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起来确实是个心善之人。”张舟堆起笑脸虚假的应道。
过了一会便有村民争相上来敬酒,把张舟这一桌围了水泄不通。那东谷往人群里张望,桌上的酒碗端起来几次又放下,最后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拐杖撑在腋下,一瘸一瘸的离开了晒场。
酒宴散去,张舟和花万卿谢绝了村民的留宿,在村外一山坡上放出木楼。
两人躺在屋顶上望着天空。繁星闪烁,轻薄的云纱缓缓飘动。
“暂时松了口气,看着星星也亮了好多。果然心情好看什么都美!”张舟头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摇摇晃晃,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听他这么一说,花万卿撑起来把头伸到他上方说道:“趁现在多看看我。”
“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张舟翻个白眼,嫌弃道。抽出一只手想推他,星光下他两鬓的白发异常显眼,张舟不自觉的用手指抚过他的发鬓。
自从到了赭名国后,花万卿就一直穿着灰扑扑的,头发也随意垂束在脑后,再也没有了初见他时那种光彩照人的模样。在前几日,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护着自己逃生之后,他甚至连往日的轻松诙谐也消失了,整个人消沉了许多。认真看起来才发现他竟然如此沧桑。
现在难得有心情开两句玩笑,张舟又觉得不应该拒人于千里。
“你这混蛋!”张舟一把用力推开他的头。“亏我还……你就开始占我便宜!你给我一边呆着去!”张舟气呼呼的翻个身,离他远一点。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花万卿什么人啊?主角啊!哪需要他可怜人家?张舟气得拼命深呼吸,免得失控把人踹下去。
“亏你还什么?是不是看得很心动,迫不及待想共度良宵?”花万卿侧身躺,支着头笑呵呵道。看见刚才张舟深沉的眼神,花万卿又纠结,强行帮他引出道念是否真的可行?若他真的改变性子,与他真是福吗?那种深沉的眼神并不适合他。
在花万卿的心中,张舟笑呵呵乐天的模样最动人,虽然有时候很傻气,但那模样总是能令周围的气息都跟着愉快起来。
看见花万卿嬉皮笑脸的模样,张舟更气愤,直接一脚就踹过去了。“谁要跟你共度良宵?你自己撸撸去!”
看着花万卿是躺着,但张舟一脚踹过来,他却快速的移动下盘,躲过了张舟的断子绝孙脚。“哎呀呀!不要赌气下重手啊!万一为夫躲不开,你不是错失幸福?”
张舟简直要气炸了!他最受不了花万卿这个开黄腔的属性,看小说的时候看他调戏妹子是情趣,但是用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愉快!
“你特么涉黄也要看对象,老子也是男人,比讲黄暴你还不一定比我懂得多!”他怒道。他就不信了,阅尽千帆……各种颜色动作片,他还比不过一个从小在深山修炼的人?
只是他似乎忘了,看片子和拿出来实践是两回事。
“嘘!”
“怎么?怂了?哼哼!不是有能耐吗?来呀!互相伤害呀!”他看见花万卿手指竖起比在嘴唇前发出嘘声,以为他怂了,得意的继续大声说道。
“有人来了。”花万卿摊开两手说道。
“什么?”张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人来了,在坡下。”
这只是一个小土坡,在坡顶大声说话,坡下是能听到的,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张舟脸一红,结结巴巴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想到自己刚才的蠢话被下面的人听到,什么仙师的光鲜外皮都给撕破了,窘迫得想一头撞死。他翻个身趴着用头敲着屋顶。
花万卿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暗自偷笑着。
一会坡下传来苍老的声音说道:“归藏村弟子东谷求见二位仙师。”
“下去看看。”花万卿站起来,深手拉他。
两人落到坡下,看见东谷对着坡顶跪下。当他看见两人飘然落下时,不由得双手举过头顶俯身大拜。“两位真仙显灵啊!”他激动得喃喃不停。
“好了好了,你别忙拜,有什么事就说吧?”张舟挣脱花万卿的臂弯,往前一步说道。
“我想求仙师……”东谷直起身,话说了一半又没了声音,重复了几次,改口道:“弟子心里有疑问,特来向仙师请教。”
“你问吧!”东谷直起身后,张舟才看清楚他的头有些倾斜,向脸上疤痕相反的另一侧倾斜,倾斜的的颈脖上大片的烧伤后增生的疤痕,将他的下巴与脖子粘连因此抬不起头。可想而知当初这人的伤有多严重。
东谷嗫了嗫嘴,忐忑的小声问道:“既然有真仙显灵,是不是也有鬼?”
张舟被问住了,虽然他总叫千机镯里那只作老鬼,但对方起初是不愿意的,并且也没见过老鬼的切实模样。所以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鬼?他是不知道的,只好求助的回头看了花万卿一眼。
“人死有灵。”接收到张舟的求助,花万卿上来回道。
“那……是不是真的有地府?有判官评功过?”东谷越问越小声。
听他这么一问,张舟立即对此人不再客气。这种显然就是做贼心虚,怕死后算账的典型表现。兼之此人脸上疑似枪伤的疤痕,他更不像是什么真善之徒。
“我们没去过地府,你的问题回答不了。功过在心,你自问便知。”张舟说完转身回坡顶去了。
“你好自为之。”花万卿说完也转身跟着走开。
东谷望着两人的脚步远去,无奈的叹口气,跪了许久才起身。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慢慢转身离开。
张舟在坡顶用神识跟着他,说道:“这人没回村子。这么晚还往山里走,看来确实做贼心虚。”
“你想去看?”花万卿问。
“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搞什么鬼。”张舟点头。
“我和你一起,走吧!”花万卿先迈开步子。
两人跟踪东谷到了东边一个山沟沟,大约此处就是当年他被村民救起的地方。只见那蹒跚的身影慢慢挪过山沟,到了一个山坡,对着山头下跪。
张舟两人远远隐在树林里,放出神识观察他要做什么。
东谷跪下后低头,双手交叉合握抵住额头,口中念念有词。
“我忏悔!我有罪!是我害死了飞机上所有的人!无辜者的亡灵,愿你们能安息!”
张舟手指一紧,将树干硬生生掰下一块。
千机老鬼曾经问过他,会不会原谅害死自己的凶手?他曾说过不会。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上去一剑劈死他。不,劈死太便宜他了,要一剑一剑的砍,慢慢削死他。不不,弄死太便宜他了,要用火烤,再冰冻,再火烤,再冰冻,快死了就塞颗丹药……不论怎么想,他始终觉得不解恨。
凭什么他要为这种人的荒唐送命?凭什么飞机坠毁所有人都死了,却惟独他能活着?凭什么?凭什么?
“稀饭……”
在张舟躁动不已的时候,花万卿拥住他。“冷静一些,他只是一个凡人。”
“我曾幻想过那个害死我的人会不会也穿越过来,现在他就在我面前。真是天意!”他紧紧抓着花万卿的手臂,手指几乎要陷进皮肉里去。
“冷静……”
张舟渐渐放松,头靠在花万卿肩膀上。
花万卿微微松口气。忽然,张舟猛然推开他,向着东谷飞奔过去,浑身散发出一股锐利之气,仿若失控的利剑。
“小舟!”
花万卿大喊一声急忙追上去。
修士修行乃天赐机缘,天道不允修士使用这些力量屠戮凡人,违逆之人道基有损,难登仙途。
黑漆漆的山林中闪烁着寒光剑影,张舟将所学的所有剑招尽数使出,紧追不舍。
花万卿提着东谷只躲闪不攻击,尽量逃。此时张舟境界略高他一些,没有武器又要护着一个人,花万卿也避得险象环生。
剑招落空,张舟越打越怒,憋着一口气难以下咽。为什么这种垃圾还有人护着?他不服!如果能像白悦华那样,随心所欲操控剑气,就算是花万卿也挡不住!
看着气势浑厚的一剑劈来,花万卿脚底御风提气加快速度躲开。咔嚓!一剑劈下,剑锋所指的一排树干断裂,纷纷折倒下来。
张舟顺势再起第二招时,忽然地动山摇。
“这是?”他气沉脚底,稳住重心,看着周遭晃动不已,才确认是真的地在晃动,而不是他自己晕。“地震!”
“小舟!停手吧!”花万卿站在远处,还护着东谷。
“哼!”张舟怒哼一声,御剑飞向村庄的位置。
待二人飞到村子,地震已经停歇,村子里鸡飞狗跳,哭喊声一片。几乎所有人跑出了屋子,有一间民居因年久被震塌了。二人将埋在瓦砾里的人救出,及时救治。
待伤者无恙后,白日里迎接的耄耋老者走过来,对他们说道:“有一事本想等明日,仙师休息过后再讲的,无奈时机不等人。”
“是和这地震有关吗?”张舟迅速领会。
“是的。三十年前本岛被一巨雷劈中后,便开始出现震动。起初一年一次,后来逐年增加,这两年来几乎每月都要震两三次。大伙唯恐归藏岛要沉了,求仙师救救我等,救救归藏岛!”老者说着就要下跪。
张舟出手扶起他,说道:“我先去查探查探,你们先自顾。”说完他头也不回御剑飞走了。
花万卿叹口气,紧追其后。
两人撑着气罩潜入海中,下潜了一段,发现岛下有一巨型桨在划动。花万卿观察了一番说道:“这是龟鳍。”
“龟?”张舟略惊愕。他迅速往下潜,看见划动的鳍下方没有岛身了,才相信这或许真是一只非常巨大的海龟。
“我们去找一下龟的头部。”见他浮上来,花万卿又提议道。
“难道你还想和大海龟交谈?”张舟撇撇嘴不屑道,但还是跟着去了。
沿着龟身绕了大半圈,两人找到了巨龟的头部。
“啊!可总算见到修士了!”巨龟看见二人反而先开口缓慢说道。
“呀哈!龟还真的会说话!”张舟笑道。
“没礼貌!”巨龟慢吞吞抱怨,毫无气势可言。
“哇!还是只讲文明的龟!”看见一只动物有模有样地跟人类讲品德,张舟觉得更好笑了。
“前辈莫怪!我这道友生性顽皮,并无恶意。”花万卿略微遮挡了张舟,拱手对巨龟说道。
“哼!看在你一声前辈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巨龟缓缓说着,他颈脖下方有一白色嗉囊般的部位缓缓收起。
“你一只……”
“啊!敢问前辈,归藏之地是否就是藏龟之地的意思?”花万卿抢白道。
张舟被挡又被打断,不爽的侧移一步,花万卿马上握着他的手,十指相交,紧紧抓着。
“正是。这是我的主人为我做的掩护。”巨龟道。
“前辈的主人?不知前辈可方便一说?”花万卿又问。
“说与你们又何妨?我主人乃九霄门第十九代掌门,早已飞升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