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见登美彦
天朝版转自红色有角三倍速@轻之国度
四月九日
敬启。
感谢来信。实验所的大家还好,比什么都好。
听到你继续饱尝不毛大学生活的理由,我真是十分高兴。就保持这个态势,尽享什么益处都没有的大学生活吧。失望正来自于希望。要想在大学这片不毛的大地上开垦并有所收获,需要有将性命赌上的觉悟。听我的不会错,睡吧睡吧。
我姑且还算是无病无灾,可是这个实验所的无聊算是怎么一回事?
从最近的车站下车时就受到了打击。虽说是车站前的黄金地段,但因为面前就是大海,所以除了实验所以外一无所有。不走到沿海的国道另一端都见不到一个集落,也没有便利店。我站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车站里等末班车,连一个能温暖心灵的人都没有。恰巧天上有流星飞过,于是我便想趁机连许三回「不想一个人」的愿望,可没等我说完「不想」,那流星就没了影踪。看来这里连梦想和希望都不存在。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的话想起远离京都进行水母研究的我就好了。对了,你也应该来能登,来品尝一下这份孤独。
指导我的谷口先生是个怪人,穿着以前刑侦剧里的犯人一样的夹克,头发一卷一卷的,身材瘦削,每到周五的晚上就在实验室的黑暗角落弹着曼陀林用假声演唱他自己创作的歌曲。那是被男人甩了的女人的歌。不仅如此,他还一边喝着用一种神秘的腔肠动物泡过的可乐,一边泪流满面地非要我说他唱得怎么样。据说那种令人发毛的液体可以增强精力。在这片静谧的海边增强精力,不知道他要用来干什么。
看来我要一生一世地向把我送来这里的教授献上绵绵不绝的谢意。
我租住的公寓在「七尾」,是一个位于能登半岛最边角的小镇,从实验所坐电车要耗时三十分钟。公寓近旁有美术馆和高校。昨天是星期六,所以我到附近散了散步。车站的对面似乎还有商业街和大型公园,找个机会我一定要去逛一逛。可无论怎么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点忐忑不安。
今天一整天我都窝在公寓的房间里写信。
这一周,我在实验所几乎没怎么说话。能和我说话的人只有谷口先生;而且大部分内容都是在批评我。谷口先生也只是在怒斥我的间隙观察观察水母,喝下谜一般的液体增强增强精力。
我很怀念在京都的生活。收拾东西的时候,感叹着「真担心失去了我这样一个大黑柱的京都」。妹妹在旁边插嘴道:「在那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吧。」明明只是个高中女生,说话却总是一针见血,这是她的坏毛病。这样是不可能幸福的。
当我乘着「雷鸟号」离开京都时你特意冒着大雨来京都坫送行,对此我表示感谢。和你分别后,列车在沿着琵琶湖西岸向北行驶,雨变小了,连接着比叡山的群山方向出现了美丽的彩虹。枯萎的田间小路上,有一个少年牵着好像是他妈妈的手在走着。我定睛一看,他似乎在将什么东西系在红色的气球上放飞。虽然只是从疾驰的「雷鸟号」的车窗中瞥见了这电光火石的一幕,但这毫无疑问暗示着我前途无量的未来。美丽的彩虹和红色的气球。
既然有了现在这个机会,我决定要好好磨练一下写信的技巧。我打算用注入灵魂的温暖信函给笔友带去幸福,并以成为绝代的写信达人而名扬天下,进而习得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能用书信一封将其笼络的绝技,最终征服世界。让世人幸福,让我自己幸福。写信万岁。
以后你也要给我写信。有什么烦恼就和我商量。
匆匆顿首
守田一郎
致小松崎友也
四月十五日
敬启。
感谢赏花大会的报告。在贺茂川河畔烧烤一定非常美妙。伊吹同学也出现了,实在是太好了。她还好吗?
京都的赏樱名地一定是人群熙攘吧,我这里却很安静。车站两边就是并排的樱树,所以每天都能赏花。我还拍了照片,随信一并送上。拉着一张长脸的就是谷口先生。为什么谷口先生也会出现?我实在不愿回想。一想到我在能登的精彩瞬间都会有谷口先生在,我身上就一阵恶寒。
上一封信里说了有事和我商量云云的话,没想到这么快,着实吃了一惊;而且还是恋爱的咨询,更是让我吓了一跳。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笨蛋啊是个笨蛋,但笨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座右铭是:桌上的妄想。给你这种笨蛋蛀虫恋爱咨询,我打心底早产生一种徒劳感。而且就算不是徒劳,和我扯上关系的话也会变得徒劳.
按照我的想法,你第一件该做的事就是坚定意志,踏出第一步。要问如何坚定意志的话——向吉田神社许愿。
你一定会说吉田神社并不吉利。确实,那个神社是一个许愿「金榜题名」的话,一定会落第不合格;许愿「顺利取得学分」的话,一定会深陷其中无法毕业而臭名昭著的地方。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涉及恋爱问题的话这倒是个妙处。因为所谓的恋爱不外乎就是自己「陷进去」,而使对方「落下去」的问题。所以吉田神社肯定要比什么清水的地主神社、岚山的野宫神社之类的地方更准。你就尽管戒掉一样喜欢的东西,在吉田神社许愿恋爱成功吧。
你以为我是在说一些无聊的冷笑话来糊弄你的感情烦恼吗?
确实如此。
大四学生在樱花飞舞的贺茂川河畔谈恋爱这种事绝对不可原谅。你以为自己是青春电视剧的主角吗?硕士一年级生才想要挽回逝去的青春却力所不及的我想这样说。本来我还想向流星许愿祝你奋斗到底,但实在是嫌麻烦,于是作罢。
虽然没什么逻辑,但我对梦见自己感兴趣的女孩子很拿手,曾经做过从高中开始到大学期间我所有感兴趣的女孩子(包括艺人偶像)齐聚一堂的空前美梦。在老家的客厅里坐满了我意中的女子,大家都在沉默地吃着黄豆年糕。这时的我与其说是感到兴奋,不如说是感到恐怖,实在无法应对只好从后门逃之夭夭。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给你你明白吗?
其实也没什么深意,不要在其中寻求经验教训。
草草顿首
迟迟没有结果而向吉田神社许愿的守田一郎
致青春小松崎
四月三十日
你好,来信拜读。
确实如你所言,春天是个让人静不下心来的季节,感觉似乎每个人都在为了寻找新的自己而东来西往。不过对于泰然自若、大器晚成的我来说,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傻瓜。在这个实验所的唯一救赎是,不去理那些用燃烧着希望的炽热眼神欲将高年级生焚烧殆尽的新生。
现在在我视野之内的是在山海之间静静穿过的能登铁道。空无一人的能登鹿岛站。在春天阳光照耀下平稳地闪亮的七尾湾。以及对面浮现的能登岛影。还有就是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迷失在人生歧路之中的感觉并且一味地增强精力的谷口先生。简直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谷口先生两个人一样。你好好想一想,这不啻一场噩梦。
顺便一提,上周末我们乘着谷口先生的车,经过双子桥去了能登岛。在水族馆看了海豚,回来的路上还去了和仓温泉,泡了名为「总汤」的混合浴场。不用特意留宿在温泉旅店,只用一般浴池的花销就能享受温泉,这实在是太美妙了。浴场的池子很大,天井很高,还有露天的浴池。在一片烟雾缭绕的热气中,我和谷口先生并非师生之间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坦诚地裸体相向。不过请千万不要误会。
即使这样我还是担心你的事情。
看起来你的感情问题不但没有冷却,反而有越陷越深的趋势。但是你实在是下了一手十足的昏招。向吉田神社许愿并没有问题,但是「不成功不脱内裤」算是怎么回事?你想当内裤大王吗?你这样反而一定不会成功。本来会成功的也一定不会成功。
根据在和仓温泉谷口先生得意洋洋的叙述,似乎男人脸蛋的美丑并不重要,首先要注意的是清洁。所以他经常去和仓温泉磨炼自己的男人气概。我也要磨炼。磨炼磨炼千锤百炼。听我的不会错,你也要磨炼。尤其要注意磨炼腹部,能起到减肥的作用为最佳。
替代不换内裤而戒掉什么呢?
虽然你还在犹豫不决,不过我不推荐你戒掉桃色影片。你现在这样已经失去一些理性了,如果再失去欲望的发泄手段,会走向犯『限也未可知。想要临时抱佛脚濯清你那污秽的心灵是不可能的,对你来说,戒掉桃色影片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来我昨天去了趟车站对面的商业街。偶然路过的一家小书店的老板大叔和我很合得来,那里有很多有历史的录像带。听说这家店之前是租录像带的,但随着最近大型的租赁店抬头,已经没人来这儿了。「你随便拿吧。」这句简直让人感动到怀疑其真实性的话语里所指的录像带中当然也包括一些包装盒已经褪色的传说中历史价值奇高的桃色影片。看来我也必须要人手一台录像机了。
我的桃色事件无关紧要。
对了,你总是在嘴里嚼着棉花糖,大家也都说你最近越长越像棉花糖。「以为走廊里滚着一个棉花糖,一脚踢去发现原来是小松崎君。」大冢学姐这样说。
所以,从今往后,戒掉一切棉花糖。
「像棉花糖似的软绵绵轻飘飘是我的魅力所在。」也许你会在圆眼睛里沁满泪水地说。但是在你那魅力被世人认识到之前你恐怕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棉花糖了。
不过话说你黄金周作何打算?略微暗示一下啊,你这个棉花糖笨蛋,拐走她逃到鞍马这样的犯罪可绝对不行。首先要扎扎实实地迂回进攻。
研究正常进行着吗?
哈哈,原谅这样能在嬉笑中戳中本质的玩世不恭的我。
我全无进展。我到底对水母这种东西的什么地方抱有兴趣呢?我的研究现在呈现的态势是不进反退。万事多难。
那么,先到这里,拜拜。
恋爱和事业都在后退的Ichiro·Morita
致棉花糖小松崎
五月十一日
敬启。过得还好吗?
还记得我上周给你打过电话吗?听说你喝得酩酊大醉,估计是不记得了。和大冢学姐比酒量这种事还是趁早放弃吧。不过说起来大冢学姐也够坏的,说什么我「在追着海豚的屁股乱转」,真是不知道她究竟误解了什么。
我拜托老妹将家里的录像机运来了,昨天为了寻求历史价值极高的桃色影片而去了一趟商业街的「三轮书店」。「新娘门帘」是这一带的特产,上周开始商业街的所到之处都挂着这东西,但是在我那满是对桃色的渴望的眼中这些都可以视而不见。我凭着鼻息分开「新娘门帘」,进了书店。书店老板把我当成一个充满知性的有为青年招待,使我陷入了一个就算装相也要装得像的境地。最后只能将人叔推荐的有关城堡的书和包装盒颜色褪色的《捉鬼敢死队》、《闪舞》和《魔茧》装入包中。我从未像今天这般诅咒绅士行为。我的视网膜在追寻桃色,于是又去了郊外的租赁店。
在和氏蜡烛店转了一圈之后,我到车站前的美仕唐纳滋里小坐。正是在那里我读着你的信笑得捧腹绝倒,被店员以极其怀疑的目光盯了好久。看别人在感情问题上的烦恼着实有意思。就算是你一定也有过把自己的事束之高阁去嘲笑别人的经验吧。我可不许你说没有哦——
未能邀请三枝同学一起去流镝马神事确实至为遗憾,但是你写的这首诗没有送出去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下鸭神社的神也一定会因你的愚蠢而对你心生怜悯。
翻来覆去地重复「lovelylovely」将读者的兴趣毫不留情地彻底夺去;中间部分将她比喻成「桃色的软软棉花糖」,这个比喻可以说是将你的色狼本性毫无遗憾地尽情发挥了出来;接下去的「就算永远不脱内裤」之后,已经完全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面对这首诗的惊人破坏力,恐怕无论内涵多么深厚的女性都会光着脚夺路而逃。你说你曾经属于「特殊流行音乐社团」,所谓的「特殊」就是这个吗?认识你五年之后我终于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最近实验连续失败的我心情十分糟糕。七尾湾十分静谧,能登鹿岛站的月台上倒映的新绿十分美丽,但我的心情却始终不见放晴。由于实在心烦意乱,就把你写的诗念给了弹着曼陀林的谷口先生,顺便一提,他的反应是:「快去死吧。」
当然了,你戒掉了棉花糖很值得表扬。
这点必须要承认。
但是读到你描写三枝同学的段落时,我就充分地明白你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本来你就不是目光如炬能看得清事实真相的人——不要说总是因看不清本质甚至连看不清本质的事实都认识不到而名声远扬,还被大冢绯沙子大壬当成棉花糖而踢飞过。我甚至担心你会不会连大脑都彻底棉花糖化。现在再戒掉棉花糖,也许已经为时晚矣。
你说「她在实验中总是犯有趣的错误」,因此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但那不过是单纯的笨手笨脚和准备不足,乃是怠惰的证据,这是经常做实验失败的我说的,绝对不会错;你称赞她「在研究室的,一隅耽于思考」的略带忧郁的表情,可是我认为她根本不是在思考,而是头脑空空;你说她热爱读书,但所读的都是森见登美彦这种货色,这不是太过于失衡了吗;你还举了多种例子来说明她「做事细心谨慎」,我觉得与其说那是细心谨慎,不如说是胆小怕事;你还说她「总是浮着微笑」、「长发飘飘有时还会进到嘴里」,十分可爱,可我却完全不觉得。你这些话给我的就是一个不怎么和人说话总是脸上挂着暖昧的笑容狼吞虎咽地嚼着头发的女性这么一个让人生厌的印象。
再多说几句。你激动地表示「并不是被她的胸部吸引」,但是我并没有提到她的胸部问题,你完全没有必要抢着辩解。「她的胸确实很大,但是我是在喜欢上她之后才认识到的」,没人问你这些。你这些欲盖弥彰的话反而正证明了你完全被她的胸部迷倒了的事实。你这个蠢货。
不过,算了。
现在就算给你泼冷水也无济于事了。你就在青春的荒野上尽情奔跑吧。但是你到目前为止所做的,比如向吉田神社许愿,给她写诗之类的,实在有点过于绕远了。黄金周结束之后空气也清凉起来,也该是时候清空你大脑里的迷雾了。
一定要理性地活动,严肃认真地迂回进攻。她毕竟也已经是大四生了,有男朋友的可能性极大。首先应该确认这一点。如果实在无法攻克的话,干干净净地放弃也是必须的。不将作为前提的情报收集好,就无法正经地开展工作,这一教训你要铭记在心。
我前几天就因为实在过于无知而被谷口先生臭骂了一顿。
无知可怕,你要深刻记忆到骨髓里。
无知的Morita
拜胸部先生
PS:现在我正在家看昨天借来的《捉鬼敢死队》,里面出现了形似棉花糖的奇怪生物,我还以为是你。在ASTY买东西时顺便加入了租赁店的会员,这样我的桃色生活也算有了着落。
六月十六日
你好。
那之后就没收到过你的回信,很是担心。
并不是因为寂寞。自从我为了追求新天地而来到能登以来,将我作为心灵支柱的迷途羔羊们的信纷至沓来,我已经成了笔友们不可或缺的通信长者了。整日忙于回信,连实验都耽误了。但我是那种自己播种自己收获的正义人士。这像闭门修炼一样的通信练习一定会大幅提升我的笔力,最终能开设以「情书代笔」为主旨的风险投资企业而大赚一笔。每天裹着高级羽毛被,悠悠闲闲地睡觉也不赖。还可以在哪里上市,接受经济杂志的访谈。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悠然自得地说:「我们的商品并不是东西,而是全心全意的心灵。」
因为我的无能而恨得咬牙切齿的谷口先生化为不动明王,海边的广阔田地里的稻田也开始生长。在大海带来的初夏气息中,我只是在不停地写着数量庞大的信,偶尔去一次和仓温泉,有时去羽咋找找UFO,就着啤酒狼吞虎咽地啃着天狗火腿,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就在我将要把你那前途末卜的恋爱彻底遗忘的时候,你终于来信了。
首先我想将我这无处发泄的怒火喷向你。
星期六研究室的大家和教授一起秘密地进行了和睦旅行。作为研究伙伴大家处好关系很不错。气氛和谐地去金泽旅行也不赖。
但问题是,既然来了金泽,那为什么没有人来我这里来露个脸?为什么都到了金泽了却不坐特快列车到七尾!我也很想见大四学生们。就在你们这些家伙在金泽傻瓜一样地吃喝的那晚,我被谷口先生扔在了和仓温泉。我一个人孤独地将鸡蛋放在喷涌而出的温泉上做着「温泉煮蛋」。哪怕你们和我打声招呼,我奔赴金泽也在所不辞。对于以「守田在进行写信修炼」为由而下达封口令的大冢绯沙子女帝,我坚决提出抗议。在心里。
下次你们再来一定要告诉我。
我就在这儿!守田一郎就在这儿!
不过话说虽然你看着大口大口嚼着头发的三枝同学看得神魂颠倒,想要在金泽来一个大逆转,但是对于一个既不邀请她去葵祭也不邀请她去薪能,连处处是良机的京都都不能活用的男人来说,兼六园的话就一定能做到什么这自信的来源实在是让人生疑。
更严重的问题是,你在曲解我的意见。我确实说了「应该收集情报」,但那是让你从别人那里不经意地打听到她的喜好,或者从研究室的日常会话中积蓄有益的情报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围着她打转,整天监视着她的行动。她每周的周三和周六去做家教晚上十点回家。有时会去邮筒里投函之类的明显是违规了。恋爱也要讲原则。无视原则作战的人一定会以社会为敌,不论最终胜利还是失败都会陷入不利的境地。这是从我个人经验出发得出的结论。还有就是不要听取我的个人经验。
总之今后切不可再做那种事。
绝对不行。
还有就是不要因为她写了几封粉丝信就吃森见登美彦的醋。你这样简直就是小学生水平。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没有男朋友以及她正在为了前途而发愁的情报实在是十分有用。应该不经意地听取她的烦恼,切身地给予回应。千万不要卖酷装帅进行说教,更不能戳中本质。人这种生物一旦被戳中痛处,在感谢之前总是先涌起反抗的情绪。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笨蛋,越是想说有用的话说出来的越没用。只要适当地配合认真倾听就好了。
我明天要去能登水族馆见海豚。此后的人生长路上纵然烦恼多彩,但如果不小心和谷口先生说了的话,肯定会没完没了地被说教,增强本就无处可用的精力。就这一点来说,海豚虽然和我隔着一层玻璃,但是她对我的一切都默然接受,只有她才是我的心灵支柱。应该学会和海豚交流,铭记沉默是金。
再重复一遍,停止围着她转。
如果只是失去她的话还好,切不可浪费人生。失去了的人生就不值钱了。
今天写出了漂亮话的守田一郎
致迂回进攻的友人
六月三十日
敬启。来信拜读。
余因实验失败而数次被逼入绝境,重压之下全身汗毛脱落,练成能排七色大便之特异体质。啊,哀哉守田一郎,流流转转不知所踪;奇哉谷口先生,如此气愤又有何益。
并且,能登的天空为何如此灰暗,压得让人抬不起头呢?临海实验所的生活也好,七尾湾也好,谷口先生也好,来回乘坐的能登铁路上的列车车窗也好,七尾站前的街道也好,这之后我的人生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片灰色。
我烤着在肉店买的天狗火腿,一边看着阴郁的梅雨季节的天空一边喝着啤酒。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和天狗火腿对望以外重要的事一无所有。你的那些感情烦恼较之于天狗火腿可谓不值一提。
但是我为人心地善良,所以给你写信。
她也会说那种话,真是冷淡的人。你会担心也很正常。我也从未耳闻过「大日本少女会」这个东西。三枝同学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里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个大人了,不要对大冢言听计从,将她的话信以为真。「依靠少女来计划颠覆国家」之类的,简直不知所云。少女和国家有什么关系?
总之,三枝同学情绪不佳也没有办法。暂时不要刨根问底,不管怎么说,调查都是必要的。
不过她情绪不佳云云可能都是你的误解,实际上并无深意也未可知。对女性的一点点小动作或者语言过于追求深意是恋爱中的男人的宿命。不要想太多为妙。
给你一个现实的对策。多准备点糖块。女性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吃点糖块就会展开愁眉。我在京都老家的时候,妹妹屡屡情绪不佳。从学校回来就穿着制服滚在坐垫上,锐利的目光瞪着天井,嘴里嘟囔着什么「想成为高级游民」之类的危险言论。这时候给她吃点糖块的话会有显著效果。
这已经得到了实验证明,尽管尝试。
小生近日多忙,今天就到此为止,失敬。
匆匆顿首
下等游民
致小松崎
七月十日
敬启。
来信拜读。小生一如既往地繁忙中。特别是最近来信不断来袭,我狭小的住处简直成了邮局。左一封右一封地写来回去,简直就像来来回回不断挥剑的剑道达人。
最近,我的住处出现了鼻涕虫,让我疲于应对。鼻涕虫这种生物靠吃什么维持生命呢?又是为了什么而延续生命呢?更是为了什么这么滑溜溜的呢?如果你有有效的治理办法一定要告诉我。
不用说,研究还在艰难行进中。精神的沉浮过于激烈。将放在枕边的不倒翁错当成苹果一口咬下去掉了颗牙很是失落,可从车窗中看见梅雨的天空罕见地放晴并现出彩虹又变得高兴起来;不觉间妹妹寄来「小学三年级时借给你的三百日元快还来」的督促状,情绪再度低落。好在这段时间谷口先生一直心情不错。前几日我还看见他将爱车停在海边,对着七尾湾弹曼陀林的身影。正在我准备无视他坐电车回去的时候,他朝着我大声喊:「守田啊,尚青春否?」看起来十分自我陶醉。
但无论怎么说你的信还是让我「惊叹不已」。虽然你以极为庄重的笔调欲在不经意间将责任推给我,但是弄坏她肚子的不是我。这都要怪你,要怪那个在七夕这样一个罗曼蒂克的日子里得意忘形,硬给她吃了来历不明的所谓「泡泡粽」的你。给她吃错东西的责任全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没有任何道理怨恨我。关于这件事我和你去最高法院仲裁也无所谓。不过话说来,泡泡粽是什么?没想到她还真会吃这种东西。你的公主意外地是个粗线条。
你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也有选举权,也有为了追她迂回进攻的权利。有权利有就责任。所以一切的责任都在你。不要拿「反正我是个棉花糖」这种话当借口。棉花糖也有棉花糖的尊严。
勇敢地面对逆境才能凸显出人的价值。只有将现状向有利的方向活用,你才能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能干的男人」的称号。是仅仅以被贴上「给我吃了来历不明的粽子弄坏了我肚子的棉花糖人」的标签而完结还是能够牵着手一起耽于捏造「那件事就是契机呢」之类的美好回忆,一切就看你的下一步。
所以,去探望。
拿着花去。根据我不广的见闻,女性收到赠花都会很高兴。你可能会觉得做这种装模作样的事好吗,但实际上女性就是会高兴。
祝你成功。
我这边的七夕实在是一团糟。根本谈不上七夕。
一级鼻涕虫退治士守田
致Komatsuzaki
七月十五日
敬复。我这边连日多雨云层很低,大海幽暗。在围绕实验数据的讨论中我无所谓的态度显露出来,谷口先生极度生气。这样下去恐怕会被涂上水泥沉在七尾湾里。可是在总也不放晴的梅雨天空下,一边等着能登鹿岛站的电车一边想着就职活动,就会浮现出就这样沉到七尾湾里也不错之类的明显不符合我风格的厌世想法。这时候再收到你的信就觉得很厌烦。「三枝同学竟然康乃馨过敏——」这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不是母亲节,谁让你给她康乃馨了?况且你都对她进行了调查,康乃馨过敏这种事应该早就知道了。你这个笨蛋跟踪狂!我决定不再支持你的恋爱。彻底收手。接下来就任其自然吧。Morita拜。
七月二十二日
敬启。来信拜读。
前几天不小心写下了辛辣的话。这样是不可能出人情书代笔业界的。漂流到能登的海边已经过了四个月,我也该差不多静静地重新审视自己,以期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谷口先生上博士课程而在我们的研究室的时候,曾经在祗园祭带着「我的女人」去宵山。因为过于热的天气和过于多的人,谷口先生和「我的女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坏,最后据说在四条乌丸的长刀鉾下动手打了起来。我感叹着:「谷口先生也有这样的时代啊。」结果他说:「我和你的成分不同哦,cherryboy。」我正想着「谷口先生对我的青春又知道些什么!还有不要叫我cherryboy」,结果被他猜个正着,于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是作为我的盟友的你在弄坏了三枝同学肚子的基础上,又让她花粉过敏,因此绝不可能实现带着「我的女人」去宵山这样一个京都最大的桃色活动的壮举。啊,同志呦!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你的信来了。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做了那么多蠢事的你为什么能和她在宵山相会?
你在那又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把你扔在宵山的人群熙攘中自己逃走?
你的文章里完全看不出脉络,前后的事情乱七八糟只是一味地感叹着「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我根本没法应对。请紧急将详细情况告知于我。
作为朋友请让我说一句。
不要往印度逃跑。
担心朋友的守田
致烦恼的友人
七月三十日
敬启。
我这边梅雨季节结束,能登鹿岛站边上的森林里也回响起了蝉声。阳光也强到足以让人感到是夏天了。看着能登岛对面白白的人道云缓缓移动着,我就想到京都一定也很热吧。
本想着成为与夏天气氛相符的男人,英姿飒爽地向着海水浴场行进,尽情享受夏天的冒险,但现如今惨淡的研究成果实在让我说不出口去要求度假。说了这样的话一定会落得个被谷口先生大骂「去死」的下场。
祗园祭的照片敬收。
看了她的照片,我怒发冲天。这哪里是「不怎么和人说话总是脸上挂着暖昧的笑容狼吞虎咽地嚼着头发的女性」,分明是牵着一个小俊的手,观音菩萨一样的女性!和你说的差太多了。不可原谅。由于过于生气,牙龈出血了。牙龈出着血,我对着七尾湾大叫着「这算啥!」
在吉田神社许愿;给人家吃了奇怪的粽子;让人家康乃馨过敏;跟踪和学生一起去宵山的她,假装偶然和她遇见;在人群熙攘中给她朗读那首「lovely」的诗的棉花糖人……这种愚蠢之极的作战方法成功的概率比地球被黑洞吸收还小。如果这种胡来能行的话,那么那些心灵受到伤害的傻瓜们就可以量产了。
为什么她害羞得从你身边逃走了最后还会接受你这个变态的心意呢?我思来想去得出结论,三枝同学其实非常喜欢棉花糖,她只不过把你当成了一个巨大的棉花糖而已。你做了美梦,我做了噩梦,让我们都早点从梦中醒来,在残酷的现实中挣扎着生存吧?
「她似乎很早就很在意我的事了。」你这样说。我绝不承认。就算退一万步假使我承认,那么,从春到夏,我在繁忙的生活里见缝插针每一晚每一晚为你写的那些信算什么?我失去的似水年华算什么?我那些该做没做成的梦算什么?我的青春呢?我的未来设计呢?
你说这都要感谢我。可是有这回事吗?
连她也感谢我,可又是为什么?
照片和报告都不需要了。成功了的恋爱一点也没有意思。虽然我和你来往的时间很长了,但我再也不和你通信了。再见。
星期五的晚上,我读了你的信之后在海边咆哮的时候,谷口先生讨:我乘着他的爱车,和我一起去了和仓温泉。
我和谷口先生两个人在总汤里做温泉煮蛋的时候,认识了从京都来旅游的美女。受她的诱惑我们来到了叫做加贺屋的高级旅馆的最上层,可是里面只有一排排挨着坐着的脏兮兮的老头子。
就在我大口吞着酒的时候,美女不见了踪影,我和喝得七倒八歪的老头子们反复撕扭在一起。谷口先生将你写的诗谱上曲弹着曼陀林唱,赢得了喝彩声。他大声地喊着「去死」,我也不甘示弱地喊。那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等我醒来,能登的夜已经散去,窗户里可以看见早上美丽的七尾湾。我和谷口先生全裸地滚在地上,不见了踪影的美女再次出现,看见我们之后哼地用鼻子笑了一声。于是我和谷口先生顶着因宿醉而发晕的头,顺便去了趟时尚中心Shimamura后回来了。
这份空虚你要怎么赔偿给我?
小松崎君啊,恭喜。
还有,再见。人生无处不再见。请无情地将悲哀的我忘却,尽情地吸允恋爱的甘甜。尽情地。
夏天不会来了。
但是,我的日常生活不会发生变化。
我还会以不屈的精神继续通信武者的修行,在能登的海边反复涂写实验失败的记录。在头脑里反复玩味着恋爱海岸的灼热冒险之类的妄想,今天我依旧和水母对视,谷口先生也仍然在增强他那无处可用的精力。
匆匆顿首
守田一郎男人一匹
致在恋爱小路上疾驰的友人
四月九日
敬启。许久未曾联系,鄙人守田一郎。
您还记得鄙人吗?被教授的天才直觉选中而流放到能登的实验所的后辈,想必您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吧。轻易地就忘了我这种世所罕见的奇才可让人很困扰,所以给您写上书信一封。
前几日,我收到了来自小松崎的信。(只有他还惦记着我。)
摇晃在能登铁路上读着他的信,停车的时候偶然一抬头,我发现月台的对面正在展示着铁路邮政车厢。深色的车体上的邮政标志闪闪耀眼。在我的妄想中,这个邮政车厢曾身载数量庞大的书信沿着铁路将相隔千里的母子、朋友以及恋人的心紧紧地联系了起来。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于是我下定决心要磨炼自己写信的技术。
正是在高度情报化的社会下,亲笔写信才更凸显其力量。写下足够充满邮政车厢的信,利用通信习得掌控人心灵的技巧,在人生的双六游戏中轻松跨过每一个紧要关头。现在的我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被大冢学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无能之辈,而是手握只笔积极向前闭关修炼写信技巧的独行侠。JapaneseSamurai呦,写信吧!
如此这般,如大冢学姐有时间的话,也请给我写信。
并不是因为寂寞哦。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确实是个寂寞的场所。
虽然是面朝七尾湾的海边,但是除了实验所以外一无所有。可以说是除了研究以外无一事可做的地狱级别的理想研究场所。每天能和我交流的只有水母和指导我的谷口先生。水母不会说话,谷口先生只会骂我。说起这位谷口先生可真是个怪人,他每天咕嘟咕嘟地喝着自创的营养饮料增强精力,每晚自弹自唱曼陀林。大冢学姐还记得那把贴有般若心经的传说中的曼陀林吗?谷口先生骄傲地表示:「在研究室时,是我教大冢曼陀林的哦。」他每天开车从七尾上下班,前几天回去时载了我一程,在车中拜听到了他有关「泡妞」的高论,实在是荣幸之至。
在这荒凉至极的日子中,无聊像宇宙般无尽蔓延。大冢学姐喜欢的品牌店也没有,要说有的话也就只有自动贩卖机了。大冢学姐的话不消半日就会逃走吧。在晚上的能登鹿岛站等电车时,我向流星许愿「想回京都」。可悲可叹,守田一郎。请尽情哀怜我吧,无须客气。
京都的樱花如何?这里的有点惨淡。
樱花飞舞的季节研究室一下子就会增加很多新人,一定很热闹忙乱吧。据小松崎的来信,似乎您刻不容缓地就让新人们在走廊。里站成一排宣誓对您绝对服从了呢。我在寂寞的海边向您献谏,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这种强权政治。另外,最好也不要在「吴岛」将杯子晃得叮叮当当响地大口咕咕嘟嘟地喝凉啤酒了,对身体有害。最后,也请不要以大冢学姐的一己之见左右新人们的毕业论文题目,那是教授的工作。
匆匆顿首
守田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
四月十九日
敬启。
来信拜读。这里也已经是樱花盛开了。能登鹿岛站有樱花通道,平时作为基本没有人的无人站经常会有摄影师来拍照。虽然没有举办赏花的宴会,但我还是拍了照片附信送上。满开的樱花下一张面无表情装模作样的人就是连日以来一直在给我找小麻烦的谷口先生。谷口先生打算对其实是从大冢学姐那里学到曼陀林的事实否定到底。「不要相信Hisako·Ohtsuka的话。」他这么说。要是我来做仲裁的话,我到宁愿与谷口先生站在同一战线。
感谢发来赏花会的报告。
在樱花四散飞舞的贺茂川河畔开设赏花宴会,读着读着我就忍不住回忆的泪水,将来信淋得湿透。被踢出常年居住的京都,流放到能登的海边,甚至不能和满载新鲜感的大四生接触的我着实悲哀。无论如何请哀怜我。请毫不客气地哀怜我。
我也想在贺茂川河畔吃着肉观赏小松崎落人爱河的瞬间。三枝同学长得漂亮吗?虽然我对大冢学姐的眼力不得不深表佩服,但是过了二十岁还能轻易被人看穿心意的小松崎实在是没出息。看来不学会隐藏心意这种程度的技艺实在不行。隐藏隐忍,最好彻底忘掉。伊吹同学也要找工作,却特意去参加赏花大会,真是勤快的人。她在大阪过得还好吗?小松崎和我都是没什么决心没什么主见就随波逐流地读了研,只有她实在了不起。从在舞鹤的海洋实习认识以来她就一直这么了不起。只有傻瓜笨蛋们才左来右往不知所往。实在是让人惭愧。可悲可叹。傻瓜笨蛋都去死吧(包括我自己)。
回想起一年前的赏花大会时,遵照大冢学姐的命令,我和小松崎等一千人等被迫渡过了贺茂川。春天的贺茂川河水很凉,实在让人心生恨意。不过也正是靠了这刺骨的冰凉,也让我痛彻地感受到了研究生世界的人情冷暖。全身湿透的我们一边发着抖一边接过伊吹同学递过来的毛巾,那份温暖……正是因了这份温暖,我才重拾对人类善心的信心。伊吹同学是万事都准备周全心地善良的好人。
我受小松崎相托开始为他做恋爱咨询。表面上看起来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其实我觉得十分麻烦。老实说无论怎样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于是就先打发他去吉田神社许愿了。如果这样的建议也能管用的话,那人生就都在我掌控之下了。
谷口先生总给我找小麻烦,每一天也都是实验实验,实在是无聊之极。反正都要被找小麻烦的话,不如换个绝世美女来得好。假如果真如此,那我就像传说中的芭蕾舞女皇那样华丽地旋转。
草草
能登的芭蕾舞女皇守田一郎
致大冢学姐
五月二日
敬启。
昨天深夜,突然接到了小松崎打来的电话,他似乎刚和大冢学姐您对饮结束。小松崎在给我的信中表示「向吉田神社许愿恋爱成功之前绝不脱内裤」,果然不愧他傻瓜先锋的威名。没想到果然也是受大冢学姐您的唆使。请您不要为了一己之乐而向后辈灌输毫无用处的想法。
感谢您将伊吹同学的近况告知于我。她在大阪还顺利就好。但需要澄清的是,我并没有刨根问底,所以请不要做任何邪想。您总是动辄就联想到那些让我很是为难。我并没有给伊吹同学写信。我也知道她刚刚工作一定很是繁忙,并没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有关我的个人问题,请您不要闲操心。与别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的事情并不存在。研究所的前面是海,后面是森林,既没有女性随海浪翩翩而至,更没有女性从大山里款款走出。能与我进行心灵交流的只有能登岛水族馆的海豚。根本就没有新的邂逅产生的土壤和空气。
小松崎似乎打算在黄金周有所图谋。为了不让他迷失在爱火中,火去理智甚至走上犯罪之路,一切就拜托大冢学姐了。请千万不要煽动他。玩弄后辈的人生也请您适可而止。
近期我的研究明显呈现后退迹象。虽然我并不吝于干干净净地甩手撤退,但这样一来我的硕士论文就没了着落。我最近的生活就是实验,失败,再实验;被化为不动明王的谷口先生强灌他那谜一般的精力增强剂;给教授反馈期中报告;给接踵而来的信件写回信,忙得不亦乐乎。
一边将在肉店里切好的天狗火腿烤得恰到好处就着啤酒吃一边列着「回京都应做事项」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首先就是「去吃猫拉面」。前几天我和谷口先生去和仓温泉的路上顺便吃了拉面,之后我就变得无比怀念。谷口先生也是,并且又开始吹「告诉Hisako·Ohtsuka猫拉面的正是我」的牛皮。
当我忙于本科毕业论文而彻夜劳作的时候,大冢学姐请我吃的那种拉面让我终生难忘。您像前辈一样请我吃饭那似乎是空前绝后的唯一一次。
爱情工作都是后退战的Ichiro·Morita
致大冢·深夜的拉面大王·绯沙子
五月十五日
敬启。感谢来信。
到了神清气爽的季节呢。森林和小岛都被染上了新绿。七尾湾也因为阳光的照耀而闪闪发亮。
您在信中说「是不是在把我当小傻瓜」,我这样的无能鼠辈怎敢况大冢学姐为傻瓜?百万年之后也不能有这等痴心妄想。守田一郎乃大冢绯沙子大王的仆下是也。
但是有句话容我说明白。
我并没有在能登海边追逐着雌海豚,我只是去水族馆和海豚说话玩而已。请不要搞「大家一起买海豚的玩偶送给追着海豚的屁股到处转的守田君吧」这种草根活动。如果被后辈们将印象固定在对海豚发情的前辈的话,那我将来回到研究室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说到计划泡汤,黄金周小松崎想要赠诗给三枝同学的事似乎失败了。据说小松崎还是「棉花糖大魔人废柴辩论女神」这一特殊流行音乐社团里万众期待的新星。那是首将他的「特殊」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堪卒读的冲击力极强的诗。直到现在,诗里反复出现的「lovelylovely」还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去。他没能赠成那首诗真是件好事。
怂恿他写诗的不正是大冢学姐你吗?
小松崎说他被大冢学姐就着芋头烧酒说教到天明,并表示「切身地理解我鼓励我的大冢学姐真是好人」。小松崎,你这家伙真是个老实人,我甚至为了他哭出声来。大冢学姐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为别人切身考虑,只是为了追求乐趣罢了,我说的对吗?
海豚男爵
拜享乐主义者
追记:伊吹同学的事特意告知,十分感谢。
五月二十一日
敬启。
您好。春天的阳光照在七尾湾上,显得异常静谧。新绿也十分可人。
能离开京都的喧嚣而独自在安静的海边重新审视自己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听说我的父亲开始撰写自传,于是我也动了同样的心思。算是对目前为止自己所做所学的东西的一个总结。没准也会对找工作有所帮助。
大冢学姐已经定下了工作,既不把教授当回事,硕士论文也完全不成为障碍,甚至将整个研究室都牢牢掌控着,在这个世上大概没有可怕的事物了吧。我真是羡极这种境界。但是大冢学姐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谷口先生也这么说。吃了什么东西才能有这么大的内脏还望您不吝赐教。
感谢你带来伊吹同学和某个男性很幸福地相处的情报。
至于你和她见面了这种事就不用特意向我报告了。虽然你可能打着将被流放到能登的海边每天抑郁不止的我进一步推向深渊的主意,但我却不会因为这种区区小事而一蹶不振。没能让您如愿,实在抱歉。你的这种挑衅只不过像从海岸吹来的海风一般轻抚在我脸上而已。如果你认为一个已认清现实的残酷并且如修行僧般刻苦勤勉的我会为了这种程度的事就有所动摇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大冢学姐的这种举措甚至让我怀疑你的眼力是不是随着年纪出现了衰退的迹象。
这个暂且不说。
伊吹同学的新男友是个什么样的混蛋?
为了警示后学我觉得也应该有所了解,无知最不可取。
盼告知。
草草
无知无知守田
拜大冢绯沙子大王
追记:你要的天狗火腿我已经寄给你,尽请品尝。
六月五日
敬启。
虽然今年比历年都要凉爽,不过能登也逐渐能感到初夏的气息了。插秧也已经结束,海边的田地里一片翠绿。
学会的准备进行得顺利吗?
我现在在人生的各个方面都严重地停滞不前,为了逃避现实,昨天我去了一个叫「羽咋」的小镇。坐七尾线的话大概要半小时左右。至于为什么我要牺牲假日特意去那里,我说出来请你不要过于惊讶。因为这里飞来了UFO,以成为了和宇宙最近距离接触的小镇而知名(谷口先生告诉我的)。但是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发现UFO,浪费了一个假日。于是现在在万事停滞不前的境况下被青春的酸臭包围着从七尾站前的美仕唐纳滋给你写信。画是能登水族馆的海豚,非常可爱哦。
在这里我想插一句。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还望您能抽空详细告知我数日前提出的问题。天狗火腿的品尝感想我也很有兴趣。
小生多忙,今日就此失敬。
请替我向大家问好。
草草一郎
大冢学姐
六月十日
敬启。
您好。
这次作为特别服务,随信一并附上我的自画像,请尽情鉴赏士气凛然的守田一郎。这是我在和仓温泉站等车的时候过于无聊画下的。今晚我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和仓温泉,从总汤出来后,冷不防地被谷口先生丢下一句简单的「于是,你这家伙就一个人回去吧」而成了孤家寡人。而伴随着谷口先生爱车的引擎轰鸣声,他也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实在太过分了。就在我独自一人做着温泉煮蛋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像大冢学姐的人从礼品店里走出来。难道说您在和仓温泉……会是这样吗?
最近小松崎的来信断绝了。我觉得他一定又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勾当。他是那种总能超出我们想象的笨蛋先锋,请一定要当心。并且,请不要再煽动他了。
大冢学姐果然是坏人。
这是小松崎的意见。还麻烦您教给他对应该尊敬的前辈说话的正确口气。当然我断然没有这么想过。我认为大冢学姐是十分优秀的人。天生丽质,对他人不屑一顾的态度,身上洋溢的知性,将前言自由自在撤回的心安理得……简直就是天下无敌。所以说我对大冢学姐的优点了解到了甚至开始由爱生恨的地步,找前几天问你的那件事还望你给我个回信。
顿首
温泉大王守田一郎
致优秀至极的前辈大冢学姐
六月二十日
敬启。梅雨时节,祝您一如既往活跃如前。
能登的天空到处垂着厚厚的灰云。山与海都被阴沉沉的灰色包围着。谷口先生因我的无能而燃起熊熊怒火,面相极像不动明王。如此生气怕是会缩短寿命吧?
小松崎写来信件,让我吃了一惊。研究室的大家竟然来了金泽。明明来了这么近的地方,却为什么不和我打一声招呼呢?确实我在闭关修炼写信技术,但并不是谁也不见。我也不是向大冢学姐提出抗议,至少对我要再温柔一点吧…。
伊吹同学完全成了某位男性的俘虏,整日写信送饭,甚至还送袜子,完全被其左右的情报十分感谢。你们带上三枝同学一起去「东华菜馆」吃了美味的北京料理也很好。确实伊吹同学是森见登美彦的粉丝,如果三枝同学也喜欢的话,一定很投机吧。不过为什么她会喜欢那种人写的东西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
话说回来伊吹同学的那位男性是谁?如果是我也认识的人,请您干脆把名字也写上吧。我根本就不在意。
泰然自若守田一郎
致天下无敌大冢绯沙子
六月二十九日
敬启。来信拜读。
余因实验失败而数次被逼入绝境,重压之下全身汗毛脱落,练成能排七色大便之特异体质。啊,哀哉守田一郎,流流转转不知所踪;奇哉谷口先生,如此气愤又有何益。学术报告会顺利结束可喜可贺。伊吹同学的事的详细报告感激拜读。实在是一件大好事。我也祝愿伊吹同学幸福美满。大冢学姐对伊吹同学的某男性评价颇高。那就好。他如明月,我似乌龟,非常好。只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的姓名呢?请不要多心。也不是什么一定要知道不可的事,但也不是什么一定要不知道不可的事。你说不是吗?你说不是吗?小生多忙,今日就此失敬。估计要被谷口先生扔进七尾湾了。
匆匆顿首
守田Ichiro
七月十二日
敬启。
虽然是我自己的主意,但最近信件不断袭来,读来回去回来读去,终于逐渐开始了真格的修炼。心里想着迅速掌握连幸运女神都能笼络的「文章力」,但一考虑到找工作的事就失去了写信的力气,再想到在面前逐渐消失的硕士论文更是浑身无力。虽然我早已经做好了在这场严格的修炼中随时接受挫败的觉悟,并且就算我在这里挫败了,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惑,但是转念一想又实在不甘心,所以我果然还是不能接受挫败。
阴雨连绵的事我就不说了。鼻涕虫实在可恨。你有过光着脚踩在鼻涕虫上的经验吗?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能让人同时体会到恍惚和不安。请你一定要体验一次。前些日子我在研究室边上的水沟里发现了红薯一般的鼻涕虫,这种让人作呕的生物竟然在我国的国土上生存,实在令人无法容忍。
在偶尔天气转晴时能看到壮大的彩虹架在七尾湾上,但一转眼整个天空又成了一片灰色。就像有什么东西二十四小时一直笼罩在头上一样,仿佛又回到了苦于大冢学姐苛政的研究室时代。
七夕过得怎么样?还记得去年的七夕吗?我被大冢学姐强迫去植物园伐竹,结果被管理人发现大骂了一顿。大冢学姐那将接受盘问的我完全无视而如飞毛腿般逃跑的背影现在还时常在梦中重现。,其在太过分了。很让人怀念。我恨你。
听说小松崎给了他的意中人三枝同学吃了一种叫做「泡泡粽」的奇怪东西。对他这种煞费苦心凝聚着心意反而成了对对方肚子的破坏的标准傻瓜行为,我禁不住热泪盈眶。也许他的人格已经随着棉花糖化的进程,再也不能进行正常的作战了。与其说他在作为人成长,不如说是作为棉花糖在成长。
谢谢写来安慰的信。你说的话,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了。
伊吹同学幸福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不用大冢学姐说,我也不是邢种会因赌气而去诅咒她不幸的心胸狭窄之辈。我守田一郎,虽然体质贫弱,但心胸却像琵琶湖一般宽大。所以请不用担心。还有,清告诉我那个人的信息。他是人高马大,还是头脑明晰,还是仪表堂堂?人高马大也好,头脑明晰也好,仪表堂堂也好,这些都不是决定男人价值的标准。那么衡量男人的GlobalStandard又是什么呢?那要由我来决定。
匆匆顿首
男人的国际标准守田一郎
致邪恶的国际标准大冢
七月二十二日
敬启。大冢学姐,我有事相求。小松崎寄来了莫名其妙的信。虽然他在祗园祭的宵山和三枝同学相会了,但是好像犯了大错误。希望不是猥亵事件。从他的来信上看,他似乎已经陷入了精神错乱。他说他要逃亡印度,请把事情问清并留下他。千万不要为了好玩儿将他推上开往印度的货船。他不但人格上是个废物,肠胃也是废物,沾了印度的水一命呜呼也有可能。请向可爱的棉花糖伸出爱之手。拜托了。还有,你说伊吹同学的那个人是「表面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用花言巧语诓骗少女,在日本境内到处伸展爱的触手,耽于拈花惹草的玩乐的花花公子」,这话我绝不相信。绝不。她不是会被这种无耻之徒蒙骗的人!
一郎
八月二日
敬启。
天气炎热,祝一如既往无往不胜。
一进入八月,能登也飘浮着夏日的风情。暂时放下手中停滞不前的实验向窗外望去,七尾湾的海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能登岛的对面冰激凌一样的入道云正在上升。在黄昏的能登铁路车站上等电车时,耳边传来不断的聒噪蝉声让人无比惆怅。
啊,暑假!与你再会的日子还会再来吗?
小松崎的恋爱大圆满,感谢告知。原来在人潮汹涌的宵山成就感情的至难战术是大冢学姐的计划。这就说得通了。不,他能顺利完成我还是无法理解,但整个过程我明白了。这种事小松崎一个人不可能完成。他得意洋洋地给我发来了她的照片,于是我给他写了绝交书。
不过小松崎的事已经够了。
现在我怒火中烧,怒发冲冠。
伊吹同学男友的事,现在再说是「没有的事」,不带这样的吧?
伊吹同学是森见登美彦的热心读者。这种事我早就知道。可是从大冢学姐至今为止的信上来看,只能理解成「伊吹同学有男友了」。啊,我白担心了。大冢学姐一定是预见到了我必然会误解吧。「整人信,不好意思」、「还得再练练阅读能力」,你以为说这些就能了事吗?TMD。
这两个月我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过来的!
你只顾一味地搅乱在寂寞的海边灰色的实验所里每日勤于研究的模范学生的心绪,这不仅让我面临硕士论文消失的危机,还是危及科学进步的举动。「看,果然守田一郎对伊吹夏子还恋恋不合」,现在不是你得意洋洋说这些话的时候。如何理解水母这种奇妙的生物,如何面对地球的环境破坏,这不是守田一郎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全人类的问题。快去反省。
不要给我提「给伊吹同学写信不就好了」这种无益的建议。这是我的个人问题,不需要大冢学姐发号施令。拜托请不要管我。守田一郎是自由的全球主义的男人。
再加上小松崎的事,实在是过于生气,前些日子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和仓温泉,和不认识的老大爷们喝成了一团。还被美女目睹了全裸的身姿。谷口先生鼓励我「不要输给Hisako·Ohtsuka那种人」、「踏着我的尸体前进」,没想到他刚说完这些就来掐我的脖子,看来是打算在我越过他的尸体之前将我变成尸体。当然不消他说,我也不会输给Hisako·Ohtsuka那种人。
拜托了请快点毕业吧。
请给予研究室和平,给予我等心灵的平安。
大冢学姐自己的人生不是过得逍遥快活吗?那我就祝你所到之处都有人生的大坑后暂且搁笔。虽然搁笔,但我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惶恐谨言
在能登的海边饱含热爱的守田一郎
致个人历史上最难对付的学姐
四月九日
过得还好吗?老师很好。
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吗?老师这边的还没有开。
老师现在在一个叫能登的、离京都很远的地方,是从本州向日本海延伸出去的半岛。你在社会课上学到了吗?如果没学过就去查地图。懒惰(landuo)的话,是不会成为出色的大人的哦。
当然,知道能登半岛的大人里不出色的也有很多。但是,不会因为这样就可以犯懒不去查地图。这种任性的行为在大人的世界里叫做「将错就错」。「你小子,竟敢将错就错!」如果说出了这话,多数情况下都会血雨腥风。所谓「血雨腥风」,是指和人打架,受了伤,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为了不被打成半死不活的状态,你一定慢好好学习。
能登半岛的形状像一个弯曲的拇指。老师所在的「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就在弯曲的拇指的中间。住的人不多,也没有便利店。在「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旁边是「能登鹿岛」车站。一条叫「能登铁路」的小路线经过这里。一到了晚上,大海和群山都是黑色的。但是星空非常漂亮。老师为了能得到诺贝尔奖而向流星许了愿。
为什么老师会在能登半岛呢?那是因为老师的老师(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师)说了:「去远点的地方研究去。」于是,老师现在每天都在研究水母。但是老师还是「黄毛小儿」,所以还要一位叫谷口的老师(不如大老师了不起的中老师)来指导老师我。谷口先生头发一圈一圈的,很擅长弹曼陀林。你见过曼陀林吗?
老师现在已经不是间宫同学的家教了,寻思着间宫同学现在怎么样了,就给你写了信。老老实实地听新老师的话了吗?你这孩子虽然有可取之处,但是容易注意力不集中。还有就是有点懒,还有点坏心眼。你学习到什么程度了我已经写给了你妈妈,所以你不要想向新老师撒谎。没错,老师当然是坏心眼,有什么不行的吗?
新学年开始了呢,交到新朋友了吗?
不要忘了老师教给你的,带着四年级学生的自觉,每天好好玩,好好学习。替守田老师给爸爸妈妈奶奶带好。给太持也带个好。代替老师好好摸摸它的肉垫。不过「太持」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呢。它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吃惊。
如果能收到回信老师会很高兴。再见。
守田一郎
致间宫同学
四月十六日
感谢回信。
间宫同学过得很好,老师了解了。没想到你还会用「敬启」这么复杂的词呢,信写得非常好。
每周都必须要和家庭教师学习确实很麻烦,这样的小学生也不够吧。
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家里的院子里和小夏玩。小夏是老师家养的狗,是个十分喜欢挖洞的家伙。老师和小夏非常好,每天都在一起。为什么要挖洞呢?小夏看起来不是很明白,老师也不明白。也就是说老师曾经是个和狗一样的笨小孩。老师通过非常的努力现在已经不再是笨小孩了,可小夏终其一生都是只笨狗,留下了很多充满回忆的洞。
所以你说「家庭教师去死吧」、「想去蒸汽机车馆」那些话的心情老师十分理解。如果老师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被人要求「给你配家庭教师给我好好学习」的话,肯定会想「喂喂,饶了我吧」,比起这个,「还是更想挖个大一点的洞」。
那个时候的老师曾经被挖洞的魅力迷到早上上学前就想去挖洞,以至于弄哭了妈妈的程度。为此老师的妈妈很认真地烦恼了很久。这世上的妈妈总是在担各种心。
也就是说,你的妈妈也是这样。她是在担心你。她一定是觉得只要比别人早学一步的话就会比别人更早成长。有个成语叫「先下手为强」。还有一个叫「早起三分利」。最好记住这些,早晚都会在考试中出现的。
不过话虽如此,但总是早一步就好吗?老师也对此抱有疑问。这些在一起爬大文字山的时候也和你说过吧。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就是:你妈妈是这么想的。
你不这么想,老师也不这么想,你爸爸也不这么想,你奶奶也不这么想,太持只在走廊睡觉。和这些都没关系。妈妈的心情总让人无法摸透。所以只要不明白妈妈的心情,无论你怎么抵抗,都无法逃脱家庭教师。就算你把家庭教师锁在厕所里,向笔记上故意泼茶水,都没有用。这只会成为注定失败的绝望战争。无论你怎么折腾都会有新的家庭教师。
老师不是让你每天从早学到晚。
你只需在家庭教师来的日子里,有礼貌地先了解对方。家庭教师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同伴。但是不会有被锁在了厕所里还成为同伴的人。
从你的信上来看,这次的家庭教师似乎是个认真的人,所以在他成为你的同伴之前可能要花点时间。你就问问他在大学里学的东西吧,他肯定会有很多说的。学到新东西的人都会愿意讲给别人。和家庭老师成为同伴之后,你只需在妈妈送荼之前的时间里学习,之后就像和老师我那时一样,东拉西扯就好了。
这样一来你妈妈就会认为你很乖而很满足;家庭教师会拿到报酬而很满足;你也不用再到处逃跑而很满足。大家都很满足,于是世界就很和平。
我在「能登鹿岛站」拍了铁路的照片,一起寄给你。
樱花隧道很漂亮吧?
那就祝你健康。和家庭教师好好相处。
守田一郎
致问官同学
四月二十三日
你好,感谢来信。
老师现在每天早上都要坐火车去海边的一个实验所通勤。樱花虽然已经谢了,但是天气越来越暖和,能登的海很安静。
感谢送来太持和奶奶的照片。太持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有范儿。你说它的名字来源于亲戚家的老大爷,我终于理解了。确实太持很有中年大叔的风采。比如它在走廊上缓缓悠悠地步伐以及鼓起来的肚子。不过为什么奶奶的头上会有不倒翁?
老实说老师有点失望。你说你绝对无法忍受,可是果真如此吗?老师教你的时候明明做得很好。
妈妈一定很生气吧。你现在可能很擅长将家庭教师赶出家门,但是你妈妈会放弃吗?下一个家庭教师一定会马上过来。没准这次来的是一个更可怕的,地狱里的大魔王一样的人。这种情况在大人的世界里叫做「自取灭亡」,也就是自己去挖自己的坟。这和笨狗小夏没有任何区别。小夏死了之后就被埋到了它自己挖的一个洞里。
家庭教师一定是想在你面前保持威严吧。人家认认真真地教你功课,你突然说起胸部的话题,被怒斥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家庭教师不是来教你这些色情的东西的。
老师在海边散步的时候也想过,是不是我的教育方针出了什么差错。老师还向上天许愿,希望你的脑子里不要全是胸部的事,如果可能的话,让老师的脑子里全是胸部的事来代替你。真的有用哦,现在老师脑子里满是胸部的事。但是老师情绪很稳定,也没有心动不已。因为老师是聪明的大人。
老师不只教你理科,还教给你这些事是因为你那时候确实很烦恼。「我是不是变态啊」,你那时还为此烦恼得晚上睡不着觉(其实睡得很香)。变态和非变态的区别很难区分,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是变态,那么老师也是变态。所以老师教给你「那种时候心动不已很正常」,绝对不是为了让你的头脑里全是色情的东西。
确实像你在信里写的那样,看见女人心动和小宝宝的出生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那么简单就能生下小宝宝的话,那么世界上就遍地是小宝宝了。
如果不好好学习,只想着这些事的话,会变成笨小孩的哦。
不过说到胸部的话我想起来了,你知道海豚是哺乳类动物,也有胸部吗?老师昨天去了海对岸的「能登岛」,去水族馆看了海豚。海豚皮肤光滑漂亮,实在很不可思议。在海里吃奶光想起来就很费劲呢。难道不成吗?
一并奉上海豚的照片。在海豚秀边瞪着照相机的是老师的老师叫谷口先生)。你看他头发一圈一圈的,戴着墨镜像以前刑侦剧的犯人吧?似乎随时都会掏出手枪来。看起来像是个很可怕的人,其实实际上就是,所以要小心他。如果你总想着色情的事的话就会被抛弃到海边,如果遇上这种人做家庭教师的话怎么办?老师的话一定会哀求:饶了我吧。
试行找一下海豚的胸部。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老师可不是总在找海豚的胸部。你也应该尽早从胸部毕业了,老师已经毕业啦。
再见。
守田一郎
致胸部少年
五月十三日
你好。
老师这里今天天气也很好,大海很安静。
你妈妈给我送来了「阿舍利饼」,请替我转达感谢之情。
我也给你们送去了天狗火腿,请你们品尝。老师经常去商业街的肉店,请他们帮忙切天狗火腿。烤着吃的话,味道十分奢侈哦。太持刚刚产下小宝宝,应该吃天狗火腿补充一下营养。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之前认为太持绝对是公狗,没想到竟然是母的!就算它长得和亲戚家的老大爷再像,也不能起这么误导人的名字啊。还有,再怎么好玩,也不能总往奶奶的头上放不倒翁。
你说你现在听麻里老师的话,认真学习,老师很高兴。来了一个好老师真是好事。你也突然变了呢。你说你以后再也不想色情的事了,也让老师很欣慰。看来麻里老师好好地教训了你一顿。
但是老师有点伤心。
「不知廉耻」是「做了丢人的事情却不觉得丢人」的意思。也就址蜕麻里老师是在指责我「教你这些坏东西的守田老师是个败类,去死就好了」。噢,真是可叹。
老师只是告诉你你不是变态,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一定要和麻里老师好好解释,解开误会。还有,今后老师教给你的不要对麻里老师说。这是所谓的男人间的秘密。
麻里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她喜欢读森见登美彦的书,这很奇怪。不过给作家写信一点也不奇怪哦。你在担心什么?这叫做粉丝信,和情书不一样。只不过收到信的作家可能会很兴奋。森见登美彦这个人是个笨蛋。老师也认识他。老师虽然很聪明,但却有很多笨朋友。
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给森见登美彦写信,让他「不要迷惑麻里老师」怎么样?我告诉你地址。
抛开这些,你快快乐乐地生活着,这很好。
我现在在车站前的美仕唐纳滋吃着面包圈给你写信。
车站前有补习班,在窗户上挂着「死记硬背宣言」的大海报。看起来很辛苦。那里一定有着像地狱里的大魔王一样的老师。你有温柔的家庭教师教你,真幸福。老师也很羡慕。
麻里老师是美女吗?
守田一郎
致间宫同学
六月四日
你好,感谢来信。
老师每天过着研究、啃天狗火腿和去泡温泉的生活。
正好在想着「间宫同学怎么样了啊」的时候,你的信到了。
今天,老师坐着电车去了一个叫做「羽咋」的地方。据说这里经常能目击到UFO。老师抱着没准能看到UFO的心情去了,结果今天没看到。间宫同学也对UFO有兴趣吗?老师在意的是外星人长成什么样。如果是美女的话那就「comeon」,如果长得像水母或者竹笋的话就很难和他们相处了。
麻里老师一定是美女吧。
从你写的信就能看出来。
想要在文章里写出一个人的美丽来很难,』可能只想到一个劲地说「漂亮漂亮」。这种时候就要拿别的东西来比喻。比如,「麻里老师像水煮蛋那么漂亮」,或者「麻里老师像黍团子一样可爱」之类的。可是,就算自己想着对方多「美丽」、「漂亮」,却无法传达给别人的情况也是有的。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很可叹吧。
但是,去考虑怎么将不好表现的东西表现出来是很好的。总是这么想的话,逐渐地就能写好很多东西了。
森见登美彦给老师写来了信。老师不知道你怎么给他写的信,但森见登美彦读了你的信很害怕。怕得他连截稿日期都赶不上了。你写的信叫做「恐吓信」,甚至有可能被警察抓走,要注意。
还有在外面盯着麻里老师的奇怪男人的事。
老师觉得这个人可能只是住在附近,碰巧经过而已。并不是对麻里老师有所企图。不要将胖子都当成坏人。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老师的朋友里也有像棉花糖一样的人。虽然他总被当成棉花糖踢飞,但并不是坏人哦。甚至还有点可爱之处。
太持和奶奶都还好吗?
你最近总是在写麻里老师呢。
守田一郎
致间宫同学
六月十七日
你好。
老师每一天都很忙。
水母这一谜之生物越来越令人费解。老师在梦里都梦到水母在到处飘荡,还有背着天狗火腿的海豚在游泳。大概老师的大脑里都是海水。老师在实在忙得不行的时候,就去「和仓温泉」歇口气。间宫同学去过温泉吗?做温泉煮蛋很好玩哦。在冒出泉水的地方放上鸡蛋,不一会温泉煮蛋就做成啦。温泉的水是感的。
读了间宫同学的冒险,老师手心上都是汗,还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松松软软的男人究竟是哪个组织的?为什么要跟踪麻里老师?还有,那个谜一般的建筑物又是什么?那个操纵着松松软软的男人的谜之女人又是谁?为什么她要坐在睡倒了的男人的肚子上「拷问」他?
谜团越来越费解。
从那个女人挥舞着奇怪的武器,吓唬你说「吃了你哦,耶耶耶」来看,没准是不应该让你看到的东西。老师觉得恐怕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变态。所以你能平安地回来,实在是可喜可贺。
老师明白你担心麻里老师的心情,但是一个小孩去跟踪这么可疑的大人实在太危险了。这种时候应该先和麻里老师或者妈妈商量一下。世界上有好的大人,也有坏的。有好的大人却是变态,也有坏的大人也是变态,你一定要小心。
麻里老师吃棉花糖时闭着嘴的描写很好,很好地表现了麻里老师的可爱之处。
看来你是打心眼里喜欢麻里老师呢。
也就是「单相思」。所以连棉花糖的醋都要吃。
老师的专业虽然是水母研究,但是对单相思也很在行。恐怕在京都没人比老师更熟悉水母和单相思。老师还在给陷入恋情烦恼的友人做咨询哦。
但是你不要太过投入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惩罚坏人的事还是交给大人吧。
守田
致间宫同学
七月十日
你好。
京都的天气似乎也不太好呢。老师这里每天都在下雨。厚厚的灰色的云整天压在天空上,山和海和城镇都灰蒙蒙的。休息的日子里也没有心情去外面。
老师周末经常去车站对面的商业街的一个小书店。书店是一个老爷爷自己开的,他八十多岁了,比你的奶奶年纪还大。这位老爷爷和老师去世的爷爷很像,所以很让人怀念。店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有用杂志的附录做的「战舰大和号」,还有很多老的录像带。老师想间宫同学一定对战舰大和号很有兴趣,于是就拍了照片一起送给你。这个模型本来是这家书店的一位顾客做的,完成之后作为礼物送给了老爷爷。在做下一个模型的途中,这位顾客去世了。
老师和老爷爷闲聊着天,借录像带看。有很多以前的录像带,借哪一个都是免费的。上个星期六和上上个星期六老师都像这样看了很多以前的录像带。悠长的一天里看着以前的录像带很惬意(Qieyi)。
你说的那个胖男人不见了,真是好事。虽然他到底是什么人还足一个谜。
麻里老师肚子坏了的事你很担心呢。我在给你做家庭教师的时候,一感冒你就会觉得「太好了」吧。不,老师不是在责备你,如果换做老师是你的话,也还是会担心麻里老师。
就是这样。
没有办法。
去探望麻里老师很好,但是如果她肚子不好的话,带着棉花糖去就不行了吧?据说女人收到花就会很高兴哦。
守田
致间宫同学
七月十六日
你好。
老师现在在美仕唐纳滋给你写信。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灯逐渐亮了起来。老师所在的小镇很安静。今天是宵山节,去京都参观的人一定很多吧。老师可以想象得到,现在你一定和麻里老师一起在小店里吃着好吃的东西。老师很羡慕。你喜欢这种小店里的什么吃的?老师喜欢烤鸡肉串,为什么这种小店的烤鸡肉串会这么好吃呢?
给你讲一个秘密,老师虽然很憧憬(chongjing)和女生一起去宵山,但是目前还没有实现过(真的是秘密哦)。人生很复杂,这样说的话在大人的世界里会被以「原来如此」而认同。不认同的大人就会被弄得半死不活。
间宫同学给我的信里出现了「泡泡粽」这个词了吧。
多亏了它,老师终于知道了那个胖男人是谁。
他是老师的朋友,名叫小松崎。他长得圆滚滚的,很像棉花糖吧?那个人围着麻里老师团团转是有理由的,非常明确的理由。因为涉及个人隐私所以老师不能说。但是如果小松崎听说了你和麻里老师一起去宵山的话,一定会嫉妒不已。他一定会像棉花糖一样不高兴地嘟囔着:「羡慕死人啦!」
你准备对麻里老师「表白」吗?
你和麻里老师的进展实在过于神速,老师都有点提心吊胆。作为带着花去探望的回馈而得到了一起去宵山的约会机会,并在那里交换情书,这可是相当高级的技巧。你究竟是在哪里学到的?是奶奶教给你的吗?最近的小学生真是不能小看。
老师吃惊的是你写情书毫不费力。怎么才能写得如此顺畅呢?老师总是写不出情书来,总是想着写,写出来的却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难道是不适合吗?
总之老师被你超过了,真是服了你。
宵山的夜很美吧?麻里老师很美吧?
祈祷今夜不要下雨。
再给我写信哦。
守田一郎
致间宫同学
七月二十九日
你好。梅雨结束,天气也变得像夏天了,海水闪闪发亮。
老师隔了许久又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温泉,和泡温泉的老大爷们相处得非常好,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了。老师有点不太高兴,大闹了一通之后心情变好了。间宫同学难过或者寂寞的时候,也像这样尽情去玩就好了。还有就是好好睡觉。在这一点上大人和小孩都一样。
没有交换成情书实在遗憾。
小松崎抢走了麻里老师。
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小松崎从你那里抢走了麻里老师。为什么麻里老师会喜欢那种棉花糖人?为什么麻里老师会那么高兴?可恶的混蛋棉花糖!松松软软的不成个样子!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老师也是。
但是麻里老师看起来很高兴吧。
所以你要做个能忍耐的好孩子,这非常了不起。
从前,爱达荷州立大学的柯希夫米教授说过:
「作废情书的数量代表了人的成长。」
乍听上去,很像一句名言。老师知道很多名言,这句话一定能安慰你。但是老师也在想,比起这种成长,听到喜欢的人说喜欢自己更让人高兴。这种名言只是表面上的安慰。柯希夫米教授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那种成长真是不想要。
总之你很有可取之处。
确实你注意力容易分散,有点懒,还有坏心眼,不听妈妈的话,任性,还有点好色。
但正因为如此老师才觉得你有可取之处。
不要想着报复棉花糖,早点恢复精神就好了。
暑假才刚刚开始。
守田一郎
致有可取之处的少年
PS:暑假的自由研究选一个和平点的题目吧。
「酸奶炸弹」的做法,老师不知道。
五月十八日
敬启。森见登美彦先生,许久未曾联系。
我是本科时代在社团活动受您照顾的守田一郎。
您还记得我吗?就是那个在春季合宿的野外活动中心将您为了「灵魂保湿」而私藏的杂志封面写真集擅自发放给大家浏览的守田一郎。也是那些将自己的文才毫不珍惜地浪费在散落于活动室的笔记上且让您不忍释卷的那些文章的作者。真是令人怀念。守田一郎我真想从森见先生您口中听到很怀念这个说法。
我现在生活在离京都很远的地方。
今年四月因为研究的原因,我在能登海边的实验所中陷入了被软禁的状态。说到为什么我要只身面对如此逆境,那要归因于欲将前途可瞩的年轻俊才推入千仞之谷而使其磨炼本事的教授的善心。教授对我的爱厚重地以至于将我推人了毫无悬念地再无可能爬上的深谷之中。
啊,爱啊,爱啊,太过厚重。It'stooheavyforme,是的。
在这昏暗的谷底只有空无一人的孤寂的能登铁路;喝着可疑的精力增强剂口中喋喋不休泡妞妙计的谷口先生;静静的海,静静的山,和仓温泉以及能登岛。从谷底仰望,能从悬崖的缝隙中窥见细长的青空。那澄明的青空一定连接着美丽的京都,并且连接着充满光明和希望的未来。于是我对着这青空写下数量庞大的信,系在鲜亮的红气球上放飞。谁——最好是女性——将我的灵魂从这谷底中救出吧!不想孤身一人,更不想看不见未来。
不过这种事情无关紧要。
大学毕业之后的森见先生横跨上京区和左京区的主要于书桌上的活跃,我都从远处拜见了。森见先生编制的怪异故事竟然同曾经那间活动室角落里的笔记上的文章如出一辙,将我的青春引领进阴暗面里的元凶却在全国的市市县县处处传名,这种事情谁能想象得到?每当阅读森见先生的文章时,我就会回想起那充满腐坏人类典型和年轻气盛的日子来。
在工作的间隙,如果您作为消遣能给我回信,我将感到非常荣幸。
敬呈
守田一郎
拜森见登美彦先生
五月二十九日
敬启。您回信如此之快,让我感激不已。
您去过和仓温泉吗?我现在住在名叫七尾的地方,就在和仓温泉旁边。在总汤里磨炼男人气概和天狗火腿可以并称为我现在为数不多的消遣。总汤只要四百一十日元,实在很令人感动。不过话说往前头,我可不是一到了周末就跑去温泉潇洒。
寄到森见先生处的让人心生疑窦的信,我知道出自何处。作者足一个小学男生,似乎因为家庭教师是森见先生的热心读者而妒火中烧。所以算不上恐吓信,请稍安勿躁。
果然到了森见先生这个地位的话会收到很多粉丝信吗?
自赴能登以来,我开始了「写信达人修行」,立志磨炼文笔。不过我文才的大半都浪费在了阻止陷入恋情旋涡的胸部星人的暴走上,总也得不到明显的提升。(因为他竟然是个我说向吉田神社许愿他就许愿说「追到手之前不脱内裤」的大笨蛋。)最近就连他的信也愈见稀少。于是我想到了向森见先生请教书信的写法,作为磨炼自己本事的方法。如果能得到因无论何种美女都能用情书一枚轻松笼络而7声在外的森见登美彦先生亲身传授究极奥义的话,必将荣幸之极。请务必教给我情书的技巧。
啊,真是想回京都。
对了,最近在国立近代美术馆似乎开始了藤田嗣治的展览。我在京都的时候也曾数次和女性一起去国立近代美术馆观摩藤田嗣治展,然后去咖啡馆啜饮咖啡哦。森见先生也不要总是在书桌上凝神构思那些猥琐想法,偶尔外出品尝一下有文化品味的生活如何?文笔和猥琐都要适可而止。
等待您的回信。
守田一郎
拜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十一日
敬启。
住在地下室的感觉如何?确实学生时代的森见先生住在山上的某处四叠半里。不是上山就是人地,您就这么讨厌立足大地之上吗?如果有洞的话您也想钻进去吗?
听您说到「不会给粉丝回信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表示很震惊。寿惜文才让读者失望是罪孽深重的事。您明明将装在橙色箱子里的粉丝信翻来覆去浪费半天时间以至于赶不上截稿日期地阅读,现在却不给人家回信,实在是过于懒笔。那就让我来代为捉刀吧,请把信送过来。我将作为森见登美彦的影武者生存下去。
您的处女作出版文库本,谨表祝贺。
森见先生的读者中女性为数不少是怎么回事?我的一个友人名叫伊吹夏子,甚至还想去您在河原町的平安夜签名会(虽然最后因为感冒没去成)。前几天给您写「恐吓信」的少年的家庭教师「麻里老师」也是森见先生的热心读者。另外,我的妹妹也读您的书使得性格更加消极畏缩。这算怎么回事?请负起责任。
看到您似乎很忙的样子我又吃了一惊。曾经像在大学校园里横七竖八地放置的自行车一样无人问津的森见先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火女。编辑睁着圆润的双眼嗫嚅着「人家想要你的稿子嘛」的对象,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按我的想法,这通通都是妄想。
不过您身为文章写手,竟然给我回信说「没有写情书的技巧,只有融人真心」这样的话,真让我失望。您不是在吝惜您的究极奥义吧?实际上一定给数量庞大的粉丝信写回信,用那种不明真相的超绝技巧攻陷少女心灵的本丸,沉浸于在日本境内到处留情的绚烂冒险恋情,绝对不会错。实在是猥琐至极。我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这种人赶不上截稿日期太正常不过了。
由于日子过于单调无聊,我于昨日去了「羽咋」探索UFO,不巧的是并没找到。无念。森见先生不写科幻小说吗?
大弟子守田一郎
人人唾弃之的唐璜森见登美彦
六月十二日
正想着将写给森见先生的信投往邮局,就收到了您的回信,还觉得是「名副其实的电光火石的回信」时发现,原来是长而又长的追记。
难道是情书技巧指南?我屏住呼吸拆开信封,没想到扑面而来的是一个长篇故事。主人公登美彦氏如何战斗并败北。闪闪发亮的DVD机、书架上溢出的充满诱惑的书、和黑发美女的温泉旅行(的妄想)、遍布房间读也读不完的粉丝信、接踵而至的强敌。果真能赶上截稿日吗?我手中握着汗,一边读着这篇伟大的杰作一边抑制不住胸中喷涌而出的话:有写这个的工夫还不如去工作!
伊吹同学在研究室的墙上挂上了Snowman的年历,这个年历的日期部分都被剪下换成了巧克力,于是我等孤高的甜品党就过着每人吃一颗巧克力并盼望着圣诞节的日子。当我因忍受不了研究室的人冢绯沙子学姐的暴虐而趴在回旋式蒸馏器旁啜泣的时候,伊吹同学就拿这种巧克力来安慰我。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曾有过女口此心地善良的人吗?有如此心地善良的人,森见先生您难道不感到高兴吗?只要她开心,森见先生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被截稿日逼迫得躲进了地下室闭关的事您不用太哀叹。人就是这样一边失去很多东西一边生存的。比如抑制不住的青春、极为适合野餐的晴朗日子以及和美女随心所欲地出入温泉的自由。想要抓住什么,就需要有所舍弃。
在孤寂的海边整日和让人无处着手的谜之生命体水母面面相觑的我难道不是更可怜吗?毫无能放手的东西,得到的东西更是一无所有。如果您有哀怜自己的时间的话,倒不如用来哀怜哀怜我。
不过不管怎样,您朋友的「失去的人生毫无价值」这句话还是很妙的。
值得标价的价格都没有,是这个意思吗?错了吗?
不知尽头的低价守田一郎
致美白偏见王阁下
六月十三日
敬启。有件急事我不得不开门见山地说明。
森见先生,你信写的太多了。
又不是小白羊,不要看也不看就写。
你有考虑过短短两日之内从同一个人那里收到三封信的人的感受吗?如果是女朋友的迸发着热爱的信的话另当别论,可森见先生你的牢骚实在是让人连觉都没法睡。还让我差点误了电车。
你连粉丝信都合不得回,为什么对后辈发牢骚时创作意愿这么旺盛呢?像你这样写信的话,肯定赶不上截稿日。这简单的道理连小学一年级学生都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读着你的信,那个连粉丝信和情书之间纤细而纵深的鸿沟都分别不清而兴奋不已的森见先生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栩栩如生。你明明应该扮演单枪匹马的孤高角色,可竟然嗜粉丝信为命,并且还错将粉丝信当做情书而兴奋不已,如果这种事传到世间,无异于自扫门面。过于兴奋的话就会在人生中有所损失。失去的人生毫无价值。切切注意。
你来找我商量人生和小说的方向我也十分为难。
我的朋友小松崎因后辈的女生而失去了魂魄,离人人喊打的跟踪狂仅有一步之遥。事态紧急。阻止他用犯罪的手法迂回进攻的任务我责无旁贷。但是和友人的危机同时爆发的还有我学生生活的危机。在这最近一个月的实验成果将通通化为乌有的关键时刻,我还肩负拯救我的未来的重任。
所以我无暇顾及森见先生你的那些烦恼。什么截稿日临近啊,腹稿打不出来啊,左边的牙很像虫牙啊,和我都毫无关系。请咬紧牙关,像从皱皱巴巴的牙膏筒里挤出牙膏一样挤出文章,还有,虫牙的话请赶紧去找牙医。
真不可思议,我明明是你的弟子,却开始有了为人师表的样子。
站在很多交叉点上的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六月二十一日
感谢来信。
能登的天空灰暗一片,每天行驶在能登铁路上从车窗里看出去的景色也阴郁异常。这里梅雨季节的阴沉有点与众不同呢。渐渐觉得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染上了一层灰色,于是去水族馆找海豚谈心,跨过了精神危机。生机勃勃的只有紫阳花和鼻涕虫。
确实如森见先生所说,我的上一封信有点过分了。实在抱歉。我在精神上还没有达到圆熟的境界。可是照此趋势,在达到圆熟之前必定已经破裂不堪了。我就是那在能登的海边孤独地精神破裂的前卫艺术家——守田一郎。
但无论如何,因恋爱和工作而超级忙碌的森见先生比谁都更频繁地写信这件事还是有蹊跷。就算将给后辈的信反复推敲成一篇成熟的作品,也只会让编辑落泪,让森见先生自身落泪,让我落泪,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幸福。这简单的道理,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也因为实验不能如愿进行而对于拜读森见先生的长长来信并作出回应而感到痛苦。互相写下庞大的书信,互相侵蚀对方的时间直到自灭——这和那个在社团公用的笔记本上以互相比赛揭丑,用85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来换取微薄的一点赞赏的时代又有何不同?受了森见先生的熏陶,在用言语戏弄他人为乐的同时不经意间自己也成了他人戏弄的对象,从而忽略掉了人生的很多重要方面。私以为责任都在森见先生身上,不知意下如何?
我现在在实验所给您写回信,还能听到谷口先生一边谈着曼陀林一边用令人作呕的假声在唱着什么。他一定是谜之精力增强剂喝得过多以至于无处发泄。房间角落的荧光灯一闪一闪地让我的眼睛很是疲劳。窗外是一片日落西山后的七尾湾景色。唯一和能登岛连接着的一条细细的光路是双子桥。啊,想起来我还真是来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会在写这种信?
嘀铃铃的曼陀林音声让我想起了那个下鸭幽水庄的寒气四溢满是尘埃的走廊。我还想起了丹波学长一边在我的衣柜里弹着曼陀林一边唱着「将这无趣的人世变得有趣」的身姿。丹波学长是将毫无特色的暖桌命名为「飞毛腿暖桌」,在宿舍内纵横无尽飞速移动的怪人。正因为和那种人打成了一团,我才一直在过着priceless的人生。
您终于肯给粉丝回信了,我觉得这很好,但我认为您烦恼于「应该给哪一封回信」也无济于事。不如干脆选出一个文章写得最好的给予回信,这样心情不会也畅快一些吗?
看悠那样子很可能工作上也毫无进展。「想做点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事」,说着这种仙人一样的任性话而逃避现实是不行的。将眼前的工作毫无怨言地收拾掉才能得到「能干的好男人」的称号。
不过,我再次确认一下,您真没有用书信将女性笼络的奥义吗?
请无论如何不吝赐教。
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
追记:「东华菜馆」这家店您去过吗?在四条大桥的西边。伊吹同学似乎去过。那是什么地方?是适合男女约会的时尚场所吗?
七月五日
敬启。
来信拜读。小生因数度实验失败而被逼入绝境。因压力累积,甚至做起了在右后脑处生出神秘圆圈,UFO在此着陆,背着鲤鱼旗的棉花糖人似的外星人鱼贯而出嘟哝着「朕要在此就寝」的梦来,惊醒时不知为何枕边恰有一苹果。口渴难忍于是在迷糊中大口咬去,竟然是我妹妹为了祝我达成愿望(=毕业)而送我的不倒翁。啊,哀哉守田一郎。这不倒翁竟然和苹果令人可憎地极其相似。
读着您第一次在「三嶋亭」吃日式火锅的喋喋不休的自满文章,我的口水止不住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罢了,我就算享受不到三嶋亭也还有天狗火腿。您有像可怜兮兮的后辈写信细致入微地描写煮肉场面的时间的话,不如去构思一下下一部作品更为有意义。
给粉丝写了回信,马上就又收到了回信,并因此而兴奋不已,这情形都不出我的所料。
如果是森见先生的话一定知道如何用书信掌控人心的技巧。
这可能是我的误解。
看您这样子是不可能通过粉丝信而展开爱情的玩火游戏的。现在只有放弃从森见先生那里偷师,由我自己来独立开发这种技巧了。如果开发了能让任何少女都瞬间被攻陷的「情书的技巧」,我一定教给森见先生你(需支付一百万)。
我过于繁忙而疲劳困顿。实验也是失败不停。妹妹处又收到了过往的借款督促状。还被谷口先生问「尚青春否」。哎呀哎呀。
书信技术研究家守田一郎
致意外地不擅写信的登美彦先生
追记:感谢您教给我治理鼻涕虫的技术。我马上就试用了一下,结果数量庞大的鼻涕虫聚集在了一起,令我实在过于恶心以至于无法处理,就那么搁置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七月十三日
因实验失败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大声呼喊「我是男人的国际标准」,结果更加难堪。这就是现在的我。
森见先生也因为被截稿日催促驾驶证失效创作意欲衰竭等而想沉迷在「不倒翁和天狗」里,似乎也很有一番苦楚的样子。你我双方都是自己的责任。一起咬紧牙关吧。您去看牙医了吗?
我的友人小松崎给女性吃了名为「泡泡粽」的奇怪物品,酿出了弄坏人家肚子的悲剧。「我该怎么办?」穷途末路的他问我,于是我就将之前森见先生教给我的「带着花去」的建议提给了他。感激不尽。森见先生以成为巧立名目向少女送花的nice大叔为目标吗?可是成为了大叔了再nice,实在是无可挽回的时代错误。我可等不到那时候。
森见先生恋爱上的手腕如何?是说都浪费在了和编辑讨价还价上吗?
我都用在了谷口先生和实验数据上。
捏造是最后的手段,或者说禁忌。可是我却因这禁忌的甘甜诱惑而日夜烦恼。不得不捏造实验数据。不仅如此,所有的东西我都想捏造。银行账户的余额,高中时代的初恋,现在全都捏造不就好了?如果这能让大家都幸福的话,又有何不可?和伊吹同学的幸福回忆,toeic的成绩,学生时代的体育成绩以及志愿者活动,给企业的简历,令都捏造不就好了?
这话我只和您说,其实就算是我也开始考虑就业的问题了。当然我还是会强力断言「根本不想就业」。但是「就算想也无法就业」的情况也清楚地想象得到。不过就算这样待在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也无法看到未来。我虽然进行着水母的研究,但细想起来我对水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那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甚至这样憎恨水母。怎么办。要被教授和谷口先生沉进七尾湾了。
「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
这不是我的话。是从前森见先生在今出川路的咖啡馆里抱着头发出的灵魂呐喊。那时候森见先生整天这样。
当时您的心情,现在我终于有所体会了。
下等游民守田一郎
致高等游民森见登美彦
七月二十三日
敬启。感谢来信。
不要因为我写了高等游民云云的话就焦躁不安暴露你狭小的心胸。我喜欢更加泰然自若地摆出高姿态将我的挑衅似的话接受的森见先生。超级喜欢。
不过我的笨友小松崎陷入了极度莫名其妙的事态中。
前几日,我将森见先生直传的建议「带花去探望」转达给他之后,这家伙竟然带着母亲节用的康乃馨去探望对方,引起了人家的过敏。这样一来对方肯与他在祗园祭的宵山相会本就奇怪,他竟然又在那做出了什么蠢事,以至于对日本社会失去了希望想要逃亡印度。作为一直教导指引他的我来说,实在担心不已。傻瓜去了印度又能怎样?
顺便一提,这个康乃馨过敏的女性是森见先生的读者。您还记得之前的那封恐吓书吗?和写下那封信的小学生的家庭教师是同一个人。世界真小。现在小松崎君和这个小学生围绕着麻里老师正在争风吃醋。不过这个小学生倒是个人才。
森见先生在祗园祭的前前前夜能外出逛街,我真是艳羡不已。在室町街的意大利餐厅和拥有一头光润美丽的黑发的美女相对而坐,简直恍若梦幻。按我所想,那一定就是梦。92
我认为现在不是将夏休浪费在给粉丝信写回信的时候。这样一来又会陷入休假结束前一晚彻夜赶工的境地。您的自我管理能力缺失的程度让我从旁看到直出冷汗。如果您雇用我,森见先生的人生一定会从根本上得到管理……我建议您不要转身离开眼前迫近的工作而沉迷于写信游戏中。就算对方是亲切的黑发少女,也不可误入歧途。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将著作权作为礼物送给少女。
我根本没有夏休。
我最近经常反思将priceless的青春全部献给学习和实验的那份献身精神。果然学生就该如此。如果我也有夏休的话,不如就干脆也对这个没有什么熟人的日本社会早早断念,与恋情破灭的小松崎君手牵手奔赴印度方才痛快(虽然对方是男人,很是遗憾)。然后色迷迷地抚摸印度象那出入意料地粗糙而暴力的屁股,弄得手掌流血、细菌侵入,演变成不可收拾的事态,再次痛切体会在印度等着我们的严酷现实,垂头丧气地想回日本。如果能让人感受到起初自暴自弃地逃脱遇到挫折后直到回国为止详细地制定逃亡计划的我那世所罕见的自我管理能力的话,那将不胜荣幸。
可是我并没有逃到国外的度量。英文也只能查着词典读,完全不会说。伊吹同学英语十分流利,曾经让因与来自印度尼西亚的留学生对话而陷入失语症的我见识了她从困境中将我救出并上演了畅通无阻的国际交流的好戏。她还每天晚上教我习得英文。神武东征以来,日本有过这么善良的人吗?我不禁想。确实如你所说,我承认我对伊吹同学怀有淡淡的憧憬。不行吗?啊,说出来了。不过算了。反正是森见先生。但是据大冢学姐说,伊吹同学正和在大阪遇见的优秀男友交往。但是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只要她幸福就好。我放手。m然还没出手但我也会放手,并奔赴印度。从恒河写信。来到能登这种地方无法给她写信,果然还是得去印度才行。
啊,我不得不踏上寻找自我的旅程。曾经受了森见先生的熏陶,根本不把这种事情当一回事。但我现在已顾不得这许多。况且明明森见先生自己就偷偷地徘徊在寻找自我的小路上。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哦。
这样的我不是我。
有时我会因我这副样子而怒上心头。
这是同一律的问题哦,不对吗?
Ichiro·Morita
致森见·能干的好男人·登美彦
八月朔日
敬启。森见先生,请听我说。对付牢骚就要以牢骚攻牢骚。
堕入人人喊打的跟踪狂魔道持续浪费人生的棉花糖小松崎君似乎成功攫取了对方女孩的心。作为其情敌的小学生在人生中初次体验到了失恋的滋味,以至于从其给我的信的字里行间能嗅出他想用酸奶炸弹报复小松崎君的味道。作为他从前的家庭教师,适时适当地安慰他的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另一方面小松崎君却送来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书信。在这封附有他们在宵山的照片的信里,小松崎君油画般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他想和她一起做的又喜又羞的这种那种事,甚至还写下了想和她共赴和仓温泉之类的猥琐的感叹,对于这种刺鼻的幸福味道,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绝交书。人只要谈了恋爱就完了。
可是也无所谓了,反正事不关己。
更加令人气愤不已的是大冢绯沙子的恶作剧。之前她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了伊吹同学交往的对象,将我折磨的甚苦,结果竟然说什么「那都是骗你的」。我十分在意以至于实验都出了问题,大冢学Ⅲ川J迮反省的意思都丝毫没有。不可原谅。我在计划溜进实验室将大冢学姐的实验数据统统消去。
顺便一提,虽然像森见先生这样的圣人君子不用过多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您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地方不经意间和伊吹同学邂逅的话,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们谈得兴致勃勃的话,也请千万不要考虑更进一步的近身遭遇战。不要对伊吹同学出手!否则你就要小心你的著作权。
森见先生,感觉如何?这世上到处是魔鬼哦。
我实在过于气愤,于是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和仓温泉,与号称「星期五俱乐部」的一群来历不明的大叔们喝成一团,又唱又跳乐不可支。谷口先生大喊着「跨不跨过我的尸体」与我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大吵大闹,待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在一个叫做加贺屋的奢侈旅馆的最上层迎来了朝阳。以全裸的状态。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竟然遭遇了贞操的危机。如何赔偿我?
完全陷入自暴自弃状态的我只能静静地看着森见先生沉迷于粉丝信中,通过和一个未曾相识的粉丝通信而自取灭亡。我的妹妹似乎也属于森见读者的一个女性组织。明明要参加考试了却来搞这些。她要是考试失败了就全是森见先生的责任。
那么,我的粉丝又在哪里呢?
请告诉我。
自暴自弃的守田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八日
你好。
能登已经完全进入夏天了。山里传来蝉声,海边吹着舒服的海风。可喜的绿色似乎要将人的身体都染绿。在昏暗的实验所凝视着实验数据的我有一种想把一切都抛下飞身向外的冲动。想将窗户大大地打开,飞身跃进反射着夏日阳光而闪闪发亮的七尾湾。「曾经有个研究生从窗户跳进了七尾湾,就这么消失了。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想让谷口先生这么说。但是我不会游泳,没有游泳逃脱的自信。
如果会游泳的话,就能避免海洋实习的时候在伊吹同学面前暴露的哆哆嗦嗦地发抖的窘相;也能在这种夏天里到海边浴场露出健硕的肌肉恼杀那些遍布沙滩上的少女了。已经晚了。啊,天空是这样的明亮!
「守田君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在海洋研究室呢?」
森见先生一定会这么问吧。我也不知道,人生很复杂。
实验学习实验学习学习实验学习实验。
还不得不去考虑就业的事。
「耐心就会有结果」,这是森见先生喜欢的话吧。我到了晚上因不安而无法成眠的时候就观看从商业街的书店里的老大爷处借来的从前的电影。电影结束后我那无处安置的心更加难过。想睡觉的时候就会涌上很多莫名的想法。看不到未来。
另一方面身在京都的小松崎君忘我地沉醉在和他的女友加深感情中,为了要带她去五条坂的陶器节而精神百倍。我真想质问他:你小子,研究怎么办?未来怎么办?耽于恋爱是不行的。恋爱会使人堕落。
不过就算我看不到未来,别的人就能看到吗?我很在意这个。难道不是仅仅自以为看到了而已吗?这样简简单单地就能开通通向未来的道路,诸君觉得可能吗?还是说找到工作就可以了吗?不,可能找到工作了就算OK了。况且这本来就不是我这样在人生的避风港轻轻飘浮着漠然地等待着开船时刻的人来说的话。我不知道。
我想要成立情书代笔的风险投资企业。
为了这个完成情书的技巧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这样不就够了吗?
未来的社长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十九日
敬启。
我有时会想,我们之间的通信到底算什么?我找不到目的。如果是恋人的话,有为了确认双方爱情的意义;如果是友人的话,有互相报告近况加深感情的意义。拜托,请告诉我点有益的事。请告诉我自由自在地操纵语言跨越人生关卡的技术。
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是什么?
我可没有时间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测试。就因为您只喝这种罗曼蒂克的液体,才会成为只会舞弄空谈的废人。您应该喝一些更加有现实意味的饮料,将什么初恋的味道通通忘掉。要我送给您谷口先生爱饮的谜之精力增强剂吗?
能带着黑发美女一起去眺望五山送神火真是让人心生羡慕。我又变得极为想念京都了。但是森见先生的信里有着太多谎话。我甚至怀疑森见先生被截稿日逼迫的事。您可能只是在向后辈扮演一个「因到处斡旋而多忙的作家」的形象吧。像您这样到处写下这种无益的信件还平心静气的话很明显其中有蹊跷。如果是正常的作家的话一定会更加爱惜自己的文才。没错。如果您想说「不,不是这样」状反驳我的话尽请。
蜕纠人文字我想起来了,我的友人小松崎君似乎也和他的女友一起去眺望大文字了。似乎从她公寓的屋顶上刚好可以看见。可是我怀疑他根本就没看送神火。肯定是伪装成眺望送神火的样子其实是在盯着她的胸部看。这位小松崎·胸部·友也先生给我送来了很多充满傻瓜烦恼的信,让我很是心烦。明明是甜蜜的蜜月期间,他却总是写一些恋爱上的烦恼。连烦恼也带着恋爱的味道。
他的烦恼中的大半起因于胸部。就在给他讲解关于胸部的大问题时,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再没有比这更没出息的事了。但这却是个大问题。正因为是个大问题,所以才想拜托他知道点廉耻。
话说回来,您找到新小说的突破口了吗?
我倒有一些大胆的意见还望您让我不惮说出来。
森见先生的小说有点过于机会主义,少了现实意味。小说不是仅仅靠一些不着边际的妄想就够了的。森见先生有忽视编织故事的严重的倾向,再多多反省一下如何?
守田一郎
致机会主义者·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二十二日
敬启。新作手稿拜读。
迫不及待地拜读后,我怒上心头。您将我的信里的各种元素作为权宜之计而盗用,并且事先毫无任何说明。大象的屁股也好,不倒翁和苹果也罢,还有不换内裤的内裤大王,包括背着鲤鱼旗的人,这些都是我在信里写的。您甚至连标题都不以为耻地盗用——《机会主义者》,让我心寒不已。
您将反复推敲的牢骚抛给我,还将已一无可失的我唯一的财产「青春的时间」夺去,作为回礼的就是这个吗?榨取可悲可叹的我,你这样也算是人吗?你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你简直比抢夺衰弱的老人的稻种的世纪末暴徒还要罪大恶极。
不光是森见先生你,其他的人也是同罪。我的研究,无休无止的通信,谷口先生的「尚青春否」,这些我都已经厌倦了。我再也不想被软禁在这种连夏休都没有的地方了。
我决定明天逃脱。
乘坐傍晚发车的「雷鸟号」向京都进发。虽然我在京都想做的事有很多,但第一个就是去拜访森见先生你。
想做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
顺便还会向你讨要稿费,请事先准备好。如果你能拿出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款待我并带我去充满荣光的「三嶋亭」的话我将十分荣幸。顺便说一句,我不会害你,请把著作权交给我保管。如果让森见先生持有著作权的话,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将其转让给通过粉丝信勾搭上的之前完全未曾相识的人。所以我会负起责任来保管、运用。
请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影武者森见登美彦·守田一郎
致扭曲作家·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六日
敬启。京都一定炎热非常吧,我这里虽然白天也是一派盛夏景象,但到了晚上还是会吹起一丝凉风。
说起来舍妹七月末受了你不少照顾,虽然略迟,不过还是献上敬意。舍妹似乎面临大学入学考试,想要提前观摩一下什么才是人学,好像还和三枝同学就森见登美彦讲义谈得兴起,而你则被彻头彻尾地以「棉花糖笨蛋」来称呼了。
不过。
我的友人呦!小松崎君呦!
首先我想质问你我前些日子写的信里写了什么?而你又是否读了?「虽然我和你来往的时间很长了,但我再也不和你通信了。再见。」这是我信里的话。无论谁怎么读,这都是不折不扣的绝交书。
可是你却为何仍然给我写信?
又不是小白羊,不要读也不读就写。
我可不想与正在享受恋爱甘甜的你通信并分享那满而自溢的甘甜果汁。和我通信的一位叫森见登美彦的作家的小说中有这样的话:「如果幸福是有限的资源的话,那么你的不幸又滋生出一份。」反过来说的话,「如果幸福是有限的资源的话,那么你就夺取了某个人的幸福。」要说某个人是谁,那毫无疑问正是我。
今年从春到夏,我一直在与降临在身上的无数灾难斗争着。
被囚禁在海边的实验所,实验持续失败,指导我的谷口先生一边痛骂我一边增强着无处可用的精力,看着他头上那荒凉的景色我不知不觉地联想到圆形脱毛症,梦见UFO着陆在头上,里面棉花糖小人鱼贯而出,错将不倒翁当成苹果咬下损坏了牙齿,中了大冢学姐整人信的好计,喝得酩酊大醉以全裸的姿态醒来被不相识的美女发现。反正无论怎么说,没有一件好事。
就是你将我的幸福偷偷夺走了。意想不到的快递将珍贵的幸福资源载上货车夜以继日地从我的身边运到住在京都的你那里,中饱私囊的全是你。
你说你是个多么不值得交的朋友!
你这个幸福窃贼!快将老子的幸福还给老子。
从我那里篡夺着幸福还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将你那奢侈的恋爱烦恼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我本想着这种信根本不值得一回,但读多了你的恋爱烦恼,你在逃避本质性的事实这一事实就越来越分明,于是我更加生气,决定还是给你写信。
你这个人有很多问题,这我最清楚不过。
你既不擅长言辞,还是笨蛋的先驱。作为谁也想象不到的开辟笨蛋新境界的男人,向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印证自己臭名的人不正是你吗?你能和三枝同学顺利交往,我压根没恕到。你们也有不和吧?那太正常了。可是你却对你自身最大的问题视而不见。这可不行。要想了解对方,首先要了解自己一一写得真好!
虚心坦荡地看看自己吧。据我锐利的眼光看穿的,你的脑海里除了她的胸部以外别无他物。说中了吧?首先,如果不能摆脱这个状态的话,冷静地引导她这种高级技术你不可能掌握。我可以保证。
如果你有什么反对意见尽管写信来。
守田恋爱资讯室笔头咨询员守田一郎
致胸部先生
八月十一日
敬复。
收到你赤裸裸的告白文,我表示震惊。
我没想到你对胸部如此没有抵抗力。我一边读你的信一边数,「胸部」一词共出现了一百零八回。写出这样的信恐怕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吧?可以说你达成了历史级别的愚行。
老实说,虽然你被她的胸部夺去了视线,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无时无刻不在烦恼。你就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推翻我对你的定位的人。小灶如果因此就让我尊敬你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中学生或者高中生,总是执著于胸部的话,是不可能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的。还有很多其他可以看的地方吧?比如脖颈,或者酒窝。
而且这样对三枝同学不是很没有礼貌吗?读了你的信,几乎无法构建三枝同学的图像,放眼望去,只有胸部。
你挣扎在欲望的苦海里确实不假,可是,也太没出息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比男人的稍微鼓起一点的身体特征之一吗?你不觉得斩不断对胸部的憧憬,被那种松松软软的东西支配了坐行卧立的所有意识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要自重。作为理性的优秀男人,应该有对一两对Rx房一笑置之的度量。看我,所谓优秀的男人,就要视胸部为无物,就算出现在电线杆旁边也要目不斜视,眼中只有前进的方向。
所以只要一笑而过就好了,对其说「你算个什么玩意,松松软软的家伙」!
被胸部支配了精神的人很可悲。你想一想现在别人怎么看你吧。你现在就像站在世界中心呼喊「最喜欢胸部了」一样。看起来简直就是无药可救的蠢货。如果你能好好品味一下你的这份可耻的话,就不会出给我的信里出现一百零八回「胸部」字样的洋相了。
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东西而动摇的男人,心绪总是像琵琶湖一般宁静。比如说大冢绯沙子的胸部之类的东西,我完全没有兴趣。再没有比那更恐怖的东西了,不如说我其实憎恨之。算个什么玩意。
不过暂且算了,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你就三枝同学的胸部给我写信,对三枝同学不是很失礼吗?确实她的胸部对你个人来说是梦想和欲望的对象,但是不要抱有过多的幻想,她的胸部不是你的东西,是她自己的。我读着你的信,即使想到这样对她很失礼,但还是禁不住去想象她的胸部。注意,是禁不住。然后就会留下罪恶感,真是太给人添麻烦了。
虽然是说出让你来找我商量的我不好,但你也要对她再体贴点。在作出解决胸部问题之后你的重要课题就是「体贴」的预告之后,今天的信就到这儿了。
草草顿首
守田·体贴·一郎
致小松崎·胸部·友也
八月十五日
敬启。来信拜读。
「你竟敢想象她的胸部,真是无耻下流!」你怒发冲冠。
我说,朋友。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我也不想去想象。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对素未谋面的她的极为不尊重。可是你写得实在太多,让我没法不去想象。而且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象。
进一步说,怎么去解读你的信是我的自由。日本国宪法里应该有关于思想信条自由的条文。我在头脑中想象什么是我的自由。就算我想让头脑中充满她的胸部你也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你被她的胸部弄晕了头脑,连做为日本国民的我自由想象胸部的权利都要侵害吗?
算了。
你现在的状况确实笑不出来,我很理解。
「那你又怎么样?」你这么问我。我已经经历了灵魂的修炼,这种小事是不会动摇的。当然,需要动摇的时候自会动摇,但不该动摇的时候绝不动摇。这就叫精神自制力。
我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爬到山顶,加入修行者的队伍,一直持续着艰苦的修行。修行者修行的大半内容消耗在对着隆起的群山而不去联想到胸部上。现在的我已经拥有了对无论多美的胸部都毫不动摇的自信。我觉得你也应该爬上大文字山进行一下这样的修炼。
但是你过于关心胸部以至于和她对话不顺畅,和你交往的她也很可怜。作为你的盟友,不,不如说为了三枝同学我也要认真考虑对策。
我的想法是,你过于直接了。
你对胸部投入的信赖过多。你正在将你的一切梦想和荣光都赌在仅仅两个Rx房上。可是,你冷静地想一想。胸部是那么绝对的东西吗?
曾经有位法国的哲学家笛卡尔试图通过彻底的怀疑逼近真理。「我思故我在」,这么有名的话你应该也知道吧。你也应该对你眼湔的胸部的存在怀有彻底的怀疑。眼前的胸部到底是什么?对其百看不厌的自己又是什么?就在你反反复复地这样追问的同时,胸部就被抽象为在世界中和你对峙的一种纯粹存在,放弃对你无理的魅惑了。大概。这叫做「方法论的胸部怀疑」。我听说过用这种方法来取得和胸部的精神距离的例子。没骗你哦。
或者也可以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考虑。
根据我的进化论,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是用四肢爬行的。所以这个时代胸部基本位于看不见的位置,雄性们完全注意不到。所以持续了很长时间的「臀部时代」。但是随着人类进化为直立行走,臀部的权威地位就逐渐得到控制,取而代之渐渐抬头获得压倒性优势的就是胸部。因为其位于显眼的位置,而且和臀部的形状很相像,大家都将其误认为是臀部而兴奋不已。
你以为我想要表达什么,其实我想说的就是这种巧合。
我们绝不是从太古时代就被胸部的魅力魅惑的。如果人类进化为倒立行走的话,没准就会出现很多对粗粗糙糙的膝盖入迷而浪费人生的男人。仅此而已。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偶尔直立行走了,于是胸部就被不经意间地选中了。这就是我的想法。
这样考虑起来,你不觉得总有点火大吗?不觉得胸部的绝对性有多松动吗?
简而言之就是要带着理性去克服胸部。胸部绝对主义必须要克服。你的理性不太够哦。好不容易能和她一起去下鸭神社的旧书市,选一下有用的书好好学习一下吧。
否定胸部绝对性会代表·守田一郎
致胸部先生
八月十八日
敬启。
感谢送来五山送神火的报告。
你虽然姑且没去动手,但是你敢说看送神火了吗?不是只盯着她的胸部看吗?不要以为骗得了我。
不过从她住的公寓的楼顶能看到送神火那像画里描绘的情景还真是存在的啊,我痛切地认识到这一点,于是由于过于寂寞而一个人点起了烟花,没想到却更寂寞了。真想往山上放一把火,玩一人大文字。
据说森见登美彦先生带着黑发少女一起去看了送神火。森见先生住在京都哦。可是所谓的黑发少女云云肯定是梦话。
接着说你的问题。
你说「果然还是不能放轻松和她说话」。我已经数次指明你的本质问题,你竟然想要偷换概念。你一直这样才说明你是个废材。我说了,要想了解对方要先了解自己。你不愿去正视自己,一直在关注对方不是吗?这不过就是逃避而已。去看她(的胸部)之前,先和自身对峙。
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的胸部?
更严肃认真地质问自己。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就该认真考虑如何从她的胸部移开目光,严格约束自己。如果你对自己的欲望不诚实而成为天狗的瞬间,胸部就会对你亮出獠牙吧。
胸部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让男人们为之不知所措东跑西窜呢?
那种不过就是一点点鼓起的东西为什么会支配男人的理性?我实在无法理解。讲不清想不明。这是什么诅咒吧?胸部在我们的面前高高在上,束缚我们的精神。我们被胸部遮住了眼睛。胸部将世上的真实遮盖。这是为了自由的战争。只有彻底扫空胸部的支配,才能实现真正的人和人的心灵交流。用我之手取我自由!
不小心兴奋过头写了很多无聊的话。据说能登的夏天只到盂兰盆节。就在和你讨论这些的时候,珍贵的青春之夏就要结束了,你怎么赔偿我!
胸部胸部地说个不停,你不感到可耻吗?和满嘴胸部的人话不投机,再见。
顿首
Ichiro·Morita
致胸部混蛋
八月二十一日
敬启。
正是因为你找我商量那种事,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胸部,根本无法着手实验。试着和森见登美彦先生商量了一下,先生只说了一句:「胸部为世界带来光芒。胸部是光。」
最近实在受够了窝在实验所,于是溜出去到站前的自动售货机买罐装咖啡,并沿着海边走了走。流着汗,看着随风摇曳的稻穗和七尾湾畅想未来时,心情总是很暗淡。试着去想一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你的事来。只要一想起你的事,接踵而至就一定是胸部。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胸部,这令人战栗的胸部世界。
慌忙之中回到实验所,从开着空调的实验所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海对面绿色的能登岛。总觉得看起来像胸部。想着这样不行去抬头看天,这一次天上的积雨云排列得看起来也像胸部。想着我也终于变成傻瓜于是决定休息一会,在茶水间的冰箱里发现谷口先生藏着的「雪见大福」,正想吃的时候发现它看起来也像胸部。
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工作,于是我外出散步,走到了北边的神社。那里有向着海里伸出的镇守林,和田地相对向着海里突出的树林看起来更像那个东西。而且我在每天都利用的能登铁路上发现,能登鹿岛站和位于它南面的西岸站之间也有同样的镇守林,我可以说就在乳沟之间研究!就在我惊叹这惊人的发现之时,谷口先生大喊着「偷吃了我的雪见大福的是你小子吗」,并追了过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总觉得我也逐渐棉花糖化了。我们有从胸部的诅咒中摆脱出来,用没有遮蔽的眼睛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必要。为此我们该做什么呢?
写到这儿,我想到了一个划时代的主意。
为了实行这个主意,我决定去京都。
不过说实话,这只不过是顺便,我其实是想暂时逃离能登喘一口气。二十五号星期五的晚上守田一郎将入京都城。切记,这是绝密事项。尤其是不能泄露给大冢绯沙子大王。如果你不能保守秘密,那我就将你那些胸部书信在十字路口百万遍散布。
我这次去京都的目的有二。
第一是打破支配我们的胸部绝对主义;另外一个是颠覆研究室内大冢绯沙子大王的统治。对此二事项我都已经胸有成竹。你就抱着泥菩萨过河的心态悠然地等我吧。
等我消息。
守田一郎
致小松崎友也
八月二十五日
小松崎君,我今天在研究室露了个脸,最后还是决定来京都只向教授做一个期中报告。没能见到你真是遗憾。我给你留了信息。有关之前说的绝对主义一事,稍后给你电话说明。十五点三十分,守田一郎。
八月二十七日
敬启。我现在在位于京都站近铁名店街深处的咖啡馆「Jane」给你写这封信。
不过话说这近铁名店街到处飘浮的昭和气氛算什么?没想到以超级modern的设计将观光游客吓破胆而闻名的京都站一隅竟然还有此等绝妙去处。不经意间飘浮着「逝去的似水年华」之哀愁气氛的近铁名店街将被胸部击败而要逃出京都的我的哀怨更添一分。谢谢,各位,谢谢。
你一定生气了吧。不,如果只是生气还算罢了,不会已经绝望了吧?我甚至担心你会不会像那次祗园祭之后一样再次提出「逃亡印度」的想法。
可我并没有恶意。或者不如说我从出生至今,从来没有过恶意,吾乃日行一善之人。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去追逃出去的你。不是因为麻烦,而是因为如果追出去的话我可能会和你一起逃亡印度。你的心痛我最清楚。
首先请让我再解释一下我的理论。
在以前的信中,我向你说明了「方法论的胸部怀疑」这种手法。
通过执著地怀疑眼前存在的胸部,将自己逼到将其抽象化的境界。这个手法有致命的缺陷。越是凝视就越是增加其可爱度的情况无法规避。因为存在无法取缔。
于是我想。
对于凡夫俗子的我们来说,只凭精神去怀疑胸部负荷过大。我们在能一个人骑车疾驰之前,还需要两个侧轮的辅助。为了更加便利地怀疑胸部,就没有什么简便的方法了吗?胸部的确是胸部,但是就没有方法让其看起来不像胸部吗?有没有一种能让我们变得对其贪多而厌的方法吗?
据我在能登孤独思索的结果,那就是「扩大化」。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将其扩大到我们的承受能力之外,那么就会让人变得对其失去了概念,于是就失去了作为胸部的意义。为了实现这个理论,需要用投影仪投影。这时我想到的就是研究室期中报告发表时使用的投影仪。将胸部放大投射在墙上,屏气凝神一味凝视的话,渐渐就会使其看起来不像胸部,于是胸部之类的东西已变得无关紧要的念头就会涌上心头。我和你就都可以从这个诅咒中解放出来了!
于是前天星期五的晚上,我巧妙地利用黄昏时的阴暗逃过了谷口军曹的眼睛,从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逃脱,飞奔上了从七尾站开往京都的「雷鸟号」。接着在研究室露了一下脸,和教授就今后的人生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后和你会合,之后一起去迎接间宫少年,最后和森见登美彦氏在寺町路的三嶋亭前见面。
那天晚上成功吃到了三嶋亭的日式火锅,这一点值碍满足。可是在三嶋亭,自从森见氏嘀咕起「胸部万种人生多样」之类意义不明的话并和间宫少年一起销声匿迹之后,命运的车轮开始癫狂。据我从森见登美彦处打探出的结果,他们是为了与在三嶋亭的「大日本少女会」的众位会面。于是失去了财源的我们在激烈争论从三嶋亭逃出的方法时,他们正在夜间的马路上自在快活。
然后就是那个放映会。
研究室的投影仪保管在研究室的储物柜里。如果将其用来扩大投影胸部的事败露的话,我恐怕会被终生流放能登半岛吧。所以我们才要加倍慎重行动。星期五的那个时刻,教授已经回家了;将实验室检查得滴水不漏的学生们也不在;大冢绯沙子大王据云傍晚哼着「周末的我处于旅行的天空下」就出去了,所以绝对没有问题。于是就在我设置投影仪的时候,你将藏在储物柜里的桃色影像资料拿了出来。
这之后你也知道了。
确实我们犯了几个错误。
我们过于乐观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深刻理解敌人的可怕之处。不论如何扩大,胸部就是胸部。其存在无可置疑。「这不可能」,我一边不服气地想着,一边凝视着放大的画面。就算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愿进行的时候,我也还在激励自己:这只不过是单纯的物体。只是松软的、美丽的、神秘的物体。怎么能被这种东西攫取了心灵!这是精神和肉体的战斗。你是如何战斗的我不能更厄法知道,但至少我孤独地战斗了。
战来战去,我败北了。只能绵软无力地嘟哝着「胸部万岁」。但是因为我实在过于投入战斗,以至于根本没有发觉不知何时门已被打开,完全未曾料想的人正齐聚一堂。森见登美彦的身旁间宫少年正张着嘴站着。机敏地把握状况并捂上少年眼晴的是三枝同学。而三枝同学身后站着的是我的妹妹,还有伊吹同学也就是大日本少女会的众位。
写到这,我怒从中来,为什么你不锁门!我在设置投影仪的时候你究竟在干什么!难道只是在大张着嘴兴奋不已地等待着胸部被扩大化吗?就算是星期五的晚上,也要考虑到谁会来研究室的可能。而且三枝同学所属的大日本少女会将于那天晚上在三嶋亭开见面会的事身为她男朋友的你为何毫不知情?还有,大日本少女会这个组织是森见登美彦的三位黑发少女(三枝同学、伊吹同学、舍妹)结成的社团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知于我?
唉,算了。
就算追究你的责任,事情也已无法挽回。
你只不过被目睹了对着墙上投影出的胸部垂涎发呆的表情而已,可你瞧瞧我。我对着放大的画面中的巨大胸部嘟哝出「胸部万岁」的瞬间被伊吹同学和我妹妹看个正着。胸部万岁。偏偏是胸部万岁。我是胸部教的信徒吗?就算是关系相当熟的男人我也不会轻易透露的超级私人独白、明确无疑可以入选我四分之一世纪人生的「the丢人台词best3」的极度隐秘的一句话偏偏被伊吹同学和与我血脉相连的妹妹听到,谁能想象得到?找到工作之后离开研究室,心中只留存着和我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的回忆的伊吹同学只不过时隔半年之后偶然路过研究室,为什么一定要目击到我嘟哝「胸部万岁」不可?这之前都怀着对兄长的尊敬长大,为了将来一定要和兄长上同一所大学学习而提前来研究室见学的舍妹为什么要目击到我嘟哝「胸部万岁」不可?这已经是莫可言状的悲剧了。
我明明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做的。
可是我的希望却被粉碎得体无完肤。
不速之客满脸遗憾地关上门之后那冰冷至极的沉默。我和你像石膏一样纹丝不动,只能抬头看着巨大的胸部。你终于定下决心打开了门,可她们已经不在门外,只有森见先生一个人站在那里咕哝着「胸部万岁」。于是丢下一句「你也不容易啊」之后,将三嶋亭的饭钱放在我手上,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了我一会之后飘飘然地走了。
目送你大声叫喊着跑去之后,我一个人回到研究室将投影仪收拾好,默默地收拾起后事。我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深深地感受到研究室的静谧。将针对大冢绯沙子大王的陷阱布置好之后我也离开了研究室。
回到家之后,舍妹说了一句「我对你绝望了」之后就再不肯和我说话。父亲见状兴高采烈地说:「怎么了?怎么了?要开家庭会议吗?」
我,我真想沉人能登海底。
这一次的信写得很长。
毫无结果——或者不如说旧伤累累的心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新痕,我只能离开京都。下一次何时能回来已无从预计。在能登的临海实验所的谷口军曹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摆好了架势。我可没有顺利完成实验的自信。
我恐怕将会反复回想起那半开的门后诸位相关者木然地眺望我的情景吧。现在的我由于实在过于丢人,情不自禁地嘟哝起了「胸部万岁」。下面的洇渍是泪水,不是口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夏天啊!
我毫无恶意,我只是想从胸部获得自由——
这份信念至今未曾动摇。
从胸部获得自由——一切由此而始。
对女性胸部没有抵抗力的男人
致对女性胸部没有抵抗力的友人
八月二十七日
敬启,大冢绯沙子阁下。
在蔓延全世界的暑假气氛逐渐得到扫空的现在,您过得如何?无论是在游泳池边叽叽喳喳的小学生,还是因初恋而心头小鹿乱撞的初中生,抑或是在沙滩上亦喜亦羞地跳着民族舞蹈的高中生,以及因不知廉耻的多角关系而脑浆蒸发的大学生,在愉快的暑假即将落幕前,都因一股绝望的心情而苦闷吧。
无论玩得多快活暑假也终将结束,无论还剩下多少作业没做期限还是会到来。如果没有暑假这个概念,头脑空空行尸走肉的年轻人怎么会有机会去思考时间的残酷呢?
暑假的醍醐味就在其行将结束之处。
然后大冢学姐的绝对王政也即将迎来终焉。
自从大四被分配到这个研究室以来,直到现在来到这个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大冢学姐给了我守田一郎设下了众多试炼。「教授之下,万人之上」,「搞不好在教授之上」,已经几乎成为传说的大冢学姐那旁若无人自由奔放的行为举止实在是让人侧目。
信奉屈从权势主义、大树底下好乘凉主义以及事不关己主义的我总是屈辱隐忍,对大冢学姐毕恭毕敬。您说让我趟过贺茂川我就趟;说L.I'我去买酒我就去,买错了牌子还要重新买;说七夕需要竹子我就去植物园砍,结果被管理员大骂。这些苦乐参半的记忆像走马灯一般在我脑里浮现。
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现在,我在京都站的近铁名店街的深处的一家名为「Jane」的咖啡馆里写这封信。前天,我抓准了大冢学姐在不知何处的天空之下旅行中大吃大睡的时机,潜入了研究室。
大冢学姐您看了自己的桌子了吗?
没发觉少了点什么吗?
装载着您正在执笔中的硕士论文的电脑还在吗?
您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这是我守田一郎的犯罪声明。
如果想让我告诉你电脑的所在,先答应以下的要求:
一、以后不对守田一郎颐指气使;
二、每天早晚都对着守田一郎所在的方向做礼拜;
三、只要守田一郎想吃,就要请他吃猫拉面(无时间期限)。
无论多么亲热的恋人也终将别离,常年的亲友也会分道扬镳,幸福而谨慎的单相思也有尽头。沙罗双树的花色预示着盛极必衰,猛者面对风尘也终将毁灭。
大冢绯沙子的绝对王政也不例外。
这是对您在伊吹同学的事上捉弄我的报复。速速反省。
合掌守田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阁下
八月二十八日
急电。请速速阅读。
我回到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时,电脑和实验笔记都不翼而飞了。为何?为什么?向指导我的鬼军曹谷口先生打听,他大吼「你小子,竟然将仅比生命次要的实验笔记弄丢了」,那气势似乎马上就要将我沉人七尾湾。好容易糊弄过了这一天,回到七尾的公寓打开信箱一看,里面赫然出现大冢学姐的犯罪声明。
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为什么特意来这么远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从七尾到京都的「雷鸟号」到福井之前,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难道是那时候和大冢学姐擦身而过了吗?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多么巧合的一次擦身而过!而且两个人的目的完全相同。如此奇遇!
这是紧急事态。
大冢学姐可能只不过是硕士论文暂时停止而已,而我却是现在进行中的实验数据全部失去,像不倒翁一样手足无措。明天的实验无法继续。您怎么能平心静气地作出如此的恶作剧呢?毫不体谅人。没有做人的度量。根本不去考虑他人的情况。
刚才我给你去了急电,你却不接。就那么讨厌我吗?这样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的清廉洁白的我。我要求您立刻返还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
这已经不是玩笑了。如果您不还给我,我就不打算告诉您电脑的所在。
急!
守田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阁下
九月四日
来信拜读。
大冢学姐不接电话的理由明白了。
可是这不过是好心做坏事而已。确实我现在写信达人的闭关修炼中,宣一言要磨炼写情书的手段,将来成立情书代笔的风险投资企业。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很想这样,想习得将世上的美女用情书一封瞬间秒杀的技术。可是要求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将说的话贯彻到底,将所有事都用书信来解决就有点过于严格了。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云云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是何时由谁决定的?是日本首相还是美国总统?不是吹牛,我守田一郎是真男人,但是从出生以来就没将任何一件事贯彻到底过。事先说明白,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贯彻」二字。总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不能展开实验的话!
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里有很重要的数据。关系到将这荒凉的地球改变为适合居住的星球,开拓人类的光明未来的重要数据。世界上所有国家的谍报机关和科学组织都在瞪红了眼睛寻找我的去向。那数据就是如此重要。有人说我的研究一定会给科学界带来变革。ParadigmShift!呃,就算不能带来变革,至少能带来我的毕业。仪仅如此就足够有意义了。
大冢学姐你打算让地球的未来一片黑暗吗?还是想让我的未来一片黑暗?那是魔王的所作所为。人类的大敌就是指你。
好不容易靠着幸存的数据和笔记以及鬼见愁的谷口先生提供的数据进行了一点实验,但早晚会山穷水尽。
谷口先生的态度里包含着怜悯之情,就算实验失败了他也没有生气,不但没生气,还安慰我说「没关系哦,cherryboy!」他还给我吃雪见大福。我甚至开始怀念曾经觉得聒噪无比的鬼军曹的怒骂。但是他这种对我断念后的温柔伤了我的心,感觉就像在对我说:「这孩子怎么都不行了,还是温柔地守护着吧」一样。这是何等的屈辱。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自尊终于受到了打击。
所以至少要达到最低限度的成果。必须要让谷口先生知道「这家伙虽然是个废柴,不过关键时刻还能一用,但废柴终归是废柴。」为达到此目的,我需要电脑和实验数据。
您明白了吗?我终于认真起来了哦。这种事空前绝后。所以如果您不还给我电脑和实验数据就麻烦了。
大冢学姐不也是没有电脑的话就要将硕士论文从头开始重新写吗?不要在悬崖上互相盯视了。没有意义。我们需将有限的时间有意义地使用。
就像暑假就要结束一样,学生时代也将要结束。
或者说就算不愿也不得不结束。
人类希望之星·守田一郎
致绯沙子大魔王
九月十日
残暑难耐,我现在的情况一样残酷。
来信拜读。那种要求恕我难从。
但是我撤回我的要求。这样一来就利害一致了。您的目的应该是取回电脑,而不是提出那些无理要求吧?不尽快解决的话我回不了京都,而您也无法毕业。谁也没有好处。
至于我的实验笔记里写了什么,这无关紧要。那只不过是趁实验间隙写下的情书代笔的练习而已。只不过是事业的一环,并没有假想特定的对方。具有超出练习的真实性是我的天赋之能。绝不是给伊吹同学的情书的草稿。
实验笔记在您手边还是藏在这个临海实验所的某处?该不会是沉到海里了吧。拜托了,告诉我它在哪儿。
「先告诉我电脑在哪儿」这种要求我实难从命。就算我告诉你也得不到你会将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归还的保证,实是我单方面不利。
大冢学姐先说,然后我再说。
您会说我同样没有保证吧。可是这绝不可能,因为我是清正廉沽的人,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说过谎。这一点还望您多多理解。
让我们给这场毫无意义的孩子气的争执画上句号吧。
守田·圣人·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学姐
九月十五日
来信收到。
能得到您的信任我很光荣。您的判断十分贤明。不愧是大冢学姐。
我爱用的电脑和这半年与我苦乐相伴的实验笔记终于重新回到了我手中。没想到竟然藏在能登鹿岛站的站台内。如果被谁拿走厂怎么办?您可真是爱乱来的人。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拨开谷口先生的怜悯之情,为了人类的光明未来而勉力实验,达成应有的成果。重返京都也指日可待。
可是如果大冢学姐您觉得这样一来您的罪行就可以一笔勾销的话就太幼稚了。拜您所赐,这两周我留下了十分不美好的回忆。损失了无法挽回的时间。就算您现在告诉我将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藏在哪里也无法弥补那些损失的时间。所以我不打算告诉您您电脑的所在。真是遗憾!
人生在世就是互相欺骗。胜者王侯败者贼,被骗一方才是活该。大冢学姐这样的人竟然忘了这世间的基本原则真是让人心生感叹。
如果想知道电脑的所在,请答应以下要求:
一、以后不对守田一郎颐指气使;
二、每天早晚都对着守田一郎所在的方向做礼拜;
三、只要守田一郎想吃,就要请他吃猫拉面(无时间期限)。
您想骂我卑鄙就尽管骂吧,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
第一次赢了大冢学姐呢。
干杯。
居住在半岛的策士
致大冢绯沙子阁下
九月十八日
敬启。
周末结束,我意气洋洋地开赴研究室,电脑和实验笔记竟然再度不翼而飞。不但临海实验所内,连七尾湾沿岸我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正好在即将收到大冢学姐来信的时刻,就算读后任由心中怒火而飞奔乘上「雷鸟号」——这是不可能的。可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只能是大冢学姐。您究竟使用了何种魔法?
我伪称感冒窝在七尾的公寓里抱膝而坐的时候,仿佛能听到大冢学姐那得意的笑声。下一周小松崎要来实验所,我需要做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可是赤手空拳毫无说服力。我悲极而泣。
大冢学姐才是道高一丈。我从内心深处认识到大冢学姐其实是十分伟大的人物,实在不是我辈能以兵刃相向的人。深切地认识到。我在反省。对着京都的方向双膝跪下写这封信。污渍是我反省的泪痕。
今后我不会再背叛您。
所以请您告诉我电脑和实验笔记在哪里。面对如此绝境,我不会再说谎。向胸部之神起誓。
完败。
您的仆人守田一郎
致人球绯沙子阁下
九月十九日
大冢学姐,酷暑持续,凉爽的秋日还有待时日,您过得如何?大冢学姐是娇贵的人,恐怕一定正因残暑而苦闷吧?鄙人十分担心,以至于夜不能眠。请务必爱惜身体。并还给我电脑和实验笔记。守田。
九月二十日
大冢学姐,炎暑迟迟不见消退,各种担心汇总,让我写下了残暑慰问信。您生气也很正常,可是,总是生气的话对身体有害,还望您既往一切不咎,将电脑和实验笔记还给我。拜托。守田。
九月二十二日
来信拜读。
我对于森见登美彦的行动不得不表示震惊,并诅咒竟然轻信那个人的自己的愚蠢。我轻易地认为他应该忙于写信,无暇顾及其他才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他没有我的指示不要拿到研究室去的。现在说什么「良心的苛责」之类的屁话。别逗了。没想到最大的敌人竟然来己方阵营。
我答应以下的要求:
一、开发情书的技术;
二、举办伊吹同学打气会;
三、给伊吹同学写情书。
您满意了吗?您可真是敢在别人纤细且棉花糖一般柔软的领域内为所欲为呢。「不要在公共场合递情书,绝对不要做不知羞耻的厚脸皮。肯定会被别人蔑视,而且也没有胜算。」这是祖父的遗言。祖父是正确的。哪有胜算?您想坐看守田一郎进行无益的突击而自取灭亡吗?这时候喝的酒都是那么好喝吗?
不过算了,我知道了。
和伊吹同学有了前几日的事件,胜算已经zero了。现在我只能干吞耻辱,我接受您的要求,请原谅我。
在世界上飞来飞去的各种书信中,最具有魔力的是什么您知道吗?那就是情书和恐吓信。大冢学姐有恐吓别人的才能。不如和我联手展开「情书代笔+恐吓信」制造的复合多角经营企业,您看怎样?这样一来世界在我们手中都不在话下。一支笔杆分天下。
下周我必须向教授提交报告。没有电脑和实验笔记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蒙混过关。我将被流放,将被教授的铁锤击扁。那么寄予人类发展希望的数据就将永远被埋葬在黑暗中。
情书菜鸟·守田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学姐
九月二十四日
别来无恙。
早晚突然变凉了呢。猛然发觉,夏天的气息已经无处可见,就在我东奔西走的日子里,夏天结束了。在我的一生中,这是第五没有意义的夏天。当然我是积极向前的人,过往的一切一概不咎,只是一心为了拿出成果而拼命地追加实验。可是一旦拿出成果就要回京都。回到京都,大冢学姐一定早已严阵以待。一想到这,想回京都的心情就枯萎了。
昨天的能登秋高气爽。因为休息,我就徘徊到七尾镇,去看看能登美食市场,或者在小丸山公园一个人孤独地垂垂头丧丧气。一想到大冢学姐真的会将电脑和实验笔记还给我吗,就心情阴郁不已。这时谷口先生打来了电话,说要在「胸部神社」见面。胸部神社是供奉武甕雷男神的一个位于海边的神社,就在临海实验所旁边。休息日被叫出来还是第一次,我一边恐惧着鬼军曹不是要击下铁锤吧,一边上了电车。
沿着能登鹿岛站的海边小路走去,穿过结出稻子的田地来到神社,谷口先生正在悠然自得地弹着曼陀林。「Come,cherryboy!」他歪着嘴说,从煞风景的神社的树荫下将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从手提箱里拿出来,交还给我。
「对不住啦,」他说,「你是赢不了Hisako·Ohtsuka的。」
听说大冢学姐和谷口先生从研究室时代就开始交往的事,我十分震惊。我觉得这绝无可能。在深夜的研究室里独自一人弹着曼陀林用假声唱歌,饮用谜之精力增强饮料满口泡妞妙计的水母研究家和那个喜好名牌的冷酷人类大冢绯沙子大王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一起。除了「两个人都很奇怪」以外找不到共同点。这么想着,谷口先生手中的曼陀林映人了眼帘,上面贴着般若心经。
一切疑点都因此而得到了解决。
研究室的金泽亲睦旅行之夜,大冢学姐消失去了哪里?那天夜里谷口先生为什么置我孤身一人而去?我在和仓温泉看到的极像大冢学姐的人是谁?为什么我奔赴京都的夜里,大冢学姐像盯准了我不在一样而潜入实验所?为什么在我向大冢学姐再度发出宣战布告时,就在大冢学姐的信将到未到之际,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再度消失?为什么谷口先生这将近一个月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并且支持着我的实验?
所有的谜都迎刃而解了。
大冢学姐一定会带着对我谢罪的话进棺材了,谷口先生在胸部神社向我道了歉。
可是为什么谷口先生要做这些呢?
诸位,为什么他这么笨?
大冢学姐是要求别人绝对服从命令的人,恐怕上一回的要求也会一定让我实行。想到达些心情就很沉重。这半年我确实写了不少信,可是不但写情书的水平,连写信的水平都不见提高。我写的信引起骚乱的更多。离给人幸福自己幸福的境界越写越远。情书更是梦中之梦。我从儿提时代就对情书抱有巨大的压力。让这样的我给伊吹同学写情书,实在是太残酷了。这样怎么能获得幸福。
啊,真想让大家都幸福。
如果这不可能实现的话,那至少让我自己幸福吧。
必杀骚乱制造者·守田一郎
致大冢绯沙子学姐
十月十日
敬启。
你好,能登也开始真正充满了秋的气息。
前几天和小松崎君一起到了能登铁路的终点探险,田间小路上曼珠沙华开得如梦如幻。此情此景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能在能登铁路上摇晃着一下子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很轻松。但这可不是我的真心。大器晚成型的我过早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好处。
小松崎君连日来被谷口先生「棉花糖棉花糖」地骂个不停。在研究室被大冢学姐叫做棉花糖,在能登被鬼军曹谷口先生叫。正想同情他一下「多可怜的家伙」时发现,自己也和他们一样。总之,多亏了谷口先生忙于大骂小松崎君,我倒可以清闲一下了。闲来无事向窗外眺去,和大冢学姐的激斗又重现脑海。
我听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中学生送不出长久积累写下的情书,走投无路。他不能把情书扔在垃圾桶里,因为会被母亲发现;他也不能把它们扔在外面,因为不知道会被谁捡到。于是他到家里的院子里,用火点着了这些情书。无路可走的恋之火苗将情书也点着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汩汩冒出的浓烟。中学生将送不出去的情书一封又一封地投入火中,不久远处就传来了喧嚣的警笛声和红色的光。中学生的妹妹误以为家里着火,打了火警电话。在一片骚然的小区里饱受邻居们的注视,还不能说出自己在烧什么的中学生羞臊的恨不能一死了之。
从这一次的死斗和这个故事里能明白什么?
那就是——不要追求教训。
不能得到教训的傻事充满了人生。
今天和所长、谷口先生商量的结果,下月初我将回到京都。请严阵以待。
急等联络。
守田一郎
致个人历史上最难对付的学姐
八月二十七日
敬启,森见登美彦先生。
如今我守田一郎将要离开曾经如此怀念的京都。我现在在京都站近铁名店街的深处一家昏暗的咖啡馆里沉默寡言地坐着,一边留意着列车发车时间,一边给您写这封信。
前天那意味深长的一晚多多感谢。
拜访了某地下住所,听说了那起「胸部事件」的全貌之后,我愈发对森见先生怒从中来。而且将责任推卸给间宫少年也太没有大人风度了。就算他再怎么想一睹研究室真容,那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森见先生应该像提醒他「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哦」这样做出大人应有的考虑。意气洋洋地领着诸多女性潜入大学内部实在奇怪。所以都是森见先生的错,你要承担责任。
就像我说的一样,那个「胸部上映会」至多不过是为了将小松崎君从执念中救出为目的的。请万万不要误会。
虽然这两晚三天的旅程最后以被舍妹怒斥「对哥哥绝望了」结束,但成功人手了研究室里可憎前辈的电脑却是收获。如果没有这个收获,现在我一定已经紧握在售票点买的「青春十八号」的车票,升}菥铁路直奔世界尽头了吧。据传闻,那个地方没有实验,没有毕业,没有就业,没有失恋,也没有谷门先生和胸部。不,有胸部也可。
放在您那里保管的电脑请千万不要带出去。也不能错带到研究室。只要森见先生能好好保管这台电脑,我就能向可憎的对手报一箭之仇。这样一来复仇成功的守田一郎就能心机一转,踏出下一步。如果对手屈服的话,我会和您联系,那时候再还给她电脑。
列车快要发车了。
森见先生不停地嘟哝抱怨「写作真痛苦」,但你要知道还有人在意你这种渺小存在本身就已经很侥幸了。看我!在能登的实验所,没有一个人在意我。
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下,我还不得不跨越众多平凡且多难的问题。如何毕业?如何在社会上混碗饭吃?如何让我在意的人也在意我?
开天辟地以来,有多少学生因这些问题而落泪,在四叠半内辗转反侧。我就是那最厌恶平凡,却解决不了平凡问题的守田一郎。
但是现在我有了突破口一一习得情书的技术!
请听一下我的计划。
习得情书的技术。笼络她。让她追求我。有了生存价值。生出活力。开始就业活动。确定工作。拼死拼活地为了毕业百般努力。毕业。和她结婚。生孩子。永远幸福地生活。
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何?
你想说有什么不妥吗?
你到底觉得我哪里不对?
守田一郎
致别扭作家·森见登美彦
九月十日
您好,我是守田一郎。
回信稍迟,还望见谅。您不用特意来找我确认,就像您说的那样,夏天结束了。残暑虽然难熬,但早晚从窗户吹人的凉风明确地宣告了自己已经不属于夏天。我们的夏天正在步步离去。我们就这样又浪费了一个晚开的青春之夏。就算哭泣也无济于事。连同情都买不来的泪水不值一文。
读着您的来信我就想,难道您是在不经意间向我讨教执笔中的小说停滞不前的原因吗?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上。还有,虫牙疼的话就去看牙医。想举办睡衣派对的话一个人去办。况且我觉得睡衣派对就不是男人应该举办的。男人就应该举办兜裆布派对。
以上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实际上,现在不是写这些废话转换心情的时候。回到能登,我欲报一箭之仇的大冢绯沙子大王趁我不在来了能登。这个卑劣之徒竟拿走了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亏她能想出此等卑劣的计划。先下手为强夺走她的电脑实在是无比正确。亏了鬼军曹谷口先生的同情,实验总算糊弄过去了。诚实的交涉不可避免,困难可想而知。
在森见先生手中的电脑是这一次交涉的王牌。请万万注意。绝不要拿出房间。因为不知道谁在紧盯着。敌人头脑聪明,蛮不讲理,娇气任性,盛气凌人,而且还是美女。总之很难对付。切不可大意。
交涉人·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九月十五日
敬启。
从能登鹿岛站的月台向大海看去,还能感到夏日残余的气息。可我却只能过着悔事多多的苦夏。这不啻杀生。想去海边。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游泳。我只是想逃离这一切,Baby。
森见先生的忠告十分有理,我确实应该放弃无所谓的虚张声势,将电脑返还。没错。比起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还是磨炼写信技术更为有益。这也没错。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满嘴正论的时候了,因为情况有变。
反复艰苦交涉的结果,电脑和实验笔记现在复归到了我手中。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对方要求:「既然我已经还你了,你该还我了。」真是幼稚。太幼稚了。我还有众多要求,抱歉,她还需要再吃点苦头。
森见先生一定会一副正义化身般的来非难我吧?
可是经历了胸部事件之后的我已经一无所有。胸部改变了守田一郎,但守田一郎也不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卸给胸部那样没出息的人。胸部并没有错。所谓胸部的存在永远是善。是败给胸部的我不好。
我想要改造社会,对于不合理的一切言行都要坚决与之战斗到J氐,打碎对我百般嘲弄虐待的大冢绯沙子大王的好佞邪智,给饱受她暴政而荒废的研究室带来明日希望的种子,为了受苦受难的同辈后辈牺牲自己,一身揽下恶人的污名。反正人世就是互相欺骗。胜者王侯败者贼,上当受骗不值得同情。如果有人想骂我卑鄙尽请随意。忘了我的事专心和黑发少女通信对森见先生岂不是美事一桩?只是千万不要将著作权让给对方。对方只是盯准了森见先生的著作权而已。此外我想不到任何可以向森见先生热心投递粉丝信的理由。
于是今天就先到这儿。切记保管好电脑。
恶的化身守田一郎
拜森见先生
九月二十日
森见先生,请原谅我用明信片。感谢您来信说服我。可是事态发生了剧变。宿敌大冢绯沙子的好计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再一次落入敌手,只能重新开始交涉。胜利的曙光渺然不可见。对手的神出鬼没让人心寒。请一定要关好门窗。如果是大冢学姐级别的大恶人,有可能会嗅到森见先生的住所而来盗走电脑。注意注意。守田一郎。
九月二十二日
敬启。
森见先生,我一度很尊敬你。确实,您胸怀宽广,甘于头脑发空的冥想,甚至有时候还会尽兴过分。我也承认您在言行中有敬意不够的地方。但是我一直相信您不会陷我于不利的境地。
可是我失望了。
我明明说了那么多遍,可您为什么特意带着电脑奔赴研究室返还?您就那么想充当正义的化身吗?我明明说了那么多遍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前一定不要将电脑带出房间。实在难以置信。
我甚至能听见大冢绯沙子得意的笑声。失去了王牌的我只能在刚才给她写下谢罪信,并一字不差地答应对方的所有要求。您知道那是些什么要求吗?
一、开发情书的技术;
二、举办伊吹同学打气会;
三、给伊吹同学写情书。
我为什么一定要遵从这些命令?情书什么的我写不了。
这几个月间,我曾反复请求您,可您就是吝于教授我情书的技术。拜您所赐,情书写作的技术始终得不到提高。我原本就不具备写信的才能。号称写信达人修炼期间,状况更加恶化。最终在胸部事件中,在伊吹同学的面前嘟哝出了「胸部万岁」,仅存不多的希望也灰飞烟灭了。这种情况下就算在众人面前给她情书又能如何?我的爷爷这样说过:「不要在公共场合递情书,绝对不要做不知羞耻的厚脸皮。肯定会被别人蔑视,而且也没有胜算。」完全正确。
明明已经一无所有的我还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森见先生的责任。
负起责任!再大喝一声,负起责任!
站在悬崖边上的人
致平成的责任男森见登美彦
九月二十九日
敬启。
来信拜读。十分感谢。如果能向我传授情书的技巧,我就原谅森见先生。小松崎也流亡到了能登的实验所,我的孤独稍稍得到了缓解。确实应该感谢森见先生为了日渐扭曲的我而付出的所思所想。
大冢绯沙子学姐将我的电脑和实验笔记返还回来了。请莫要吃惊,在暗地里实践大冢学姐阴谋的正是日日对我痛骂的指导教师鬼军曹。纵然拥有同样贴有般若心经的曼陀林,我还是没能参透他们二人的关系。这实属意外。男女关系实在是复杂。
现在的我正淡淡地夜以继日地整理实验数据。
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研究所吧。
然后回到京都,进一步深造之后我将会离开大学这个樊笼,堂堂地向社会中的惊涛骇浪出航。但是我不想出航。况且本来就没有能漂浮于惊涛骇浪之上的船。但是话说回来,也不可能在这海边的实验所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更重要的是这里本来就不存在幸福。
「总之一定要想点办法」,在这口号下,我开始着手就业活动。彻夜鼓弄简历,做自我分析。于是目光锐利不放过世间森罗万象,丝毫不畏惧直面现实的我过早地发现了一个不能忽略的事实一向社会中的惊涛骇浪出航时,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
确实我有写下大量无用书信的能力。无益的事情上也能活用心机(败给大冢学姐是因为她是恶魔化身)。长年以来也积累了不少对胸部的思索。这样的我也曾有过在一部分男生中间被崇拜的时代。但是如果只以他们的崇拜作为食粮的话,还不足以维持我漫长的人生。就算是我也没有以「胸部思想家」之名活下去的自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对心爱的人提出结婚的要求,如果对方的父亲说「不能把女儿给胸部思想家」的话,该如何是好?我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
但是,我的生存之道也仅限于此。
实在是无理可讲,实在是进退两难。
现在只有森见先生才是我的依靠。
一起开创情书代笔企业吧。有森见先生的出资就够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进不了公司就自己开。我们联手的话天下无敌。一起成为「青年实业家」吧。
错了吗?没错(先下手为强)。
胸部思想家(著作准备中)
致「情书铺子」代表董事森见登美彦
十月五日
敬启。
秋天真的到了。
前几天,为了将来的事而烦恼不已的我在能登海边泪湿巾衫时,在大坝上发现了怒放的曼珠沙华。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色。吓得我赶紧逃走了。还没有体验到人生的乐趣,可不能被带去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胸部吗?没有吗?这是个问题。……就是因为总说这些话,我才成了废柴。我这个笨蛋!我这个笨蛋!
不论如何,《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完稿,谨表祝贺。
前些日子我去京都拜访您的时候出的那些主意都起了作用呢,出书之后一起庆祝吧。回礼用现金的话也无所谓哦。
「情书代笔风险投资企业」确实如您所说,是「临阵脱逃」。「不要逃避到妄想中去,直面现实」,没错。但是这话从森见先生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让人那么不爽呢?说着这样的正论的时候悠闲地打着哈欠,作为人类您不觉得害臊吗?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吗?「除了诗人什么也不想做」,在那个充满回忆的茶馆里的泪水难道不是感的吗?
只是说说而已。
对不住。
在被截稿日围追堵截的时刻还将您对一文不值的情书思考告知于我,十分感谢。在研究和就业活动的间隙,我熟读玩味了多次。
您的意见我充分理解了。
可是森见先生的「用热情攫住她的heart」不是显得太单纯了吗?完全没有「情书的奥义尽在此」的魄力和感觉。
不消森见先生来说,我已将所有的热情倾力灌输其中。热情燃烧的我的灵魂将全身的力气都投入到了书信中。真心实意。虽然森见先生说「你不过是在使用什么不中用的花招而陷入泥沼中不能自拔」,但这是你小人心度君子腹。森见先生是个腹黑,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我的灵魂就像刚冲洗过的便器一样清净。
可是这样还是不行。
给她写了很多信,但都没有投递出去。
反复阅读的过程中我害羞至极,实在禁不住去想自己究竟在写些什么。热情确实注入颇多,文章也自觉写得不错,简洁却又热烈。对自己写的信陪哭也并非没有可能。也会觉得这是多么美的一封信啊。可是有一个根本性的难点。写着写着就跑偏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不像是抱着清净的心写的。
为什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
回想起来我孩提时代就热衷写信却水平不高。说到我有多喜欢,小学时代曾为了寻找远处的笔友而将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这个世上也有会主动做这种事的小学生。真是纯洁。那时的我真是纯洁。这种纯洁感动了天地,没想到真找到了笔友。美丽的文章,美丽的笔迹,美丽的信封。和那位笔友结束通信的那个夏天实在让人心痛。一想起来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场大火,已经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
我总是失败。
迷途之人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十月十一日
忙于撰写实验笔记和求职简历的每一天。你好。
我现在秋色渐浓的能登,过着和小松崎君一起去能登铁路的终点游玩,看着在海上飞过的UFO的日子。
国立近代美术馆能博得您的兴致再好不过。偶尔也过一下文化人的生活如何?我又想起了凝视藤田嗣治的画的伊吹同学的侧脸。您知道美术展最完美的一点是什么吗?那就是能看到她的侧脸。一起去的研究室的家伙们的事我早就全忘光了。
我将于下月初返回京都的事今天决定了。
亏了谷口军曹的死缠烂打和谜之精力增强剂,我被流放到这孤寂海边的初衷总算达成了。虽然是凄苦而寂寞的半年,但实话说我现在却无法为即将回到京都而高兴。因为还有来自大冢学姐的亲手将情书交给伊吹同学的命令。当然,我认为像这种践踏人类尊严的要求可以拒不接受,但假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在直到毕业为止的残余数月中,大冢大魔王一定会拼尽全力死命欺侮我。恐怕我的小命撑不到她毕业。
临时抱佛脚,向志愿做宇宙飞行员的妹妹询问:你要是得到了理想的情书后会怎么办?得到了她如下的回答:「撕了扔掉。」舍妹总是胸怀宇宙以及人类的事情,心中的纤细之处总是让人捉摸不定。她这样怎么会得到幸福。不过也说不好,没准瞒着我这个做哥哥的偷偷地幸福着也说不定。但是舍妹的幸福我毫无意见,在妹妹的结婚典礼上号泣是我的梦想。
您的信我拜读了。
「看不出是用纯洁的心灵写的,也就说明并不是用纯洁的心灵所写。」这叫什么话?我伤心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也有纯洁的心灵。况且对杂念缩手缩脚又能写出什么?没有比精心栽培的心灵更无聊的东西。在被无尽杂念侵蚀的土壤里,强韧的心灵和不变的爱才能成长。所以说只不过因为思考里有胸部的影子就对我进行责难实在草率。但是,在向对方传达心意的时候总会走味是怎么回事?
按照森见先生的提案,我用冷水洗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正坐在书桌前,但是写着写着就会激情迸发,浑然不觉中写完发现已经写下了令人不快的东西。越是注入激情就越是让意中人远离相会的地方。不行了,已经不行了。我完全没有写情书的能力,也没有写简历的能力。
所消情书就是向意中人展示的简历吧。就业也好,恋人也好,我认为我从根本上就缺乏书写简历的能力。这样继续束手待毙的话,就将失去参与人生的机会。失去立足之地的我被女性和社会放逐,只能跳着诡辩舞在空中不停地飘浮。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一
不过话说回来,两相情愿这神讨好的情况在这个地球上真会发生吗?总觉得有点不自然。依我的看法,这样机缘巧合的事情没有可能到处发生。大家都是在撒谎。
再见。
男人一匹守田一郎
致Tomio先生
十月十七日
敬启。来信拜读。
东京之行辛苦了。看您频频往返于京都和东京,俨然一副畅销作家的样子,果真如此吗?东京可是日本的首都哦。就算建了很多大楼,四条河原町也不是东京哦。
森见先生书写原稿,我写简历(包括情书)。
简历(包括情书)还真是毫不留情地伤害自己的东西呢。
由于头脑中对情书的事想得过多,甚至做了在能登中岛站展示的「邮政列车」在深夜满载着我的情书闪着光向京都进发的梦。这么丢人的车从来不曾耳闻。
得到了您只需一味称赞她的优点的助言,把能想到的她的优点和自己迷上她的地方罗列出来,以将她的存在条分缕析的气势写去。结果,个人情书史上稳居前三名的糟糕情书出现。夸来夸去夸到实在找不到可夸以至于开始夸起她的耳垂来的时候,我发现一条死路已经进入我的视野,只能原地止步。继续写下去的话,怕是只能成为让人极度恐惧,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请不要误会。
我只是想写情书,并不是想写糟糕情书。
情书就是将想法传达给对方的东西。这就够了。可是我又觉得,163想法不是单单传达过去就好了这么简单。传达终究不过是第一步。想法能得到实现才是情书真正的使命。
我好像写下了一些很漂亮的话,是我的错觉吗?
况且称赞对方也并非易事。不如说难度极大。越夸就越显得虚假,如果只是一味地堆砌好话,更让人觉得虚情假意。而且一旦堕入爱河,对方就显得全是优点,想要什么优点都能找到。但是夸东夸西夸来夸去,总有一种错失关键而使她的整体分崩离析的感觉。她的侧脸,剪短的黑发,酒窝,耳垂,时时显露的面无表情,我并不是迷上了这些元素简单相加而得出的她。我并不是因为她的耳垂可爱而迷上她,而是迷上了她,她的耳垂才显得可爱。
不过话又说回来,突然收到情书被人夸赞耳垂也挺可怕。换成我也一样。一定会把对方当成变态。
所以我觉得森见先生的办法不合适。
草草
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十月二十一日
你好,我是守田。
离开研究室的日子逐渐迫近,各种杂事繁忙。多亏了森见先生的各种无用建议,情书技巧的开发也毫无进展。如何才能写出让她倾心的情书?在想要完成这一伟业的我的面前,「胸部事件」这一空前绝后无可比类的丢人事件的存在成了巨大的障碍。真的能写出将那一臭手挽回的情书吗?
之前我也说过好多遍,我的心灵是否纯洁,我是不是变态,这种问题通通毫无干系。所以我无意按照森见先生的提议去进行修行。事事多忙,无暇闭关修炼。现在根本不是沿着空海的足迹悠闲地开窍的时候,森见先生你明不明白状况?
我现在正在直面更根本性的问题。
一遍又一遍地写了情书又撕毁,撕毁了又写的过程中,我对文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失去了把握。「写文章」这一行为本身隐藏了许多陷阱。我们都说写文章是为了向别人传达想法。但是写出来罗列作那里的文字果真是我的想法吗?这种事谁能保证?写文章的本人都无法百分之百地保证。也许只是被写下的文章骗了。在深思熟虑后动笔的反复过程中,这一现象不可思议地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究竟是我在将想法寄托于文章中,还是根据写下的文章来捏造想法?
这样一来,自己是不是只不过是沉溺于用文章来捏造「恋慕之心」这一行为而已的想法就越发萦绕于脑海之中了。每次写出糟糕的情书之后都会想到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并不是森见先生所说的我的心灵受到污染,而是「写情书」这一行为本身就存在问题。也许正是将自己的想法付诸纸上并交付对方这一行为本身让人觉得恶心,不是吗?
那样的话,追根到底,情书是什么?到底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是该写的还是不该写的?完了,我已经想不清楚了。守田一郎已经陷入泥沼之中。这种复杂难解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程度。
今天就到这儿吧。
以前我就这么想,果然森见先生对情书还是一窍不通。
难道说您其实没写过情书吗?
在恋爱的泥沼之中
守田一郎
致情书菜鸟森见登美彦先生
十月二十七日
敬启。看起来森见先生一切都很好。在信里您提到将于十一月在河原町街的书店举办签售会,我认为这种春风得意的位置不适合森见先生你。怀着更加寂寞的心境,孤独一人抱着双膝委屈地坐在角落的森见先生我更喜欢。
秋天真的到来了,能登山上的树叶也逐渐变红了。疲劳了就从实验所摇摇晃晃地出来,眺望着大海和红叶,散步到海边的「胸部神社」,像这样眺望七尾湾也只剩一周的时间了。
在做着离开能登准备的同时,给伊吹同学打气会的计划也必须筹备。决定了的话也会给森见先生发邀请。因为伊吹同学是「大日本少女会」的创始成员,您来她一定会高兴,这就是我单纯的计划。
至于写给她的情书,几乎已经放弃了。
连自己的生存之道和立足之地都遍寻不到的守田一郎想要轻舒笔尖就将她笼络,实在是可笑之极。现在再说这些常识性的话虽然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但靠小聪明就想掌握的「情书的技术」并不存在。虽然一味地表白自己的想法,完全起不到「情书」作用的东西倒是写得出。但无论怎样都是无用的。现在的结论就是想要向她传达想法这一企食图本身就是错的。无论自己多么迷恋她,想要把这一想法传达的想法是扭曲的。还是不要传达为妙。
况且,无论怎么努力都有「胸部事件」。对着研究室墙上被放大的胸部嘟哝着「胸部万岁」的场面被目击到的话,哪里还有什么胜算可言。绝对应该断念。大冢学姐的欺侮也只能甘心忍受。
虽然我至今为止并未承认,但森见先生的指摘是正确的。确实我在用「情书」来逃避现实。嘴上说着情书情书,其实是想从在这孤寂的海边实验所里进行毫无兴趣的水母研究的空虚以及对将来的不安中逃脱。
就像即将沉入水底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就不放手一样,不应该把什么都当成救星。不应该把自己喜欢的人当成消解自己不安的道具。即将溺毙的人想要向自己喜欢的人求救是错误的。也许正是因为我是即将溺毙之人,所以我的情书才完全不行吗?
秋意渐浓,守田一郎的忧愁也渐浓。
今天是星期五。这封信是在实验所的休息室写的。
七尾湾正在逐渐变暗,一想到今后看到这个景色的时间也有限了,就会对这毫无成果的半年感到后悔。谷口先生邀请我「最后再去一次和仓温泉」,留宿的地方似乎叫「海月」。「彻底磨炼男人气概之后再回京都,cherryboy。」军曹说。
现在再磨炼又有何益,一边想着,我们出发去了和仓温泉。
再见。
败北者
致情书教师
十月二十七日(追记)
敬启。
您好,没等您回信我就又给您写信了。
给森见先生写完信之后,我乘上谷口先生最爱的破烂不堪的小汽车沿着昏暗的七尾湾向和仓温泉疾驰而去。「海月」就在我常去的那家「总汤」的斜对面。海月说的就是水母,极为适合作为水母专家的谷口先生。
泡了温泉,吃了丰盛的晚餐,又去泡了总汤之后,我和谷口先生在房间里相对而坐开始畅饮。从窗户中能看见外面高耸的加贺屋。在那上面跌跌撞撞还是七月末的事,那时谷口先生大唱「胸部赞美之歌」,和来历不明的老大爷们闹成一团,实在不是畅饮对谈的气氛。
所以和谷口先生喁喁而谈今夜还是第一次。
我们谈了很多。
曼陀林四天王的事,和大冢绯沙子相遇的事,和大冢学姐一起吃的猫拉面的味道,那个谜之精力增强剂其实是大冢学姐家传的神秘饮品,还有曾经也像我一样单身被流放到这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谷口先生如何战斗,谈了许多有趣的事。和谷口先生谈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他先是以无可抵挡的气势狂灌啤酒,接着开始喝威士忌。后来听说,原来因为和大冢学姐的事,谷口先生相当苦恼。我也加了把劲,于是两个人烂醉如泥。
「滚出实验所,再也别他妈回来,你这个眼屎鼻屎虫!」
谷口先生大声叫嚷着这些,我印象里也回骂了他。因此谷口先生更加气愤,「你小子留在这也他妈没用!」
接下来的互骂就略去不表了,总之,关于人生,关于女性,我们说了很多。也有一些意见未能取得一致。烂醉之后的意气用事也不少。最后谷口先生又惯例般的说着:「跨过我的尸体!」想要把我变为死尸。吵得过于热烈,以至于旅馆的人跑来狠狠训斥了我们一顿。
之后我们就选择就寝了,但是躺进被窝之后谷口先生不停地嘟哝着「胸部……万……岁」,为什么谷口先生竟然知道我一生最大的污点「胸部事件」!我气愤不已。
「你以为在研究室发生的事可能漏过Hisako·Ohtsuka的耳朵吗?太幼稚了。」谷口先生笑道,「那可是顺风耳。」
「啊啊!」
「但也没有必要放弃嘛,那孩子没那么纤细。」
「谷口先生怎么知道?」
「ByHisako。所以大概差不多吧。」
「可疑。」
「总之不要放弃就是了。明天领你去恋爱海岸。」
「那是什么?」
「在能登半岛东边。名字非常lovely呢?那里有成就恋爱的钟,你小子就尽情敲吧。」
「你以为那么丢人的事我做得出来吗?」
「胸部蛀虫现在耍什么帅。」
「我不是胸部蛀虫。」
「敲响丢人的钟吧,守田一郎,接着跨过我的尸体。」
「谷口先生还不是尸体。」
「我就是尸体,可能要和Hisako分手了。」
「哎?」
「Hisako也要就业去很远的地方吧?那样就很难办啦。」
「我还以为你们会结婚。」
「各种事情纠缠在一起正闹别扭呢,Baby。」
我还想再打探一下详细情况,可谷口先生已经睡成了一团,且对着天花板嘟哝着:「胸部万岁——…『胸部——万岁……」虽说喝得烂醉,但看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满嘴嘟哝着这些话,我还是不由得想:这个人果然是个笨蛋。
这时我得到了天启。
胸部也好感情也好,都要点到为止。
没错。正是因为将感情和盘托出,囿于所写的东西之中,沉溺于自己的情念,所以写出的情书才放着腐臭的味道。也就是说,我真正该写的情书,真正有效的情书,难道不正是看起来不像情书的情书吗?我终于发现了。
我高兴之至给了谷口先生的额头一巴掌,他睡得意识蒙眬完全无法反击。一个人再次浸入「海月」温泉之后,我在桌前写下了这封信。谷口先生正在呼噜震天睡得正香。谷口先生是个好人。
综上所述,守田一郎,虽然一度断念,但果然还是决定放手做最后一搏。我这个人还真是难缠,可难缠正是伟大。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真的名誉不是永不倒下,而是每次倒下后都会重新站起。
守田一郎于和仓温泉「海月」
致情书反面教材·森见登美彦先生
四月二十九日
敬启。我是哥哥。
父亲和母亲还好吗?你告诉他们,哥哥我孤身一人在能登的海边意气昂扬地直面困难的研究,为了人类的进步和和谐每日做着贡献。
在离开下鸭的老家的时候,你追问我是不是被流放到了能登半岛,直截了当地说你错了。我是被教授诚恳地请求了的:「守田君十分优秀。所以去能登半岛开创水母研究的新境界吧。」就如同狮子将自己的孩子推落到悬崖陡壁之下一样。「你的话一定能行。」教授说。哥哥我肩上的责任很重大哦。
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有一位水母研究的专家,谷口先生。他虽然穿着皮夹克,长得像从前刑侦剧里被警察追着跑的犯人一样,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专家。对懒惰的人毫不留情的谷口先生被称作「鬼军曹」而遭人恐惧,但他对哥哥评价甚高。前几天我二人还彻夜长谈,产生了很多划时代的灵感。要是他得了诺贝尔奖,哥哥说不定还能受邀去颁奖现场列席。我们的交情就像这样,很了不起哦。
能登鹿岛站有一条樱花通道,四月上旬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樱花满开」。七尾湾十分宁静。母亲担心哥哥是不是到了世界尽头一样的地方,但这里并不是那么孤寂的地方。七尾的公寓也很舒适。附近还有ASTY和山田电器,购物也很方便。
樱花开放的季节结束后,车站对面的森林和能登半岛的绿意开始膨胀,让人精神倍增。哥哥我也不能输给他们,要突飞猛进,突飞猛进得快要到了宇宙。
你也要为了有一个宇宙级别的哥哥而自豪,刻苦努力,将生活过得有意义。离大学入学考试还有一年,看《泰罗奥特曼》也要适可而止,「保护地球」虽然很重要,但首先要把现在的成绩保住。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要特意给你写信。
这才是哥哥的心意所在。
虽然我们是兄妹,但也有面对面无法启齿的话吧。想要和值得依靠的哥哥商量的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吧?你也是个花季少女,这种事一定有很多吧!肯定有,必须有。所以都来找哥哥商量吧。哥哥可是将京都左京区发生的烦恼解决了一半的守田一郎,传说中的烦恼必杀者。而且还是现役。研究室的友人们的恋爱烦恼也都在一一给予解答和适当的建议,并周而复始中。
那就先这样,等你回信。
草草
哥哥
致我烦恼多多的妹妹
Ps:今天去车站对面散步,和「三轮书店」的知性老板结识。那里有很多经典的录像带,他似乎很高兴借给我。置物柜里应该有不用的录像机,麻烦你寄给我。拜托。
五月二十七日
你好,我是哥哥。
感谢来信。五月初录像机和母亲送来的罐头等杂货到了。我还想着没有你的回信真寂寞啊的时候,今天你的信也终于到了。你说「我也很忙呀,没有工夫写信」。我反省。对不住。可是「烦恼多多的是老哥你吧」这话可有点失礼。哥哥我可没有任何烦恼。
能登插秧的季节结束,田地里绿成一片,感觉十分清爽。今天我也悠悠闲闲地在七尾町散步,和三轮书店的老板就水母和古城遗址展开对谈,接着去了车站前的鲜堡吃了饭。然后给你写信。非常充实的一个休息日。
上周末我去了和仓温泉。温泉可真是个好东西。温泉和天狗火腿是哥哥的生命所在。我给你们也送去了天狗火腿,你和上上米他们一起吃吧。听说父亲开始撰写自传了,着实让人吃了一惊。现在也很顺利地进行中吗?这样一来没准充满谜团的老爸老妈相恋史会有所明朗化也说不定。
哥哥我最近按时起床,在能登铁路上来往于住处和临海实验所之问。十分繁忙,以至于无暇思考京都的事,但是京都方面却不停地有联络。就像我上一次信中说的,我现在在给一个叫小松崎的友人做恋爱咨询。研究室的大冢学姐也很寂寞,不停地给哥哥我写信。真是麻烦。
「哥哥一写信就像变了人格似的。」你这样指摘,但并不是这样的哦。哥哥在家游手好闲放着响屁只不过是为了让家里人安心而巧妙地扮演了一个「没出息的哥哥」的形象而已。参不透这一层的话说明你还太稚嫩。哥哥我是个十分严肃的现实主义者,没有片刻耽于幻想或者游手好闲。我真想让你看看我在研究室和教授以及前辈们论战的风姿。可是哥哥的原则是不将家外的事情带进家里,这个原则就算将来我结了婚也准备坚持。哥哥是个十分重视老婆的男人。以我的看法,父亲应该也和哥哥一样。你可以问问他。
你可以把信中的哥哥当成真正的哥哥。
不巧的是哥哥还没有读过《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所以没法回答你的问题。可是,高中三年生没有必要特意去读尼采吧?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多读些能让人幸福的书,多提点让人觉得可爱的问题。比如,有一个非常中意的男生,他平时都在想些什么呢之类的。类似这种。这种问题,哥哥定能阐述一些很有意义的意见。
所以多提些可爱的问题。
顺便说一句,说到男人们平时都在想什么,答案是没想什么正经的。大街上的男人四成是笨蛋,还有四成是废柴,剩下的二成是变态。不要给他们机会,不要给他们好脸色。切记不可大意,万万不可放松警惕。
温泉仙人
致守田薰
六月二十三日
敬启。
感谢来信。
我这里也到了梅雨季节。能登的天空感觉要比京都的低。昨天在能等铁路上看到天晴的间隙七尾湾上大大的彩虹时隐时现。能登的天气真是不可思议。
从实验所的窗户望着注入七尾湾的雨水,就想起了小时候下雨的日子和你一起玩游戏的事。
真是个了不起的哥哥,你就心怀感激吧。
哥哥我并没有说不要去读尼采。你这样理论性十足地反驳我很让人为难。虽然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但是不要忘了也有迷途难返的人。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稍稍露出一点破绽才好。这才会生出可爱之处。看看你哥我。该露破绽的地方就露,就算想要隐藏也挡不住可爱之处四溢。托此之福,大学也好,研究所也好,哥哥我总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人际关系的中心。就是这么回事。然后就是如果有趁机而人的男人就要将其敲打至体无完肤。不要手下留情。
父亲的自传似乎进展很顺利。如果这成了披露父亲年轻时候是某国间谍的书可怎么办?那就成了畅销书哦。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父亲那么频繁地召开家庭会议呢?开会在公司还不够吗?哥哥研究179室的教授为了一心逃避开会甚至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还有,告诉母亲不要来。哥哥一个人没有问题。操作台底下的垃圾也都好好清理了,没问题。
另外,没想到你竟然开始读起了森见登美彦的书。哥哥和森见登美彦大学时代属于同一社团,现在也还在通信。这话我只对你说,森见先生写的小说有很多灵感来自哥哥。那个人只能写京都的事,所以没什么意思。自己半径一公里以外的就写不了了,完全没有兴趣。不久就会宅在家里中毒身亡吧。
要小心,森见登美彦是个坏人。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花言巧语欺骗女性读者,将触角伸向日本全境耽于脚踩多只船的玩火游戏,以至于总是赶不上截稿日期。所以哥哥实在不推荐读那种人的书。
信里全是说教没有半点可爱之处,所以将我在能登岛水族馆拍的海豚照片一并奉上。哥哥有时为了转换心情而去水族馆,和海豚说话。海豚真美丽。海豚有着宇宙级别的妩媚。
今天的关键词就是「可爱之处」=「妩媚」。女人要妩媚,男人也要妩媚。
草草
妩媚满溢的哥哥
致不够妩媚的妹妹
PS:你在新京极买的不倒翁我收到了。毕业的时候就给它画上眼睛。你自己的也买了吗?
七月三日
敬启。
不要在给哥哥的信封上写着「督促状」的字样。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哥哥我完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快快乐乐地和你一起在无聊的下雨天玩游戏,怎么会有从还是小学生的妹妹那里圈钱的胆量。应该没有。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印象了。
你这孩子头脑十分聪明,但有时候有点散漫。不要说什么「想成为高等游民」之类的话。首先,「高等游民」不是简简单单就做得成的。如果父亲的自传成了畅销书自然另当别论,但不要有什么期待。怎么想父亲也不会有什么「某国的间谍」这样充满卖点的过去。
这是过去哥哥和森见一起活跃时候的故事。森见在咖啡馆就将来这一话题展开毫无意义的讨论,他说:「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他就是这种人,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日本的未来才让人担忧。
哥哥我是极度积极并现实主义的人,所以坚信这种吊儿郎当是不可取的。只一心想着早点出世精力十足地活跃在社会中。全世界部在等着哥哥的出场。尽情放马过来吧。一点没错。所以你也不要厚着脸皮嘟囔着「想成为高等游民」之类的话,快点到现实世界里f^跃吧。181
本来人生就是说不清的。大学时代觉得「这个人将来一定很厉害」,但是一到了社会上就萎缩了的也大有其人。大意是万万不能的。与之相反,让人觉得「这个人将来可真愁人」的人却不知怎地找到了合适的生路,真是难解。
前几次给你写信提到的小松崎君仍然在向我讨教恋爱宝典。大冢学姐也不断来信。森见还在就粉丝信的回信在向我咨询。我做过家庭教师的间宫家的小孩也在给我写信。大家都要依靠哥哥。
可是,最近实验繁忙,疲劳有所积累。现在正着手一项重要的工程,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教授对我的期望很大。毕业已经毫无问题,但人类的进步与和谐压在哥哥的双肩上。这责任重得让我每当看到车站上停着的特快「雷鸟号」时就不知不觉地想回京都。
不,我这不是在露怯。
你也要加油准备考试。
草草
哥哥
给薰
七月二十八日
你好。天气逐渐变热了呢。
快要到暑假了,你一定被入学考试压迫得焦头烂额吧——这么想着的时候你竟然去了我的大学见学,真是让我被你的才干吓了一跳。哥哥为有一个宇宙级别的妹妹感到骄傲。
你似乎也去了哥哥的研究室。有胆量进入研究室参观的女高中生委实不多,受到教授欢迎也在所难免。顺便一提,小松崎和大冢绯沙子一定说了很多哥哥的坏话,大家都是喜欢说笑的人,不要当真。你和三枝同学就森见登美彦谈得兴致高涨,很好。
不知你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眼力,不过确如你所说,三枝同学和那个棉花糖笨蛋(=小松崎君)在交往。而且是不久前刚刚确立关系的新情侣。这都是拜哥哥的正确恋爱咨询所赐,小松崎也对哥哥感激不尽。可是拜托,不要管哥哥的朋友叫棉花糖笨蛋。
大冢学姐还一如既往地欺负小松崎吗?
如果有恶人,大家一起攻击他一点没错。可是如果只是将笨手笨脚的人误解了而加以不必要的欺负就不对了。你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不过要注意,就算看穿了事情的本质,也不要过于明显地披露…来。这世上最危险的行为就是披露事情的本质。屡屡戳中事情的本质是你的缺点。这样不会幸福的哦。事情本质看得太清无法生存,看不到事情本质没有存在意义。说得真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开始读有关著作权的书了?春天还在读尼采,你在求知方面的好奇心真是让人摸不清全貌。哥哥也不太了解,不过大概有可能将著作权作为圣诞节礼物送人吧?哥哥也在盯着森见的著作权,你明白详细情况了就告诉我,我们兄妹合作一起拿下森见的著作权。
不用担心哥哥的生活。
虽然面前就是耀眼的夏日阳光照耀下的海水,但哥哥我没有去泡海水浴的悠闲心情,一心扑在研究上,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睡眠这东西在大学时代已经摄取到令人反感的程度了,接下来两年不眠不休地工作也可以。
你在担心什么?为什么哥哥一定要捏造实验数据?实验结果已经足够成功,哪里用得着做这种事。我既不会逃亡印度,也没想过去摸印度象的屁股。你从哪来的这些疑问实在让人心生疑窦。哥哥最讨厌的就是逃避现实。不要从眼前的课题逃避。「逃避只会让危险加倍」,温斯顿·丘吉尔也这么说。你知道丘吉尔吗?
妹妹的感觉也不见得都准。
与其担心哥哥,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的考试。这个暑假非常重要。预备校的课程最好也不要轻视,只是,要注意同桌的陌生男生。这个世上的男人的四成(以下重夏,故省略)。
那就先到这。
科学界的希望·哥哥
给考试界的希望
八月十二日
呀呀,我是哥哥。
很少见地这么快就回信让我吃了一惊。把你推进市营游泳池的事你还耿耿于怀吗?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有充分的理由。狮子还将孩子推落到悬崖陡壁之下吧?哥哥将妹妹推落市营游泳池也出于同理。接着将呛了一鼻子水的妹妹救上来,妹妹不和哥哥说话,为了讨好妹妹哥哥请她吃巧克力薄荷冰激凌。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活动。巧克力薄荷冰激凌我应该请过你,你忘了让我很难办。
我这里也是盛夏,果然海边的夏天和京都不同。
研究疲劳了我就走出实验所,晃晃悠悠地到海边去散步,一边看着海一边喝calpis。能听到的只有海鸟的叫声和海风的声音以及海边茂盛的镇守之林中渗出的蝉声。白天虽然很热,但是晚上就会吹起凉爽的风。
说起来上个月末我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和仓温泉,彻夜长谈。不只是研究,人生,地球的未来等,都是很有建设性意义的论题。有尊敬的人在身边真好,你也要找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虽然你身边就有值得尊敬的人,但哥哥我很谦虚,就不多说什么了。
父亲和母亲担心的太多了。父亲家庭会议也开得太多了。不要礼哥哥不在的时候就哥哥的未来举办家庭会议,不要在那种场合展185开议论。你告诉父亲和母亲不用担心我。哥哥现在正稳步地出人头地,马上就要开始就业活动,每天早上也都坚持早起。让父亲集中精力于他的自传,告诉母亲要好好地去太极拳教室。
夏日的清晨可不仅限于早起。
最近哥哥为了健康每天六点前起床去爬山。养成良好的习惯十分重要。哥哥的笨蛋朋友早上怎么也无法起床,花了四年时间去研究「起床术」。要是哥哥来说最好的起床术就是习惯和坚强的意志。早上天气清爽,十分有利头脑活动。所以你也要早起散步,夏日的清晨被懒觉摧毁实在可惜。
早起的鸟儿捉虫多,这是这一次的经验教训。
盂兰盆节我不回去了,但这个月的一个周末我可能会回去。你也不要热衷于招集森见登美彦的读者之类的无益活动了,加油学习吧。
那就先这样。
哥哥
给薰
八月二十七日
敬启。
哥哥平安回到了能登。隔了很久回到京都,没想到竟然只得到了你「对哥哥绝望了」的评价,实在是遗憾。可是没有办法。
我没想到「大日本少女会」竟然是森见登美彦的女性读者的集会。更没想到伊吹同学和三枝同学也是其中的成员。更更没想到那天晚上伊吹同学也会去研究室。
虽然你对哥哥绝望了,可那只不过是哥哥的一个侧面。我承认这一丢人的负担是我主动要求承担的,但为了我的名誉我要加上一句:这都是为了小松崎。
那么为什么为了小松崎就要做这种傻事呢?说到个中理由,我已经猜到了你一定会严厉驳斥我并连呼我为傻瓜,所以在这里不提也罢。
但是哥哥并不后悔,哥哥也有偶尔将傻瓜坚持到底的特权。
以毅然的态度接受批判吧。
所以,求求你了一定要尊敬哥哥。
还有,不要把这事带到家庭会议上,不要拿这事讨好父亲。
顿首
哥哥
致守田薰大人
九月二十五日
夏天也即将过去了。
回信稍迟,请见谅。实验上出了一点小状况,着实忙了一阵。现在已经解决了,所以无须担心。研究眼看也要结束了,再过不久我就将返回京都。
你可能很担心,但是哥哥并不是人生走上了歧路迷途难返才引发了「胸部事件」。哥哥也有希望和梦想。其实还有女朋友。只不过因为父亲母亲和你刨根问底问这问那嫌麻烦才一直没说。你不用担心哥哥是否幸福。耐不住寂寞的哥哥走上扭曲之路,你从哪儿拾来的这种妄想?哥哥在能登半岛的实验所达到了自由自在的境界,取得了划时代的成果,前途无量。
不要提中学时代的旧话。不要提初恋的旧话。我当时并没有哭。那只不过是被烟熏的而已。虽然当时因为你报了火警而引起了一阵骚动,现在想起来却也成了美好的回忆。哥哥从那件事上得到了没有寄出去的信不能随随便便烧掉的教训。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那么担心我,为什么上周末到来时不和我打一声招呼?虽然六月份研究室的大家到了金泽来玩都没到临海实验所,但为什么你也这么怠惰?哥哥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你在宇宙科学博物馆玩得开心再妤不过。哥哥也去羽咋找过UFO,但没发现。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看起来你真心想做宇航员。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小的时候就喜欢往高处爬。有一个能进出宇宙的妹妹,我很骄傲。
我们彼此都要加油,要成为一对宇宙级别的兄妹。
换一个规模较小的话题,今天开始小松崎将成为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一员——三周的标本采集。棉花糖人的论文和诺贝尔奖级别的哥哥不同,还在难产中。小松崎是哥哥离开京都时到车站送别的战友,我想去七尾站迎接他。
先到这。
哥哥
致未来的宇航员
十月十五日
妹妹呦,夏天渐去的感觉真是越来越切身啊!
全国模考的成绩良好,可喜可贺,不过不要大意。
上周末我和小松崎一起去了能登铁路的终点站穴水。
能登鹿岛站的无人站合有直通穴水的紧急电话。每天早上经过能登鹿岛站时都会涌上穴水站是个什么地方呢的疑问。穴水站很不错,还有站员。可是秋天的街道很冷清。我和小松崎一起去杂货店乘凉,尽情享受了忧郁的感觉。秋天的忧郁是绅士的享受。小松崎在能登的这段时间始终惦念着三枝同学。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顺便,那天在能登鹿岛站的月台和小松崎一起等车的时候,看到七尾湾的海上一个圆形的谜之物体滑翔一般飞过。距离海面有十二米高。天色太暗没有看清楚,可是那种飞行方式明显不自然。有那种滑翔式的飞着的物体吗?我觉得那是UFO,你怎么看?
既看到了UFO,实验数据也完美无缺,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和所长以及谷口先生商量之后决定,我将于下月初返回京都。替我转告父亲他们。我回去的时候估计父亲的自传也写完了,一起庆祝就好了。知道父亲自传的材料就是给母亲的情书之后着实让人惊叹。写了五百多封的父亲让人吃惊,全部保存下来的母亲更甚。「f中有着自己所有的过去」,父亲的这话岂不是很深刻?可惜父亲不是某国的间谍,畅销书果然是梦吗?
不过你信里最后的诗(或者说像诗的东西),那是什么?
淘气包
笨手笨脚
小心眼
鼻涕虫
爱逞强的
一个小孩
在这里又抄了一遍,我还是不明白。
这是说哥哥我吗?确实哥哥小时候从你的角度看起来可能是这个样子。虽然心情比较复杂,但如今长大成人度量宽广的我也不吝承认这些。你说这和哥哥最在乎的人密切相关,所以我反复阅读了多次,但还是没得出更多的信息。
明白了之后再给你回信。
因为快要返回京都的原因,研究也要做很多收尾工作,接下来要开始忙了。
那就祝好。
哥哥
给薰
十月二十日
一笔奉上。我刚刚成功解读了那首谜之诗。伊吹夏子。为什么
你会给我这样的信息?你掌握到了什么?哥哥。
十一月三日
敬启。
能登鹿岛站后面的森林也染上了秋色。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个车站还是一条樱花通道,现在变得冷清了许多。
返回京都的日子迫近了。
上周末和谷口先生乘着他的破烂爱车在能登半岛兜风,还去了恋路海岸,明天打算去能登岛水族馆和妩媚满溢的海豚们告别。撤退准备有条不紊进行中。
今天结束搬家的准备之后去了三轮书店。小雨淅淅沥沥,卖蜡烛和被褥的店都没什么人气,商业街一片昏暗。可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大爷仍然不动摇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书店收款台。
我说:「后天我就要回京都了。」老爷子优雅地一笑:「那可很寂寞啊。」那表情和去世的爷爷一样。多亏了他,哥哥在下雨的时候才能自由自在地看电影。作为你的礼物我拿了《阿波罗十三号》,你多学习学习,以备不时之需。
大概是最后一次吧,我又去了七尾站前的美仕唐纳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重读你的信,一个人寂寞地涨红了脸。然后现在在美仕唐纳滋给你同信。
伊吹夏子是我在研究室的同学。
她没有读研,直接找了工作,现在在大阪上班,我和她没有联系。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森见先生会将我的情况逐一向你报告,他可真是多管闲事。你说这是森见先生对哥哥的爱,可是就算再怎么担心也不至于连伊吹同学的事都当做粉丝信的回信写给你吧。这是对个人隐私的侵犯。
不过算了,哥哥已经放弃了。不知道你对情况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撒谎也很难。宇宙级别的哥哥的威严可不能受损,所以就堂堂正正地告诉你实情吧。
就像你猜想以及父母亲担心的那样,我的未来一片黑暗。研究上也没取得什么大不了的成绩。如果说不被看好的程度的话,在研究室里倒能排上前列。逃避现实是不对的。谷口先生也说了,哥哥不是应该待在这里的人,应该另寻生路。现在还为时不晚。切不可逃避,逃避的话危险就会加倍。丘吉尔,你还记得吗?
哥哥哪里是被鬼军曹谷口先生赞赏有加,而是整天被「你这个无知无脑的蠢货」般的骂个不停。不过从结果上来说倒也不错,对哥哥来说,明白了当地被告知「你这家伙根本不行」反倒轻松。要感谢谷口先生。而且谷口先生还带我去和仓温泉,带我去时尚中心Shimamura,甚至还带我去能登半岛东面尽头的名叫恋路的海岸。虽然他有点精力过剩,嘴上不饶人,还长着一张犯人似的腔,但从本质上来说是个亲切的人。
这半年实验所的生活很艰难,写信达人的修炼也很痛苦。
哥哥写了近百封信。父亲和母亲结婚三十年写了五百封,哥哥用了半年时间就达到了五分之一。以这个趋势加油下去的话,早晚会超过父亲。
为什么给你写信?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偶尔也想扮演一下哥哥的形象。所谓的「你理想中的伟岸兄长」。总觉得你不太尊敬我,所以就想写得让你尊敬我一些。不过通过这些我学到了强拉硬扯反而起反作用的道理。哥哥每次失败都会学到什么。尊敬我吧。
不过这并不是说给你写的信里所有话都是废话,这点你不要误解。虚实交杂,真话也写了不少。至于哪些是真话,你就自己判断吧。
总觉得这些话不写出来也可以。但是将不写出来也可以的话写出来才是书信的真正功用,从结果上来说,这才成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纽带。我好像写下了很漂亮的话,妹妹呦,哥哥真的写下了很漂亮的话了吗?
我要感谢和我通信的大家。就像你指摘的那样,能有这么多人给我回信,说明哥哥还没被彻底抛弃,你的着眼点非常好。了不起。果然是我的妹妹。没有可能不了不起。
伊吹同学的事上,我还有所考虑。虽然有失哥哥身份,但简单来说就是单相思。你认为「情书毫无效果」,但哥哥还留有一手。虽然很低调,但却是一个大手笔。
中学时代我将未寄出的情书烧掉时你去叫了火警的事又再度浮上脑海。那时我真的觉得「我只能自决了」。在家庭会议上被父亲追问「你烧的是什么」,可我决计不能说那是情书。而且还被你看到了哭泣的场面(虽然那是被烟熏的吧)。
现在想起来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好了,哥哥要从能登回京都了。
哥哥
致我心地善良的妹妹
失败书简(其一)
四月十四日
敬启。
又到了樱花烂漫之时,不知过得可好?刚刚就业一定心中怀有诸多不安,但无须担心,我坚信伊吹同学一定马上就能适应工作环境,迈进人生的新境界。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精进,已近成功从耽于书桌上妄想的废柴学生毕业。
临海实验所位于能登铁路的「能登鹿岛」这一站附近。能登鹿岛站一到了春天就会成为一条樱花通道,等着电车的空暇欣赏满开的樱花,就会想起正好一年前刚刚进入研究室时的迎新会。丁E侄横渡贺茂川的比赛中败给小松崎,湿着身子不停发抖,那时伊吹同学递给我的毛巾让我永生难忘。你还记得吗?柔软的毛巾自不用说,最可贵的是伊吹同学的好心。在贺茂川河岸的樱花下,就像那条鸡蛋色的毛巾一样柔和的伊吹同学的笑脸毫无悬念地将我的心射穿。
那之后一年,在我们各自踏上了不同道路的今天,我终于下定了将我的想法传达给你的决心,于是就有了这封信。说到为什么现在才下决心,那是因为之前我都是废柴学生,实在没有可以向伊吹同学展示的资本。
但是如今不同了。
我正在改正没出息学生的本性,向着回归社会的目标稳步前进。证据就是,我每早五点按时起床,和修行者一起登山。爬上危险的岩石,穿梭于树林的枝叶间,开拓着本没有的山路,忍耐着艰苦的修行,锻炼着心灵和肌肉。拜此所赐,我总是第一个到达实验所,精力充足地完成整整一天的实验和学习,并且变得肌肉凸起,身高见长,实验也越来越熟练。因为我一边穿梭于山中一边背诵英语,所以国际交流能力也毫无问题。纯净的心灵、肌肉和交流力,有了这三种神器,一定能让你幸福。
怎么样,在这种情况下要不要把赌注压在我身上?
我认识的人里,有百分之九十五认为「守田一郎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根据爱达荷州立大学的柯希夫米教授(医学博士·哲学博士)的名著《成为大人物的方法》,像我这样的男人才会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占据主导性地位。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亲身体验新生守田一郎的实力了。所有事都交给我就好了。不到四十岁就年收入三千万以上,住在带有游泳池的超大别墅内,每到休假就去度假村吃着黄豆饼,过着精致的日子(中断)
反省:
前半个人觉得还算不错,后半的文章变得可疑起来。个人觉得其原因在于过于着急自我推销,以至于援引了深夜推销节目的套话,这是大忌。这种自吹自擂的夸大广告一定让伊吹同学感到无奈,马上就会和我绝交吧。
并且,「爱达荷州立大学的柯希夫米教授(医学博士·哲学博士)」究竟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似乎脑子出了问题。
真人不露相。我也要隐藏自己的优点,低调行事。这样一来聪明的伊吹同学一定能正确地评价我的城府。有识有能之士从不炫耀自己的才能。
失败书简(其二)
四月三十日
敬启。
又到了樱花烂漫之时,不知过得可好?刚刚就业一定心中怀有诸多不安,但无须担心,我坚信伊吹同学一定马上就能适应工作环境,迈进人生的新境界。像我这样的人还差得很远,不过是前途昏暗不知所踪的傻学生而已。我一定要为了不被伊吹同学拉大距离而加油努力。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精进,已近成功从耽于书桌上妄想的废柴学生毕业。在京都的小松崎君来信告知,前几日的赏花大会伊吹同学也现身其中,能登距离太远未能参加真是遗憾。
告诉你一个秘密,自从那天以来,小松崎君就迷上了研究室的后辈,过着迷乱的每一天。将情感都控制不住的小松崎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冢学姐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她邪恶的智慧,一如既往地优哉游哉。
现在这样离开京都之后,研究室的每一天就让人无比怀念。和伊吹同学共用试剂的日子就是非常好的记忆。我因实验失败躲在蒸馏器的角落灰心丧气的时候,伊吹同学来安慰我也很美好。伊吹同学实验非常拿手,那种精巧让人折服,感叹自己的不得要领。我真是一事无成的人,怠惰,无力。
伊吹同学很了不起。在你的才能和努力面前,我这样的人一文不值,鼓不起在社会上乘风破浪的勇气,也没有一心研究的志向,只是混迹于研究生院的软蛋,是大学的累赘。像我这种腐坏的蛀虫给你这种才色兼备的人写信真是痴心妄想。因我这无聊的信而使纸浆资源得到浪费,加速地球的暖化,致使股市暴跌,日本的未来一片黑暗。啊,我的存在意义到底何在?真该尽快消失。对地球和人类的贡献甚至不如路边杂草的我这种罪孽深重的生命体怎么可能对身上围绕着高贵光芒的你怀有爱慕之心。简直是天差地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这样流落到能登的海边孤独地摔倒,一头撞到高野豆腐的角上撞死才是我的归宿。如果在你前进的路上看到我跌倒其中,请毫无顾虑地踏过。或者说不如请你一定要踏过,请一定要踏过。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中断)
反省
前半写得还算健康,为什么后半这么不健康?
我试着谦逊,为了表现对伊吹同学的爱慕之情而努力。可不知怎么却自掉身价。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必要在高野豆腐的角上撞死。守田一郎呦,你可不是那么不值一文的人。不应该是!
更正襟危坐一点。豪言壮语固然不行,过分谦卑乜不可。应该有所节度,规矩礼貌地写的话,才会显得气宇非凡吧。
失败书简(其三)
五月三十日
敬启。
平素疏于联系,还望万般海涵。
知悉伊吹同学初出茅庐,于社会之海上乘风破浪,余心甚慰。毕业不足二月,不惯之处必然良多,然无须惶恐,伊吹同学天赋异禀,定能出人头地活跃非常,小生于此深信无疑。
小生守田一郎,现正于能登半岛精进学问,欲开拓新天地,每日皆充实之极。回望京都诸日,小生浅学,多蒙伊吹同学关照。此一年乃余迷走之一年,受吊儿郎当思想毒害之一年矣。余惭愧万分,实无言以对伊吹同学。
今春,余受教授之命以至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欲沐诸明慧前辈之熏陶,豁然彻悟余之旧误思想,以图幡然醒悟。其后余守田一郎之激变亦如废堤下之急流般滔滔不可阻拦。晨起登高励心,肌肉隆起,实验顺畅。亦若习英文,断无国际交流之障碍。元气上涌,肌肉发达,丝毫无畏于西洋人之怪力。
前人有言,劲松显于岁寒忠臣显于国危。于此不况之世播洒希望之芽,为混迷之日本开拓前路者合守田一郎其谁?如此,万事交诸小生必可叫伊吹同学终生幸福。
另有一件事余至今难忘。前年春,于新生欢迎赏樱宴被迫涉过贺茂川之际,伊吹同学伸出白嫩之手,为余奉上濡湿之手巾。
其时余始钟情于伊吹同学,且情深至今,以致每日面对伊吹同学所在方位作息。再三声明,余必令伊吹同学幸福,如能摘下小生之心,必当感激不尽。
终有拜见之时,静待回信。
匆匆顿首
反省
圈在站前的图书馆围在古书中,废了整整一天写出来的却实在不怎么样。为了「有节度气宇非凡的男人」的形象而肉搏一番,现在重读起来,这不过就是简单的时代错误。而且后半在个人流的文言体中隐藏不住的爱慕之心呼之欲出,和之前的严肃正经混在一起,感觉极不平衡。令人作呕。
使用不习惯的语言真是失败。伊吹同学不是外人,应该用更亲切,更平易近人的语言。如何?这样一来文章就会有血有肉,她一定就会对我更加亲密,然后这种亲密深化为亲密以上的亲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绝对没错。加油!
不过现在还是睡吧,伪文言文写得头都大了。
失败书简(其四)
七月三十一日
呀吼一一一哈罗!我是守田一郎哦。
天儿可真热呀。那当然喽,因为是夏天嘛。
伊吹同学已经毕业四个月多了呢,真意外!
伊吹同学作为社会新人一定加油哦,偶在心里为你加油!可能还要花费一些精力去适应,不过我认为不用担心哦,因为伊吹同学很优秀嘛。我可以保证!
这样一来那样一来过了很长时间,但我还是精力充沛哦。看邮戳你也应该明白了,其实我急急忙忙逃离了京都,现在在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开拓新境地。也就是过着先驱者的日子哦!
先驱者的日子很苦。忙得以至于都没时间做喜欢的事儿哦。偶那小大人妹妹说「想成为高等游民」,偶也有同感!作为先驱者每天到很晚的时候就会回想起在京都的研究室和伊吹同学一起熬夜的情景。忙毕业论文那会儿真是辛苦呢!说到那时候的美好回忆,就是和伊吹同学一起被大冢学姐领去吃猫拉面呢,猫拉面十分good,是吧?真好七——
过分的是,这里没有屋台拉面。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建实验室呢!每天都在叹息。
话说我这么突然给你写信是因为小松崎君恋爱成功,偶也不能落后,于是一时兴起……看下一句话:
你欢喜我
如果你看不懂话,没准倒过来效果会很好哦。
呀呀!!
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说出来了。如果伊吹同学也觉得「不错」的话,那我就太高兴啦。然后近期二人约会的时候一定高兴幸福得心花绽放,我是会把你珍视的男人哦!
等着你的回信——
那就拜拜咯!
反省
这封情书最大的问题点就在于,读着的时候就想把写的人掐死。
让人火大,从心底冒火。无法原谅写到最后的自己。
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情书,个人总结原因有三点:
一、从五月到七月一直怠于给伊吹同学的情书练习。这是因为可憎的大冢绯沙子大人的阴谋使我误以为伊吹同学有男朋友而陷入绝望所致。不练习就会手生。
二、知道「伊吹同学有男朋友」是陷阱之后,过于兴奋。兴奋过头以至于开了闸,泥沙俱下了。
三、心里想着用平易近人的语调写,平易近人过了头,成了傻瓜。从这封情书里能看出来的只有执笔者脑中一定住着桃色的小妖精这种事。
个人认为先将丢失的理性重新找回是首要之策。伊吹同学十分聪明,一定不会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这种桃色小妖精的主人。
总之要知性地表现对她的爱慕之心。
生存在高度情报化的社会中,情书也应该写得更知性。
失败书简(其五)
八月十六日
敬启。
夏日炎炎,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伊吹同学已经毕业快五个月了呢。已经习惯职场了吗?我觉得伊吹同学的话肯定台邑作为成功人士活跃在社会上。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勤学,过着充实的日子。
我和留在京都研究室的小松崎君和大冢学姐偶尔有一些联络。而且和住在京都的作家森见登美彦也有书信往来。伊吹同学喜欢他的小说吧。伊吹同学掰着手指头盼着森见登美彦的平安夜签名会的身姿可以清楚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从那时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就成指数函数增加。可是我很犹豫要不要表白这份心愿。因为我担心这样的感情夹杂物会渗进我的日常营生,给我的知性活动带来困扰。
所以我尝试将研究室这一时空用拟黎曼多样体来记述,用一般相对论理论等各种数学实验对照的结果,不仅从右后方成功证明了费马最终定理,还证明了我们的研究室内的特定领域正如俄罗斯的数学者梅列捷夫所设想的那样,总是以单纯的l3M构造成立。也就是说在这个极度限定的时空内,欧几里得几何的平行公理并不成立,霍夫曼螺旋得到证明,特尔巴乔椭圆成为心形,两条平行线必然相交,麻子也成酒窝,男女必然结合。就像这样,我喜欢你!(中断)
反省
我尝试着知性地表述对她的感情。
我一直对数学很自卑,所以就想如果用数学式的表现一定会显得很知性。但正是这种便宜的想法才不可取。越是想要知性地表达,离情书的目的就越远。最终为了挽回话题直接写下了「就像这样,我喜欢你」时,我对自己已经绝望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怎么办才好?
失败书简(其六)
八月三十日
残暑难耐,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离伊吹同学毕业已经五个月有余了。已经习惯职场了吗?我觉得伊吹同学的话一定能在社会上出人头地。
前几天好不容易在京都见了面,却发生了那种事,实在抱歉。我这次写信,主要就是不想让你一直抱着误会。
我并不是总做那种事。平常在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我和胸部之类的东西毫无瓜葛,只是一心勤勉地精进研究。那一天是时隔好久之后重返京都,为了解决小松崎君的烦恼——只是出于友情——而举办了那次「胸部上映会」。那时你可能会误以为我说的是「胸部万岁」,其实我说的是「胸部有罪」。说我是在憎恨胸部也毫不为过。
确实这个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里有谷口先生这样的怪人,弹着曼陀林唱着「胸部赞美之歌」;也有去眺望大文字山的时候眼中只有女友胸部的人;还有说着「胸部给世界带来光,照耀世界」虚张声势的傻瓜小说家。
可是我是决不愿被那种松松软软的东西束缚精神自由的自由斗士。守田可死,自由永存。我认为人与人的「真正的交流」中胸部乃是无用之物,应该一直和那松松软软的东西战斗到底。
所以千万别误会我。
就算有胸部在眼前,我也还不为之所动。我就是这种训练有素,不受诱惑,清廉洁白的男人。每天早上攀登险峰,耐于修炼,在茂盛的绿色山丘上眺望,重复着无视胸部的训练。就算研究室的桌子上滚动着胸部,我也只会哼的一声继续抽出脱氧核糖核酸的实验。
所以千万不要误会我的人格。
胸部什么的我根本不在意,胸部什么的最讨厌了,胸部什么的(中断)
反省
越是解释,「胸部魔神」的本相就越是明显。这是为什么?
这封情书的问题点一句话就能说清,那就是过于拘泥胸部了。
就算那是自己的重大问题,就算被伊吹同学目击到「方法论怀疑胸部」的现场对自已是重重一击,但收到像这样胸部胸部说个不停的信,伊吹同学还是会马上报警吧。
能写出这样的情书,都是小松崎的责任。我痛感他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胸部问题而将我牵涉进去。
可是不想被误会,想解释。应该准备些更委婉的表现。在写这封信之前就应该认识到,「胸部」这一露骨的词儿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给女性的信里。看来我还真是个笨蛋。
然后还应该将对她的感情巧妙隐藏,升华成艺术。情书一定程度上就是诗的侧面。这样一来没准她就会对我罗曼蒂克的一面感到一阵惊喜。意外性很重要。
失败书简(其七)
九月三十日
凉爽的秋日连续不断,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伊吹同学已经毕业了半年了。已经习惯职场了吗?我认为伊吹同学的话,现在一定在社会上活跃异常。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勤学,过着充实的日子。
前几日在京都见面之时,没能好好聊上几句,甚为遗憾。那个并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说我为了小松崎君而不得已做了那个,可能伊吹同学会觉得「守田一郎真那个」,可我绝对不是那个。说到那个的话,不如说小松崎君才是那个。确实世间一般的男性基本上都有点那个的倾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和小松崎君也许都是那个,但是那个和这个不一样,请千万不要误解。我既不是那个也不是这个更不是别个。
辩解就到这里吧。
为了表现我的真实心情,附上诗一首。
啊美丽的你呀
Lovely-Lovely-哎呀lovely
悠闲地穿过并列于地平线上的双丘
而来的你呀
满脸是微笑
我战战兢兢
心是焦急的摇摆曲
慌张地咯咯跳
啊美丽的你呀
Lovely-Lovely-哎呀lovely
反省
我现在全身上下涌动着将刚写完的这封信点上火把一切付之一炬的冲动。
想要委婉地表现「胸部事件」,可是想要描述「胸部事件」不用「胸部」这个字眼是不可能的。感觉不如索性毫不解释。
这还算好。
最要命的是这首「诗」。终于还是染手了明明是以恋爱中的男人绝对不能出手的危险物而高名远扬的东西。小松崎的令人震惊的失败(成功?)还历历在目。谁还再会写诗!如果这首诗被发表了,我一定会被遭到全社会的抹杀。
虽然我也下了不少苦功,但是为什么还是写不出一封正经的信?为什么。不知道。已经黔驴技山穷水尽了。应该向森见登美彦先生讨教情书的技巧。
失败书简(其八)
十月十七日
敬启。
眼下秋气渗人,不知过得如何。时间过得真快,离伊吹同学毕业已经快要七个月了。已经习惯职场了吗?伊吹同学的话一定正出色地活跃在社会上吧。
我现在在远离京都,位于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在诸多老师前辈的善意却严厉的教导下,每日刻苦勤学,过着充实的日子。但是十月底我就要返回京都了。研究所的日子各种意义上都不好过,但是能有这样的机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还是很心存感激的。
一旦离开京都去外地学习,就会非常怀念京都。理所当然地在研究室过着日子,被大冢学姐各种欺负,那些日子回想起来也很珍贵呢。
前些日子和森见登美彦先生通信的时候,我向他建议偶尔去圉立近代美术馆过一下文化生活,于是就想起了去年和研究室的大家一起去冈崎的美术馆玩的情形了。你还记得吗?
空荡荡的美术馆中,巡回展览着藤田嗣治和长谷川洁的画。小松崎君一如既往地犯傻,大冢学姐也不可能认真看画,只是在旁吵吵闹闹,结果认真地看画的只有伊吹同学你而已。
说起我在看什么的话,我在看伊吹同学你。
站在高大的画前,右手握着左腕,屏气凝神的伊吹同学的神态我还历历在目。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完美的画。
伊吹同学可能会否认,但是伊吹同学就是完美的。
非常完美。
没想到还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在研究室的日子我每天就都这样想,但是在美术馆的印象却更加强烈。简直找不到一点缺点。
你的额头不宽不窄,给人正好装进合适大小的高机能头脑的印象,形状完美;向着藤田嗣治的画投去的目光,饱含着真挚又不失温柔;眉毛被打理得形态优美,却丝毫没有人工加工过的痕迹,只是看着画就充满哀怨的挑眉,让人震惊地既纤细又华丽,如果说有人能用眉毛诉说一切的话,那个人就是你;脸颊光滑细腻雪白,却不冷酷,就像西洋料理店里温暖的陶器;作为女性来说肩略宽,但每当回转身体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柔弱又充满魅力;脊背永远笔直,从头顶到脖颈、背脊形成一条完美的曲线,只能是上帝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做出的形状;看着画的时候,轻轻地一声呼气,那陶醉的姿态让我也陶醉其中;视线停留在画上,身体的重心从右向左移动,那脚和腰部的微微一动,所有动作都是那么完美;连耳垂都是那么完美。泄进的午后阳光照在上面,连汗毛都清晰可见。这些汗毛排列成宪美和谐的队伍,将小而端正,静谧却严肃地存在着的「the耳垂」温柔地围在其中,简直就像梦中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水果(中断)
反省
森见登美彦先生让我「夸赞她」,所以就夸赞了。
结果情书不知不觉间变得密度极大,成为了个人情书史上令人作呕稳坐前三位的一封。会有读了这封信还不逃走的女生吗?我这个笨蛋!森见登美彦先生这个笨蛋!去死吧!
我确实被她所吸引,但是越分析她的魅力就越糊涂。最后突出的只是自己令人作呕的一面。退后一步冷静地想想这封未写完的情书,我觉得自己「明明不是迷上了她的耳垂」。
我只要一写情书就变得不是变态就是笨蛋。
在我的人生里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失败书简(其九)
十月二十六日
敬启。
秋高马肥之际,不知过得如何?光阴如箭,距离伊吹同学离开大学,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月。真是许久未曾联系。
我从四月开始的半年时间一直都在能登半岛的临海实验所,再过几日就该重返京都了。我在能登的这段时间,曾数次想要给伊吹同学你写信,却最终都未能寄出。而且这一封信看样子也不太可能寄出。
我想要给你写情书。为此进行了通信的练习,还向森见登美彦先生请教(最终证明无效)。可是写了很多次,都是一些根本无法寄出去的东西。就在我这样束以待毙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屡败屡战,然后屡战屡败。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伊吹同学你,但每次想要向你表达这份感情而挽起袖子面向书桌时,就总会弄出奇怪的东西。只是奇怪倒也罢了,可那些东西我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森见先生评价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为「没有用纯洁的心去写」,可是我就那么露骨地不纯洁吗?我觉得不然。当然也有不纯洁的地方,但也应该有纯洁之处。但是写情书的时候纯洁之处却不出现,这样一来写情书就失去了意义。
没准我得了叫做「不能写情书」的病。
我之前想得很单纯。有男有女,为了传达其中一方想法的道具就是情书。于是只要磨炼好传达的技术就万事OK了。这样的人一定存在吧,可却不是我。对着书桌一个人卖力,越卖力越奔向奇怪的方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真的已经山穷水尽。
于是我放弃了写情书。
这封信也不值得寄出。
反省
现在是十月二十七日的后半夜两点,我和谷口先生一起来到和仓温泉,住在名叫「海月」的一家旅馆。谷口先生酩酊大醉,睡得正香。我一边听着他的鼾声,一边重新审视昨天写下的信。我觉得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我写的最正常的一封信。果然我的假说是正确的。
接着我把迄今为止的失败书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如果最后再向情书挑战一次的话,该怎么写呢?
在这里记下教训:
·不要豪言壮语
·不要卑屈低下
·不要故作姿态
·不要暴露笨蛋的一面
·不要自作聪明
·不要拘泥于胸部
·不要自以为是诗人
·不要过分称赞
·不要写情书
你好。
感谢从和歌山的来信,老师非常高兴。
能坐上新干线真是不错呢。如果老师住的地方也能通上新干线的话,就能更方便地通往京都了。
感谢发来白滨的照片。老师小时候很少去海边,所以看到切西瓜的照片非常羡慕。奶奶的弟弟是个肌肉发达精力十足的肌肉男呢,我还以为是施瓦辛格。老师刚刚从书店借来《终结者》的录像带看。不过穿泳装的姐姐真漂亮呢,不要只看着人家的胸部哦。
老师中学的时候也曾经和四个朋友一起去过白滨。那是一次五人两晚三天的旅行,中间吵了起来。和朋友吵架是不好的。但是老师的朋友里有一个叫藤井的人非常较真,老师们到处乱丢衣服的时候,藤井简直像老妈子一样地唠唠叨叨。其他人被唠叨的受不了,一赌气「我才不收拾呢」,这样一来藤井就更生气了。竟然还有这样较真的中学生,真是服了。
和歌山的海在南边吧。天空蓝的很深邃(shensui)。能登也有海水浴场,但是和和歌山的就不一样了。老师不去海水浴场。老师虽然研究水母,但却不擅长游泳。一定是小时候将妹妹推到游泳池里的报应。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哦。如果游泳游的好的话,去海边很受女孩子欢迎吗?
所以老师每一天都一边挨谷口先生骂一边研究。研究非常难。连老师有时都觉得做不下去了,真想放弃研究,进军商界。风险企业。
每天都很热,但到了傍晚还是会吹起凉爽的风。大海的颜色变得很不可思议。老师喜欢傍晚坐在能登铁路上。车站对面的森林里传出蝉鸣声,夏日的云彩受到夕阳的照射,就像洒了一层草莓果酱,看起来很好吃。而且空无一人。
总之,听说间宫同学快快乐乐地享受暑假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把棉花糖人暗杀计划当成自由研究的课题老师觉得有点过分。毕竟那也是个有可取之处的人。
据说小孩在暑假都会长大,好好游泳的话,没准会长个哦。
你还要在那儿一周呢,尽情享受吧。
白滨有一个叫做南方熊楠的人的纪念馆。这个南方是个过去的人,研究「黏菌(nianjun)」之类的很多东西,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学者。那里有很多他自己写的笔记,非常有意思,让爸爸带你去看吧,
那就再见。
海边的守田
致海边的少年
八月十七日
你好。
昨天是送神火的日子呢,看大文字了吗?老师在电视上看了。
京都每天都像蒸笼一样呢,和和歌山不一样吧?老师住的地方也和京都不一样。明明都是日本,不一样的地方天气差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间宫同学去了和歌山玩,一定也很有体会吧。这也是很重要的学习。老师说得真好。
你说南方熊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接下来暑假的作业要加油做,这是很了不起的决心。有麻里老师帮忙的话,你可真是幸福。老师也想有美女来帮忙研究,但是找不到,美丽的海豚倒是有。
感谢发来旧书市的照片。第一次去旧书市感觉如何?看起来你好像不太喜欢「脏书」,不过没准等你慢慢长大了就觉得有意思了。那种书就是在读了很多遍之后才会逐渐变得有意思的,但是有很多人不明白。
麻里老师和登美彦先生一起合影,看起来很兴奋。小松崎君似乎很不高兴。老师猜想,一定是麻里老师对着登美彦先生哇哇大叫,让小松崎君吃醋了。这种时候小松崎就成了醋味棉花糖。不过小松崎君越来越像棉花糖了,正常来说夏天明明大家都会变瘦,真是不可思议。
你觉得登美彦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定觉得他是个「很稀松平常的人」吧,实际上确实如此。
你果然还是看不上小松崎君。
老师是小松崎君的朋友,很为难。在大人的世界里,这叫做左右为难。但是小松崎君给你买柠檬水了吧?你说那是因为「麻里老师在,他为了讨好你」,很锐利。确实小松崎君有这种倾向,但老师觉得你还是不要太欺负他。不欺负他,夏天的柠檬水也很好喝。
还有,你说「小松崎只看着麻里老师的胸部」,但是「只看着小松崎只看着麻里老师胸部」的你难道不也是只看着麻里老师的胸部吗?不要想蒙骗老师。你可能会说「小孩看不要紧,大人不行」,但Kohibumi教授说过「在胸部面前大人小孩平等」。确实如此,没有办法。
最近研究遇到麻烦的时候,老师就去海边散步。
天空晴朗,满是大海的味道。
从实验所向北走五分钟左右,有一片面向大海的田地。在田地的前端,有一小块伸向大海的茂密的小树林。里面有一家神社。因为非常茂盛,老师叫它「胸部神社」。但其实是供奉建御雷神的神社,并不是胸部。
老师总是走到那个神社,听一会儿蝉声,然后就走回去。老师不像间宫同学那样有暑假,这样休息一会儿也算是一个短暂的暑假。
老师也想去旧书市。
老师也想拿到间宫同学那样的署假,去很远的地方。
想去远方的守田
致吃醋的间宫同学
八月二十日
敬启。给间宫同学的消息。老师第一次拿到了暑假,将于八月二十五日回京都。坐「雷鸟号」。因为登美彦先生用了老师的主意写小说,作为回报而请老师吃日式火锅。「三嶋亭」的肉哦。你家正月的时候也去三嶋亭买肉做的日式火锅吃吧?好久没吃高级的肉了。间宫同学你喜欢吃日式火锅吗?如果喜欢的话一起来吧。我会去你家打声招呼。敬具。守田。
八月二十七日
你好。
老师现在在京都发车的「雷鸟号」上,老师的暑假一转眼就结束了。
首先老师必须要解开间宫同学的误会。
老师当时说的并不是「胸部万岁」,那也不是胸部的录像。老师和小松崎君是在研究室展开水母的学习会。当时老师放映的是老师在研究所研究的罕见的胸状水母「胸部万才」的录像。麻里老师马上就用手把你的眼睛挡上了,所以你可能没看清,你是对胸部异常敏感的人,所以老师特意说明一下。
老师绝对不是笨蛋哦。
不要把老师和小松崎君混同。
其实在京都时老师还想再去见你一次,但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最终还是没能去找你。老师的妹妹也只是对老师说一些什么「对哥哥juewang了」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也不告诉我。真奇怪。
但是在三嶋亭你们跑了真是过分。
你和登美彦先生一起去厕所没回来的时候,老师真的担心了,小松崎君和老师都在一直等着。
麻里老师给小松崎君打电话之后,我们才放下了心,但是我们的钱包却放不下心。因为登美彦先生和你们一起跑了,所以老师们很难办。如果继续留在三嶋亭的话,就没法脱身了。老师真不希望间宫同学也变成那样恶作剧的大人。
你果然是在吃醋呢。真棘手。你想教训小松崎一顿我可以理解,但可不要牵涉到老师。
那就先到这儿。
守田
致间宫同学
九月四日
间宫同学你好。
暑假结束开始了新学期,在学校过得还好吗?老师小时候暑假一结束就很不合。永远是暑假多好啊!
你的来信实在太过锐利,老师也觉得继续说谎不好了。确实叫「胸部万才」的水母不存在,对于你执著地去图书馆调查的努力,老师只能投降。有时老老实实地承认失败也很重要呢,虽然很不甘心。
确实如你所说,老师和小松崎君都对胸部略怀喜爱。「略怀喜爱」是喜欢的稍微婉转点的说法。
像老师这样的大人没有办法公开地说那些事。而且老师还是人师,不想让间宫同学看见自己的那一面。虽然对胸部略怀喜爱是老师的自由,但和特意对间宫同学说这些事却是两码事。你明白吗?只有在涉及胸部的时候,既有应该诚实的时候,也有不该诚实的时候。老师这么认为。
和你一起吃日式火锅的时候,老师不该对小松崎君说「今晚有重要的研究,嘿嘿」这样的话。不该刺激你和登美彦先生的好奇心。这是老师的不对,也是小松崎君的不对。应该更隐秘地说。
但是登美彦先生也很过分。老师和小松崎君想的事登美彦先生明明很清楚,竟然还带着女生们一起去研究室,他一定是想讨女生们的欢心吧。真是的,千万不能变成那种大人。
间宫同学认为因为那件事麻里老师会讨厌小松崎君吗?如果是的话你怎么办?你很聪明,一定会有很多主意吧。不过如果过多琢磨坏心眼,会变成邪恶的大人哦。
老师认识的人里有一个叫做大冢的坏人,总是欺负老师。现在老师也在和大冢战斗,非常残酷的战斗。
战斗疲劳的时候,老师就去胸部神社散步。昨天,谷口先生在胸部神社的入口像是在干坏事的坏人一样地抽着烟,吓了老师一跳。「呀,cherryboy,尚青春否?」他问我。无论去哪儿都有谷口老师,可怕可怕。这个人真是不能大意。
间宫同学要成为优秀的大人。
再见!
守田一郎
致间宫同学
九月十七日
你好。九月已经过了一半,还是很热呢。
但是老师仍然很开心。
因为老师收拾掉了之前信里说的大冢那个坏人。这个人长得很漂亮,但是总在动坏心眼,而且为了做坏事不择手段,十分可怕。老师已经被这个人欺负了一年多,现在终于让她吃了瘪。间宫同学也不要欺负人。但是如果有人总是欺负人,那也要和他勇敢地战斗。
胸部一事你能理解老师,老师真是高兴。
唉,各种各样都是很复杂的。
小松崎君和麻里老师的事也很复杂。你认为麻里老师肯定会生气,并从此变得讨厌小松崎君吧?不过因为你说了一点黄色的话就骂你「不知羞耻」的麻里老师,为什么不对着小松崎君大喊「不知羞耻不知羞耻」并彻底讨厌他呢?那是因为小松崎君和麻里老师之间有很多重要的联系。你是看不见的。老师也看不见。那是小松崎君和麻里老师二个人之间的事。
小松崎君绝不是很了不起的人,也不帅,像棉花糖一样滚来滚去,运动神经也很愚笨。可能都没有你跑得快。但是小松崎君也有值得认可的地方,也有他自身的优点。这些也不是你能看见的。老师觉得这些地方麻里老师看得很清楚。
你说「小松崎不过就是比我年纪大」,但那就是很重要的哦。就算你如何努力,也不可能马上变成大人。小松崎也不是灌着开水一点点膨胀变成棉花糖的,他也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变成棉花糖,不,大人的。
下周小松崎君因研究的关系会来我这里。
运动会的练习要加油哦,你跑得很快吗?
守田
致间宫同学
九月二十八日
你好。
来了很大的台风呢。海水沙沙地响,非常吓人。但是台风会将夏天吹走哦,天空变得很高,秋天就来了。京都也变得凉快了吧?
感谢发来运动会的照片。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擅长运动。老师不是太擅长运动,运动会也很棘手,为此,现在一看到「万国旗」(各种国家的国旗)就腿脚发沉。
老师现在和小松崎君在一起谈了很多。他为了采集实验标本而来实验所三周。很快就被谷口先生「棉花糖boy,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棉花糖boy,你这个无知笨蛋」骂个不停,就像棉花糖一样滚到了海边。「无知」就是「学习得不够」的意思。不可以无知哦。你也要注意不要变成无知笨蛋。
麻里老师看起来似乎很寂寞。小松崎君现在滚在海边汗流浃背,听了这个她一定会高兴的。老师劝小松崎君给麻里老师写信。老师很擅长写信,想要教给他怎么写。
登美彦先生的书快要出了,请转告麻里老师,她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你好久没说黄色的话了,老师不觉「噢」的叫了出来。
你的心情老师明白。老师刚刚明白的时候也很无知,「这不可能,这太奇怪了」之类的想法不断。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过其实老师也没看到过小孩出生的场面,也不可能一口咬定。
最初可能有点震惊,不过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不必为此烦恼。不论多么奇怪的东西,最后都会习惯。
学习小孩出生的系统也要适可而止,要不然会惹麻里老师生气哦。
守田
致间宫同学
十月八日
你好。已经完全是秋天了呢。
今天老师在和小松崎君去「穴(xue)水」的途中,从电车的车窗中看见田间小路上的曼珠沙华开了。为什么老师们要去穴水这个小港镇呢?因为老师在能登的时候就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去一次能登铁路的终点。从前能登铁路还要一真直往前走,会通到一个叫做恋爱海岸的地方,现在就只到穴水了。
穴水的站前空空荡荡,只有老师和小松崎君两个人,非常寂寞。去镇上散散步,不觉中天已经阴冷了,就到车站候车室的自动贩卖机买了咖啡喝。可能间宫同学你不会相信,不过老师确实在回来的路上,在能登鹿岛站看见了UFO。天色太黑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海上确实有黑色的圆形物体嗖的一下飞过。这世上还真是到处都发生不可思议的事呢。
看来麻里老师收到小松崎君的信之后很高兴你还是不能接受。当然了,确实不是能让人接受的事。但你过于执著,老师都有点担心了。
你真的打算再次挑战麻里老师吗?
麻里老师是个正经人,一定会给你明确的回答吧,但老师不推荐你这样做。麻里老师现在正痴迷于松松软软的小松崎君,而且你还是她的学生。你可能会说「这没有关系」,但这对你非常不利。
你也在犹豫不决吧?
为什么一直没说明,那是因为,一旦麻里老师离你而去你会很难受吧。如果你什么都不说而是好好学习的话,麻里老师也会一直教你。但是如果麻里老师知道你喜欢她的话,可能她就不再是你的老师了。就算你再怎么说「会好好学习」,可麻里老师的想法谁也没法弄清。
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要突击吗?
老师没什么可说的,本来老师在这件事上就没有对你说东说西的资格。
请好好考虑。
守田
致间宫同学
十一月三日
敬启。
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老师很高兴。
老师马上就要回京都了,今天一天都在做搬家的准备。不过老师其实也没什么行李。明天老师要去水族馆,和对我很亲切的海豚们告别。半年时间过得真快,期间也发生了很多事。老师回京都的那天谷口先生会到车站送我,虽然是个可怕的人,但也有善良的一面。
读到麻里老师辞去家教的地方,老师也变得难过起来。你一定也很难过,但是麻里老师是个认真诚实的老师,这一点你要谅解。
老师觉得,麻里老师并不是讨厌你了。
但是老师是你的老师,还是有为难之处。
现在你一定很难过,可能会想得很多,但这种时候只能忍耐。老师只能这么说。老师以前不是像你这样干劲十足的小学生,只对和笨狗小夏一起刨坑感兴趣,能感受到这么难过的心情还是以后的事。
现在你一定很痛苦,但是要忍耐。
老师只能这么说。
柯希夫米教授的书里有这么一段:
他曾经写了很多情书,但是后来情书没有地方可寄,越积越多。不能扔到垃圾箱里,因为会被妈妈发现;也不能扔到外面,因为会被别人拿去。于是他就在自己家的后院将积累的情书点上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袅袅上升的烟。就这样,他将已经没用的情书一封一封地投入火中,不久远处就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接着红色的警灯也近在眼前。原来是他的妹妹以为发生了火灾而报了警。邻里一片骚乱,被妈妈追问在做什么的柯希夫米教授羞愧得简直想一死了之。
从这个故事里我们应该学到什么呢?
学不到什么也没关系。
但是这个世界上拥有这种痛苦回忆的人有很多,知道了这个之后不觉得会松一口气吗?至少,老师知道很多这样的故事,这是老师的财富。
老师有很多想教给你但是不能教给你的东西。一直瞒着你的事也有很多。还有很多时候装模作样过了头。因为老师是老师,不是你的朋友。老师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老师有时也会想象——如果你长大了,一定会成为老师的好朋友吧。因为你是一个有可取之处的少年。
老师马上就要回京都了。
给你带天狗火腿。
守田一郎
致有可取之处的少年
十一月六日(森见登美彦致守田薰)
敬启。
秋意日渐浓厚,不知过得如何?
小生大体上还是每日对着书桌苦思冥想。
前几日,小生的《狐狸的故事》一书付梓,如在书店店面偶然遇见,不妨在心中默默祈祷大卖,小生定当感激不尽。刊行纪念的签名会也会举行。小生不擅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大概会找人代替吧。你哥哥守田一郎似乎总以我的影武者自居,我想不如索性拜托给他,不知意下如何?
虽然观赏红叶的季节尚未到,但从贺茂大桥望去远山已是一片红色了。
你喜欢秋天吗?
对于那些说「秋天很寂寥」的幼稚之辈,小生觉得就让他们尽情地忧郁吧。秋天的忧郁是绅士淑女的享受。街上的行人面露忧郁,冰冷的秋风吹过路面。多么完美的季节。
可是秋风吹到虫牙就难办了。小生变成虫牙是因为今年夏天暴饮「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之故。去附近的御灵神社祈求能饱尝「初恋味道的饮料」来尽情享受夏天的回报看来有点让人吃不消。只因为疏于刷牙这种细枝末节就受到虫牙这种恐怖的惩罚实在是无处说理。为什么不能自然痊愈呢?害得我都无法执笔,都是虫牙作恶。
将牙医做为最后的乐趣,现在就只能反复看着你的来信来忘掉疼痛了。比起绞尽脑汁想要做什么,还是躺在吊床上读着读者来信更为轻松自在。如果只是阅读而什么都不用写的话该是多么欢乐。不过这样一来就又赶不上截稿日期了。真是万千迷惑。
小生说了谎话。转移责任是不行的!
收到读者的来信是十分高兴的事。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爱太重了……会让人不觉地感叹「itistooheavy」。在四叠半之内迷失自我的人竟然能收到从日本各地的陌生读者的来信,真是不可思议。我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伪文学青年的妄想……守田君说我「利用通信耽于和少女们的冒险玩火游戏」,我可没有那么傻。分清情书和粉丝信之间纤细微妙差距的能力我还是具备的。
多亏你的来信,使我更加了解了守田君。有趣的是,从你眼中看到的他和从我眼中看到的他并没有多大区别。因为你哥哥是一个非常单纯,说得难听点是没有城府的人呢。
小生也没有针对你哥哥逃避现实而说教的资格。
因为我是不久前还坐在学生时代的尾巴上,嘟哝着「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的人。你是非常为哥哥着想的妹妹,会担心也情有可原。可是从小生的角度来看。守田君还不至于无药可救。虽然他张口闭口「情书代笔的风险投资」、「胸部万岁」之类的傻话讲个不停,但其实那是他的营养来源,他就从那些话里鼓舞自己。真正的他也是略有智慧的。应该。
虽然这立场很不负责任,但小生还是期待着他充满勇气的跳跃。没有比只需期待更轻松的工作了。
其实守田君说「有伤哥哥尊严」而闭口不谈,但他还是很感激你的。这是真的哦。只是千万不要将这是小生说的暴露出去。并且,下次遇见他的时候,少吐他的槽,对他更温柔点就好了。他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哦。生而为人,任谁也都有自己的优点。
扯东扯西写了很多,其实这次写信的目的是邀请。
工作得厌烦时,向守田君发牢骚「想要做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事」,他提议「不如一起去大文字山放飞红气球吧」,对他的这种毫无实际意义我不得不表示佩服。
将截稿日期丢到一旁,试着写了写匿名信,没想到怎么也写不出来的文章竟喷涌而出,成了长篇大作。森见登美彦如何战斗并败去,晶光闪亮的DVD机,从书架上溢出来的充满魅惑的书物,和黑发美女的温泉旅行妄想,堆满房间读不完的粉丝信,不断出现的强敌。还能赶得上截稿日期吗……将这封杰作书信系在红色气球上,放飞至大文字山上方秋高气爽的天空,向和我素昧平生的人倾诉我的苦境,这就是我的完美计划。拾到这封信的人可真是灾难……
「大日本少女会」的各位也一起来吧!
一起来写匿名信吧!
如果你们肯一起来,我愿将拙著的著作权双手奉上。
顺利放飞红气球之后,欢迎你们再来参见日式火锅宴会和睡衣派对。唐突邀请,想必一定给各位带来不少麻烦,如肯赏脸光临,在下不胜荣幸。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年两点,我在大文字山的火床等你。
匆匆顿首
森见登美彦
致守田薰
十一月六日(守田薰致森见登美彦)
敬启。
森见登美彦老师,您好。
今天哥哥从实验所回到京都,我去车站迎接他了。因为父亲在家庭会议上决定去接他,少数服从多数,父亲和母亲赞成的话我这一票毫无意义。我心中暗自抗议着这是民主的暴力而出门后,在京都站的三省堂书店看到了森见老师的新书。我当然买下了。期待接下来的拜读。
这半年,哥哥受了您很多照顾。您忙于执笔,还配合哥哥的「写信达人修行」,真是万分感谢。我总是担心哥哥写一些扭曲的东西自娱自乐,会不会给森见老师带来麻烦。但是对于在能登实验所的哥哥来说,写信也是一种很好的放松。这是哥哥第一次独自生活,就算他和家里逞强,其实也必定是相当寂寞。
哥哥自己是个害羞的人所以可能本人不会说,但他还是很感谢森见老师的。上一次他回到京都的时候不停地说「森见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写的小说暂且不说,本人简直就是圣人君子」。哥哥很尊敬您。可能您不知道,哥哥曾经把您写的文章抄在本子上,作为写文章的练习。所以请千万不要抛弃哥哥,高抬贵手原谅哥哥那些愚蠢的言行。
森见老师过得还好吗?好好地吃饭摄取营养了吗?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以高等游民为目标而努力。
骗人的,其实是宇航员。
说什么「高等游民」之类的又要被哥哥批评了。哥哥总是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而对我说教个不停。他担心我当然很好,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先确保一定的社会地位之后再来对我说这些……我就在考虑这些颇为辛辣的话。父亲母亲很担心哥哥总是召开家庭会议,比起我,哥哥的前途更不明朗。
哥哥说的有时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玩笑。
比如「创办情书代笔风险企业」之类的。哥哥还向我征求过对于情书的意见。我说情书之类的完全没有用处。因为从完全不想有那种关系的人那里收到情书的话会很恶心,如果是有那种关系的人的话,比起情书这种拐弯抹角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他能直接向我表达心意。当然,恋人之间的情书我觉得可以有,想起来似乎很美妙。反过来说,给自己的恋人一封情书都写不了的缺乏知性的男人我可不感兴趣。但是像哥哥说的那种,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能攻下的「情书的技术」很明显并不存在。
类似的这些话我在给哥哥的信里也提到过,不知他能不能理解……
一想到哥哥,首先的印象就是个让人为难的人。
以前的哥哥是个淘气包,又笨手笨脚,还小心眼,明明是个鼻涕虫却爱逞强。木过即使这样他也还有温柔的一面。下雨天和我一起玩游戏,还请我吃巧克力薄荷冰激凌。请我吃巧克力薄荷冰激凌是把我推进游泳池的赔偿。哥哥说「就像狮子把孩子推到断崖之下一样,哥哥将妹妹推到游泳池下」,真是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总是写哥哥的事真是抱歉。
这次写信的目的是想邀请您。
其实大日本少女会的各位正计划去登秋天的大文字山。不只是登山,还想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时,我提议「将信系在红色气球上放飞」。
以前哥哥曾经将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并找到了笔友。虽然很遗憾不久之后就断了通信,但哥哥当时写信写得很高兴。哥哥执著于情书和书信达人修行一定也是因为当时留下了美好回忆吧。
想起这些,于是我策划了「红气球from大文字山」这一活动。将匿名信系在红色的气球上,从大文字山上高高放飞。
想拜托森见老师您的就是,请您一定要来和我们一起写信,放飞红气球。
虽然我也不愿耽误森见老师的工作,但我觉得这一定会对调节森见老师的心情有很大贡献。
顺利放飞红色气球之后,欢迎您再来参加日式火锅大宴会&睡衣派对。唐突邀请,想必一定给您带来不少麻烦,如肯赏脸光临,在下不胜荣幸。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两点,在大文字山的火床等您。
此致敬礼
守田薰
致森见登美彦老师
十一月六日(谷口诚司致大冢绯沙子)
敬启。
硕士论文进展得怎么样?
我给你写信,这还是第一次吧。不过要说明的是,我可不是受了守田的通信达人修行之类的影响。不要误解。我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只不过是有点心血来潮,偶尔也想写信试试。
说起来前几天和守田一起去了和仓温泉。之后还去了恋爱海岸。有能成就恋爱的钟,我也敲了。不过那个海岸可不是秋天去的地方,太寂寥了,吓人。
我和守田说了很多。
守田这家伙也算是个有可取之处的人。表面看起来很别扭,其实心里面很单纯。他说「很感谢大冢学姐」。你把他欺负得够呛,反过来他还感谢你,可见他心胸之宽广。不如再对他宽容一点?不要太坏心眼哦,九月份的那个太过分了。
看着守田,我就觉得这家伙明显不适合研究。实验一塌糊涂,认真读一篇论文的耐心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干劲都没有。所以我就直接对他说了。不忍心冷眼看他走错路迷失方向。这么说来,我做人也少了很多棱角,在研究室的时候脑海里只有自己,别人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最近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一边喝着大冢drinking一边弹曼陀林的时候,对于将来的事我想了很多。也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一直以来都是蒙着头往前冲,但是现在反省反省,也有得有失。已经三十了,感觉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突破了这个瓶颈就能如何吗?还是说不用一下子突破只需一点点向外就好了?这是我最大的不安。小学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只要努力就能得诺贝尔奖」,但是现在再想,觉得小时候可真敢想。和仓温泉的拉面大叔说「有使使劲儿就能成的事,也有怎么使劲儿也成不了的事」,要说理所当然自然没错,但是和自己的人生对照起来,也不能说完全是理所当然。就算诺贝尔奖是笑话,我也有我的骄傲。但是就这样继续束手待毙的话,总觉得这骄傲也早晚会腐坏掉。
啰啰唆唆说了这么多,绯沙子你一定在嘿嘿地笑吧。
不过也不要紧,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总是不表露胸怀也不太好,总之我在这里写上一句,类似Iloveyou之类的。
今天守田回京都,所以办完事顺便去七尾站送送他。他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去。
「什么成果也没取得,你真能毕业吗,baby?」
我问。
守田说「但是写信技巧提高了」,似乎很得意。「我现在自信满满,什么信都能代笔。」
就算他和很多人同时通信,代笔还是没呵能吧。
然后这小子就得意洋洋地说:「那我就以大冢学姐的名义给你写封信?」
「能写你就写,不过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学习。」
「遵命。谷口先生要来京都玩哦,一起吃猫拉面。」
说了这些之后守田就走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吃了。
这个月的十一号晚上怎么样?
守田也不用我看着了,别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我也想着去京都玩玩。九月以来咱们就忙得没见面,各种事在一起也闹了点小别扭,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一起去吃猫拉面吧。
说起来守田听说了绯沙子你的带话之后一下子就来了干劲。
这话我只和你说,这小子似乎要在十一号邀请那个女孩一起去登大文字山。说什么把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实验上一头雾水,干这种事倒很有主意。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大文字山的火床。
你可不要去捣乱哦。可不要想着用玩具枪把气球击破这种恶作剧。虽然很有趣。
那就到这,希望十一号能见到你。
敬具
谷口诚司
Hisako·Ohtsuka大人
PS:一定!一定!虽然肯定很有意思,但是千万不要妨碍守田的恋爱。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两点,不要靠近大文字山。
十一月六日(大冢绯沙子致谷口诚司)
你好。
过得好吗?
我这几天冰啤酒喝多烤肉吃多,胃有点不舒服,除此以外倒都还挺好。接下来要很少见地禁酒,所以才能给你写信。
我的信很稀奇吧?
最近变得有点喜欢写信了。可能是今年写了很多信,已经习惯了。守田君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让我给他写信。
明明见了面就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信里却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他以为他是谁?
虽然对他信里的蛮横态度已经厌烦了,但还是挺有意思。看他有点得意忘形,于是九月份就收拾了他一下。
守田君在信里问我吃了什么东西才能有这么大的胆。真是失礼。守田君的胆是小鸡仔的型号,我就写信问他吃了什么能长这么小的胆。我也能写出一些漂亮话。但是守出君好像还和别人通信,真是能写,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他,让我又发现了守田君新的一面。了不起。要是把这能量用在别处就好了
守田君的信里经常说「谷口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他又挨骂又挨损,但是好像还是很感谢你。这么说来,守田君虽然头脑不太灵光,但是在成长。有自知之明是件好事。
我的硕士论文基本上写完了。基本上没有什么要追加的,现在在准备来年让可爱的大四学生来继续我的实验。接下来就是毕业旅行和就业准备。
所以无须担心。
我喜欢什么事都痛痛快快做完。眼前的各种事如果磨磨蹭蹭留下什么半途而废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去哪里玩或者欺负守田君这种乐事不在其中。守田君已经回京都了,接下来可得好好欺负欺负他。九月时他已经反省的差不多了,不过最近又有点蹬鼻子上脸。在硕士论文上浪费太多时间的话就没有时间欺负守田君了。这可是头等大事。
明年四月我也将就业。
大学里想做的事已经都做了,没有什么遗憾。
内定者的集会我参加了好多次。有很多很有活力却头脑不灵光的人。看来还有与之一战的价值。但是接下来我好歹也算社会人了,粗暴的事就收敛一下,想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是的,我以后要尽量少打架。而且也没有可以让我欺负的人了。不「礼尚往来」的话就会变得很郁闷,欺负不下去。守田君是个好对手。和他说话,欺负他的点子就络绎不绝地涌上头来,因为他也不会老老实实服气。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守田君是个了不起的人吧?不过这话要是和他说了肯定又会得意忘形。(我现在在研究室写这封信,守田君就在旁边喋喋不休,明明刚回到京都。我拿「胸部事件」的事逗他,他就找借口说什么是「从学术情趣出发」之类的。真是宇宙级别的笨蛋。)
守田君的事是不是写得有点多了?
偶尔你吃点醋我也无妨哦。
还真是写了不少。
手累啦,写得。
你肯定也很忙就先到这吧。最后再说一件事。
守田君刚回来,我们想搞点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就让三枝同学出了个主意:大家一起登大文字山,在那里让守田君举办情书朗诵会。(似乎他的情书技术得到了飞跃。据说是能让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马上被搞定的神奇技术!)然后大家就趁守田君害羞得从山上斜坡摔下去的时候一起放飞红色的气球。
太棒了,如梦如幻!
偶尔也该做一点这样可爱的事吧?
「朗诵情书什么的就饶了我吧。」守田君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大叫。虽然有所不忍,不过没有理由便宜他。
我们定在十一月十一日的下午两点,你能抽空来京都吗?守田君和其他的后辈们也一起,晚上大家吃日式火锅。
你可要想好,有肉哦!
你喜欢吃肉吧。
虽然你肯定很忙,但上一次是我去你那里,所以这一次你要是能抽空来京都就好了。
如果你不来的话请快点给我回信,我好和你绝交。
那就等再见那天再见吧。
爱心满满绯沙子·大冢
致谷口诚司
十一月六日(三枝麻里子致间宫少年)
敬启。
你好,我是麻里老师。
你过得好吗?接下来的家庭教师决定了吗?洗澡的时候有好好洗耳朵后面吗?好好学习了吗?脑袋里总想着黄色的事就会变得和守田老师一样,你要小心哦。
突然辞去家庭教师,真的对不起。老师最担心的是你以为这是「老师讨厌我了」。不是那么回事哦。
虽然老师不能继续教间宫同学了很遗憾,但老师还是觉得这样更好。老师想了很多,如果继续做你的家教的话对你还是不好。
间宫同学的心意让老师很高兴,但是老师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你也认识吧?虽然是个棉花糖似的人,但是非常有趣,而且也很温柔。老师觉得自己的心意不会变。
老师觉得间宫同学是个有可取之处的少年,和你一起去祗园祭和古书市是美好的回忆。所以虽然不能继续教你学习了,但是再见到你还是会很高兴。
其实在大文字山森见登美彦先生要召开一次「出版纪念会」。守田老师发来了邀请。登美彦先生,守田老师,还有说要吃了间宫同学的大冢学姐都会来。
似乎是大家要一起在山上放飞红色的气球。
把信系在上面。
一定很好玩,你也一起来吧?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两点,我在银阁寺前面等你。
此致
三枝麻里子
致间宫同学
十一月六日(小松崎友也致三枝麻里子)
敬启。
你好。
模仿守田君的写信修行,我也试着写了封信——
小麻里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守田君吧?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那种情况下(我有反省)。
那就是传说中的守田君。和能登岛水族馆的海豚关系亲密啊,「方法论的胸部怀疑」啊,小麻里你可能会对他怀有一些令人不安的先入观,不过真正的守田一郎就是你见到的那副样子。也算是有他的绅士之处。
让我去吉田神社许愿的,让我给你带泡泡粽的,让我探病时带康乃馨的都是他,你应该知道。虽然都起了反作用,不过结果是好的,我还是要感谢他。负负得正。
让小麻里无可奈何的那次放映会也是守田君的计划,我再说一遍,你别误解。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很认真的(一定程度上)。他为了纠正我在小麻里面前举动不慎的毛病才做了那些。不替他辩解一下的话就太可怜了。
不过就像小麻里知道的那样,一切都是白费。这我承认。
「从胸部那里获得自由,一切源于此。」守田君这么说。但是从对胸部屈膝而老实地认清自己开始也无不可。我这么觉得。真的。
说了这些守田君一定又会骂我笨蛋。
我和守田君从刚进人大学就开始交往,对互相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傻,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然说我是「开拓傻瓜新境界的男人」,但是他也一样。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傻瓜,其实内部极其复杂,想要找到波长一致的傻瓜也不是那么容易。并不是只要是傻瓜就可以哦。所以我对能有他这样的朋友而自豪。我可以断言。
(写这些话你可能会担心我,加上一句,我们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犯傻哦。只有到了「就是这里」的时候,平常隐藏的傻瓜能量才会解放出来。我和守田君就是在「就是这里」的地方很一致。波长合拍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过话说回来,十一月十一日的下午你有空吗?
守田君有事相托。
十一日的下午,他好像要在大文字见面。在那里把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还是一如既往地想一些奇怪的事。他希望那个时候我们也一起陪他。
这种类似四人约会的事情,以前的守田君的话,一定会说什么「这不是心地纯洁之人所为」之类的话,不过看来这半年离开京都的生活让他的人生观也改变了呢。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他的请求,我们总要配合一次。
十一日下午我在银阁寺的前面等你。
大文字山上的风景很美。那种美甚至能和心麻里你身上的各种美相匹敌。实验犯错的时候。在研究室一隅耽于思考的表情。喝茶时只要大家不吃点心就不动手的谨慎。和人说话时的微笑。长长的黑发。其他的各种各种。胸部。
我这么傻真是抱歉。
可是,在这之外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努力不犯傻。就算守田君怂恿我「开拓傻瓜新境界」,我也会尽量不去开拓。还请你不要嫌弃我。
这样的我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
能你和相会我觉得很幸福。
敬具
小松崎友也
致三枝麻里子
PS:守田君和伊吹同学的事绝对不要在研究室里外传。
如果被大冢学姐知道了,肯定会去大文字山。
她就是那么可怕的人。
十一月六日(守田一郎致小松崎友也)
敬启。
今天特意来京都站迎接我,十分感谢。
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虽然差一点绝交,不过还是坚持了很长时间通信,我先要谢谢你。然后九月末的三周你代替我成了鬼军曹谷口先生臭骂的对象,这我也必须要感谢你。然后就是我们的友情得以继续,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我就看在这未完结的友情上拜托你几件事:
一、准备十个红气球(带氦气的);
二、带着气球,于十一月十一日下午一点到银阁寺前;
三、和三枝同学、间宫同学会合(让他们来的准备已经做好);
四、下午两点在大文字山的火床集合。
以上。
如果我的手腕足够的话,森见登美彦、舍妹、谷口先生、大冢绯沙子大王、三枝麻里子同学、伊吹同学、你、间宫同学,还有我共九人将在大文字火床集合。
让你们看看我半年时间写信达人的修行成果。
还有,反正也会暴露就先向你致歉,给你女朋友的信是我代笔的。
请一笑而过。
写信达人·守田一郎
致吾友小松崎·棉花糖·友也
十一月五日
敬启。
秋高马肥之际,不知过得如何?
在那次雨中的毕业典礼之后,我和小松崎君隆重欢送一个人面对社会这一大海而奋勇出航的伊吹同学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事了。在烟雨缥缈的百万遍交叉点打着伞回眸一笑,那完全不受雨天影响的爽朗笑容,充满了船长气概。其实从舞鹤的海洋实习以来,伊吹同学就开始具备船长的品格了呢。我记得我和小松崎好像因为晕船而倒下了。
人生的航路还算顺利吗?
我这么问,你可能会说「守田君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航路比较好」。说得好。舍妹也这样说。能登水族馆的海豚们心里没准也这么想。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相约改日再次痛饮,这约定一直没能实现。况且我本身就不在京都。八月末在研究室也只是露了一下脸……不,那件事暂且搁置。千万!请稍等。请不要急于怒骂「这个色鬼,去死」。不肖守田一郎,确实并非精神贵族,但如果只有一死的话,只有能双手奉还「守田·色鬼」的称号后方可瞑目。
这半年,我被派遣到了一个叫做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地方。
是在能登半岛,面向七尾湾的小实验所。
毕业论文发表之后,教授把我叫过去,产生了如下的对话:
「长久以来我就觉得,守田君有时候过于娇气,这样继续留在研究生院的话,不会有什么成果。」
「同感。」
「让我矫正你,将你那软弱的骨气趁着现在矫正。」
「同感。上山闭关修行吗?」
「能不能毕业都不好说,没有那个余裕,况且这样一来你没准就真在山上闭关了。」
「同感。」
「我把你托付给了谷口君,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矫正你的性格,他可是被后辈称为『军曹』的人。」
据说我被送进这个研究所的计划一年前就在教授的脑中成形了。狮子将自己的孩子推到悬崖峭壁之下。教授对我的爱就深到了将我推到再也爬不上来的深谷谷底的程度。爱得太深了…一
于是,我就在没看到新生那可爱的脸的情况下,乘上了京都发车的「雷鸟号」。从车窗里能看见彩虹。还看见了一个手拿红色气球放飞的小男孩。
从四月起我就开始了在七尾湾边的独自生活。
我每天乘坐只有一节车厢的小电车通过能登铁路去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实验所的所长是教授在研究室时代的前辈。设立当初和我们的研究室就有交流,「照顾」了我半年的「鬼军曹」谷口先生也是我们的前辈呢。
这位谷口先生有暴饮泡过谜之腔肠动物的精力增强饮料的癖好,是个沿着七尾湾边走边抱着曼陀林用假声唱自己创作的歌的怪人,他那被称作「骂人广辞苑」的刀子嘴着实将我的胆魄锻炼了不少,不过老实说,心里盼着「明天就去死吧」的时候数不可数。不过其实他是个好人。
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
稍稍向北或南走一些的话,会有沿海的集落,但是便利店却远在他方。在无人的能登鹿岛站等车的时候,寂寥冷清,非常孤寂。是一个让人只能集中精力研究的地方。
被谷口先生骂。实验。被骂。实验。被骂——这样的生活,过于有益以至于感觉不到生存价值。你能明白吧。对于已经习惯无益生活的人来说,有益的生活是充满压力的。
于是就需要转换心情。
这就是「写信达人修行」。
给远在京都生活的友人写信,磨炼写信的手腕,逐渐成为绝世的写信能手而驰名四方,将注入温暖灵魂的信散布全世界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他妈的拿到诺贝尔和平奖!这是我的梦想。
「为什么给所有相关者都写信了,却没有给伊吹同学写呢?」
接下来我就说明。
我首先和小松崎君和大冢学姐通信。
通过比照他们的信,我成功地立体描绘了在贺茂川畔的迎新烤肉大会上发生的事。伊吹同学也参加了。小松崎君在樱花飞舞的河岸上陷入显而易见的恋爱,让被流放到远在海边的实验所的我羡慕不已。调戏连恋心都掩盖不住的小松崎君想必一定有趣。
还记得我们进入研究室的那个春天的迎新吗?
在贺茂川竞赛中我和小松崎君激烈角逐,我中了大冢学姐设下的圈套而跌倒,伊吹同学温柔地递过来的鸡蛋色浴巾。结果那条浴巾我一直在用。现在就在凉台晾干。在从七尾镇吹来的秋风下翻滚的幸福的鸡蛋色浴巾。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
虽然没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小松崎君。
作为领跑者不断开辟笨蛋新境界的他向各位相关人士不断投去令人无法忍受其笨蛋程度的长篇恋爱烦恼咨询书信。
我曾贵为左京区No.l的纠纷制造者兼纠纷打者而驰名,于是就干劲十足地开始了恋爱咨询业。「你做事不够冷静,先去许愿」,向他推荐吉田神社成就他的恋爱之外,曾经做过家庭教师的间宫家的小孩也开始和我通信。更因为担心作为花季高中女生而对恋爱和学习都抱有诸多烦恼的舍妹,于是向她灌输「只要诚心诚意尊敬宇宙级别伟大的哥哥就能成功」,并且成功获得了尊敬。
这样一来练手就顺利完毕。
「差不多该给伊吹同学写信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实验屡次失败,终于谷口先生的愤怒到达了顶点。第一次不动明王降临(一共有七次)。在被鬼军曹彻底绞杀泪水流干的深夜,一个人留在研究所,开始怀念大学时代的研究室。
我和小松崎君在研究会上的发言都差到极点。被教授批得体元完肤的我躲在滚梯的角落偷偷啜泣的时候,是伊吹同学递给我带有苹果果肉的酸奶。作为回礼我献上的是草莓大福。我还记得伊吹同学握着小小的大福,大声宣告「草莓大福是智力之源」的身影。说的没错,吃了甜品之后确实很明显地会头脑明晰。
还在吃草莓大福吗?
要注意千万不要吃多。
就算到了樱花散尽新绿耀眼的季节,我也仍然十分忙碌。
小松崎君犯下十分致命的错误,说什么「在恋爱成就之前不换内裤」。不是说笑哦!就在说服他明明是名成年男人,却笨到如此程度时,四月结束了。结果还是没能给伊吹同学写信。
五月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大冢学姐对研究室的后辈们说什么「守田君对能登岛水族馆的母海豚发情」之类的瞎编乱造的话,酿成了我的评价下降的事件。大冢学姐的人生标准只有「有趣与否」,着实让人困惑。
小松崎君继续迷失,为了献给意中人,最终写下了让人血液冻结的作呕情诗。谷口先生坐立行卧都在发怒。舍妹阅读尼采似乎在写什么复杂的东西。你应该通过「大日本少女会」认识舍妹吧?是一个过于戳穿本质的以宇航员为志向的少女。我既要让小松崎重回正路,又要平息谷口先生的怒火,还要教导舍妹幸福的所在。
实在是太辛苦,我有时去和仓温泉疗养,有时去一本杉大街的「三轮书店」和老大爷聊聊家常,有时吃天狗火腿养精蓄锐。你知道天狗大腿吗?
这些那些的,就在我八面玲珑地活跃中,五月转瞬就过去了。
有几次也曾经给伊吹同学写过信。
伊吹同学也是刚刚工作,想要写一些「加油」之类的应援信。但是仔细一想,就算我不说这些,伊吹同学肯定也在加油。大学时代,我甚至想和你说「希望你少加点油」(否则我的处境就更尴尬了)。可是「不加油」很难说出口。因为我们都必要加油。
那么,写什么才能成为一封有吸引力的信,让伊吹同学对我另眼相看昵……就在为这些而烦恼时,信越来越写不出来了。为此我增加了一个讨厌的通信对象一一伊吹同学也很了解的菜鸟作家,森见登美彦。写文章对他来说是工作,想必一定能知道好书信的写法。
伊吹同学读了他的新书了吗?
三年级的时候,伊吹同学非常享受圣诞节的森见先生签名会的事,我还记得。你将日历里的巧克力送给悲惨的我们。明治维新以来,曾有过这么心地善良的人吗?我不禁想。发自内心。
给森见先生写信实在失策。他连连给我写信,但却不告诉我关键的书信写法,只是一味向我倾诉创作上的烦恼。反过来我还要照顾他,给他加油打气。「认真地工作」,像我这种人竟也说出这种话。对一位现役作家说教「将身边的工作做完的重要性」真是让人厌烦。
六月研究室的各位来了金泽旅行,却对悲哀的我连声招呼都没打。似乎是大冢学姐以「守田在通信修行中」为由下了封口令。这人做的什么事啊。
但我还是不得不写。将小松崎君由跟踪狂救回,挨过谷口先生第二至第四次的不动明王降临,谆谆教导舍妹妩媚的重要性,就在这时开始下起梅雨,在我在能登铁路上摇晃着眺望架在七尾湾上的彩虹时,六月结束了。
七月还是乱七八糟。
小松崎君迷上的三枝同学被曾是我学生的间宫君看上;为敏锐的少年做咨询非常辛苦。舍妹发来还她许久以前欠的钱的督促状,我还要努力恢复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研究生活的压力导致全身汗毛脱落,做了胖胖的小棉花糖外星人在我后脑着陆的噩梦。睡糊涂错咬不倒翁而导致牙齿脱落。就在这些艰苦的日子里,森见先生充满显摆的「在三嶋亭吃了日式火锅」的信飞来。并且我们的小松崎君对七夕这一节日过于兴奋,给三枝同学吃了名为「泡泡粽」的谜之食品,漂亮地将意中人的肚子粉碎。没关系,请尽情地笑。
说到七夕我想起来了。
曾经大家一起在青竹的杯子里倒上酒喝呢。
「说到七夕就是竹。」
因为遵从大冢学姐的命令,差点被印上犯罪者的烙印。就在我们采伐竹林之际,看到黄昏的另一边植物园管理员走进的瞬间,大冢学姐飞毛腿一般散去。觉得「有意思」就煽动后辈,一见情况不妙就将别人留在风口浪尖而潇洒地转身而去。大冢学姐真是天才。
那时候多亏了你的解围。再次表示感谢。我是个不会找借口的人,如果当时不是被伊吹同学救出来的话,一定至今还在管理人室过着静坐主张自己沉默权的日子。两个人抱着竹子不知意欲何为地引起学生们的怀疑,突击大冢学姐报一箭之仇真是痛快。畅快无比。七夕宴舍,真是高兴。
自从用泡泡粽彻底粉碎了三枝同学的肚子之后,小松崎君就越发无敌了。
去看病人带康乃馨引起对方的过敏一一对在祗园祭的宵山带着间宫同学的她突击一一朗诵让人热血凝固的情诗一一对方逃走失踪一一小松崎君的印度逃亡恒河边奇迹的再会一一不断着陆的宇宙飞船一一为了二人的相逢而祝福舞蹈的小胖棉花糖外星人……虽然后半掺进了若干我的虚构,不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不断失策和逆转却是事实。这些事可能你在大日本少女会也听三枝同学说了。
我给小松崎君写了不少信,很是担心,甚至为此都耽误了给伊吹同学写信。但是,结果他还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地摘下了三枝同学的心。可怜的是间宫同学,为了安慰他,我又必须要慎重地写信。
事情越来越多,我的信也逐渐草率起来。森见先生还是不教给我好用的书信写法。所以实在不是能给伊吹同学写信的状况。那时我对什么信都是满腔怒火。
差不多快要开始转换心情的时候……
这时梅雨也结束了,能登的夏天来了。
蝉声不断的夏山,能登岛的对面上升的人道云。
但是今年夏天是个极度荒凉的夏天。转换心情也只能去实验所附近的神社散步,顶多喝点karupisu。每每都让我想到在京都的夏天。
到了暑假,令人眼烦心烦的自行车群消失,大学里空空荡荡。实验的间隙,眺望着照耀院子的夏日阳光,大家一起喝伊吹同学拿来的karupisu。Karupisu有着初恋的味道。我还记得就在大家都开始陈述自己那酸甜青涩的初恋回忆时,我因为顽固地保持沉默而让伊吹同学惊讶不已。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其实我从没见过我的初恋对象。
天上飞的红气球,纸上纵横无尽的我的字,上学路上的海报,邮递员摩托车的引擎声,她的回信信封的手感,她漂亮的字,特意加进去的奇怪插画……这些都随着karupisu涌上心头。
其实就是笔友。寂寞地终结的笔友通信。
我的初恋对象就是笔友。
不过似乎我的写信达人修行有点过了头。
八月份只要回家一打开邮箱里面就有信。读了写,写了读。连想的时间都没有。总之就是写。小松崎君来信进行一些「对胸〇在意的不得了,对〇部喜欢的不得了」(为了保护隐私以及防止性骚扰,故隐去敏感词)之类的傻瓜烦恼咨询。老家的双亲担心我的未来,在本人缺席的情况下频繁召开家庭会议。舍妹因为小时候将她推下游泳池而来责备于我。登美彦一如既往地向我发牢骚,让我给他提供小说的灵感。去了和歌山亲戚家的间宫君写信来,也要同信。做着这些的同时,还要和谷口先生展开激烈的辩论,还要学习还要实验……
守田呦,你也算是相当努力了。
因为笨手笨脚而反复重做实验,哼哼着心怀不满的时候,就想起了和伊吹同学一起熬夜的日日夜夜。
就在我和小松崎君哭喊着「凭什么受到这种待遇」的时候,伊吹同学淡淡地从旁拿过一把椅子,舒展地放松休息,呼着健康的气息开始假寐。因为脱下来摆好的靴里爬进去章郎(为照顾精神卫生,故使用通假字)就像从高处不敢下来的小动物一样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发出惨叫。为了转换心惰而去吃猫拉面。我们还将教授的脸部特写放大冲印做成假面,模拟训练毕业论文发表呢。伊吹同学声色之美让我大吃一惊。小松崎君误以为真是教授来还对伊吹同学屈膝下跪呢。真是愉快。
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是送神火的时节了。
森见先生送来他和黑发少女一起去看的臭显书信。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伊吹同学你们的大日本少女会。没想到小松崎君竟然也在里面。我是通过NHK看的。
读着寄过来的信,我对没有暑假的生活怒火中烧。每次看到停在七尾站的「雷鸟号」,就有飞身冲上去的冲动。
于是我潜入京都,引发了那起事件。
写了这么多日常生活的回顾,其实是怀有这样一直写下来没准会有什么奇迹般的灵感光顾我,让我找到既有理论性又充满绅士风范的借口的侥幸。但是结果奇迹没发生。
我谢罪。
我错了。
我是守田·色狼。
不知廉耻。
再也不了。
八月以后没能给伊吹同学写信就是因为那起事件。
能够保护自己的名誉,没准还能得到别人尊敬的理论性借口就没有吗……想着这些反倒更写不出来了。早知现在,当初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写。
舍妹对我说「对哥哥绝望了」。
对不住了,妹妹。
还没得到恢复因为那起事件而受到的打击的机会,刚回到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我就被卷入了和大冢学姐的战斗中。这本来也是自己埋下的导火线。因为我将大冢学姐的电脑偷偷藏起来,想要教训一下自以为天下唯我独尊的大冢学姒。
我仿佛能听到伊吹同学的声音,那声音说:「就算做了这种事,也只能是自己吃亏,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确实如此。输得很惨。差点失去所有。输得实在是惨,以至于连详述的精力都没有了。
我最终也没能向大冢学姐报一箭之仇。那个人大概这辈子就会这么继续横行无忌下去吧。可是现在想想这也不错。反正都是没有胜算。
漫长炎热的暑假就这样结束了。
秋天是忧郁的季节。
继续写信,接着研究,接下来又不得不开始就业活动。
看着伊吹同学写简历,穿着正装路过研究室,现在终于也轮到了我。曾经森见先生对着我大肆放言「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虽然这似乎是在剽窃赫尔曼·黑塞,但我也有同感。
写简历真是难。
因为看不出来是用纯洁心灵写的。「那是因为心不诚」,森见先生如是说。可却并非如此。纯洁无比。森见先生说什么「用激情和热情攫取对方的心」之类的什么作用都没起的废话。为了推销自己,结果写出了深夜的电视广眚一样的宣传用语,可疑度呈指数函数上升。且事实上什么都没能展示。简直就像写情书。思来想去烦恼不已,只能日日嘟哝着「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忧郁地给森见先生写发泄的信,和来实验所采集标本的小松崎君一起去和仓温泉或者发现UFO的时候,离开研究所的日子迫近了。
谷口问我要不要最后再去和仓温泉一次,于是把我带去了。我们住在一家名叫「海月」的旅馆。海月就是水母,是我们的研究对象哦。
我和谷口老师泡着温泉,在旅馆杯酒交盏,谈了很多。
最初谈得很认真恳切,但逐渐就醉了。谷口先生的语气也粗暴了许多。在海月我们交换的人生意见我已经不能回忆起全部了,总之谷口先生想表达的就是「你小子不适合这行」。
「从实验所出去,再他妈也别回来。你这个眼屎鼻屎虫!」
接着就是一片骚乱。旅馆的人大喝「给我适可而止」。
「谁他妈还回来!」
「你小子有种就别再踏上能登的土地!」
「废话!我是不得已!」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因为我们都喝醉了。
我是不得已——这是伊吹同学的话。
那场雨中的毕业典礼之后,我应该对伊吹同学说过。
「你要向人生的荒海出航吗?」
「守田君不出航吗?」
「该不该出航呢?」
「又说这种话!」你哈哈哈地笑了。
「伊吹同学应该也想过『真不想出去啊』吧?」
我嘟哝了这种很眼屎鼻屎虫的话之后,你却并没太把我当成傻瓜,只是笑着说:「想过想过,但是,我是不得已。」
看到有人那么快乐地说「我是不得已」,我非常佩服。太了不起了。
我觉得我也应该为了能达到那样说「我是不得已」的境界而不断精进。以后我要每天早上笑着说「我是不得已」。而且无论做什么都要紧跟伊吹同学并超过你,因为「我是不得已」!
不过这半年我虽然写了数量庞大的信,但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况且我不是没有磨炼出能带给谁心灵温暖的书信手腕,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吗?反之,我在通信中有时焦躁不安,有时怒火中烧,有时满嘴谎话,反倒变得更奇怪了……
舍妹给我的信中,有这么一段:
哥哥又任性又别扭,干什么都虚张声势,一味赌气,为什么还有人和你通信呢?大家读哥哥的信,并给你回信,这不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吗?难道你不觉得这就是哥哥你的厉害之处吗?这是很不容易的你没认识到吗?
舍妹总是会戳到事情的本质。
虽然我觉得这样是不会得到幸福的,不过有时戳到事情的本质也不错!只有这一次我这么觉得。
回归京都的日子到来,我在七尾站乘上了「雷鸟号」。没想到谷口先生特意来车站送我。他像以往一样头发一圈一圈的,穿皮夹克,一张逃亡中的抢劫犯的脸。可能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站员一直在注意他。
「几乎什么成果都没有,你真能毕业吗?Baby——」
谷口先生是鬼军曹,所以说这种话。
我却很淡定。
「我会给您写信哦。」我说。谷口先生像是看到眼屎鼻屎虫的尸体一样,极度厌烦地皱起了眉。
「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写什么信。」
「没什么意义啊。不过没意义我也要写。」
「哼,随便你好了。」谷口先生说。
真是爱害羞的人。
我对于该给伊吹同学写什么样的信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写这些可能会让伊吹同学「为什么——」地大吃一惊,甚至还可能不太愉快,不过其实我对伊吹同学是抱有自卑感的。那个毕业典礼之后,目送在雨中轻快地出航的伊吹同学却毫无目的地只是随大流地留在大学的我……所以我觉得我必须写点语出惊人的话。「这么写可能会让伊吹同学佩服我」、「那么写可能会让我更有男人气概」,我就是在这些地方枉费心思。
于是失去了写信的技术。
考虑得过多忘了本心。
于是本想向伊吹同学传达的也传达不了了。
小学时我是个写信boy。
将信系在红色气球上放飞,就来了回信。「红气球的女孩」比我大三年级,非常好动笔,而且非常温柔聪明。
现在回想起来,之所以会那么投入,是因为在写信期间,在跑向邮箱的路上,等待回信的时间,这些都综合起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写信」。总是在期待着对方如何回信。这样一来坠人情网也理所当然了吧。虽然素昧平生,但我认为她一定是美女。不可思议地深信无疑。以至于在路上看到美女就会不自觉地想「如果是这个人呢」。
这样一直通信到中学一年。那个夏天,我注意到「啊,自己正是在体验恋爱这个东西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恋爱啊!」
当时的我不像现在这么绅士,不懂得节制,一旦坠人情网,就以能将邮箱燃烧的热情向里投函。冲动的恋心浓缩化为书信的效果是巨大的,从那以后对方就断绝了通信。「红气球的女孩」一定吓了一跳。我将控制不住热情写下的无法投函的情书一起在院子里烧了。舍妹看见急忙报了火警。眼泪,出来,当然是因为,烟,而已。本来嘛。
所以我不知道我初恋对象的长相。
如果现在的我能给那个「红气球女孩」写信的话,一定会写得更好吧。经过长期的研究,对于开发了「情书的技巧」的我来说,写出能轻易让她降服的情书是小菜一碟。谎话。就算情书不行,至少我也想对她说句「非常感谢」。因为她带给了我写信的快乐。
有向对方写信倾诉时的快乐;有在等着对方回信时的快乐;有收到回信后拆开信封时的快乐;还有反复阅读书信的快乐。
书信的内容无关宏旨。当时的我还没聪明到怀抱忧愁的地步,所以没有将烦恼写下。酸奶在同学的书包里爆炸了,附近的狗追着自己的尾巴不停地绕圈,在梦中猛吃红叶包子,我关心的都是这些。但是我觉得这些就足够了。
曾经我知道正确的书信写法。通信的快乐,断绝通信的伤心,我都铭记在心。所以我现在勤于写信。
在和仓温泉和谷口先生一起住的第二天早上。
在塞满吵闹的老大爷的大厅吃早餐时,谷口先生一边吸着味噌汁,一边说「那就走吧,去恋爱海岸」。
所谓恋爱海岸位于能登半岛的东端,有着悲恋的传说。
从前,有一对互相爱恋的男女,男人被一个的坏人推下了海。然后叹息悲哀的女人也为了追随男人而蹈海。有着这样的传说,却不知为什么成了成就别人恋爱的海岸。不是两个男人去的地方。如果被联结起来可怎么办。
但是看起来很有意思,于是我就去了。
前一天晚上的争论已经抛在了脑后,我们唱着实在无法转述给伊吹同学的歌开着车。因为谷口先生在开车,所以由我来弹曼陀林。虽然我不会。因为必须横穿能登半岛,所以就算谷口先生习惯驾驶他的爱车,到达恋爱海岸也要三个小时。
沿着海岸行驶时,逐渐能看见悲恋的主人公男女像了。
接着拐过有着「新恋爱」、「咖啡人」、「LOVELOAD」等名字的旅馆和茶馆的一条充满昭和风情的弯路,就能看见恋爱海岸的钟。只要将其敲响,就会成就恋爱的神奇的钟。灰色的天空下,没人敲响的钟呆呆伫立着。谷口先生吃惊地嚷着「喂喂,难道是这里吗」。
十月将尽,不是海水浴的季节。而且能登的天气多变,我们终于到达恋爱海岸时,厚厚的云已经挂在天上、萧萧的风夹杂着细雨砸向车窗。
「快点敲响那丢人的钟回去吧。」
从车里出来,被雨淋着的谷口先生说。
祈祷了某某人的恋爱成就,我敲响了钟。淋漓的雨中,无人的海岸钟声响彻。怎么看起来都不像灵验的样子。接着我问谷口先生,他说「我就算了」。不想只有我做这么丢人的事,我费了很多周折把谷口先生拉到钟边,他极不情愿地也敲响了钟。
在回车上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什么红色的东西无力地落在灰色的海边。近前一看,原来是红色的气球。
和谷口先生从恋爱海岸出发绕到株洲市时,我想起了今年四月在京都来能登的「雷鸟号」上从车窗里看到的情景。
那是从京都出发,行驶到琵琶湖西侧的时候。
雨刚放晴,比叡山的方向正升起彩虹。有人喊「彩虹」,我向窗外一望。那时映入眼帘的是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的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就在「雷鸟号」经过的瞬间,少年正在放飞红色的气球。
电光火石的一瞬,却让我好像找回了儿时的热情。就像儿时努力写下书信,系在气球上放飞一样,如果向着京都写信不是也很有趣吗?
这就是写信达人修行的契机。
于是我就写了很多信。
时至回归京都之际,在恋爱海岸发现红气球的时候,我既觉得那是琵琶湖畔的少年放飞的那个,又觉得是自己儿时放飞的那一个。
我写了很多信,也想了很多。
什么样的信才算是好的?
我渐渐觉得像这样系在气球上放飞的才是究极的好信。必须传达的事情毫无涉及。只是想要和对方联系的话飘浮在天空。世界上最美的信难道不是这种吗?
所以我们应该更多写一些无关紧要,毫无内容的信。这样的话一定会世界和平吧。
绅士淑女呦,去写毫无意义的信吧!
……我说的好吗?
本来我打算写下我这半年没给你写信的借口,可是没找到落脚点就这样拖拖拉拉地写了这么长。也该是时候结束了。写信的时候就像是在和伊吹同学谈话一样愉快,你是否也这么觉得另当别论。
坚持读到这里,十分感谢。
最后一件事。
这次我策划了在大文字山将书信系在红气球上放飞的计划。预计招集这半年陪我进行写信达人修行的各位。
伊吹同学也一起来吧?
放飞红气球之后,会有日式火锅大宴会。当然是我——不,森见先生——请客。因为兼做森见先生的出版纪念祝贺会所以毫无问题。这点小事他那么好的人是不会拒绝的所以不用客气。
虽然是唐突冒昧的邀请,但如果你能大驾光临,小生不胜荣幸。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六下午两点,我在大文字的火床等你。
匆匆顿首
守田一郎
致伊吹夏子
PS:
没什么内容的信还写这么长真是抱歉。
可是为了世界和平,如果能收到你没什幺内容的回信就好了。守田一郎是写信达人,随时都可以接受没什么内容的回信。读也无妨。
顺便传授给你守田流「情书的技术」,诀窍就是不要当情书写。我的情况,就算不当情书写,也还是忍不住恋心。
切勿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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