微滑了下来，舞步也慢了下来，随即又恢复如常。］

    “你可知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喜悦？”他看着我，闪烁的灯光下，双目如无波的深潭，越发的幽黑。

    “那你又可知‘落花有意飘若溪，流水无心月影离’的道理？”

    “方华你可明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幕’？”

    “那你又何尝不明白‘知君用心如日月，流水无心恋落花’？”我执拗的看着江山。

    我看到江山咬了咬牙，眼底掠过一抹暗淡，“方华，流水无意，你又何必执著？”

    流水无意？我咬了咬那余温未散的嘴唇，告诉自己那一吻终不过是他这样的公子哥一番虚情假意罢了。是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终究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我又何必执著？

    一曲舞终，我看到江海揽着曲音回到座位上，万丽走了过来，接上了和江山的第二支舞，我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海底，那颗误以为被爱温暖的心终究还是凉了……伤了……

    没有换掉礼服，我就披着外套走出了酒店，已经是午夜了，冬天的夜晚让这个喧嚣的城市安静得格外早，路边偶有过往的车辆也是疾驰而过。我一个人静静的踱在路边的青石路上，三九的寒风吹过，我竞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一辆黑色的林肯慢慢随着我开进，车窗摇下，露出的是江山温暖如春的脸庞。

    “上车。”江山冲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站在路边迟疑了片刻，还是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的位置。刚坐下，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刚才在外面不觉得多冷，坐进车里反而有点浑身发颤。江山立刻把车内空调开到最大，并把车前几个出风口都对准了我。

    我冲江山笑了笑，感激他的体贴。

    “江山，你三叔为了参加你的年会，一把老骨头还穿得这么少，刚才也没见你照顾一下三叔，暖风开大点，这美女一上车果然是不一样，哎……娶了媳妇没了叔这话果然不假。”我忽的听后座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吓了一大跳，刚才上车竟没发现江山的三叔，宋总居然在后座上坐着。

    江山开着着车，浅笑了笑并不言语。

    “哎……方华，改天你可得好好感谢三叔请我吃饭。”宋总见江山不语便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桃花缘》？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实物，方华，别说，你这设计真的不错，和你今天的礼服很配。”宋总打量着我的首饰说。

    “这套《桃花缘》大部分是总裁帮我修改的设计。”我有点不胜夸讲。

    “江山，我说你小子不够意思，三叔今天帮你这么大一忙，你不给三叔送套《桃花缘》？”宋总在后座上拍着江山的肩膀。

    “三叔，你这婚也结了，缘份也早定了，你要《桃花缘》干什么？”江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总。

    “你不知道，这不马上到情人节了吗？你三婶天天嫌我不够浪漫，没送过花也没送过什么礼物，我看这套《桃花缘》正合适。”宋总颇有兴趣的看着我头上的发簪。

    “想不到宋总您还挺浪漫。”因为上次喝酒的时候宋总替我说了不少好话，我对宋总自然也多了几分好感。

    “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哎，方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种酒精过敏体质，你可不知道，那天你刚走，我就后悔没跟着你，你说你要去卫生间，我再跟着也不方便，我看你那喝酒的阵势，就知道不妥，没想到那么严重，江山扔下一屋子人急红了眼一样的满世界找你，还好他足够了解你，竞然想到你会走消防通道，要不再晚几分钟你这小命真不保险了。我这侄子，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他为谁这么着急过。”宋总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拍拍江山的肩膀说：“前面停车，你这车里一阵冷一阵热的，三叔我年纪大了，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我回酒店开车去了。”

    我奇怪的看着宋总，看年纪他也比江山大不了多少，不知怎么竞然成了江山的三叔，而且他不是刚从酒店出来吗？怎么又回去开车？我有点不太明白。

    江山路边停了车，宋总临下车前还不忘叮嘱江山：“别忘了给三叔弄套《桃花缘》。”

    宋总下了车，车里顿时安静了许多，气氛有些尴尬。

    “还冷吗？”江山看了我一眼问。

    “好多了。”刚才冰冷的身体已经让暖风吹得暖意洋洋，竞有点昏昏欲睡。

    “方华？你有没有想过再回交大把设计专业重新回回炉？”

    “重新回炉？”我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很多人工作一段时间后，对以前的专业又有了不同的认识，会重新回到学校在原有专业的基础上重新提升或进行更高一级的专业知识学习后再回到工作岗位上，这样的效果往往会更好。”江山看了我一眼。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我的专业知识不够吗？是啊，我这点专业在他眼中一定是和他要求的差距太大，要不也不会提醒我回炉专业一说。

    “抱歉总裁，我……我知道自己的专业素养和您的要求差距太大，我……我以后会努力提高。”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能让他明白，我听明白了他话外之音。

    他忽然一个急刹车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好在晚上路上没什么人。他转过身看着我，路灯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浓黑的眉毛，突起的眉骨下，藏着一双深邃清亮的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方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不想明白？我……你就这么怕我吗？”

    “你是我的老板，在我心里，我尊敬你。”我故意对他敬而远之。

    “老板？”江山自嘲地笑了笑，“你忘了，你第一次见我时叫我什么？”

    我想起初见江山，我便攀近乎的叫他“师兄。”不禁哑然失笑，这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我只能在老板和师兄这两种身份中选择，我宁可做你的师兄。”说完看也不看我，一踩油门车便飞了出去。

    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到了小区门口，我裹了裹外套，刚要下车，只听江山说：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总裁，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你一定要这么拒绝我吗？”江山从牙齿缝里崩出了几个字，尽管路灯昏暗我还是看到他脸色铁青。

    下了车我走得有些艰难。一边要提着裙子，怕踩到，一边还要时不时的裹紧外套，一只手还拿着一个手包，从小区门口到单元大门不知为什么我竞然走得相当狼狈。走在我身边的江山叹了口气，停下来，帮我把外套紧了紧，一把揽住我的腰，裹着我走到了家门口才忪开了我。

    “回去洗个热水澡，否则你进了凉气，一定会感冒。”说完便转身而去，留下心乱如麻的我站在家门口。

    第二天一早我便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打电话让白萍帮我请了几天假，正好临近春节，设计部工作也告一段落，并不是太忙，我才能安心在家休息几天。我发短信让高杰下课帮我买几盒感冒药，便倒头睡去。

    高杰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恍忽还有些印象，他给我端了杯水，拿了几片药吃了，我就又沉沉入睡。从小我就是这样，感冒发烧从来不去医院，只在家蒙头大睡。我关上手机，已经在家睡了二天了，扁桃腺发炎，发烧持继不下，也不知睡了多久，像是高杰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我被浑身的灼热烫醒，正感觉口渴难奈，闭着眼睛冲高杰说了句：

    “高杰，帮我倒杯水。”话音还没落，便从身后被扶了起来，我靠着高杰坐在床头，腰酸疼酸疼，几乎把全身重量都靠在了高杰身上，高杰端过一杯水，温度适中，是蜂蜜菊花茶，入口甘甜，我一口气喝完，低着头，睡眼惺忪地看着高杰端着杯子的手指修长，甚是好看，这小子还没长大就学会迷人了，歪头靠在他的身上，摸着他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胳膊，没头没脑的问：“高杰，，你什么时候弄了件破西装，明明是小鲜肉非把自己捣饬成老男人，姐也真是服你，是不是谈小女朋友了？姐和你说啊，你这一米八几的个子就牛仔裤最好看，多有活力啊？你呀，就是穿上西装也没那种感觉，要说穿西装，我老板江山倒是能穿出很man的味道，但就是看着象个暮气沉钟的老年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去做生意，唉，可惜他那张明星脸了。”

    我感觉自己身后靠着的人肉靠垫，憋不住的闷笑了一声。我猛的一惊，睡意便醒了大半，忍不住从被子下面，偷偷伸出手摸了摸背后人肉靠垫的西装衣角，低头看了看坐在床边的那双大长腿，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肉靠垫正满脸笑容的看着我，妈呀，这不是江山又是谁？我惊叫了一声，身体一缩便一头钻进了被窝，再也不愿露头。心里咬牙切齿的骂着：“高杰，你可实力坑姐了，来了人也不叫我。”

    “看来我在你心里的评价还不算太差！”江山显然很满意这个评论。

    完了，这下更解释不清了，我要是再不说清，他更会误会我，我一急，便露出个头说：“你别误会，我是发烧烧糊涂胡说的。”

    “发着烧糊里糊涂都能想起我，可见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江山坐在床头，一脸笑意。

    完了，小说里总是说越描越黑，还真是这样。唉，好好的我提他干嘛。

    “方华，饿了吗？想吃什么？”江山低声问道。

    经他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有些饿，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但是看着江山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实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穿着睡衣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只好说：“不饿。”

    “不好意思，总裁，我刚才以为是高杰。”声音小得象蚊子，连我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我有点懊恼，为什么每次总能让江山看到我出糗？

    “看你几天没来，小罗和我说你请病假了，就知道你要感冒。”江山无奈的看着我，又端来一怀水给我。我慌忙坐起来，接过杯子。“我自己来。”便再也不敢看他，三天没好好洗脸、梳头，这形象实在邋遢。

    我低头喝着水，不敢正视他。他翻看着我书柜里的书，说起来真是惭愧，正经专业的书没几本，全是我上学时看过的各种小说。桌子上放着一张我画了一半的碳粉画像，那是江海的画像，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虽然只画到了头发和眼睛，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江海。

    “春节前没什么事，在家好好休息吧，先不要去公司了。”他欲言又止看了我好一会才说。“喝了二杯热水，盖上被子好好发发汗，睡吧。”他在床边坐下来，出神的看了我一会，拿出手机调出音乐放在我的枕边，躺在被窝里，感觉他目光微熏，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音乐的催眠，不一会我便又昏沉入梦。当我醒来时，江山早已离去，桌子上放着一张他手绘的铅笔素描画像，画中的我沉沉睡在一片桃花深处，裙裾上飘落着桃花花瓣。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缘浅便离，看开了，烟尘微雨，缘深则聚，看懂了，灯火阑珊。

    春节假期的第一天上班就是２月１４号情人节，也正好是我的阴历生日。第一天上班就特别忙，门店里挤满了选购情人节礼物的顾客，这几天各门店做情人节活动，购物送玫瑰，店里从中午开始就排起了长长的领花队伍，连我都跑到门店帮忙包装玫瑰，因为根据购物金额不等，送的玫瑰数量也不同，包装起来就有些慢。为了不耽误顾客时间，行政人员几乎全部上阵在门店包装花束，方便顾客及时领用。刚忙完就被江海叫到了办公室。有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他黑了也瘦了，坐在办公桌后面没有抬头，写着什么没有抬头看我。

    “今天是你生日，想要什么？”我自嘲的笑了笑，难得他还记得我生日。

    “我……想要个钻戒。”我看着江海小心的试探。

    “想要什么样的钻戒，你自己到楼下选吧，选好了上来找我签字。”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钻戒”。

    “你能陪我一起下去挑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海问道。

    “你也知道，女人多的地方事就多，咱们俩一起下去选钻戒，这不出半小时，整个山海就得传遍，钻戒这么敏感的东西，我都不用想，大家得传成什么？你那点小心思莫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被他揭穿了心思，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钻戒可大可小，价格不等，你让我如何选啊？选贵了我也不好意思啊？”我试探着，不死心的非要把他推到就范的边缘。

    “小姐，你还真贪心，莫非你还想要楼下镇店上百万的钻戒？”江海瞪着眼珠子看着我。

    我扑哧一笑，“你也太高看我了，那么大的钻戒我也得有机会戴才行，你不会是怕我选贵了，心疼吧？”我趁机反击江海。

    “哼，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随你高兴，你自己下去选吧！”说了半天，就这句话听着让我心里一暖。他自然知道我不是物质女生，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在意，我要的只是个关系的明确。

    只是我忘了一个珠宝商人送出的钻戒和一个恋人送出的钻戒有着天壤之别。

    我在楼下刚选了一枚简单的经典皇冠钻戒，就看到江海和曲音有说有笑的朝钻石区走来，曲音的手上捧着我们刚刚包装好的一束９枝的红玫瑰十分的刺眼，看到我在柜台上，江海愣了一愣，随即转过了头，曲音朝我骄傲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红玫瑰冲我轻轻摇了摇。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肱掌之上，昔日的击掌相约还言犹在耳，昨日的唇间还留着余温……有人说过，会逗你开心的男人，一定也会去逗其他女孩子开心，懂你心的男人，也一定会懂其他女孩子的心。例外也有，只是你凭什么就那么幸运？

    我把选好的钻戒退回了柜台，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小罗过来找我，说江山安排让我拿一套《桃花缘》给宝利地产的宋总送过去。我和白萍交待了几句就带上《桃花缘》往九仙山赶去。九仙山离市区较远，开车不堵车也得一个多小时车程，我从综合办王主任那里调了一辆公车送我去九仙山。按级别我现在是总监，公司是配车的，但是我天生是个路痴，从没去过九仙山，听说九仙山全是山路还没有修好很陡，我这开车技术只怕是进了山走上半天也走不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项目上，沿路我发现整个项目并没有停工，虽然是春节假期刚过，但工地上却仍有部分工人在施工，看来工期抓得非常紧，但是……但是这个项目的土地性质不是仍没有落定吗？合作股东不是也因为那场酒没有答成协议吗？我有些费解。

    宋总在明泉别院的售楼部办公，整个售楼部的外观是一座有仙风道骨的古典建筑，说实话，猛一看真的有点三生小说中昆仑墟的壮丽巍峨，如若再加上一些干冰之类的烟雾，真的有种隐匿山中的仙境之风。售楼部的人员把我带进了宋总的办公室，只不过，办公室里除了宋总还有一位面目秀美，长相清丽的女士，利落的盘头，匀称的身材，坐在宋总的老板椅上正在补妆，可见关系的不一般，而宋总反而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进来是否妥当，只能硬着头皮说，

    “宋总，这是总裁让我给您送来的。”说完把装着《桃花缘》的手提袋交给宋总，心想告个辞就赶快撤，今天这个特殊日子不宜出门招惹事非。

    “如果您没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只听办公桌后面那位女士先开了口。“是方华吗？”

    我只得停下脚步，微微点头笑笑。

    “这是我爱人，程钰。”宋总连忙介绍。

    “你好。”我有些尴尬，因为按辈份江山也该叫她一声三婶，但看年纪她顶多和江山同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早就听江山提过你，你可是我们家的名人，我特别喜欢你设计的几款首饰，提了几次想要几件，老宋一再说忙顾不上，今天还是江山有心送来了。”说完就热情的走过来拉着我问长问短。

    “老宋，方华大老远跑来送首饰，咱们也得招待好啊，老宋带方华到工地上转转介绍介绍你们这个项目。方华我和你说，明泉这个项目真的不错，里面每一个院子造型都不同，名字也不同，整体规划特别讲究，我在全国也看了不少别墅项目了，还真没有在设计上超越明泉的。江山的设计思路真的太好了。”我有点懵，我只是来替江山跑个腿，没想到宋总夫妇俩对我这么热情，我真有些盛情难却。

    “不用了宋总，司机还在外面等我，我们还要回公司，就不打扰二位了。”还没等我说完，宋总就把售楼部的一个工作人员叫了进来，“你叫山海的司机自己先回市里，方华我送她回去。”我刚想拉住传话的人，却让程钰一把拉住，“走，咱们转转去。我总感觉今天宋总夫妇俩热情的有问题，但又想不出问题在哪。

    宋总开车带着我到工地介绍项目，我忍不住问宋总：“宋总，咱们这块地不是有争议吗？现在这样赶工会不会出问题？而且上次吃饭也不太愉快。”我真的些替江山担心。

    “放心吧，咱们手上有和镇政府签的合法的合同和批文，我们那天正好不想和他们谈股份，想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赶巧你出了这么个事，现在着急入股挣钱的是他们，不是咱们。不过江山那天担心你也是真的。”宋总说完看了我一眼。“我看着江山在商场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做生意嘛和气生财，他从来没和谁急过眼，说过让人为难的话，那天他是真急了，把省委领导都扔在那，就出去找你了，后来我追出去拉住他劝他，省市领导都在，几十亿的项目你说走就走，这么关键的时刻你怎么能这么冲动，他却和我说，三叔，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花多少钱都找不回来了。这辈子我就没见他对谁这么用心过。”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总。等我们回到售楼部，看见江山和程钰正在办公室喝茶。一见我和宋总回来，不等我开口，便站起来冲着江山笑着说：“江山，你三叔是完成任务了，人也完壁归赵了，我们俩回市里过节了，多谢你的《桃花缘》。”说完就和宋总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只剩下我和江山。

    看到江山我才恍然大悟，我是让江山“调虎离山”了。我很感谢江山的细心，他一定也看到了曲音，只是有些事实总是残酷得让人无法直视，我在与不在，都躲不掉。刚想向他道个谢，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白萍的电话。

    “领导，重磅新闻！你现在快上weixin，江海的新女朋友正在直播，公司的人都传遍了，我发给你了。”挂上电话，手机上就冒出来曲音直播的视频，曲音正以主播的身份在江海身边直播情人节的礼物，晒玫瑰、晒钻戒、晒男友、晒晚餐、晒合照、晒亲蜜……有人说男人忠诚是因为诱惑不够，男人背叛，是因为筹码太低，我合上手机，不哭不笑也不闹。有些话，适合烂在心里；有些痛，适合无声无息的忘记，原来爱情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

    “你还好吗？”江山看着我，有些不确定的问。

    “能送我回家吗？”我微微向江山笑了笑，但心里已一片荒凉。

    回家的路走得好长好久，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说话，我，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着能做个茧，把自己封起来，不带一丝心情地睡去。也许我应该感谢江海，他的绝情让我学会了死心，也许背叛，只是来源于自己的不甘与不舍……

    当我从荒芜的梦境中醒来，车早就停在了家门口，我缩在副驾的一角，身上还盖着江山的外套，江山静静靠在一边，车里流淌着刘星的管弦乐《一意孤行》，安静、孤寂。我把外套还给江山，客气的向他道别。

    “方华，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顺其自然，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无论何时何地，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很多年之后，江山的这句话仍言犹在耳，只是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当年轻易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再次拒绝了江山的一片坦诚，回到家里，我把自己锁进深深的黑暗中，任由自己泪雨磅砣，我固执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在回忆一段爱情，还是在消磨一段岁月……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

    情人节后的第二天，我看到那枚钻戒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我把它压在抽屉的最里面，不想记起，不愿记起。交大的董教授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的工作情况，告诉我交大和浙江美院联合举办了一期珠宝设计实战内训，时间脱产半年，非常适合我，邀请我去参加，我婉拒了。对自己的未来一片暗淡，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参加学习。

    下午，小罗却拿着份传真交给了我。还是董教授直接发来的，上面江山字迹潦草的签批了几个大字：请方总监安排参加学习。我拿着传真准备找江山请辞，小罗却告诉我总裁去项目上了，临走已经安排财务支付了培训费。我感激江山的好意，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状态下是否真的能学以致用。

    浙江美院坐落在美丽的杭州，是中国唯一一个美术学国家重点学科所在地。能到这里和一些专业人士学习珠宝设计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刚到学校，我就去拜见了董教授。董教授是这期培训班的主讲教授，也从上海来到了杭州。毕业几年没见，刚见到我就不客气的批评我：

    “方华，你这丫头上学时就不务正业，工作了还那么不求上劲，这次要不是我找了江山，你恐怕还不会来呢，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来都来不了，这次是专门针对珠宝设计编排的课程，而且全是国内一流的老师，既有理论还有实践对你的工作很有帮助啊！哎，丫头，你这次来可不能上课再开小差在下面给老师画漫画了啊？这次珠宝行业的泰斗龙行云要来讲课，听说他可是有意来选关门弟子的，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董教授，我不想拜师，您教的东西我还没消化呢，像这种大师级的人怎么可能看中我这块朽木？”龙行云那是获得国家美术终身成就奖的大师，经他调教的弟子也都是美术界的知名人物，个个不凡，怎么可能看上我呢，我自嘲的冲董教授笑了笑。

    “不要妄自菲薄，抛开杂念，这半年把自己的思路和技巧都做个提升，你的基础可是当年那一届最好的，悟性也好，你可是我向系里重点推荐的不能给我丢人啊！”董教授瞪着我，生怕我又当了逃兵托了班里的后腿。

    “董教授，我保证再也不迟到、旷课、溜号。”我嬉皮笑脸和董教授打哈哈。

    “我这次可是全程住校，我有的是时间监督你。”说完董教授就忙着接待别人去了。

    这种短期培训一般参加的都是在职人员，所以课程安排很紧凑，讲课的老师多是交大和美院的知名老师和国内的知名人士，和在学校的课程完全不同，更实用，更有深度。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学校的那段时光，只是再也没有那时的无忧虑。董教授果然把我盯得很紧，常常下课后还会给我安排一堆作业，定时检查，忙得我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来了快一个月了，我居然连校门都没出过。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忙着完成董教授和其它老师安排的作业。

    无数个黄昏来临时，我静静的站立在宿舍的窗边，看暮色莅临、夕阳沉落，默默看着夜色一点点的弥漫开来，慢慢地将自己笼罩在幕霭之中，任心沦陷在回忆里，也许这就是最深的孤独……

    好不容易周六，董教授回了上海，我有种马放南山的快乐，终于可以偷空轻忪一下了。早上睡了个大懒觉，换了一件淡紫色水袖薄纱裙，长发中分，和室友交待了一声就向灵隐寺走去。我想为父母在佛前供上一盏长明灯，以消业瘴，以寄忧思。

    灵隐寺不愧是中国佛教禅宗十大古刹之一。它端坐在西湖以西的灵隐山麓，秀峰辉映，古木茂盛，古寺藏于深山，云烟飘渺其中，很是迷人。延着灵隐寺的中轴线，在华严殿为父母供了一盏莲花长明灯，愿亡者安息，生者安宁。从华严殿出来，漫无目的在灵隐寺闲转，自从父母亡故，我这性格也大变了好多，从来不喜人多的地方，灵隐寺香火极盛，八方朝拜，游客如炽，我就朝着人少的地方转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天竺法镜寺后的莲花峰，一路上清可见底的小溪，过小石桥没走几分钟，就转到了三生石处。这三生石其实是不起眼的，只是上面镌了字，便传奇了。三生石地处偏辟，四处少有人迹，只有些形状各异的大石头散落在沉沉的绿色里。站在这里便想起那句“缘定三生”。传说三生石能照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千百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站在这块代表了“前世、今世、后世”的三生石前，如若能和相恋之人携手于此，才不枉费这缘定三生之说。而自己的缘定三生又在哪里？但转念一想，这三生石不过就是几个诱惑人的爱情传奇，可惜传奇毕竟是传奇，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传奇，又何必迷恋这些。想到这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一番，伸出手摸摸这相貌平平的石头，也算到此一游了吧。如果说我的手还算秀气，那么三生石上另一只手可就称得上是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那样一双男人的手轻拂在粗糙的石壁上，也倒别有风情。只是这双手我却看得熟悉，一抬头，却见那手的主人，幽深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看着我，那不是江山却是谁？

    “三生石上前生缘，奈何桥上等千年。想不到今天机缘巧合能得见这三生石”。江山一边拍着三生石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我站在三生石边看着江山，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裁你不是这么好兴致来这看三生石的吧？”

    “我到上海看个项目，顺路到杭州美院看看你和董教授，结果你们都不在，你的舍友说你来灵隐寺了，知道你不爱热闹，专爱去人少的地方，我就一路朝人少的地方逛，果然在这遇到你了。”江山微微笑着。

    “还有你猜不到的吗？”我看着江山不知道他哪来的笃定。

    “第一我知道你来灵隐寺是为你的父母祈祷，所以肯定会来；第二你一个人又爱迷路不会走太快，所以我从学校出来，就直奔华严殿，这个殿内最适合供奉长明灯，见你不在，就选了个人少的方向，果然就遇见了你。”

    白落梅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望着站在三生石边的江山，阳光从树荫中倾泻而下，照在他俊郎的脸上，温暖敞亮。

    江山要求到华严殿去拜一拜我的父母。从三生石一路折回来，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华严殿，江山也供奉了一盏莲花长明灯和我的放在一处，站在殿前双手合十。

    “阿姨、叔叔，我知道你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方华，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天下至孝。人生的偶然既让我遇见了方华，我便会接替你们好好照顾她，守护她，也许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她能从我的眼中看到她自己。阿姨、叔叔，我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见证我的诺言。”

    没有人能在人生最孤独的时候还能抗拒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尤其还是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一万个美丽的未来，都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我很感谢江山的表白，却又惧怕他的告白。我怕自己和江山之间隔的不仅仅是一个江海更是我的自卑！

    九重天上，帝君和司命立于三生石前，那三生石上镌刻着世间众人之姻缘。帝君略施法术，三生石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江海和曲音，江山和甄臻，却唯独不见方华的名字。

    “虽说众仙命簿留白，但三生石上却可见他们在凡间各自的姻缘，却唯独不见女君的名字，莫非……”司命不解地看着帝君。

    “天意难测，司命我记得那日方华领奖时那个叫胡清安的记者说方华很象一个叫甄珍的人？”帝国君问道。

    “小仙好象也记得有此一说。”

    “你查一下这个叫甄珍的人在凡间的命数。”

    司命伸手做法，手中便多了几本命簿，翻看后，摇摇头道：“帝君，小仙查了那胡清安口中的甄珍命中姻缘并非太子殿下。那这甄臻又会是谁呢？”

    正在疑惑，却见有人来报说冥界第五殿阎罗王求见帝君。见那五殿阎罗向帝君行礼后言道：“今日小王派去看守那梦魇之城的鬼差来报，说梦魇突然消失，方弘文夫妇已出梦境，便接了他二人到五殿处等候帝君旨意。”

    “想是那太子今日在灵隐寺与女君向三圣焚香祈祷，并安了长明灯供奉双亲之故，才得以消了那梦境之困。即你接走，便不可声张，暂时安于你处，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那阎罗王得旨后回了冥界自是不提。

    我希望自己有一天选择江山不是因为感激他而是因为爱上他。我希望自己能放下过去，把一个真实的自己完整无遗的交付给所爱之人。

    “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会放下，好吗？”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的从过去中走出，但是我愿意为了眼前这个一身阳光的男人努力一试。

    “余生那么长，请忠于自己，光阴荏苒，岁月不待，方华，我希望能陪你一直走下去。”

    我们总在最不懂爱情的年代，遇见最美好的爱情。从那一天起，江山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到杭州来陪我。江山对感情的笃定不同于江海的霸道，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自信，他从来不勉强我，也从不对我有任何的越界行为，江山更象是一个稳重的谦谦君子，默默的守护着我，等我学会放下，学会忘记……

    古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杭州不谈场恋爱便离去，似乎真的有无尽的遗憾。有时周五的晚上，我会逃离董教授的严格监管，溜到西湖边在江山预定的酒店乖乖的等他。然后一路步行在湖边找一地道的杭州美食，从西湖边一路散步走回学校。不论是灵隐寺的暮古沉钟、还是西湖边的断桥残荷、抑或是雷锋塔下的三潭印月，无一不留下我和江山的足迹。我不吃肉，吃饭时江山从来都牵就我只点鱼或虾，每次都会为我剥上满满一盘虾肉；我喜欢吃鱼，江山就会把鱼身上刺最少的肉夹给我，我喜欢安静，江山就会陪着我坐在湖边最安静的咖啡馆里听湖看景，这幅恋爱的画面美得让人心驰荡漾，却唯独少了些许炽热的温度。我们总是发乎情止于礼，我知道那是我对未来太多的不确定，我放得下前尘往事，却放不下对自己深深的自卑，我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拿什么去和江山匹配，我害怕，我彷徨，我害怕有一天当江山面对和江海一样的选择时，同样的故事还会上演。所以每一次当我在月光微澜的湖边迷失在江山皓月当空的微笑中时，我都会告诫自己，也许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的故事？有人说爱情是自私的，而我却爱得望而却步！幸福只属于势均力敌的二个人，成就自己，才有资格爱人。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爱他的身份。

    为了这个身份我夜以继日的努力着，江山不在的日子里，我是董教授眼中的好学生，他布置的作业或论文我都高质量的完成，珠宝设计内训的毕业作品是设计稿加实物，而且要在浙江美院展出一个月，除了导师的评选还要在校内进行公开投票，最受欢迎的前几名设计师才能成为大师龙行云的收徒人选。

    这一次我依然用桃花做为设计元素，沿袭了我一惯的温婉风格，只是设计上更大胆更前卫。将自然的生长状态完全融入设计中，把原生态的桃花和树枝稍加改动，设计成各种项圈、耳饰、手镯，树枝采用１８白金手工工艺保持朴素的原生态，桃花用粉贝壳雕刻镶嵌在树枝上，更立体更逼真。那一簇簇的桃花枝繁叶茂缠绕在一起跃然纸上开得份外旺盛。如果说上次的《桃花缘》采用的是精致现代的设计工艺，这次的《桃之夭夭》采用的就是最古朴传统的设计风格。造型上张扬逼真，工艺上朴素内敛，颜色上层次分明。这一次我没有让江山帮我修改，我也想检阅一下这半年的学习成绩。

    当样品陈列在美院展厅的时候，我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第一次丢掉拐棍的独立设计我不太确定是否能被大家接受，我特意邀请江山到美院的展厅观看展示。当江山站在《桃之夭夭》的展柜前时，嘴角泛起了浅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套首饰很好的诠释了《诗经》中的这句诗。和《桃花缘》比更开放更自然，一件作品反映了一个设计师的内心世界，从《桃花缘》的谨慎收敛到《桃之夭夭》的大胆绽放，方华，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江山的眼睛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华。

    我知道他口的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艺术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无我’也是我们说的‘反璞归真’和武功的最高境界差不多，用剑真正的高手是“无剑”那么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艺术”没有特定的“艺术”这个概念没有特定线条，没有特定色彩，一切流于自然。‘大象无形，宠音稀声’。凡是美的都是自然的。以美为目标，艺术人性化，人生艺术化，人法天地，道法自然，人天相应，个人意志与宇宙意志合一，是艺术、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大自由、大自在的完美境界。无为自然的“无招境界”不是终点，到此才算真正踏入了艺术与生命的创造之门，方始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这一段声音浑厚的评价在我听来更象是道家的修行之人，我和江山同时回过头去，只见董教授和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我们身后。那发音的中年男子倒是象极了中年后的江山，只是两人声音不同，气质不同，那人一身正气，傲然挺立，站在那里气场极强，任何人靠近他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站在那里到是一副仙风道骨之气，若是换上一身古装，定是位容貌极俊美的上神。而江山则更年轻、从内到外散发的是商界精英之气，这两人容貌虽像，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来来，江山我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龙行云，龙老师，这位是常玉林的得意门生，江山，这位就是《桃之夭夭》的设计者方华，这丫头是我的学生，以前是个有基础但不用心的学生，这次进步很大啊，看来江山没少下功夫啊！”董教授一席话说得我面红耳赤。

    “我和你老师很熟，上周我们才在北京见过面。老常收的徒弟个个都是帅哥，这老家伙不是要给自己选女婿吧？”龙行云说完和董教授相视一笑。

    “龙老师，您过讲了。说来惭愧，我可是唯一辜负老师一番教诲的学生了，学了这么久却没有学以致用，半路改行了。”江山很惭愧的说。

    “江山啊，我可是听老常谈起你那个明泉项目了，听说可是你自己设计，融入了很多儒家、佛教文化啊，老常谈起的时候很是得意啊，能把艺术和经商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才是最高境界。”龙行云是个很爽朗的风格，快人快语。

    “老林啊，这江山早就让老常给挖跑了，人才难得，老常抢徒弟下手从来不留余地，当年要不是他，江山可是我的高徒，这次你可得早下手，不能谦让，要不这老家伙闻着味就跑来了，这次全国珠宝行业的精英可都聚齐了，机会难得啊！”董教授在一旁边说边看我。

    我很感谢董教授的推荐，但是面对这么知名的大师，我实在没什么信心。

    “字如其人、文如其人、风格即人格”，腹有诗书气自华，方华，你的作品取材自然，虽然简单，但清可见底，正反映了设计师的真情流露，董教授老早就在向我推荐你，开始我还很犹豫，后来看到你的作品，，作品里没有虚假造作，朴实无华、真情坦露，很纯粹就象你本人一样，这份纯真在现在这个社会很难得！”龙行云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和江山。

    “方华，别愣着了，赶快见老师啊！”董教授不失时机的提醒我。

    我有些晕头转向，什么时候我竞然如此幸运？江山碰碰我，我恍然从梦中惊醒，急忙上前一步，向龙行云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你这老家伙，就你会见缝插针。”龙行云瞟了董教授一眼。

    “老林啊，你得感谢我给你推荐了这么好的一个学生，你那几个学生都是男的，天天见那几个秃小子，又没人家老常收的徒弟颜值高，带出去客户都让吓跑了，我这好不容易替你物色一个美女弟子，你可别不识好籁人啊。”说完哈哈一笑。

    晚上江山在杭州最有名的饭店“楼外楼”替我举行了拜师宴，那时的我单纯得象白纸一样，并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江山的刻意安排，我沉浸在江山无微不至的呵护中，却茫然一无所知。

    半年的学习我在美院的作品获得了最受欢迎的奖项，终于没有辜负江山的厚望，回到公司，准备安排好工作，到老师的工作室边学习边工作，为了不影响在山海的工作，只能两边跑，和老师商量了一下，一边住上一个月，这样也有助于理论和实践结合。

    半年没回公司，一回来就忙着处理一堆的事务，七点多了，我才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拨出头，忽然想起我在杭州为江山买的生日礼物，一件衬衣还没有给他，那是一件黑色的gu**i衬衣，上面是银色的纽扣，带着gu**i特有的暗纹，低调硬朗，很适合江山的气质，看了几回都没舍得买，实在是这个价位太不低调，虽然江山给过我一张他的信用卡，但我从来没有用过。我想用自己的钱送江山一件礼物，存了二个月的工资终于可以潇洒的消费一回了。

    走到江山办公室的门外，小罗不在，我听到江山质问的声音从没有关严的门中传了出来。

    “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你说结就结？你想清楚了吗？江海，曲音不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她的父亲是夜总会的老板，那是黑社会，这么复杂的社会背景早晚是要出事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婚礼的日期定在下周六，哥，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是正式通知你。”这是江海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份固执。

    “你现在知道负责任了？当初你对方华怎么就不知道负责？”江山恼怒的责问。

    “就是因为我对方华太负责了，我才会选择曲音。”江海不甘示弱。

    多么可笑的理由，我忍不住想嘲笑自己曾经的天真，我以为这么久了，心里那道伤口早就愈合了，结痂了，谁知触碰之下依然疼痛。我悄悄的退了回来，把衬衣交给了迎面碰上的小罗，我不知道自己是想逃避江海的婚讯还是逃避江山的凝望，我只想躲进自己那个厚厚的壳里。

    江海的婚礼如期举行，很盛大，全公司除了我，全部参加了婚礼。江海结婚那日，我拿着那枚钻戒，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江海结婚了，爱人却不是我！

    我是全公司最后一个知道江海结婚消息的人，我知道他是故意隐瞒我，甚至连结婚请柬都没有给我发一份。我知道他害怕面对我，面对我的眼神，面对和我的过去……

    从这一刻起，我发现原来江海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我。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为难他，我只是想在他的婚礼上给他最真诚的祝福，可是我连去参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获得。我呆坐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无心工作。

    白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我的办公室，敲敲我的桌子，“领导？领导？你没事吧？”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拉回游离的思绪，淡淡的回答：“没事。”

    “中午你真的不去？”白萍盯着我试探的问道。

    “你们去，起码受到了正式的邀请，而我连句邀请的话都没有，你认为我有去的资格吗？”我皱着眉历声质问着白萍。

    “唉，这小江总是真小家子气，太不男人了，你说，不论是做为公司的高管还是前……女友……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通知你？当初你没选择他，绝对是明智之举！”

    “哼，谁愿意在婚礼上，看到我这张苦瓜脸？况且你们这群家伙哪个是省油的灯？万一说点什么人家不想听的话，大喜的日子，岂不是自找苦吃？再说山海集团二公子结婚，根本不差我这一个人。”我自嘲的说着。

    “唉，孽缘啊！”钱不多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钱博多，取名博学多才的意思，结果让我们取雅号为钱不多，由于叫得顺口，最后钱不多这个名字在公司里竟然不径而走红，再也没人叫过他的大名。

    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俩人一眼，“你们俩没事干了？都跑到我这？”

    “没有，领导，活多得干到明天早上也干不完啊，我们就是想在出发前，再来看您一眼……。”说完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和白萍。

    我知道做为部门里我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干将，他们既是同事又是好友，平时无话不谈，他们都是担心我。

    “小江到现在也没给你打电话说他今天结婚？”钱不多到现在也不相信，整个公司的员工都接到通知，今天中午在全市五星级的凯悦饭店举行江海的婚礼，并重点通知，凡公司员工一律不许向新人赠送婚礼红包。总办的王主任挨个给公司高管单独打了电话交待了一遍，并安排手下的员工向所有受邀员工发放了婚礼请柬，但唯独没有知会我，也没有通知我。当江海结婚的消息成为公司里街头巷议的重磅话题时，白萍和钱不多热烈的找我讨论关于不向新人送礼的问题时，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江海结婚的事情。

    “他没通知你，说明他心里还没有放下你！真的，我结婚那会，我也不通知我的前女友。”钱不多安慰我。

    “哟，钱不多？没看出来呀，你这兜里的钱确实不多，但这风流韵事，还真是多，神马情况，赶快的，坦白从宽。”白萍打趣的笑着。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江海不通知方华，那是因为他心里有愧，他不敢正视方华的目光，面对方华他不自信。婚礼是多么重要的场合？谁愿意心里七上八下的面对前女友和现任？”钱不多一脸正经的说。

    “你们还走不走？领导的喜宴你们也敢迟到？”我催促着手下这哼哈二将，因为我真的无心和他们闲聊，我觉得心理好乱。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们，我关上办公室的门，静静的坐在桌前，抽届里，那枚８心８箭的白金钻戒落寞的躲藏在一角，收敛了周身的光芒，冷却的光华里包裹着昔日热烈的火花，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想起这是去年我２７岁生日时，江海送的生日礼物不是结婚信物。对，是生日礼物，因为山海集团下有全市最大的珠宝连锁店，江海正是这连锁店的主帅。所以送枚钻戒对他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对身外之物不太在意，所以生日时，江海问我想要什么，我百无聊籁，想起娟子天天在我的耳朵边唠叨，他不送你钻戒就不算定情，你们的关系就不算确定，我说小姐，你是不是傻啊？到现在你都弄不清自己和他是不是在恋爱？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知道啊？生米煮成熟饭你不会啊？”

    每次说到这，我都会红着脸低下头，生米煮成熟饭这种手段我真的做不来，但是用点小手段我还能应付。眼看着生日就要到了，我想如果生日礼物能让江海送我枚钻戒，是不是这关系就算是明确了？

    只是我忘了一个珠宝商人送出的钻戒和一个恋人送出的钻戒是天壤之别。

    “想要什么样的钻戒，你自己到楼下选吧，选好了上来找我签字。”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钻戒”。

    “你能陪我一起下去挑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海问道。

    “你也知道，女人多的地方事就多，咱们俩一起下去选钻戒，这不出半小时，整个山海就得传遍，钻戒这么敏感的东西，我都不用想，大家得传成什么？你那点小心思莫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被他揭穿了心思，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钻戒可大可小，价格不等，你让我如何选啊？选贵了我也不好意思啊？”我试探着，不死心的非要把他推到就范的边缘。

    “小姐，你还真贪心，莫非你还想要楼下镇店的上百万钻戒？”江海瞪着眼珠子看着我。

    我扑哧一笑，“你也太高看我了，那么大的钻戒我也得有机会戴才行，你不会是怕我选贵了，心疼吧？”我趁机反击江海。

    “哼，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随你高兴，你自己下去选吧！”说了半天，就这句话听着让我心里一暖。相识两年他自然知道我不是物质女生，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在意，我要的只是个关系的明确。江海不是特别帅的男生，和我一般年纪，方方的脸型，有点自来卷，单眼皮，近一米八的身高，江海集团总裁的亲弟弟，坐拥上亿资产，无可挑剔的家世，未婚，我想任何一个女生都想“米煮成熟饭吧？这么优越的条件让他成了全市最抢手的“热山芋”。偏偏这个“热山芋”落在我身边的时候，而我居然笨得都不知道捡。现在被人抢走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一枚钻戒圈不住爱情，更圈不住婚姻，能圈牢的只有人心。我平静的看着那枚钻戒，不怨不怒，也许只有无爱才能无恨。

    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整个公司安静空荡，参加婚礼的人都还没有回来。我拿着那枚钻戒走进江海的办公室，放在他的桌子上，从今往后，我的生活，他只配旁观。能抢走的不是姻缘，时间会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愿我想嫁之人，也是所爱之人。

    转过身，却看到江山静静的站在门口，那件gu**i的衬衣配在他烟灰色的西装里，份外帅气，眼角嘴边都挂着温暖的笑意，那一笑，海阔天高。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靠近江山。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从他的身上向外弥漫着，让人有些微熏。我理了理他的衬衣衣领，领围刚刚好。

    “衬衣合适吗？”我微微笑着问道。

    “尺寸刚好。”

    “那师兄过生日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呢？”

    “想吃什么？”

    “嗯……知味观的龙井虾仁、定胜糕、蟹壳黄、素烧鹅，只可惜他们都在杭州。”我站在江山面前脑子里想着和他在一起吃过的杭州小吃。

    “我也想吃知味观的东坡肉了。”他又微微笑着，不由分说拉起我就往外走。

    “去哪啊？马上要上班了。”我被他拉着快步往外走着。

    “你不是要吃龙井虾仁、定胜糕、蟹壳黄、素烧鹅吗？这些哪里才有？”江山低下头俯身问我。

    “杭州啊！”我瞪着眼睛看着他。

    “小筠，送我们去机场。”那辆熟悉的林肯停在公司门口，小筠正在擦车。看到江山拉着我有些吃惊。

    坐在车里我才想起自己除了随身的皮包什么也没带，再看看江山更是连个包也没拿。“可是我什么也没带啊？”

    “带让人就够了！”江山看了我一眼。

    “可是……可是今天不是江总婚礼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突然想起这么盛大的婚礼，公司的人都没回来，可江山却突然出现，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早回来。

    “江海的婚礼有我三叔在没事，知道你没去，我敬了一圈酒就先回来看你了。”他转过头注视着我。

    “我……我没事。”我知道江山的担心，我的心紧了一下，想把手从江山的手中抽出来。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江山紧紧的攥着我的手，半点没有忪开的意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是《桃之夭夭》的设计者，不会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吧？”

    “我……我还没和高杰交待，晚上不回家，高杰一定急疯了。”我拼命找着理由。

    “到机场我让你打电话。”江山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嘴角泛笑。

    “我……我还没吃午饭。”我又找了一个借口。

    “我也没吃，到机场我陪你一起吃。”江山再一次识破了我的借口。

    “我……我工作还没交待……”我感觉自己被江山逼进了死胡同。

    “到了机场我替你交待。”江山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可是我们还没定酒店。”费半天劲，我又想出一个理由。

    “到了机场我定。”江山这次是有些得意的看着我。

    我急得鼻尖冒汗，手心出汗，我一路想尽办法想把手从江山手中拽出来，但是江山始终识破我的计谋，不给我任何机会。直到机场一把把我拉下车，到柜台订了最近的一个班机。离关闭值机还有１０分钟，被江山拉着一路小跑总算是赶上了登机。上了飞机江山终于忪开了我。

    “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是啊，上天入地，我早已无路可逃。

    下了飞机我们打了一辆车，直奔西湖边的知味观。时间刚好赶上饭点。知味观在湖边有一条游船，是专为食客一边品美食，一边观湖景的，坐在上面用餐别有一番情趣。看着龙井虾仁、定胜糕、蟹壳黄、素烧鹅、东坡肉我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坐在西湖的船上。

    我举起一杯果汁“生日快乐！只是今天没有蛋糕不能许愿了。”

    “没关系，你是老天送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江山的深眸透着一股火焰。

    窗外湖水微澜，岸边灯火阑珊，船内菜香人醉，我想起江山曾留下的那句话：缘浅便离，看开了，烟尘微雨；缘深则聚，看懂了，灯火阑珊。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也许今日我才懂得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时的意境。

    夜晚的西湖美得让人醉意深沉。无数次和江山溜涟在湖边，今日却是第一次牵手在湖边漫步。古人曾云：渐见灯明出远寺，荷花夜开风露香。微风轻拂，心醉神驰。那是我第一次向江山敞开心扉。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感觉你是个自恋狂。”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山时画的画像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哼，知道。”他并不看我，拉着我继续走着。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收到你送的桃花，还以为……还以为是……江海，我竞然完全没想到那晚你说过的话。”

    “哼……我知道。清朝的姚际恒在《诗经通论》里说‘桃花最艳，以喻女子，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用桃花做定情物看来最合适。”江山仍旧不看我，幽幽的背了那晚说过的一大段诗，手却被他攥得生疼。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万丽向你敬酒，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哼……我知道，所以你就不自量力的和人家拼酒？”江山终于转过头看着我，目光发亮。

    “我……我心理别扭，我不喜欢她。”我没好气的回答。

    “我知道，你吃醋了。”江山看着我极力忍住才没笑出声。

    “你还知道什么？”我不服气的看着江山。

    “我一次见你，一脸的倔强，眼睛里却暗淡无光，第二次见你，就被你鼻涕眼泪的蹭了一身，我还知道那天在大梅沙的酒店，我看着你失魂落魄的站在阳台上，从那一刻起，我就希望能守护在你身边，再也不让你哭得痛彻心扉。结果……，是我不好，也许我应该自私点。方华，从今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给你所有的爱……”

    江山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温柔如月。我不知道该不该再次相信爱情的诺言，但是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静谥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颗流星划过长空，落向湖面。

    “快，对着流星许愿最灵的。”我拉着江山兴奋的叫着。

    江山深沉的望着我，半天才开口道：“我已经许过了。”

    我被他看得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

    “心愿只有说出来，才能实现，只有傻瓜才憋在心里不敢让人知道。”我第一次看一个人一本正经的把歪理说成真理。

    “好，你说！”我天真的看着江山，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套路其中。

    “我希望每个生日，你——都是我的礼物！”江山俯在我耳边，低沉的声音象是一种蛊惑让人晕眩。

    我感觉夜色中自己的脸涨得绯红，腰被江山紧紧揽住，江山温热的唇轻轻点在我的额间。

    “我累了，脚疼。”话一出口，便开始懊恼。

    “晚上想住在哪里？”我恨得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一天都傻傻的被他牵着鼻子走。刚才那句话不正中他的下怀？

    “我……我……不想住哪。”

    “你不会想告诉我，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准备在湖边走一夜吧？”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拉着我钻进湖边一辆出租车里。

    “法云安缦。”好美的名字，这家酒店我早就听说过，茶农法云古村改建而来，是隐藏在西侧山谷之间纯中式村落酒店，价格不仅贵的离谱都在上万元一间，更是难以预定，因为这里以接待外国领导人、皇室贵宾为主。我吃惊的看着江山。

    “我下了飞机就让小罗定好了。你不是说一直想去看看村落式酒店吗？我也想看看，看明泉和这里的区别，正好今天定上了，不过小罗只定了一间。”说完嘴角扬着一丝得惩的坏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突的跳得厉害。晕头转向的被江山拉着进了酒店，完全没有细看古村落中亭台楼阁、小桥水榭的别样景致。我们跟着服务员转到一处隐密安静的村庄客舍，屋里全是中式家具，连房顶都是旧时的斜顶大梁，房间只有一张大床，床尾很贴心的用浴巾摆成了两只心型天鹅的造型，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玫瑰的香味，茶桌上放着一个小而精致的生日蛋糕，还有一瓶法国红酒，我想起陶渊明的“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诗，用来形容法云安缦最为合适。

    ．“方华？你睡觉的时候喜欢睡那一边？”

    “右边，怎么了？”说完我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睡左边，把右边永远都留给你。”

    “我……”

    “方华，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也不用怕做恶梦，以后你的梦里只能有我。”江山忽然横腰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轻吻我的额头、鼻子、嘴唇……江山的吻深情温存，我感觉自己的心紧张得快要跳了出来，我用尽最后的理智终于推开了江山。

    “我……我……我去洗澡。”说完就逃到了卫生间。我发现今晚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在线，低得和傻瓜没什么区别。别人瞌睡，我递枕头；别人吻我，我去洗澡，我这是有多配合？我站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好大一会，好不容易裹上个浴巾，竞然不知该如何走出去。房间内灯光昏暗，那个英俊的男人坐在铺满玫瑰的床边，我从来不知道温柔的目光也能瞬间击穿人的心脏。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我。黑色的衬衫越发趁得他的脸庞棱角分明。

    “方华？你收了我一年的桃花，在你心里早就接受我了对吗？”我愣了一下。

    “方华？我告诉过你，我希望你——是我年年的生日礼物！”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方华？收了别人一年的礼，欠了别人一年的情，加上一次救命之恩，今晚你是不是得回报我？”

    “我……你……想怎样回报？”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便被江山一把拉进怀中，坐在他的腿上。

    “我想要的不过是睡前吻你，醒来有你而已。”这一次江山不再温柔，而是热烈霸道，吻遍了我的全身。我勾着江山的脖子，感觉自己已经被江山完全融化……

    那太乙真人等众仙看到太子与女君此等情况，不免尴尬，轻挥拂尘，收了幻镜。

    “我看太子与女君恐好事将近！我等也好早日讨得一杯喜酒。”一仙官笑言。

    “一切自有定数，太子与女君情路未必顺畅，那异君虽然已经完婚，但与女君业障未消，那素瑾还未曾使出手段，你等莫要忘了那冲天的怨气还未化解，那可是女君在凡间的劫数！”太乙真人道法自是比一众小仙高出许多，看得也自然深远。

    “真人，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方才你我说话这功夫，恐凡间已过去数日有余，还劳烦真人再开启那太虚幻镜，小仙也好向帝君及时禀明下界情况，尤其是那青丘小殿下的……”司命似笑非笑地冲着太乙真人言道。

    太乙真人哈哈一笑，拂尘一摆，太虚幻镜再度开启。

    踏上爱情之路的人，从来不问前路是一袭红毯，还是万丈深渊。我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自己选择的爱情之旅，沉醉不知归途……

    早上被窗边的云霞唤起，推开旧式的木窗，才发现这家法云安缦酒店不愧是隐藏在山间超六星的酒店。完全是一片旧式村落式古老建筑群，一间客房即是一个院落，院落里小桥、流水、坐塌、廓桥，都能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在杭州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里还能藏进这种隐秘之所，真的也是一种修行和享受。

    江山穿着睡衣就坐在廓下的茶桌上，看着站在窗内的我，嘴角浅笑，发丝轻拂，早晨的阳光温柔的打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下映出一片阴影。每次看到这张英俊的脸我都会陷入迷惑。我走出房间，从身后勾住江山的脖子，还没低下头便被他拉入怀中，顺势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静静的享受这和煦的阳光。

    “起来了？知道你早上肯定不想动，早餐我已经叫到房间了，洗个脸快来吃早餐吧。”

    我看到面前的小茶桌上放了几盘点心、牛奶，都是我爱吃的比较清淡的食物，忽然想起他那句‘知道你不想动’，想起昨晚被他折腾得浑身象散了架一样酸痛，不知不觉就红了脸，低下头。又怕被他看到自己的心思，急忙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但显然我又慢了他一步。

    “累了？那就再多睡一会？”说完便抱起我走进屋里，把我放在床上，却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再给你睡五分钟，然后继续报恩。”

    我一惊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江山，躲进被子里说：“昨晚我不是已经已身相许报过恩了吗？”

    “方小姐？难道你以为象救命之恩这样的人情一次以身相许就能报完？”我最佩服江山总是一脸正经的说着世界上最不正经的歪理。

    “那……那……那你想几次才能算还清你的人情？”我把头钻进被子下面，任他怎么拉被子就是不出来。

    “方小姐？你没看过古代的小说吗？要报答救命之恩，这以身相许可是一辈子的事，或者你想还三生三世我也不介意。”

    “你胡说，哪有这么久还报不完的？再说人家古人以身相许也得有个信物，要不怎么证明我以身相许报恩了？”说完我就咬了自己一下，这脑子怎么越来越不好使了，总是自投罗网的钻进他下的套里。

    “傻瓜，那叫定情信物，那套《桃花缘》不是早就送给你了？是你自己太……笨。”江山俯身看着我，满眼柔情。

    “那怎么能算？我要你亲自设计一件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我感觉江山的气息越来越逼近，感觉自己崩紧的神精在他强大的气场下瞬间土崩瓦解。

    “好……”还没等我说出我想要的东西，江山的唇便压了上来，这吻像酒好浓好烈……

    我从来不知道法云安缦这片古村落酒店居然和灵隐寺相通。洗澡的时候，江山居然出去买了两套休闲的衣服和鞋，用过早餐便拉着我来到了灵隐寺，一路径直走到了华严寺正堂，找到了我们曾经供奉的长明莲花灯。江山双手合拾站在灯下，身边烟雾缭绕，木鱼阵阵。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去吧，从今天起我会正式接过替你们照顾方华的任务，有我在，便会保方华一世幸福，如有违约断臂为戒！请三圣共同见证。”

    “呸，呸，你说的什么话，哪有自己咒自己的？”我瞪着江山。

    “我希望从今天起，你的父母可以安心离去，你再也不会恶梦缠身！”那一刻我突然泪如泉涌，爸爸、妈妈，你们可安心了？有一个待我如父如兄般的爱人，一生足矣。江山望着我，替我拂去脸上的泪痕。

    “傻瓜，你再哭，你父母怎么会安心？来咱们一起拜拜三圣和叔叔阿姨。”说完拉着我一起在跪在浦团上拜了三下。走出华严殿江山牵着我的手在灵隐寺漫步，我们走过飞来峰，去了三生石，流连在古寺梵音间忘记了时间……

    晚上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江山的三叔宋总便一个电话追了过来。

    “江山？你还真是不知道心疼你三叔这老胳膊老腿，家里那么多事你当甩手掌柜，自己跑外面快活？江海结婚你不管，这明泉你也不管了？跟你说啊，齐德利的股东我替你安抚住了，但是万丽和她二叔我可安抚不住，万丽和他二叔还得你自己解决，预售证就差最后一步了，咱们千磕万拜的都过来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你可别大意啊？万丽可是说了，这秘书长指明要见你，明天中午１２点，景轩楼群英堂。”放下电话，江山显得有些心事，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

    “方华？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了。”我歪着脸奇怪江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等明泉项目交房，我们就结婚。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山，点点头。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杭州甜蜜的两天时间就象过了两个小时一样短暂，小罗定了最早一班的航班，一路上我都靠在江山的肩膀昏昏欲睡。因为这两个晚上，江山总是打着报恩的旗号兴趣昂然的折腾得我一夜不能眠，我实在是疲惫至极。直到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仍旧是哈欠连天。

    白萍看到我回来，憋了几天的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

    “领导，你这两天去哪了？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冲冠一怒离职而去了。”她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翻着白眼看着她，猜测着这家伙下面还会说啥好话。

    “领导，那天江海结婚你是没去，你是不知道那曲音的老爸整个就是一黑社会啊？前呼后拥，一群马仔，那阵势有点像港剧里的大傻，就他那个破夜总会比起咱们山海那差得远了，用得着那么高调吗？那简直就是招摇过市。咱们江总裁也没见带一个马仔啊？咱们江总的老爷子可有范了，往那一站那气势就压过曲音那黑社会老爹一头，不愧是部队退居二线的司令员。哎，对了我手机里存的有图，你看你看……”说着拿出手机里拍的照片让我看。

    我懒懒的从白萍手机里感受着江海婚礼的盛况空前，心中却没有半点起伏。

    “领导，你是真麻木了？还是这两天在外面眼泪哭干了呀？看了这么半天居然没有一点感情？”显然我的平静让白萍有些失望。她不提倒好，提起江海我还真担心那个退回去的钻戒不知道是否放好。便问白萍“江总这两天来了吗？”

    “人家小两口第二天就跑马尔代夫渡蜜月去了。老大老二都不在，领导也不在，这几天我们别提有多清闲了。”我看了一眼白萍。

    “真不自觉，小姐，把最近半年几套专利产品在各店的销售数据提报上来，再做一个销售分析，还有最近流行的明星、热播的电视剧、歌曲都给我备一份资料，明天我就要。你让钱不多到各大珠宝店去调研一下，看看其它店的爆款产品，要照片，要有完整的市调报告。”

    “领导，你不会从今以后用疯狂工作的手段去安抚曾经受伤的心灵吧？你让我和钱不多情何以堪啊？”白萍夸张的表情把我逗乐了。

    “大姐，我马上要去龙行云那拜师学艺了，想要些数据和老师探讨。我去这一个月你可不能马放南山啊？我会在深圳摇控指挥你们。”

    “不是吧？领导，江海这刚结婚你就走了，你确定自己真的没事？”显然白萍误解了我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解释，我还没准备好把和江山的恋情公布于众。

    “每天早上你和钱不多要在网上向我汇报工作和公司的情况，以及销售数据。”我边收拾物品边交待白萍，“另外小姐，如果你实在没事做就帮我定一张明天一早到深圳的机票。”好不容易把白萍打发走，整理好物品和近期的工作，在网上一项一项和白萍钱不多交待清楚后，才放心的下班。

    晚上我和高杰到超市大采购，给高杰把冰箱塞满，把他的口粮备足。这一个月我让他回家住，但这家伙显然独居比回家受小姨管束要自在的多，所以根本没有回家的打算，我只能把他爱吃的食品多采购一些，省得这小子挨饿。叮嘱他半天后，才回到房间睡下，手机上是江山发来的短信：明早我去送你，院门口见。

    合上手机，心里暖暖的一觉到天明。到了机场正想和江山告别，让他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可江山却拉着我的箱子一直和我走到值机柜台，递过去两张机票，办完了值机把机票拍在我的脑门上皱着眉头说：

    “拜师学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没有家长陪同？以后任何事情必需向我单独汇报，特别是这种单独、长期、外出，需要我准假才行。否则……我会家法伺候。”最后一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俯在我耳边轻语，大厅广众之下，我的脸又红到了耳跟。

    江山亲自把我送到了龙行云的工作室外，却没有进去。

    “我就送你到这了，好好学习，不准开小差，我会来检查你的学习情况。晚上单独出门要向我报备，单独和男人见面也要向我报备，单独和陌生人见面还得向我报备，龙老师就你一个女徒弟，和你那些师兄要保持距离……”我盯着他，看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那么忙，一天到晚让我向你汇报工作，你不烦啊？”

    “看好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记住不准阳奉阴违，否则……你知道的……”我红着脸推开了他，却被江山一把拉住，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快进去吧，我去厂里办个事，我下午就回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到机场接你。”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江山，刚走进老师的工作室，就发现龙行云静静地立于窗边微笑地看着我，一身精致的中式立领外衣，棱角分明的轮廓，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但仍然风采不减，周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比那一众浮浅的小鲜肉不知有内涵多少倍。

    “本想让青羽帮你把行李拉进来，看着你和江山在门外告别，就没让他出去，我看这江山平时也是久经商场，对你却格外细心，倒是难得！”说完便伸出手接过我的行李。我哪敢让老师替我提行李，慌忙避开说：“老师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急忙拉过行李箱跟在老师后面。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别客气，这工作室里里外外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恐怕是没人做饭，平时都是你师兄们定餐，怕是你未必习惯。”老师非常随和完全没有架子，把我安顿到工作室后院的三楼。龙行云的工作室其实是个带院落的近郊别墅，前后二个小楼，前面的是工作室，一楼是个会所型的展厅，全是各类造型别致的珠宝首饰，不对外，只接待达官显贵，名人富甲。二楼是设计室，三楼是龙老师的办公室。后面一栋楼是龙老师的住所，其他几个师兄大部分在外地，只有大师兄和九师兄在工作室，但也并不住在这，每天开车往返于市里。所以后面的小楼也就是我和老师两人同住。

    九师兄是个小鲜肉，感觉和我也差不多年纪，但听老师介绍说从中央美院一毕业就跟着老师学习，设计的很多作品都让一些明星买走了。大师兄叫了老师到楼上接待客户，我看到设计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叠设计稿，画得都是一些极其细致复杂的中式图案，应该是一些商务礼品上的纹路，看设计应该是位老成持重的长者。

    “你是方华？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作品，我很喜欢你设计的《桃花缘》，前几天看了三生三世更喜欢这套首饰了，你和大师兄应该是一个风格。”九师兄叫花青羽，听起来总有女孩子的感觉。

    “那是我交大的师兄江山帮我设计修改的，那时我刚开始设计，现在看来当时思路还是有些青涩。”

    “刚开始设计就得了新人奖，我这设计了好几年也才得了一个创意奖。看来老师没选错人。”

    正和青羽聊天，就见从楼上下来一行人，为首的不正是翁金峰，后面跟着一个长相颇似吴亦凡的年轻男生，老师走在最后面。看到我翁金峰先是一愣，马上露出职业的微笑向我打着招呼。

    “相请不如偶遇，方小姐看来咱们真是有缘。”

    我没有理会翁金峰的寒喧，向走在最后的老师恭敬的问候。江山来的路上不停的教育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龙行云一定要礼数周到以表尊敬。

    “方华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万紫千红的翁总，这位是你大师兄，王栖风。”老师从后面走上来热情向我介绍着。

    “林会长，这位是……”显然翁金峰并不知道我和龙行云的关系。龙行云还是中国珠宝设计师协会的会长，所以翁金峰称老师会长。

    “翁总，方华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大师兄王栖风介绍并向我点点头，看来我在几个师兄中并不陌生。

    “林会长啊，咱们可更要合作了，一年前我差点买下方华的那套《桃花缘》，无耐江山非说出多少钱都不卖，我当时就恨不得把方华挖到我那去，今天居然在会长这见面了，还是您的关门弟子，那这设计合作就更得加速进行。我是特别喜欢方华的设计，特别受市场欢迎，去年山海那个《青丘传说》业绩可惊人的很啊！让我真是嫉妒江山！”我一是不喜欢翁金峰二是对他的来意并不了解，所以我看着老师并没作声。

    “翁总，您的建议和条件，老师会考虑，合同我们也会让律师详细看一下，有合作的机会对大家都是好事，您也得给老师几天时间，让我们详细商量一下。”看得出大师兄在工作室是个独挡一面的人，事事都档在前面，很是用心。

    “那好，我就静候佳音了。”

    翁金峰走后，我向老师讲了和翁金峰的过往，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喜好全表现在

    讲述的语气中。老师听完并没有说话，还是大师兄提出了建议。

    “老师，虽然这个翁总作人有争议，但他给的设计费确是很合适，咱们工作室开门做生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方华因为山海的原因可以让方华回避参加对万紫千红的设计，如果翁总提出异意，咱们可以说，方华刚来，对您的风格不了解，需要重新学习，目前不参加设计工作。提供产品设计我和青羽完全就可以搞定，再不济，那几个在外地的师弟们也都可以参与，他们的设计水平也都不差。”大师兄年纪不大，但考虑问题很是周到。

    “嗯，好这件事就交给你跟进。方华跟我上楼。”

    我跟着老师上到办公室，老师拿出很多资料交给我，让我先看。

    “方华，你的设计大多取材自然之物，这是你设计的特色，非常好，我希望你在我这里学习，要把自己的特点发挥到极至，而不是要适合模仿我的风格丢弃自己的特点。我从来都不想压制你的个性和特长，而是要通过系统的学习把你的自然、自由、细腻、浪漫的优点进行一个全面的提升。自然不是粗糙的野蛮不化，而是源于后天不断的努力与刻苦训练而达到的精致纯朴；自由也不是放肆，而是深刻掌握了规律之后的得心应手、笔随意转、出神入化、鬼斧天成。‘无招胜有招’之独孤九剑的神妙莫测源于不断地揣摩、领悟与实战，与丝毫不懂武功的蛮夫之‘无招’实乃天壤之别！道家祟尚的‘复归于婴’，重点在于‘复’字，‘复’是超越与新生！凡是自然的就是美的，凡是美的都是自然的。以美为目标，艺术人性化，人生艺术化，在我看来，这就是大修炼，是走向大道、走向真理。人法天地，道法自然，人天相应，个人意志与宇宙意志合一，是艺术、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大自由、大自在的完美境界。无为自然的‘无招境界’不是终点，到此才算真正踏入了艺术与生命的创造之门，方始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学海无涯，艺无止境，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本道家的书，你回去好好看看，理解透彻，再来找我。最近先不要进行设计工作，先把思路理一理，清一清，既然来了就从‘复归于婴’开始吧。”

    这一个月我陷在老师给我的道教典籍中，龙行云的很多设计源于中国道家思想，对道家和艺术设计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见地，所以我从《道德经》到《清静经》从道家思想中去体会艺术的真源。老师从来不安排我参加设计工作，只要求我熟读典籍。每天我躲在后楼引经据典，中午的时候我也会主动下厨给大家做些我拿手的饭菜。父亲是医生对药膳颇有研究，在世时经常教我做些药膳进补，我的八珍排骨汤、花旗石斛瘦肉汤、白果腐竹粥、核桃红枣芝麻糊、茴香饼都是大家喜欢的菜品，特别是我泡的八珍养生花草茶，含有红茶、桂圆、枸杞、红枣、黑枣、金桔、薄荷、**八种养生食材，清肺润燥最受大家喜爱。

    每天傍晚，泡上一壶八珍养生花草茶坐在后院，听老师弹奏古琴，那古琴在现代少有人弹奏，老师弹奏起来，音色深沉，余音悠远。古琴清、和、淡、雅寄寓了弹奏者风凌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慢慢的心就静了，气就平了，杂念就少了，**就淡了，渐渐开始感觉老师说的“复归于婴”的状态。这一个月我过得有点象道家清修的生活。品茶、悟道、做饭、聊天……。月末的时候老师把我叫了过去。

    “方华，一个月了，你对‘复归于婴’理解了几分？”老师静静的看着我。

    “老师，道家的精髓在于‘道法自然’。顺应自然，不要过于刻意，‘去甚，去奢，去泰’。人要以自然的态度对待自然，对待他人，对待自我。所以会有‘自然——释然——当然——怡然’几种境界。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老师，您看我理解的对吗？”我望着老师眼中一片清明。

    “不错，一个月时间能领悟得如此透彻，对于你这个入行不深的年纪非常难得了。难怪江山推荐你，也算我没看走眼！方华我一直希望你能创出自己的风格，不要去模仿什么人，或者我是你的老师你就要按照我的风格，那样就不是你自己了，走自己的路，创自己的道，自成一派！”

    “老师，我明白，我会静心守成，把自己的特长重新梳理定位，扬长避短。”

    每一个月来到老师这里都会对我有不同的安排，从道法自然到美学基础到珠宝文化到国际潮流再到色彩趋势，甚至中外古典文化我都通读了一遍，我感觉自己要学习的知识实在太多了，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转眼大半年过去了，每次去深圳不论再忙，江山都要送我过去，回来的时候，他会守候在机场等着我落地。渐渐地我习惯了这种守候，习惯了他的温暖，习惯了他的怀抱。

    这大半年，我在深圳学习的时间居多，即使回到公司也是在办公室做设计，很少关心工作之外的事情。只是这次回到公司发现公司的工作联系群里多了一个人，曲音。白萍和我说江海不在的这段时间，曲音经常到公司参与管理，她常坐在江海的办公室审阅一些文件，因为江海的关系，公司也没人敢说。

    每一个女孩子都有虚荣心，但当有了一定的阅历和经历就会发现有些虚荣心实在是没有必要，这种东西会让自己活得很累。我躲在一隅观察着曲音，看着她在人前的炫富，也看到了她在人后的无奈。每一天我都能从群信息里看到她晒名车、晒包包、晒衣服、晒美食、晒老公、晒孕妇，这世界上几乎能晒的东西都让她晒遍了。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与他人比较，年幼的时候比可爱，上学了比成绩，工作了比地位，年老了比下一代。财富攀比成为最直接的社会比较内容，它可以用一组数字直观地说明你在群体社会中的生存位置。所以，有人需要用炫富来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呈示自己的价值。炫耀的目的是获得一种满足感，其行为背后则是渴望被人尊重。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在网上炫耀自己的奢侈，这又是一种自卑，更是一种病态心理。

    我默默地看着曲音，我发现这半年我几乎从没有见过江海，问了白萍才知道，江海结婚后一直带队在省内开发市场很少回来，我不知道江海是为了逃避江山还是逃避我，其实他大可不必，因为我早已经放下心里的故事。这次回来我把在龙行云那设计的几个《春夏秋冬》系列的样品交给白萍叮嘱她尽快申请外观专利，因为我已经传到厂家打样品了。我设计的系列基本是针对大众市场的，小巧精致，价格合理，以花为主题，春桃、夏荷、秋兰、冬梅，每一个系列即可以是金饰也可以为钻饰，最适合女性顾客，所以还受到了老师的赞许，说我已经有自成一派的风格了。青羽是专功夸张奢华款、我是婉约自然风、栖风是中国范，而我的风格最贴近市场和大众。我希望自己的学习能为山海带来更多的市场机会。

    安排好工作，我请了一天假，明天是父母的忌日，每一年都是小姨带着我和高杰一起来到陵园祭奠亲人，今年却多了一个人——江山。小姨在墓碑前摆好了祭品，拿过烧纸的火盆，念叨了好一阵子，才递给我和江山一人一摞冥币。

    “向你父母问声好吧。”还没等小姨说完，我蹲在火盆边便泪如雨下，两年了，我依然过不去这个坎，每次想到父母鲜血淋淋的躺在那里，我就会泪湿衣衫，站在墓前一切仿佛都在昨天……江山蹲下来，拍了拍泣不成声的我，向火盆里放着冥币。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方华有我照顾，我会尽我所能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叔叔、阿姨以后每年我都会陪方华来看你们，方华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我蹲在地上不愿起来，满腹心事却又无从说起，只能用哭泣表达对亲人的思念。终于还是被江山和高杰从地上拉起来。

    “唉，这孩子，每年都是这样，所以我就不想让她来，但还是拗不过她。”小姨擦了擦眼泪，对着墓碑说：“大姐，姐夫你们安心的去吧，方华如今也有人照顾了，我也可以放手了。江山你过来。我知道，山海集团是个有实力的公司，我和我姐姐、姐夫只希望方华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不求富贵只求幸福，我不管你是富甲一方还是社会名流，既然你选择了方华，就要尽到你的职责，方华的家庭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你现在就是方华的依靠，如果有一天你伤害了方华，对方华就是灭顶之灾，做为方华的小姨，我不想用方华一生的幸福去赌你们的爱情，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对已故之人的承诺。”小姨看着江山一脸严肃地说着。

    自从小姨知道我和江山的事后，就开始皱紧了眉头，我和知道小姨担心的是象江山这样显赫的家庭，是否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小姨，我和方华之间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我希望你们能见证我对方华的感情。”

    “但愿如此吧！”小姨对江山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总是不太热情。高杰总是站在我这一边，及时的拉住小姨，“哎呀，妈，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下午还得回学校呢，我想吃你包的包子啦，咱们赶快回家做饭吧。”高杰说完对我眨眨眼。

    “哎……你呀就知道护着你姐。”

    从陵园回来，把小姨和高杰送回了家，我被江山带到了明泉工地。大半年没来明泉了，这次来我几乎认不出了，园区的绿化已经完工，一栋一栋的别墅也已封顶，售楼部人来人往，整个别墅群依山而建，隐匿在树从中，真的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江山开着车带着我径直开进山里，顺着山路，一个个中式院落若隐若现。我发现每一个独立的院落除了用号码显示外都有一个古色生香的名字，一路上来，有菡萏飘香、春华秋实、鸟语花香、皓月洞天、千山一碧、松柏之茂……顺着一条盘曲的山道车停在一个不大的院落门口，抬眼望去，中式院门外的牌匾上写着：春霁芳华。

    江山推开门，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角移植了一棵碗口粗的桃树，树下种满了彩叶草，四周墙边爬满了爬墙虎，一条青砖铺成的通道直通一座两层高的中式建筑，回廓下吊着一排金边吊兰，一楼是客厅和餐厅还有厨房，房间并不大，但布局合理，里面全是我喜欢的中式家具，窗幔层叠，流苏低垂，灯光摇曳；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一个泥胚的唐代仕女高挑着一盏红灯笼影影绰绰的蹲在房间一角；三楼的天台被江山改造成一个玻璃阳光房，里面全是各种兰花，中间是一套仿古茶台，想来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这样的房间品茶赏花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这座独立的别墅并不大，按面积甚至可以说是迷你别墅，但贵在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装修古典并不奢华，正是我喜欢的味道。

    “喜欢吗？春霁方华，我特地起的，这是明泉里最小的一种户型，太大了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江山神采奕奕的看着我。

    “不是吧？土地性质解决了？预售证也办下来了？交房了吗？”我虽然没太多过问过这一系的问题是如何克服的，但我知道哪一个环节都过的不易，不知道江山又做了多少让步和牺牲才让明泉得以存活下来顺利销售。我知道他看似风轻云淡背后的艰辛和无奈，他所承受的任何困难都不会让我知道，让我看到，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是付诸一笑。

    “告诉我，你又喝了多少酒？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明泉项目重新启动的？”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山。

    “都过去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方华，这是钥匙，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了，当然也是我的主人。”江山把一串钥匙放在我的手上，我傻傻地看着江山，我怕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怕自己抓不住这幸福。

    “傻瓜，想什么呢？”

    我低下头，又摇摇头，看着那皓如朗月般的深眸不由得出了神。有人说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话我今天信了。

    “女主人，你是不是该尽尽女主人的义务了呢？”江山的魔音又在耳边响起。我急忙推开他；“没结婚不算女主人，不用尽责。”我以为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好，那……你是不是得报答我这救命之恩了？”江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我上次都报答过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炽热如火的双眸。

    “你当救命之恩是那么好还的？”江山不依不饶的看着我。

    “那你还想怎样？”我被江山逼到了死角。

    “报恩，仅此而已。”说完就拦腰把我抱了上了楼……

    “方华，结婚后咱们就生个小女孩吧？”

    “为什么？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男孩子。”

    “姑娘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啊！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有个女儿陪你作伴多好啊！

    “原来你不是因为爱我而是怕我孤独啊！动机不纯！”我一撇嘴，虽然也是满心欢喜但仍不满足江山的这个理由。

    “方华……”江山抬起身俯视着我，欲言又止。“方华，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山海的面试会场，是在医院……”我脑子有点懵，看着江山不会思考。

    “那天我去医院办理死亡证明，我的母亲因为淋巴癌抢救无效，比你的父母早一天撒手西去。那时我还沉浸在悲痛里，我看到你的父母抬进医院，一身是血染红了盖着的白布，医生告诉我说是车祸，夫妻俩已经面目全非了，惨不忍睹。当时我很庆幸我的母亲去时很安祥，我那时才了解，失去亲人的悲痛有人远比我要大。我看着你冲进医院，发疯一样的喊叫着你的父母，我感同身受你当时哭天不应叫地无声的那种悲痛和打击。我远远的站在一边听着你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当时还感叹老天真是不公平，这么沉重的打击，一个弱小的你如何承受？没想到没过多久我居然在山海再次见到了你。”

    “所以你招我进山海不是因为我有设计能力，而是同情……我？”我躺在床上，眼角的热泪滚滚而下，落在江山的手臂上，江山身体一震，抱紧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重提旧事，我是想说，你的伤痛我感同深受，所以第一次在办公室遇见你我就想，如果同样一个机会，为什么我不给那个和我有同样丧母之痛的人？第二次我因为不想回家怕见到母亲的遗物，而被你在睡梦里当成了亡亲；第三次在深圳，午夜梦回我在隔壁房间又听到了你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让我再次陷入了对已故亲人的追忆里，你知道吗方华？你的每一次夜不成寐，我……都感同身受。我爱你不是因为我同情你，而是因为我理解你，我懂你的每一分痛。所以我希望你在山海在我的身边能得到最多的照顾再也不让你受到伤害，再也不想看到你落泪，但是我没有做到……看着你和江海在一起，我以为江海能让你快乐，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如果我能早一点……也许你就不会那么难过。”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江山的手臂上，滚烫滚烫……江山低下头吻着我脸上、眼角、唇间的泪珠，喃喃低语着：

    “方华，你的余生只能由我陪伴！”

    佛说爱情是一种遇见，遇见是一种缘分，佛又说五百年的修行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不知道自己和江山的相遇需要历几世的修行才能换来今世的相逢，但愿此生，你清风白露守我百岁无忧，我凤冠霞帔许你此生不渝。

    明泉离市区开车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每天我下了班会早早的回到春霁芳华煲上汤，再做两个江山喜欢吃的小菜，等着江山回家。周末我们会一起到超市大采购。江山最爱吃我包的鸡汤馄饨和茴香饺子，我想卓文君的《凤求凰》里说的：“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也就是我现在的心情了吧。

    到了深圳，我闲来无事便会研究菜谱让老师和师兄们试菜。大师兄总是笑我：

    “方华这小日子甜甜蜜蜜，做出来的菜都是甜的。”

    青羽就会说：“江山可有口福了，唉，可惜啊，其他几个师兄在的时候没尝到方华的手艺。”

    “方华，你父母都是干什么的？你是怎么会学习设计的！”青羽的好奇心重不失时机的凑上来问。

    龙行云轻哼了二声，看了青羽一眼，偏青羽正吃得兴起，没有看到继续接着说“哎……我猜啊，叔叔是大学老师，阿姨是医院医生。”

    “青羽，去厨房给我盛碗汤。”龙行云故意支开青羽，显然老师对我的情况十分了解。只怕我想起父母伤心。

    青羽端起一只空碗边走边回头问我：“方华，我猜的对吧？”

    “你正好猜反。吃饭时少说话。”龙行云瞪着青羽。

    “没事的老师，到了您这，您和师兄们就都是我的亲人。我父母去的早，自从到了老师这里，老师不厌其烦传教授道，师兄们待我象亲人一样嘘寒问暖，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和师兄们当成了亲人，自然没有什么说不得问不得的话。”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一席话，提起父母我红了眼眶。

    “好好的一顿饭，青羽，你看看你，老是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方华只要你一回去，青羽就天天唉声叹气的，说吃不饱饭，和我跟老师亏待他了一样，你一回来最高兴的就是他。”大师兄及时出来调节气氛。

    “师兄，我最近设计了一套１２生肖系列和年年有鱼系列，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适合咱们工作室的，选剩下的我再发回山海。”我还没说完，大师兄就抢过话。

    “哎呀，方华你有新作品早说啊，那个翁总啊，青羽快打发不了啦，他总是说我们的设计太夸张太欧式，不符合中国市场，天天点名要你设计，我正让他缠得没办法呢，咱们设计室和他签的合同是一年设计出不少于２０款符合他们要求的款式，这才选了一半，基本上还全是我的商务礼品类，你有新作品这回可好了。”

    “方华的设计要先让她发回山海让她的公司先选，剩下的再给翁总，方华是山海培养的设计师，你们都记住了饮水要思源！”我很感激老师的理解，之前还一直纠结如何平衡山海和老师工作室的关系，现在可好了，难题迎刃而解，再也不用为难了。

    “方华，你这次１２生肖设计的是什么？”大师兄好奇的问。

    “我是从本命年扎红得来的灵感，现在市场上很多金店都是给顾客配一根红绳系一些金珠或配件，红绳往往比较粗糙，而且金珠或配件也很普通，合适小孩子的很少，而且年轻人感觉金饰很土，即使本命年都戴些合金首饰或银饰。我就把圆明园的１２生肖兽首卡通化设计了，用很萌的风格将这些卡通生肖头像表现出来，设计成中空的，里面配上能响的配件，绳子也用更粗更精致的配玉饰的编法，加上伸缩调节的绳艺，在可拉伸的绳尾处加上莲花造型的配珠点缀，还有几款设计是将红绳用天然红玛瑙珠和金珠相配，大珠就一层，小珠可在手腕上缠层三层到五层，天然红玛瑙珠也有辟邪的作用和古朴的红绳比更精致。另外我还把这１２生肖平面化到长命锁上，把长命锁缩成手指大小，做为配件可戴或编都可以和红绳相配。”

    “方华这套设计正是市场需要的，应该又是一款畅销品啊！”

    “吃完饭还请老师帮我再修改修改我才敢拿出手。”我有些不自信，以前是江山帮我修改，现在是龙行云，总是感觉有个拐杖才安心。

    饭后，两位师兄和老师一起帮我略微修改了一些细节，我就将１２生肖的三个系列全发回山海让白萍尽快向上申请挑选款式，结果几天后白萍无奈的回复我：“连同春夏秋冬系列公司一套也没选上。”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可能啊，我的设计江海一向比较认同不可能这次一套也不选。

    “江总怎么说的？”我皱着眉头问。

    “领导，我根本没见到江总。我将方案报送到总办王主任那里让他速交江总审阅，结果王主任和我说现在是曲总代职，行政事务都交曲总审核，没过几天王主任说曲总一套也没选上，全打回来了。”

    “曲总？”我想了半天想不到这个曲总是谁。

    “曲音啊！现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江总裁搬到明泉地产那办公了，江总在外面跑市场不常回来，现在珠宝公司是曲音在执政。领导你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设计部都要被撤了。那个曲音什么也不懂，天天乱指挥，把行政的常总都气跑了。”

    曲音参政是早晚的事。她若有能力是山海的福气，若无德便是山海的劫数了。曲音这是对我的睚眦必报，这是企业内耗。我一个总监又有什么资格去推翻总经理夫人的政令呢？也罢既然一个也没选上，就让大师兄给翁金峰选吧，正好完成合同。

    第二天我和青羽正在讨论一个设计方案，只见大师兄兴冲冲的跑回来，看见我们就高兴的说：“同志们，咱们今年和万紫千红的合同完成了。方华的几套方案翁金峰全选中了。我也不是好说话的，一个款式按一个设计方案，光方华的１２生肖就三套，共３６件，加上春夏秋冬系列一共是４０个款式。等样品出来后，尾款就全总结清。”王栖风喝了一口水，奇怪的望了我一眼：“方华，你说山海那边一套也没选中全给打回来了？”

    我郁闷的点了点头。

    “哎，有眼不识金镶玉啊！这审核的领导眼力真浊！”青羽到底年轻总是言语刻薄。

    “设计本来就是仁者见仁的事，方华你也别泄气，我和老师都对你的设计挺认可的，你再试试别的方案。”大师兄毕竟年长我们几岁，对我和青羽一直多鼓励少批评，平时对我们也很照顾。

    这一个月我尝试了另外几套设计方案但都被公司退了回来，连续几个月的设计退稿让我对自己的设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越学习越倒退了，反而丢了以前的风格？

    这次刚回公司就让江海叫到了办公室。快一年没见面了，江海瘦了黑了，他疲惫的坐在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后面，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为什么这几个月公司没有一款新产品？你知道吗？公司销售下降了多少？你知道这几个月财务报表上亏损的数字吗？你知道万紫千红出了多少套新品吗？对我们市场冲击有多大你知道吗？你虽然在外在外面学习，但是别忘了你仍然是山海的设计总监！”江海的话有些重，很不中听。

    “抱歉，江总，这几个月的设计可能是我的问题，没能拿出让公司满意的设计。”

    “没拿出让公司满意的设计？为什么你就能拿出让翁金峰满意的设计？你到底是龙行云的设计师还是山海的设计师？”江海有些恼怒的看着我，语气充满了质问。

    我有些不理解，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江海产生了这么大的怒气。

    “江总我在龙行云工作室的设计龙老师交待过，凡是我的设计先让山海选，选剩下的再放到工作室让客户选，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这几个月的设计都让公司选了但是没有一件是公司满意的，所以……”我不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我也并不想在一个丈夫面前批评妻子的不是，这不是我的风格。

    “我从来没看到过什么设计。”江海盯着我非要和我争个高低，我真的不知道江海的这股无名怒火来自何处。

    “我的设计稿都交给了白萍，白萍按程序交总办王主任转呈上级领导审阅。”我仍然不想提及曲音，夫妻俩共同管理公司，我就没必要点明了吧。

    “王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江海黑着脸非要和我论个高下，我皱了皱眉，今天的争执看来再所难免。

    王主任拿着笔记本走进来，一看江海拉长了脸，发现情况不对，紧张地看看我。我看了王主任一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没什么好掩示的。

    “王主任，方总监说她这几个月的设计稿都交给你转呈我了？”

    “是这样江总，方总监他们的设计稿确实都让我转呈了，只是您不在，这个”

    设计稿我转呈曲总了，您不在的时候，曲总来了说以后行政事务她负责，我就……”王主任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江海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王主任，你是第一天上班吗？公司职务任免是需要董事会决议和下正式文件的，公司可有下过对曲音的任职文件？”江海显然把一腔怒火瞬时转移到了王主任这个倒霉蛋身上。

    王主任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别说王主任了，就连我不也认为曲音的参政是江海的默许吗？出了问题把责任全归在下属身上这不公平。

    “江总，您不在期间，曲总一直在公司行使职权，做为公司的下属我们并不方便过问上层领导的事，更不方便过问你们夫妻间的事情，所以曲总参政归根到底是您的责任，做为您的夫人在公司参政这么大的事我想您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如果您知道但并没有交待我们这些下属只能证明您的默许成立。”我挺身而出挡在了王主任的前面。一是我的职位比王主任高，二我也是董事会成员，江海长期空岗在外是造成曲音越权的主要责任。

    我看到江海咬牙咬得双颊紧崩，额头青筋直暴。这是江海婚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我第一次直言不讳的顶撞他，我想他一定是气急败坏。

    “王主任，你把方华的设计稿拿来。”好一会江海的语气才稍有缓和。

    “不用了江总，我这次带回来的有新款的样品，老师工作室那边样品已经打好了。总裁交待过我，凡是我设计的一定留一件样品。”我让白萍把我新代回来的样品送了过来。王主任趁机溜了出去，我也准备离开，却被江海叫住。

    “你……在春霁芳华住？”他的语气空洞无力和刚才的剑拔弩张明显是两个态度。

    “他……对你好吗？”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暗淡的神色出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二公子脸上。但是这句话多么的似曾相识，好象……好象江山也曾经问过我。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不知道这句话是否能表达我和江山的感情？”我并不想炫耀什么，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和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说话，我打心里鄙视他。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朝三暮四的人？你看不起我是吗？”江海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更像是看懂了我的内心。

    “人盖棺才能定论！”我平淡的看着他。

    我看见江海露出一丝苦笑。离开了江海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该同情曲音还是该同情江海，这样没有沟通和交流的婚姻要来又有何用？他和曲音真的都快乐吗？

    住在春霁芳华的日子里，我快乐得象个小主妇。和江山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他陪我散步，听歌；我陪他伏案，设计；他为我种满院芳菲，我为他洗手做羹汤。春霁芳华在我心里就是古人说的‘桃源阡陌自来往，辋口云山无古今’，世外桃源就在每个人的心里，与相爱之人不论在哪里都是桃源，与相恨之人即使身在桃源也似地狱。我沉浸在自己的这片桃源中无法自拨，看不清前尘，更迷蒙了来路。

    明泉里搬进来的业主越来越多，渐渐热闹起来。九仙山脚下是花园洋房，中间是联排别墅，上面是独立院落。春霁芳华位于九仙山中间，按风水学讲应该位居中正，前有庭，后有靠，是个极佳的地理位置，山里各种岔道很多，又是山路，绿树成荫，我是个爱迷路的人，开着车常常在各种岔道上转得晕头转向，即使有路标也得绕半天才能开到家。江山不在的时候我从来不一个人外出散步，虽然整个园区安保十分可靠，但是我的方向感不可靠，加上山里全是原生态树林，江山怕有野猫，蛇类的动物，出差前叮嘱我不要一个人出去散步。

    江山刚走，娟子就打来电话找我逛街，说实话最近我一直懒懒的还嗜睡，我又不好推辞便接了娟子来春霁芳华住，请她吃饭。九仙山的安保十分严格，不是业主入园必需业主到山门口接才可入园，我开车接了在门口的娟子上山，一路上又转迷了方向。前面是二个岔道，光顾着和许久未见的娟子说话了，一不留神开错了道。前面是一片大户型的独立别墅区，每户光院落至少就有五百平，江山和我说过园区所有的路都是通的，走错了不要紧，也不用回头，到前面找个路口折回就行。我开着车慢慢找着路口，再向前是明泉的主打户型二百平左右的独立别墅区，到了这个区域离春霁芳华就不远了，车辆慢慢驶过一家一家的院门，娟子好奇的看着每家院子上的名称，不停的念叨着：

    “桃李芬芳、芬芳记忆、临风对月、仙风道谷、春华秋实、满庭芳华，芳华这家的名字怎么和你的好象啊，怎么我们江大总裁起名字也不把把关，居然让手下起个和你一样的名字，这下属当得真该挨批！这就是领导捣菜你转桌，没眼力劲。”

    “你啊，项目上好多人呢，估计这些小事江山也没在意吧！”说实话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原本不用在意，但是娟子说了，我就忍不住朝院子里多看了几眼，我发现曲音的那辆红色跑车就停在院门口，不溜神一个急转弯差点把娟子给抛出去。

    “小姐！你这车技怎么没见提高啊？驾照怎么考的啊？是不是江山开后门给你办的啊？唉从此世上又多了一个马路杀手！”娟子车无奈的摇着头。说实话，我这技是江海教的，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加上平时一半时间在深圳不开车，回到家里多是江山开，所以车技一直也没什么提高，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每次开车我就会想起父母的车祸，总是让我不寒而粟，所以我并不是常开车，只是住到了明泉才必需开车。

    我赶快集中了精神，找准了一条回家最近的路拐了下去。从山顶往下开，车速自然也快了些，我集中注意力以识路为主，娟子坐在车里，打开车窗东张西望。

    “人面桃花？”我只听到她念了一句就没了下文，然后探出个脑袋使劲朝一个方向看过去，被我一把抓回了车里。

    “小姐，这山里好多树枝，小心把你脸挂成花猫。”

    “正好我去整容！在明泉弄伤的，你们得负责整容费啊？”娟子一提起整容就一脸兴奋。

    “想得美！”正说着，车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春霁芳华。“下车吧小姐到了！”

    站在院门口，娟子忍不住的说：“小姐，这一看就别有用心啊，你看看，这春霁芳华向下看一览众山小，面前一片开阔，向上看山脊绵延简直就是九仙山的龙脉啊，连我这个不懂风水的人都感觉这里明显位置不同于别处，前庭开阔阳光普照，后靠有山，绿树成荫。这江山太偏心了，给自己弄了个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只是这面积看着不太大啊，怎么这么小呢？你看看别的大老板都是五六百平，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娟子果然聪明。

    “江山说，我们两个人住的面积大了不好，古代皇帝的寝宫也不过是不到十平方，人少面积大，家里不聚人气，热量、磁场都散发的快，精力也消耗得快，而且我胆子小，住得太大自己晚上不敢在家，所以专门设计了一个最小的户型，加上三层自建的玻璃花房才一百多平。是明泉最小的一户。”

    “难怪呢，谁能想到明泉的大老板住着明泉面积最小的一户，哈哈。好吧，今晚我就勉为其难，留这给你充当一晚的保镖。”

    带着娟子参观完春霁芳华，泡上茶，把她安置在三楼花房里喝茶看书，我就到一楼做饭。我和娟子的饭并不复杂，一锅雪豆煲猪手汤，一个青豆香干，一个蚝油生菜，一盘干煸四季豆，一盘红烧小黄鱼。都是我和娟子平时喜欢吃的菜。开饭的时候娟子一边吃一边有些迟疑的看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闲聊。

    “方华，你平时在深圳一般呆多久才回来啊？”

    “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吧。”

    “你……能不能以后少去点深圳呢？”

    “怎么了？想我了？唉，单身的女人啊，好吧，以后我一回来就陪你逛街，这样行了吧？”

    “方华……你知道人面桃花那家住的是谁吗？”我奇怪的看了一眼娟子她知道我不是爱多事之人，一向对外面的事不太关注。

    “管他是谁呢，就是市长和我也没关系。”

    “你就真的一点不关心谁住在人面桃花里？”娟子不死心的问。

    “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方华，你不知道刚才咱们路过人面桃花时，我就感觉名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刚才你做饭时我闲着无聊就顺手翻了翻微博，还真让我找到了，前几天咱们市那个知名主持人万丽，你不知道她现在可火了，听说辞去了台里的正式岗位，自己创办了一个文化传媒公司，还创办了一个栏目自己当主持，叫《千房百计》是一档商业地产栏目从介绍刚需住房到门面房到商场凡是和房子有关的事都介绍。对了最近我听公司领导说这个万丽还是鼎盛房地产的股东呢，大家都说啊，这个鼎盛就是省里某领导的公司，万丽和公司那些人只是个代言，反正股东里全是某领导安排的亲信，左右都受他控制。”

    “真的假的啊？你这都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我深不以为然。

    “你别不信，我们公司虽然不象山海这么有名但实力也不差啊，我们龙祥地产主要是做民居刚需房，楼盘也不少，老板的关系也不差，有一次政府开会竞标地块，鼎盛和我们都去了，鼎盛的竞标人就是万丽，当时我还奇怪呢，她怎么来了，后来我在会场上听大家小声议论的，还不止一个人说呢。”听娟子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奇怪，当时万丽积极参与明泉的土地证变更性质，就是在为自己和幕后领导谋利，靠着手中的权利，不花一分钱代价就成了明泉的股东，真是黑幕啊！

    “不过，《千房百计》每期推个特价房，可火了，这个特价房价格比平时优惠百分之十呢，连我们公司都准备下次上节目推款特价房呢。上一期她好象专门介绍了明泉别墅的特色，还介绍说自己也住在明泉，对明泉情有独钟，对了上期就是站在人面桃花的门前开场的，她微博里还专门发图了，说人面桃花相映红，相守终老到白头。下面还有一张和江山的……照片……”娟子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中断了自己的话。

    我低头吃着饭，什么也没说，万丽虽然和我见面没几次，但她喜欢江山从一开始凭着女性的直觉我就看得出来，而她对我也应该颇有顾忌。只是这么久了，自从上次喝酒事件后，我就再没见过万丽，也没听江山再提起过她，我忽然有些心慌……

    “我把她微博发到你微博上了，你自己看吧。上次你被那个二公子江海始乱终弃，这次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啊，可不能再裁在这两兄弟身上。对了，这房子业主名写的是谁？”娟子瞪着眼睛开始审问我。

    “写得是我。”

    “哼，算他还有良心。那什么时候结婚？”娟子紧追不舍。

    “我们商量想在３月底，天不冷的时候正好。”我想起江山同我说的，婚期放在三月底是因为那个时候桃花盛开，我们是因为《桃花缘》结的缘，所以他特地选好了一个有桃园的酒店，在那举办。

    “那结婚钻戒呢？他开珠宝公司的，至少得在一克拉以上吧？”

    “嗯……还没买。”

    “大小姐，婚期都定了，这结婚钻戒还没买？你脑子没让江山忽悠晕了吧？那证领了吗？”娟子一步一步逼问着我，大有父母审问孩子之势。

    “嗯……都没呢。”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在想这些事应该是男方主动提才是，我只身一人，无父无母的，也没人出面替我作主，我也不想麻烦小姨，等江山提出的时候再让小姨出面吧。

    “小姐，做为你唯一的姐妹，我必需严重警告你，你现在无证驾驶上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你不知道开车先领证啊？这结婚证就是婚姻的合法驾照，钻戒更是上路的交强险，这两样是必需的。你不知道给自己先上个保险啊？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车祸，好歹也有个保险公司赔付垫底啊？”娟子说得认真我听得好笑。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贫了，不过这比喻不错。我是感觉婚姻不是合同，一个证件绑不住甲乙双方，心里有你没证也相守百年，心里没你，有证也形同陌路，至于那钻戒更保不了婚姻和爱情，它只能圈住人心而已。”我想起江海随意送我的钻戒，想起江海和曲音淡陌的夫妻生活，“如果是靠一纸合同约束得来的婚姻我宁可不要。”

    “唉……小姐，不是我说你哈，你是不是傻，江山那是何许人也？外面打他主意的女人多了，就比如这个万丽，你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我还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象江山这样的人你可不能大意。别人都生怕看不紧，你还在深圳一住就一个月，听我的，以后少去深圳。”

    “我和老师的学业还没结束呢，我好多问题还要请教龙老师呢。我还想再晚一段时间结婚呢。”我一直希望在我嫁给江山前能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身份，至少在师承设计界泰山北斗的龙行云外，还是个国际珠宝设计大奖的获得者，这样才能配得起江山。

    “人都说越学越呆，这话还真不假。你守着个江山还去当什么徒弟？你将来可是明泉的总裁夫人，咱去那么远学什么艺？拜什么师？你把家看好，生两个孩子把自己地位稳固就行了。”娟子奇怪的看着我，好象在和外星人讲话，生怕我听不懂。

    “娟子，你不觉得一个女人一辈子围着老公、孩子、锅台转活得太没价值了吗？”

    “价值？能嫁给江山这种一方富甲，围着锅台转又如何？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我啪的拍了一下娟子的脑门，还没睡觉就开始梦呓了。“洗碗去！”

    娟子的话虽然俗气，但不无道理。我躺在床上翻看着万丽的微博辗转难眠。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放出一两张和江山有关的照片或信息。其中有一天发的内容是：八方神仙齐聚九仙山，历经磨难，终成正果，下面是九仙山的土地证。再往后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如果住在他隔壁，算修得多少年呢？还放出了人面桃花和春霁芳华刚交房的配图。下面评论区里吃瓜群众更是涌跃发言。

    虎子：女神男神这是要同居的节奏啊！

    天仙mm：女神你是搬到仙山上吗？这是男神送你的别墅吗？

    都市小吃货：两个人住两套别别墅，不能合成一套吗？好奢侈的浪漫！

    王大师：我就在明泉住，实测了一下，春霁芳华到人面桃花步行只有五分钟，求女神偶遇！

    ……

    各种评论，我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万丽凭借自己的优势在不停的操控舆论，误导舆论，我透过微博看到了一个女人的野心。我感到好可怕……

    一大早我将娟子送到龙祥地产后，自己开车到了医院，因为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早上的卫生间里，我无意用测孕纸试了试，因为我的月经已经晚了十几天了，所以我就心血来潮的试了试，结果那两道鲜红的印迹让我目瞪口呆。到了医院经过详细检查，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怀孕４０多天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是惊喜还是担心，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我喜忧参半。喜的是初为人母的兴奋，从此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是孤独一人了；忧的是这孩子来得太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山，他随一个商务考察团去了韩国考察，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我收起一堆化验报告，正往外走，迎面碰上王主任带着几个公司同事一起走进来。

    “方总监，你也来化验啊？”王主任客气的和我打招呼。

    我先是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嗯。”

    “这么大的事，那肯定是公司上下齐动员啊！”

    “就是啊，这种骨髓配型是万里挑一，不一定谁可以配型成功。”

    “唉，就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吧！”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拉过王主任到一边奇怪的问：

    “王主任？神马情况？公司又参加公益活动了？这次是集体献血还是什么？”

    “唉呀方总监啊，你不常在公司，你是不知道，江总的孩子上周早产了，一直在保育箱中，昨天突然发现孩子异常，鼻腔出血，发烧，以为是心肌炎，结果一检查说是先天性儿童anll也就是白血病。”

    “什么？你说什么病？”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以为听差了音，难怪江海前段时间从外地赶了回来。

    “先天性白血病，医生说这种病和孕妇长期吸烟、酗酒有很大关系。”王主任说着把我拉到更远的地方悄悄说：“曲音家里是开夜总会的，又当模特，以前经常在外面跑外场，那是烟不离手啊！怀孕的时候江总又不在，难免自控性不强，唉，可惜了这个孩子。”

    “那……那没什么医治方法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着急的问。

    “哎呀，这个白血病呀，全世界都没有特效药，而且儿童治愈率很低，年龄在l岁以下和９岁以上的儿童病程较短，若不治疗，一般多在６个月内死亡，平均病程约３个月。目前儿童anll被认为是一种可治愈的恶性肿瘤。哎，这不昨天我和江总一起跑遍了全市大医院，说得都是一种结果，对新生儿最好的治疗手段还是骨髓移植?。还要尽快，一天也不能耽误，这种疗法不仅可提高生存率，而且有可能根治白血病。所以啊我就内部通知了一下公司员工，让大家抽空都来做个骨髓配型，这种配型的机率非常低，不好碰啊，但也得试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是公司领导的孩子。”

    “那我也一起去试试！”说完我就跟着王主任一起来到化验室。门口已经排了很长一队人，全是公司同事，护士正在向大家讲解验血事项，并逐一询问个人血型，只要o型和ab型血的人，其它的人都可以回家了。

    大家都有些不解，化验室的一位医生出来向大家简单解释了一下：

    “一般我们会首先在患者的父母或兄弟姐妹及近亲中选择供髓者，如不成功，会在近亲及血缘无关的自愿者中寻找供髓者。这个病儿因为是新生儿，遗传了父母的基因，我们担心特别是母亲的骨髓仍带有遗传性病因，所以把父母放到最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病儿的父母，我们想给新生儿一个更干净的基因。

    而骨髓移植对于血型匹配的要求更高，不但要求abo和rh血型系统相符还要求hla系统基本一致。也就是俗称的干细胞。新生儿是ab型血，所以最好是ab型，其次才是o型。”

    听完医生的解释，我们似乎明白了一些。队伍中一半人不知道自己的血型还有一些是血型不符合的。江海的近亲无非也就是我知道的几个人，江山不是ab型，即使是，他也远在韩国，远水不解近渴。但我是ab型，因为父亲是医生所以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血型，而且我们全家都是ab型。

    我撸了撸袖子走到队伍前面和护士说：“我是ab型，先验我的吧，我早上也没有吃饭刚化验完正好。”自从我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一名母亲后，似乎心中的母性便被唤醒，我能感受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渴望和保护，更能感同深受一个母亲的无奈和焦急，这个母亲和是谁无关，只和母亲这个身份有关！

    我随护士坐到了化验台旁边，抽完血按着棉签走出来，看到江海和他的三叔宋总夫妇也站在队伍里，显然也是来化验配型的。刚才好长的队伍在护士的筛选下，血型不符的、吃过早饭的都劝了回去，剩下的只有一小搓人。看到我从里面出来，江海有些吃惊，我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医院的茫茫人海中。配型一般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能躲得过这一劫，我希望他能躲得过去。

    下午从公司下班，我开着车往九仙山走。一整天我都浑浑厄厄，万丽微博的内容象个苍蝇一样困扰着我，让我坐立不安。也许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即小肚鸡肠又蠢得可怜。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没有给江山打过电话，我不知道这个孩子该不该来。初为人母的欣喜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对未来的忧虑和纠结。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期盼着江山早日归来。周日的下午我在家里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后我非常嗜睡，常常感觉身体慵懒，没有食欲，整整一天我除了喝了杯牛奶什么也没有吃。傍晚时分一阵电话铃声将我吵醒。

    “方华吗？我是市妇幼医院的吴医生。”

    “你好吴医生。”我礼貌性的问了好，吴医生是江海孩子的主治医生。

    “是这样，经过我们加急配型，刚刚发现你血型和各项指标都和病儿相同，可以说是配型成功，这很难得啊，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中非常少见。因为患儿病情一直在加重，所以我们想尽快为患儿做移植，骨髓移植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我们只是抽血就可以，对供髓者没什么影响，所以您不必太担心，我们想通知您，和您约个时间。当然了这也是出于自愿，如果您不想损骨髓也请尽快回复医院，我们好再找别人配型。”吴医生说得非常客气。

    “我时间上没问题，吴医生您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为一个准妈妈，我当然理解曲音的救子心切，所以我并没有半点犹豫。这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江山回来了，兴奋的一边跑一边和吴医生通话。

    “吴医生您稍等，我开个门。”

    “噢，那我不打扰你了，这样明早你不要吃早饭再来趟医院，我给你做几个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开始。”

    “好的，吴医生，我明天准时到。”挂上电话，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江山而是江海！

    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胡子拉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神里有一些我看不透的内容。我知道医院肯定先通知的是患儿家属，当然他应该比我早一步知道配型成功的消息。他应该是为孩子而来！

    进到屋里我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江海打开了门口的灯。

    “怎么不开灯？”他的声音很低沉。

    “我……在楼上睡觉，所以没开灯。”我有些不好意思，睡了一整天，这该是有多懒的一个人。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海紧盯着我。

    “没事，放心我不会耽误明天去医院配型。”我平静的看着江海。江海的眼中升起一片懊恼。

    “我是来为曲音驳回你全部设计方案的事向你道歉的。”手机响起，江海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皱了皱眉。

    来电话的正是曲音。她在电话里告知了江海配型成功的事。江海神色凝重的看了看我，我并不知道曲音在电话里长篇大论里说了什么，江海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一向不爱听墙角，就走到厨房，一整天了，正好我也饿了，昨天刚煲的一锅鸡汤，包的虾肉馄饨，正好趁这个机会做点吃的，想必江海也没地方吃饭，曲音住院，家里的阿姨估计也都在医院里。

    下个馄饨只需几分钟便好，添上煲了几个小时的药膳鸡汤，闻着总算是有些食欲。我端了两碗鸡汤馄饨到餐厅，故意递给还在听电话的江海一个勺子。

    曲音总算是在电话另一头哭泣完毕。江海如释重负的挂上电话，看了看餐桌上的馄饨又看了看我，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电话的工夫，哪儿就冒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当归黄芪鸡汤，馄饨是纯虾肉馅的，昨天刚包的，不是速冻的。”我看着江海，和他相处了那么久才发现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彼此，这次才会相互误会。

    “正好，我也一天没吃饭，饿了，正愁晚上没地方吃饭呢。”江海自嘲地笑笑，拿起勺子尝了尝馄饨。

    “嗯，味道真的不错！”馄饨是妈妈教我做的，虾仁最好用鲜虾肉剁烂，最近我犯懒用的只是冻虾仁但是为了提鲜里面放了很多配料，所以口感还算好。

    “鸡汤也很浓，黄芪的天然药香很好闻。我妈在的时候也常给我们煲黄芪鸡汤。”江海的眼神有些惆怅。难怪江山最爱喝我煲的黄芪鸡汤。

    我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你在我哥身边，是他的福气！”透过鸡汤馄饨冒出的腾腾热气看着面前的江海，我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江海在一起说过话。开始是因为爱，话到嘴边欲说还休，后来是因为恨，恨他有始无终三心二意，现在无爱无恨了，心境反而平和了。

    “曲音怎么会早产？”即将当母亲的人对这个问题尤其敏感。

    江海放下勺子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那天我回公司听到你和王主任说曲音越权到公司乱发号施令，不仅驳回了你全部的设计让公司销售一落千丈，还气走了行政的常总。之前因为我基本不在家，她一个人也无聊，向我提出到公司挂职，本来我也没对她报什么希望，只是想给她找点事，公司有你们在，我也放心。没成想她搞出那么多事。我回家后就说了她，结果我们就吵了起来，后来我要出去，她拉住我不放，结果就……”

    我叹了口气，“女人怀孕期间脾气都不太好，你应该多体谅她。多在家陪她，为什么成月不回家？开拓市场不需要你亲力亲为的？”做为一个准妈妈，我真的有些同情曲音。一个即将临盆的母亲不仅天天见不到自己孩子的爸爸，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是一顿埋怨，这曲音也当真可怜，难怪天天到处炫富求别人的关注。

    我看到江海咬紧了牙，眉头锁得更深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了，我不知道你做饭竞然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

    我忽然发现光顾着说话了，自己面前的馄饨却一口未动。不知为什么，原本很饿，但一

    闻到鸡汤的味道就总有种反胃的感觉。我拿起汤勺想喝口汤，还没入口，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我赶快放下汤勺，捂着嘴使劲压了压。

    “你真的没事？你的脸色很不好。”江海担心的看着我。

    “没事，真的没事。不会影响明天的供髓。”

    “你知道，我，不是为这个事来的。方华……你不必因为我为难，不要强迫自己……”

    “没什么为难的，我只是同情一个母亲。仅此而已！”江海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了我好一会才愣愣的说：“好吧，量力而行。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江海看着我的脸色依然有些担心。

    “以前你有病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睡一整天的，在家硬抗。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没事，可能一天没吃东西的原因。放心吧没事的。”

    “好吧，我就住在满庭芳华，离你不远，我哥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送走了江海，我依然什么也吃不下，看着鸡汤，我突然很想吃酸梅。好吧，明天抽完血到超市再采购吧。

    一大早我空着腹如约来到了医院，江海和吴主任还有宋总夫妇和曲音的父亲都已经等在那里。吴主任带着我来到一间单独的病房，护士已经准备好，床边有一堆的医疗器械，简单向我了解了一些身体情况护士就开始了各项检查化验。吴主任告诉我，因为新生儿的抵抗力特别弱，所以在配型成功后，还要检查捐献者各方面身体情况，特别是一些传染性病源比如乙肝携带等等。

    各项常规检查进行都非常顺利。确定我各项身体指标都没有问题，吴主任才如释重负的走出来对我和在门外等候的几个人详细介绍捐献的过程。

    “现在医学进步了，所以骨髓损献并没有传说中的穿刺那么痛苦，那是初级阶段的方法，现在非常简单，如果供者hla配型完全相同，健康检查合格，捐献前每日需注射一次生长因子，连续４－５天。生长因子会让造血干细胞大量繁殖，生长因子使骨髓释放出大量造血干细胞进入血液循环中；提取造血干细胞通过血细胞单采技术获得，血液从一个手臂静脉中流出，通过导管流入单采机中分离出造血干细胞，其它血液成分将通过导管和采血针流回另一手臂静脉，整个采集过程在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时间约３－４小时。捐献者处于清醒状态，采集造血干细胞总量为５０毫升，通过血细胞分离机提取，将其余的血细胞回输体内。一般很快恢复正常，不用麻醉，无需住院，在造血干细胞采集后１－２天，可能会有发热、过敏反应、骨骼轻度疼痛等副作用，但很快就会完全消失。所以对捐献者既无碍健康，也没有危险。

    能在非亲属人群中配型成功非常不容易，也是这孩子的造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配型成功者，在我们院还是首例啊，有些患者等上几年也等不到合适的配型，唉……即使成功，现在社会上那些献髓者开口要的费用一般家庭也承受不起。即使在全国我们已经建立了捐献骨髓库，但配型成功的机率也是非常的低。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那方华咱们今天就开始注射生长因子，孩子早一天移植就少受一天的罪，已经连续发烧几天了，再这样下去会有并发症出来，如果烧成脑瘫，即使移植成功也没有价值了，所以我的意见是尽快。”

    “我没问题。”我很干脆的回复。江海和宋总同时看着我。

    “方华，你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江海望着我。

    “是啊，我也感觉方华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程钰在一边也看着我说道。

    “从体检的各项指标看，除了有些低血糖外其它的都基本正常。”吴主任及时补充。

    跟着吴主任走进注射间，我还是有些担心。

    “吴主任，我刚刚检查怀孕已经４０多天了，这种注射对胎儿是否有影响？”

    “哎哟！你怀孕了？”吴主任一惊，语气很是吃惊。“这可麻烦了。”吴主任放下刚配好的针剂，取下口罩，眉头紧皱，显然这个情况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我拿出包里的化验单给吴主任，他看了看没有说话。脱了手术手套，把我又叫了出来。看到我这么快又出来了，大家都很吃惊。

    “现在有个事比较紧急，需要你们商量好，方华怀孕４０多天了，从理论上讲这种造血干细胞的移植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但是孕妇就不好说了，因为移植中需要注射动员剂，那种药物对胎儿的影响研究是空白，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最好是生完孩子再进行移植。”

    吴医生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颗投放下来，一片焦土。江海死盯着我的目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大家都没有说话。

    “吴主任，是这样，我的身体一直还不错，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现在还早，如果后面真的检查出什么问题，再引产。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命要紧。”

    “这……这么大的事你还是和家人商量一下吧？”宋总第一个开口。

    “方华你先回家休息吧，再等等，也许还有别的人可以配型成功呢。”江海看着我坚定的说。

    吴主任神色凝重地看着大家，“骨髓配型成功并不容易，错过这次机会，可能……”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生命的可贵，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我的一个善举能带给更多家庭希望，我愿意去冒一次风险，何况我还有一半的机会。”

    “不行，这是个大事，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等我哥回来再说吧。”江海再次果断的打断了我的话。

    曲音的父亲一脸焦虑，站在一边冲着我说：“方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得到，费用不是问题”。

    我看了一眼曲音的父亲，冷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他。

    “江海，两年前，我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撒手西去，剩下我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时候我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如果有人告诉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他们的生命，我会毫不犹豫。我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深知一个母亲无法挽救孩子的绝望，所以我不是为了谁才去捐献骨髓，我是为了帮助一个母亲。如果我没有怀孕我可能还体会不到母性的伟大，当我知道自己将成为一个母亲时，我能感受一个母亲的心情。江海让我试试吧，至少我还有一半的机会，也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我诚恳的看着江海，这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表达。

    没有人说话，注射室门外很安静。我转身回到了屋里，吴主任跟了进来。拍拍我朝我点点头。看着注射剂中的药物安静的推进静脉，我心里多了一份希望。连续注射４天后，吴主任再次给我做了检查。确定各项指标无误，让我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我签完后往包里一塞，就躺在了手术床上。整个过程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完成，没什么痛苦，和吴主任介绍的一样，江海站在门外始终没有离开。因为怀孕的缘故，血液导流的速度比正常人慢了一些，整个过程持续了快四个小时。因为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的原因，刚开始我还没什么反应，后面的时候开始头晕，恶心，心慌，怕影响吴主任分离造血干细胞，我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等我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江海通红的一双眼睛。

    我朝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下午我就不去公司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我感觉捐献了５０毫升的血实在没什么。

    “你非要这么固执的拒绝我的好意吗？”

    我不是想拒绝他，只是想快点回家躲起来蒙头睡个好觉。因为我真的有些头晕恶心。我无力再去争执什么，把车钥匙交给江海，上了车我便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车早已停在春霁芳华的门口，想是我睡着了，江海并没有叫醒我。

    “不好意思，我可能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累了。抱歉！”我歉意地冲江海笑了笑。拿好物品下了车。

    我想起一直想吃的酸梅忘记了买，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实在是没胃口，于是又重新折了回来坐在了主驾上。

    “你还要去哪？”江海站在车门边一动不动。

    “忘了买样东西，我去镇上的超市一趟。”话还没说完，江海就拉开车门一把把我从主驾上拉了下来。“你买什么，我去替你买。”

    “也没什么，真的不麻烦你了江总。”我故意叫了声江总，借此拉远和江海的距离。因为我实在不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捐的骨髓，我怕他误会我旧情难忘。

    江海抬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里却是一片悲凉。

    “为我孩子的救命恩人做这么点小事，你不会拒绝吧？”话说至此，我确实再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你到附近超市帮我多买几包酸梅、话梅之类的，酸一点的东西，我实在没胃口吃饭。”

    “你先回去休息，把院门钥匙给我，我买回来放到你一楼，这样你就不用下楼给我开门了，上去安心睡觉，我走的时候会把钥匙放在桌上，门关好。”我真的不忍拒绝他的一片好意，开了门，拿出包里的一串钥匙交给江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楼上睡意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不是有钥匙吗，怎么还敲？我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才感觉身体十分沉重，头晕得厉害。只穿了件睡袍便走了出去，发现门口站着的竞然是万丽。

    显然我的开门也让她吃了一惊！我愣在门内，头晕脑涨不会思考。她站在门外妆容艳丽一脸惊异。

    “江山没回来吗？”她显然没料到开门的会是我，语气明显有些仓促。

    “他出差了。”我有气无力的看着万丽，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今天我实在没精力和她纠缠。

    “噢，是和地产考察团去韩国了吗？我看公司齐总已经回来了，我就以为江山也回来了呢！”万丽有意无意的看着我。

    我没有表情地看着万丽，不是因为我心机有多深沉，而是我无心恋战。

    “噢对了，这是上次江山在我那洗的衬衣，已经烫好了，他说自己来取的，我原想着他今天已经回来了正好给他接个风，顺道送来，既然江山不在，那衣服就麻烦你转交吧！”这

    分明就是万丽对我赤luoluo的宣战。

    我感觉自己头皮一阵阵发麻，有点站不稳，不知是天冷还是什么竟全身发抖。仅存的理智勉强支撑着我残存的意识，接过那件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衬衣，上面gu**i的标志触目惊心，我喜欢给江山买黑色的衬衣，因为我感觉黑色更能趁托江山的高冷气质。

    “这些小事本来就是应该我这个当妻子的做，怎么能麻烦万小姐这个外人呢，多不好意思啊，等江山回来我一定让我老公登门道谢！”我淡淡的笑着。显然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给了万丽重重的一击，她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

    “他没告诉你啊，我们婚期都定好了，３月桃花盛开，到时万小姐一定要来参加。”我看着万丽的脸越来越僵，不失时机的补充到“那时候顺便在万小姐的微博上帮我们多发几张婚礼的照片或者做个直播也好，万小姐的粉丝那么多，是对山海是最好的宣传。我们夫妻俩一定好好感谢万小姐！”这一刀我补得很痛快。

    象万丽这样久经江湖的女人，是不会被轻易打倒的，她很快用一脸的傲骄掩盖了败退的慌乱。“中国自古就有一句话叫门当户对，说得是夫妻双方社会地位和经济情况相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明泉项目是我帮江山重新启动的，有我和我二叔在能帮山海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而方小姐你又能帮江山什么？你又凭什么去爱江山？感情对一无所有的人来讲是件很奢侈的东西！”

    “我凭的是彼此的真心实意！”我看着万丽丝毫没有让步。

    “真心实意改变不了土地性质，拿不到有价值的地块，换不来江山的锦绣前程，更得不到山海的商业机遇，真心实意在这个社会上和高官权重比，就是一文不名。他能送你春霁芳华，也能送我人面桃花，你有的我一样不少，你说你的真心实意意义何在方总监？”万丽提高了声音，提醒着我的身份。

    打击傲慢的，只能是抽去其傲慢的资本。也许和万丽比起来，我真的过于平凡，但是还有什么比江山对我的呵护和我们爱情的结晶更珍贵？我叹了口气。

    “万小姐，别墅只是身外之物，况且做为鼎盛的股东和生意上的帮助，回报一个别墅似乎也不足为奇，他能给我的是我肚子里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你可有？他能给我的是一个真实的名份，你可有？别墅换不来孩子更换不来名份，钱和权或许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却唯独买不来感情！”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一样，只要你动了心，你的弱点就会暴露无遗。眼看两个女人的战争剑拔弩张各不相让，程钰及时的出现在春霁芳华的门口。程钰是开着车从山上下来的，看到程钰我忽然发现明泉里住着的熟人可真不少。程钰从车上端着一个大砂锅走了过来，老远就听她笑意盈盈的冲着我说：

    “方华，你三叔今天去接江山了，走的时候叮嘱我给你炖锅鸡汤好好补补，江山不在家，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得好好照顾你。这锅汤我刚从炉子上端下来，开着车就下来了。”程钰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万丽。

    “万小姐，你看我这腾不开手，老宋和江山都不在，我就不招呼你了。方华给我拿碗，这鸡汤得趁热喝才鲜。”我很感激程钰的解围，扔下一脸酸相的万丽和程钰进了屋。

    “你呀，怀着孕刚捐完骨髓，又穿这么少还在大风地里闲聊啥。孕妇最怕感冒发烧，不打紧的人少理他们，孕妇就要以安胎为第一任务。”程钰盛了一碗汤给我，刚闻了闻还没到嘴边，我又涌起一阵胃酸。

    “这个时候虽然难受更要保持营养，你天天不吃东西，肚子里的小宝宝可得吃啊。”

    我强忍着喝了一碗，好在怀孕不久反应还不算大。刚才在外面崩紧了神精还没感觉，一进屋才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又发热，想是捐髓的副作用，这么快就发作了。

    “赶快上楼休息，你这脸色真不好，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注意保暖千万别感冒了。”送走了程钰我几乎是一头倒在床上，头晕脑涨，但万丽的话却回响在耳边……我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很长时间后，我才听程钰同我讲起那天的事，她说无巧不成书，说得好象就是那天下午的事。也不知那天是什么日子，春霁芳华真是热闹，人像走马灯似的都聚到了一起。江海买完东西回到春霁芳华，发现我的情况有些不好，怕是捐髓反应，便叫了程钰过来，两人七手八脚地在屋里找了个毯子，把我包起来，正准备往医院送，却碰上刚巧回家的江山和宋总。

    我记得那日，昏睡中有人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唤了我一声却不是江山。

    只一个下午我便感觉浑身发烫，但又发冷，头晕，恶心，我不想清醒，不愿清醒，因为清醒的时候我会想起万丽……想起那件让我心烦意乱的gu**i……

    我听到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翻箱倒柜找东西，然后我被裹上了什么抱下了楼。昏昏沉沉中我感觉自己被转了两次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沉沉睡去……

    我是在上午的注射间醒来的，手背有些微疼，我看到床边挂着一瓶葡萄糖，江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深遂的目光有些陌生，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寒意。看到我醒了才露出一个勉强的浅笑。

    “醒了？还难受吗？”

    “好多了。”

    吴主任带着护士推门进来，测量了血压，很正常。吴主任才放心地说：

    “给你输的是葡萄糖和vc、b６，你这几天估计是没怎么吃东西，加上早孕反应，血液通过采集机循环后不良反应会比正常人大，加上化验时你就是低血糖，所以会头晕。没什么大事，千万不要受凉感冒，回去喝些生姜茶，发发汗，洗个热水澡，把凉气逼出来。怀孕期间最好不用药。”

    护士拨了针头，告诉我可以回家了。看着站在床边的江山忽然感觉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有些陌生，陌生得我甚至从不了解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小筠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挂上电话江山用毛毯把我裹住抱起来。

    “我，自己可以走的。”我有点不习惯，也还没那么娇气。

    “如果你愿意光着脚走出去我也没意见。”江山的目光有些严厉。

    恍惚中我想起自己就是这样被江海抱出来的，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的脑袋现在还有些迷糊。

    山里的夜晚清爽沁凉，温度比市区低了好几度。我缩在毯子里被江山抱着穿过院子，刚走进客厅就瞧见那件黑色的gu**i躺在沙发上，份外刺眼，我挺直了身体。

    “到家了我可自己走的。”我瞪着乌黑的眼睛倔强的看着江山。白天的一幕一幕一点一点在我的眼前回放。万丽的每一句话都让我锥心刺骨，女人啊就是这么小气，在大事大非面前可以慷慨就义，却看不开争风吃醋的风花雪月。

    我感觉江山抱着我的手臂僵了一下，但随即紧了紧，不容分说便将我抱上了楼。看着江山打开浴室的门，让蒸腾的热气把屋内盈满，才把我放进去。

    “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煮姜茶。”

    水温刚刚好，我把自己沉浸在热水的洗刷中，拼命想洗掉万丽传达的那些龌龊之意，她的话就象是一盆脏水把我从头浇到脚，把原本一个干净的灵魂淋得污秽不堪。可是我洗得掉外表的污秽，却洗不掉心里的污渍……

    江山进来的时候，我正失魂落魄的站在淋浴下。江山关掉淋浴用洁白的浴巾把我裹起来，再帮我擦干了头发，我站在那里眼前却全是那件黑色的gu**i。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姜茶，看着我全部喝完，江山把我塞进被窝里，默默的凝视了我好一会才说了句，好好休息，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见到了久未入梦的父母，梦到了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左边的床是空的。我记得在法云安缦的时候，江山说过，我左边的位置是他的。

    披了件外套走出来，屋外温暖充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江山打开了各个房间的空调，自己却坐在黑暗的沙发里，眉头紧锁。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两个空酒瓶，那件黑色的gu**i仍然固执的躺在沙发的一边，刚刚还暖意融融的屋里顿时一片冰凉。我站在楼梯上远远的望着江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是却又无从问起。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嘲笑自己，我不知该问那gu**i为什么会在人面桃花？还是要问为什么要送人面桃花给万丽，还是更直接点，问问他爱不爱万丽？可是问了又如何？真正的答案未必就是自己希望的答案。这种情敌斗法的狗血桥段看电视时连我都感觉无聊，没成想有一天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也许……也许万丽说得对，一无所有的我凭什么去爱江山？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江山忽然抬起头怒视着我。

    我看着江山怒火中烧的眼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打电话和他说什么？告诉他我怀孕了？还是告诉他我，一个孕妇要去为他的侄子捐骨髓，还是告诉他，我的情敌都打上家门了？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准备上楼，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想说。

    “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离得那么远我都看得清江山眼里的红血丝。

    “那你又说得清和她……的关系吗？”我站在楼梯上冷冷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开着空调的屋里却冷得瞬间成冰。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得不惜用我们孩子的健康去换取他孩子的健康？这个孩子对你而言就那么微不足道吗？还是……还是我对你而言只是你感情的替代品？”江山借着酒劲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酒，有的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我也能喝酒，也想一醉方休，不吐不快。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事情太突然，我刚拿到医院的化验结果就遇上了江海急需捐骨髓的事，原想着你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不想过多解释，我捐骨髓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

    “那你告诉我，在你眼里什么才是重要的？江海？还是你对他的旧情复燃？”江山几乎是咆哮着冲着我大喊。

    恋人间的吵架，很少有脏话，但是言语的杀伤力却胜过脏话千万倍，我站在楼梯上感觉瞬间被击穿了心脏，心里一片悲哀。这么久了，他居然还会怀疑我对他的感情？这么久了他看不出他早已经是我的全世界，而我仅仅只是他世界的一角而已。

    我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失望地看着江山，那个在我眼中从容、睿智、深情款款的男人，掷地有声地告诉他：

    “我没有告诉你我怀孕，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是因为我感觉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一个和你相配的身份，是因为我——自卑。我去捐骨髓不是因为我还爱着谁，是因为即将成为母亲的我敬重天下所有的母亲，我怀念自己的母亲，我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要和我一样再受丧亲之痛，如果我有能力去改变些什么我会尽我所能。”眼泪悄悄的从我的脸上落下。

    “你有什么权力单独做这个决定？如果这个孩子出现了问题，你想过该怎么办吗？”江山忽地站起来怒声质问着我。

    我含着泪自嘲地笑了笑，“你只是负予了这个孩子一半的生命，我们现在还不是合法夫妻，他现在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有权力做任何的决定，你无权干预我，就象我无权干预这件gu**i会出现在哪里一样！”我拿起沙发上的gu**i狠狠的把它扔在地上，在我的眼里它肮脏得不忍直视。

    眼泪疯狂的落下，我能在敌人面前控制自如，在心爱的人面前却失了分寸。那一刻我的心是痛的。

    “你知道万丽拿着这件衬衣出现在春霁芳华向我示威时我的感受吗？你知道当万丽告诉我明泉的每一点成绩都是她和你并肩做战的结果我的心情吗？你知道她嘲讽我不懂得门当户对的平等时，我有多自卑吗？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同情我还是因为爱我？我再卑微又怎么能容许别的女人在我家门口的示威和挑衅？”泪水早就一次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转过身不想再和江山无畏地争吵下去，我感觉自己有些心力憔悴，却被江山一把抓住揽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好。”我冷冷地推开江山，一言不发的上了楼。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和万丽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愧对于我还是因为今夜的吵架而致歉于我，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有本质的区别，我可以谅解恋人间的口角，却无法原谅情人的背叛。

    早上我是被程钰的敲门声吵醒的，吴主任说的每一种不良反应，在我的身上都加倍体现着。捐髓的第二天，浑身疼痛。程钰提了一大兜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送来。

    “我早上到镇上买菜，顺便帮你带了点，知道你这几天不会出门，你呀记住一定要保证营养，吃不下也得吃，这几天你还是多休息少出门，想买什么你给我打电话，我在上面的玉成其美住，很近。”我很感激程钰对我的照顾，让我在这寒气渐浓的九仙山能感觉到一些暖意。

    中午，我热了一碗程钰送来的鸡汤，感觉比昨天稍微有了些胃口，却见江山拿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有些于心不忍。刚从韩国回来家里就出了一堆的事，这一夜我不知道他是在哪儿睡的。我下了一大碗虾肉馄饨浇上浓浓的鸡汤，加了些紫菜和香菜，端到餐桌上。

    “中午我没做饭，鸡汤是程钰昨天送的，馄饨是我前天晚上包的，你凑合吃吧。”

    “我在韩国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你包的虾肉馄饨，和鲜肉馄饨比起来香而不腻……”江山话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有人说夫妻间没有隔夜仇，虽然我早就心软了，但就是不想主动原谅他。

    “我先上楼休息了。”

    “方华，有一堆协议需要你签，是我们的婚前协议。”我愣了一下，婚前协议？无非是婚前财产的公证，证明我婚前的一无所有，以确保我们在离婚后对山海集团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或损失。

    我拿起笔匆匆签完了一堆协议，至于什么内容，我根本没看，反正结与不结，离与不离，我都是一无所有，都是孑然一身，钱财本就身外之物，我和江山在一起从来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过任何东西，和他一样，我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他的一颗真心而已。我把签好的文件放回到他面前，转身上了楼。

    “你就不看看协议的内容？”江山吃惊的看着我。

    “需要看吗？婚姻是两个完整个体的结合，不应该强加任何附加条件，我一无所有的来，必孑然一身的去，再多的财产也换不来一颗真心实意。”我扔下失望的江山转身上了楼。

    也许万丽说得对，婚姻需要门当户对，爱情需要棋逢对手。婚前协议本身就意味着地位的不平等，和彼此的不信任，它只是一个危机四伏婚姻的另外一份保险而已。

    我不知道别人怀孕是不是也是这么嗜睡，但我是。因为我宁可沉浸在睡梦的混沌中也不想清醒的面对现实中的纠结。因为我只有在睡梦里才能忘记那件黑色的gu**i带给我的心烦意乱。我是在江山的怀中醒来的，自从做了捐髓后，我睡得就特别沉，以前夜间院子里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让我在浅睡中惊醒，但是江山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居然不知道。

    “醒了？”江山顺手拿起床头柜上一个保温杯，“来喝点姜茶，你体内的寒气还没清完，这几天一定要多发汗，否则真感冒就麻烦了。”

    喝完姜茶我懒懒的躺在江山怀里不想说话，江山温热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肚子。在我耳边低语：

    “还在生我气吗？”

    我翻了个身不想回答，却被江山霸道的扭回来。

    “你知道吗，平时你是个温顺腼腆的性格，生起气来却是倔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知道自己躲起来，你越是不说话，就越是证明你心里难过。你这样的个性只能委屈你自己。”

    “能让我受委屈的，只有我在乎的人。”说完我再次翻了个身，但又被江山迅速的扭回来紧紧揽住动也不能动。

    “你不用上班吗？”我开始找理由支开江山。

    “以前我只需要照顾你一个人，现在我要照顾两个人，当然需要多在家了。”好吧，这个理由很充份。

    “我中午签的一堆文件你不需要办理吗？”我又心生一计想把江山支走。

    “我让小筠转交我三叔去办了。”江山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江海最近一直没在公司，一定有很多事情，你再不去公司岂不是乱套了？”

    “一个制度完善的公司，领导在与不在都可以正常运转。”江山撩开我额前的头发。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我只有使出杀手锏了。

    “你没事最好到人面桃花好好看看，别再落下什么重要物品，让别人送到家里来。”说完我故意挑衅地看着江山。

    “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

    “你吃了，而且还是老陈醋……”话还没说完，江山的唇便吻了上来，我不争气地迷失在他炽热的眼神里。他的吻绵长温存，吻得我透不过气，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吻中挣脱。

    “怀孕……期间不能……那个。”我有些羞于启齿。

    “哪个？”江山明知故问。

    “就是你想的那个……”

    “我想的哪个？”我一着急，又翻了个身，才翻了一半就被江山扒着肩膀又翻了回来。

    “我……我真的不能……”

    “不能什么？”江山憋着一脸坏笑看着我。

    “不能答应你。”我鼓足了勇气，坚决的地说，天知道躺在一个如此温柔、如此有魅力的男人怀里拒绝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好吧，既然你不答应我，那我这枚天下无双的钻戒也就送不出去了！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啊！”我忽然发现自己又被江山套路了，他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我伸出手推开抱着我的江山，却被江山抓住，往我的手上套了一个戒指。

    一枚江山亲自设计的粉钻戒指。

    中国古代用戒指做定情信物的习俗由来已久，戒指是一种“禁戒”、“戒止”的标志。当时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在后宫被皇上看上者，宦官就记下她陪伴君王的日期，并在她右手上戴一枚银戒指作为记号。当后妃妊娠，告知宦官，就给戴一枚金戒指在左手上，以示戒身。嫔妃都以戴上戒指视为荣耀，这种习俗便流传开来，到了东汉时期民间已经非常普遍。“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子对戒指始终持有一份难言的情怀，这个信物虽小，在女子心中的份量却最重。满怀着希望，伸出手来让心爱的人为自己戴上，而后，或许幸福地戴上一辈子，或许有一天对着它哭到心碎。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粉钻戒指。江山将传统的钻戒设计成一朵桃花，用五颗小巧的水滴型粉钻拼成了花瓣，每一颗粉钻都晶莹剔透，散发着灼灼的火采。九师兄青羽设计的都是奢华型的首饰，记得有一次他的设计中需要用到粉钻，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只得换成了白钻，还不无可惜的和我说：“粉色钻石长期以来都被行家视为珍品，全球开采出来的粉钻中，只有１０％左右能够被称作稀世粉钻。全球的粉钻大多开采自澳大利亚阿盖尔矿山，粉色钻石数量极其有限、稀有、是世界顶级珠宝首饰拍卖会——嘉士德珠宝首饰拍卖会上的重要拍卖品。粉钻颜色越深越透级别越高。”

    这朵由粉钻拼成的桃花，五个花瓣颜色、净度、切工肉眼看上去连我这个内行都感觉级别极高，特别是颜色，纯净柔和，不俗不艳，加上顶级的切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散发着耀眼的火采。一颗顶级的粉钻已经难得，别说一模一样的五颗了，这朵桃花太珍贵了，价格也应该大大的不菲。

    “这五颗粉钻我找了快一年，第一次送你去深圳的时候我就让几个做钻石的朋友帮我找，结果不是太小就是级别不够再不就是形状不对，好不容易找到这五颗不大不小的，也算有缘。本来我还想再做一件项链和耳环，配成一整套，但现在你已经怀孕，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只能有这一件了，把它做为咱们的结婚钻戒你可喜欢？”

    钻戒贵在承诺，不是贵在价格。这样的定婚钻戒是世上所有女人都日思夜想的，我也不能免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也许这是对待嫁之女最简洁的表达了。我靠在江山的怀中，看着手上这枚天下无双的粉钻桃花戒，有人说欲戴皇冠先承其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枚万金难求婚戒的职责。

    “最近你就不要上班了，好好休息几天，我找了市里最好的妇科专家帮你检查，我会尽一切努力保咱们的孩子健康出生。”江山吻着我的额头。

    “不是吧，我一个人在家里多孤单啊，等他出生还有十个月呢？”我的些委屈地看着江山。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专治你各种不服！”江山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冲着门外吹了声口哨，叫了一声：“汤圆！”

    一只白乎乎的小毛球应声跑了过来，圆滚滚的因为太胖，走起路来连腿都看不见，只见两只黑黑的眼珠，又萌又胖，远远的跑来倒象是滚来一个沾满了面粉的汤圆，这名字起得果然应景。江山一伸手把小汤圆从地上捞起来放到床上。

    “它刚满月，是只纯种博美。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吧，也省得你无聊。婚礼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总之我会一切办好，让你做个最幸福的新娘。”

    我勾住江山的脖子，温柔地看着江山：“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吗？”江山俯下头轻轻吻着我，那只汤圆卧在我的怀里，好奇地看着我们……屋内暖意四起，屋外天高气爽，此生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很忙，我并没有象江山安排的在家安逸养胎，除了被江山押着四处产检咨询专家，我还要处理公司的一些业务，完成龙老师那边对客户的合同，最重要的是我要给江山设计一款结婚戒指，在婚礼的当天做为互换的礼物。

    男士的婚戒一般都很简洁，太奢华象爆发户，太普通和那朵粉钻桃花戒又不相配。我用简洁的桃枝做为戒指圈，处理成抛光戒面，指圈上增加了两节自然的树枝枝节，因为桃花当然是要开在树枝上的，没有了树枝的供养，桃花很快就会枯萎，所以花和枝是不离不弃的一对。在戒指的内环壁上，我镌刻了一行小字，锦绣江山，春霁芳华。把我和江山的名字隐喻在了成语里，汉乐府《上邪》中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所以我把这对婚戒命名《天地合》。

    我将设计稿发给大师兄叮嘱他加急出样品，因为从山海这里出样品需要各级部门签字，人多嘴杂，我不想多事，更希望和公司帐务分清，因为这是我送给江山的结婚信物。大师兄还笑我：

    “你们俩送个婚戒都是偷偷摸摸的，互相瞒着对方，前段时间江山让老师帮他找顶级粉钻做婚戒，现在你又来做指环，真是服了你们俩了。结婚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到时候我和老师带兄弟们组团去参加，就凭我们十几个帅哥一亮相，绝对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啊！”

    而江山就更忙了，经常和三叔两个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重大事情，常常见三叔神情严肃地上门找江山，然后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就急匆匆而去。有的时候江山又会神色凝重的在午夜时分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愁眉不展。每次问他就会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没事。其实他这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和我躲起来自己舔伤的个性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婚期的临近让我让我冲昏了头脑，也让我渐渐淡忘了那件黑色的gu**i。

    婚礼定在三月二十八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小姨赶着帮我定制喜被。小姨总是说：

    “大姐不在了，我这当姨的一定得把你的婚礼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能让人小看了咱们，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虽然以江山的条件也不需要什么，但这是咱娘家人的态度和气势。”最苦的就是高杰，每个周末都被小姨拉着当苦力，逛遍了西安的大小商场，小到刷牙的杯子、马桶坐套；大到床上用品，全让小姨采购成了中式的大红色，一大堆红色的物品放在一楼的家里，恍得我和高杰都睁不开眼睛。每次高杰说小姨土的时候，小姨就不客气地打断高杰：

    “快给我闭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中国新娘结婚必须要穿红，家里一应到外也必需是红色的，我和你爸当年结婚那会连热水瓶、梳子都是红的，哟、忘了梳子，明天我得去买红梳子。红色是吉祥色，火是红色的，代表兴旺，而且红色能辟邪，在结婚那天一定是从里到外都是红的，表示这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还有啊，方华你得准备一双红鞋，让江山迎亲那天给你穿上。”

    “这个我知道，一般红鞋都会让新娘藏起来，找不到就出不了门。到时候我一定把它藏得谁也找不到，江山如果不用个大红包来撬我的嘴，我绝对不开口。”高杰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得意的先笑了起来。

    小姨使劲拍了高杰一巴掌，“就知道添乱。鞋是旧时的婚嫁吉祥物，主要是“鞋”和“谐”是谐音，代表夫妻两情相谐、和合美好的意思。古代的时候，嫁妆都备有铜镜和鞋，是说“同偕到老”。婚姻是自己脚下的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婚姻是鞋，感觉是脚，虽说看着有合适的鞋，穿不到脚上会抱憾终身；但是，为了穿鞋，只图表面光鲜，削足适履，硬是往里伸脚，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别小看这一双鞋，在婚礼仪式中也很重要呢。你懂哈？我跟你说到时候不准胡闹，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对了正月十五双方家长见面，我得去买一套衣服，高杰明天你陪我去啊！”

    “妈？咱能在网上买不？又便宜又不累，我陪你逛了一个多月我腿都细了，你让我爸陪你吧，我周日有课。”高杰一脸不情愿。

    “你爸这周出差去了，明天早点回来啊，咱俩去最大的几个商场看看。”小姨叮嘱着高杰。

    自从娟子知道了我要结婚的消息后比我还兴奋。周日早早地和我约了市区家里见。一进门就高兴的拉着我，让我看她新买的伴娘礼服。听说我十几个师兄和江山的十几个师兄全要来参加，便又有了主意。

    “十二个？那咱这伴娘团也不能含糊啊？十二个咱们也得十二个，必需的，金童玉女，这才显得咱娘家人丁兴旺，气势上就得压倒他们。”

    我和娟子算结婚比较晚的，很多大学同学都结婚了，未婚的也不多，凑了半天总算凑够了十一个人。娟子和我挨个通知了个遍，但是还剩下一个让我们犯了愁。

    “姐，我给你介绍一个行不？”高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探了个头。

    “哎……小屁孩，你敢偷听大人说话？”娟子瞪了高杰一眼。

    “说吧，是不是你的小女盆友？”娟子眼一撇。

    高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人说“帅不过三秒”，娟子崩着脸装严肃不过三秒，立马冲到客厅里，和高杰开始讨论小女朋友的问题。

    一切都在按步就班的进行着，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离幸福好象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春节又和情人节重在了一起，越是临近春节，越是商业上最忙的时候。和往年一样设计部备货、各种促销活动筹备、因为春节后直到正月十五各个厂家都不会开工，那个时候再想补货就来不及了。所以各个部门都在积极筹备春节、情人节、元宵节的商品。而江山正忙着打点各种关系，中国的春节对商人而言是个到处烧香拜佛的日子，哪层关系打点不到，日后说不定就会出点状况。特别是地产项目，树大招风，江山在这方面一直特别注意，用得上的关系，不论大小官员都会亲自拜会再送上不等的红包或购物卡。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忙碌着。

    小年的前一天，我看到久不见面的江海居然到了公司，自从孩子住院后，江海就一直在医院照顾，很少到公司，我看到财务总监、财务经理、王主任匆匆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就如临大敌一般走了出来。白萍气呼呼地拿着一堆用款申请折了回来向我诉苦。

    “领导，你说，这马上放假了，急着打款，这财务可好，居然说这两天不办公，所有业务压后。你说这财务怎么这么牛呢？”

    “２天不办业务？”我奇怪的问。

    “是啊，他们是这么说的，而且财务部全体都在大搬家似的，翻箱倒柜，我看着象把十年的账本都翻出来了，也不知道搞啥呢。我就偷偷向财务的一个同事打听了一下，今天一大早税务局直冲公司财务，把账本全报走了。”白萍为自己的小道消息满脸得意。

    “什么？”坏了，这种事我曾经在酒店工作的时候遇见过。税局突检，把酒店的帐本全抱走，最后下达了罚款３０万的处罚。老板找了很多关系才总算以５万元的罚款解决了此事。山海是个集团公司，珠宝、地产等项目虽然各自独立办公，但集团财务是掌握多个项目财务的首脑部门，而在中国任何一个公司都会有两套帐目，外帐和内帐。外帐一般为合理避税，帐务数字都会比较少，而内帐才是显示一个公司的真实经营状况。一旦这本内帐让税局查封，随便都可以找出几个问题（辟如偷税漏税，不开发票等等），如果真的对照税务条款，罪名轻的则让一个正常运行的企业中途颠覆，重则让企业停业整顿，所以税局一般常会卡在逢年过节突击检查，而企业为了息事宁人，基本都是花钱找关系认罚。税局会象征性的按最低处罚标准从轻发落，毕竟税局的目的不是整夸企业，有时是为完成税收任务，有时是遭人举报，还有的时候是借机捞油水，而正逢小年这个节骨眼，我看后者原因居多。

    第二天我就听江山告诉我，税局下达了一张五百万的罚款和停业整顿的通知。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正值春节销售旺季，不论是地产还是珠宝必将受到重创。我心急如焚，但江山却气定神闲的拉着我遛狗、看电影、逛街。整个山海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财务第二天就恢复了平静。江山并没有象我的前任老板于刚那样四处活动，反而象是在胸有成竹地等待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江山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每一次山海出现重大问题，第一个跳出来的总是万丽。这次她仍旧是一幅热心积极的样子，跑到公司主动请婴，说晚上就去找他二叔，让他二叔出面和省税局局长打个招呼。果然万丽在小年的第二天以万秘书长为由头很快摆了一个由省税局、市税局、副市长、省委秘书长等人参加的重要饭局。

    那天江海开车送江山回来的时候步履不稳，一身酒气，因为我看到江山的衬衣背部沾满了墙上的白灰，一定是喝多了在哪蹭的。但看着倒很清醒，因为江山一进家里就去洗了澡，他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酒味，怀孕后他更是注意。江海则一脸怒气，看到我的时候却又是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这顿饭吃出了什么结果，又是哪一方达到了目的。

    第二天我刚坐到公司，娟子就心急火燎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具体什么事吱吱唔唔也不说，非要让我看万丽的微博。由于年底事多，我以为又是万丽那些暧昧的事情，就没顾上看。下午白萍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我上午万丽在公司选了一枚钻戒。

    “这稀奇吗？”我不感兴趣的看了白萍一眼。

    “这是不稀奇，稀奇的是送钻戒的人！你猜是谁？”

    “还能有谁？不是富豪就是明星再不就是官二代。”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白萍。

    “咱们总裁。”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打字的手有些不听使唤。

    “前段时间这个万丽到处放风暗示男朋友是总裁我还不信，凭我女人的直觉，我一直认为总裁是不会喜欢万丽这种交际花的，但是我发现今天万丽竞然在微博上公开了她和总裁的地下恋情，你不知道啊，消息一出，万丽微博上近百万的粉丝都在送花催婚，而且下午好多人来山海买钻戒，点明要万丽同款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和江山的婚事除了公司几个高层其他的人并不知道，我有些心慌，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突跳得厉害。我打开微博，看到万丽上午刚刚更新的微博内容：

    一颗恒久远，钻戒定深情。２年相守，深情等候，情人节不见不散！下面是万丽在山海珠宝店里挑选钻戒的照片和一张戴着一克拉钻戒的手部特写照片。最后一张是万丽和江山在一个酒店碰杯的照片，照片里江山穿得正是昨天晚上的衣服，一件中式黑色立领的衬衣，那是我选的国内一个知名品牌的立领系列。万丽发微博从来都很巧妙，从不直呼其名，总是拐弯抹角，误导大众，再放些暧昧不清的照片，让人浮想连翩。

    白萍后面说了什么，我全都没听进去，我只感觉全身发软，下班的时候，我坐在车里腿抖得竞然连油门都踩不下去。我不会哭，也不会思考，大脑一片空白的不知自己在车里坐了多久。我不知道江海在旁边敲了多久的车窗，看到江海的一刹那，我才感觉这个场景和两年前江海的背叛是多么的是曾相似。

    “方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车出问题了？我看你打着火在这坐了很久了。”

    “我没事。”我冷冷地看了一眼江海，一踩油门，一下冲出了停车位，蹿出老远。

    等我懵着脑袋出现在高杰面前的时候，我自己都庆幸一个不会思考的人居然能平安把车开到家。我只记得后视镜中，江海那辆宝马一直在后面紧紧跟着我。

    家里只有高杰和他的小女朋友诗妍。我估计是自己苍白的脸色吓坏了高杰，他们俩死盯着我问。

    “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帮我热杯热牛奶行吗？”我只感觉浑身发冷，四肢无力。

    很快高杰端来了热牛奶，我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上手机，谁也不想见。我不知道自己在江山的心目中到底算是什么？

    春节放假前的几天我一直住在市里，江山来接了我几次，我都让高杰帮我拦了回去。让一个小男生勉为其难地帮我挡驾也着实难为了高杰。大年二十九我发短信告知江山，我随小姨一家回姨夫老家过年了，就关了手机。

    正月初五正是西方的情人节，也是我的生日。我抱着怀热牛奶坐在窗边，家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高杰和小姨还有姨父回老家过节了，因为我有孕在身，所以没有带我回去。已经有一周没有开机了，初七就上班了，我想定张去深圳的机票，除了逃到那个远离是非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去。

    打开手机，各种短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我一条一条的翻看着。最多的就是江山，我一条也不想看，清空了所有信息。旬进微博，万丽转发的微博头条文章就冒了出来，标题醒目刺眼。

    “小三靠怀孕上位，情敌靠捐髓夺夫。情人节且行且珍惜”文章里曲音以一个孩子母亲催人泪下的陈述指鹿为马，大概意思是自己的情敌是某公司员工，为钓金鱼婿，先是与总经理假戏真做不成，后大胆上位成为总裁女友，巧妙周旋在两兄弟中，借怀孕逼婚，但私下又与昔日情人旧情复燃，假意捐髓救人，实则因怀上旧情人的孩子才得以配髓成功，看似救人，实际暗渡陈仓，这样的一个绿茶加心机婊，挑拨感情，离间兄弟，人人得而诛之。有情之人天天都是情人节，无情之人天天都是情人劫！最后还有一段曲音声泪具下控诉小三的视频。

    这种带有煽动性极强的微博在特定的节日发出，必然带着轰动的效应，而且还是吸粉的利器。短短几分钟内点击就达到了几十万次，评论十几万。现代网络时代最大的特点就是事件传播的速度，一个新闻不出几分钟就会传遍世界各地每个角落。在互联网的平台上，世界是扁平的。万丽粉丝的网络评论出现了一边倒，除了痛骂小三的无耻和悲鄙，就是对事件中人物的人肉和搜索。这篇文章虽然没有点名，但只要是本市的市民都能猜得出来两兄弟说得是谁，人肉出我也是早晚的事。

    我可以不理会万丽借刀杀人的阴谋和虚假不实的舆论导向，但是我不能忽略曲音的栽赃陷害。我敬重天下每一个母亲，冒着风险挽救了她的孩子，却成了她口中假仁假义欺世盗名的绿茶婊，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将我和江山的孩子诬蔑成和江海的私生子，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容忍别人巫陷自己的孩子。如果以前曲音在我的心里只是个争风吃醋浮浅的炫富女，那今天她就是个道德伦丧狼心狗肺的人渣。以前我看在江山的面子上尽量不与她见面，但是今天我必需要为自己、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讨一个公道。否则我和我的孩子就会背负一世的恶名在这个网络暴力的社会里永远抬不起头。

    鲁迅说：女孩子不要随便吵架，这会显得自己很没有教养，就应该一巴掌呼过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文武双全！

    我一路上连闯几个红灯径直来到医院，冲进曲音以前的病房。进了医院才想起来，现在是春节，病人大多都回了家，曲音的病房空无一人。我一路疾驰上了九仙山，一脚跺开了满庭芳华的院门，满脸杀气的站在了江海和曲音的家里。

    做了母亲的曲音和以前一样的跋扈，正站在沙发前对照顾孩子的月嫂指手划脚，客厅里到处是婴儿的尿不湿，奶瓶。我的到来带给客厅一阵凉意，我一脸萧杀的看着一脸惊愕的曲音，扬起手对着曲音的左脸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吓哭了那刚满足月的孩子。月嫂惊诧之余忙抱着孩子躲到了一边。

    “这一巴掌是我教训你不懂知恩图报，我用自己孩子的健康为代价救了你的孩子，却莫名其妙的被你诬蔑，你可知道何谓狼心狗肺？”我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冲着曲音说道。

    话音还没落下我又扬起手曲音的右脸立刻印上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这一掌我用了十分力，感觉自己手都括得生疼。“这一巴掌是代我的孩子教训你，教训你妄为人母，信口雌黄，哪个孩子托生到你的肚子里也是他前世造孽，你可知何谓丧尽天良？”我红着眼睛怒目而视。

    曲音被我这两巴掌打得有些懵，正捂着脸呆滞地站在那瑟瑟发抖。抬头看到刚刚提着一袋子东西进门的江海，立即哭天抹泪扑到江海的怀里，装着可怜样，指着我哭泣道：

    “老公，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打我！”

    “打你？哼，打你还打得少，你为什么不和你亲爱的老公说说我为什么打你？”我两眼血红。

    “方华，你……你这是做什么？”江海显然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一向柔顺与世无争的方华竞然也会打人。

    “我打她，一是提醒她，该如何对待自己孩子的救命恩人！我打她，二是教育她不要随意诬蔑我和自己的老公有私生子！”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却被江海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江海显然让两个女人的战争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问问你的女人在微博上都发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甩开江海和捂着脸的曲音夺门而去。

    这一仗我打得甚是痛快，一轰油门，向人面桃花奔去。才下午五点多，天就蒙蒙发黑，小汤圆象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趴在车里的副驾上一动不动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人面桃花的院门外停着江山的林肯，我停在林肯的后面很长时间不敢下车。不是我畏惧什么人，而是我害怕自己会看到我不想看到的场景。我的心里很乱……

    很久我才打开车门下了车。当面撞破江山和万丽的好事，这一步一旦跨出，便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远景中的清山秀水拉近后很可能是垃圾遍地。

    刚一开车门小汤圆像是嗅到了什么，噌地一下蹿下了车，直奔人面桃花的院子里。人面桃花没有关大门，一进院就看到一楼屋里灯火通明，江山和万丽远远地坐在餐桌旁谈笑风生，餐桌上放着一捧开得耀眼的红玫瑰，万丽正举着戴着钻戒的手在江山面前展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和那卑微的尊严在他们卿卿我我的面前统统被撕成了碎片。

    曾经我以为他还是爱我的，至少是喜欢我的，可是爱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会让人低入尘埃。我站在门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只听得万丽无限温柔地说：“我二叔一直问我，咱们的事什么时候能定下，他想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也好和江叔叔见个面，以后项目上的事，就可以越过齐德利，全部由你接管。毕竟齐德利是个外人，不如自己人放心。”

    “刚过完年事情有些多，我和家里的几位长辈商量一下。”江山有些迟疑。

    “是因为方华吗？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出面替你解决，你也少为难些。”万丽接着道。

    “我和她之间的事我自己解决，我希望，你不要冒然去找她，我有自己的计划。”江山平静的声音听着甚是冷静。

    我从来弄不懂他们这些有钱人的规矩和把戏，只感觉胸中一股血气上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震惊。?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不管怎样，他答应过要娶我的，我们是对着灵隐寺的三圣发了誓的，我还有了他的孩子，我这么爱他，即便是我身份低微，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对他的心意。我甚至庆幸地以为，身份、地位这些虚荣的东西，他从没在意过。

    我站在人面桃花的门口，满眼满心都是和江山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我记得第一次和江山一起携手领奖的知心会意，我记得三生石旁的约定，我记得华严殿里他的许诺，我更记得《天地合》上镌刻的锦绣江山……这就是他承诺我的婚姻？

    结婚其实是一纸承诺，承诺各自都自愿放弃喜欢其他人的权利，牵一下手很容易，可以一时兴起；爱一辈子不容易，必需患难与共。我默默无闻地遵守着对他的承诺，却撕心裂肺地两次目睹着爱人的背叛。信誓旦旦的说好不离不弃，谁知道走着走着就散了。相遇总是猝不及防，离别多是蓄谋已久。

    汤圆在门口疯狂地扒着大门，眼泪顺着我的脸颊默默落下，刚才满庭芳华的一身杀气如今已成了心如死灰，我能清醒的和曲音短兵相接，却无法抵档万丽的一剑封喉。我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血液像凝固了一般，浑身没了力气，眼前全是那一簇刺目的玫瑰。

    江山和万丽显然先是听到了汤圆的扒门，开了门，江山站万丽的身后，眉头紧蹙地看着我。

    “万丽，你故意在今天转发曲音的微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阴谋诡计？”我压制着怒气瞪着万丽。

    “方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曲音专门打电话让我帮他转发一条消息，你看怎么说她也是江海的爱人，我也不好推辞。她发的不是情人节的内容吗？你看也怪我，当时在山海选钻戒都没看就转发了。是内容不好吗？”万丽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

    “是吗？你是真没看，还是装糊涂？你以为你凭演技就可以在男人面前伪装成圣母白莲花吗？我今天就是要揭掉你的画皮，让别人看看你绿茶婊的真面目。”我冲上前准备再给万丽一记清脆的耳光，让她知道，人，不是随便可以贱踏的。

    但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江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我望他，心中一片冰凉。

    我只记得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道，“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他目光沉痛，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悲哀，并不与我解释。我轻笑一声，满脸皆是泪。原来这一切终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我虽身份普通，但也并不是为了图什么才同他一起。于是抹了把泪，狠狠地冲着江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这个设计师的身份也是你给的，如今，全都还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各奔东西！”我看到他浑身震了一下，眼里皆是绝望。

    他说了什么我不再记得，我也不记得汤圆在哪里，冲出院门坐进车里一轰油门，不辩方向地开了出去，眼前皆是人面桃花里的一幕。九仙山上的山路是一条进，另一条出，一般不充许走回头路，而头脑一片混沌的我偏偏就逆行开到了背山的一面，这一面还没有开发，有很多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一辆垃圾车开得飞快迎面而来。

    有人和我说过宿命，以前我不信，但今天我信了。只有几秒钟，我甚至连刹车还没踩到，便感觉车头受到巨大的冲击，面前的挡风玻璃瞬间碎成了一片，扑面而来，巨大的冲击力把没有系安全带的我轻易的从车前面抛到了山坡下。重重落地的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醒的，左脸火辣辣地灼痛，左眼视线一片血红，趴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坡地上，我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想挣扎着爬起来，但四肢却不听使唤，只感觉腹中一阵绞疼，眼前的视线一片血色。有个人冲下来抱住了我，我只记得自己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向抱着我的那个人说：

    “救……我的孩子……”

    那天宫众神在太虚幻镜中看到如此一幕皆大惊失色。那司命更是心急如焚地面禀帝君。

    “帝君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帝君表情平静地看了司命星君一眼。

    “帝君，那青丘女君……在下界出了车祸恐怕性命不保！”司命十万火急地看着帝君。

    “呕？竞有此事？前几日你不是还和我说太子与女君恐好事将近，定信物都备好了，怎地突生变故？”说完急挥衣袖，也启了幻镜来看。幻镜中方华满脸是血地滚落在山坡下，左脸横七竖八地遍布玻璃碎片，那惨况竞连帝君也为之动容。山上是一前一后两辆疾驰而至的林肯和宝马。从车上快速跑下两人，正是那太子和异君两兄弟。只见那江海下了车车门都未关，上前对着江山狠狠就是一拳。怒目圆睁地说：

    “这一拳我是替方华打的。若不是我今日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我眼里那个好大哥竞是如此不堪之人，早知今日，当初我若不把方华让给你，便不会有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说完狠狠地朝自己脸上也来了一掌。

    江山挨了一拳并未介意，只是擦了下渗血的嘴角，反而上前拉住江海，“此事我日后再与你细说，先救人要紧，你先打１２０，我下去。”说完便急冲冲地顺着山坡朝山下一步一步挪动。这九仙山背阳一面，一直未开发，满山怪石突兀，虽比不得那华山之险，但也步步陡峭，那江山救人心切，远远望见躺在草丛里的方华，更是恨不得一步迈到她的身边，就在此时一脚踩到一个松动的石头，一个跟头裁了下去，顺着那陡峭的山坡瞬间便翻滚了下去。九仙山之所以风景秀美还因为在山中玉带环腰，有一条龙栖河环饶山中，那江山顺着山坡一路滚下去，一头裁进那龙栖河中。那龙栖河颇有传说，据传上古时代，一黑龙在附近降妖，因受伤便来到此河旁休栖，伤好后便腾空而去，自此此河便名龙栖河。这河不大，因是从山上弯延一直到山脚下故水流较急，但见那江山一头裁了进去早已没了意识，便顺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飘去。

    那山路上，江海正在打电话，忽见江山失足落下山涧，大叫一声：“大哥！”江山便没了踪迹。只得挂上电话，自己先向山下救人而去。

    帝君看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念道：“不好！”急问司命：“方才出了何事，你速与我细细道来。”

    司命方把方才太虚幻镜中看到的一幕从头讲述了一遍，担心地问：

    “帝君，女君和太子此番可逃得过此劫？”

    “天意难测，想当年太子在天宫与女君同时跳下诛仙台，被疠气所伤，得桃林那位上神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后用仙家法器结魄灯才得以让元神归位，此番两人未必有如此运气！看来这素瑾的冲天怨气实着厉害。不过……你上次说战神与桃林那位上神均不在俯上，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未可知。”帝君的一番话说得甚是隐晦。

    司命在心中猜测，十有**帝君是指那二位上神似与此事另有玄机。

    “这几日你替本君盯紧了，若有变故，速速来报。”

    正待说时，那铜镜发声，却是那道士报信，说前日听其它鬼差道，那老异君买通了冥王，也在此时转世，那异后为素瑾元帅安排继了凡间一名这曲音的命数，与老异君竞然成了父女，姓曲。

    听闻消息，帝君脸上阴云密布。

    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抑或是有没有恨过什么人。情是这世间最易变之物，和有情人在一起天天都是情人节，和无情之人在一处便是万劫不复。心已碎，情已冷，梦已变，人已去……

    失去意识后，我像被光明遗落在黑暗中，进入到一个暗无边际的世界，没有光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父母若有若无的呼唤和一个婴儿声斯力竭的哭声。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我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寻去。我在黑暗中徘徊，被灼伤的心渐渐冷却。江山的沉默，比刀子还利，比剑还快；心，被刺的很痛；人，莫名的失控。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如今，还你。我们从此便两不相欠了！”我还记得这是我对江山说得最后一句话，烈焰灼心后，我在黑暗中静静想来，自己对于江山的沉默竞如此心存芥蒂无法释怀，其实不过是看清了自己在他的心里活得不是自己想要的模样罢了。

    这样也好，我再也不欠他什么，知遇之恩我用作品还了；相守之恩我用真心还了；相救之恩我便用这条命还了。我说过，一无所有的来，必孑然一身的去。恋人走失，是为了让自己看清在对方心中的份量；爱情走失，是为了让自己懂得思念需要借助故事来延续；生命走失，只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丢掉了希望的人与行尸走肉已无两样。失去情感，记忆便成了一个空壳，只剩下形状。所谓记忆，也仅仅是情感的容器罢了。

    黑暗中我听到父母缥缈无根的声音：“生命是何等重要，哪能轻易放弃？每个人在生命中总会遇到黑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该做的只有摸着黑寻找光明，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要就此放弃，不能终生将自己掩埋在黑暗中，丢弃所有的希望。方华……一失人身万劫不复……”

    我恍然打了个寒颤，四下望去，可是在这黑不见底的世界里，哪里才有光明？而失去了那个让我籁以生存的勇气，我又靠什么活着？我的希望又在哪里？

    腹中一阵阵的绞痛让我徒然惊醒，“救……我的孩子。”我想起自己最后的心愿，我摸了一下肚子，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债是我欠的，情本就该我还，我怎么可以让这个无辜的小生命代我受过？这孩子必需活着。当心中有了意念，便有了生存下去的理由，我循着婴儿的哭声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我看见混沌的白光中，有人抱走了孩子，那背影竞是江山……我疯了似的向江山冲去，拼命想抓住那个孩子，却被一阵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许久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张床上，左眼和左脸一片生疼，整个左臂都动弹不得，右手挂着点滴，唯一能动的就只有右眼的眼珠。费了半天劲我才用一只右眼看清了自己躺在一间icu病房里，周围各种医疗器械包围着我，鼻子上扣着一个氧气罩，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一片黑暗中来到这里的。

    我听见房间门开了，有人扑到我的身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醒醒，我是高杰啊，姐，你别吓我……姐……”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长大以后的高杰在我面前失声痛哭，小时候我们俩常常打架，高杰比我小几岁所以总是我欺负他，他就会哭着找大人告状，我就会嘲笑他，一个男孩子还哭鼻子，娇气包，啃辣椒，啃不动，摔一跤……

    不要哭，高杰，不要哭，姐姐没事，我在心里默念着，但却开不了口。眼泪无声的顺着纱布滑落。

    “方华，你能听到吗？我是小姨啊，这孩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姨也在一边哭了起来，“这孩子伤成这样，让我怎么和你妈交待，方华……都是小姨不好，要是带你一起回汉中就不会出事了，是小姨该死，是小姨没照顾好你……”小姨着抓着我没有温度的右手，泣不成声。

    “文君，你别这样，你冷静点，高杰，你也别哭了，方华还没过危险期，只要没伤到要害，她一定能挺过来的。”这是姨夫高山远的声音，姨夫是军工科研所的工程师，总是比一般人理智。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看看，你看看方华，好好的一个姑娘，放假前还生龙活虎的，这才几天，就成了这个样子，胳膊骨折了可以治好，可是她的脸呢？她的眼睛呢？她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告诉我，她一个女孩子，下半辈子可怎么活？你让我怎么和我的姐姐交待？都是我不好，要是我留在家里照顾她，就不会出这个事了，方华，是小姨对不起你，是小姨不好，方华，你醒醒，看看小姨，小姨把眼睛移植给你，小姨不怕，方华只要你能醒过来，小姨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我的眼泪不停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滚落，瞬间荫湿了眼睛周围的纱布。

    “文君，你先别慌别急，蒋主任不是说了吗，方华的眼球没有受伤，不影响视力，等过一阵子再做两次手术才能恢复。”

    “恢复？真的能恢复吗？高山远你告诉我，玻璃扎到眼睛里真的不会瞎吗？蒋主任不会是安慰我吧？”

    “文君，你要相信医学，蒋主任是姐夫的同事，他没必要骗咱们。玻璃的碎屑扎到的是方华眼球上方，只是把眼轮匝肌切断了，组织受到影响，万幸的是眼球体没有损伤。”姨夫在一边安慰着小姨。

    “病人家属，这是icu病房，你们不要再哭了，病人需要保持安静。”我听到几个人推着一车药品进来，护士职业性的告诫总算让小姨和高杰止住了哭声。

    “医生，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姨的声音听着心急如焚。

    “她从车里被抛下山，能捡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她全身上下光缝针都缝了八十多针，几十片碎玻璃，一点一点清理。左上臂粉碎性骨折，伤在关节处很麻烦，我们已经在胳膊里面打上了钢板，等碎片全部固定愈合，一年后需要二次手术取出钢板，这一年里胳膊千万不能乱动，否则拼好的骨头碎片就会错位，影响将来恢复。”

    “那她的脸……还能恢复吗？医生？”

    “左脸部颧骨粉碎性骨折，需要尽快手术修复，否则会造成脸部塌陷，张口受限，由于骨折块发生内陷移位，压迫颞肌和咬肌，会影响说话和咽食。严重时会损伤面神经，发生左眼睑闭合不全，我们现在只是帮她进行了外部固定，但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状况，很难，或者可以到专业的整形医院去试试，他们应该有办法修复，但是一定要尽快不能耽误。”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听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左臂骨折，眼部受伤眼轮匝肌断开，左脸部颧骨粉碎性骨折。全身上下缝了近百针，几十个伤品，难怪我的左边从头到脚被固定得严严实实，动也不能动，只有两条腿依然还在。我努力地在脑海里拼凑着那日的记忆碎片，我只记得当时我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撞击后，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挡住扑面而来的玻璃碎片，我是怎么被抛出车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只有几秒种的时间，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重重的趴在了地上，然后就是一声巨响，然后……然后就是我看到江海抱起我，一脸的惊恐，我还记得，他捧着我的脸疯狂的叫着我的名字，不停地帮我擦掉脸上不断冒出的血迹，绝望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和着我的血一起流进我的眼中。我麻木得竞感觉不到那眼泪的温度，我想拂去他的泪痕，男人不应该有泪轻弹的，却软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空洞的望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救我的孩子……

    难言的感受再一次刺痛了我，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我不知道那可怜的孩子是不是代我受过，还回了一条命，我在疼痛中再次进入了昏睡。

    每一天我都是这样，醒着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全身都插满了管子，我感觉自己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仅仅是还有呼吸而已。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就想这样静静地一直躺下去。直到有一天醒着的下午，小姨和进来的护士一起帮我的下身换上一片干净的卫生巾，换上了新的一次性床单，我才知道，自己终究是没能保住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终是代母受过去了。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哭出了声音……

    病房里很安静，小姨静静地坐在我身边，用纱布帮我轻轻擦掉源源不断冒出的眼泪，“方华……想哭你就哭吧，小姨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你的眼睛不能多流泪……”

    那一天我感觉自己哭尽了这一辈子的眼泪，咸咸的眼泪流进左眼的伤口中，蛰得我针扎一样的疼。但是每疼一下，我都比过去更清醒，那一刻我终于完全苏醒，原来粉身碎骨的感竞然和万箭穿心是一样的……

    当高杰代着娟子来看我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我撤下了部分管子，至少扣在脸上的氧气罩再也不用戴了，对于我而言可能只是少了些约束，但是对于看到我的人而言，没有了氧气罩的遮挡，让满脸缠着纱布的我更恐怖。

    娟子在推门进来看到我的一刹那，眼泪就涌了出来，坐在我的床前哭得比我还伤心。

    “方华……你这是怎么了，只是过了个年而已，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方华……你有什么委屈和我说，不管怎样，都有我陪着你，你……你这都伤在哪了，怎么全身上下都不能动了？方华……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看你。方华……”娟子趴在床边呜呜地哭着。

    高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娟子，“娟子姐，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姐也跟着哭，她的眼睛受伤了，医生说不能流泪。”

    “对，对，是我不好，我忘了你姐她……”娟子迅速擦干了眼泪，却依旧泪眼婆娑。

    “方华，你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这几天我下班没事就来看你，想吃什么，要什么你就让高杰给我打电话，我来的时候带来。”

    我又浅浅地冲娟子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娟子叹了口气，趁着护士进来换药，和高杰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出去。视力有障碍的人听力总是比别人要好些。我听见娟子在走廊问高杰：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我和你说，这是大事，你可不能掉链子！”

    “放心吧，娟子姐，我和同学都说好了，我发动了学校上百人，到时候你就瞧好吧，肯定能让那些喷子闭嘴。”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需还你姐一个公道和清白，咱虽然不是什么明星名人，但也不能让人随便这么作践！”

    “我和你说啊，我有个同学的哥哥在那家夜总会上班，已经拍到她的照片了。”

    我不太明白他们俩在说什么，突然之间，两人的说话就中断了。

    病房的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失魂落魄的江海，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脚步沉重得很久都不敢上前一步。一脸疲惫，胡子看着象是有几天没有刮过了，平时利索有型的头发，乱篷篷地，有些不修边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衣冠不整的样子，也是我清醒后第一次见到江家的人。自从我清醒后，没有人和我谈过江家，见到我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好好养病。

    不论怎样，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天爷是有多可笑，刚还清了哥哥，又欠下了弟弟……终于江海关上了房门慢慢坐到床前的凳子上。和那天恐怖绝望的眼神比，今天他的眼底是一片悲凉。他看着我满身的绷带竞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方华……你疼吗？”

    我微微摇摇头，有谁会晓得，那心里的疼远比身体上的伤痛千倍万倍。看到我努力地勾起右边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江海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方华……那天要是我在家里能拦住你，阻止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以为你要回家，没想到你却到了人面桃花，等我从春霁芳华一路追过来，你就冲了出去，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你。方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为了她不值得……”

    我不知道江海口中的他是“他”还是“她”，我只希望这辈子，下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眼泪又一次顺着我眼角淌下，很快被纱布掩盖。

    “方华，你知道那天我抱着浑身是血的你，我有多绝望吗？我从来不知道死亡是这么可怕，看着你生命的气息一点点消失殆尽，我……我竞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救你。那天，我告诉自己如果可以让你活过来，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如果能让你活过来，我再也不要放弃你，以前我总是以为自己不如大哥懂你，当我发现日日出现在你办公桌上的桃花竞然是大哥送的，我才明白大哥对你的一片痴心，我以为……我以为你跟着大哥一定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你们有相同的兴趣、相同的爱好，他一定能照顾好你，这辈子我们兄弟俩从来没有抢过什么，外人都很羡慕我们两兄弟，我知道，大哥一直在让我，小时候他学习比我强，长大了喝酒比我强，工作了能力比我强，我以为我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他，能让你们幸福，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两个人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会是这个结局，方华，伤你是为了让你死心，拒绝你是为了让你和大哥在一起，只是，只是我做的不够彻底，我狠不下心对你。方华，早知今日，当初我根本不应该谦让你。如果我没有谦让你，至少今天你不会躺在这里……方华……”懊恼和悔恨，让江海把头埋进我的被子里，掩示着他的眼泪，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用如此苍凉的神情哭诉过，我也从来不知道，当年他在耳边留给我最后的那句，方华，别忘了我，竞然含着这么多的曲折……

    只是有些错误一旦发生，便没有纠正的机会，就像那满枝的桃花，离开了桃树，再也无法回归，有些机缘，一旦错失了，将万劫不复。

    门开了，这次进来的竞然是龙行云和青羽。我想自己的样子一定是非常恐怖，不然每个进来的人看到我先流出的都是眼泪。这大半年我和老师就象是父女一样，陪老师做饭，陪老师弹琴、陪老师聊天，陪老师见客户、陪老师设计商品，在感情上老师更让我依籁。

    “方华……”名字还没叫出口，青羽就已经泣不成声。江海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了龙行云。显然江海和龙行云并不陌生，印象中他好象并不认识我的老师。

    “方华，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有什么委屈回来老师替你作主，你平日里温顺和善，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天大的事都有解决方法，命只有一条，你这是用命在赌自己在江山心里份量，这……值得吗？”老师一语道破了我冲动的根源。

    “青羽，你看方华这不是醒了吗？你还哭什么，只要醒了就有希望，不强求、不放弃，事在人为。”老师在青羽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这几个字更象是对我说的。

    我看着龙行云，如果我能动，我一定会扑进他的怀里，好好的哭诉一番，可是如今我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来的来，去的去，我却无法言语。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老者我并不认识，但是后面那个我认识，正是江山的同学，记者胡清安，他怎么来了？

    “老常，你来了？”老师朝刚进来的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那个被唤做老常的人站在床边看看了我一会，叹了一口气，龙行云拍了拍他的后背两人一起出了病房。

    “方华，你还认识我吗？胡清安！”

    我躺在床上努力勾起嘴角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眨了一下右眼。

    “唉，我是春节回老家，本来是想找江山蹭场酒的，说好了的，结果……”他忽然欲言又止，紧张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江海。

    “方华，等你养好伤，到深圳来，我和师兄照顾你，你设计的几套中式首饰，有几个明星可喜欢了，非要找你再设计几套。”青羽又露出了平日神色但很快象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地看着我：“方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想不开，都不能折磨自己，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半晌我才又眨眨了眼睛，目光泛泪。还有什么能比我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心死了，皮相是什么样都不再重要。

    “傻瓜，不要哭，你再哭眼睛的伤口就好不了啦。”看着我默默地流泪，青羽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胡青安也看不下去了，我知道这屋里的每个人，都不忍心看着那个曾经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我，如今惨不忍睹的模样。胡清安拍了拍江海，示意让他出来。我隐约感觉今天是哪里不太对，那个姓常的老人我猜想应该是江山的老师常玉林，否则龙行云不会和他那么熟悉，为什么平时不常见的人今天都来了？只有江山没来过，我想他一定是再不会见我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见也罢，倒省去了不少眼泪和废话。没人心疼的眼泪最不值钱。

    刚出去的江海没一会再次回到了病房，只不过这次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老者，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精神矍铄，虽然穿着便装，但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象鹰眼一样的锐利，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江山的父亲，西南军区的司令。我是在江山的相册里看到的，记得春节前安排双方父母见面的时候，我有些担心，因为江山的父亲是司令，而我孑然一身，我怕江山的父亲不认可我。江山一直安慰我说，他的父亲从来不过问他们兄弟俩的事情，看着严肃但最好说话，他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他应该可以理解。

    老人的眼睛有些红，矍铄的目光却掩示不住疲卷的神色。看到我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孩子，有什么事，你就找江海，好好养伤！”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心里慢慢荫开，我咬了一下牙，左边肌肉的紧绷触动了伤口和碎裂的骨头，疼得我象针扎一样皱紧了眉头，提醒着我那个人与我再无关系。

    何为情？何为爱？艰难险阻，荣辱同在，生与死，恨与爱，一线相隔，两心长在！笑看前世愚爱、泪释今生残情。这一世我终究是与这两兄弟再无缘份。

    整个下午我看见小姨在医院里忙进忙出，到各个科室找一堆堆的片子、化验单，交给高杰归纳整齐装在一个大袋子里。然后叮嘱高杰把病房里的物品都收拾一下，给了高杰几个大塑料袋子就急忙出去了。没一会就和姨夫一起把我从病房推了出去，高杰提着一堆物品跟在后面。我看着他们把我推上了一辆救护车，小姨一家三口陪着我坐了进去。

    “方华，你别怕，你姨夫找了你爸以前的同事，蒋主任，我们把你转到五官科医院，那里治疗眼睛和脸的技术都比这里好，蒋主任他们医院有整形外科，正好几个上海来的专家都在，下午帮你汇诊。”

    我眨了眨眼，左眼越来越肿涨，不论是睁开还是闭合我都没有知觉，脸被缠得象个粽子只露出了嘴和鼻子，只有右眼还可以转动，这如今这是我脸上勉强可以表达情感的唯一器官了。

    车开进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医院，这里是爸爸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常来地方，让我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一大堆的医生围着我，护士拆开我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拿掉固定颧骨的防护，我才感觉到，没有骨架的支撑，脸上的肌肉和皮肤立刻忪驰下来，人脸也就是一张皮相而已。

    几个医生仔细看了我的脸和眼睛，又不停的触动着脸上的肌肉，每一下触动都让我疼出了眼泪。

    “情况还不错，你疼说明脸上的神经还没有坏死，别担心！咱们一步一步来，先修再整，先修复你的眼睛和颧骨，保证组织和神经都不受损伤，保证你能正常视物和说话，第二步再往美了整，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这几位都是上海的专家。这个恢复的过程会很长，而且要进行多次手术，变成明星不敢说，至少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明天上午我们就手术，”蒋主任是爸爸的老同事，对我非常有耐心的解释着，也让小姨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小姨和姨夫送走了蒋主任，我只听到姨夫在门外说道：“咱们就这么把方华转了院，也没和江海打个招呼，是不是不太礼貌？况且医药费都是人家付的。”

    “礼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要不是那个江山，方华能成这样吗？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再找到方华，咱们不求方华嫁个什么富豪，只求她平平安安就知足了。早点和那些无情无义的人断决关系早安生。”这是小姨的声音。小姨和姨夫为了我争论了好一会才回到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头顶的聚光灯强烈、刺眼。几个护士给我全脸消毒后，在我的头部蒙上一个深绿色的手术消毒布，只露出我的眼睛，告诉我现在全身麻醉。我看着自己右手臂被缓缓推进一种白色液体，只几秒钟，我的眼前就一片模糊。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小姨和高杰都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见我醒了都如释重负。

    一天没吃没渴，小姨怕我口渴，从一个大杯子里拿出一直用热水烫着的牛奶，“方华，你现在只能喝流质，一定要保证营养，明天我给你熬骨头汤，前几天你一直昏睡，也没怎么吃东西，这样怎么能恢复，听小姨的，一定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看着小姨，这几天应该也是忙坏了，一脸的憔悴，眼窝深陷，黑眼圈也出来了，都是我不懂事，这么大的人了，还总让大人操不完的心。话虽说不出口，眼角就又流出了眼泪。

    “唉，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蒋主任不是说了吗，你不能哭，哭了对眼睛不好，傻孩子千万别胡思乱想，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小姨在医院陪了我一个星期，７天后，我的眼睛拆线了，虽然还很肿但总算是可以正常看东西了，只是眼底还有淤血，只能慢慢等组织吸收。脸还被包得紧紧的，我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左眼睛遍布着伤口，最长的一道是从左眼角斜着一直划到了眉毛中间，拆线后那深深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左边眼皮被揪起，让眼睛看起来十分狰狞。如果是以前的我，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发疯也会大哭几天，如今看到这双残缺的眼睛，我竞无悲也无喜。好象这张皮修与不修，修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甚关系。

    我的沉默让小姨越来越担心。高杰和娟子有一个多星期没来看过我了，也只有他们两人在的时候，还能让我稍稍有些表情。高杰会一脸幸福地给我讲他们学校里和诗妍的事情；娟子会给我讲她售楼部的业主们人情百态和外面的新鲜事。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痛苦的活着。

    星期天一大早就见高杰和娟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病房，看起来，他们心情非常好。娟子还抱着一大捧康乃馨、望日莲和百合，满屋都飘满了鲜花的香气，精神也似乎清爽了一点。

    “方华，我和你说啊，高杰那个小女朋友还真不错，学计算机的，有两下子，小妮子挺机灵，我看这个妹纸行！”

    “那是，娟子姐，我选的人肯定差不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小妮子在你们学校是个人物吧？别怪姐没提醒你啊，看好了，要不早晚煮熟的鸭子得飞上天！”

    “一切尽在掌握！”高杰得意地冲着娟子笑笑。

    “唉，没看出来啊，小毛孩子还长本事了，你这勉强也算个校草吧，身边不少妹纸吧？”娟子调侃着上下打量了高杰一下。娟子不提倒好，一提这梗，高杰更是得意忘形。

    “什么叫校草，我在我们系那可是实力派，要个头有个头，要颜值有颜值，是我们系里近几年不可多得的人物啊！”看着高杰洋洋自得的样子倒把我们俩个都逗乐了。

    “笑了笑了，姐你终于笑了。”高杰孩子似的站在床边冲着我傻笑，好象我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娟子姐我中午得吃顿大餐，得好好庆贺一下。”

    “必需的啊！这种事必需庆贺。”

    “想吃什么？姐带你去。”娟子豪气冲天地拍着高杰的肩膀。

    “跟着姐混，有酒有肉有妹纸！”

    “唉，要不，中午把你的小诗妍叫来，咱仨一起庆祝一下怎么样？”

    高杰眼珠转了几圈，一拍大腿，“就等你这句话了娟姐。”说完就跑出去打电话了。

    能让这两人一起庆贺的一定和我有关，我想一定是医生又和小姨说什么好消息了，他们才会这么高兴。

    从这以后每隔一天都会有护士给我病房的床头柜上换上一束望日莲，望日莲又叫太阳花，花语就是－太阳，代表的是沉默的爱，向往光明。受到这种祝福的人，具有一颗如太阳般明朗、快乐的心。我很感谢娟子的用心良苦，我知道她是想告诉我，忘记黑暗，迎接光明。

    三个星期之后，我去掉了脸上的绷带和固定防护，在揭掉脸上最后一块纱布的一刹那，小姨就哭了起来。我想那一定是自己的脸太丑陋才让小姨如此难过。

    “小姨，别哭，我没事。”一个月没说过一句话，当我沙哑着嗓子对着自己最亲的人若无其事地劝慰时，小姨哭得更厉害了。我拿过镜子看了看依然肿涨着的左脸，脸上就象是浏览区的外墙，被调皮的孩子划上了各种横七竖八的道道，那是挡风玻璃的碎片在我脸上留下的痕迹。用手轻触，原本光滑白晰的皮肤，倒象是春耕后犁过的地面，沟壑难平。这该是多么丑陋的一张脸啊！丑陋得我都想用块橡皮擦掉墙上的印迹。

    我平静地微微笑了笑问小姨：“小姨，我可以出院了吗？”

    办好了出院手续，姨夫开着车来接我们，我让高杰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个长披巾和墨镜。这么丑陋的脸只能永远隐藏在黑暗中。

    回到家里，小姨坚持要留下来照顾我，我坚决拒绝了。小姨为照顾我已经一个月没上班了，家里有高杰就可以了，况且我只是左手暂时不能动而已，右手并不影响什么，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我知道小姨担心的是什么，她怕我平静的外表掩示了波涛汹涌的情绪，她怕我再冲动地伤害自己。

    “小姨，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网络真是一个方便的时代，高杰和诗妍在家里到处安装了摄像头，以便在他们上课的时候通过手机就可以监控我。我并没有自杀的意识，即使看到自己那张丑陋狰狞的脸，我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我想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描述的卡西莫多的那张脸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没有自杀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有形状的装满了虚情假意可笑和痛苦回忆的一个丑陋躯壳，死与不死又有何区别？活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在地狱中沉沦失去求生的本能。

    我让高杰帮我用他的身份证补了一张手机卡，又在网上买了一个手机。我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虽然只有一只手并不太方便，但简单的生活还可以的。我用右手翻看着手机里各种信息。

    微博上最多的竞然是对我的道谦和祈福，我一页一页翻着，发现送上这一枝枝点燃希望的小蜡烛竞然多达十几万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转到万丽的微博，发现她已经关闭了评论。但是从之前的评论中可以看出，大部人再次出现了一边倒，从先前的人人羡慕、催婚到后面的批评指正，说她歪曲事实，做为公众人物，冒然转发不实事实，误导公众传谣，我看到万丽最后一个微博是一封公开道歉信，说自己在不明事情真假的情况下，误信小人，以至酿成惨剧，后悔莫及，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为了爱情都会奋不顾身，忘记一切，做为公众人物她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义务，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也要守护自己的爱情，所以请求大家原谅她的转发和误信，给大家造成的困扰，深感歉意。我有些不明白万丽此举何意，她处心积虑的策划了这么久，借刀杀人，终于如愿以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这篇公开致歉信。

    我看到评论里有一些照片，是一大群人举着白条幅在市电视台大门外静坐，白条幅上黑色大字清晰地写着：名人不明，传播谣言，误导公众，酿成惨剧，犯法必究，讨还公道！几百个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人手里整齐的举着小国旗，坐在电视台大门口，场面甚是壮观，周围全是手机拍照的群众和摄像的媒体和记者。

    还有一些照片是曲音在夜总会里喝酒买醉的照片，虽然不是近照但完全可以看得出照片里的人是谁以及曲音酒色声迷的醉态。一个经常混迹夜店和女人，她的话又会有多少可信度？这张照片让公众对曲音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有人爆出，曲音乃本市最大夜总会老板的千金，在夜总会里呼风唤雨，无人可及，标准的富二代。夜总会和富二代的标签坐实了典音的身份，激发了人们被愚弄的反击，仇富的情绪不断高涨。还有人说这完全就是利用公众的同情心进行自我炒作。还有人贴出了曲音的车牌号。几天前大家对曲音的同情完全被仇富、愚弄、不满、鄙视的情绪取代。

    还有一些评论里贴出了电视台近期停播万丽专栏节目《千房百计》的通知。

    我急忙转到曲音的微博上，她的微博更可怕，早就被水军功陷。全是大骂他指鹿为马，歪曲事实，招摇撞骗、含血喷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词汇……她才是本世纪最大的心机婊。我有些糊涂，一个车祸就能让公众集体倒戈相向？这里一定有原因。

    我耐心地往下翻着，由于咒骂的评论实在太多了，我翻看了近半个月的评论才发现大逆转是从一篇《一个血液科医生的公开信》开始的。

    这封公开信用了很专业的词语，向公众公布了我捐献骨髓的前后经过，从婴儿的突发性白血病说起，到紧急配型全市骨髓库失败，再到我因孕检的临时出现，如何配型成功，又如何在婴儿危急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捐出了骨髓成功解救了一个新生儿的生命，再到科学解释关于骨髓配型的问题，以及网上传言，我的孩子和曲音的孩子即使有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也无法配型的原因。因为如果是这种关系，配型成功机率确实要比我大得多，但是需要等十个月后孩子生下来才可能为曲音的孩子配型捐献骨髓，曲音的孩子可能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不论我和个曲音有什么前尘往事，但是做为一名专业医生，必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伸张正义。他和同科室的同事们一起见证了我捐献骨髓的整个过程，很勇敢也很无私，正是因为这名母亲的勇敢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如果她自私一点，完全不必冒着损害自己腹中胎儿健康的风险去挽救一个将她妖魔化女人的孩子，如果是情敌她更没有这个必要，在医学上，孕妇捐献骨髓对胎儿的影响远比我们了解的要大的多，甚至健康的希望非常渺茫，他要向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致敬，这样一位纯洁无私的母亲被网络喷子妖魔化，是社会的悲哀和公众的无知。最后是吴主任和血液科所有同事的集体签名，还有配型成功的各种化验报告，以及具体的医院名称，并称愿意接受大众的调查和咨询。

    还有一篇是一个标题名为《正义靠网络暴力伸张是社会的倒退》的文章。这是一个在网络上很有知名度的博主写的。内容有的放矢，先痛陈了炫富女的无知和无畏，接着讥讽了某些名人所谓的傲骄其实就是一种可笑的自以为是，大众褒你，你才名满天下，大众骂你，必将遗臭万年。最后又痛诉了公众的愚昧，沦落成别有用心人发泻的工具。文章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的人一看就知道说得是万丽和曲音。

    还有一篇文章评论最多最火是《爱情来的时候我不该谦让》，文章的署名居然是江海。

    《大话西游》中至尊宝说过：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对那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段爱情前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认识她是因为《大唐盛世》，接近她是因为一枝红粉佳人，爱上他是因为一个拙劣之吻，拒绝他是因为兄弟亲情。我以为有一个比我更爱她、更懂她的人能更好的守护她，给她一个圆满的故事，于是我故意疏远她、拒绝她、遗忘她，直到某一天我因为一杯渗了迷药的催情酒而误入别人的圈套，我才知道忘得了的是名字，忘不了的是故事。从此，我和她即便在同一个城市也只能默默相望。我把对她的那份思念埋藏在心里，隐藏在不被人察觉的地方，看着相恋之人能幸福到白首，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我以为一杯催情酒只是因为爱情的自私和迷恋，既然都要结婚，选个爱我的人娶妻生子，日子也能从容恬静。可是我能容忍一个在爱情上犯错的女人，却不能宽恕一个在道德和法律上犯错的女人。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甚至以德报怨的女人她的爱只会让人窒息和不可理喻。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就这样彼此安好，岁月悠长。不曾想我和她的一段陈年往事却被一个让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人，再次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造成这一场悲剧的根源。她的无知，也让我身边的两位亲人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爱情原本就是自私的，在亲情和爱情的面前，我选择了前者，因为亲情与生俱来，爱情却是突如其来。早知今日，当初我根本不应该为了亲情而谦让。至少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让我爱的人无知无觉、面目残缺、浑身是伤地躺在这里，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一生。如果因为我曾经天真的选择而错失了幸福，那今天我想为自己自私一次，斩断前尘往事，重新开始，为自己再做一次选择！这一次不论她是面目全非，还是残缺不全，不论她是你们口中的绿茶还是心机，在我的心里她由始至终都完美无瑕，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错放幸福的手，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我再也不会谦让！

    看完江海的这篇文章，我早已是泪流满面。这不仅仅是一篇帮我洗白澄清事实的文章，更是一封大胆热烈的公开情书，只是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开表白，怕是他和曲音再难难续前缘了！于我而言，前尘往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如果有人问你失去的东西回来还要吗？我说，我曾经丢了一粒扣子，等找回那扣子的时候，我已经换了衣服。恋人间的一个转身便是两个世界。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你最爱的，往往没有选择你；爱你的往往又不是你爱的。人生就是这么阴睛无常，造化弄人，从院外飘落了朵朵桃花落在窗下，也许花开是缘，花落是劫！

    高杰和诗妍下了课早早地就回到了家陪我，娟子也提了一兜新鲜蔬菜过来。诗妍洗菜、高杰切菜，娟子主勺，我在旁边指挥。小小的厨房热闹得不易乐乎。

    吃饭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高杰。

    “高杰，电视台门口的人都是你同学？”

    “啊？”高杰正在喝汤，忽然勺子停在半空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娟子，裂开嘴不置可否地傻笑。

    高杰这孩子从小就不会撒谎，实诚的本性在现代这个社会也是难能可贵的了。看到高杰尴尬的表情，娟子哼了一声。

    “方华，这个事是我起的头，你别怪高杰，我就是看不惯那些睁眼说瞎话的人，自己明明是绿茶婊还非说别人是心机女，不扒下她们一层皮，还有没有天理公道了？”

    “就是啊，姐，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爸的同学是律师，我妈和我爸已经把这个网络侵权案起诉法庭了，很快就会开庭，到时候我和娟子姐、诗妍我们再联合一击，准把这两个社会败类搞得臭不可闻。”

    “我和你说啊，方华，这事你得感谢江海，他还真没少出力。医院的吴主任就是他出面找的，吴主任是他的同学，吴主任的专业报告一出，曲音就哑了一半，江海的那篇公开情书简直就是个原子弹，加上我和高杰的推波助澜，局势整个就扭转了。但是那个知名博主不知道是谁，他可是个影响力极大的人物，粉丝上百万，他一发文，天下喷子皆闭嘴。我们又抛出几个曲音醉酒的照片，现在曲音和万丽是过街老鼠，估计这会曲音正找律师打离婚官司呢！”说完和高杰哈哈的笑着。

    我淡淡地笑了笑，悲剧已经发生了，就算是把他们打死，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脸也恢复不了，和江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官司打赢又如何？看到我面无表情，娟子放下筷子。

    “方华我和你说，女人啊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说过，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其乐无穷，咱不能认输。丢掉的东西要一样一样拿回来，忍气吞声是一辈子，快意人生也是一辈子，有些人不值得你爱，在爱情上对前任最好的打击就是有一天风华绝代的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没有他自己活得一样潇洒。这才是你以前的性格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那个孩子呢？就这么白白牺牲了？这对他不公平，为了那孩子你不仅要坚强地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晚上龙行云给我打来了电话，询问了我的近况，得知我已经完成第一次手术很高兴，告诉我如果需要钱就开口，最后他沉默良久缓缓地问我：

    “方华，你记得你来深圳时我和你说的‘复归于婴’吗？，‘复’是超越与新生！这四个字不光是用在设计上，更是人生感悟。我记得我让你看完道家的典籍书后问你悟道了什么，你和我说，道家的精髓在于‘道法自然’。顺应自然，不要过于刻意，‘去甚，去奢，去泰’。人要以自然的态度对待自然，对待他人，对待自我。所以会有‘自然——释然——当然——怡然’几种境界。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方华，如今这句话，你是否又多了几分领悟？”

    龙行云的话如雷在耳，这好象是没多久的事，以为自己早已领悟了道法自然的意境，如今经历风雨后才知，我领悟得不过是最浅层的意思。我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着，龙行云象安慰我道：

    “方华，再难的事都会有过去的一日，一切杀不死你的，都会让你变得更强大。等你养好伤，早日来深圳，我们都想你的八珍茶了……”

    娟子的话我听进去了，老师的教诲我也明白，可是人最难放下的就是过去，父母的亡故、江山的孽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放下，鼓起勇气真正做到复归于婴，那该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坚忍……

    蒋主任打来电话，市五官科医院和上海五官科医院有业务往来，上海的五官科医院和韩国一家知名整形医院合作在上海设立了一家中韩五官科整形中心，是韩国知名的整形医生朴智奇当院长，最擅长的就是眼部整形，他已经把我的情况和上海说了，上海的医疗设备比西安好，有一些先进的器械，特别是磨皮这一类的，对祛除疤痕特别有效。让我尽快联系上海。

    我的整形手术不是一个小手术，而是全脸的面部修复，价格一定不菲。这场车祸的住院费用虽然江海已经垫付过了，但是我坚持让高杰帮我把住院费用退给了江海。而我自己的积蓄也没有多少，如今只能只能卖掉父母留下的这套房子。我在网上发布卖房信息，并在小区里张贴了售房广告，没两天一家中介联系我，说有一个业主同意按我的标价１３８万全额付款。我家的这套房子虽然不大８０多平方，但是一楼带独家小院的户型在市区已经空前绝后了，所以我的标价按西安的房价算并不低，由中介跑腿卖房手续办理得非常快。只是小姨有些伤心，自责没有替我保住父母唯一的财产，但是为了修复面部支付巨额的手术费用，如今也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娟子请了假，陪着我一起来到了上海中韩五官科整形中心，见到了那个让我改天换地的男人——朴智奇。

    朴智奇是首尔一家知名整容医院的主刀医生，３０多岁，中等身材，很有气质，他有着韩国男人特有的单眼皮，不拘言笑，可能见多了来整容的女孩子，用专业和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我这张残缺的脸，似乎有点疑惑。左眼眼轮匝肌断裂，左眼组织严重破坏，左颧骨粉碎性骨折，左面部大大小小十几道深浅不等的伤口，和右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出现让朴智奇产生了好奇。

    当我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用韩文打印的一张纸递给朴智奇时，他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才重新抬起头，再次看着我，目光柔和了许多。那张纸是我临行前在网上用翻译软件写的。

    “感谢您，医生，我不是那些追星想红的姑娘，也许我以前的脸和很多人比并不算差，但是如今我只想用一张全新的面孔去改写自己的人生，忘记过去！

    所以，医生，请您在我现在的基础上，重新绘制我的容颜，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许我的要求很奇怪，但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余生那么长，我只想活得忠于自己。”

    这篇短短的文字里没有象别人一样特殊的要求，什么脸变尖、鼻子要挺、嘴唇要厚这样的量化标准，这反而给做画的人出了一道难题。朴智奇反反复复的审视着我的脸，用卡尺仔细测量着我的每个五官，一遍一遍的想从我年青的脸上解读我的故事，但是很遗憾，此题无解。我平静的坐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

    我拿起手机，用翻译软件打出一句话，“不要把我整成丑八怪就好”。打完我举起手机给他看。

    他反而摇着头笑了，用韩语向身边的助理说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助理拿着相机把我的脸３６０度无死角的拍了个遍，然后把我安排在医院一个安静的单人病房里，整容医院的病房很温馨，有些象酒店，完全没有医院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我和娟子在医院里无所事事的住了两天，我并不期许自己整容后的脸，我只想给自己安排一段崭新的人生。

    第三天一早助理把我带进了朴智奇的工作室，我看到了一个韩国整容医生的专业和敬业，墙上到处都贴着我各个角度的照片，个别五官放大的照片上，红笔画的到处都是我看不懂的曲线和数字，他拿起桌子上一张铅笔素描的头像贴到我的一张正面特写的照片旁边。

    这是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面孔，似曾相识，但又不曾相识，不妖不艳，不俗不媚，自然天成，别有风韵。完全不是以前的我，但又在哪里藏着我的故事。

    我朝他点了点头。这一次是他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打出几个字问我：

    “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再点点头。

    “这个手术，可能涉及你脸部所有的五官，每一个部位都会有些变化，手术后的结果未必一定就是画像上的样貌，整容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在软件上打字：“我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你了，我承担风险！”

    朴智奇忽然冒出一堆我听不懂的韩语，一幅如临时大敌，压力山大的样子。

    我接着在手机上打：我相信你！

    朴智奇停下来凝视了我半天，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拿过我的手机，打出几个字：

    “身体可以残缺，但心不能残缺。再看自己一眼，和过去告个别。”说完用我的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我孤独的躺在手术室里，无影灯刺得我睁不开双眼，我坦然接受着自己的选择，我看着护士慢慢在我的点滴中推入一种白色液体，朴智奇带着口罩朝我点点头，只有几秒，我就昏昏睡去。

    我被娟子叫醒时，已经躺在自己的病房里，脸上包裹着层层的纱布，眼睛也无法睁开，娟子告诉我：

    “整个手术很成功，一共做了２０多项微创手术，由于左眼上眼睑组织严重损伤，为了掩盖疤痕朴院长给我切除了部分疤痕皮肤，做了一些改动，用去除内眦赘皮、延长眼裂长度等方法修复受损眼睛，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为了配合左眼修复，右眼也做了同样的手术，还有左颧骨修复，对于左颧骨缺损而导致面部局部凹陷，造成的双侧颧部不对称，通过自体组织移植就可以达到改善容貌的目的。但是由于我希望的是有一张全新的面孔，所以朴院长给我的右颧骨，做了颧骨缩小术，同时在太阳穴两侧进行了自体脂肪移植。你脸上的五官从眼睛到下巴每个部位朴院长都进行了调整，现在只能吃流质，一周后部分地方可以拆线。”

    整整一周我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除了护士和娟子，朴智奇是病房里出现的仅有的三个人之一。他从不和我说话，总是用镊子轻轻掀开脸上的纱布，有时打开手电仔细检查伤口的情况。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

    由于我脸上全是纱布的定型防护不能说话，娟子无聊的时候就会在医院到处看看，了解一些整容的知识，总想给自己也来次换脸，看到我痛苦的模样和高额的费用又下不了决心。所以找朴院长和护士聊天是她这几日最大的乐趣。

    突然有一天下午，娟子兴奋地跑回来和我说：

    “方华，朴院长说了你二次手术费不用交了！他给你打了个大折。只用住院费就行。”

    原本２０多项的手术费用加住院费用下来近百万，再加上后期磨皮疤痕修复的费用，卖房子的钱全交了还差一点，开刀前我把那套获奖的１８k白金首饰《桃花缘》交给大师兄，让他放在展厅里代卖，谁知第二天大师兄就和我说首饰卖了８万。那天他去展厅的时候正好一个明星在选首饰，就买去了，可是即使加上这八万元依然不够。因为颧骨修复缩小后，皮肤会非常容易忪驰，要想保证效果还需要进行全脸３６０度的线雕，让全脸皮肤看起来更贴合紧致，这样才不会有忪跨的感觉。仅这一项的费用就好几万，还有磨皮，眼部、全脸疤痕修复，我正发愁下次手术费用。这下可好了！可是这么多的费用朴院长怎么可能一下给我全免完呢？我心生疑虑地看着娟子。

    “唉，好吧，好吧，我说了你别生气行吗？”娟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自从我知道朴院长会说中文，我就想有事没事想找他多聊几句，本来吧，是想着混熟了，给你争取点优惠。今天中午在医院餐厅吃饭的时候，无意中朴院长问起我，你的左脸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我一听就心生一计，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你的故事，把你的故事讲成了一个现代版的秦香莲，还说你为了重新生活，是卖掉了父母留给你唯一的房子才来上海做的手术，而且当时车祸的住院费也把别人代付的退了回去，所以早就身无分文了，第三次手术费用可能就不够了。方华为了你我可是豁出去了，把整个餐厅的人都听哭了，有的人还不信，我就把网上的消息打开让他们自己看，还有你车祸当时的照片，你不知道，朴院长当时拿着手机看到你车祸的照片，好久都没说话，饭都没吃完就走了，我以为我这戏演得是不是有点过了，结果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他在走廊上把我叫进他的工作室，和我说他和院里说好了，你下次的手术费全免了。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但是朴院长叫进来一个护士，给你开了下一次的手术预约单，上面金额写着０，而且还签了字，交待护士到财务室去办理，我这才相信。阿弥驼佛！这回咱们总算遇上好人了。”娟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最后还双手合拾地念叨着。

    我很感谢朴院长的帮助，对我金钱上的帮助只是一方面，在我人生最困沌的时候，他的行为是对我鼓起勇气重新生活最大的鼓励和安慰！那天我抱着娟子热泪盈眶，我感激身边有这么一位肝胆相照的闺蜜，没有这些亲人的帮助和鼓励，我走不到今天。部分拆线后，我把娟子赶回了西安，私营企业的员工长时间请假总是不太好，况且娟子是地产销售靠的是提成，这十天时间，得流失多少客户。

    娟子走后，我和朴院长很少说话，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病房里，默默看着窗外的远方……我的脸拆线后，一天一个变化，每次朴智奇来看我的时候都会象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看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的手术很成功。

    一个月后，当朴智奇举起镜子同时又拿起手术前他画的那张素描画像让我对比时，我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

    朴智奇戴着消毒手套，在我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脸上，敲敲按按，细心地检查着，然后用韩式中文告诉我：

    “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不仅是容貌的改变，更重要的在于内心的安宁。能医治内心的不是医生，而是你自己。余生没那么长，请你忠于自己，从此你的世界，有些人只配旁观。”

    我很吃惊一个韩国人居然能说出中国的谚语，我很感谢朴院长的热心照顾，临走的时候，朴院长开车把我送到机场，反复叮嘱我回去一定要忌口，每周要发自拍照片给他，他要随时监控我的脸。和我约定半年后回来第三次手术。

    回到西安的半年，我窝在小姨家很少出门。有恩于我的人，我都会挂怀在心。我凭自己的印象细心描绘了一张朴智奇的炭粉素描肖像，装裱在相框里。

    小姨起诉曲音和万丽网络诽谤名誉侵权案，也即将开庭，开庭前小姨告诉我，对方要求和解，提出赔偿一百万，问我的意思。我只淡淡的告诉小姨，如果我给她们一百万，让她们也经历一次车祸，痛失一次孩子、毁掉一个家庭、残缺一张面孔，他们是否愿意？我从来也没想过通过这个事去讹诈谁，我只想拿回我该拿回的东西。

    由于我脸上的伤疤还没有消除，我选择了由代理人出庭应诉，我的诉求很简单，被告方全额承担我车祸后住院的一切医疗费用以及我面部修复的全部费用和名誉、精神损失费，各项加起来共３５０万元。而高杰和娟子再一次开始了网络宣传，还没有开庭，网上就又热闹了起来，甚至把万丽和省委万秘书长的关系都揭露了出来，还有一些万秘书长和万丽一起吃饭的照片，再一次煽动了公众厌恶官场**黑暗的心理。有时候我还真挺佩服诗妍这个计算机系小女生的能量，看着小小弱弱的一个人，在网上如鱼得水，把各种资源利用得恰到好处。偶尔我会取笑他们俩。

    “诗妍，如果以后高杰把你惹生气了，他躲都没地方躲，藏得再深估计没几天就会让你揪出来吧？”

    “他呀，瞧他那小样，上天入地我都能找到他。”诗妍眯着眼睛冲高杰得意地笑笑。

    接踵而来的是法院的杨法官，他找到了代理律师。传达了某些领导的意思。说省里领导十分关注这个案子，毕竞领导的亲戚，也是社会名人，影响力大，万丽转发也是无心之过，他们愿意说服曲音一方同意我的诉讼请求。官司就不要再打了，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对谁也没好处，特别是我，还年轻以后还要出去工作，也影响我以后的生活，所以希望我们能尽快撤诉，只要提供住院期间各种费用票据，他们一定会言而有信承担责任。

    小姨和姨夫问我的想法，我不是《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认死理，非要讨个说法。这个社会有权有钱常常可以只手遮天，各种不合理的事情太多，况且姨夫在科研单位，万丽和他的二叔真想对姨夫有什么不利，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既然目的达到了，通过什么方法达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半年后我再次见到了朴智奇，这半年里我们经常互通信息，按他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他，特别是眼睛的。看得出朴智奇对我这个病人很细心。作为回报，我拿出了那幅被我命名为“疗”的画像送给他。他拿着那幅画像看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问我：

    “为什么叫疗？”

    “‘疗’，有三层意思，因为先‘伤’，所以后‘治’最后是‘愈’。中国古代关羽曾刮骨疗毒，华佗为了达到治疗的目的，将深入骨头的毒液用刀刮除。我不是关羽，没有他那么坚强的意志；你也不是华佗，没有他那么高深的医术；但是我想我们用现代人的方式解读了刮骨疗毒这个成语，在我的心里，你不仅仅是个整形外科医生，更是治愈心灵创伤的医生，所以我把你这幅肖像命名为疗！”

    他沉默了许久才看着我说：“你果真没让我失望！”说完照老样子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第三次手术开始了，这一次比前二次简单的多，我的脸在朴智奇手上，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整、修复、打磨、雕刻、终于成为了他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半年后我再次回到医院复诊，我画着淡淡的妆容，小欧式眼睛媚而不妖，微翘的睫毛让眼睛顾盼生辉，微微突起的眉骨更突出了眼睛的深遂，精致挺直的鼻子，标准的鸭蛋脸形，圆润的嘴唇，立体的五官，多一分则太艳，少一份则平淡，一切都恰到好处，一切又都自然而然。

    那天我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风衣，一头微卷的秀发倾泻而下，这是一个全新的我，一个在方华名字下的崭新形象。熟悉的声音，相似的气质、截然不同的外貌，相同的只有遍布创伤的灵魂和倔强的眼神。当我微笑着出现在朴智奇的面前时，他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一秒凝固了……

    能让人的表情在瞬间转换，一定是有什么人或有什么事触动了那个人心底最敏感的情感，人因为有了情感才有了表情。

    “朴院长，我能请你吃饭吗？”我落落大方地看着朴智奇。

    我的话把他从一阵恍惚中拉了回来，他冲我耸耸肩，看看表。

    “我是踏着中午的饭点来的，所以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很荣幸能和自己的创作者共进午餐。”我展开一个淡淡地笑容。

    “很荣幸能和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共进午餐。”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坐在上海徐汇区汾阳路附近一家很有taste的中餐厅里，我们各拿了一份菜单开始点菜。

    “我们各点两个菜可好？”我向朴智奇问道。

    他点了点头。这是一家主打川菜的饭店，很多都是平时我喜欢吃的口味。

    “干煸四季豆、辣子鸡丁。”我话音还没落，朴智奇就冲着点菜的服务员说，

    “这两个辣的全去掉，要干煸牛肉丝、清蒸竹鸡、如意竹荪、鸡米芽菜，记住我们的菜全不要辣。”服务员拿了菜单出去了。我奇怪地瞪着朴智奇，我记得韩国人应该是吃辣的啊，在川菜馆里，点菜不放辣椒，估计厨师会郁闷死。

    “早就告诉你要忌口，怎么这才多久？疤痕还没全消除，你就忘了？你的菜一定要清淡，最好没有酱油这些重口味的东西，否则会影响疤痕消除。”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感激地看着朴智奇，想不到这个韩国医生外表俊朗心也很细。

    菜很快就上齐了，我举起面前的茶杯恭敬地向朴智奇道谢。

    “朴院长，我以茶代酒，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在我的心理你不仅是个整形医生，也是负予我二次生命的人。”

    “能救你的不是医生，而是你自己！”朴智奇端起茶杯和我碰了一下看着我一饮而尽。

    “你的故事，你的朋友都和我说了，我帮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更是还自己一个心安。”

    我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也许是我的眼神让朴智奇有些迷离，或者是我的脸让他有些微熏，往事漫延，一层迷雾笼罩在朴智奇微澜的眼中，他靠在椅子上向我讲述了一段关于他的生死别离。

    “我的家族是韩国有名的财团，经营的汽车、手机、通讯业务，几乎控制了大半个韩国。母亲是中国人，但是在家族中地位不高，受到排挤，我母亲并不是我父亲的正室，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从小喜欢医学，在韩国首尔大学医科毕业后，一直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当一名整形医生。家里有两个哥哥在承继家庭的产业，所以我一直也不想参与家族事务。只想开个整形医院把妈妈接出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后来我认识了人生最最重要的人，李秋泽，她是一名产科护士，很美丽，是我见过的韩国最美丽善良的姑娘。从小在教会福利院长大，当我向家里提出要结婚的时候，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已经替我和韩国一个政坛的首要人物家族联姻，并在报上刊登了消息，这是家族策略，两家联姻的消息一出，家族产业股票大涨，但同时也让秋泽对我彻底失去了信心。那晚我们约好见面，结果发生了争吵，秋泽质问我报纸上的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秋泽哭着冲向马路对面，我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被疾驰的一辆车撞得飞了出去，等我抱起满脸是血的秋泽时，她绝望地看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我，让我先救她腹中的孩子，我抱着她跑到医院，命是保住了可是孩子却没了，秋泽也伤了面部，在医院的一个晚上，秋泽选择了用自杀的方式惩罚我的失信……”

    朴智奇嘴唇微微抖动着，声音忽然嘶哑，眼中含泪。满脸深深的忧伤让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便止不住的滚下脸颊。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默默递给朴智奇一张纸巾，渐渐明白了他帮我的原因。

    “做为一个医生，却挽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无法自拨，我有好长时间不敢做手术，只要我站在手术台前，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秋泽哀求的眼神。那年我放弃了医学，来到中国，到处游历，消磨时间，终于有一天，家里派出来找我的人告诉我，我的母亲病危，我才回到韩国。我的母亲长年忧思，很早就患上了淋巴癌，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她和秋泽一样，只不过选择的是另一种自杀的方法罢了，临走前，母亲让我把她送回中国，安葬在她的故乡青岛，并拿出一枚珍藏了一生的钻戒，让我还给我父亲，只留下一句话，钻戒在有情人眼中贵的不是价格，而是承诺。母亲的婚姻并不幸福，虽然拥有一个资产庞大的男人，但从来不属于她。我开始理智地思考，婚姻和爱情。爱情是两个独立个体的结合，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在婚姻中只有爱是不够的。母亲走后，我脱离了家族，重振其鼓，开始在首尔最知名的整形医院工作，在手术中我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要改变自己，我也领悟了医生的手术刀不仅仅能挽救生命，更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朴智奇把脸埋进手中，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中取出钱夹打开，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女人的脸，那脸竞然和我十分相似。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没有受伤的右脸和秋泽很相似，连故事都那么相同，于是我按照自己心中最完美的脸设定了一幅你修复后的画像，我很感谢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塑造一个我心中完美的秋泽，我也请你谅解我的自私。你的出现成全了我一个心愿。”

    “你的心愿成全了一个全新的方华。”

    “人的生命很脆弱，余生那么长，请忠于你自己，有能力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不要浪费上天恩赐给我们的每一个机会。秋泽虽然不在了，但是我希望你能代替秋泽，带着所爱之人的期许勇敢地走下去。一个把自己后半生交给我的女人，我希望能尽我所能！”

    “原来我是你的试验品啊？”我突然红着脸笑着问他。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的促急，冲着我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韩语，最后两句我似曾听过，我冲着他摇摇头，表示不懂的意思，他注视着我，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和韩文交替着对我说：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我想他是在安慰我吧，我很感谢这个韩国医生给予我的照顾，礼貌性的和他拥抱告别，坐上了南去的飞机。

    这天宫之上一众神仙自从看到那女君和太子生了嫌隙，出了车祸，风波四起，眼看一场天灾**闹得太子和女君各自命悬一线，看到那女君面部损毁得如此惨状，无不摇头叹气。眼看这大好姻缘即将烟销云散。好不容易看到女君总算脱离了危险，在那东邦之地的医生帮助下不仅捡回了条命还妙手回春地改了头换了面。

    “想不到千年过去，这凡间竞有如此医术，就连那昔日十里桃林的上神也未必有此精进之术啊！”药王感叹道。

    “哎呀，我听闻，这凡人相貌变化也意味着气运的更改，这女君改头换面，不知日后的运数如何，唉……这太子和女君在凡间的故事我看比那昔日话本里的还要曲折哟！”

    “是啊，也不知可有何方法早日化解素瑾怨气，也好还下界太平。”

    众人皆回头看着司命星君。司命反倒有些不自在地说：“帝君说了，一切自有定数！”

    在来见朴智奇之前，我对自己做好了安排。我问高杰要了一张银行卡，把曲音和万丽的３５０万元赔偿款存了１００万给高杰，做为他日后结婚购房的房款，这也是我能为家人做的仅有的事了。

    我花钱托一个朋友给自己办理了一个新身份——甄臻。

    然后我留了封信给高杰。

    高杰：

    姐姐走了，不要找我，我会带着所爱之人的期许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天我累了，倦了，飞不动了，我一定会回到这个我出生的地方。这世间有太多的无柰，人世沧桑，世事无常，有一天我醒来，我发现自己早已不是曾经的方华。我想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但愿这一世我能活得轻松一点！

    你的卡里我存上了一百万，是给你和诗妍结婚买房用的。诗妍不错，好好珍惜。告诉小姨不要担心我。

    这把钥匙是明泉春霁芳华的大门钥匙，抽空你转交给江山。

    一切都好勿念！

    方华

    我放下了春霁芳华的钥匙在桌上，然后我扔掉了手机卡，也扔掉了过去。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在我心里，没有他的世界，到哪里都是一片荒凉。

    当我拉着一箱行李一身风霜地在夜晚时分再度敲开龙行云工作室的大门，看到龙行云的第一眼时，眼泪便夺眶而出。我用了整整两年时间，经过无数黑暗深夜里的煎熬终于挣扎着走到了这里，从发生车祸到今天，一共７３０天。

    “老师……”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喷涌了上来。

    龙行云站在门里，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面孔。犹豫地问着：“你是……方华？”

    “老师……我是方华……”

    “方华……”龙行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忽然拉起我的左手，看了看，我左手前臂上有一个很小的淡淡的红色胎记，有一次做饭的时候，龙行云无意中看见了以为是个疤痕就问我，才知道是个胎记。龙行云拉起我左臂衣袖，一条长长的象蜈蚣一样的疤痕露了出来。那个部位动过两次手术，一次是在关节处放入钢板打上钢钉固定关节，一次是等关节长好，再取出钢板。前后不同的时间相同的部位两次伤口缝合，就导致左臂下留了一条有手掌长度的疤痕，突起来，象条难看的红色蜈蚣。龙行云眼眶湿润地看着我，

    “不论是遭了多少到罪，你都不会说，你这个性只会让自己受苦！”

    我回到那熟悉的院落里，院中藤蔓缠绕窗明几静，老师常常弹奏古琴的那张石桌还在，一切都没有改变。

    “老师，这两年因为太多原因没和您联系，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说完我向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人的模样可以改变，但是声音没法改变。方华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坐在院里我向老师讲述了我这两年转战各个医院的情况，为恢复面部做了三次手术，手臂前后做了两次手术，历时整整两年。我一笔代过了在医院里忍受过的各种痛苦，最后我诚肯地看着老师说：

    “两年没有画过一张图，不知道还会不会画了，老师您能收留我吗？”

    “一个人的相貌不论如何改变，不变的是她的本质，不论你是站着还是跪着，命运都会不加改变地到来，命运和人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胜负的可能各占一半。两军相逢勇者胜。方华是你该反击命运的时候了。”龙行云的话永远都是意境深长。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老师成全。”

    龙行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来这里，并没有一人知道，包括我的家人，特别是……山海那里，我只想安静地重新开始。也希望老师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这样，你先住下来，秘密我暂时替你保守，只是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解开这个秘密，只有解开秘密的那一天，才是你放下过去的开始。”龙行云看着我接着说：“明天，我会和栖风还有青羽交待好，自家师兄妹，长期在一处工作，你想瞒是瞒不过去的。还不如告诉他们，以后你们也好相处。他们也都是可信之人，你放心。”

    刚在屋里安顿好行李，老师便走了进来递给我一个熟悉的首饰盒。我打开一看，那套《桃花缘》完整无缺地躺在盒子里，我忽然明了了他的苦心。泪水倾刻间又涌了出来。拿着那盒《桃花缘》似有千金重。

    “方华，那日栖风拿着这套《桃花缘》来展厅找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需要用钱，我们就商量着怎么才能让你接受，太多了你不信，少了无用。就按市价估算了金额让栖风给你打了过去。这套首饰是你的第一个获奖作品，对你而言我知道有特殊的意义，有些劫只能你自己度，我能做的只有帮你把它保留下来。我在杂志上见过你戴这套首饰，希望有朝一日你还能穿着礼服，戴着它站在领奖台上让老师亲眼看看我们大设计师的风采，可好？”

    “老师……”两年了，不管在手术台上多么刺痛难耐蚀骨灼心，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但是那一刻我再也承受不住，扑进老师的怀里，象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天上一众神仙看得连连惊讶，这龙行云竞然和太子长相别无二致，只是年岁略大了些，竞也是女君在凡间的老师这……难不成是战神下界了？

    岂不知那正是昔日战神下凡。那战神乃是上古仅存不多的法力高深的上神之一，那太虚幻镜所显，在战神殿内自然也可幻化。早早算到女君在凡间命运多舛会有一大劫，想那女君历来马虎，这次在凡间父母尽失，难免会遭小人算计，落得一生孤苦，正好看到已故九弟子在凡间转世，便带上大弟子，匆匆赶往下界。

    同时下界的还有那十里桃林的上神。也料到那女君在下界恐性命不保，受那女君四哥所托，因自己早已不理俗事，少人注意，自是比北荒之君下界要方便得多，也省得日后落人口实。为掩人耳目，此番他专门脱生转世到东邦小国，为怕众人认出，在下界之前为自己换了容貌，故而众神并未认得这位上神。只是那战神一向不畏人言，我行我素，并未改其本相，故而在天宫之上众神一眼便认出此为昔日战神，但也无人敢言。却忽听得素瑾族一将领发话：

    “天君当日亲自颁下口令，任何人不得参与太子与女君和素瑾之事，为何战神竞下得界去？这分明就是作弊，普化天尊，你当如何？”

    还未等普化天尊开口，帝君便接口道：“那战神是为７万年前与异族大战之时为天族尽忠魂飞魄散的九弟子而去，你未曾见到那花青羽便是那战神死去的九弟子？战神一直感觉对不住这九弟子，此番终于等得他在凡间转世，特去还了那上世的师徒之情。其次，你可有见那战神施法？”

    众人皆摇头。

    “即无施法，那与凡人何异？战神早已出世，不归天宫管束，岂是我等能约束的？”

    “帝君说得甚是，那战神几万年前就已出世，不行朝拜，不入朝会，确是约束不得啊！”普化天尊刚正不阿，天宫谁人不知，见他如此说法，那素瑾将领也不便再开口，只得立于一旁暗自生气道。

    “好，今日即得帝君开口，小仙到要看看，那战神若在凡间施法，我必为素瑾讨要公道。”

    从那以后，我在工作室的新身份就甄臻。两位师兄并没有多问我什么，对我和以前一样，想必老师必有所交待。

    那日见大师兄来寻，说我曾经定制的那枚男戒早就发回山海了，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查邮件已经签收，我淡淡一笑。

    “一个戒指而已，没关系，那东西早就不重要了。”

    在老师工作室的日子里，我几乎没出过别墅的大门，要么每天把自己埋进成堆的设计稿中绘制作品；要么陷进老师一屋子的书籍中吸取设计灵感。不论我的容貌如何变，但我的设计风格没有变，画图的技巧没有变。翁金峰这一年一直对青羽的设计不满意，总是希望能更贴合百姓市场。而青羽设计习惯了奢侈品的风格，好不容易盼到我的出现，总算把他解救了出来。

    一周后我拿出了十二套设计稿，这次我设计的是十二花神，有花中之王牡丹、花中君子兰花、花中隐士菊花、花中之魁梅花、花中之花桃花、花中之冠芍药、花中雅士荷花……这些花每种都幻化为耳环、耳钉、项链、手链、戒指、手镯、脚链七件套，１２花神全整套就是８４件作品。我总结了市场的特点，老百姓佩戴首饰都是喜欢精致小巧的日常款式，项链、耳环、耳钉以简洁为主，多以各种自然花型为设计主题，手镯则选用自古名家的绝笔丹青，将这些各季花形水墨画截取部分用浮雕工艺呈于手镯之上，并在手镯内壁上根据每款花型阴刻上相对应的古诗绝句。比如梅花我刻的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套首饰我命名为：暗香。再比如莲花我刻的是“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命名：清韵……

    当翁金峰来到工作室看到我的作品时，兴奋地和大师兄说：

    “唉呀，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符合市场的设计了。太好了，这１２花神我全要了，这和方华的那套１２生肖有一拼啊，而且这次我要把版权也买下来，这是方华回来了吗？这设计风格我看着怎么那么相似啊！”翁金峰问。

    “噢，这是我的另一位师妹甄臻设计的，以后翁总的业务都由她和您对接。”

    “那能否让我见见这位设计师，以后也方便沟通。”

    大师兄有些迟疑，因为素知我不喜翁金峰，故不敢接下话来。回到楼上征求我的意见。我考虑到这翁金峰也算是工作室的大客户了，一年也有不少的设计费，况且我欠老师一个恩情，自然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任性。便随了大师兄与翁金峰见了一面。谁知我相敬有别地接待，到引来翁金峰的穷追不舍。三天两日地往工作室跑，每天一束玫瑰花，追得我甚是头疼。听得大师兄说，那翁金峰自接管了万紫千红的全盘业务后，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便速战速决离了婚，至今一直是单身。我全部精力都在设计上，根本无暇搭理他。实在被他弄得烦了，便躲起来，让老师出面告知说我回老家结婚去了，这才作罢。

    那十二花神投放市场后，销售一路飚红，各实体店、网店都去批发，翁金峰到是很会利用资源，将十二花神分别做成了黄金版和白银版，部分做了k金版。仅这十二花神就销售了五六千万。万紫千红的商品热销也带动了龙行云工作室的名声。以前老师这里以奢侈品为主，专为大品牌设计豪华单品。自从我来了以后我的风格偏市场化，很多品牌打听到十二花神是龙行云工作室的作品后，纷纷前来签定设计合同。一时间忙得大师兄脚不沾地。经常无奈地说：

    “师妹，你也得多出来接待一下客户，多联络联络感情，如今你这形象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说是四海八荒第—绝色，也得是珠宝行业第一美女吧？常年躲藏在屋里做设计，也着实是浪费。我看你啊要是出去接待那些男客户，保准一次搞定，多少钱他们都愿意出。”

    “是啊，是啊，甄臻那眼神是回眸一笑百魅生，来十个搞定十个，以后我就跟着师妹混了。”

    不论大师兄如何忙碌，如何劝说，我都稳坐在楼上，从不下去接待客户。客户多了，设计压力自然就大了，因为我住在工作室，常常是设计到凌晨二三点才去休息，老师总是心疼我，和师兄商量，业务太多不行就让其它几个师兄回来帮忙一阵子，要不就是让栖风少接几个业务。

    大师兄就会颇委屈地说：“我接这些业务之前都是征求过师妹意见的，因为有些是点名让师妹设计的，我也怕她忙不过来。每次问她总是和我说可以接。有时早上过来，看师妹眼睛都熬红了也是于心不忍。”

    为了帮我赶设计，老师让两位师兄近期也住在工作室多分担一些我的工作。他们两人一住进来，却让平时安静地小楼十分热闹，工作虽然忙碌倒也充实。

    《离婚律师》中姚晨有段台词说，我认真作人，努力工作，为的就是有一天，当我站在我爱的人身边，不管他富甲一方，还是一无所有，我都可以坦然面对他，他富有我不觉得自己是高攀，他贫穷我们也不至落魄，这就是女人去努力的意义！

    这也是我努力的目的。

    忽有一日，我正在楼上设计方案，被大师兄指使送设计稿到一楼展厅，刚到一楼，门外又有人来访。我信步走到门口，看也没看，呼地一声拉开大门，却如当头一棒愣在了那里。

    来的人正是江海。

    “你好，我找龙老师，不知他在吗？”江海并没有认出我。但他看我的目光有些疑惑。我急忙低下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不敢出声。青羽是个没事爱叨叨的人，总是和我说，你这相貌虽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气质、眼神、声音熟悉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出来。我看你能在这躲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你能足不出户地在这呆一辈子。

    两年多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海，我带着江海一路来到展厅，拍了拍大师兄，把手上一摞设计稿交给大师兄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许久大师兄才回到办公室，坐到我面前，看了我半天才说：

    “山海遇到困难了，他们业绩下滑特别严重，商品全是市面上同志化的商品没什么特色，价格上没有小店灵活，所以在西安的市场岌岌可危，这次是专门请老师出山帮他们设计新款的。老师出山我看就不必了，一是老师太忙还是几个大学的客座教授要到处讲学，二是这点小事也不必麻烦他老人家，我的想法是咱们能帮就帮一下，既然是你的老东家，合同也就不必签了，让他们在设计稿中选，选中哪款，咱们按最优惠的设计费就行了，你看呢师妹？”

    我知道大师兄是一番好意，合同一签至少是几十万的设计费用，还有数量标准，而自选设计是最划算的，在上百件作品中看中哪个核算哪个的设计费。费用少选择性大，这种合作在工作室是不对外的，只是针对关系特别近的几个朋友才会如此，可见大师兄对山海也非常照顾，考虑十分周到。

    “师兄我没意见，你看着安排便是。”

    “我是可以安排，不是你还是主创吗？”

    师兄走后，我有很长时间集中不了注意力，脑子里一盆浆糊，前尘往事在被压抑了这么久后，江海的突然出现象是个开关，一下打开了记忆的大门，让记忆象山洪一样倾泻而下。越是不愿想，思想越是混乱，让我根本设计不下去，我慌忙站起来，到厨房做饭。

    我有很长时间没给大家下厨做饭了。实在是因为太忙，我强制自己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给自己任何时间考虑别的问题，连吃饭有时都是抱着饭碗坐在电脑前。一连三天我都没有再做过设计，坐在桌前我什么也画不了。所以我干脆钻进厨房给大家做了三天的饭。

    今天我包鸡汤虾仁馄饨。大家刚在后院餐厅端起碗，青羽便跑了进来，表情紧张地看了看我，趴在大师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大师兄和老师就匆匆向展厅走去。

    “来什么贵客了，把你慌成这个样子？”我奇怪地看了一眼青羽。

    “没，是个大客户说有急事。”

    “那咱们先吃吧。”

    “这三天有口福了，唉……我们甄臻的设计一流厨艺一流，将来不知哪个有口福的人能娶到甄臻。”

    “反正不会是你。”我瞪了一眼青羽。

    大师兄一会便回到餐厅，老师让给客户也备一碗馄饨，端过去边吃边聊。

    “这位客户刚下飞机，正好中午，咱们这离市区远，再出去吃也不方便还浪费时间，不知道这馄饨还够不够。”

    “应该是够的，我包的多，怕晚上青羽这家伙饿给他备的宵夜。”

    “那太好了。”

    下好了馄饨大师兄朝青羽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端着几碗馄饨走了出去。好大一会青羽才回来拿了块抹布欲往前院去。

    “我去收拾吧。”我估计一定是那客户已经离开。否则客人在的时候一般老师是不会让去收拾的。

    展厅的接待间里，桌子上放着几个空碗，有一碗上面飘着一层香菜叶。我记得江山吃馄饨时有个特殊的喜好，只放香菜不吃香菜。他总说香菜是用来借味的，不是吃的，我想我这几天一定是思维混乱，脑袋里才会忽然冒出以前的事情。我收了碗回到餐厅。见龙行云正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吃馄饨，有意无意地和我闲聊。

    “这几天可是遇上什么设计难关了？怎么心不在嫣？”

    “也不是，就是没思路，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画不出来。”

    “有些事你越不愿想，就越会想，越想忘，就越忘不了。既然忘不了，那不如坦然面对反而更轻忪。”我知道老师指的是什么。

    “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给自己画地为牢？”龙行云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我。

    “老师，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坦然面对。”

    时间会慢慢沉淀，有些人会在你心底慢慢模糊。学会放手，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放下父母是因为江山的出现，放下江山是因为对尘世的看淡。我从龙行云的佛学书籍中悟道，试着学会放下，学会遗忘……

    我给山海出的设计是“爱莲说”系列。设计思路来自佛经。中国很多百姓都信佛，会佩戴一些和佛教有关的辟邪祈福物品，才导致寺院里各种纪念品香火旺盛。我将象征慈悲与加持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雕刻在圆形金珠之上，再将象征清净无染，光明自在的莲花，雕刻成立体花型的圆珠，设计成大小不同的直径，串成佛珠手串，做为金饰即出尘不俗，又能象征清净无染，光明自在。

    仅这两种圆形佛珠我就演译出十几种变化。低档价位的我用白银材质，中档价位的我用黄金材质，高端价位的我用红珊蝴和翡翠雕刻。为更贴近市场符合大众需求，我大胆采用了小叶紫檀为材质，将莲花雕刻在紫檀上，同时用掐丝工艺将六字大明咒用银丝或金丝内嵌进檀木珠中，更显精细和古朴。小叶紫檀是近年十分流行的饰品，受到男士的青睐，我将檀木佛珠和金、银佛珠搭配，一颗沉静古朴，一颗光泽亮丽，明暗对比即抢眼又有层次。如果讲究点还可以用纯金珠或银珠莲花配上几颗红珊瑚莲花串成佛珠手串，颜色素净高雅。

    手镯系列我将《心经》刻于金、银手镯内壁，外壁用成片的浮雕工艺体现莲花。项链更是千变万化，我用翡翠、珊瑚、晶石等各种材质雕刻成一朵立体逼真的莲花，再用k金或银包边，吊坠就配一根简洁的链子，毛衣链则用荷花佛珠相配，莲花下面再配上小米珠串成的流苏，摇曳灵动。仅一朵莲花就幻化出十几种款式，小小的莲花和佛珠，内涵异常丰富、奥妙无穷。

    我对山海方案的可贵之处除了设计还有详细全套的营销方案。建议这套《爱莲说》邀请西安最具知名度的寺庙开光祈福，开光现场录成宣传片，每件首饰都配上高僧开光加持证明，证书背面印上二维码，顾客通过扫描即可进入商品详情页面，详细了解商品属性、开光高僧、开光意义、莲花和六字大明咒在佛教中的详解。最好连包装都配上和佛教相关的包装盒，这样还可以在寺庙做为旅游产品进行销售，增加一条销售途径。

    老师拿着我的这套设计端详许久，抬起头来问我：

    “为何设计《爱莲说》？”

    “刚接山海业务的几天，我几乎什么也设计不成，思绪一片混乱。自以为前尘往事都淡了、忘了、谁知一个小小的因缘就在心里掀起了巨浪无法平复。我明白您说的坦然，却做不到坦然面对，直到看了孔子在《易经系辞》里说：缘，出乎于情。情，认乎于礼。礼，深之于人。人，系之于缘。天下苍苍，众人皆利往。利往脏脏，天下可迷惘。有缘者，伴莲而生，出乎脏而入乎情，进之污而流之苦。遍历世间万象而可洁净。青莲，化自身与万法，度天下之万众，合苍生至极乐，洁往来于心净。我慢慢开始领悟心净二字。从博大精深千变万化的佛法中演译了这套《爱莲说》。”

    “不错，你能在短短时间领悟到如此境界很是难得，佛法和道教都蕴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奥妙无穷，真正领悟后对设计受用无穷！甄臻，你自成一派的风格已经成熟了，老师很为你欣慰。珠宝设计界的奥斯卡——英国金匠精工艺与设计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是唯一一个中国评委，我希望你能拿出一套超越你自己的作品去参加比赛，这是你一战成名的好机会，也是你期盼已久的比赛，不要浪费。”龙行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照旧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龙行云的话在我的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是我多少年梦昧已求的比赛，但是近乡情更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达到这种国际最高水准的设计要求，但是我愿意通过初试锋芒走出画地为牢……

    为了让我有更多的设计灵感，老师在去浙江美院讲课时带上了我，我又来到了那个让我终身难忘的地方——杭州。又回到了课堂之上，重温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理论。课余我和龙行云漫步于杭州的街道，品味杭州的人文情怀，和龙行云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之感，杭州街景上的随意一物，让老师信口拈来都是出自典故，让人信服而又意境深远。寻着佛音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灵隐寺，昔日华严殿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供奉父母的莲花灯还四季长明，三生石上千古的印迹依然还在，但身旁的人早已不在……

    那祥云升腾的九重天之上，帝君立于一池莲花旁，眼前是下界灵隐寺里那颗万年苍桑的三生石。帝君不仅想起了几万年前就在这三生石上九儿为求三生姻缘，不惜忍受断尾之痛也要在这三生石上刻上自己和他的名字。几万年过去了，当年这断尾之痛伤在九儿身上，却疼在帝君心里。望着幻境中那女君形单影只，帝君心中感慨万千，不禁喃喃自语。

    “三生石前三生梦。四水换季人不同，两行清泪随风散，一树桃花一从容。”

    宫门中进来奉茶的仙俄听见帝君口中吟诵，也不敢多言，轻轻放下茶杯便退了出去，正碰上准备进宫的司命星君。好意提醒道：

    “星君今日还是不要打扰帝君的好。”

    “噢？为何？”司命不解。

    “刚才奴婢进去奉茶正见帝君立于那太虚幻境之前，但却不知看见了什么，甚是忧思。就只听得帝君念了两句诗，象是心中多有感触。”

    “你可听得帝君念的什么？”

    “三生石前三生梦。四水换季人不同，两行清泪随风散，一树桃花一从容。”那仙俄歪头想了一会念道。

    “唉，想是帝君触景思人了，我还是改日再面禀帝君吧。”说罢便随仙俄一起走了出来。

    也许只有感受过疼痛，步伐中才会有那种荣辱不惊的从容；只有经历过坎坷，眼神里才会有那种面对纷繁世事的淡定。岁月不待，斜阳西下，踏着熟悉的小路，我带着老师来到了法云安缦，向他推荐了这座隐匿于市的古村落酒店，我又住进了那个曾经让我心神荡漾的房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一天离我和江山第一次在一起整整三年，１０９５天……

    刚进房间，客房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法云安缦是一家国际酒店，一般不会有普通酒店的骚扰电话，我以为是老师打来的，接起来却是前台。说有位客人想和我换换房间，因为这一天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是他的生日。他愿意给我一些补偿，承担我当天的住宿费用。我生平最痛恨这种用钱砸人的爆发户行为，只淡淡地告诉服务员，能住到这里的人都不差钱，佛祖脚下，清静之地，请他就不要太世俗了吧。挂断了电话，我坐在廓下，顺手拿起酒店的信纸，在上面随笔构思了几款首饰。

    我曾经把送给朴智奇的画像命名为‘疗’。我认为他医治的不光是我的容貌，更治愈了我的内心。所以这次我想把自己参加比赛的作品也命名为‘疗’，面对人生的坎坷，感恩曾经的经历，感受生命的启示，便是“治愈”的开始。人因为先‘伤’，才‘治’，而后是‘愈’。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

    我用了最能代表中国的瓷器造型去表现岁月的悠长，中国自古就有用黄金修补破碎瓷器的古老技法，将碎裂的瓷器碎片每一片边缘打磨光滑，拼接在一起，用最原生态的米胶做为粘合剂加一些特殊材料去固定碎片，最后达到无缝拼接的复原。而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抑或是破碎不堪的心灵要想复原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再完美的修复，也会看出细微的裂痕，古人的能工巧匠往往会因地制宜地在这些拼接处描绘一些图案去掩盖裂痕。而我则特意将这些自然的裂痕用金线表现自然断裂的痕迹，让这些看似随意的裂纹成为一幅天然的抽象图案，也正体现了这份残缺之美。用白金材质去表现瓷器的纯洁，金银相应，这就是自然之美，带着一分天然的残缺和纯洁向世人娓娓讲述一个‘疗’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离开了酒店随老师一起回到了工作室，那张随手的涂鸦之作就扔在了酒店。

    一回到工作室，我便忙着把刚得的设计灵感画出来。按照在酒店的思路，我设计了几个方案。其中以各种瓷器花瓶的造型为饰品图案这套最好，特别是像观音净瓶的造型，本就带着佛教的意境，还有平平安安的意思，二者兼得。我把设计稿拿与老师点评，想不到老师看后却问我：

    “要知道这种国际赛事，大家都会拿出各种意想不到压箱底的宝贝上场，镶嵌的宝石更是无所不用其奢去体现首饰的价值和大气，你这套首饰一眼看去仅是一个花瓶造型的图案上面布满了金色的裂纹，甚至连颗宝石都没有，为什么用如此简单的设计参加国际最高比赛？”

    “老师，我记得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就说艺术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无我’也是‘反璞归真’和武功的最高境界差不多，用剑真正的高手是“无剑”那么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艺术”没有特定的“艺术”这个概念。没有特定线条，没有特定色彩，一切流于自然。‘大象无形，宠音稀声’。凡是美的都是自然的。以美为目标，艺术人性化，人生艺术化，人法天地，道法自然，人天相应，个人意志与宇宙意志合一，是艺术、也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我这套设计思路来自于我自己的经历，之所以命名为‘疗’，因为先‘伤’，才‘治’，而后是‘愈’。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花瓶造型上的裂纹我是有意而为之，甚至还特意夸张地用金丝镶嵌工艺去体现裂痕自然断裂的纹理，让这些岁月的痕迹与自然印记融合在一起，至于用花瓶造型一是因为它是中国瓷器典型的图型代表，二是有平安、净心之意。只有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明白一切的经历都是为了塑造更完美的自己。”

    “也正是因为大家都在用各种奢华的处理方法，才突略了首饰本身的自然简朴之美。众生万物，每一个角度皆为不同，我就想用最简单的自然之痕去表现人生最深层次的意义。”

    “说得好，你可有信心？”老师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说实话，这套理论很中国，我不知道老外是否能理解。”

    “只有文化的，才是经典的。要对中国文化有信心。下个月我便要先去伦敦开评委会，到时你和青羽一起来。这个月要把样品准备好，特别是工艺细节，裂纹的表现一定要注意，老外是很注重细节的。”

    回到办公室，正碰上准备外出的大师兄，顺手交给我一份《中国黄金报》和《宝玉石周刊》让我给老师送去。“青羽这小子最近犯桃花，有一个小明星说是什么电影的女二号，上次来展厅选首饰，首饰没选几件，却一眼看上咱们青羽了，最近是三天二头往这跑，两人一直在展厅呢，你去把这周刚到的报纸给老师送去吧。”

    “嗯，好，我一会就去。”我整理好设计稿，拿起报纸随手翻了翻。这两份报纸都是中国珠宝首饰的行业媒体，经常会刊登一些获奖作品，我也经常留意。只是这周的报纸用了大半个版面报道的却是《民营企业家面对瓶颈的自我突破》副标题是山海珠宝总裁江山入学记。详细讲述了江山此次带队北方珠宝行业企业家集体到深圳最知名的一家商学院学习的事情。全文以跟踪报道的形式，从十几位企业家如何组团报名入校，到脱离企业专业到深圳学习的经过和目的，还有一组企业家照片。几年没见，想不到江山竞也变得如此高调，在随行的企业家里我竞然看到了万丽。我厌恶地随手把报纸扔到了青羽的桌子上。

    等我安排好首饰打样的事，青羽才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走了上来。一进来就嘻皮笑脸地趴在我跟前，一脸献媚状。

    “师妹，和你商量个事呗。”

    我看了一眼青羽看他一脸媚态就知道准没好事，头一歪故意问他：“怎么？你的小明星是不是又看中哪套首饰了，又要打折，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找老师了吧，别找我，我忙着呢。”我心想要不是大师告诉我这家伙和个小明星正在恋爱，我以为展厅里的首饰都是他客户买的呢，隔三差五地找老师打折，就先堵了他的嘴。谁知这人并不着急，拉了个凳子死皮籁脸地坐到我对面说：

    “你看小雪她们娱乐圈的人秀场多，每次还要不同的礼服配不同的首饰，这次吧，他们在深圳有个电影发布会，她那套礼服是中式的，咱们展厅里基本上都是西式首饰，想来想去就你那套《桃花缘》算中式了，而且还获过奖最适合这种场合了，所以能不能借我两天，小雪用完就还你，保证不会损坏……”说到这青羽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当然，你不方便也没事，我再帮她找别的首饰。”

    我瞪了青羽一眼，打鼻子里哼了一句“重色轻友！”说完就走了出去。

    青羽在身后叫着“你到底借不借啊？”

    我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我不回屋里拿首饰它还能自己飞过来不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回头我请你吃饭。”

    对青羽的承诺我向来不放在心上，这家伙每次找我帮忙，都是忽悠我请我吃饭，但我一年到到头呆在工作室里，院门都很少出，不得经常给他做饭。想想这家伙定是看准了我这习惯，故意次次都说要请我吃饭，下次非得治治他，择日不如撞日，看他到底是请还是不请。

    拿了那套《桃花缘》刚上楼到一半就听青羽独自在屋里骂骂咧咧。“真不要脸，怎么哪都有她？”

    我把《桃花缘》放到青羽的桌子上问：“怎么？你的女神遇见黑粉了？还是脑残粉了？”

    “你说，这珠宝行业企业家学习，她来凑什么热闹，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装风雅，装大尾巴狼！”说完拿起手上的报纸愤愤不平地冲我吆喝。我知道青羽说得是谁，淡淡地笑了笑说：“她秀她的恩爱，我做我的设计，我们都算自强不息了。”

    青羽瞪着我竖起个大拇指。我们俩忍不住对视了三秒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这句话也算有典故。国民老公和被称毯星的某冰在微博上对骂时，某冰就回了一句甚是有水平，至今难忘，想不到今天用在此处了。

    几天后那个叫白雪的小明星来送还首饰，正巧青羽外出，我就接待了她。白雪那时还算三线明星，并没有什么架子，卸了妆倒也还不算那种卸妆死型，有几分气质。见了我自是十分客气。

    “你是甄臻吧？这次太感谢你了，你这套《桃花缘》首饰被好几个大明星看上了，我把你们工作室地址都和他们说了，他们还准备这几天来选首饰呢。那天我们发布会酒会上，有好多赞助企业也来了，好几个公司老板都在向我打听这套《桃花缘》呢，还有一个人上来就问我这套首饰是哪来的，认不认识一个叫方华的，刨根问底，要不是有记者在，我都懒得理他。我说我这套《桃花缘》是从龙行云工作室拿到的。看来这套首饰喜欢的人还真不少呢。这次我可是替你们好好做了回广告。”

    刚送走白雪，我拿着首饰正准备放回屋里，就听大师兄在门口声音极大地叫老师：

    “老师！老师！你在后院吗？山海的江山，江总裁来了，非要找您。”这分明是大师兄在向我通风报信。听那声音是越来越近了，我急得无处可藏，拿着首饰便躲进了一楼龙行云的房间。

    刚进门就听到江山和大师兄已经进到了后院。龙行云拍拍我，示意我先在屋里坐坐，自己出了房间。

    “龙老师您好，今天我冒昧来访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之前方华设计了一套《桃花缘》首饰，获过奖，这套首饰对外销售时，款式并不全，只发行了常用的一些款，其它的配饰并没有销售，只有方华手上的那一套最全，这套《桃花缘》也是我送给方华的第一套首饰，于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三年前，方华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这套《桃花缘》，我到处找她，却遍寻不见，昨天在一场电影发布会上忽然见明星白雪佩戴着整套《桃花缘》，打听之下才知道，这《桃花缘》是来自龙老师这里，所以今天想到老师这里了解一下这首饰从何而来，老师可曾有方华的消息？”江山的声音有些焦急。

    “这套《桃花缘》确实是青羽借出去的，三年前方华把《桃花缘》寄给了他大师兄，想让栖风放到展厅里代售，我们就猜这孩子一定是遇到困难了，急等钱用，栖风问她也不说，我就让栖风给方华打了８万块钱。方华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温顺懂事，脾气却是倔得很，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这三年我们也在找他。”龙行云叹了口气。

    “老师，我听白雪说，这首饰是青羽从他小师妹手上借的？不知这小师妹是……”江山显然起了疑心。

    “这小师妹是我刚收的一个女学生，叫甄臻。展厅近期事多，栖风他们几个人天天忙讲课、忙设计，展厅无人招呼，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和我很投缘，我就收她当了弟子，这套首饰我一直让她保管着，没有销售，也不外借。我也是想着方华有朝一日能回来，能重新戴上这套首饰。”听到这我忽然眼眶潮湿，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老师，这位甄臻师妹能否让我见见？”江山有些不死心。

    “见是随时都可以，只是不巧的很，她前几日去英国参加珠宝设计比赛了，我近日也要动身，可能要过些时日才回来，要不等她回来吧？”老师说得也很谨慎，生怕江山怀疑。

    “那老师那套《桃花缘》是否能让我看看？她……她为何要卖掉……”江山的声音很是痛心。

    我想起自己当年为了凑钱医治毁容的面部，卖了房子、卖了首饰，卖了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却依然凑不够钱，那时真是叫天不应，哭地不灵。往事种种便一股脑地涌上心头，眼泪似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下来滴在我拿着的首饰盒上。那《桃花缘》的首饰盒是仿古的布艺包装，被眼泪一浸就荫湿了一大片。

    “《桃花缘》一向是方华最珍视的首饰，卖掉这套首饰……或许是在外面遇到不为所知的困难，否则她不会卖首饰，方华不是个拜金的女孩，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前尘往事如大雨倾盆一般瞬间淋在我的身上、心上……??旧事再一次纷至沓来，三年前那痛就如痛在昨天，什么诺言什么道理，此时我心中浮现的只是这三年来，漂泊在外一个个孤寂的夜，一点点被磨尽的卑微希望。这情绪一面倒向我扑过来，我觉得无尽苍凉伤感。这三年，我活得何其悲情。

    等师母进来拿首饰的时候我已是泪雨磅砣。龙行云进来拍了拍我，叹了口气，拿起我手中的《桃花缘》走了出去。

    “刚才白雪还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首饰盒弄湿了，还没干。”龙行云很巧妙地帮助我掩示首饰盒上的泪痕。

    “龙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还望老师见谅。”江山的话有些迟疑。

    “江山，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让我把这套首饰卖给你是吗？”老师一语中的。

    “老师，果然睿智。”

    “江山……别说卖给你，就是送给你又有何不可？只是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我们一直在等，等方华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能回到这，再叫我一声老师，给我泡杯茶，我把这件首饰能亲手交到她的手上，我相信方华一定会回来的，方华一走就是三年，也不知这些年她可曾想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盼着她有一天能养好伤治愈归来。”龙行云的话一语双关。我知道龙行云是希望有一天我能自己坦然面对江山，那时才是真正的治愈。

    “江山，既然你们是因这套《桃花缘》结下缘份，缘，出乎于情。情，认乎于礼。礼，深之于人。人，系之于缘。因果轮回，生生不息。总有一天，这《桃花缘》还能让你们再见。只是到底是缘还是劫就看你们自己把握了。”

    “老师，江山惭愧，没有照顾好方华，让她受了委屈，有些事情我现在不便解释，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对她的心从未改变过。如果有一天老师见到方华，也请老师能替我将此物转交方华。”

    “这个最好你自己亲自交给她。”

    “老师，您有所不知，方华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我怕她再也不会见我，我还有些事是必需要去做的，也不能放下一切地去找她，我知道她若回来，必先来老师这里，所以此物务必请老师代我转交。”

    江山走后，龙行云进来递给我一个圆桶，打开后里面是一幅方华的素描画像。曾几何时，我已经忘记了那个叫方华的女子，忘记了那张长发飘逸纯真的面孔，忘记了那满眼扬溢着幸福微笑的脸庞，忘记了那圆圆的脸上俏皮可爱的表情，只是江山依旧，方华已逝，昔日的方华早已成了如今的甄臻……

    那画像的下面写着一首藏头诗。

    江阔无边海有情

    山青草绿春意多

    依然桃花红万朵

    旧时飞来堂前燕

    我爱伊人难言说

    心中爱意烈若火

    不待江山忆芳华

    变作双飞蝴蝶蛾

    拿着那幅画像，我再也抑制不住，趴在龙行云的怀里失声痛哭……

    备战国际珠宝展的这一个月里，深圳媒体和珠宝行业媒体异常喧哗。我很奇怪象汪峰这样的名人总是与头条有着一步之差的距离，而江山和万丽却轻而易举地上了头条。

    一大早我就看到了这条手机里的头条新闻，青羽边吃早餐边看手机边咬牙切齿地读着报道。

    《爱江山更爱美人》

    男人上了三十五就从小鲜肉变成了老腊肉，小鲜肉的爱情激情四射，老腊肉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没得救。英雄，偶像，领袖，传说，这些字眼，都止于山海集团领军人物江山的一场恋爱。

    山海集团起源于一家规模不大的珠宝店，凭借主帅的头脑智慧，当然也难免凭借家庭的政治背景，事业风生水起，不仅成为北方珠宝品牌的霸主，更成为当地房地产界的商界领袖。结识了西安知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后行走在商业和娱乐的边缘，似乎游刃有余。然后，英雄，偶像，领袖，传说，这些字眼，都止于他谈的这场恋爱，而且这代价比想象高。虽然事业和私生活并没有太多的联系。要知道，商界男人离个婚都是家常便饭，何况这只是场恋爱。可是，偏偏，江山的恋情，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为啥？一方面，前期的偶像形象塑造得太好。人们喜欢浪子回头喜欢坏人立地成佛，但是无法容忍一个偶像有了瑕疵。同时，他昏恋的对象万丽可不是省油的灯。

    据闻江山曾经想娶的是名珠宝设计师，婚姻不论对普通百姓还是商界名流而言，讲究的是条件是匹配度，更多的是理性行为。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事件后设计师消失于茫茫人海不见踪迹，爱情是最经不起等待的东西，于是主持人堂而皇之地取代了设计师的位置。于是，这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腊肉就这样沦陷了，于是，不顾流言蜚语，不顾形象受损，不介意被女友一次次推上娱乐头条。

    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决绝，远远比小男孩的爱情来得轰轰烈烈。从这点来说，还真有点嫉妒江山和万丽了。这显然是一次任性的恋爱，显然是一场感性的行为。当别人都不看好两人恋情时，竟然传出了两人结婚的消息。

    唐明皇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杨贵妃，哪怕背负**的骂名，哪怕背负昏君的骂名。他也在所不惜。这一生，他就爱过这么一个女人。唐明皇这一生争权夺利，贵为九五之尊，孤独又寒冷。生命中却唯独少了一种叫**情的东西。如果说婚姻是一种等价条件的交易，那么官员送来的女人更多的是物品，直到他偶遇杨玉环，这个女人惊醒了他所有的感觉。最后，这场爱情的代价是沉重的。李隆基丢了军心，失了江山，美人香消玉殒。剩下的只有辉煌的历史和甜蜜的回忆。如果让李隆基再选一次，他是否还会选择杨玉环？

    因为对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来说，什么都是信手拈来，只要想要就不可能得不到。但唯独爱情不是想要就要的。想要就能要的，那不是爱情，只是女人。谁也不想如此华丽而孤独地过完这一生。也许，这就是命运。

    “哎，大师兄，你说这篇报道他到底是想说明什么？我怎么就没看懂？就这种狗屁不是的报道也能上头条？现在的网站真是垃圾新闻遍地都是。名人放个屁都要报道三天，灾区死几个人没人想看。这都什么世道，什么媒体，什么作者……”一大早青羽就一幅愤世嫉俗地表情。

    没过两天网上又一篇头条文章再度让江山和万丽走入了大家的视线。报道的标题是《万丽撩汉，世界被走野路子的女人抢走》。

    青羽拍着桌子大笑道：“卧槽，这是哪个牛人，我太敬佩他了，这标题写得解气！我给你们念念啊！”

    这篇文章对万丽身份进行了大起底，在万丽的自传新书《有你就好》中，她称自己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播音主持专业，回到家乡电视台成为知名访谈栏目主持人，后自创商业栏目《千房百计》。然后机缘巧合投身地产业，今年做为山海总裁的陪读赴深求学镀金。但该文章首先就对这段经历提出质疑，“比如她在中戏读的什么班，在地产业做了什么项目，如今有着什么创业经历，实现了多大程度的财务自由，万小姐始终语焉不详——因为所有这些过往都疑点重重。

    该文章随后猜测万丽整容并更改年龄，她读的不是中戏导演系，而是已经取消的成教学院。接着列举了万丽的几宗罪：罪１．嫁接江山资源，倒卖地产获利数千万。

    该文章爆出，万丽搭上江山后，把他的资源通通利用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某杂志经常能采访江山，因为它们给文笔在中学生水平的万小姐在那里开专栏了。”此后，文笔不通的万丽竞然成了专栏作家，不断在文章里、节目中包装自己的社交人脉，几乎把江山炒得只剩下一条底裤没有脱下。得益于万小姐无数次的演讲和采访，商界里那个果敢、坚毅的江山被成功塑造成为一个傻白甜。而独立女性万小姐从来都是工作第一，男友第二，江山更像一个黏女友的橡皮糖，时时刻刻追随着万小姐的步伐。”

    文章还爆料万丽倒卖地产谋取暴利。“先于山海拿地前谈地，再一分钱不出高价转手卖给山海。”

    “据说万小姐曾经一分钱没交买下山海在某城市地产的绝版别墅十几套，然后又转手卖掉获利数千万。

    罪２．江山折损声望成就商界传奇女子

    国民公子转发点赞：多年经营因恋爱崩塌

    文章还回溯了万丽的撩汉往事并点评：在过去的几年中，万小姐消费的是江山。而随之折损的，还有山海核心管理团队对山海的背书。江山和山海多年累积的声望、人脉，全部打折输送，成就了这样一个独立自主的奇女子。

    “这篇文章必需点赞，终于有一个敢大胆揭露名人丑恶嘴脸的人了。”青羽读完拍手称快。

    没过几天网上暴出了一系列西安知名主持探访深圳名人的系列文章，到处是万丽和知名企业家的合影和会晤，甚至还有和江山一起和珠宝行业协会会长会晤的访谈。还有一篇报道名《万丽做了什么被黑成这样》。

    “这就是自我洗白。这种不知廉耻的炒作就得打击，现在一些网络平台就是爱用名人效益大作文章。真是无聊透顶。我看她是被黑得太少了，要不就是自已黑自己，现在好多名人炒作都靠这招自黑！”每次看到这些报道青羽就会变成一名愤青，恨不得立刻清洗这个污浊的世界。

    每个星期一的早晨都是重大新闻的头条时间，这个周一同样不例外，青羽一路小跑上楼对着我和栖风说：“重磅消息，山海地产召开股东大会，第二大股东持有人江海提案罢免主帅江山，兄弟反目相煎何急？”

    “真的假的？现在网上的消息可不能全信。”大师兄并不太相信这条新闻。

    “哎，元芳，你怎么看？”青羽嬉皮笑脸地问我。这一年青羽更象是我无话不谈的男同学，所以他并不避讳我什么。

    “以我对江海和江山的了解，江海罢免江山这里面一定不简单。网上的报道只是表面现象。”

    “师妹我发现你越来越象老师了，可以出家当道姑了。”青羽打趣我。

    我并不关心山海集团内部的斗争，也不关心万丽的上位，这个城市里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浮燥，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设计师。

    这一周里连环暴料也让看客们眼花缭乱。先是万丽的一则《我不靠男人》的访谈公开后，引来骂战无数；接着一篇名为《她为何急于撇清与恋人的关系？》痛斥了万丽的虚伪，揭露她绿茶的本来面目。

    事情是由万丽参加某活动作为嘉宾登台，对社会的“偏见”展开讨论，表达了对自己被打上“江山身后女人”烙印的无奈，并透露自己的人生信念：我发誓这辈子不要依靠男人，我发誓我一定要比男人强。

    万丽这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她现在的成功与江山没有关系，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看来，这是要急于撇清与江山的关系。

    其实，对于万丽，虽然是个地区主持人，但绝大多数的中国人认识她都是从她与江山发生故事开始，从她自己爆料与江山的各种约会、见面，接着是爆料其婚事将近，她没有定下婚期，说他们都很忙……接着，她与江山的关系似乎慢慢在转变，从自称自己赚钱的本事都是爹妈教的，与别人无关，再到称别人说她是“江山的女人”感到无奈，再到今天“这辈子不依靠男人，发誓一定要比男人强”。

    文章揭露了万丽为何要急于撇清关系的原因：

    一是江山事业坠入谷底。江山作为西安最大房产商的董事长和珠宝品牌的主帅，风光无限，是当代中国顶尖的成功男人之一。然而，自从认识万丽之后，其事业似乎急转直下，尤其是与自家兄弟的主帅纷争，让山海集团陷入尴尬之境，其主帅的宝座也越来越不稳定，特别是近日传出来的消息，要想保山海集团第一股东的宝座，前提就是离开山海让贤主帅的宝座。所以，江山因为“爱美人丢了江山”似乎成了大家的共识。万丽撇清与江山的关系其实是想证明江山的衰落与她没有丁点关系。

    二是现在的江山已无利用价值，撇清关系更能轻松开始新的人生。现在的江山，已处在风口浪尖，而且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辉煌似乎已经到头。所以，撇清与江山的关系，没有了江山的羁绊，这样，万丽便可以开始新的人生，未来的选择会更宽广。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能不感叹，女人真可怕，如果说传奇中的邓文迪可怕，那万丽恐怕要甩邓文迪几条街。

    还有一篇文章彻底将几年前的旧事再度拉回了公众的视线，文章标题是《谁做了这场爱情的牺牲品》文章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开启，通过故事复原和各种照片、微博截图向人们讲述了江山、江海反目成仇的原因，以及万丽急于上位而先是借刀杀人，让一个爱炫富的傻白甜当了替死鬼，接着设计了江山身边无辜的设计师，最后为保全自己不得不牺牲了江山换得了自己的江湖地位。三年前车祸的各种照片、江海的公开情书、前尘往事，都随着这一幅幅文章铺天盖地而来，让我促不及防。

    那个因车祸毁容消失的江山原配女友方华成了这场口水战中最值得同情的人物，也掀开了人肉寻找方华的大战，大家纷纷举起同情的旗子要给方华捐款治病。各种方华下落的版本也接踵而来，各种真假方华真是“乱花渐入迷人眼。”

    口水战后，第一个联系我的是老师龙行云，他让我和青羽提前动身前往英国。一是我的作品已经获得入围决赛的提名，二是借此机会接触一些国际品牌方便日后接洽设计业务。我明白老师的一片苦心，他是怕我再度受到伤害，让我远离这场无畏的纷争是当下保护我最好的方法。

    第二个联系我的人是朴智奇。他给我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寻问我的近况。我们平时基本上都是在网上联系，因为经历的相似我们话题很多，很能谈得来。这次朴智奇认真地问我：

    “你的伤好了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心里的伤痛。他怕这场全国皆知的闹剧让我不得不再度揭开创疤，将自己的过去全部暴露于公众之下，这是对任何一个人承受能力的极限考验，特别是我。朴智奇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龙行云工作室的人，处于这场旋涡的中心，处境堪忧，所以他邀请我一起出去旅游。

    “我正好去参加英国的一个美容学术讨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去。”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幅画像吗？我把它命名为疗，这次我设计了一套首饰同样也叫疗，参加了国际珠宝首饰最高比赛，已经获得了决赛提名，如果有缘我们英国见。”

    现在的世界是扁平的，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暴出的新闻、事件，不出几分钟就可以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作为中国参选的唯一入围作品“疗”，进入了国际珠宝设计界的奥斯卡——英国金匠精工艺与设计大赛决赛，消息在各大知名网站上不径而走。设计作品的手绘稿图片和设计思路以及成品照片陆续被公布于众。中国珠宝行业兴奋了，这是近年唯一一个中国设计师进入决赛的消息，也为久于平静和抄袭、模仿风盛行的中国珠宝界打开了新的思路和机遇，《中国美术杂志》、《中国黄金报》、《宝玉石报》几个大纸媒纷纷报道了决赛的消息，并派出记者前往伦敦观看最后的角逐。这不仅是世界珠宝设计界的盛事，更是中国珠宝设计界的盛事。

    当记者们蜂拥而至工作室采访的时候，我和青羽已经飞在了三万英尺的上空。

    下界的这一场闹剧看得九重天上众仙也疑问纷纷。因为主导这场口水战闹剧，指使兄弟罢免自己的一切幕后主使就是江山。

    司命站在一边不解地问：

    “帝君，小仙看到此处有一事不明，这太子殿下既然已和女君错失机缘，默认了素瑾，为何又暗自操作揭露三年前的往事，而且太子一向行事低调，怎么从龙栖河中救起后倒象是变了个人，如此张扬，一边花钱雇人炒作自己和素瑾的恋情，一边让人揭露旧事，这是为何？”

    “为何？”帝君默默地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问司命。“如今在这凡间想引起别人注意靠什么方法？”

    “回禀帝君，按现下凡间的手段自然是高调炒作，到处宣扬，这样众人才会注意自己。可是这太子殿下在凡间的商界本就是名人，为何要如此高调炒作自己，炒作此事？”司命还是不明所以。

    “当你想找到一个人又遍寻无果，那不如让自己属目，让想寻的人无时不刻看到自己。想把一个对自己心如死灰的人逼出来，无处可藏，要么是再次感动对方重新爱上自己，要么是刺激对方重新恨已入骨。你以为如今情况下太子会选择哪种方式？”帝君一语道破天机。

    “噢……噢……我明白了。太子殿下是对女君情义未泯，这才刚刚恢复就急于寻出女君下落，照目前情形，只有此方最有效了。还是帝君通透，小仙自愧不如。”司命恍然大悟。“不过小仙还有一事想不明白，这太子用他和素瑾的关系炒作也就罢了，怎么又拉出异君，让其故意在股东大会上罢免自己？这出苦肉计又是唱给谁看？”

    “恐怕一场纷争又要再起波澜。几年前太子殿下撒下的网，怕是要收了。”帝君欲言又止。

    “只是太子此计固然一牢永逸，但让女君在凡间受尽折磨，自己也倍受煎熬，若此计成功固然可让素瑾再无翻身的机会，但女君怕是未必肯原谅太子啊！”司命一旁担心地说。

    “缘，出乎于情。情，认乎于礼。礼，深之于人。人，系之于缘。世间之事，变化无穷，那太子在下界，先是个男人，再是企业领袖，更是国之公民，为公尽责，为民除害，只是这为私怕是……，这太子在下界虽然只是一介凡人，到也不失男儿本色。”

    司命星君从帝君宫内出来来到大殿之上，那众人正看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见司命过来，忙拉住寻问：

    “星君可曾从帝君处探得此事一二缘由？”

    那星君反而卖起了关子，摇头晃脑地打起了哑谜。学着帝君之态说：

    “缘，出乎于情。情，认乎于礼。礼，深之于人。人，系之于缘。世间之事，变化无穷，那太子在下界，先是个男人，再是企业领袖，更是国之公民，为公尽责，为民除害，只是这为私怕是……，这太子在下界虽然只是一介凡人，到也不失男儿本色。”

    众仙听闻更是雾里看花，拉住司命，不说清楚断不让司命离开。司命无奈只得重头解释了一遍，众人才恍然大悟。

    九重天上，太虚幻镜中那飞机在云层中穿梭，忽然就没了踪迹。众仙正在奇怪，那太乙真人道：

    “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东南神州曰晨土，正南昂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开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东北咸州曰隐土，正东扬州曰信土。那女君所坐之物怕是飞过天宫管辖，到了西方佛祖管辖之地了。我这太虚幻境只能显示九州之内景象。”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众仙皆没了主意。若太乙真人都无法看到九州之外的景象，那这天上只怕也就剩下西方如来佛祖能看到了。但此等小事，麻烦佛祖毕竞不可。

    “我看各位仙君多日来为小儿之事多有操劳，不如趁此时机到本君府中略进些茶点，这女君到九州之外也无非数日便回，于天宫时日也就是一二盏茶的工夫。诸位，如何？”大殿下也是太子之父，也一直在众仙中观看，今日正好得此机会，便邀请众仙君前往喝茶。唯独那星君回到帝君书房将女君飞往九州之外，太虚幻镜无法查看的情况禀告了帝君。那帝君略迟疑道。

    “司命，如此甚好，你正好下界一趟，随那出访的记者一起到九州之外探查情况，我担心那素瑾还会有诈，恐那女君吃亏，此等阴险之人，他日若真重回天宫再当太子侧妃，恐也是这天宫之劫数，所以此次下界你务必保护好女君。我看你与那胡清安容貌倒是有几分相似，你下界后附于那记者胡清安的元神之中，不过我会封了你的法力，这样天宫才不会查觉下界有仙气外露。待你们重回九州之内，我等能查看下界实情之时，你再回到天宫复命，我估计也就是一二盏茶的工夫，我会对外宣称，派你去西方佛祖处回禀那因我度劫时私自下界大鹏鸟之事。切记那隐魂之术只可７日，若超出７日，你的元神便会与胡清安元神相冲，影响他的寿命和运数。我助你用幻化隐身术下界。”

    得了帝君安排，那司命在天上看得也是心急如焚，怎柰天规所限，不敢私自下界。此次正合他意。忙隐了身形，找到胡清安，遁入元神中，帝君端坐于书房之中，弹指一挥便封了司命法力。

    那胡清安正在房中收拾行李，只感觉突然一阵晕眩后随即恢复，再一看，已是司命附体。

    伦敦受北大西洋暖流和西风影响，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四季温差小，夏季凉爽，空气湿润，多雨雾。伦敦夏季９月的气温也就是在２０°c左右，气候宜人。希思罗国际机场距离伦敦市中心５０公里。突然来到一个语言陌生的国度，满耳都是“鬼”话，满眼都是老外，真有些不习惯，很惭愧我的英语早就还给学校老师了。等行李的时候，我拿着手机用翻译软件查找老师发来的酒店地址和同音翻译，想着打车的时候用，接了行李我和青羽就朝外面走。

    “你英语水平如何？”我问青羽。

    “半自动水平。”青羽咧着大嘴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呢？”

    “半斤八两。”我们俩站在机场大厅里相对哈哈大笑。

    “唉，要是能有个翻译该多好。”青羽边走边嘀咕。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我感叹着。

    “不是是啥？我这英语水平到英国估计也就是国内的半自动水平，我都怕别人笑话我。要是有个会说英语的人同行就好了，就不用说自己听着都蹩脚的英语了。”青羽自嘲地说着。

    “哎……你说，这到了英国，老师那么忙，咱们要是出去逛个街可怎么办啊？要是有翻译就好了！”我感觉在国外就象睁眼瞎一样，连问个路都不会，也真是让人促急。

    “两位是需要翻译吗？”我和青羽正为语言不通发愁，身后突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浓厚韩式发音的中文，我迅速转过头，发现朴智奇正一脸轻忪地站在我们身后，冲着我笑。

    “哇，不是吧，英国地也邪？说谁谁到？这种自告奋勇冒出来的翻译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别把咱们卖了还得帮他数钱。”青羽拽拽我的袖子，小声说。

    “他家的钱多得你这辈子也数不完，我看是咱们卖他还差不多。”我回过头来低声和青羽嘀咕了一句，就走到朴智奇的身边笑着说：

    “免费吗？你是知道的，我可付不起翻译费！”

    “不仅免费，还可以三陪，陪吃、陪玩、陪说。”

    “我可没小付费！”

    “我不收小付。”

    “那就这么定了，成交！”

    “你们去哪个酒店？”朴智奇问。

    我拿出手机让他看老师发给我的酒店地址是伦敦瑰丽酒店在西区苏荷大英博物馆旁边。

    “组委会安排的吗？”朴智奇看着我问。

    “没有，我们是提前来的，组委会只负责颁奖晚会当天的住宿和往返机票。现在住是自费。”我解释道。

    “有要求一定要住在那吗？”朴智奇又问。

    “这到没有。”我摇摇头，一路上我和青羽还在商量，这次比赛是在伦敦最豪华的瑰丽酒店举行一晚住宿费是人民币二千五百多，要是在这里住上半个月那还不得把我们住破产了。这可是实打实的英磅啊！

    “跟我走吧，我保证安排你们去一个又便宜又安全又舒适的地方。”朴智奇拉过我的行李拍拍我。

    “去哪啊？”我奇怪地问，他好象对英国相当熟悉。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卖了个关子，带着我们往出口处一路走来。

    刚出闸口，就走过来一个穿深咖色暗条纹西装的年轻绅士，和朴智奇打了个招呼，交给他一把车钥匙，亲切地用英语攀谈着。

    “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个英国帅哥就是我家在英国公司的助理威尔逊。这位是我的两位朋友甄臻，这位是青羽。”

    “hello。”看来人和我年纪也差不多大，我用了老外习惯的一些问候语。来人热情地和我们打着招呼。看着我目光异常热烈地说：

    “sobeautiful。”（你好美）并走上前来准备和我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青羽一个大跨步挤进我的前面就趁势搂住了威尔逊。拍拍他的肩膀用蹩脚的英语说：

    “?youarealsoveryhandsome”（你也很帅）

    我和朴智奇都在一旁笑了起来。威尔逊无奈地冲我们耸耸肩膀。

    “你确定他没问题？”青羽小声问我。

    “放心吧，他是我的朋友。”我笑着看着一脸怀疑的青羽。

    威尔逊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接过我的行李，我慌忙谢绝，初次见面，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我这行李箱不大，自己完全就可以拉动。

    “你知道吗，在国外如果一个男人身边跟着一个托着行李的美女，还能熟视无睹，是很没有风度的。”朴智奇小声和我解释，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是半信半疑。威尔逊趁势拉过我的箱子，带着我们往停车场走去。

    “甄臻你不用管他，几年都用不上他一次，这次可得好好使唤使唤他。”朴智奇边走边和我开玩笑。

    “甄臻小姐，我向您保证，我这辈子只会让两种人使唤，排首位的一定是美女，次位的才是我的老板。”威尔逊突然扭过头来和我们打趣。他竞然能说中文？看得出来这上市公司助理的水平果然不是盖的。

    走到停车位上，朴智奇打开了一辆v８款的阿斯顿马丁跑车，通体是让人极舒服的月桂绿色，有一种神秘朦胧的感觉，车头和车窗边缘线条是极跳跃的明黄色，这车和朴智奇的个性倒是很配。可是这跑车只能坐两个人，我们三个人怎么回去？我和青羽都看着朴智奇。

    “你坐威尔逊的车。”朴智奇朝青羽说了一句。

    旁边一辆很普通的福特车门打开，威尔逊放好行李。青羽显然没有上车的意思，疑心重重地看着我小声说：“甄臻，你确定咱们不会被这个假洋鬼子拐骗了？”。

    我听完扑哧一笑说：“你觉得把你卖了，有旁边这辆阿斯顿马丁值钱吗？”

    青羽看着我摇摇头，又看看车，再摇摇头。我便不再理他。

    朴智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装上行李，给我拉开车门。全套动作完成很娴熟，跑车的底盘都很低，在国内我习惯了suv车型，所以猛然坐进跑车里，感觉象是坐在地上，很是不舒服。车内是一首很轻慢的爵士乐伴奏，我以为象朴智奇那样的韩国人应该会听些血脉喷张的摇滚乐，所以忍不住从侧面看了看他，侧脸的轮廓棱角很分明，下巴上翘，目光坚定有神，嘴唇丰满，肤色是国际流行的小麦色，这样一个有颜又有钱的男人应该是桃花不少。

    “一般女人偷看一个男人，要么是恨他，要么是爱他，你是哪种？”再遇朴智奇比以前亲切了许多，说话也轻忪随意了不少。

    “还有第三种可能，研究他。”我淡淡地说。

    “通常一个女人研究一个男人是好奇的开始，好奇也是一切爱情故事的开端。”

    我真是被他气得好笑，以前没发现这朴智奇也这么自恋，这个世界怎么到处都是自恋狂。

    我的心忽地被戳了一下。我和江山的相识也是缘于我对他“自恋狂”的解读，而他却非要向我证实自己不是“自恋狂”，结果便是我沦为这场爱情的阶下囚，还承受了黥面之刑……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车辆缓缓地停在路边，朴智奇果然是个老道的医生，观察入微。关心地看着我问道：

    “你是不是晕车？或者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些旧事，突然有些心塞。”我自嘲地笑了笑。

    确定我没事之后，朴智奇一脚油门，车便飞了出去。

    “阿斯顿马丁跑车，v８款，国内报价２００万左右，百公里提速４．８秒，排量４．７，?油耗１３左右。月桂绿在国内是很少见的颜色，因为在国内能买得起阿斯顿马丁的，不是富二代就是爆发户或是明星，基本没什么品味，一般都会选白色、红色、黑色这三种常见没有风险的颜色，月桂色和明黄色，是对比相当强烈的色系，跳跃中带着个性时尚、沉稳中带着一份不羁，很classic，很fashion。”看着主驾前面的配饰，我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因为几年前我和江山逛车展的时候，就看到过阿斯顿马丁的月桂绿，当时我就非常喜它个性的颜色，江山就想送我一辆，只是我拒绝了，因为那时我只是山海的一个设计总监，开这种豪车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不错，很少有女生对车这么有研究。工作之外我只对一件事感兴趣，车。懂车的中国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朴智奇目光炯炯地转过脸来看着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侧面比正面还完美？就是象一件精雕细刻的artwork。欣赏自己的作品也是一种享受！”

    我没有表情地瞟了一眼身旁这个有些浪荡形骸的朴智奇，完全不能把他和昔日那个严谨、博爱的医学整形专家联系起来，我不是遇见一个假朴智奇了吧？我禁不住怀疑起来。

    朴智奇带着我开到伦敦近郊的一个独立别墅区内。别墅区里很安静，每家的院子都种着各种鲜花、植物，每户的门窗都随意地敞开着，院墙都是木栅栏，只到腰部，很低，没有人加高，也没有国内别墅区里家家都安装防盗网的壮观景象。中国人住别墅把家里搞得和监狱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加各种防盗措施，外国人住别墅更逍遥自在更开放自由。中国人住别墅是为了彰显身份、地位、权势；外国人住别墅是为了舒适、自在、轻忪。明泉在九仙山的中式别墅有很多是让城郊的拆迁户买走的，这些城中村的拆迁户们，靠着临时的私搭乱建，混着上千万的国家拆迁补偿款，到处旅游、买别墅、开豪车、把院子围墙用铁丝网竖起来，动辄装修上百万，但进去一看还是都市村庄的风格，让人很是无语。

    朴智奇的家很干净、舒适，没有什么奢华的家具，却紧凑温馨，只是风格很男人。青羽早就和威尔逊等在了院外。看到我们过来，威尔逊和朴智奇打了招呼和我绅士地告了别才离开。

    “你和我住一楼，甄臻住二楼。我帮你把行李拿上去。”

    放完了行李，安顿好各自物品，也到了晚饭时间，我问朴智奇，“你平时怎么吃饭？”

    “今晚当然是开车出去吃啊！”朴智奇奇怪地看着我。

    “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大家也累了，我怕西餐的口味我们都吃不习惯，你家里有没有蔬菜什么的？我随便做几个合口味的小菜吧。”国航飞机上的食物难吃得比盒饭还不入口，吃了好几顿不中不西的快餐，再出去吃西餐，连我都要吐了。朴智奇从上海飞来坐的是东方航空的飞机，餐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朴智奇带我来到厨房，打开一个硕大的冰箱，里面除了各种啤酒饮料，还真有些新鲜的蔬菜肉食。

    “这是威尔逊接我前才买的，怕我吃不惯西餐，就备了一些。”

    “那你和青羽聊聊天，我做饭。”我笑着对朴智奇说。

    “我发现你身上潜藏的信息量越来越大，会设计、懂车、懂珠宝、会烹饪、后面还会让我发现什么？”朴智奇靠在冰箱边用小眼睛审视着我。

    “朴医生，如果你想早点吃上纯中式的晚饭，请你马上告诉我，你家的调料、锅具、盘子都在哪里，方便我做饭。ok？”

    朴智奇做了一个ok的手势。了解清楚厨房的一应物品，我根据冰箱中的食材做了爆椒脆虾、清炒紫甘蓝、干煸牛肉丝、腰果鸡丁、西红柿鸡蛋汤。青羽帮着我把菜端上餐桌。看着一桌香气四溢的中式佳肴，连朴智奇也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在英国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中餐也是一种享受。”朴智奇一边吃一边闲聊。

    “哎……明天啊，你陪我去超市买点菜，我没事在家给你们俩做饭。”

    “太好了，那我天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住了，我也不想天天吃酒店的自助餐。”朴智奇兴高彩烈不意乐乎。

    “我们都住在这里，你……可方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感觉我们都住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似乎是多有不便。

    “方便，这个地方是我在英国上学时家里给我买下的我不常来，这次正好开会我就让威尔逊收拾了一下。”果然是韩国的上市公司，财大气粗，上个学都要买套别墅。

    入夜，因为时差的原因，我竞不能入眠。披了件外套，坐在院子的一张藤椅上细数满天的繁星。

    “失眠的人往往心里都有一个放不下的故事，你还没放下吗？”静逸的夜里忽然在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吓了我一跳……

    我一回头，见朴智奇穿着件睡衣正站在门口望着我。

    “我只是在倒时差。”我并不想和任何人提及旧事。

    “有时候，我们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朴智奇看着我幽幽地说。

    “一个人只要不再想，就会放下一切。”我看着朴智奇说。我很奇怪自己对朴智奇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感觉不是恋人之情更不是挚友之情，更象是一种与生具来的亲情。

    “你可以做到不想吗？我希望自己塑造的是一个高贵美丽的外表包裹着一颗纯洁干净的灵魂。这才是表里如一完美无瑕的作品。”朴智奇丝毫不放过我的掩示。

    “医生的眼睛果然厉害，什么细枝末节也逃不过。”

    “你知道一个优秀的医生堪比一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吗？不仅要熟读医理知识，更要能洞察人心，透过表现去看本质。”

    “那你看到了什么本质？”

    “一个美丽高贵外表下一颗疲惫而又伤感的心。我医治了你的外表却没治好你的灵魂！”

    站在黑暗中许久我都没有说话。

    “我困了，先上去睡觉了。”

    “中国古人有一首诗，说：满眼繁花看不穿，渭水凉寒叹无缘！风雨红尘对与错？放下之时日不落！方华，你可明白？”朴智奇在我身后不甘心地说。

    “我是甄臻！”我及时地纠正朴智奇对我的称呼。

    “不论你叫什么，埋在你心里的故事不会变。真正的放下――莫过于当你再次见到他时如同偶遇旧友一般，有种隔若恍世的熟悉却再也不会有揪心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方华才可能是甄臻。”

    我以为……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努力不去想起，努力忘记，我以为我把那段经历悄悄藏起来就可以埋藏了过去，结果当我看到江山的画像，就好象心里被人掘地三尺一样，所有深藏的过往都被翻了出来，那一片荒凉的心里到处是散落的记忆碎片……

    每个人的话我都听懂了，但是每一次我以为自己就快要做到的时候，都会让不经意的一些人或一些事刺得心如刀绞。

    “明天我带你们到伦敦到处转转，早点休息。”

    “goodnight。”这句简单的英文我还会说，且发音非常标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青羽还有朴智奇一起先到伦敦的瑰丽酒店见了老师，然后朴智奇就带我们走进了酒店旁边，世界上规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大英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又名不列颠博物馆，位于英国伦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大罗素广场。它成立于１７５３年，１７５９年１月１５日起正式对公众开放，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它收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众多文物和图书珍品，藏品之丰富、种类之繁多，为全世界博物馆所罕见，拥有藏品６００余万件。大英博物馆和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巴黎的卢浮宫同列为世界三大博物馆。该博物馆主要由埃及文物馆、希腊罗马文物馆、西亚文物馆、欧洲中世纪文物馆和东方艺术文物馆等展馆组成，其中以埃及文物馆、希腊罗马文物馆和东方艺术文物馆藏品最引人注目。在这些文物馆中，中国的藏品占据了绝大部分，其所收藏的古罗马遗迹、古希腊雕像和埃及木乃伊也闻名于世。”朴智奇走在我和青羽的旁边，倒背如流地介绍着大英博物馆的情况，我禁不住好奇地看了朴智奇一眼，想不到这个韩国大财团的公子还有点学问。

    “是不是对我渊博的知识仰慕之情已经如滔滔江水一般绵延不息了？”朴智奇用一种很是自得的语气看着我们。

    “昨天晚上临时上网查的偷偷背的吧？”青羽感觉此种自大之人如不好好打击他一下，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爱因斯坦。

    “以前我没发现你还挺自大？”我也笑着摇了摇头。

    “哎……你们啊，只看到我倒背如流的潇洒，却看不到我潇洒背后的努力。”朴智奇无不叹息地说。

    “甄臻，别理他，他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青羽自打出门就一直挤在我和朴智奇中间，让朴智奇很是无语。

    “那朴医生，请问你潇洒的背后都努什么力了？”我一脸不服地瞅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朴智奇。

    “想当初我可是在伦敦当了三年的导游，这伦敦哪个景点的介绍我都能倒背如流。要不你以为我这医学博士的学历是花钱买来的？”

    朴智奇的话还真另我吃惊。原以为象朴智奇这样的家庭背景，衣食无忧，父母送到国外自然不愁吃穿用度，根本不用出来打工，谁知他竞然当了三年的导游。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朴智奇的自大又冒了出来。

    “对我已经开始刮目相看了吧？”

    “说他胖，他立刻就喘上了，这种人真是没得救了。也不知他当医生的时候是不是这种让人生厌的样子。”青羽对朴智奇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之心。

    出了博物馆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我们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刚坐下竞然走来一个中国学生模样的服务生，用很生疏的英语向我们问好，请我们点餐。这蹩脚的英语连我都快听不下去了，但是朴智奇却很有耐心地和服务生用英文很慢地点着餐，每点一个便用中英文同时说一遍，有时还会纠正服务生的发音。那名年轻的服务生显然十分感激，不停地道谢。朴智奇的举动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他的看法。

    “怎么，你别告诉我，你在餐馆也打过工。”我端起怀茶泯了一口道。

    “知我莫若你。”朴智奇举起茶杯和我调皮地碰了一下。

    “你是不是认为象我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不应该出现在餐馆服务生的队伍里？”朴智奇看着我疑惑的目光象是知道我的疑问。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刚来英国的第一年，英文不好，就和刚才那个服务生一样，甚至还不如他，只能躲在后厨里洗碗，等到英文好些了才敢向经理申请当服务生。开始也和他一样看到客人就紧张，背熟的单词怎么也想不起来，要么就是说得结结巴巴，经常受到客人的批评还经常被扣工资，时间长了英文熟了，我就开始背伦敦各景点的介绍，因为餐馆服务生的收入是很低的，导游是个收入较高的行业，而且小费多，特别是现在中国、韩国旅游的人多，中韩游客好带，于是我就到各景点自已试着接散客，后来在这行熟悉了就和国内外一些旅行社挂上钩，专为国内高端客人自助游当私人导游和司机，收入也很不错，完全可以支付自己的学费。后来我就再也没用过家里的钱。”

    “天下每一个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一丁点的苦，这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所以你并不常回那个别墅住，那个房子里很多物品都是新的，你也很少开那辆阿斯顿马丁，车也很新，甚至内饰防护都还没撕掉，是吗？”我问。

    “开始是感觉我一个学生没必要开这么好的车，后来是我回到韩国又到了中国没机会开。那个时候年青气盛，总认为不经艰苦得不到桂冠，不经磨难得不到成就，不经灾祸得不到荣誉。”朴智奇苦笑了笑，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

    “能不把自己包装成偶像吗？你们韩国欧巴用脑残电视剧残害了多少中国少女，师妹你可不能再中他的毒。”青羽沉默从来超不过三分钟，只要有机会就会针对朴智奇。

    我和朴智奇相视无奈地笑着。

    下午我们沿着唐宁街向前，穿过著名的鸽子广场，来到伦敦市中心的一块知名的商业区，标准的中式牌楼上写着“伦敦华阜”，这里就是知名的唐人街了。我们采购了一些必需的中餐食材，又到超市采购了一车的物品，才满载而归。

    晚上我们一起包了饺子。我擀皮，青羽包馅。青羽坐在桌旁，边包边说，“我都有好久没吃到过正宗的饺子了，师妹，你这一段天天忙设计，也不做饭了，大师兄天天就知道给我和老师买快餐吃，要不就是买速冻饺子，我都吃吐了。想不到这漂洋过海的居然吃到饺子了。可惜啊，老师是没口福了。”

    “前一阵子是我不好，心不在嫣，疏忽了，等我回去好好给大家做几顿好吃的补补。”我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青羽说起，我还真没注意到。

    青羽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上次你做的当归鸡汤、还有肉丝炒面、还有麻辣香锅都是我爱吃的。”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愤世嫉俗，是中国年轻人的通病。”朴智奇在一边看电视，好久没说话，突然冒了一句把青羽气了个半死。

    “我好吃懒做？告诉你，英国几个大的珠宝品牌这两年的奢侈品都有我设计的作品，我还是英国thelegendarygem（传奇珠宝）的御用设计师呢！别小瞧人。”青羽是年轻气盛，朴智奇两句话一激就火。

    “thelegendarygem？怪不得这两年销售不温不火，哎……”朴智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句话差点让青羽鼻子气歪。

    我只管包着饺子，摇摇头并不理会他们俩斗嘴。

    吃完饺子我把第二天早上的量也包了出来，冷藏在冰箱中，早上给大家做煎饺。又泡了刚买的黑米、红豆、花生、红枣、核桃，准备好一早的五谷营养露才去休息。

    今天一大早朴智奇的学术研讨会要开，而且还有他的演讲，所以我特意早早准备好了早餐，并单独备了一份煎饺和五谷营养露，用食盒装好准备给老师带去。我和青羽才坐了十几小时飞机就已经不能忍受那些不入口的食物了，何况老师已经在英国快一个月了，估计早就吃够了。

    由于那辆阿斯顿马丁只能坐两个人，所以青羽只能先在别墅区门口搭辆车再换乘地铁，好在朴智奇的会议酒店也是在瑰丽酒店，正是地铁口附近。我们约好了在酒店见。青羽这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英国是很遵守时间的国家，九点的会议，才八点半朴智奇就已经开到了酒店。我们各自行事，我答应朴智奇十点半左右去听他的演讲。

    找到老师的房间，敲了敲老师的房门，快一个月没见过老师了，突然有些紧张。我摸了摸营养露，还好温度正好。房门开了，龙行云素衣长衫，清茶持卷地站在房间里，心境如斯，好一个儒雅的中国学者。龙行云虽然和江山长相相似，但我一次也没有认错过。因为两人的气质不同，眼神不同，年龄不同，声音不同，对外人可能有时不好分辩，于我却有太多可辩之处。

    江山的眼里是深情，龙行云的眼里是关切；江山是英姿飒爽，龙行云是温文儒雅；江山是成熟稳重，龙行云是飘逸淡迫。可是今天我竞然会被龙行云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弄得有些恍惚，可见是我最近想太多了。

    “老师，这是我刚做的营养露和煎饺，想着您吃不习惯西餐，就特地送来让您换换口味。”

    “你来的正巧，我正为这一日三餐发愁。”老师接过餐盒放在桌上，并未打开，看着我说了一句：

    “十七？”

    “啊？我一共放了十八个煎饺，老师，您这猜得也太准了吧？”我一脸敬佩之意。

    老师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来，“我忘了即使到了九州之外你依然是什么也不记得。”

    我是听错了什么吗？我一头雾水。

    “那些新闻可曾伤到你？”龙行云昔日那古井无波的眼里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悠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习惯了，就不觉得痛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十七，等有一天你走完了这一遭，便会明白今日为师之话。”

    我半懂不懂，只听明白了前半名，但后半句却全然摸不着头脑。老师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如此高深，竞感觉象个道观的仙人一样莫测难懂。但又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我怕老师嫌我愚钝，便点了点头。

    “十七，那日你拉着行李一身风霜地再度敲开工作室大门之时，你知道为师有多欢喜？为师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十七了。”

    “开始我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也以为和老师师徒情尽于此，走过来才知道，那些经历最后也只不过是自己身上多了几道疤痕而已。”

    “说起此事，那日我见你小臂处伤疤甚是明显，如今那伤疤可下去些？”

    我撸起袖子，左臂上那植入钢板的切口依然清晰可见，象一条红色的蜈蚣趴在胳膊上，甚是刺眼难看。和一年前一样，一点也没见变淡。想是那疤痕太过刺眼，竞让老师眉毛深深拧在了一处。

    “还疼吗？”

    我摇摇头，“疼的地方在心里。”

    “十七，都怪为师不好，有些事考虑得太过简单，日后，为师定会护你周全，再也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这话，这辈子曾经有一个男人也对我说过，是那个差点成为我丈夫的江山，说护我一生却让我遗憾终生。我鼻子一酸，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龙行云长叹一声，抚摸着我的长发，也许只有趴在老师的肩膀上，我才会感觉无比的安全和踏实。

    “老师，您快吃吧，一会都凉了。”哭了半日突然想起桌上的早餐，慌忙擦干眼泪说。

    我打开食盒，放上筷子。“您尝尝，大半年没做过饭了，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只要是小十七做的，不管什么都是好吃的。”龙行云向我微微一笑。那一笑俊颜如玉，竞让我感觉天地似乎都要为之动容。以前和老师在一起呆了这么久竞然半分也没有感觉到。龙行云虽然人到中年比江山年长了不少，但相貌并不苍老，比起那所谓的小鲜肉不知强过多少倍，深沉内敛，气质超凡，今日这感觉怎如此强烈，总觉得这老师周身气息似乎都有所不同。还有那朴智奇，怎地到了国外连性格都变了许多，总感觉有些想不通。

    青羽在门外敲了敲门，这家伙来得还挺快。开了门青羽得意地冲我说：

    “怎么样，那个该死的韩国棒子以为这样就难住本少爷了，哼没得惩吧！”看到龙行云便马上有所收敛地叫了一声：“老师。”然后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龙行云说：“老师，你这到国外一个月是不是饿瘦了，怎的气质都变了，以前你从来不穿这种高调的品牌。”

    “怎么，是不是不好看？”龙行云忽然有些不自信。

    “不是不好看，是太有男人魅力了。您这是少妇杀手啊！平时展厅那些富婆们哪个见您不是想多和您说几句话，可您呢，一概不理，全推给我，我根本不是人家眼里那盘菜嘛，少接了多大单啊！我发现这到了国外就是不一样啊，人的精神都不同了，你看看老师，在国内是暮色沉钟，在国外是儒雅绅士，今年是不是女评委多啊？”青羽还没说完，龙行云就瞪了他一眼。

    “该！”我向青羽做了个不发音的口型。这家伙没大没小，不挨骂才怪。

    “老师，我和青羽一会先去会议厅听个演讲，这两天我们自己在外面逛逛，就不来叨扰老师了。”

    “什么演讲？”龙行云不动声色地问。

    “还不是那个韩国棒子的演讲。你没看网上评论，整容已经成为韩国邪术之一了。”我瞪了青羽一眼。

    “老师，是给我做了三次整形修复的韩国医生朴智奇，也在瑰丽酒店开国际整形研讨会，上午有他的演讲，所以我想去听听。”

    “噢？这位医生，我倒是也很好奇，是何等人物。”

    “一个韩国大尾巴狼，依我看八成对甄臻没安好心。老师，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要不是我力挽狂澜，那师妹估计就让他拐韩国去了。”

    “少说一句你能憋死啊？”我从床上扔了个枕头砸向青羽。

    我看见龙行云的目光又变得凝重起来。

    十点半我们准时出现在了会场上，只不过同来的是三个人。我们静静地坐在会场的最后一排，听朴智奇用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流畅的演讲着。我和青羽９０％都没听懂，但是好在会议厅有同步翻译耳机，我们戴着耳机，省去了不少麻烦。老师之前曾在英国伦敦艺术大学留学，英语自然不在话下，并没有戴同步翻译耳机，而是静静地坐在那用审视的目光远远地注视着朴智奇。

    我只记得演讲最后，朴智奇动容地看着台下说：

    “一个整容医生，除了要用自己的医术修复病患的容貌，更重要的是修复他们受伤的灵魂。整，在中国的《说文》中曰：整，齐也。表示有秩序、不乱、治理、修理、完全无缺。而容在东汉·许慎《说文》中曰：容，盛也。有容貌和包含的意思。容貌只是人的外壳，盛载灵魂的一个器皿，仅仅只有一个好看的器皿是不够的，要想达到完全无缺，需要表里如一，需要内外兼修。

    一年前我有一个出了车祸的病人，来的时候左边的脸似乎已经完全毁掉，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左脸颧骨粉碎、左眼睑组织严重损伤，眉骨断裂、左脸皮肤有大小不下十几道深浅不等的伤痕，来的时候全无生意，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修复得好这张脸。但是手术前那个女孩告诉我：朴医生，我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你了。那一刻我的灵魂被深深触动，面对她的信任，我必需倾尽全力。中国还有句古话叫：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经过整整一年三次的手术，她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终于做到了下医医病的状态，让她成为了我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但是，我很惭愧，至今为止，我仍然没有达到中医医人的境界，并没有帮助她修复好受伤的灵魂。有的时候能救命的不是医生，而是自己。我希望今后她能和我共同努力，勇敢地面对未来，放下过去，做到灵魂和躯壳的完全结合。

    今天这位美丽的小姐也来到了现场，并且已经获得有国际珠宝设计界奥斯卡之称的——英国金匠精工艺与设计比赛决赛提名，再次回到了她人生的巅峰。我希望她能勇敢地走到台上，过去未去，未来已来，唯变不变！”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纷纷起立给朴智奇鼓掌致敬。那一刻我很感谢朴医生的鼓励。突然会场安静了下来，投影上放出了一张照片，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脸是血，左脸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眼睛上一块三角形的碎片深深地扎进眼窝中，血荫湿了头发、衣服。如果有人看了这张照片可以不为之动容，那他一定是铁石心肠，会场上响起一片叹息声。我坐在最后一排，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那是我车祸现场的照片，那一场车祸让我改变了人生的轨迹，也让我从此画地为牢，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也许朴智奇说得对，我不应该躲藏在那个盛放灵魂的外壳下，它不论是美丽还是丑陋，都只是一个容器。不走出来，我永远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十七……为师不知，你竞然……伤得如此之重，那日我和青羽去看你，只见你的脸都被纱布包着，早知如此，为师就算拼了修为也定会护你……”

    “师傅……”我竞不知这师傅二字从何叫起，只觉得脑中突然范起的记忆便脱口而出。当日我回来之时，并未向龙行云讲得如此之细，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脸被撞伤，在上海做了三次手术已经恢复。今日若不是朴智奇旧事重提，恐怕这世上再无人知道那时的我是何等惨烈。

    青羽平日里咋咋呼呼，今日竞一语不发，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再看他时早已眼眶潮湿。我转过身和青羽拥抱了一下，拍拍他的后背：

    “当日那仇，师兄替你记下了，有机会我一定替你讨回来。”

    “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了吗？”

    忪开青羽，我同样拥抱了龙行云。“老师，我没事，你看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你可还受得住？可愿意上去？”龙行云拍拍我的后背。

    我趴在龙行云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回想着朴智奇的话：过去未去，未来已来，唯变不变！点了点头。

    “在此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各位不要拍照，今天会议最后的照片我不会向外界提供，也请诸位尊重他人的个人**。”朴智奇果然想得很周到，我知道他是在用心理疗法医治我的心理疾病。

    我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台前，全场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听到台下纷纷响起惊叹的叫声：

    “ohmygod！it＇sperfect。”（上帝啊，太完美了！）

    “isreallyagreatmasterpiece”（真是伟大的杰作）

    “goodbeauty。”（好美）

    我走上台去和朴智奇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趴在他的耳边发自肺腑地说：

    “谢谢你，朴医生。”

    “一个把后半辈子交给我的女人，我怎么能不尽心尽力？”

    那场研讨会后，青羽不再敌视朴智奇。把韩国棒子的称呼改成了欧巴。

    老师告诉我，要和朴智奇单独谈谈。我很奇怪这样不同行业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晚上，老师让青羽从唐人街买来一箱中国白酒和朴智奇便关在房中再也没出来。

    我和青羽只得坐了地铁回到别墅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青羽去了泰晤士河，直到中午，朴智奇才打来电话，让我们晚上早些回去，他要带龙行云回家吃饭。我和青羽提前结束了游玩，早早地做了一桌饭菜只等他们回来。

    我很奇怪，朴智奇和龙行云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不知怎地，象是旧友见面早已熟知似的，相谈甚欢。这一周我们四人过得很是愉快，一起逛景区、一起拍照、一起吃饭。我感觉自己心里那扇窗终于再度开启，阳光倾泻而下，让人心里一片澄明。

    一周后老师欣喜地告诉我，我的作品得到了评委的一致认同，获得了三项大奖，这是有始以来中国设计师在这个大赛中获得的最高奖项。那一刻我趴在龙行云的怀里喜及而泣……

    颁奖晚会在三日后瑰丽酒店宴会厅举行。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云集至此，中国珠宝行业几大媒体也闻风而至。

    颁奖晚会的前一日我在家试礼服，国外的晚会对服装都特别讲究，来之前为了准备礼服我确实也下了番工夫，不是有多豪华，而是为了掩盖我全身的疤痕。大多数晚礼服都是以露为主，前胸、胳膊、后背、腿都是露点。可是我除了腿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不能露，因为这些地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最大的一条就是左前臂胳膊上的，其次是左肩膀、后背到处都是玻璃碎片留下的深深印记。即使用了各种祛疤痕的药物，却并不能完全恢复，都留下了深浅不等的痕迹，很是难看。所以找到一件能盖上这些地方的礼服并不容易。最后无柰之下，只好自己设计定制。

    一字平肩的领子，两边的袖子是绣在白纱上两只浅金色的凤凰，从肩部开始做装饰，二只翅膀一只搭在前胸，一只在后背，长长的凤尾一直延伸到胳膊前臂，遮住最长的疤痕，袖子下面是长长的白色轻纱水袖，一直垂到地面。腰部是一对装饰性的凤凰造型的金色盘扣，下摆是前短后长的鱼尾式裙摆。裙子下摆全部坠上了小巧精致的金色中式流苏，走起路来灵动飘逸。鱼尾裙背部的裙摆是浅金色机绣的凤尾羽羚图案遍布大片裙摆，从后面看仿佛是凤凰的尾部。通体是纯白色的白色绸缎面料，虽然有些保守，但刺绣、流苏、凤凰这些经典的中国元素都有了，再配上那套《桃花缘》，应该是很中国的味道。老师总是说没见我戴过，这次总算是再次戴上了。

    青羽是一件藏兰色带白色暗花的西报，淡兰色的衬衣，一条淡色的领带，显得分外年青。相比之下，我的礼服似乎是过于保守老成了。青羽看了看：“美的身材本来就是让人欣赏的，你的礼服虽然好看，但太保守，捂得那么严实，以为是八十岁老太太穿的。”

    “你懂什么？你们中国有句话说年青人是什么……什么来着？朴智奇突然有些词汇匮乏。

    “小鲜肉。”青羽说

    “小屁孩。”我几乎是和青羽同时说。

    “对！小屁孩。”朴智奇看也不看青羽接着说，“我觉得甄臻的礼服挺好看，到处都是露点的，难得有个人不一样，这才是与众不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着青羽和朴智奇开始进入斗嘴模式，我便自动消失，有人说三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鸭子，两个斗嘴的男人我感觉不亚于一百只鸭子。

    第二天一早我和青羽就住进了瑰丽酒店。

    颁奖礼的下午，我给自己画了个稍浓的妆，长长的睫毛、裸粉色系的口红，淡淡的胭脂，整个妆容看起来干净清透。为了掩示脖子上那条疤痕，我只能梳个半丸子头，才能配上那枚银色的桃花簪，一字领的礼服设计正是为了衬托中式项圈，长长摇曳的桃花耳环，再加上那枝我最喜欢的桃花镯，披上红尘中我最爱的一袭战袍，整装待发。

    门铃响起，应该是龙行云，时间刚刚好。我换上白色的高跟鞋，拿上金色中式手包，打开了那扇通向成功舞台的大门。

    门外是龙行云穿透的目光，象是在看我，又象是在透过我遥望远方的亲人。

    “是不是我哪里不对？”看着龙行云如此看我，我突然不自信起来。

    “我的小十七作这身打扮也是好的。”龙行云帮我把头上歪了的簪子插正。

    龙行云穿得是一套黑西服，西服的领子是拼接的灰色蛇皮，显示了低调的奢华，烟灰色衬衣衬托出雕刻着菲拉格慕标志的水晶纽扣的精致，玛萨罗的新款正装男士皮鞋，大气、成熟，很适合他内敛的个性。

    龙行云伸出胳膊做了个很绅士的动作，我一只手挎着他的胳膊便走入了会场。会场的门外一字排开的展柜里展示了本次所有入选的作品，那套“疗”，静静地躺在那，等待名次的宣布。

    “颁奖结束后，你就是家喻户晓的知名设计师了。方华，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为师替你高兴。”龙行云边走边说，并没有看我。

    “老师，不论我获得什么样的荣誉，我都是您的学生，我永远都是龙行云工作室里的甄臻。”

    龙行云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回过头，微笑地看着我，这一笑，天地无光，日月暗淡，那是我见过男人中最有魅力的微笑。

    国外的会场很简洁，大部分嘉宾都已经入座，老师为牵就我领奖，和我坐在第二排边上，青羽和朴智奇坐在我们后面，我戴上同音翻译耳机。主持人简短地发言后，一些社会名流和评委代表致辞，然后是伦敦市长做了简洁生动的脱稿发言。接着大赛组委会主席也是世界黄金协会的哈瓦森会长宣读了获奖名单。

    “最佳金奖作品——“疗”。噢，诸位请充许我一口气把它念完，今天的这个奖有些长，最佳创意奖——“疗”，最佳概念奖——“疗”。请充许我代表本次比赛的全体评委向来自中国的甄臻小姐祝以最热烈的祝贺，她是自设计比赛开赛以来，同时获得殊荣最多的一位中国女设计师，也是开赛以来最年轻的一位设计师，让我们祝贺她。有请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先生为甄臻小姐颁发奖杯。”

    龙行云陪我一起站起来，在我耳边轻语：“不要紧张，把你的想法真实表达出来就是最好的获奖感言。”。说完便托着我的手，揽着我的腰一直把我送到台下。我有些恍惚，记得五年前，我第一次登上领奖台也是这样，被人牵着手一路走来，只是舞台依旧，人已不在。龙行云一路护送直到我上了高高的台阶，才重新回到座位上。

    鲍里斯约翰逊先生和我行了吻面礼后，向我颁发了奖杯。并牵着我的手来到台上的话筒前。

    “在我没见到设计师之前，说实话，我在展区看到那套“疗”的作品时，我以为设计师是位六十多岁的中国老太太。”台下一阵哄笑，市长先生很能渲染气氛，是个演讲的行家里手。

    “就在刚才的一分钟里，当我看见台下一位中国美女向我款款走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袭白色的礼服，圣洁高贵，金色的凤凰展翅高飞，这简直就是中国画里飘下来的仙女，感谢上帝，让我遇到如此完美的女人，此时此刻我又重新焕发了男人的激情，真希望时间能倒退十年啊！（台下又响起了一片笑声）请充许我再次拥抱美丽的甄臻小姐，感谢你的设计为伦敦带来了与众不同。”和市长拥抱过后，台上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站在麦克风前，未语泪先流。

    “感谢各位评委，感谢我的授业恩师龙行云先生对我的悉心培养，为了能站到这个领奖台上，我整整走了……五年……。”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感觉这五年光怪陆离的经历刹那间汇聚在这个光彩夺目的舞台之上。

    “这套‘疗’的诞生，我要感谢三个人，第一个是给我“伤”的人，他让我粉身碎骨；第二个是帮我“治”的人，他让我刮骨疗毒，第三个是陪我“愈”的人，他等我归真返璞。面对人生的坎坷，感恩曾经的经历，感受生命的启示，人因为先‘伤’，才‘治’，而后是‘愈’。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

    我用了最能代表中国特色的瓷器造型去表现岁月的悠长，中国自古就有用黄金修补破碎瓷器的技法，将瓷器碎片每一片边缘打磨光滑，拼接在一起，用最原生态的米胶做为粘合剂去固定碎片，最后达到无缝拼接的复原。而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抑或是破碎不堪的心灵要想复原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再完美的修复，也会看出细微的裂痕，古人的能工巧匠往往会因地制宜地在这些拼接处描绘一些图案去掩盖裂痕。而我则特意将这些自然的裂痕夸张放大，用金线表现自然断裂的痕迹，让这些看似随意的裂纹成为一幅天然的抽象图案，也正体现了这份残缺之美。用白金材质去表现瓷器的纯洁，金银相应，这就是自然之美，带着一分天然的残缺和纯洁向世人娓娓讲述一个‘疗’的故事。众生万物，每一个角度皆为不同，我希望能用最简单的自然之痕去表现人生最深层次的意义。这也是中国道家所说的道法自然，反璞归真。”

    “中国人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在我的心里，我的老师龙行云先生，是辛勤的园丁，培育我发芽成长；是灵魂的工程师，塑造我纯净心灵；是威严的父亲，打造我刚强毅力。更是我的亲人、家人，我要向我生命中最尊敬的授业恩师，龙行云老师表达我深深的敬意，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荣誉属于您！”我用了一个长达一分钟的九十度鞠躬，向龙行云表达着我的敬意，此时此刻无论多少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用英文邀请着龙行云上台。

    踏着热烈的掌声龙行云气宇轩昂地走上舞台，在全世界观众的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习惯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流利的英文发言。

    “中国有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很欣慰，我的学生能有此成就，我为她骄傲！我更欣慰，中国千万年传承的文化，终于走上了世界的舞台，只有文化的，才是经典的，文化交流无国界，艺术生命传千年。”

    台下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看到在后排，远远的有一个身影站了起来，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远远地望着我，那灼灼的目光象是穿透层层包裹的防护，越过心脏，直击我的灵魂。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便是江山。

    朴智奇说：真正的放下――莫过于当你再次见到他时如同偶遇旧友一般，有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却再也不会有揪心的感觉。我却感觉自己的心揪得象针扎一样疼痛难忍。三年了，我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就是不愿再遇见那个人；三年了我把记忆深深埋藏起来，就是不愿再去想那件事；三年了，我把往事厚厚地掩盖起来，就是不敢再那碰那份情。但是不论我躲到天涯海角，那个人还是在我最促不及防的时候出现了，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我失魂落魄地走下舞台，龙行云早就等在台阶的旁边，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梨花带雨的我扶回了座位。他从西装右上角的口袋里抽出那个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手绢，递给我。

    “我发现你师妹深得龙行云道家设计精隋，难怪龙行云在这这么多学生中如此看中甄臻”。我听到朴智奇他后面小声和青羽说。

    “是什么让你在最后精神恍惚？”龙行云果然是眼光独到。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激动罢了。”我小声地在他耳边回复。

    “一个成功女设计师激动人心的热泪和一个美丽女神暗然神伤的热泪，你以为老师真的老到连这个都看不出了？”龙行云的话让我无从回避。

    “当然，我是被后者打动的男人。”他忽然冒出一句费解的话。“我猜，在这个会场里和我一样被打动的男人不止我一个。”龙行云话里有话地说完，回过头去向后面望了望。

    我坐在座位上，只感觉脑袋嗡嗡直响。后面那些奖颁发给了谁，是什么人，我什么也没记住。只是机械地跟着旁边的龙行云起立、鼓掌、再起立、再鼓掌……直到会议结束。

    刚才寂静地会场上，顿时热闹了起来，龙行云碰碰我，小声音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却被龙行云一把拉住，俯在耳边轻声说：“你去哪？此时不可任性，记者们都来了。”

    “我只是去个卫生间。”看到一大群记者疯涌而至，我头疼欲裂。

    “好吧。”话还没说完，龙行云便开始了他游刃有余的公关。用流利地英语向各媒体礼貌地公布：

    “justafterthemeetingyouhere，misszhenzheogotothebathroom，pleasewaitafewmihemodest。（诸位，甄臻小姐刚开完会需要去下洗手间，请稍等几分钟。报谦。）”

    说完便揽着我从拥挤地人群中挤到了卫生间门口。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为师和你一起面对。去吧，我在门口等你。”龙行云意味深长地拍拍我。

    站在卫生间的化妆镜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那个以为模糊的影子从脑海中赶走。我补了补妆，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这个微笑只属于甄臻。

    刚出卫生间我就被龙行云一把位住，他告诉我，组委会召开的记者会马上开始，就在旁边的小会议厅。看着我惨白的脸色他有些犹豫。

    “你还好吗？”

    “我没事。”

    推开会议室的房门，几十双目光迎面而来，让我促不及防。我有些惶恐地站在门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这么多国际媒体的发问。

    “别怕，你忘了，我是你的翻译。”我看了一眼龙行云相视一笑。忽然感觉有了老师在身边，多大的困难我都不再害怕。

    坐在主席台上，我让闪光灯恍得有些睁不开眼。记者们各种各样的问题让我应接不暇。

    “甄臻小姐，我是伦敦时报的记者，请问您从事设计工作几年了？”

    “整整五年。”

    “甄臻小姐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请问您是否会到英国来发展？

    “我热爱我的祖国，我希望为中国的珠宝行业尽自己绵薄之力。”

    “甄臻小姐，我是《每日电讯报》的记者，所我所知，您之前一直在龙行云设计工作室，此次获奖后是否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不会，不论我获得什么样的奖项，我永远都是龙行云设计工作室的学生。”

    “甄臻小姐，我是《每日邮报》的记者，据我所知，中国是个对知识产权产不重视的国家，做为一名设计师，自己作品的版权在中国是否能得到有效的保护或权益？”这是个有些刁钻的问题。

    “中国相对而言是一个起步较晚的社会主义国家，可能在某些方便远远落后于英美等发达国家，但是不可否认地说，今天的中国已经成了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中国的快速发展正在改变着固有的东西，包括您刚才所说的知识产权。在中国每个设计师都可以随时注册自己的版权专利获得自己的合法权益，当然不排除个别不自觉的行为，但是个案不能代表共性，中国每天都在变化，您需要刷新自己对中国的看法。”

    “甄臻小姐，我是bbc的记者，请问您在颁奖仪式上说，“疗”的灵感来源于伤你、治你、愈合你的三个人，您能否介绍您过去的经历？”这个问题忽然让会场安静了下来，bbc的记者果然毒辣，善于挖掘。

    “每个女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不堪回首，爱情是花，婚姻是果。花是美的，果却不一定都是好的，治疗我的人是我的医生，帮助我愈合的人是我的授业恩师，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可能永远也走不出那片爱情的迷雾。”

    “甄臻小姐，我是中国工艺美术杂志的记者胡清安，我有个私人问题特别好奇，您现在是否单身？为什么？如果是，是否还是因为那个曾经伤你的人？”

    胡清安，一个让我恨得牙直痒痒的人名，我咬了一下牙。还没等我发言，旁边一直充当翻译的龙行云便挡在了我的前面。

    “对不起，胡清安先生，请您注意提问问题，请勿涉及私人感情问题。”

    “报谦，我的问题可能给甄臻小姐带来了困扰，但是我认为甄臻小姐之所以能获得大奖是因为一个伤口激发了她的创作灵感，在来伦敦之前，我简单了解了甄臻小姐的作品，从《爱莲说》到《悟道》再到《十二花神》可以说都是国内珠宝设计的神来之笔，都创下了娇人的业绩，随着伤口的愈合，创作的灵感是否也会枯竭？”胡清安换了一种方法为难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他问题的背后一定是另有其人。

    “没关系，既然是国内的媒体我当然会有问必答。首先我目前虽然是单身但即将脱单，因为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待我长成大树，与他白头到老。爱情是棋逢对手，婚姻是门当户对，曾经的我一无所有，今天的我功成名就，所以愿意迎接一场棋逢对手的爱情。至于创作，我想那是我追随老师多年的结果，老师的很多理念深深地影响着我，设计来源于生活，不论是何种经历都是设计创作的源泉。伤——可以疗，愈——可以合。”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龙行云不仅是个成功的设计师，更是个职业的翻译，能把我的很多古话，恰到好处地用英文表现出来，可见其功底深厚。

    采访的时间结束后，是组委会举办的盛大的酒会，伦敦的名流、富甲、商业大亨聚集于此，各种商机也随之而来。

    老师向我介绍了几个国际知名珠宝品牌，其中一个国际大牌thelegendarygem（传奇珠宝）的代表竞然是朴智奇。看到他，我和青羽不禁哑然失笑，难怪那晚，他听到青羽是传奇宝的设计师时，竞会连连摇头。参加会议的时候看到他，我以为他是来为我捧场的，谁知，竞是我自作多情了。名震国际的“thelegendarygem”一直是英国皇家的御用珠宝品牌，谁成想真正的老板竞然是韩国的大财团。

    “我感觉，我们需要重新认识。朴先生？”我向朴智奇笑着伸出了手。

    “这只是我家族的生意之一，我今天正好来参加你的颁奖，没有这个身份，组委会不让我进。”朴智奇偷偷笑着告诉我。

    “啊……今天治疗你的人和愈合你的人都到了，不知道那个伤你的人会不会出现呢？我还真是挺好奇……”朴智奇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先是青羽变了脸，怒目而视；接着是龙行云一动不动地看着朴智奇。二人不约而同的眼神倒把朴智奇看愣了。

    “龙老师好久不见。”身后如惊天霹雳一般响起熟悉的男低音。我拿着香槟酒杯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心跳突然加速。原来伦敦地也是邪的。

    龙行云和朴智奇对视了一眼，他们并没有想到江山会在此出现，旁边还跟那那个该死的胡清安。倒是龙行云看出了我的惊慌失措，上前揽住了我微微发抖的身体，微笑道：

    “我来介绍，这位是西安山海集团总裁江山，山海也是国内知名的珠宝品牌，也是我工作室的大客户，这位是“thelegendarygem（传奇珠宝）”品牌家族代表朴智奇先生，这位是中国工艺美术杂志的记者胡清安。”老师按照身边的顺序先后介绍着，唯独没有提及我，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补充说“看我，把今天的主角给忘了，甄臻，这次金匠精珠宝大赛三项大奖获得者，也是我的——学生。”

    江山跟据老师的介绍和朴智奇握手问好，轮到我的时候却略有迟疑地看着我。

    “有的时候人会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变化着，再见的时候，会惊艳到对方。”胡清安突然冒出来一句大家都似懂非懂的话。龙行云和朴智奇同时对视了一眼，把胡清安拉到了一边只留下忐忑的我和疑惑打量我的江山。

    “甄臻小姐刚才在台上的获奖感言我在台下深受感动，你很象我的一位故友，特别是声音。”

    我向江山友好地展开招牌式的妩媚一笑，并不说话。我发现他的目光瞬间迷失在我的微笑中。

    “甄小姐佩戴的这套《桃花缘》和我曾有些渊源，前些时日，我也曾为此到龙老师处登门拜访，却与甄小姐错失机缘，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幸会！”

    我主动伸出手与江山盈盈一握，露出浅浅的笑容并不说话。手上那枚开得正旺的桃花戒握在江山的手中却扎得他微微一震。

    “甄小姐，我得先祝贺你如愿以偿获此殊荣。”说完举起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看着我手中的酒。

    我举起怀，微微泯了一下。我的酒精过敏即使是几乎没什么度数的香槟也会让我奇痒难奈。所以我并不敢碰，只是象征性泯了一口。江山放下空杯，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第二杯。

    “这第二怀，我祝贺甄臻小姐复旧如初。”说完再度一仰头把香槟一饮而尽。我仍然举起杯示意后泯了一下。

    “这第三杯，祝贺甄小姐即已长成大树，早日白头到老！”我感觉江山的每句话都颇有深意，他一定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人长得很相似，但一模一样的一副声音却无法掩示。他看着我端着的酒杯，一张口第三杯香槟一饮而尽。这世上除了江山和江海没有人知道我有严重的酒精过敏，人人都感觉香槟不醉人，却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着面前的香槟，江山的三杯祝贺酒如果我都无动于衷，似乎于礼太说不过去，也会让江山加深对我的猜测，我需要打消他的疑虑。

    我仰起头，把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礼貌性地再次冲着他展开妩媚的一笑，转身挽着龙行云就走。我需要尽快把自己藏起来，因为用不了几分钟，我的脸上、胳膊上就会出现大片的红疹子，就会彻底暴露方华的特点，我必需马上离开酒会。

    “甄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上次你给舍弟设计的《爱莲说》非常成功，我也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非常适合内地市场，我正想和令师谈谈长期把你派到我公司专项设计的事，至于设计费你提条件便好。”江山显然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我知道他是想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我找到龙行云，挽起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腕。他轻轻拍拍我的手，搂过我的肩膀，笑着说：

    “江总裁，工作室的业务，都是我的学生王栖风主持，甄臻只设计不谈业务，您有需求可以回国后和他谈，朴先生刚才说要给甄臻介绍几个韩国媒体和客户，我们就先失陪了。”龙行云的反应很快，借口找的也充份。朴智奇早就心领神会，冲江山笑笑，和我们一起向会场门口走去。

    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看见自己整条胳膊变得通红，上面一片一片红班点象蚂蚁一样密布，尤其胳膊上那条伤口奇痒难挡，象千只蚂蚁在啃蚀我的身体，我掀开轻纱的水袖，露出一条红色的蜈蚣，鲜红醒目地趴在我红一块白一块的手臂上，甚是刺眼，我刚伸出手去挠了一下，却被朴智奇一把抓住，

    “你这样挠会让伤疤再次溃烂。既然知道自己有严重的酒精过敏为什么还要喝酒？”朴智奇皱着眉看着我。“看好她，不要让他抓破伤疤，否则那伤疤永远也好不了，我去买药。”朴智奇把我交给龙行云，便匆匆向酒店外面走去。而我被龙行云一路抓着回到了房间。

    刚一进房间，龙行云便一把掀开那长长的用来遮挡伤疤的薄纱水袖，那条丑陋的蜈蚣便裸露无遗。很久……很久……龙行云面带凝重地问道：

    “你穿这么保守的礼服是为了掩示身上的伤疤是吗？告诉我，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条这样的伤疤？”说完便突然撸起我全部的水袖。

    水袖下面，横七竖八遍布着那场事故的痕迹，在酒精的刺激下，一条条伤口越发的深红，象被戳破的鱼网套在我的胳膊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龙行云忽然一把拉下我肩头的衣服，左肩上、后颈上，一片片手术缝合过的印迹，扑面而来，和我完美无暇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慌忙拉上衣服，一把甩开龙行云的手，低下头。身体的秘密突然被一个自己敬若神明的男人全部窥破，我有些尴尬。

    “很难看……没吓着您吧？”

    “十七……你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竞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我不敢想象，这么弱小的你，如何承受如此大的痛苦？”他站在那里，痛心嫉首地看着我，象是突然发现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上一道不可弥补的瑕疵，这对于一个喜欢收藏艺术品的人而言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我并没有您眼中那么完美，而是遍布瑕疵。”我看着龙行云失落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

    “维纳斯之所以让世人倾倒，正是因为她的残缺之美，而你的美不是因为残缺，是在经受了地狱极刑之火的垂炼后，仍然能开得如此绚烂。在地狱里有一种红色的花叫，叫彼岸花，也称为redspiderlily。代表了死亡之美。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它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这花盛开在黄泉路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你就是我眼里的彼岸花。”

    “十七？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为师？”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龙行云。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祥细地告诉过龙行云整个事情的经过，每次我都是一笔代过，只是告诉了龙行云我因为车祸做了几次整形手术，至于车祸的原因，通过网上的报道，他猜也应该猜到**不离十。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去提起？不过是一场孽缘罢了。”我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一阵阵的奇痒，刚才被龙行云一手抓着胳膊有些束缚还不觉得怎样，这会没了约束便再也忍不住总想伸手去挠，又碍于老师还在，于是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浇在胳膊上缓解痒状。

    龙行云站在我的身后，不忍地看着我问：“十七，你相信师傅吗？”

    我心中有很多不解，自从到了国外，老师就一直称我为十七，明明我在师兄中排行才十二，而且老师的语气也变了不少，总是称为师，有些古人的叫法。我从镜子里看着龙行云说：

    “我当然相信老师。”

    “好，你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起了眼睛，只感觉屋内一片安静，好像进入了梦境，身上也不痒了，脑中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不知怎地就进入了梦乡。睡梦里我好象听到两个仙人在谈话，不，不对，开始是两个，后来是三个。好象在谈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说，你怎么施法了？要知道在下界动用仙法一是会被反噬，二是会让上面查觉。”

    “无防，我本已超出六界管辖，更不受天宫约束。”一个灭视九天的男人声音听着很象是老师。

    “你是无防，可是小五呢？哎……你是心疼徒弟，用了法术，违反了规则，上面要是发现了，可能会好心办坏事，让那个素瑾趁机找个理由回到天宫舒舒服服地当她的侧妃，小五这一时是痛快了，以后呢？你平时一向沉稳，怎地今日如此急燥？”

    “哼，她不是你的徒弟，你当然不着急。”那个男人冷冷地回道。

    “好，好，我不着急，我看着小五长大，我若不操心我就不会隐去容貌下界来趟这浑水，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哎……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师徒二人，一个是话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肯说，一个是明明心中忘不了那太子，咬碎了牙就是不说，这性格还真是像，还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你不知，我看见她这一身的伤痕，我就恨自己，我问自己，这趟下界到底是为何？”

    “是啊，我也想问你，为何？”

    “不过是还自己一个心愿罢了。那七万年她守我仙身无损，这６０年我守她平安无恙，谁知……谁知我封了自己的法力，隐姓埋名陪在她的身边，还是没能护她周全。”刚才那个傲视九天的声音却暗淡了下来，听着很是落寞。

    “那小五和太子此次下界，没有命薄，一切皆为天意，谁也算不出他们的命数，这不能怪你。”

    “你不知，你不知那日我听到她出了车祸，慌忙赶去之时，见她没有知觉地躺在那，我恨自己封了法术，无力回天，我想把她带走，可是却没有一个带她走的身份……我站在她的床头，那一刻我真的好怕，好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好怕她象几万年的我一样，一直睡下去。那时我才感受到那七万年的岁月，她在洞中陪我度过的无数漫漫长夜，是有多孤独……”那声音最后竞是哽咽难续。

    “哎……天意难测，造化弄人。这小五和太子是要继任天君天后之人，是上苍命定的人选，必定是要历万千劫难，一劫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历任天君需经历一千七百伍十劫。这都是他们要承受的命，这劫你我都无能为力。”

    “哼……无能为力……这神仙当得又有何用？”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不是偷偷下界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吗？所以说啊，神仙有时还是管点用的。”

    “我正想问你，那时突然见你，虽然你借了别人的肉身，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你，你是如何下得凡间的？”

    “哎，别提了，自从那小五和太子下界历劫后，那太乙真人弄了个太虚幻镜在天宫上，大殿之上，众人日日观看下界情况。那小五的四哥北荒之君因规则已定好，自己不得下界帮小五，日日求我，不胜其烦，那日我看得小五估计要吃亏损，就猜想用个什么身份去帮他，就找了个医生的身份，果然还派上了用场。”

    “哼，你倒会找，还找个世界财团做靠山。”

    “我说，你也在这凡间住了几十年了怎么还看不破，如今这凡间要想成事，要么有权、要么有钱，你说，你给自己弄这么个破艺术家的身份还又是小五的老师，你这次岂不又是被身份所累？如何冲破这师徒之谊变为男女之情呢？”

    “师徒之谊也好，男女之情也罢，我只想守护好她，望着她能爱自己所爱，喜自己所喜，帮她完成心中所愿，足矣。”

    “你知道他和太子在一起，一直受无父无母的身份所累，自卑又没有背景，所以就做了他的老师，帮小五成了国际顶尖的设计师，然后再去和太子公平地谈场恋爱？这样她日后的地位才得以稳固，是也不是？”

    那人竞然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那日，太子托他在凡间的老师来寻我，想为十七找个老师，我就顺水推舟，想借机帮她了却心愿，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正说着，突然听那灭视九天的男人说道：“既然来了，星君何不进来一见？”

    只听得一浑厚的男中音道：“司命星君拜见二位上神。”

    “连你都来了，这上面不会是派你来下界请我们回去的吧？”

    “非也，非也，小仙此次前来只是受帝君所托，来护估女君的。只因这太虚幻镜只可显示九州之内的景象，并不能幻化九州之外的情况，太乙真人说，这九州之外归西方如来佛祖所辖，好在姑姑在九州之外也不过几日便回，又怕姑姑吃亏，恐有不妥，故对外称派小仙到西方佛祖处谈那大鹏之事，实则是让小仙来九州之外追踪姑姑。”

    “帝君有心了，烦请星君回宫后替我多谢帝君。”那冷冷的声音此次倒是有了些许温度，想那帝君定不是一般人物。

    “战神莫要见外，帝君他与青丘源缘甚深，况且女君又是小殿下的姑姑，自然是要多多留意。”

    “听星君之意，上面似乎并不知我等下界之事？”那年轻些的声音问。

    “二位上神下界之事，并无人知晓，只是日前帝君已有所猜测，故遣小仙去了二位仙俯，却都吃了闭门羹，帝君便已明白**。哲颜上神隐去了容貌和法力，从太虚幻镜中众仙并未看出。只是战神并未改变容貌，但封了法力，故而大家也只是猜测和怀疑，并无真凭实据，日后天君若是较起真来，二位上神相互为证说是去九州同游便是。只要天君不追究，其他小仙自是无话可说。只是莫要给素瑾族众人留下把柄，让他们再有回旋之地。”

    “放心，我等自会小心。”

    “刚才小仙在远处便已察觉战神的仙气极盛，虽然上神早有压制，但我仍能循着仙气而来，不过二位上神放心，此处用法术，天宫自是察觉不到，只是回到九州之地，万再不可使用，以免坏了大事。”

    “这是自然。出了九州之后，我自封的法力便自然而解，恐是到了天宫范围之外仙法便不再受控制的原故。”

    “哎，司命，我有一事不明，这小五的父母怎会同时双双毙命，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你在上面可看到什么？”那一直劝说的神仙开口问道。

    “这个小仙只知，女君在下界的父母确是阳寿已尽，从命薄上看，是被一富家女所撞，这富家女肇事逃逸后，因家中有钱找了人顶包，这富家女便是现在江海的法妻，也是姑姑这场车祸患的帮凶。”

    “噢？你是说曲音？这曲音在命薄上可有来历？”声音年轻些的神仙问。

    “那曲音本该在十年前就因一场大病阳寿尽失，但家中有钱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竞能让本该在十几岁殒命的曲音一直活到现在。”

    “噢，那她可有生过什么大病？”

    “确是有过，在十几岁那年，按命薄所写本应患白血病一命归西，但竞不知何因突然好了。”

    “哼，司命，你回天宫后传那幂王一问便知。”那冷冷的神仙果然通透。

    “啊……难怪那曲音的孩子得了白血病，因果轮回，任谁也逃不过啊！对了司命，我看你与那太子在凡间很是熟悉，你可知他是否已知小五的真实身份？”

    “小仙此次正是借太子大学同学胡清安的身份，下界之时帝君也封了小仙法力，将元神暂封７日，７日一过必需元神归位，所以小仙回国后便会回天宫复命。至于那太子目前只是猜测姑姑似曾相识，特别是声音，但并未得到证实，估计很快便会来找战神求证，二位上神还是早做安排为妥。”

    “哎，你说这小五以前在我那桃林日日千怀不醉，怎地到了下界竞然滴酒都碰不得。小五昔日在天宫地位何等尊贵，父母是王，哥哥是王，师傅是王，前任是王，现任是王，儿子是王，侄女是王，自己是王，怎地到了下界，竞成了这般孤家寡人，六亲无靠，哎……只怕这酒精过敏的毛病江山一眼便能识破。你还是回到江山身边，若有动向再与我二人商议。”

    我感觉自己象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身在凡间，却听到了神仙的谈话，想是那香槟闹得。我微微睁了下眼，看到两个男人而不是两个神仙站在床前，我笑了一下，果然是楠柯一梦。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龙行云担心地问，旁边站着朴智奇。

    “我不是在洗手间吗？怎么突然睡着了？”我回想自己刚才明明是在用凉水冲手臂。

    “看你如此难受，我对你进行了催眠，让你先睡了，怕你再抓那伤疤。”龙行云看着我说，目光清奇地闪亮。

    “既然醒了便把防过敏的药吃了吧。”朴智奇把刚卖的药和一杯水递给我。

    “记住，以后万不可再饮酒了。饿了吗？”老师坐在床边看着我把药吃下去。

    “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你这一说，我还真是饿了，刚才在酒会上人太多，只喝了几口酒，唐人街上有几家中国餐馆还不错，不如，去吃中餐吧。”朴智奇提议。

    “换件衣服，我们在门口等你。”龙行云温柔地说，要不是因为亲眼看到老师说话，我还真以为梦境中那个灭视九天的男人便是龙行云。

    傍晚的唐人街十分热闹，龙行云和朴智奇走在前面谈论着什么，青羽和我跟在后面，和我谈论着下午的颁奖仪式。朴智奇不充许我吃刺激性的食物，所以我们就选了一家杭州菜馆走了进去。店里装修的是江南的水乡风情十分雅致，也很亲切，我们四人选了一张靠窗口的桌子坐了下去，正在看菜单，便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么巧？几位也来吃饭？如不嫌弃，拼个桌如何？我们只有两个人。”

    我头一沉，真是冤家路窄。

    龙行云朝我看了一眼，点头朝江山笑笑，示意他坐下。青羽的旁边正好有两个空位置，江山和胡清安友好地朝大家笑笑，青羽显然因为我的原因，并不欢迎江山，故意把椅子往边上拉了拉，给江山和胡清安留下很挤的位置。我低着头只顾看菜单。

    “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就见面了。”江山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大家说。

    “青羽，我和你说，他们家虽然没有国内杭州菜那么正宗，但是在伦敦算是非常正宗了。”朴智奇显然是想活跃气氛，一边说话一边点菜。

    “我说朴欧巴，你到底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青羽好奇地看了一眼朴智奇，丝毫没有理会江山的存在。

    “身在曹营，心在汉。”龙行云喝了口茶，若有所指地说。

    “好了，先点这么多，不知你们两位……”朴智奇点了几道菜，但显然不知道江山和胡清安的口味。

    “服务员，快点上菜，我们都饿了。”不等朴智奇的话说完，青羽便抢过话茬，亮明了不欢迎的态度，让江山有些尴尬。

    “龙老师，朴先生，您别客气，我们已经吃过了，正准备走，刚好看到你们进来。这样咱们等到深圳我亲自给龙老师接风洗尘，为老师和甄臻祝贺，这也是咱们珠宝行业的一个喜事必需庆祝。不知道龙老师几号回国？”江山看着龙行云说。

    “不必麻烦了，我们可能没那么快回去。一是有几个国外的客户，我还想带青羽和甄臻拜访一下，另外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英国我也想让他们多转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青羽在底下兴奋地用手捅了捅我，这家伙早就和我说想多玩几天再回去，听老师这么说早就乐上了天，只是碍于人多没表现出来。

    “原来如此，龙老师对学生的培养确实尽心尽力，难怪名师出高徒。我最近正好在深圳商学院学习，我就先回国内备好酒席等龙老师回来。”

    江山的热情让龙行云一时无法回绝，笑着点了点头。简单寒喧后江山很知趣，就告了辞。这顿饭吃得最高兴的是青羽，一边吃一边计划着景点。什么大本钟、白金汉宫、海德公园、伦敦眼、伦敦塔桥、?威斯敏斯特教堂、?国家美术馆、?温莎城堡，一口气说出了几十个景点。我看着他无奈地问：

    “青羽，你真当成旅游了？”

    “他呀，恨不得把全英国都逛完。”朴智奇无奈地摇摇头，“你说这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呢？”

    青羽刚想反驳，手机响起，看了看来电显示，又看了看我们，一脸神秘地跑了出去。

    “哎……老夫撩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朴智奇笑着看着青羽摇摇头。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龙行云突然接了一句，让我和朴智奇都有些出乎意料。

    青羽很快坐了回来和刚才一脸兴奋不同的是这次是一脸心事。

    “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和丢了魂一样，大明星和你分手了？”我一脸坏笑地看着青羽。

    “呸，乌鸦嘴。老师……我想向您请两天假，这两天小雪他们来伦敦拍个时装片，明天后天她没通告，所以……”青羽有些脸红地看着龙行云。

    “我知道了，你这是见色忘义，为美人弃我和老师于不顾啊？”看见青羽动了情我忍不住有意逗他。

    “老师，就两天。”

    “无防。”龙行云呷了口茶淡淡地说。

    “还是老师好说话，你呀别把自己弄丢了啊，英文这么差，小心被女神笑话，记得每天向我汇报行踪。”我和青羽打趣。

    “哎，明天呢我也有几个整形方面的专家要见，也不能陪你们，不过阿斯顿马丁可以借给你们。”

    “欧巴，也借我一辆跑车呗，泡妞没名车怎么行？”

    “你有英国驾照吗？你老师在英国留过学，他可是有国外驾照的，你以为这是中国？无照驾驶，出了事有钱也捞不了你。”朴智奇瞟了一眼青羽。

    打消了青羽蹭车的念头，吃完饭我们回到了酒店。

    第二天一早，龙行云带我到了温莎城堡。

    “城堡没有升旗，说明英女王不在内，可以参观，但是不能拍照。”龙行云叮嘱我游览的注意事项，我和老师漫步在这座古老而又辉煌的城堡内，感受着城堡的皇家气息。

    “温莎城堡是英国女王的官方居所之一，也是世界上仍有人居住的城堡中最大、最古老的一座。与伦敦的白金汉宫、爱丁堡的荷里路德宫一样，温莎城堡也是女王主要的行政官邸，经常在此进行官方和私人的活动。城堡最初是在１１世纪时由威廉一世所建造的，因为历史悠久，城堡的设计随着时间、王室喜好不断发展，许多特征混合了古典与现代元素。这座城堡最著名的是爱德华八世‘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传奇故事。”

    “世界上还真的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啊？”我有些不可思议。

    “不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仙，千万年来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为美人放弃江山的故事。”龙行云看着我意味悠长地说。

    “１９３６年，刚坐上皇位不到一年的爱德华八世突然宣布退位和离过二次婚的辛普森夫人私奔。退位后的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踏上了流亡之路，在国外结了婚，这件事情震惊了世界。其影响之大远远超过了几十年后的查尔斯王子和卡米拉。”和老师踏在城堡的石子小路上，也许昔日的爱德华八世也曾在此走过，所以对老师讲的故事也就多了几分感慨。

    “放弃江山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也许是早已厌倦了王室的争斗，也许是早已看淡了政治的权谋，更或许是无论多豪华的宫殿，都及不上一个人能给他的温度和安慰。”龙行云抬着头仰天长叹着。

    “老师，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恨过一个人？如果是你，你会为美人放弃江山吗？”龙行云一直是单身，我很好奇象老师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何一直单身至今，和老师漫步在这所拥有传奇爱情故事的城堡里，我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终于爆发。

    “若能象爱德华一样又何偿不是一种洒脱？如果千万年来只能生活在一座没有温度的宫殿里，即使皇权在握，即使江山在手，又如何？千秋万载也抵不过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天长地久。”龙行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那老师眼中的天长地久是多久？”我好奇地问。

    “天长地久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说是爱到同生共死，有人说是爱到彼此再不记得对方，于我而言，天长地久不过是陪伴和守护。”龙行云看了我一眼，“你可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爱都能善终，不是所有的情都可圆满。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道家谓一成一毁为一劫，周而复始。道家说宇宙经历干万年会归元复始一次，重新再开始，人生亦是一样。”

    “你可知弹指一挥间，是多久？”

    “嗯，好象是０．８秒。”我记得在老师的一本佛经中好象是看过。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生灭；道家说，人间五十年，为四天王天一昼夜。佛家说，娑婆世界的一劫，于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才一昼夜；大千世界皆为微尘，微尘尽了，而所经过的世界又全碎为微尘，再以每一微尘当作一劫来计算，这些微尘的个数全部加起来便为劫数。所以你所感受的漫漫人生于宇宙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你所经历的劫，不过是宇宙中一粒微尘而已。”

    我知道老师是在开导我，我很感激在这孤独的岁月中，龙行云始终都在点化我，开导我，如果没有老师收留我，我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才是我的可去之处。在这悠悠岁月中，老师早已成了我的亲人、家人，成为我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只是那时的我不懂，龙行云口中的陪伴原来却是最长情的告白。

    回到国内，工作室立马热闹了起来。各个媒体的记者、行业协会、厂家踏破了门槛。整整一周工作室几乎成了接待中心，除了必要的采访，基本上都是老师和大师兄出面替我挡了，也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周五的下午工作室来了一波不寻常的客人，来的正是国内珠宝行业协会的刘会长、江山、胡清安还有万丽。万般无柰下我被大师兄请到了展厅会客室。

    三年没见过万丽了，看见她的第一眼，她还是被我犀利的目光刺了一下。江山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烟灰色的西服，用迷惑的目光认真打量着我，仿佛在国外见到的是个假甄臻。

    刚一坐下，老师就象我说明了他们此行的来意。

    “甄臻啊，会长和江山此次前来一是来为咱们接风洗尘，二是想邀请你作为山海集团独立设计师，驻店为他们设计，当然江总裁给出了诱人的条件，会长也在极力推荐。但是这个事还需要看你自己的意思。”龙行云看着我。

    “老师，您也知道，我手上还有好多案子没有完成，工作室现在的设计业务非常多，我恐怕没有精力再去帮江总裁设计了。”我一脸歉意地看着会长，几年前我就深知这位老者在行业内的份量，一个刚刚获奖的年青设计师就驳他的面子总是有些不太妥。我的声音不仅让江山陷入了深思，也唤醒了万丽的记忆。有人说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除了朋友还有敌人，这话果然不假。

    “甄小姐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声音非常像，就连气质也有几分相似。”

    “是吗？那一定是万小姐很好的朋友，否则怎么会印象如此深刻？”我不以为然的浅笑着。

    “只是以前的一个朋友，很久没见过了。”显然万丽不想在江山面前重提旧事。

    “噢？几年没见，万小姐还记忆犹新，看来这个朋友在万小姐心里是位份量颇重的朋友。有机会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口中的这位与我十分相似的朋友。”不知为什么，万丽的突然出现竞让我失去了往日的平和，有一种仇人见面的眼红。

    “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朋友，只是窄听上去有些相似，她当然比不上甄臻小姐这般才貌双全。”万丽一直在试探我的态度，江山则稳坐一旁。

    “你这是在赞美我吗？”我坐在老师身边，语不惊人地反问万丽。

    万丽显然被我突出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尴尬。

    “我这个师妹啊，让老师给惯坏了，大小姐脾气，平时我们几个师兄都让着她。”大师兄及时跳出来救场。

    “你看我这人不会说话，刚见面就把我们大设计师都得罪了，一会一定要多敬几杯赔罪。”万丽说者无意，江山听者有心。我知道万丽的酒量，此时退缩一定会让江山生疑，我又露出自己的杀手锏，一展娇媚的笑容道：

    “敬酒不敢当，今天能一睹知名主持人和网络红人的风采，也是我们的眼福。”说完和大师兄会意地一笑。

    酒场如战场，从伦敦第一次见我江山就一直在试探我，今天特意设宴更是如此，如果我不去一定无法消除他的疑虑，只有应战才能彻底解除他对我身份的怀疑。龙行云担心地看着我，我浅浅一笑：“有大师兄和青羽在，没事的。”

    酒局就设在离老师别墅不太远的一家生态庄园。人也并不多，带上会长的司机也就是九人。菜还没上，江山就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摆上了八只白酒杯。来之前我先服下了在英国朴智奇给我买的缓解酒精过敏的药，但愿它能让我多坚持一会。

    六道凉菜刚上，江山就张罗着开了席。

    “两位老师，也是两位会长，今晚我这个小辈就自告奋勇当个主持，先来个开场吧。我是主持我先自干三杯。”说完拿起旋转桌面上的三杯酒盅，倒进一个大杯中，一饮而尽，这是江山的一惯作风。

    “这第一杯，我是借花献佛。先敬二位德高望重的会长，对山海的支持和帮助。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我感谢两位会长对我江山的爱护和关心。”说完又先干为敬。

    “这第三杯，我感谢两位会长对后辈的提携和照顾。”再次一饮而尽。

    两位会长刚坐下，就见江山满上酒，直接向自己的杯中倒了三盅白酒，走到龙行云的面前由衷地说：

    “龙老师在我心中就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三杯您一杯，感谢您昔日的知遇之恩，更感谢您的无微不至，可能您对我失望过，埋怨过，误解过，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不论夕阳几度，都是江山依旧。”江山的话耐人寻味，也许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听得懂，老师拍拍江山的肩膀淡淡一笑同时饮了三杯。

    我坐在一边，心里砰砰跳着，紧张地脑袋似乎要停止了转动。

    “甄臻小姐，第一杯，你我初次见面在伦敦，因缘际会，一睹风采，愿人生若只如初见。”

    “江总，人生若只如初见，最后往往是何事秋风悲画扇，沧海桑田不曾现。虽然这结局往往都不尽人意，但我还是要为你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干杯。”还没等江山举怀，我便先干了下去，向他亮了亮杯底。江山略有犹豫地看着我，手中的酒杯似有千金难擎。

    “中国人都说好事成双，甄小姐，第二杯我祝贺你桂冠加冕，你是我们中国的骄傲更是中国珠宝行业的骄傲。可谓是金榜状元归。”江山一改刚才的豪爽，迟疑不决地看着我。我笑着端起面前的第二杯酒道：

    “金榜状元归，他乡遇故知。”说完先干为敬，我举着空杯站在那，岁月有时让你把一个人放在时光深处以为不再牵挂，偶尔回忆岁月微凉嘴角微扬。

    “这第三杯，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山海集团近两年，市场压力巨大，商品同志化严重，没有竞争力，导致丢失了北方的半壁江山，所以一直求贤若渴，还希望甄臻小姐能助山海一臂之力。”江山说得很诚肯也很诚实，市场份额的日渐委缩一直是困扰山海的大问题。

    “古人还云‘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这个故事江总应该听过吧？”我避重就轻地反问江山。

    “燕王在黄金台上一掷千金，我自是比不了燕王，但是九仙山上的春霁芳华随时恭候，那是我的一个私人别墅，已经几年没住过了，甄小姐如果来的话，那就是你的宿舍了。另外公司的车辆甄小姐任选一辆做为配车，山海集团珠宝分公司独立董事，持１０％的股份，当然分红和工资另外核算，享受总监待遇。而且你不必长年在山海坐班，可以一个月在山海，一个月在龙老师的工作室，这样就可以两全齐美了。不知道这求贤若渴的心是否能和燕王比一比？”江山一语惊四座，连刘会长也都忍不住说道：

    “江山，你这可是抄近路，把其它珠宝厂家的想法全切断了，把半个珠宝圈的人都得罪了，人被你挖走了，你这看似黄金台，实则是包围圈啊，哈哈……”刘会长半天不说话，一发言便点中要害。

    春霁芳华……三年了从来没有人和我再提起过，那里埋藏着我所有的感情，突然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我和万丽同时惊了一下，我端着酒杯的手一震，刚斟满的一杯酒便溢了出来。我看到万丽的脸有些酸，而江山盯着我的脸却有些诡异。

    “千金之裘，非一狐之皮；台庙之榱，非一木之枝；先王之法，非一士之智。江总裁厚爱实不敢当。”我端着的第三杯酒迟迟不肯入口。

    “江山，我看这样，因为刚从伦敦回来，甄臻手上刚接了不少国际一线品牌的案子，你容我和甄臻商量一下，再回复你如何？”龙行云及时出来替我解围。

    “龙老师，一切都听您安排。”江山说着看着我手中的酒杯。

    “江总裁的盛情确实让人难却，这一杯我感激江总裁的厚爱。”说罢抬起头一杯而尽，口中舌头早已没了知觉，但我还是强撑着微笑地看着江山。

    接下来是大师兄和青羽。趁着这个空档，我赶忙喝了几口水，桌上手机亮起传来一条龙行云刚发的信息：

    “适可而止，莫要逞强。”

    “有老师和师兄在我不怕喝酒，怕的是丢了气度。”我在桌下偷偷给龙行云发着信息。

    “你不要命了？”我不知道龙行云反应竞如此快，同坐一桌，虽然无法说话，但信息传送的速度却比好象也比说话还要快。

    “棋逢敌手，必需接招。”我回复。

    我合上手机一抬头正看见江山审视的目光，我嘴角微翘便泛起一个浅笑。

    很快第一轮就过去了，紧接着便是万丽站了起来，和江山一样，万丽先是自饮了三杯做为外行向业内几位前辈行酒的礼数，然后和会长、老师每人碰了三杯，后面就是我。

    “甄臻小姐，久仰大名，如雷惯耳，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这三怀我自罚了。”说完将面前三杯酒盅的酒也倒入大杯中一饮而尽。龙行云朝王栖风使了个眼色，大师兄站起来，挡在了我的前面。

    “万小姐好酒量，我师妹在伦敦身体有恙，一直未愈，这三杯我替师妹喝了。”

    “好一个怜香惜玉的大师兄啊！这样的师兄若有给我也来一打。大师兄你不知道酒场潜规则啊？替喝可不算。”万丽阴阳怪气地冲着王栖风笑道。

    “万小姐酒量惊人，但我师妹不胜酒力，不如这样，你三杯，我六杯如何？”王栖风的话很有诚意，也给了万丽面子。

    “大师兄，今日这酒宴本来就是给我们大设计师摆的庆功宴，你们这两师兄如果一齐都上，那我就是酒量再好也得甘败下风啊？”万丽是酒场高手，见招拆招，根本不给王栖风替酒的机会。

    “不如这样，万姐姐，我一直是您的粉丝，我师妹确实不能多喝，今天这酒我替师妹喝了。”青羽见王栖风有些为难也跳出来替我挡酒。

    “看看，我刚说什么来着，师兄妹齐上阵，江总，您看看龙老师的学生真是手足情深，诚心诚意地想敬设计师三杯酒，都不给机会，江总，龙老师您看这三杯酒少不了我们设计师一根头发，您的学生都出来抢着喝，莫非设计师身体有何隐情？”万丽笑盈盈地看着龙行云。我端着酒杯站起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大师兄和青羽。

    “万小姐客气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谈不上什么得罪。这三杯我回敬你。”我也将面前酒盅里的白酒倒入一个大杯中，但并未举起。龙行云皱着眉看着我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言。

    “第二杯我仍然要敬我们大才女三杯，祝贺我们设计师女中豪杰巾国不让须眉，拨得头畴获奖而归。第一杯我做为女人敬才女，才华横溢；第二杯我做为消费者敬设计师，巧夺天工；第三杯我做为主持兼记者敬获奖者，独占鳌头。”说完又是轻忪地一饮而尽。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久闻万小姐大名，红遍网络，这第一杯我做为女人回敬网络红人，家喻户晓；第二杯我做为设计师回敬消费者，?有口皆碑；第三杯我做为获奖者回敬记者，锦上添花。”说完便把三杯酒再次倒进大怀中。

    “第三杯酒，还是三杯，其一我作为山海的一份子敬我们设计师，举贤若渴；其二做为山海未来的同事敬我们设计师，比肩而事；其三做为未来的邻居敬我们设计师，睦邻友好。万丽不愧是酒场高手，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劝酒劝得有理有据，文采飞扬。

    “万小姐，远来是客，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我必需回敬三怀，其一做为设计师我回敬山海的股东，同舟共济；其二做为山海未来的董事我回敬同事，袍泽之谊；其三做为未来的房客我回敬邻居，天涯比邻。”

    一盅酒半两居多，９盅酒约有半斤，倒入一大杯中，差不多满满一杯，我之所以要存到一起喝，实在是因为酒精过敏的时间太快，与其都要过敏，不如留到一起一次性喝下，这样还能延缓一些发作的时间。我面不改色地举起面前的大玻璃杯，象喝饮料一样，一口气喝下，举起空杯向万丽示意了一下。半斤酒才下肚，我就感觉拿着怀子的手在微抖。

    “老龙啊，你这学生不光设计好，酒量也行啊，青出于蓝胜于蓝，今天看到两位女将喝酒，才发现我们老了。”刘会长总是不失时机的巧妙点评。

    青羽在旁边给我夹了一堆菜，碰碰我，让我压压酒。但是我根本吃不下去，只感觉胃中的酒意一阵阵的上涌，想是刚才喝得太多太快的缘故。刚端起一杯水便发现江山目不转睛地在对面盯着我。

    我拿起手机在桌下想偷偷给青羽发条信息，让他一会找机出来先送我回去，但是我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眼前的手机屏幕已经有些模糊，我必需马上将胃里的酒吐出来，否则我坚持不了多久。我悄悄站起身，拿起手机向外走去。卫生间里我几乎吐尽了胃里所有的东西，但是仍然感觉天眩地转，身上的红疹子早就把藏在袖子里的胳膊染成了红色。我用凉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强撑着靠在走廊的窗边，想打个电话给青羽，却感觉眼前一片昏花。我看见江山从包间里走出，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后面远远地万丽也走了出来，我想装做若无其事，却发现那腿竞然重得根本迈不开。我不知道要怎样伪装才能不被江山发现我不能喝酒的真相。

    “甄臻……”恍惚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瞪着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那声音出现的地方，龙行云正快步从卫生间方向朝着我走来。我微笑着朝他展开双手，还没等他站稳，便一头倒进龙行云的怀里，一把揽住他的腰，趴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

    “不要让他发现，我不想输给她。”

    我靠在龙行云的肩头，闭上眼睛，只感觉天旋地转，几乎是全身的重量都靠龙行云的支撑才能站着不倒。龙行云故意让我背对着江山，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问：

    “你可还能坚持？”

    我定了定神，努力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说：“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我感觉龙行云揽在我腰际的手似乎紧了一下，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龙老师，甄臻她……”这是江山的声音，想是看到我娇弱无力地倒在自己老师的怀中，不免有些大跌眼镜。

    “犯了些女孩儿脾气，一会就好，无防。”龙行云淡定地拍拍我的后背回复道。

    “江总，看来咱们俩出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担心甄臻去卫生间这么久，特地出来瞧瞧，看来是咱们多虑了。”身后传来万丽爽朗地笑声，也许这一幕对她而言是个莫大的好事。

    “喝个酒你们一个一个全跑出去，把我一个老家伙剩在酒桌上，真是无……趣。”远处传来刘会长的声音，显然他也看到了我和龙行云倚窗而靠的“拥抱”。

    也许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假意的“拥抱”竞然让我和龙行云陷入了真“师生恋”的传闻。师生恋源于学生对老师的幻想、崇拜和喜爱。因为老师自古以来即被定位成负责传道、授业、解惑的长者，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是上下有别的，所以师生恋是一个颇具争议性的话题，而且在现代社会往往也会和性侵害扯上关系。而象龙行云那样一副仙风道骨，气度非凡，身家千万的中年艺术家迟迟未娶，却对自己最小的女学生悉心培养，亲自护送登上了国际珠宝界的最高奖台，本身就引起了无数的猜想，如今这个不得已的“拥抱”无非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而已。

    江山站在不远处，我感觉两道焦灼的目光直射在我的身后，万丽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拉走了一直沉默的江山。

    “可还能回去？我想办法替你脱身。”龙行云柔声问道。

    “好。”我知道，如果就这样忽然消失不仅不能打消江山的疑惑还会失礼于刘会长，所以戏必需演完。我抬起头，理了理微乱的头发，视线发散地看着龙行云点了点头。

    龙行云揽着我的肩膀便回到了屋里。短短的几分钟，这屋里的气氛好象来了个惊天逆转，刚才暄嚣异常的酒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江山沉默不语，万丽谈笑风生，刘会长难得糊涂，胡清安东拉西扯，都让我坐立不安。

    “会长，今日真是报歉，甄臻可能身体不适，不如今天先到此，酒没喝尽兴，改日我一定请刘会长好好喝一场。”龙行云站在众人面前微笑地替我找开溜的理由。

    刘会长久经商场是个明白人，一点即透，并不恋战。只是江山却穷追不舍地问：

    “龙老师，甄臻是否因为刚才酒喝得太急？或者是……有些酒精过敏？”

    “那倒没有，只是女孩子的问题，这几日正好赶上身体不爽又贪杯，这不刚才肚子就疼了……”龙行云说得很含糊，但意思却暧昧，所有已婚的男人都不明而喻，江山的脸突然就僵在了那里。

    “栖风，今日算咱们请会长吃个便饭，改日我提着好酒亲自再请会长喝个尽兴。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龙，你太客气了，只是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到是密不透风，你这老家伙请我喝酒是必需的，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刘会长拍拍龙行云的肩膀。

    “龙老师，自古师生皆有情，看来我这期栏目又有话题可谈了。”万丽点到即止地看着江山。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含蓄地笑着冲大家点点头，只有这样，才可以掩示我严重的过敏症状。

    我们一行四人刚坐进车里，龙行云就冲着开车的王栖风说：“避过刘会长的车，到最近的医院，不要管红灯，快！”

    我坐在后排，靠在龙行云的身上，渐渐开始失去意识、失去知觉……

    天宫之上，司命星君刚刚回到殿内向帝君复命，正在向帝君陈述在九州之外，太子借机向女君试酒，却见帝君幻化的幻镜内，那女君靠在战神身旁已是神志不清。

    “唉，这天意果然难测，想那女君昔日在桃林也是千杯不醉，到了下界竞然滴酒都沾不得。帝君恐有所不知，女君此种情况在下界叫，酒精过敏，而且颇为严重，会导致全身红斑奇痒难耐不说，饮酒过量还会有生命危险，上一次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找到女君，恐怕就性命不保了，此次我看女君喝的并不比上次少，而且从幻镜上看面色已然发青，恐症状不轻啊！小仙在九州之外是亲眼所见女君状况，痒起来浑身如万蚁啃食，钻心蚀骨啊！”

    “无防，有那战神在，必定会保女君无忧，只是……恐又多生一劫啊。”帝君喝了杯茶不仅不慢地说。

    “帝君之意……是？”司命在旁猜测着。

    “我记得当日那桃林上神可问过战神与青丘女君到底是师生之谊还是男女之情，战神并未回答，此便是前因，即使到了凡间，也必需有个明确的结果，这便是前因后果，周而复始的轮回之道。”帝君幽幽地说。

    “小仙受教，看来此次天意要战神做出选择。”

    两人再抬头看时，只见王栖风已到医院，车未停稳，那昔日战神便抱着女君冲上急疹室的台阶，向医生说明酒精过敏的情况后，输上液体，青羽便跑去交费。病房内，只见那战神立于病床之前，神情暗然，眉头紧锁，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得与人言明。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那帝君叹了一句一拂衣袖便出了大殿。

    等我眼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龙行云深不可测的目光。我好象做了场梦，梦见不知多久以前，好象我也曾醉过，倒在老师的怀中痛哭过……

    “醒了？可还难受？”

    我摇摇头，酒精过敏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过敏症状消除，和常人并无异处。

    “青羽和栖风今日去给客户提案了，你若感觉无碍，便回去吧，这医院味道实在是不佳。”

    办完了出院手续，龙行云开着他的奔驰回到了别墅，揽着昏昏沉沉的我还未进门，便被突然冒出来的二三个记者堵了个正着。

    “龙老师，我是百姓新闻网的记者潘桉，早就和王栖风老师约好想采访您和甄臻小姐，但是约了几次王老师都说甄小姐和您时间安排满了，我这也是采访心切，今天就冒昧地来想碰碰运气，还真让我碰上了。”

    我靠在龙行云的身边虽然过敏症状没有了，但还是头重脚轻，礼貌性地冲潘桉笑了笑。

    “工作室的业务一直都是栖风打理，今日甄臻身体有恙，恐怕不能接持你们了，还请大家另约时间吧。”龙行云一向对媒体并不热衷，更是很少接受采访，若不是此次因为我获奖的原因，可能哪个媒体都不会接待。

    揽着我走进别墅，便关上了大门。一回到屋里，我便一头钻进被子里昏昏睡去，直到该死的青羽用了根破树叶将我弄醒。

    “小姐，你都睡一天了，老师叫你起来吃饭。我亲自熬的你最爱喝的黑米红豆粥。”青羽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你熬的？那还能喝吗？”我一脸不屑一顾。

    “小瞧人不是？告诉你吧还真……不是我熬的，是老师熬的，快下楼喝吧。你说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非要去和那个万丽拼酒，我们有心替你挡酒也没挡住。你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险，要不是大师兄连闯一路红灯，你这小命估计就见上帝去了。”青羽一脸夸张。

    “有那么夸张吗？吹牛你也不好好把故事编排一下。”

    “什么叫有那么夸张吗？你送到急疹室的时候已进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如果不及时缓解过敏症状，就会呼吸困难，休克，你呀，要不是老师和我们在车上说起，我和大师兄还真不知道你竞对酒精过敏到如此程度，幸好昨天你和老师演了场戏，让你蒙混过关，老师说了以后再也不让我们接这类的酒场饭局了，尤其是你，让我和大师兄看牢你。”

    我撇撇嘴不屑一顾地看着青羽。

    “拿来。”青羽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伸着手看着我。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大姐？你知道大师兄昨晚闯了多少个红灯吗？得扣多少分吗？我算了至少得４本驾照才能蒙混过关。你不是有驾照吗，贡献出来吧，让我去车管所消分去。”听青羽这么说，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把方华和甄臻的两本驾照都交给青羽，看着他说：

    “这次够了吧？”

    “我正好不想找老师要驾照呢，我和大师兄的加上你的两本就够了，太好了。”

    有人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果然不假。做为刚刚被全国媒体报道过的获得国际金奖三项大奖的设计师，自然会受到媒体关注，余热未尽，又出了新闻。

    出院没几天，网上就爆出了一系列捕风捉影的报道。如今网络报道到处都是标题党，生怕没有点击率，仅凭几张老师揽着我进入别墅的背景照片，就在网上炒翻了天。

    《金榜题名时师徒情深处》、《你是否会为师生恋点赞》等等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标题。

    一大早青羽坐在办公室里愤世嫉俗，拍桌子骂娘。我喝了口茶安慰他。

    “青羽，我都不生气，你怎么还发那么大火？”

    “我和你说吧，现在这些网络的无良记者什么都敢写，不负责任，就为骗取点击率。让我知道是谁写的，非得暴凑他一顿。”青羽咬牙切齿地说。

    “免费给咱们工作室炒作了，多好啊，现在人不炒不火，越火咱工作室名气越大。让我知道是谁写的，非得请他大吃一顿。”我不急不燥地说。

    “甄臻说得对，今天一大早好几个厂家还问我，是不是我们找的人专门炒作的？我含糊其词蒙混过去了，还说咱们工作室现在可出名了。好几个厂家和我约见面时间谈业务呢。”大师兄泡了杯茶走到我的面前。

    “你们俩就没底限，没节操地炒吧。早晚炒糊。”青羽不服气地冲我们吆喝。

    “你呀，你的小雪是怎么红的，怎么炒作的？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惯，你怎么和小雪相处？”大师兄摇摇头看着青羽。“年轻人，不要太理想化。”

    “好，你们俩就炒吧，我不与你们这些俗人为伍。”青羽气哼哼的出去了。

    大师兄看着我，半天才问：

    “师妹，师兄今天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不知道师妹是否能听得进去？”

    “师兄你说。”

    “师生恋，你怎么看？”大师兄端着水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师生恋源于学生对老师的幻想、崇拜和喜爱。我对老师只有崇拜和喜爱，没有幻想。”我坦诚地看着王栖风。

    “你可曾看清过自己的真心？”

    “我……”我瞪着眼睛看着王栖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老师听说你出了车祸，放下一切事务，飞到西安去看你，从进到医院开始，青羽说老师就皱着眉头没再说过一句话。你从医院失去消息两年多查无音信，老师就日日站在窗前不发一语，到处托人打听你的情况。你变了外貌忽然出现，老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帮你保守秘密，倾尽心力的培养你，助你完成心愿。你酒精过敏，老师那么沉稳的一个人，竞然不顾一切地指挥我闯红灯送你去医院，为了帮你圆谎替你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不论是你方华还是甄臻，老师始终默默地陪着你，看你哭，陪你笑，你的每一点进步，老师都暗自欣喜。这么多年了，连我这个不懂风月之人都看明白了，你就当真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你当真能分得清师生之谊和男女之情吗？”

    王栖风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惊醒，我呆坐在座位上，脑袋成了一团乱麻……

    这么多年以来，龙行云在我的心里就是受人敬仰的老师，在学术上他无所不能，博古通今；在生活上，他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在感情上，他亲如家人，恩同长辈；他是对我有再造之恩的亲人，我仰慕龙行云、敬重龙行云，但却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我享受着龙行云对我的培养和教诲，分享着龙行云的知识和资源，却从来没有半点越界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师兄表述。看着网上到处是我和老师出双入对的照片，我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否会有人相信。

    一连好几天我都躲着龙行云，不敢见他，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和老师间的关系。有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大早江山便再次登门造访，和老师在办公室长谈许久才离开。晚上吃完晚饭，老师把一张机票和一把钥匙交给了我。

    我不太明白老师的意思，我并不想去趟那浑水，山海的死活和我似乎无甚关系。反而是我和老师的相处，被媒体胡编乱造后，倒有几分尴尬。我没有接龙行云给我的物品，一语不发倔强地站在那看着他。

    “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来拜师的吗？”

    “那是我在杭州美院毕业设计时，正赶上您专门来选学生收徒？董教授就向您推荐了我。”

    龙行云叹了口气，“我收徒只收男学生，这是整个珠宝行业都知道的秘密。江山为了帮你完成理想，成为一名顶尖的珠宝设计师，专程请了他的老师常玉林出面找我说情，请我收你为徒，希望能得到我的指点。我看了你的作品，感觉你确实在设计方面有独特的想法，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那里，我和董教授也不过是配合江山演了出戏而已，这一切都是江山的安排。”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老师在这个时候向我坦露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有何用意，我固执地站在龙行云面前，执拗地不愿相信事实。

    “江山请求我不要把他托常玉林找我的事告诉你，希望你认为是凭自己的设计作品获得的这个机会，他说你即要强又自卑，总感觉自己和他地位悬殊，所以一直希望能成为知名的设计师，那样才能缩短你们之间的差距，你才会安心的接受他。他，替你安排了一切。山海现在有困难，对于江山的这份恩情，你应该有所回报。”

    “他的情，我早就还清了，我不欠他什么。”我孤独地站在那，对江山的痛恨，在龙行云的告知中，一点一点地土崩瓦解着。

    “因果轮回，你们之间的债又岂是三言二语就能算清的。你能逃避一时，但你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该面对的和该解决的，谁也代替不了你。你可还记得朴智奇说的，过去未去，未来已来，唯变不变。只有走出去，你才能看到未来，也许未来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您……是不是因为最近网上的报道，所以您才要我离开？都是因为我影响了您的声誉。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应该……赌气喝酒。”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心酸。

    “人言从来不可畏，可畏的是人心。你可曾问过自己，你是否还爱他？你又可曾仔细看过江山留给你的画，去解读过他的内心？你可知道他为你默默做的事，比任何人都多。人的名字可以改，容貌可以改，唯独心永远都改不了。与其让心在挣扎中煎熬，不如让人到现实中感悟。有些事只能你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你一个人闯，有些路只能你一个人走。失去的东西需要你自己找回来才能一牢永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记得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看着眼前语重心长的龙行云，我真的好想象以前一样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但是如今却感觉我和他之间似隔了一道屏障，不可逾越。

    “不要在意那些无谓的人言，给自己妄加负担，老师从来不怕什么，更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只希望这一世你无忧足矣。”

    “老师……”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象以前一样，趴在龙行云温暖的怀中失声痛哭。龙行云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道：

    “此次回去记得为师的两句话，有金当报恩，有剑勿报雠。明年的生日记得一定要回来，老师等你一起过。”

    登上返乡的飞机，我五味杂陈。我琢磨着龙行云临行前叮嘱我的两句话，我懂老师的意思，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一片光明还是波涛汹涌，但不论是什么，我唯有一路向前。

    下了飞机，站在出口处等我的竞然是江山。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亲自来接一个设计师，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江总裁，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小女子实在是愧不敢当。”我躲藏在墨镜后，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江山的表情。

    “我比你搭早一班的航班，专门在这等你一起回去。”江山的眼中并没有往日里那种审视和疑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和和亲切的目光，反而让我有些困惑不解，短短几日是什么竞然会让他发生如此变化？

    “江总裁你的陪读呢？你们不是一直形影相随的吗？”我四下张望并未看到万丽的身影，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莫名春妙的窃喜。

    “怎么，你很希望看到我们在一起吗？”江山泛着似笑非笑地表情颇有心机地反问我。

    我透过漆黑的墨镜冷冷地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吗？”

    江山露出一个无奈又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印象中你不应该是这种咄咄逼人，伶牙俐齿的性格。”

    我随即又露出自己妩媚的笑容，柔声问：“那江总裁印象中，我该是哪种性格？”

    “温柔、含蓄、优雅。”

    “江总裁您这是在用女朋友的标准去衡量女同事，有点苛刻。我一向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种人。好听点是嫉恶如仇，难听点叫小心眼。”我耸了耸肩，对江山的期望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古人说得好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江总裁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子，应该比我更理解其中的道理。”

    “女子和小人之所以难养，是因为背后有纵容她们的男人，甄小姐的身边似乎也不缺这样的男人。”这句话有些发酵的味道。

    我扶着墨镜，从镜眶上面看着江山直言不讳地问：“江总裁莫不是看到了网上的传闻？”

    江山又露出了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龙老师一直都是传奇，更不缺少传闻。”

    “传奇是需要两个人去演译的，一个只能唱独角戏。能在老师的传奇中出演重要角色，这本身就是个新闻。万小姐不也是江总裁传奇人生中的重要角色吗？我说得对吗？江总裁。”我寸理不让和江山站在机场的大厅里唇枪舌战，分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竞然变得如此陌生，原来隐忍沉默的性格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烟消云散，压抑多年的怨气终于在回到故乡的一瞬间彻底爆发。

    也许从来就没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地挑战过江山的权威，他的表情由睛转多云再转阴，我似乎闻到了暴风雨的味道。刚下飞机，就和对自己委以重任的老板闹得不欢而散，这恐怕也是行业内的传奇吧。

    “没想到吧江总裁，我的设计有个性，脾气更有个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故意试探着江山的底限，好激起他的怒火就此终止合作，我也好打道回府，在龙行云身边安心地做我的设计。

    “龙老师叮嘱我照顾好你，我是不会有负所托的。欢迎回到西安！”

    江山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但又一时想不出怪在哪里。他接过我的行李箱向停车场大步走去。

    车上我没有再和江山起过争执，我想起了老师的叮嘱，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甄臻你是个设计师，是代表龙行云工作室来为企业服务的，不是来道德讨伐的，更不是回来复仇的。我熄灭了心里的怨气，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阳光暖暖地洒在车内，九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疾驰在高速上有一种秋高气爽的惬意，我靠在后排的座位上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我是被一阵山路的急转弯唤醒的，自从上次车祸后，一遇到这种山路间的急转弯，我便会浑身汗毛直立。我发现车穿行在树荫蔽日的山里，这路很熟悉，但两边的树看起来有些陌生。

    “这路两边是什么树？”

    “桃树。”江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桃树？”我有些诧异，这上山的路分明就是明泉的路，但路两边的植被似乎又不太象。

    “甄小姐，九仙山现在已经是市重点生态园项目了，现在山上加种了上万棵桃树，特别是北山二期项目，全是桃树，三月四月份的时候，放眼望去，满山遍野全是桃花，那景色可比《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特效镜头好看多了，一到那个时间九仙山就成了市民的旅游景点，我们二期桃花缘项目刚开盘，桃林别墅就抢走了９０％，这在房地产界可是个不小的轰动呢。”回答我的是小筠，几年没见，成熟了不少。

    “阡陌桑竹美如画，桃李芬芳映山红。可以想象桃花盛开的美景。这样的世外桃源，是稀缺资源，别墅肯定好卖。”我望着山路两边的桃树，脑海中全是回忆……

    “如果北山再开发，我们把山上种上桃树，然后把项目取名《桃花缘》好吗？”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江山在明泉散步，我心血来潮地和他讨论二期的规划。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种上桃树，还要叫《桃花缘》？”江山微笑着看着我。

    “桃树一是好种植，二是有观赏价值，三有经济效益，四有陶渊明最赋盛名的《桃花源记》，所以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九仙山本来就植被茂盛，如果能加些桃树，等到三四月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粉色花海，一座座中式别院隐匿在绿树成荫中，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吗？一定能吸引客户。至于《桃花缘》那是因为我们俩结缘就因为《桃花缘》，如果漫山遍野都是桃花，那可以成全多少对有情人呢？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啊！”我一脸幻想和天真地看着江山。

    “想象力还挺丰富，儒子可教！”江山象个老学究一样拍拍我的肩膀。

    尘封多年的往事，随着春霁芳华的映入眼帘，象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桃源阡陌自来往，辋口云山无古今，世外桃源就在每个人的心里，相爱之人不论在哪里都是桃源，相怨之人即使身在桃源也似人间地狱。”江山转过头看着我，似曾相识的言论把我拉回了现实中。

    我坐在车上，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院落由远而近，大门口我和江山在古玩城淘到的两只青石小麒麟顽皮地趴在石桩上，迎接着新主人的到来；院子里那棵桃树早已按奈不住寂寞，满树桃枝出墙来；满墙的爬山虎紧贴着墙，参差不齐地探出墙头，刚一开院门，一只雪白的博美欢快地跑了出来，就在我下车的一刹那，冷不丁扑了上来，两只前抓趴在我的腿上，尾巴不停地摇着，一双黑溜熘的眼珠巴巴地看着我，就象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欢喜，那是汤圆。

    我蹲下身，刚刚抬起汤圆的两只前爪，这个小家伙就亲昵地搭到我的肩上，湿漉漉的舌头在我的脸上一阵乱舔，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三年多了，那日我带着汤圆离开春霁芳华时它还是个刚满月的小奶狗，如今已经长成大，三年未见却依然能记得我，当年我疯了一般地冲进人面桃花，全然顾不上跟在后面的汤圆，想不到这一别竞是三年有余。

    汤圆你还好吗？我抱着汤圆转过身抚摸着汤圆，掩示着脸上的泪痕。许久我才从与汤圆久别的伤感中站起身，拍拍汤圆的头，“这只博美好可爱，想不到竞和我这么投缘。”

    “它叫汤圆。”江山的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我。

    “汤圆？好可爱的名字。”我低头望着在我脚边不停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开的汤圆，再次红了眼眶。

    “它三岁多了，脾气很倔。平时除了我，这院门谁都不让进。”江山看着汤圆有些无奈，更有些伤感。

    “不会吧，你看它这么热情，才刚见我就和我相处得很好，并不凶啊？怎么会不让别人进门呢？”我奇怪地看着这只沉浸在喜悦中的汤圆。

    “它在等它的主人。”江山突然向我射来一道逼人的目光，“你可知道，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不论和主人失散多久，再相遇时，不论先前的主人变成什么模样，它都能认得出。”

    “是吗？好忠诚的小狗。汤圆我们进去看看院子里都种了什么好吗？”我不敢再站在江山审视的目光下，再站下去，我怕他会层层揭开我蒙在脸上的面纱，我怕他会看到我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我跟着欢蹦乱跳的汤圆刚迈进院子，只听江山在身后突然低沉地唤了一声：“方华？”那一声直击我的心脏，步履不稳地险些被门槛绊倒。我定了定神向汤圆喊道：

    “汤圆，慢点，看你啊，跑那么快，让我差点被绊倒。”头也不回地跟着汤圆跑进了屋里。

    春霁芳华的一切都没有变，那张中式的沙发蹲在中间，中式茶几上摆着我从花奔市场淘来的花瓶，里面插着粉色的玫瑰和几枝桃花，妖娆地散发着醉人心脾的香气。楼梯下跪着一个举着灯的青铜仕女，守口如瓶地注视着这座院落中发生的一切。墙上邹一桂的那幅临摹《桃花图》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屋内来来往往的人。这屋内的一花一几，一草一木都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触动着我心底最隐密的心事。

    “今天你就在家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我让司机来接你。小汤圆就留给你晚上做个伴，省得你一个人孤单。它的狗粮都在厨房的柜子里，它知道地方，饿了自己就会跑到厨房开门，它可是个标准的吃货。”汤圆进了屋就老老实实地卧在沙发边上，眼珠子溜溜地转着看着江山的一举一动。

    “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我都安排好了，你早点休息。”江山看看汤圆，这家伙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趴在地上看着江山。江山自嘲地摇摇头。

    “就知道你是个叛徒，女大不中留。”江山点点汤圆向门口走去。“这里虽然很安全，但山路陡，你不熟悉地形，晚上方向感不好的人最好不要自己出去乱转。”江山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吧？”

    “明明是两位女士一起住好吗？”我抱起汤圆，朝江山笑着。

    江山看着汤圆叹了口气：“晚上如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了江山，我终于舒了口气，看着象跟屁虫一样的汤圆，我担心汤圆的热情会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很明显，汤圆的出现就是江山最大胆的试探。

    我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些随身的衣服，走到二楼的卧室。卧室的双人床上，铺着我买的桃花色的床上用品，衣柜里几年前我留下的衣服一件不少的挂在那里；书房里，我喜欢的小说、设计书籍笔直地立在书柜里，唯一不同的是我所有的照片都被收了起来，换成了各式水墨桃花中国画。

    厨房的冰箱里各种食物非常丰富，一眼望去，全是我平时喜欢吃的，芒果汁、酸奶、哈密瓜、各种蔬菜，冷藏室里全是各种海鲜，没有一味肉食。我坐在客厅里，看着眼前一成未变的一切，我从行李箱中拿出江海的那幅画像，那首藏头诗里，分明写着，海枯石烂我心不变。

    有的时候流泪，是因为了想起了一个人，当你想忘记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已经刻在心里……

    回忆有的时候是连接个人与往事的通道，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记载着快乐与悲哀，有人说人喜欢回忆，很多时候是因为人在现实中所缺乏的或正在失去的，因为回忆能弥补现实生活中的某种缺憾，求得短暂的哪怕只是一刻的心理平衡。

    星夜，我坐在如水的夜里细细回忆，将当初的每一个细节放大，生命中，不断的有人离开或进入，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生命中，不断的有得到和失落；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天宫之上，司命星君和众神站在太虚幻镜前，看着太子独自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春霁芳华明亮的灯光，怅然若失；这一夜青丘女君在院中独栏凭眺，触景伤怀。把众神看得心急如焚。

    “星君，这太子昔日的性格就是打掉牙往肚里咽，现在依然是这般，今日一试，太子显然是已确定了心中一直的疑问，甄臻就是方华，可是为何朝思暮想的女君就在眼前，竞然不能相认？”一位仙君疑惑不解地问。

    “这就叫近乡情更怯。”司命星君颇为得意地卖弄着。

    “小仙受教了。只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明明对面不相认，这真是让人好生替他们着急啊！”

    “帝君说了，情字，痴了多少怨女，殇了多少情郎。桃花泽处泣衷肠，天意也有无情日，配错了鸳鸯，枉了尘世两情痴。前生情，后世路。风尘梦，人间苦。”

    唉……众仙皆摇头替太子和女君在凡间叹息不已。

    一大早，小筠便开车来到春霁芳华，把我接到了公司。仍旧是那个熟悉的地方，仍旧是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小筠把我带到总办王主任的办公室，王主任还是老样子，礼遇有加地把我带到了先前的那间设计工作室。工作室很干净，应该是有人事先打扫过，物品摆放也很整齐，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我喜欢的粉玫瑰和桃花，墙上还贴着我以前的设计稿，办公室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甄小姐，这间办公室以前就是设计部的办公室，空了三年，领导一直没有安排其他人办公，江总裁交待我，安排您在这办公。原先的设计部留下两个员工，由于设计部主管一直未到岗，所以这设计部也是由门店管理部暂时代管，这下好了，设计业务终于可以重新上马，门店要忪口气了，一会我就安排他们来和你见面。”

    “江总不在吗？”我一向是个礼尚往来的人，到了别人的山头当然得先拜见最高领导了，这点礼貌还是要有的。

    “江总这几天带着几个店长到各个分店去巡检了，估计回来就国庆节后了，江总裁现在很少来珠宝公司，基本都在九仙山的项目上，二期销售已经收尾了，整个九仙山工程在进行收尾工作。”

    “今天麻烦王主任了，改天一定请王主任吃饭，工作上有不解之处还请王主任多多指教。”我保持着往日的一惯客气。我自认为自己一直保持着低调做人的风格，除非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情况下，才会性格突变。

    “甄小姐太客气了，您可是国际金奖设计师，多少企业请都请不来，这次能来山海帮助我们搞设计，门店经理们都乐坏了，哎……销售任务重，市场环境不好，经济整体下滑，让我们压力很大啊，您来了，完成任务就有希望了。”王主任高兴地看着我。当年和王主任以及其它同事的泛泛之交并不让我担心，他们是不会把我和方华联想到一起的。只有最熟悉我的人才会听音识人。

    整整一天，我和市场部主管、业务部主管、门店经理、设计部两名员工都开了碰头会，详细了解了这三年西安珠宝市场的情况和山海所处的局面，特别是在商品上，详细听取汇总了大家的意见。快下班时小筠来找我，说江总裁安排公司几个高层给我接风，接我到桃花谷吃饭。我婉拒了，小筠显然很为难，无法回去交差。

    “小筠，江总裁是否交待过你，公司的车我随便选一辆做为我的私人配车？”

    “是交待过，不过总裁说了，不管您选哪辆车，我必需是您的司机。”小筠是个非常好的司机，领导交待的事总是执行得不折不扣。我知道江山担心的是什么。

    “你不是是江总裁的司机吗？把你派给我，他怎么办？”我有些不解，小筠在我没来山海时就是江山的司机，忠心耿耿，江山为什么突然把自己的司机派到我这，我有些不解。

    “江总裁最近很少外出，一直在九仙山二期项目上，他出去一般都是自己开车，有时候是小罗当司机。总裁交待让我服务好您。”

    “这样吧小筠，你先送我回春霁芳华，明天一早你陪我到全市几个分店转转，我和几个分店店长再聊聊。今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实在不能赴宴，辜负江总裁的好意了，我一会给他发个短信，说明一下，这样你也不为难。”我看着小筠，知道江山设好的酒席他没把人接来，该有多不好交差。小筠仍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

    “甄小姐，江总裁都安排好了，您这不去有些不太好吧？”

    “没事，江总裁应该是通情达理的人，况且我不是你们的员工，不受他管辖，他应该明白。”见我如此说，小筠才算作罢。

    快到家的时候我给江山发了条信息：“江总裁有负盛情，实感欠妥，无奈身体报恙，来日定负荆请罪。甄臻。”发完便关了手机。

    回到春霁芳华，被我锁在院子里的汤圆，一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一蹦三高，栓了它一天，终于可以放放风了。跟着我进到屋里，我给他倒了碗水，拿了些狗粮。小家伙迫不急待地吃了起来，这个小吃货估计是早就把我给他准备的一天口粮吃光了。上楼洗了澡下来，我从冰箱里拿了怀酸奶，切了个芒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多人不喜欢吃芒果是感觉芒果不好剥皮，我一直有个习惯，就是会把芒果从核二边切开，把一半的果肉用刀划成一格一格小方块，把果皮一翻，这样即脏不了手，吃的时候也方便不会沾到嘴边。汤圆卧在一边眼珠直钩钩地盯着我吃芒果，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汤圆的馋样把我逗得忍酸不禁，有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倒是真不寂寞。

    突然汤圆站起来就冲着院子里跑去，直跑到院门口，前腿一趴，干净利落地就把院子门打开了，撒欢就冲了出去。我来不及放下手中拿着的芒果穿着睡衣和拖鞋就追了出去。

    “汤圆，你成精了？连门都能自己开，你给我回来。”我追着汤圆吆喝着，刚迈出院门就撞在黑乎乎的一个人身上，黄色的芒果肉蹭了那人一身，那人正是江山。

    我皱了皱眉，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好意思，江总裁，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来追汤圆的。”我有些解释不清，低着头并不敢直视江山的目光。江山的脚边一只白乎乎的毛球正恍着尾巴，那不是汤圆是谁？

    我气急败坏地叫了声：“汤圆？”刚要蹲下去教训一下这个家伙，却被江山一把拉住胳膊，震惊地看着我。

    “你……你身上这伤……”

    我一惊，这才发现为了追汤圆，慌忙中穿着一件低胸吊带真丝睡裙就跑了出来，白皙的胳膊上那道长长的红色的“蜈蚣”刺目地趴在臂弯的关节处，上臂上，横七竖八有几道深浅不等的疤痕，肩膀处缝合的一道伤疤一直沿伸到腋下，那处也是玻璃扎进肩膀后又被抛出车外左侧着地后，将玻璃深深地嵌入肩中，医生说我是不幸中的万幸，那个玻璃如果再错一点位置，就正好切断主动脉和神经，会导致左臂肌肉无力抬不起来。当时缝合的时候，伤口太深，缝了好几层，所以这道疤在肩膀处犹其明显。

    由于刚洗完澡，我把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脖子左侧那几道划痕清晰可见。江山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伤疤竞如此触目惊心。

    “小时候调皮不小心弄断了胳膊，吓着你了吧。”我慌忙抽回手，违心地解释着，转身跑回屋里，披了件睡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再次出来。

    江山扶着门框并没有进来，眼睛血红地看着我：“小筠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又关了手机，所以我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前段阴天下雨胳膊就会酸痛，抬不起来，天睛了就好了。”我找了个理由，因为来之前深圳刚好连续阴天。

    “一般的感冒药都在二楼书房的柜子里，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感谢江总裁，这里一切都好。你的衣服……”我看着江山黑色衬衣上黄乎乎的芒果实在是有些不雅，颇感歉意。“要不你进来，我帮你清洗一下吧，烫一下很快就干的。”

    “无防。”说罢便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样进去，怕是又要引起天大的误会。”

    我站在门内，想起当年万丽拿着江山的衬衣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向我嚣张地宣告着她的挑衅，我冷冷地笑了笑道：“是啊，若是让万小姐看到，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误会，我还是不给江总裁添麻烦了，多谢江总裁来看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明天我还要去各个分店开会，今天我就早点休息，不陪江总裁了。”我下了逐客令，只要一想到万丽，我就不淡定，就有一种冲动，一股怒气。

    “汤圆！”我看见汤圆的尾巴在门外摇来恍去，叫了一声，汤圆便跑了回来。送走了江山，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曾经的秘密随着和江山的再次接触，越来越多的暴露在江山审视的目光中，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守不住这秘密。只有和江山越少接触才会越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小筠去了各分店，国庆节前的几天，我基本是在基层开会、调研、沟通。详细了解山海的顾客群喜欢的款式、价位、风格，又去了同城几家新开的珠宝行，看了他们的款式，一套基本的设计思路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对于给山海提供的设计服务不是普通公司的款式设计，而是针对山海的风格、实际情况、市场、消费群量身定制的整套设计方案。必竞我要对得起山海股东这个头衔，更要不负龙行云设计工作室的盛名。

    国庆小长假，我给小筠放了假，告诉他放假期间我不需要用车。节日里我早早地打车来到了父母安葬的陵园。父母的忌日是十月五号，我特意提前了两天，来到陵园。我知道每年这一天，小姨都会带着高杰来给父母扫墓，为了避免碰面，我提前了时间。

    往年的国庆假期天气都是万里睛空，今年的国庆节却阴雨绵绵。我在陵园外买了香烛纸钱和一束菊花，来到了父母安葬的墓前。黑色的石碑上父母的名字清晰可见，当年两边的两棵小松树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以前每年来扫墓时，小姨都叮嘱我们带上一桶水，祭奠完毕不忘灌溉两边的小松树。我在墓前点上三柱香，向父母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三年了，我身在外地，心却无时不想念着安葬在此的双亲；三年了，我无法为他们敬一柱香，叩几个头，每每遥望家乡，感觉漂泊无依，身不由已；三年了，我真切地记着当时当日我对人生的绝望，对逝去亲人的无限怀恋，看着父母推进火化炉中，那种永无再见的绝望与彻心的冰凉，让我第一次感觉命运的残酷、无奈、悲哀、和愤恨。直到我遇见了江山，他让我再一次体验了命运的残酷和捉弄。上一次来，还是和江山成双入对，这一次却是形单影只。

    “爸爸、妈妈，女儿回来了，我来看你们了……，女儿不孝，三年都没来看过你们，实在是事出有因，爸爸、妈妈女儿好想你们……。爸爸妈妈，如今女儿已经是国际金奖设计师了，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教诲……”对父母的倾诉让我泣不成声，也许全世界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能敞开心怀坦露心声。

    我静静地蹲在墓前，雨唏唏啦啦地下着，火盆里的元宝纸钱燃着正旺，我默默祷念着，希望这种“烧包袱”的祭奠能让泉下有知的父母收到从阳世寄往“阴间”的邮包。看着渐渐燃尽的元宝纸钱我才站起身，雨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头发……

    从阴雨菲菲的山上下来，我孤独的在路边漫步，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将要去往何处，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努力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回来再见一眼那个让我刻骨铭心的人，还是因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有不甘？风雨交加的人生路上，我又一次迷失了方向。

    九重天上，众仙看到女君在父母的墓地前刚刚祭奠完毕，江山便抱着一捧菊花从自己母亲的墓地前走了过来，看到火盆中还未燃尽的元宝和冥币，一时默立于前。

    初秋的小雨虽然绵柔，但温度却降了下来，冒雨回到春霁芳华，洗了个热水澡，我趴在书房画图。根据前几天收集的信息，我对设计方案已经有了思路。准备将山海的商品分成几个结构，大陆货也就是通货，也就是大家都有的商品占到４０％左右，以量取胜；４０％为个性版权款，中端价位；２０％为高端利润款，高利少量。在４０％的个性版权款中，再进行结构划分，时尚款４０％，个性款２０％，流行款２０％，影视款１０％，前卫款１０％。因为买珠宝的大多数还是老百姓，其中婚庆消费占到了７０％左右。而婚庆消费群都希望自己的首饰即实惠又独一无二，而大部分珠宝店的款式大多是从深圳一些大的批发展厅批发而来，重款同志化非常严重，最后往往是拼价格，大家都没利润，也会让品牌失去特点。所以我重点会打造４０％个性版权款，通过这４０％与众不同的设计款，强化消费记忆和区分，也通过这些独特的设计款来提升品牌利润。而这４０％的个性版权款还要再分解为黄金款和钻石镶嵌款。黄金款多为郊县顾客和中老年顾客，镶嵌款多为城市工薪阶层，而这两部分消费群的喜好特点又有很大区分。黄金款以传统款居多，镶嵌款需要时尚个性。黄金款大师兄那里有不少款式，完全可以满足山海的需求，而镶嵌款就需要根据百姓需求，在百姓的价位中去演译千变万化的款式。

    我先构思了一组流线造型的款式，小巧精致系列，因为不论是镶嵌款还是黄金款用金稍重，价格就会贵出不少。百姓消费是珠宝消费的主流，所以太夸张、太超前、太抽象的都不适合做为终端销售，我这一系列基本以女性化图案为主，简洁干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不知不觉天就暗了下来。安顿好汤圆，我感觉头昏昏沉沉，画了半天的图，晚饭没吃就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入夜便浑身滚烫，平日里我睡觉最是清醒，家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会惊醒，可能是白天淋雨发烧的原因，迷迷糊糊只听见汤圆在楼下院子里不停抓门，我记得临睡前我把它关在它的小狗屋里的，浑身酸痛不愿起身给汤圆开门。平时汤圆都是趴在床角和我一起睡的，今天由于我要画图，加上白天下雨，汤圆的小爪子在院子里跑得太脏，我没时间打理它，把这小家伙扔在了院子里，这可把它气坏了，扒了一整夜的门。凌晨，窗外微亮的时候，它终于安静了。我以为汤圆折腾了一夜也累了估计进窝休息了，但我竞忘了，它是只会开大门的狗精，凌晨时分竞自己开了门跑了出去。

    昏睡中有人敲门，在这个城市，没有人认识甄臻，除了江山。可能是我听了一整夜汤圆扒门的声音，产生幻觉了吧，我翻了个身并未有半点开门的意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记得有一次在深圳重感冒，我在屋里一连睡了三天，龙行云也是这样轻轻地摸着我的额头，把我从被窝里抓起来，强制让我喝水吃药，然后再给我盖好被子。也许是我想老师了，想家了，想亲人了……

    “老师……”我不禁喃喃自语了一声。我感觉自己在梦里又被龙行云叫起，只是平时老师都是端着水拿着药站在床头，今日却将我揽在怀中，轻拂着我胳膊上的伤口，温热的水滴在那伤疤上，好暖……

    “方华？你怎么能把自己伤成这样？怎么能……”我想起那日在伦敦龙行云也是这样不忍直视地看着我满身的伤疤。

    “疼吗？”

    “疼的地方在心里。”我在梦里喃喃自语地说道。这些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惨痛的经历，这一切都得益于那个人，那个脚踏两只船，让我误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的男人。多可笑的幻想……我依偎在老师身边，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姨和老师我再也没有亲人，再也没人关心我。

    我昏昏地沉睡着，梦到了老师、梦到了江山、梦到了父母。古人云：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我是被汤圆叫醒的。它站在床下咬着我的被子，兴奋地瞪着我。我睁开眼睛浑身酸痛地看了它一眼，汤圆转身就跑下了楼。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盒药，我一惊顿时睡意全无，我仔细回忆着梦里的情节，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楼下厨房传来响声，我披了睡袍，顺手抄起床头柜里的一把我特意放进去以防万一的剪刀，悄悄下了楼，厨房里飘出一股鱼汤的味道，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我紧张地拉开厨房门，江山正系着围裙在炒菜，看到我举着把剪刀出现在门口一脸无奈。苦笑着说：

    “大设计师，谋杀现任老板的罪名可不小，合同还没签，谋杀我有些得不偿失啊！”

    我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里的剪刀问：“你怎么会在这？”

    “早上我在山上跑步，看到汤圆一个人在门口转悠，院门开着，房门紧锁，敲敲门没人回应，我怕你出事，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你居然都没醒，就上了楼，发现你在发烧还在说胡话，我叫你吃了药，看到厨房什么食物都没，估计你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就用冰箱里的鲫鱼炖了汤，炒了两个菜。鲫鱼是冷冻的，会影响口感，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看着江山炒菜的背影我有些疑惑，以前他很少做饭的，更不用说炖我最爱喝的鱼汤了。想必是为了万丽这个皇亲国戚，为博美人心，练就了下厨的技能，卓文君说：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这话用在男人身上同样应景。

    “江总裁，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只是恐怕要辜负您的一番好意了，我不喝鱼汤的，不如带回去给万小姐吧，她那么忙最应该补补，万小姐有福气，有个２４孝的男友。”我冷冷地站在门口宣泄着心中的怨气，完全不知自己早已醋意大发。

    “你不喝鱼汤？”江山疑惑地看着我，重复着我的话。

    “是啊，老师信奉的是道教，一直以素食为主，平时我都是炖些菌菇汤，从来不喝鱼汤的。”这倒是实话，也是实情。

    “那正好我炒了两个素菜，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听到我提及老师，江山愣了一愣。

    “感谢江总裁，您看也快中午了，我也不留您了，您不如把鱼汤端回人面桃花正好和万小姐一起，也省得在我这浪费了。”我言不由衷地婉拒着江山的好意。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人面桃花？”江山忽然抓住了我的疏漏紧盯着我问。是啊甄臻从来没到过九仙山，不认识万丽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网上说的。网上关于万小姐和您的传闻到处都是。”我急中生智地应对着。

    “是吗？你很关注我？”江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关注自己的老板不应该吗？”我反问道。

    “网上也有很多关于你和龙行云的传闻。”我看见江山的眼中有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是吗？江总裁也很关注我？”我又开始了针锋相对。

    “关注自己公司的股东和合作伙伴不应该吗？”江山怒目而视。

    “传闻和传说都不可信。”我淡淡地回答，其实我并不想和江山起什么争执，只是一想到万丽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冲动。

    “噢？原来设计师也这么认为，看来所见略同。”

    我并不想这样无休止地的和江山争论下去，我只想安静地躲起来睡觉。我又下了逐客令。“江总裁，一会麻烦你出去时帮我把门锁好。我实在是不舒服，就不陪你了。”

    “可还要紧？用不用陪你去医院？”江山的眼中流露着关切的目光，可是这目光于我而言已无意义。

    “没事，昨天出去淋了点雨，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我转过身准备上楼。

    “你……昨天出去了？”江山小心地试探着。

    “昨天没事在九仙山里转了转，我先上去了。”我又开始言不由衷。

    “多喝点热汤发发汗会好得快些。”江山在身后关切地看着我。

    “不必了，那汤还是留给万小姐吧。”我冷淡地神情刺伤了江山的热情。他狠狠地看着我问：

    “你一定要拒绝我的好意吗？你一定要这样成心气我吗？”

    “江总裁，您此话怎讲？我只不过是龙行云工作室的一个设计师，承蒙您的厚爱，独享了您的豪宅和高薪，我自然要对得起这份收入和信任，和自己的客户和同事保持距离是我的原则。”

    “是吗？这原则只对龙行云一个人除外是吗？”这次轮到江山咄咄逼人地看着我。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江山，我不想和他争论这种无聊的问题，转过身拖着滚烫的身体刚要上楼，却忽然被江山一把拉住，“你爱他是吗？”

    我靠在楼梯的墙边，看着江山眼眸中的失落，无力地笑了笑。“缘若尽了，爱上别人又何偿不是一种解脱？”

    我想推开江山却被江山拉得更紧，一个趔趄没站稳却倒在了江山的怀中。江山烈如火焰的唇顺势就吻了上来，让我瞬间窒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滚烫如火，像要被江山的烈焰点燃，我想自己的脑袋一定也被烧糊涂了，人不能两次掉进同样的陷阱，我用尽全力猛然推开了江山，反手一记耳便打在了江山的脸上，也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江总裁，我，与你，只是合同关系。”

    那一记耳光让江山清醒地意识到，昔日那个温顺柔弱的方华是绝不会如此嫉言厉色的，他绝望地看着我，喃喃自语道：“合同关系？”

    “这世上总有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譬如……爱情。”这话是说给江山的更是提醒我自己的。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

    从那之后我找锁匠更换了春霁芳华的锁，锁上了春霁芳华和外界的联系，也再次锁上了我对江山难以磨灭的记忆。

    国庆节后上班的第一天，我将假期里设计的第一部分方案交给王主任让他转呈江海，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山海的员工了，虽然有股份但不便参与公司管理，让他找各部门主管选出适合的款式。王主任告诉我说，江总的孩子前几天生病了，估计今天不会来公司了，就把设计方案放到江海的办公桌上了。

    下班回到春霁芳华喂饱汤圆，我带着它在山里溜达。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三岁多梳着齐耳短发的小丫头坐在一辆红色的仿真电动跑车上，远远的后面有个大人在遥控，小跑车缓缓地走着。那坐在车里的小丫头远远地看到汤圆，便拍起小手，奶声奶气地叫着“汤圆。”汤圆更是撒开了欢，冲着小丫头跑去。

    我想兴许是邻居吧，汤圆一直在九仙山这么久了，肯定有熟悉的邻居，便没有在意，在后面叫了句：“汤圆，回来。”汤圆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小丫头恋恋不舍地跑了回来。看到汤圆离开，小丫头突然就咧开了嘴，一脸不情愿地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一惊，心想坏了，这下跟在她身后的大人不是要找我麻烦了，现如今这家长都护短，虽然汤圆并没干什么，但总归是跑到这孩子身边转了一圈，别让家长以为是汤圆咬了孩子。

    我慌忙拉着汤圆跑上去，蹲下来安慰小丫头：“乖，不哭，你看汤圆不是回来了吗？”说着便抱起汤圆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丫头看。那小丫头看到回来的汤圆方才破涕为笑。听到小丫头的哭声，后面操纵遥控器的大人也赶紧跑了过来。

    “小蘑菇，你看汤圆不是回来找你玩了吗？”说着也蹲了下来。

    我蹲在地上，心一紧，不用抬头听声音便知跑来的人正是江海，这丫头竞是他的女儿。江海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神色间多有疲惫之意，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似乎成熟了许多，神情也更老成持重了些。

    我抱着汤圆面露尴尬地看着江海，不敢发言。而江海则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显然从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并不知我是谁。

    “你是……？”江海有些迟疑地问。

    “江总您好，我是公司新来的设计师甄臻，总裁安排我住在春霁芳华，吃完饭带汤圆出来溜达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您。”我尽量压低声音回复江海，但是我的声音还是把江海震惊到了，他吃惊地看着我半天没反应。我忽然想起，甄臻可是第一次见到江海，怎么会认识他呢？赶紧接着说：“江总，我是在公司看到过您的照片，所以我才认出您的，江总裁和我说过您也住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的补充是否有用，江海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我。

    “你说你住在春霁芳华？”

    在熟悉的人面前我总是尽量掩示身份，总怕多说话让人听出我的声音。我笑着向江海点点头。也许是我的笑容过于熟悉，也许是对于我住进春霁芳华颇感奇怪，也许是汤圆和我过于亲热，江海仍然疑惑地看着我问：“汤圆也一直在春霁芳华？”

    “嗯。”我仍旧笑着点点头，站起来客气地说：“江总，我不影响您和孩子了，我先走了。小蘑菇，再见！”说完便拉着汤圆准备离开。小蘑菇见我和汤圆都要走，立马撇起了小嘴，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我生平最怕小孩子哭，看到小蘑菇这副表情，真心不落忍，把汤圆拉过来低下头耐心地说：“小蘑菇，我把汤圆留下来陪你玩好吗？”

    这小蘑菇虽然小，但很是机灵，一听此话表情立马转哭为喜，用手挠挠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歪着头笑咪咪地望着我奶声奶气地说：“那汤圆能和我一起坐滴滴吗？”

    “当然可以了。”我把汤圆抱到车上，让它卧在小蘑菇身边，拍拍汤圆说：“汤圆，你陪小蘑菇玩会，不许乱跑，听到没？”汤圆象是听懂了一般汪汪地叫了两声就专心地看着方向盘，犹如一个老司机，让我忍酸不俊。

    “江总，让汤圆在这吧，我先回去了，反正它也认识家，自己也会回来。”

    “汤圆一直非常排外，除了我哥，它几乎不让任何人进春霁芳华，谁进它都会狂叫不止，它……居然能听你的话？”

    “啊？还好吧，可能适应两天就好了。”我知道宠物对主人是最敏感的，汤圆的态度已经让江山对我疑心重重，和江海的偶遇更是让他对汤圆和我的亲昵态度不解。

    “我们好象在哪见过？你的声音象极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简直一模一样，我哥没和你说过吗？”江海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盯着我不停地追问。

    “啊？总裁并没有和我说起过，倒是万小姐在深圳初见时和我提过，说我很象她的一个朋友。”

    “哼，是吗？”江海明显露出一副鄙夷之色。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我见缝插针地成功溜了号。

    回到家里，我坐在二楼开始画设计图。我的生活其实单调得可以说乏味，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仅有的爱好就是听听歌曲看看专业杂志。我根据秋天的特点，构思了“春华秋实”系列，全部以果实为设计思路，有苹果、草莓、葡萄、向日葵、樱桃、石榴等。象苹果、樱桃我就以纯金或纯银为材质，在造型上生动可爱；而葡萄、石榴我采用镶嵌工艺，将石榴籽用紫红色的石榴石镶嵌，层次分明，外观别致，不论是吊坠还是耳钉都很生活化。简单画好一堆草图，我到厨房下了鱼肉馄饨，刚端起碗，院子门便响了起来。

    江海带着小蘑菇拉着汤圆站在门口。门刚一开，汤圆跐溜一下就蹿了进来，小蘑菇也紧跟着踉踉跄跄地追着汤圆走了进来。江海在门口叫道：

    “小蘑菇，你该回家吃饭了。”

    小蘑菇似乎并不理会江海的话，追着汤圆就进了屋里，江海满脸歉意地冲着我笑笑。

    “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江总您进来吧。”我礼貌性地谦让着。

    屋里，小蘑菇和汤圆两个小家伙对我放在桌子上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留下了口水。汤圆直接趴到茶几边上，伸着舌头眼馋地看着，小蘑菇则走到跟前指着馄饨口齿不清地抬头抖着小聪明问我：

    “这好吃吗？”

    我被小蘑菇逗乐了，“这是馄饨，可香了，你要不要尝尝？”我虽然讨厌曲音，但对这个自己曾经搭救过的小蘑菇倒还亲切，必竟小孩子无罪，我和江山的孩子若在，如今也该两岁了。小蘑菇触动了我的母性，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馄饨的小蘑菇问：

    “阿姨喂你尝尝好不好？”小蘑菇并不敢接我的话，而是回头可怜惜惜地看了看江海。

    “小蘑菇，家里的饭都做好了，你忘记了，刘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江海的话显然没有打动被馋虫钩得口水直流的小蘑菇，可怜巴巴地看看江海，再看看馄饨。

    “江总，这是我刚下的馄饨，要不我喂小蘑菇一个吧，看她能吃不，里面是纯鱼肉，小孩子应该可以吃的，而且这汤是我刚炖的鸡汤，很有营养的。”

    “这孩子，家里的饭都做好了，就是不回去，一路非跟着汤圆过来。真拿她没办法。”

    “没事的，我反正是一个人，她吃得了，我再下就是了。”说完便抱起小蘑菇把馄饨分成两半，吹吹热气，喂给她。我的鱼肉馄饨口感非常嫩滑，汤汁入味，营养丰富很适合小孩子，所以小蘑菇吃得津津有味，三岁的小宝宝一会就吃了六七个大馄饨。我估摸着量差不多了，便不让她再吃了，喂了些汤，小蘑菇才恋恋不舍地被江海抱了出去。

    我看到江山的坐驾缓缓从门口驶过，开车的是小罗，江山靠在后排的座位上，似乎有些微醉。我有些后悔自己居然住进了九仙山，这座山里，不仅群仙汇聚，更有群魔乱舞，也许我根本不应该走进来……

    晚上画完图，我顺手把家里的垃圾打好包，丢到院外的垃圾筒，刚出门一回头便见江山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靠在门口的墙上看着我。

    “感冒好了吗？”他幽幽地看着我。

    “好了，多谢关心。”我淡淡地回复，随手准备关上院门，完全没有邀请他进来的意思。江山一把推开院门，把我从门里拽到了他的眼前，扑面而来的还有刺鼻的酒味伴随着酒意微熏，逼得我无路可退。他抓着我的手腕，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问：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江总裁，您喝醉了。”

    “我是喝多了，所以才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我只是临时住在春霁芳华的设计师。”我的回答相当官方。

    “设计师？这里曾经也住过一位设计师。”江海的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是吗？”

    “你回来是因为他，是吗？”江山狠狠地盯着我，让我有些费解。

    “江总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是真忘了还是和我装糊涂？”

    “三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春霁芳华！”我终于明白了江山口中的他竞是江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我挣脱开江山拽着我的手。

    “哼……我宁愿自己长醉不醒。”江山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档住我的退路，“如果这酒喝下，就能忘记想忘掉的东西，我还真想大醉一场。”

    “老师和我说过，人之所以会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该记的，不该记的都会留在记忆里。而又时常记住了应该忘掉的事情，忘掉了应该记住的事情。有时要忘记一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自己一个随心所欲。”

    “老师？”

    “是的，我回来是因为我的老师龙行云。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和山海的合作。”

    “是吗？”江山皱了皱眉。

    “说起合作，江总裁山海和龙行云工作室的合同还没有签定，但是我已经出具了首套系列方案，第二系列也将完成，所以如果江总裁不忙的话，请尽快安排人把合同准备好。”我有理有据地看着江海不想和他在工作之外的问题上纠缠。我淡淡的表情激怒了江山。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江山红着眼睛一触即爆的模样。

    “有的时候契约关系比口头约定更可靠，不是吗，江总裁？”

    “在你心里我们只是契约关系吗？其实……”江山落寞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江总裁，其实契约关系是目前社会上相对牢靠的一种社会关系。至少对双方而言都是平等的。”江山的手机响起，他迟疑了好一会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漆黑的夜里，手机屏幕异常明亮，上面清晰可见来电提醒——万丽。

    “江总裁，其实契约有很多种解释，比如我和你是合作契约算是一种法律关系，而你和万小姐是婚姻契约算是一种感情关系，您的契约人来行使权利了，我不打扰了。再见！”我压抑不住的心火又冒了出来，嘣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看到万丽这两个字就如同中了魔一样冲动，我不明白自己到是怎么了，曾经为自己‘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但每次听到万丽这个名字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想也许我真的该向老师叮嘱过我的那样，坐下来默念观音心经三遍，再说话做事。

    整整一夜，我都把自己关在卧室中背诵心经，直到凌晨才在纷乱的思绪里沉沉睡去。一大早我正在办公室里和白萍、钱不多讨论设计问题，就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喧闹声，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唉……又来了……真是现世报应啊！”白萍无奈地摇摇头。

    “可不是，自从江总和曲音结婚后几乎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以前是天天炫富、晒图，然后来是靠传播诽磅吸引眼球混网红，接着是闹离婚，现在是天天分财产要钱，我们江总也不知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了，这辈子要这么苦，这种女人啊，谁娶谁知道。”钱不多无不叹息地说。

    “江总不是离婚了吗？”我记得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江海就声明在离婚，怎么三年了依然是这样，我有些不太明白。

    “甄姐，你不知道，这曲音堪称是天下第一作女，三年前因为嫉妒加上受人利用在网上发了一条诽磅视频，恩将仇报，结果害得为她女儿捐献骨髓，也是我们前任的领导，车祸毁容至今下落不明，江总当时就发表了婚姻破裂的声明。但曲音一直不离婚，找尽了理由，这两年国家反腐各大***所生意萧条，曲音父亲开的全市最大的夜总会更是让公安局查了好几次，几乎就没什么生意，听说曲音他爸在外面欠了不少钱，那个女人不趁机分些财产就更不能轻易离婚了。”白萍鄙夷至极地说。

    “我听说啊前段曲音家那个夜总会，一群富二代聚众斗殴，吸毒，让人举报连锅端了。这曲音的爹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竞然在夜总会卖毒品。”钱不多不象白萍小道消息满天飞，一般没影的事情他不会说。

    “什么？卖毒品这种事他爸都敢干，真是要钱不要命啊！”白萍张大了嘴惊叹着。

    “这稀奇吗？没见过世面，曲音他爸是谁？能在全市夜总会排名第一，那可是黑白道通吃的人啊，后台不硬能开这种夜总会吗？所以抓了几个富二代，曲音他爸愣是没事，夜总会该开照开，丝毫没有影响。”钱不多摇头晃脑地说。

    “切，现如今这些富二代抓也是白抓，家里出几个钱，保释出来就拉倒了。”白萍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江海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激烈争吵的声音传遍了办公区的每一个角落。

    “江海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转移了名下的资产就可以逃避离婚财产的分割，我的律师会找到证据的，要么给我五千万，要么分给我山海珠宝５０％的股份，否则我是不会轻易离婚的。”曲音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江海办公室传了出来。

    “我在山海已经没有任何股份了，当年我哥早就把全部股份转给方华了，我只是法人代持而已。这份公证书早就交给你的律师了，至于房产我名下唯一一套住房是满庭芳华，是夫妻共同财产，按市价各得一半，你要么拿钱，要么给我钱你拿房，我的车是公司的，不是个人资产，这很公平。你这样闹下去没有一点作用，曲音，夫妻一场，我劝你好自为之。”

    “江海，该好自为之的人是你，好，如果你不同意，那小蘑菇的抚养权必需归我。”

    “你靠什么抚养小蘑菇？靠你那个贬毒吸毒的爹吗？我告诉你，你不许接近小蘑菇，否则我就把你父亲吸毒的事向公安局举报，我不想小蘑菇在一个吸毒的家庭里长大，像你一样成为社会的毒瘤。”孩子抚养权问题让江海彻底恼怒。

    “社会的毒瘤？哈哈哈……”曲音一阵狂笑，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区里分外刺耳。“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社会的毒瘤？”

    “你还有脸和我提当年的事，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在我酒里下的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听到江海在办公室拍着桌子怒吼着。

    “原来……你早就知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在你酒里下了药，你为什么还会喝？为什么你还要娶我？哼，幸好方华那个贱人出了车祸毁了容，真是老天有眼……。”我有些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向外面走去，想到楼下躲开他们的争吵。曲音歇斯底里的话，句句都扎在我的心上。刚路过江海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记清脆的响声，只听曲音嚎叫着。

    “你敢打我？好，江海你记住，我会让你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对夫妻能在公众场合吵成这样，感情早已不复存在，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要来何用？只是这样的争执发生在办公室里，在员工中的影响该是有多坏，难怪这几年山海销售业绩下降得如此之快，天天在这种环境中，江海又如何有心情去抓销售？一阵香气从身后飘来，还没等我回头，便被捂着脸跑出来的曲音撞了个正着，我完全没有防备地便被她一把推到了过道墙边摆放的一颗发财树上，被脚下的大花盆绊了一下竞没站稳，向后倒了下去。我惊叫之余，想抓住发财树但为时已晚，眼看自己就得在大家面前摔个四仰八叉，身后有人及时扶住了我。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传来，那是江海。

    “小心，你没事吧？”江海站在我身后低声问道。

    “没事，被花盆绊了一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我朝江海感激地笑笑，一抬头，正看到站在电梯里的曲音投来满怀恨意的一弊，让我不寒而栗。

    “报谦，我正要找你。”江海看了我一眼，随即进了办公室，尽管我知道这个时候出现在领导面前该是多么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份是总裁让我转交的合作合同，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签好字交给我。”

    “我能看两天吗？我我需要发回深圳，我想让我大师兄看一下再签。毕竟，我是龙行云工作室的设计师，我还要考虑工作室的利益。”我实话实说地看着江海。

    “当然没问题。”

    “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这个时候溜之大吉才是上上策。

    我仔细看了一遍合同基本没什么问题，条款很合理，但是里面有一句话，我不太清楚这句话的用意。合同签定人如有代名或曾用名，或者有其他身份，视同与本合同签定人身份一致，具有同等法律效力。我拿着合同一遍一遍解读着这句话的含义。也就是说，无论我是叫甄臻还是叫方华，这份合同视同为同一人，另外这份合同上的股份是山海集团１０％的股份，而不是山海珠宝１０％的股份。我记得当时在深圳谈的是珠宝公司的股份，我有些吃惊，因为珠宝只是山海下属一个子公司，集团业务涉及颇多，除房地产、珠宝、还有金融、商场等项，虽然都是１０％但含金量可是大大的不同。

    我忽然想起上午曲音在公司和江海大吵时说，山海珠宝公司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方华，江海在山海只是法人，可是当年我只是在年会上被奖励了一点股份，并不是全部股份啊。

    我在网上查了工商局公开信息网上山海珠宝公司的注册登记，上面清楚标记着，法人：江海，股东：江海。工商局的登记上股东明明是江海，为什么曲音会说是我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也许还有一种情况，工商局登记的股东只是可以对外公布的，象山海这种公司，社会关系复杂，很多股东是隐性股东，不便出现在工商局的公开查询信息里，由实名股东代持股份也是一样的，他们在私下里会另签一份股份代持协议。可我从来没有签过什么代持协议。

    我努力回想着当年的情况，我唯一与山海签的能沾上点边的东西，便是江山要求我签的几份婚前财产的协议就是一份婚前财产协议。我禁不住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协议，以前的事情会象沉在深海的破船一样，永远沉睡海底。

    我记得和江山准备结婚登记前，江山拿回来一堆协议，说是婚前让我必需签了，我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婚前双方财产的公证以及将来如果离婚财产的分割和归属。有钱人都这样，生怕外人分走他们一分钱，只是我没想到江山也未能免俗。记得那天我因为万丽的事和江山闹了别扭，晚上江山就说要和我签个婚前协议，我当时就赌气，想用行动告诉他，和他结婚我不是为了钱，所以看也没看一股脑地全签了。我自嘲地笑着，多可笑的世界啊，结婚前生怕我分到财产，现在为了躲避离婚，股东竞然成了我，一个失踪三年都找不到的人，真是好笑。

    “甄姐，一起下楼吃饭吧？”白萍敲敲我办公室的房门，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收拾了资料和大家一起来到楼下的快餐店。

    “你们听说了吗？脸谱夜总会前段出了个吸毒案，听说里面好几个富二代官二代在里面吸毒**，被人举报抓了个现形。现在这夜总会也太可怕了，都成黑窝了。”几个同事在一起议论着。

    “那几个倒霉孩子现在成了替罪羊，有人想把贬毒吸毒的罪名扣给他们，听说脸谱夜总会后台硬，这次老板竞然没事，也没让查封。这年头，有钱有权鬼神都不挡道！”

    “咱们公司和脸谱没什么关系吧？不会受影响吧？外界可都是传言说，夜总会里也有山海的股份。”

    “怎么可能？曲音和江总没结婚时夜总会就开很多年了，再说咱们公司从不涉及这种偏门行业。”

    “今天我听曲音到公司大闹，要求江总支付她五千万的分手费呢。真服了她，不如抢银行去。”一个员工没好气地说。

    “唉，这也怪不得曲音。她这也是为了救他老爹。你知道他那个有才的爹在外面欠了多少高利贷吗？就是五千万，现在那些放高利贷的到处找他爹要债，他爹呢仗着夜总会里有个后台强硬的高层领导，所以一直想把夜总会高价转让给一些冤大头，把钱收回来，但是这两年的行情，没人敢接这种大型娱乐项目，这么大的夜总会，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员工工资都欠了两个月没发。在夜总会、酒吧卖毒品其实在全世界都很普遍，很多***所为了获得暴利，就是靠为吸客提供毒品交易赢利，甚至为了利益引诱一些有钱人吸毒，借此稳定自己长期的客源。曲波就是这样，不仅一步一步把市里其它几个官二代、富二代和一些大官也拉下了水，那天他们几个人都吸了毒品，头脑发热为了个不起眼的小姐就打了起来，结果是两败俱伤。”

    “真的假的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也是从网上看的，有人报料说那几个吸毒的富二代官二代们都在里面蹲着呢。现在公安局拒绝保释那几个家伙，不过听说有员工举报副市长陈卫国，居然也吸毒，并且据说是脸谱夜总会的股东，所以曲波才敢这么有持无恐。”

    “越说越离谱，这你也信？”大家纷纷表示不太可能。

    “真的，不信我把链接发你们看，这条报料信息点击量可高了几百万点击，如果真实那这位领导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如果不真实，那这个报料人可要倒霉了。”这个同事说着便把新闻链接发给大家看。

    我记得当年这个陈市长和万丽的二叔，万秘书长一起还到过山海来莅临考察过，想不到这里面的关系竞如此复杂。

    白萍将新闻也转发给了我，我简单浏览了一下，发现文章的署名是诗情画意，我知道这是诗妍的一个网名，难道这件事竞然和诗妍有关？三年了，也不知道高杰和小姨怎么样了，

    诗妍为什么要去报料这件事，高杰有没有参与进去，难道那天打架的人里有高杰？不会的不会的，高杰那么听话的孩子不可能和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玩到一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担心高杰的安危，要知道曲波那种人为了利益什么黑手都下得去，这种惊人的报料，一旦让人查出是诗妍，这小妮子一定会有麻烦，这两个孩子生性单纯，怎么可能斗得过曲波那种有钱有势的黑恶势力？不行，我必需找到高杰问个明白。

    高杰是个单纯的孩子，见到我肯定是又惊又喜，如果直接见到他，估计不出两天，消息就会传到江山的耳朵里。可是怎样才能即接近他们又能打听到情况还不让他们发现呢？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晚上下班后，我找了家花店，定了一束康乃馨，给花店留下了娟子的电话号码，让他们询问一下娟子的送花地点，约好时间给娟子把花送过去。打听了地址，我才知道娟子居然在九仙山二期的桃花缘售楼部，正好回家顺路，我拿着鲜花单独开着车来到娟子指定的送花地点。

    从市区到九仙山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到了售楼部天色早就黑了，售楼部空荡荡的，员工早就下了班，只看到娟子一个人百无聊籁地坐在大厅的一隅玩着手机。娟子瘦了好多，低着头，只能看到紧锁的眉头。

    “是娟子吗？”我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

    坐在沙发里的娟子身体明显震了一下，猛地站起来，看着手捧鲜花的我。

    “你是……”娟子看着我，很疑惑。

    我没有说话，笑着送上了手中的康乃馨给娟子。娟子接过花，就在打开花卡的一瞬间，我看到娟子的眼泪掉了下来。

    那张花卡是我在花店写的，“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额头已把光阴记，万语千言不忍谈。方华。”

    “方华……你终于回来了。”娟子扔掉手里的花扑上来抱住我就哭了起来。

    “娟子，是我……我回来了。”那一刻我们抱头痛哭，原来久别重逢的感觉真好。

    “方华，这么多年你跑到哪去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你知道吗，我们满世界找你，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方华，你怎么能忍心不告而别呢？”娟子用一连串的问题讨伐着我。

    “娟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们，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当年我不告而别时的矛盾心情。我帮娟子擦着脸上的眼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娟子的话音还没落，便又抱着我哭了起来。

    好久我们才平静地坐下。

    “谢天谢地，我没换手机号。你知道吗，多少次我都想把这该死的手机号换了，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但是一想到你，我又改了主意，我怕你有一天回来找不到我。方华，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说着娟子又落下了眼泪。几年未见，昔日那个大大咧咧的理科女生怎么竞变得比我还爱哭了。

    “别哭了娟子，走吧，晚上到我那住吧，我给你做好吃的，咱们好好聊。”

    “可是这离市里好远呢。”

    “我还住在春霁芳华，离这近得只有十几分钟，走吧。”

    “什么情况啊？方华，你赶快和我说说，你和江山……？”娟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走吧回家我再和你说。”

    回到春霁芳华，我炒了几个小菜，和娟子坐下来，把这三年的经历从头到尾和娟子讲述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这次回来是……”娟子看着我问。

    “这次如果不是老师，我可能不会回来。这一段的经历在我心里一直就象是一段空白，我刻意的把它隐藏起来，不敢正视。但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不能躲在老师那一辈子。所以老师让我回来找回那段迷失的记忆，同时也能对山海有所帮助。”

    “看来你这个老师对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子网上有新闻说龙行云和自己的学生甄臻师生恋，不会是你吧？”娟子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就是甄臻。离开前我花钱找人买了个真实的假身份，这几年我一直用的都是甄臻这个名字。”

    “我一直在猜测，你是不是回到龙行云那里了，但是你最后一次手术完后我便没见过你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了，每次从网上看到甄臻的图片我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眼神，你知道吗，你平时是性情比较温和的，但是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倔强，这种气息太明显了。还有你的声音，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声音是不可能变的，我听到你叫我的第一声，我就认定你就是方华，难道江山都没感觉到吗？”娟子望着我。

    “他早就怀疑了，从第一次在伦敦看到我领奖，他就借向我敬酒的机会试探我；第二次专门在深圳安排了一场鸿门宴再次试探我；第三次他用汤圆试探我，我想他早就在查我的身份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甄臻就是方华。”

    “天啊，那你怎么办？方华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想让他知道，还是想隐瞒他一辈子？”娟子认真地看着我。

    “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山海出现的困难，等销售问题解决后，我会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所以没有必要让他知道我是谁。”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是吗？否则你不会为了山海的困难再次回来趟这浑水。”

    “娟子，有些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方华，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桃花缘吗？”娟子眨着狡黠的目光看着我。

    我摇摇头。

    “我之所以会在桃花缘售楼部，是因为我想帮你看着那个该死的江山，我想看看他和万丽到底有什么好下场；其次只有进入山海才能了解更多信息，好和诗妍他们一起帮你报仇；三是在山海至少收入不错。不过方华，我在山海有一年多了，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娟子不确定地看着我想了半天才说：“我听说，江山在你出车祸的同时，也掉到了山下，被山间的龙栖河冲到了下游，警方出动了大批警力才在几天后找到江山，当时他因为脑部长时间缺氧，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听医生说，很多专家都汇诊江山是脑损伤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是几个月后，他竞然奇迹般地醒了，只是恢复起来非常慢，做了整整二年的物理治疗才能行动自如。本来我听到后还挺同情江山的，你出事的那个时候，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你，我们都快恨死他了，以为他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谁知道是他出了事。但是他刚刚恢复便和万丽订了婚，让我刚刚对他产生的好感荡然无存。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娟子竹筒倒豆子一样和我说了一堆。我看着娟子淡淡地说：“方华早就在车祸中死了，你看到的是甄臻。他早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哎……忘了他也好。那个陈世美有什么好，我看龙行云也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很有风度啊，那气质一点也不比江山差，又有学问又有深度，样样都比江山强。现在就流行大叔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你和我说说你和那个龙行云老师怎么样？”娟子一脸求知欲地看着我。

    “唉，你呀，光问我，我问你，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有男朋友吗？别和我说你没有啊，我可不信。”我故意差开了话题。我不提倒好，一提此事，娟子竞然又一脸委屈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呀，到底怎么了？”我拍着娟子的后背安慰道：

    “哼，这天下的男人竞没一个好东西。方华，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是认识了几个男朋友，可是不知我哪里做的不好，和他们都是没交往多久，他们就凭空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打手机不接，发信息不回，到他们单位找竞然都不见了。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说我这是不是中邪了啊？”娟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长叹了一口气，这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花心的。我叮嘱娟子让她和高杰以后千万不能再冒险了。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九重天上，帝君看到青丘的小殿下在向自己姑姑哭诉几任男朋友凭空消失的事，一挥手便消了幻镜，对司命星君道：

    “此事你办得果然不错。”

    “帝君的旨意，小仙岂敢大意。”

    “那你便替我留意着，日后凡是接近青丘小殿下的，一律照此处置。”

    “小仙谨记。”

    出了帝君的议事大殿，司命星君便来到了太虚幻镜处，只见今日幻镜下，竟只有第五天枢宫的度厄星君一人，那度厄星君与自己均为南斗六星君，为同阶品神仙，便上前行同道礼问好。

    “度厄星君今日怎有雅兴在此观看那下界之事？”

    “司命星君，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不明，近来我度厄众人之时发现下界之人突然多出些无妄之厄，很是奇怪，推算后发现这些人命中原并无此厄运，正想寻你问个究竞，正巧在此遇见星君。”那度厄星君颇为不解地问道。

    “今日正是度厄星君寻问，若是他人，我便不会多说一句。你我都是南斗六星君，只是掌管人间的运道不同，与你说了也无防，只是星君晓得此中原由后，定不可向外声张才是。”司命看着度厄叮嘱道。

    “那是自然，还望司命指点一二。”

    “指点倒谈不上，你说的无妄之厄恐与我修改个别人气运有关。近日我在几个倒霉鬼的命薄上加了同样一个无妄之厄，便是让他们从原本的生活中忽然遗忘短期发生的事情，有的甚至让他们一夜之间迁至外乡。”

    “司命你这是为何？”

    “度厄你有所不知，那青丘的小殿下与姑姑此次一同下凡，在凡间的命数皆为天命，你我无从掌握，但凡人的命数却可掌控。帝君他老人家恐小殿下在下界受那情爱之苦，故命我对接近小殿下之人皆添些无妄之厄，让他们记不得小殿下，便会自然远离。”司命点到即止地看着度厄星君。

    “噢……噢……明白，明白！”那度厄星君也是一点即透之人，便不再多言。

    一大早把娟子送到售楼部，我便回到公司，按计划每月我会出四个系列的设计方案，这个月虽然才过去了半月，但只剩下一个系列没有完成，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将掐丝珐琅彩工艺与和田玉和翡翠结合，做成合适中年消费群的款式，即有宫庭的奢华之风又融合了中年女士喜欢的玉石类。用珐琅彩的艳丽色彩衬托玉石的质朴无华，别有一番风韵。我设计了“溢彩瑶光”系列。这个系列的设计思路还是得益于大师兄。一次我看大师兄在设计一整套掐丝珐琅彩的银碗图案，我被鲜艳亮丽的色彩惊艳，这种流传于世的纯中式工艺融合了中国文化的精华，盛行于清朝，在现代社会一度濒于失传。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把这种纯中式的工艺用在流行首饰上应该也是不错的设计。整整一周我都把自己沉浸在珐琅彩的世界里，将自己的想象转换为一张张生动的设计图。我想尽快交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到龙行云那里，做他最安静的学生。

    北方的秋季没有过渡，都说一叶落知天下秋，刚下了两天小雨，天就变得异常寒冷，从一件单衣一下跳到了毛衣。我坐在春霁芳华二楼的书房画图，汤圆安静地依偎在我的脚边，摇着尾巴。忽然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冲着门口就跑了下去。应该是有人来访。可是这下雨天的有什么人会来？果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却看到江海打着伞抱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小蘑菇，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甄小姐报歉打扰你，这孩子非吵着要和汤圆玩，晚饭也没吃，不停地闹人，没办法了只好代她到你这和汤圆玩一会。不打扰你吧？”

    “不打扰，我正在画设计图，进来说吧，下着雨，别把小蘑菇淋坏了。”自从看到曲音大闹公司的一幕后，我开始同情江海，昔日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现在即当爹又当娘还真是不易。

    看到汤圆，小蘑菇一下来了精神，穿着厚厚的小棉袄和汤圆在屋里玩了起来。

    “怎么穿这么厚啊？”看到小蘑菇早早就穿上了棉袄我奇怪地问。

    “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医生交待尽量不能发烧感冒，加上前一段就一直有点小感冒，这一变天，气温一降就穿上棉袄了。”

    我自然知道小蘑菇小时候的情况，所以打开了空调，把室温调到了２０度。

    “小蘑菇，你饿吗？阿姨给你下鱼肉馄饨好吗？”我蹲下来拉拉小蘑菇的小手问道。

    小蘑菇看着我点点头。

    “江总你也没吃晚饭吧？不如一起吧，我正好也没吃。”

    “那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的，我平时会做很多半成品放在冰箱里，晚上工作累的时候就会自己做点，很方便。这样，你在客厅和小蘑菇玩一会，正好我的设计稿也完工了，今晚直接给你，省得明早我让王主任转交了，您先看看是否满意，我去做饭一会就好。”我上楼拿了一堆设计稿放在茶几上便进了厨房。

    鸡汤和排骨汤都是我常备的汤水。这周我煲的是当归乌鸡汤，下了一些鱼肉馄饨，用电饼铛烙了一锅提前包好的虾肉香菇生煎包，没一会简单的晚餐便上了桌。

    “江总，晚饭比较简单，不要嫌弃。”我摆好了碗筷，召呼着小蘑菇来吃饭。

    江海拿着一张画稿陷入了沉思。“是设计不太理想吗？”我看着江海问道。

    “噢，不是，只是你的字迹特别象我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忽然想起我在设计稿上标注的一些工艺，在工作上江海对我最了解，自然熟悉我的字体。

    “现在多是电脑设计，好久不写字了，写得比较潦草，让江总见笑了。”我急忙掩示。

    “你真的很象一个故人。”江海认真地看着我。

    “是啊，自从我来山海，好多同事也这么说，都说我的声音象极了一个人。”我欲盖弥彰轻描淡写地说。

    江海的眼神和江山不同，江海是默默观察，江山是咄咄逼人。也许小蘑菇只是江海寻求我蛛丝码迹的借口，吃完饭还是赶快把这对父女送走比较安全。

    小蘑菇是个很听话的小盆友，江海喂完了馄饨，便跑下桌和汤圆在屋里玩了起来。收拾好碗筷，我正在琢磨着怎么让他们尽早回家，忽然发现汤圆白乎乎的长毛上有一滴鲜红的血迹，我好奇地走过去抱起汤圆，检查它身上是否有伤。

    “奇怪，这家伙刚跑哪去了，是不是哪受伤了？怎么会有血迹？”我一看翻看汤圆身上的长毛一边说。可是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见半天不哼声的小蘑菇站在旁边，怯生生叫了声：“爸爸……”

    江海忽然蹲下来，拉住小蘑菇，“小蘑菇，你怎么留鼻血了？”

    我赶紧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了江海。我和江海都知道，对于一个得过白血病的孩子而言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江海拿起小蘑菇的外衣急急地给她穿上，我顺手也穿上外套，把汤圆关进狗屋。

    “江总你去开车吧，这么晚了，我和你一起去医院，也好有个照应。小蘑菇交给我，一会你来春霁芳华接我们。”

    江海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小蘑菇，略有犹豫便匆匆开车去了。江海走后我发现自己失言了。对于一个外人而言，看到一个流鼻血的孩子只会先让他止血而不是去医院，因为流鼻血对小孩子而言是很普通的事，除非是一些重大疾病的症状，除非是我早就知道小蘑菇的病情，否则我不会在只看到江海的行动时就心领神会地知道他要去医院。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白血病——这简直就是一种谈虎色变的疾病，而出血就是白血病最普通的症状。我担心小蘑菇会不会旧病复发？

    我抱着小蘑菇，江海一路疾驰到了医院联系到了一直为小蘑菇看病的主治医生吴主任，迅速进行了检查。入夜时分，我抱着熟睡的小蘑菇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化验的结果，江海楼上楼下的一直跑着在交费，看着小蘑菇红苹果一样的小脸蛋，我不禁悲从中来，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啊，此番恐怕又要遭罪了。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这样的小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大人都难以承受的病痛之苦，可有些人却为祸八方，依然逍遥快活，老天爷你到底长没长眼？

    有人说一千位母亲，便会有一千种爱；一千种爱，却都是一种情怀。我虽然不是小蘑菇的母亲，但我感同身受，当年为她捐髓的风波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因为这个可怜的孩子，那一场风波就不会发生，而我的孩子若还在，如今也许也有二岁了……想到这，我再也难抑悲痛，禁不住泪如雨下。

    吴主任拿着一堆报告向我走来，江海也交了费紧跟在后面，我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向吴主任了解小蘑菇的情况。

    “吴主任，情况如何？”

    “哎，先安排入院吧，我初步判断还是急性小儿白血病，应该是复发了。等白天上班后，再做几项检查才能确疹。你们做好准备，最好能找到当年捐髓的人，对治疗很有效果，否则这么小的孩子不论是化疗还是保守治疗即受罪治愈率还没有移植造血干细胞高。早发现早治疗，你们一定要快做准备。”吴主任看着江海，拍拍江海的肩膀。

    “如果找不到捐髓的人呢？”江海迟疑地看着吴主任。

    “那就化疗，只是化疗对于这么小的孩子而言非常受罪，确实可以缓解病情，根据病情程度有３５％－８０％以上的存活机率，但想治愈还是需要造血干细胞治疗。我记得当年给孩子移植的人不是你们公司员工吗？应该没问题吧？”吴主任疑惑地看着江海。

    “吴主任，你忘了，当年捐髓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后来还找过你和护士做证。当年那个捐髓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事出了车祸，现在一直下落不明，我和我哥已经找了她三年了。”江海压抑着心里的悲愤看着吴主任。

    “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是有这么回事。唉，因果轮回啊。现如今只有再到骨髓库里找找看新增的捐髓者里有没有匹配的，碰碰运气吧。你们先住院，我先给孩子用上药。”

    “小欣，来带他们到病房。”吴主任交待着护士站里一位值班护士。

    不到医院你感受不到病痛的可怕，进了医院才发现好象全天下的病患都集中在这小小的水泥方块里。病房里、走廊上到处都是临时增加的病床，甚至连电梯间外面都设置了病床。血液科的住院部里挤满了来自全省的重病患儿，他们大多都是白血病，有的已经剃了光头，应该是正在化疗，有的还抱在怀中，有的已经在此住了一年多，病床边是苦苦支撑的家长疲惫地躺在一边或者是躺在躺椅上。龙行云在和我讲风水学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医院是个怨气和戾气都很重的地方，这里集中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多少冤魂不甘于命运，痛苦挣扎后还是只能屈从于命运这个最无情的东西，看着这一张张苍白的小脸，我不知道小蘑菇的命运会是怎样，但是我希望这个孩子有一天能健康地生活在这阳光之下，享受生活的每一份感动，至少她可以代替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去感受生活的真实。

    针头扎进手臂的那一刻，小蘑菇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江海迅速抱起小蘑菇，拍着她，不停地哄着，好不容易小蘑菇才又睡去。

    “我在这看着她，你回去取些日常用品吧，正好给小蘑菇带些早餐来。白天好多检查，孩子小肯定会闹人，你到春霁芳华把汤圆带过来，在医院陪小蘑菇可能会好点。”我把钥匙交给江海。

    江海有些迟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一个人带着小蘑菇不方便。

    “放心吧，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小蘑菇一时半会醒不了的。你回来了再换我一样的。”我看着江海疲惫的神情，那深藏心底多年的恨意我早就忘了，淡了，如今我心里充满的只是对一个单身父亲的理解和一个患儿家属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