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九百八十八章 浮梦18

    刚刚从动乱中平静的江宁城,已经变得清冷和萧条了许多。

    而对于石头城的行在而言,除了噩耗还是噩耗,这段时间的坏消息,已经多的让人都要麻木了。

    冲出闽地的大云贼还在及膝肆虐两浙,眼看就要逼近太湖流域,一旦当地剿而不尽的太湖水贼合

    流,只怕这江左两浙之地,又会是另一番局面了。

    然而江宁行在却暂时对此无能为力,原本计划中用来围堵和压缩闽地贼势,的江东两浙地方兵马

    ,却因为润州境内丹阳军以下犯上的闹饷兵变,而连带变得不怎么可靠起来

    以至于大本营方面各种投鼠忌器之下,只能勒令这些刚刚恢复起来未久的地方兵马,在本官守臣

    督导之下,就地安民保境而抵抗贼势短时之内却不怎么放心,再让他们集结起来越境作战了。

    而从北面调兵的行事,同样也是不见得顺利

    云梦大泽附近的那只贼军,同样还在流窜和裹挟当中,与对面围剿官军继续各周旋,虽然屡屡有

    被击破和斩获的消息,但云梦大泽的地利和周边趋从者源源不断的缘故,却始终未能抓到其核心

    而一举建功。反而连带附近十几个州都生灵涂炭而不得安宁。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调集兵马过境,无疑是事倍功半的结果而作为北地战线大后方的荆北路和

    山南东道方面的情况,也不见得好上多少。

    根据新上任未久的五路总管,宁冲玄的多次反馈和痛陈厉害:经过历次北伐大战的大多数幸存将

    士们,都要及时身心俱疲而士气和斗志乏然,如果没有好好的休整和补充的话,根本难堪大用

    因此,目前也只能充当一下驻防地附近的治防任务,或是在短距离内的调防和移驻,来防堵贼势

    的进一步流窜和扩散然后慢慢聚集和楸顿其中可战之士,而为行在组织出一只可以大用劲旅来。

    但如果大本营坚持要强令他们,继续南下平叛作战到岭外的话只怕淮南行营旧部在半途溃散不

    可收拾的前车之鉴,又会遭此不断重演了。

    至于一东一西互为国朝两大犄角的淮军和蜀军,却是有着万万不能轻举妄动的理由和现实需要

    蜀军如今被分为东西两路,一方面需要镇压蜀地的局面,而继续榨取出人力物力来,确保河南一

    线北伐将士的输供所需另一方面则要在关内对那些西军继续保持压力,而监督他们能够履行对

    国朝的承诺最不济也要确保他们在这个时候,没法挑出来给国朝添乱。

    至于淮军,则需要他们有足够力量来镇压河北的局面,而威慑东海三藩和盘踞在平卢道的北朝残

    党至少那个在名义上易帜,而实际依旧掌握和割据河北腹地的张邦昌,是万万不能再让他有反

    复的机会

    因此在这个基础上,他也多少是变相默许和坐视了,淮镇对新罗藩的这次应邀用兵在他麾下的

    部分幕僚看来,这其中虽然有所擅专之嫌,却也是一种为国朝张扬声势与外藩,变相宣称大梁尚

    有足够余力的手段和行事才对。

    于是,这七除八扣下来,大本营可以动用的直属力量,居然就只剩下正在围剿云梦贼军的殿前军

    和御营军数部了。

    更糟糕的是,江宁行在和大本营发现自己在财政上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或者说是虽然行在掌握

    的账面上,还有相当数量的钱财和物资的储备,但在各方面用途更多而泼水一般的花费下,眼看

    就撑不了多久了。

    要知道,国朝历代为了北伐而积存下来的封椿钱,还有三代幕府省下来的财政积余都早已经在

    初北伐的过程和善后中被消耗一空了

    而到了二次北伐的时候,为满足前方的需要,更是接二连三的狠狠压榨过岭外各道的地方财力和

    资源,甚至把主意都打到了那些海藩诸侯身上,这才勉强满足了战事需要,而将占据上风的局面

    维持下来,直到北朝终于宣告覆灭和崩溃。

    以至于,现今的主要财政来源和大项,基本都是靠以新占领的岭内江南诸道和中原之地,的各种

    预期权益和职位做担保,而大肆发行官债和远期兑票来维持的。

    而岭外发生变乱和梅岭为乱党所据,导致一直以来的陆路输送就此断绝,而在江宁行在掌握的财

    政支出和物资分配上,顿时拉出了一个大缺口

    而广府的沦陷还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恶果,连带江宁行在继续以朝廷的权威和国家名义,采取紧急

    措施或是特别手段,从岭外获得钱粮和资源的可能性,都就此被破坏和打断了

    也只剩海路上尚未卷入叛乱的东江道等沿海州县,还在继续遵循朝廷号令的惯性,而陆陆续续维

    持着数量有限的输送项目。

    可是军前的各种粮饷物用,岭内各道众多官吏的俸禄,地方上的维持所费,可都要继续支给和调

    剂的。只要稍稍拖欠和或是延迟,只怕都会生出更多的变乱和意外来的。

    这场叛乱,可谓是正当其时而卡在了江宁行在,正当前师未还而后力不继的关键和要害之上了。

    以至于他发现短时之内,除了口头上的声讨和下令将这些乱臣贼子处以夷三族之刑,并号召岭外

    各道的忠臣义士踊跃讨伐之外,自己这边就基本上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难道真的要继续动用淮镇的力量,至少包括那只河南别遣军在内,在淮北道的境内至少还有五个

    军序但这也意味着在如今北面军力空虚的情况下,给予对方更多就此坐大的机会

    毕竟,打起战来同样是要酬功论赏的,他对于淮军的战斗力并不缺乏信心但是如今的行在和大

    本营,也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犒赏和补给的钱粮来了。

    能够用来酬赏的,就只有掌握国朝大一名分之下的官职权位和划分管辖之属了但是这样的东西

    还要考虑全盘的大局和各方面权衡之道,可不是多多益善就好的。

    就像他下令北伐各军相继退往荆湖北路、山南东道就食一般这也意味着这些新占据未久地方上

    的钱粮赋税,都不复为朝廷所资用了时间一长不但有藩镇化之虞,还会造成当地人心和统治效

    率上负面影响。

    毕竟,有淮镇这么一个特殊时期的权宜之策就已经够了,再让它继续变相做大下去绝非好事,也

    辜负和偏离了国朝一贯想树立的榜样和典型。

    一时之间,一贯善于决断的监国,也不免陷入了犹豫和纠结当中。然而一旦想到了那些叛党还继

    续盘踞在广府,而阻断内外乃至夺权地方,他就不免又心急如焚起来了。

    至少,相比日后一个可能尾大不掉而需要慢慢收拾的淮镇,身为世代执政的幕府一族,就此失去

    对这个国家的统治权,才是眼下最迫切也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每在这里耽误一天时间,就意味这那些贼子有多得一天应对和准备的时间,也意味着日后讨伐的

    困难和阻力。

    这时候,外间却是再次送进来一份,来自枢要五房在淮北道眼线的密奏,不由让监国眉头紧缩起

    来。

    “布政司下录事参军,举告淮北留后暗自收容北唐宗室?”

    随即他看了一眼后面关于性别和年龄的叙述之后,又不由露出一种释然和意味深长的表情

    看来是那位罗藩子喜欢小女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就听说他在府上养了一群远未及笄的女孩儿,

    就连私娉终身的宇文氏也是如此,现在居然有在后宅收藏了一个北朝遗孤

    这件事放在平时乃是可大可小的污点和劣迹,可是在如今的局面下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在打进

    洛都之后,中路大军之中比起他做得更过分的人,也是不乏其人的。

    他也不至于杞人忧天到,仅仅靠一个见不得光的北朝死剩种,就能动摇自己麾下方面大员的整体

    立场和忠诚

    因此,此类的消息他决定以后就尽量束之高阁了,将来再找机会敲打一番好了。

    不过,也由此进一步坚定了在南下平叛之后,籍此变相拆分和肢解淮军的决心而那个世代将门

    的刘延庆,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而与此同时,

    在襄州的五路行营的本阵驻地内,一名来自岭内的秘密访客,也有些谦卑而低调的站在了总管宁

    冲玄的面前,

    而对于宁冲玄而言这位也算是个熟人兼亲戚,乃是在宗藩院里任事的陈氏元老,在最近的陈氏本

    家遭难之后,他也等于是饶州陈氏这一辈人中,硕果仅存的核心人物了。

    而在他面前则是一叠厚厚的钱票,都是西海分社开具出来,见面既兑的不具名大额飞钱而每张

    面值都是整齐划一盖满印迹和签条的五千缗,这厚厚的一叠粗算起来,怕没有二三十万缗的单位。

    “这些许阿堵物,不过是对总管的一点心意和见面礼”

    “我辈自然也不敢奢求总管做些什么,或是就此置身事外”

    “只要请您,就此顺水推舟告病修养上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道。

    “另外,我还听说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说是行在有意招抚,那些为虐云梦的乱贼”

    “若是如此,却又叫我们这些陈氏余孽,情以何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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