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皇后听完扶越的话,并没有什么触动的神情,反而轻轻地“哼”了一声。
“睿王自小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否则怎会哄得你父皇对你青眼有加。”皇后抬手轻轻拢了拢腕子上的金镶茄楠香嵌珠寿字镯,璀璨地金光在宫灯下映照下有种森森的锋利。
她眼光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扶越,只见五宝攒珠金冠下,一张俊逸的俏脸熠熠有光。尤其是那挺直的鼻子,与赵元真是一般无二,高耸而立,透着一股灼灼的威严。
“你现在说相信醇王又有什么用,反正他已被发配云州了。你父皇看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赶得越远越好,大过年的都没说召他回京,阖家团聚。”皇后说这句的时候,语气中已有哽噎之声。
扶越抬起头有些为难地说:“母后可能是误解父皇了。云州是大齐国最重要的一处关口,商贾发达,人才济济。父皇这样安排其实是给了醇王难得的历练机会。”
“哼,”皇后冷笑一声:“重要?有多重要,能超过洛阳吗?人才济济?贤人能多过洛阳吗?守着洛阳不历练,跑到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历练,换作是你,你肯吗?”
扶越地无奈地叹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皇后却也不像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她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的贺礼,你自己拿走,本宫也有儿子。本宫的儿子年前就从北疆让人运来了七彩紫金凤炭,让冬天的隆康宫烧起火来,暖和又气派。”
扶越听完皇后的话,下意识地往殿角熊熊燃烧的赤铜火盆望去,只见盆中燃烧的炭都是凤形炭。这种凤形炭大概有两寸左右长,是用紫金炭粉和着蜜粘成凤凰展翅的样子。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当这些凤形炭被烧成通红时,能看到这些凤凰半透明的身体从里到外闪着星星点点的七彩光芒。在火光的照耀下,它们显得异常华美,好像并非凡间之物。
扶越久居深宫,虽然第一眼看到也感到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这不过是将绿松石、红,蓝宝石、紫水晶、黄水晶,玛瑙,夜明珠这几种宝石研磨成末混入炭粉里,才使凤形炭有了七彩的光芒。
“这样的一块凤形炭在市面上大概就要值十两银子,就算往隆康宫只送一车,也要有几万块,价值几十万两白银。”看过这些炭后,扶越的眉间不由自主地蹙了一下。
虽然他这段时间在养伤,可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前段时间,醇王还上过奏折,说到了年底,云州守城的士兵要添置一些兵器辎重,要朝廷拨几百万两银子以备急用。可是转头他就有闲钱来做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放在火盆里的炭,有没有七彩光芒又有什么区别?烧完不都是灰烬一片?”扶越暗自叹了口气,恨这个弟弟一点也不为父皇考虑。
年底国家用钱的地方众多,先不说南方干旱,各地要么有雪灾,要么有虫灾,为了这些父皇把夏宫和地宫都停建了。他不相信对于这些醇王一点都没有耳闻。
虽然心里对于醇王的行为多有不满,但当着皇后的面,扶越还是恭敬地说:“扶楚心思细密,孝顺周道,儿子还要多向皇弟请教。”
听了扶越的话,皇后脸上难以抑制地浮出笑意:“扶楚虽然不爱说话,有时脾气也很大,可是却是难得的孝顺孩子,对本宫更是体贴。”
“你就说这紫金炭吧,大家都用,也没什么不同。可他就能想出这个法子,本宫的身份必要凤凰来衬托,所以把这炭塑成凤形。普普通通的紫金炭立刻就高贵了不是一星半点……”
扶越听着,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皇后以凤凰来衬托自然是没错,只是这衬托之物要入烈火烧灼,最后化为一片灰烬,这怎么看都不像祥瑞之举。不知母后发现了没有?”
他抬起头,试探地看了一眼皇后,见她一脸骄傲地夸着醇王,滔滔不绝,扶越根本插不上嘴。他只好把含在嘴里的话,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皇后一提起醇王扶楚便愈加厌烦扶越,她摆了摆手说:“罢了,本宫也乏了,你回去吧。正月十五的跪拜,你也不必来了。找你亲生的母妃去吧。”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而且也没有一点皇后的气度,但是却非常符合皇后的性格。她就是这样,一点不高兴都要说出来,半点火都压不住,半点委屈都吃不了。
扶越当然也知道皇后的脾气,他倒也没有感觉到难堪,只是低着头说:“母后虽然并不是儿臣的亲生母亲,但幼时对儿臣多有照拂。”
“记得儿臣六岁的时候,与醇王同时染上了风寒,需要热补。当时府上用度并不宽裕,母后持家也多有不易。家里只炖了一碗鹿筋,当时母后是先端给儿臣吃的。”
“只这一件,儿臣便永记在心里,纵然正月十五母后不准儿臣跪拜,儿臣就在隆康宫外跪拜,必要尽了这份心意。”
听他说起这件事,也勾起了皇后对于以往的许多回忆——虽然扶越并非自己亲生,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起来的。
皇后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奶娃娃长成这样一表人材的亲王,要说对他一点感情没有,却也不是实话。
只是当下,因为皇储未立,年纪,资历都不相上下的扶越与扶楚在朝中各有拥趸,在权利的趋使下,双方已经势同水火。在这种形势下,过去的那些点滴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俗话说,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你摆出这副姿态不过是给皇上和朝中百官看罢了,想落下个贤德的美名。你那点心思,本宫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还不懂吗?”
“既然你要来跪拜,来便是了,本宫也不会拒之门外。只是不必再拿什么东西过来了,隆康宫贵甲天下,你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这里也是一抓一大把。”
扶越低着头说:“是,谨遵母后懿旨。”
从隆康宫出来后,江英瞧着王爷的脸色并不好看,知道他一定受了皇后的不少奚落。于是在一旁试探地说:“王爷,这会天色已晚了,不如去重鸾宫陪辰妃娘娘用膳罢。”
扶越想了一下说:“还是先去敏母妃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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