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狗对这两个小狐狸恨之入骨,可是苦于不能动弹,在心中更是把张二狗看作了这两个小狐狸的同党,已经在心里不知道发了多少次毒誓,要是他能够自由行动,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三个敌人全部撕碎吃掉。
可怜张二狗的一番心血,却就这样毁在了两个小狐狸的好心办坏事上。
这一天,张二狗像往常一样出去猎食,而两个小狐狸吃过了早饭,闲着没事溜溜达达的又来到了季野草的山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季野草倒是比较欢迎他们。一来他们都是胡家的嫡系子孙,将来肯定是家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就跟他们处好关系绝对不是坏事,二来两个小狐狸必经年纪还小,被季野草奉承了几句,就把长辈们教的许多修炼的窍门转教给了他——季野草这样自己摸索着修炼的妖怪,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得到正式的指点,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会不欢迎两个小狐狸到来?
小狐狸们来到洞中,看到只有季野草在,眼珠一转,胡十七对季野草说:“季大哥,张二哥呢?你们自己炒得野草茶还有没有?上次我们拿回去的我爷爷很喜欢,说是还想喝呢。”
“有,有,有……”季野草一迭声的答应。他们的爷爷就是胡族的族长,平时想要给他送礼可不是件容易事,听到两个小狐狸这么问,连忙就去寻找张二狗做的那些野味茶。
“季大哥,不如你给我爷爷送去成不成?我们在这里等张二哥回来玩儿。”胡十七又说。
“我……”季野草对于登胡家的门,心里还是很惶恐的。
“没关系的,你就说是我们叫你去的嘛……”胡十九一边说一边往外推他,“就把茶叶给我爷爷就行了,他又不吃兔子……不是,他已经好多年不吃兔子了……”季野草是兔子精,却是属于狐狸们垂涎的食物,不过大家都作了妖怪之后,这样单纯为了吃而进行的争斗会减少罢了。
季野草又磨蹭了片刻,终于还是抵御不住亲自去拜访胡族族长的诱惑,最后还是出门去了。两个小狐狸见他一走,马上相互挤着眼睛,直奔地上躺着的张大狗而来。
“喂,僵尸,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僵尸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胡十七拿着一根藤条,在张大狗的头上重重一敲:“快说你叫什么名字?不然又要用水灌你了!”——这就是他们俩兄弟想要用来帮助张二狗的办法,用强制的方式逼迫张大狗想起过去的事情。
张大狗任由他们折腾自己,就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自己叫“张大狗”。对于这个两只小狐狸和张二狗整天在他耳边唠叨的名字,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应该说,他甚至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憎恶,因为这个名字,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僵尸的心中却是对于张大狗这个名字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过他认为那是因为老是有人在他耳边絮叨这个名字的原因。他还没有发现自己这几天中的变化,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在动脑子思考问题。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他在动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分析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虽然这对于几天前的他来说,这还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他现在的脑子还没有灵活到能够想到这一点。
僵尸很认真地想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认为自己是被别的妖怪抓住了,而被抓住的后果多半是要被吃掉,这是他知道的抓获猎物后唯一的处理办法。
得到的结论就是,张二狗他们要吃掉自己,所以应该尽早的逃走。
于是张大狗一直在努力的思考逃走的办法。
这里随时都有人看着自己,想要逃走,就要先打倒他们,想要打倒他们,就要先让自己能动。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让自己能够自由行动。
僵尸一次一次的试着打破季野草给他的法术束缚,可是每一次都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成功的时候,季野草就会再次出现,重新给他施加一次法术,这令僵尸暴躁极了。
最后给了他机会的,还是两个小狐狸自己。
小狐狸们在洞中给季野草讲解修炼的要诀的时候,忘记了地上躺着的这个僵尸虽然不能动弹,可是他的眼睛没有瞎,耳朵也没有聋,他看得见他们做的每一个动作,也听得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僵尸开始并没有在意他们说的内容,可是那些字句自己钻进他的耳朵里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吸引着他听了下去,并且牢牢的记在了脑子中。
僵尸的体内有一种强大的力量。
僵尸自己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但是这股力量虽然在他的身体中,却并不属于他,他试过很多次想要调动这种力量,可是力量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自从听到了小狐狸们说的口诀,他就赶到了这股力量那种不听话的“倔劲”开始松动。
因为季野草从来没有系统的学过法术,所以小狐狸们把口诀解释的那么清楚明白,不仅仅季野草的理解毫无障碍,就连僵尸听来也是明明白白。
僵尸这几天来一直在按照两个小狐狸的方法尝试着,今天看到小狐狸们把季野草骗走,他甚至有些失望——没有季野草在,小狐狸们是不会说那些内容的东西的。
小狐狸们玩累了,坐下来吃东西休息,一边闲聊着:为什么这个僵尸脑子这么僵,就是不承认他自己是张大狗的话题。忽然,胡十七发现坐在自己的对面的弟弟的神情一下子僵硬了。他是个反应敏捷的人,什么也没有问便跳起来像前一滚。
猛扑过来的僵尸失去了目标,一头撞在了被当作桌子的大石头上,顿时山洞中尘土飞扬,乱作一团。
“他怎么忽然能动了?”胡十九直到这时才惊讶地叫出来。
“我怎么知道!还不快跑!”胡十七拉着弟弟就向洞口跑。他们两个空有一肚子的知识,可是年纪实在太小,根本没有办法和这个僵尸抗衡。幸亏僵尸的行动向来缓慢,他们两个趁着撞倒石头桌子的张大狗还没爬起来的空挡,应该还可以和他拉开距离。
谁知当他们跑到洞口的时候,却好像碰上了阻隔,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立在了洞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会这样!
两个小狐狸惊恐地对视。
这个时候张大狗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他们步步逼来。口中的低吼和路出的獠牙,都显示着他想要干的事情是什么。
“挡住洞口的法术难道是他弄得……”十七郎心里惊恐不已。这个僵尸居然会使用法术了?难道是他身体中的那颗内丹开始被他吸收不成?要是那样的话,现在的局面就太凶险了,他们俩兄弟本来就打不过张大狗,要是张大狗身体中的那枚妖狐内丹再被吸收了的话,恐怕要他们俩个爷爷辈的高手出马,才能制服得了对方了。
“十九,躲到我身后!”十七郎咬着牙瞪着僵尸,现在他没有别的念头了,只是希望这个僵尸刚刚学会使用法术,熟练度还不够,在攻击自己的时候,会忘记了支撑洞口的法术,让弟弟有时间逃走。
“十七哥,我们……我们跟他拼了吧……”十九郎颤声说。
“闭嘴!有机会你就给我跑!找长辈们来救我……万一让他把我们两个都吃了,长辈们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去,我们死的就冤到家了!”
“那让他吃我,你趁机跑……”
“你给我闭嘴!”
两个小兄弟拉扯之间,张大狗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张二狗还没有走到山洞,心中就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不由扔下手中的猎物,疾步冲进洞中。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站在当中的张大狗,和他手中拎着的一个血淋淋的孩子。
“十七郎……”张二狗惊叫一声。
胡十七脸上一片血肉模糊,身体软软的垂着,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弟弟胡十九倒是没看到踪迹,应该是在他的掩护下逃走了。
张大狗把手中的孩子摔在地上,转头对上了张二狗。
张二狗看着血肉模糊的十七郎,脸上除了惊愕,只剩下深深的愤怒:“哥,你干了什么!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这时十七郎的身体抽搐一下,似乎还活着这让他微微放下了心。
“如果你真的吃了这个孩子,他的家人会放过你吗?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僵尸,斗得过他们的大家族吗!”他向张大狗厉声责问,“大哥,你清醒一下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变成了妖怪咱们没办法,可是你不能宁产不分好歹地胡乱吃……吃妖吃人啊,大哥,我不是要害你,我是为你好!”
张二狗对于哥哥的“吃”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多少出于正义的念头去阻止,他几次三番地阻止张大狗去吃人,除了离这里最近的山村中居住有他关心的人这一条以外,最重要的还是,如果吃人伤人之后,人类的道士和尚等除妖能力的人会涌来消灭僵尸,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张大狗。而他出面破坏的次张大狗捕食妖怪,被捕食的一方都是在这片山林中有背景,有靠山的,换句话说,张二狗放走张大狗口下的猎物,为的不是行着积德或者他心慈悲,最终的目的,不过还是保护自己的哥哥,今天张大狗终于还是闯下了大祸,他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了,接下来的胡家的追杀,他们两兄弟要怎么面对。
张大狗什么也听不进去。
对他而言,这个老与他捣乱的人类现在某本上已经算是落入他手中了,除了食欲之外,一种难以言喻的仇恨之情在他的心头激荡,使他恨不能马上扑上去把对方撕碎。
张二狗看到哥哥眼中的凶光,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仅仅救不了胡十七,他自己也要成为哥哥的猎物了。想到这里,张二狗转身就跑,与此同时,张大狗已经咆哮着扑了上来。
张二狗想要逃出洞去的时候,遇到了和两只小狐狸一样的遭遇——一个法术已经把洞口封了起来。
哥哥会使用法术了!
张二狗来不及思量这个令他震惊的问题,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抱住自己的性命。
张二狗一直在四下躲避,灵巧地在狭窄的空间中闪来闪去,一边口中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一些张大狗听不懂,觉得无比厌烦的话语,张大狗愤怒的追赶他,对张二狗呲牙,可是此时的张二狗心中更加的气愤,为什么自己费尽了心机才压下了胡家对哥哥的仇恨,他自己却偏偏要再把事情闹大,自己已经为他做这么努力,可是到现在他却对自己说的话一点最起码的理解都没有!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张二狗对着两眼通红地追近自己的哥哥,气呼呼地吼叫:“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作才够!你告诉我!”
张大狗也吼叫了一声,径直扑了上去。
两兄弟之间现在根本不能相互理解彼此的意思,不过当他们打在一起的时候,张大狗一心想置对方于死地,把对方变成一顿美食的情况下,张二狗依旧无法真的对他打得下去。当那层“茸毛”褪去之后,僵尸的脸已经越来越象人类,尤其是他的年龄似乎为死去之后而没有增长,所以几乎还是当年那个老实憨厚的乡下少年──除了那双充满杀机的眼睛之外。
“哥,你干脆吃了我!吃了我算了!”当被张大狗抓住之后,张二狗大叫着,一种自报自弃的的情绪令他十疲倦,也许现在两眼一闭,什么也不再去管反而是件好事吧?“可是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到那个时候,就连我也不在了,没有人会帮你!到时候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就是你想要回到现在,也回不来了……”张二狗盯着哥哥的眼睛这样说。
张大狗不想理会这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就知道食物就在眼前,应该一口咬下去,可是这个少年的眼神,却看得他心中发毛……
“是,是,是……”在胡家的庭院中,季野草正跟在一个老人身后,对他的指点连连称是。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来到胡家之后,胡家的族长竟然亲自接待了他(胡老头:也不是我想自己接待啊,这不是家里的大人小孩都跑出去,就扔了我一个老头子自己在家吗?)。而且这位一边妖怪难得见上一面的胡氏族长,竟然是个风趣和气地人,不仅仅没有意思慢待季野草这个小妖怪的意思,反而很热情地和他拉起了家常(胡十七:我爷爷见了谁都那么热情,他已经老的啰嗦了,只要能够听他说话并忍受下来,他就喜欢你。)。当季野草大着胆子想这位老人请教修炼上的问题的时候,胡老头一点也隐瞒的就给他讲解了起来,而且这一开口还大有难以收住之势,滔滔不绝地一说就是大半天。
“你这个小家伙不错,很有耐心,上进,不象我家里的那些小兔崽子们,一听见我要给他们要上课就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呵呵呵呵,不是说你啊……”
就在他们闲聊之间,忽然一个孩子连哭带叫得声音从前面传来,仔细一听,似乎是在哭喊着“快去救我十七哥……快去……”
季野草和胡老头的脸色都是大变,慌忙赶了出去。
胡十九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大叫:“十七哥被僵尸捉走了,快去救他啊……”
张大狗?
季野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胡家的人匆匆赶到了山洞,却只看到重伤的胡十七躺在地上,那个僵尸和张二狗都不知去向。
胡十七的伤势十分重,性命虽然无碍,可是气管受伤,一只眼睛也瞎了,整张脸孔被连抓带啃的,弄得十分恐怖。一个原本清秀漂亮的孩子,这一来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怪物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僵尸那?那个人类呢!!”胡十七的父亲愤怒的吼声震动了整个山林。
季野草看着这发生在自己家里的惨剧,整个人都呆了,直到胡十七的父亲揪着他一顿摇晃:“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他们去了哪里?去了哪里?”他才会过神来,呆呆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二狗,二狗不是让他吃了罢?二狗……二狗……”他深深喜爱那个执著的少年,这几年间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已经被那个僵尸哥哥给……“二狗……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嗬嗬……”季野草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找到那个僵尸的踪迹了,他往西山去了。”一个狐族的少年从空中落下来说。
“追,给十七报仇!”
“追……”
“杀了他给十七报仇!”
狐狸精们群情激奋,季野草也应是跟了上去:“我要去给二狗报仇……他那么护着那个哥哥,最后还是糟了他的毒手……可怜的孩子啊,一辈子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
狐狸精们见他悲愤难抑的样子,谁也没反对,就任他跟了上去……
“南道友,请,请,难得您大驾光临寒舍,蓬壁生辉啊。”
“胡兄,你太客气了,是我来打绕你的清修才对。”
“哪里哪里,南道友平时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你师兄还好吧?说起来十几年没见过他了,自打上次咱们一起收拾了那个老熊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了。”
“师兄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还叼念胡兄来着。”
胡氏的族长与一个道装女子坐在厅上,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往事。胡老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喜欢游历的妖怪,五湖四海的朋友结交了不少,现在年纪大了,心境也不一样,喜静厌动,最高兴的事便是有老朋友来访的时候,一起品茗,谈天论地。这个女道士看来年纪不大,没想到也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两人凑在一起相谈甚欢。
眼下,胡老头子心爱的两个孙子都受了伤,特别是十七郎的伤势还十分的沉重,他的那只眼睛已经是瞎了,即使用法术也无法补救。可怜这样一个聪明俊美的少年,就此成了一个独眼龙。除非他自己日后修炼有成,说不定还可以使眼睛重生,可是三五百年间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胡老头现在的心情自然是不佳之极,说着说着,话题也就转到了这个山林中出现的那个奇怪的僵尸以及他的人类兄弟身上去了。由于眼前这位老朋友的身份,他倒是没有怎么贬低那个僵尸,而是一个劲的抱怨,为什么一个僵尸会有机会吞食了那颗内丹,结果弄得山林不宁,自己的孙子也太顽皮,结果好了,害了自己不是。
女道士对于他口中那个奇怪的僵尸很感兴趣,连连地追问着。
这时,头上缠着绷带的胡十九郎搀扶着深身包扎着药布的胡十七郎,忽然闯了大厅进来。
十七郎的一只眼睛已经覆上了厚厚的药物,但是即使多好的药加上多好的法术,也不能令他这只眼睛复明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也触目惊心,法术接上的断腿只休养了半天,当然还是不能行走,需要十九郎半扶半抱着才走上厅堂来。
“爷爷,我求您一件事!”十七郎跪下大声喊。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十九,你也起来!”看到两个孙子伤成这样又挣扎着跪下去,心里当然心疼,连忙伸手把十七郎和十九郎都扶了起来,一边对女道士解释:“这就是我那两个被一只僵尸打成这样的孙子!学艺不静啊……十七、十九,给南道长见礼。”
十九郎扶着十郎又要下跪,被女道士连忙止住了。
“爷爷,我来求您一件事,求您放过那个僵尸吧!”十七郎拉着胡老者的衣襟哀求,“我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眼睛只要我下功夫修炼以后也可以治好的,求求您就叫族人别再为难他们兄弟俩了!”
“是啊爷爷,您就饶了他们吧,是我不好,先去向他挑衅才使十七哥受伤的,您就重重的罚我吧!别叫叔叔伯伯们再为难他们了。”
这两个孩子竟然是来向族长为伤害他们的僵尸求情的,女道士听了心中一动,饶有举趣地盯着他们。
“他把你们打成这样,几次三番地与我们胡家作对,你们反而替他求情!”胡老头有点动怒地说,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关于十七郎的伤势问题了,更是有关整个家族的面子,整个家族在山林中的地位,威望的问题,要是这么算了,胡家怕了一个僵尸的传言马上就会满天乱飞,几世的英名可就一败涂地了。
“可是爷爷,张二哥实在是很可怜啊!”十七郎实际年龄比张二狗大一些,可是他外表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张二狗又救过他,所以他一直喊张二狗作“张二哥”。他把张氏兄弟的故事讲了一遍,唏嘘着说:“爷爷,您常教导我们要兄弟友爱,视兄弟为手足,现在看到他们兄弟情深,难道您不感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您怎得忍心让他们死在我们胡家人的手上?您真得要让可怜的张二哥死不冥目吗?爷爷,我求求您了,饶了他们,饶了他们吧!”
十九郎也跪行到胡老者腿边,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
他们两兄弟是真心的同情张二狗的遭遇,所以即使僵尸伤害了他们,他们依旧不愿意族人杀害张大狗,让张二狗的心愿落空。
一个年轻的狐狸精从门外跑进来,兴奋地说:“堵住他们了,他们俩兄弟居然大摇大摆的呆在林子中,要不是那只兔子精带路,我么还真想不到他们压根没有藏起来。”他看到十七郎和十九郎后更加兴奋地问:“咦,你们俩小子能起来了?跟我去亲手报仇怎么样!”
十七郎和十九郎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和张二狗像亲兄弟一样的季野草,怎么会反而去帮着家族中的人追捕他们,可是他们知道,张氏兄弟这一次真的是命在旦夕了,连忙又双双地跪下,给张氏兄弟求情。
胡老者长叹一声,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听了两个孙子的话,对张家兄弟的怒气也消去了一大半,对于两兄弟的遭遇也深感同情,可是他身为一族之长,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胡家的威名总不能就这么回在一个小僵尸手中。
女道士看着他们沉默片刻说:“胡兄,让我去看看吧?”
那个传信的年轻狐狸精不认识她,看向胡老头,胡老头却是面露喜色说:“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一个狐狸精的长剑刺来的时候,张二狗眼看着一个人影插进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二话不说就恶狠狠地刺出的一剑,正正的贯穿了那个人的胸口。
“季大哥!!”张二狗发出一声惨叫,呆呆地看着季野草鲜血飞溅,顿时心中一片空白,除了发出凄厉地叫声外,什么事也作不了。
周围的狐妖们不明白,这个野兔精明明是一路领着他们寻找僵尸的,为什么关键时刻却忽然这么做,一时都愣了片刻。林间空地上一片沉寂,只剩下张二狗:“季大哥,季大哥……”的惨呼。
“我……”季野草勉强得睁开眼睛看着张二狗,“我本来……以为你……被吃掉了……”
“没有,我大哥没有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带回这里来了,我想他也许是就要想起我的事情了!”张大狗带着张二狗回来的,正是他们兄弟原来居住的那片空地,空地上的小屋早已不见了踪迹,可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张二狗还是那么熟悉。哥哥能把他带到这里来,使得他心中增添了无数的希望,觉得哥哥可能马上就要认识自己,就要想起过去的事了。
就在张二狗满怀希望地向张大狗喋喋不休的时候,胡家的追兵出现了。
张二狗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本来还以为山林这么大,他们就算要找到这里,也要用上一两天,自己和哥哥应该还来得及逃走呢。
胡家的人以看到他们兄弟俩,什么都没有说,互动兵器就冲了上来。张二狗平时跟着季野草学了些本事,也不过是手脚利落一些罢了,怎么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场就呆在那里了,而那个狐妖竟然毫不客气的就向他下了杀招。
就在张二狗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季野草冲了过来,挡在了他前面。
季野草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要死了。他一只手按着伤口,大口得喘着气。
“季大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张二狗看到他的胸口血涌如注,怎么也按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本来……想要用哥哥……换取胡家人的信任的……我本来……以为自己说不定可以……可以……成为胡老爷子的弟子……报应啊,这是报应……我不该……带他们来的……可是,我真地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季大哥……季大哥……”
不管张二狗怎么呼唤,季野草的眼神还是越来越暗淡,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份神采,接着他的身体骤然缩小,变成了宽大衣附中包裹着的一只小白兔。
“你们杀了我季大哥,你们杀了我季大哥……”张二狗想着那些妖狐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他们怎么可以联合他们无缘无仇的季野草也杀死……
“你们杀了我季大哥,你们杀了我季大哥……”张二狗想着那些妖狐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他们怎么可以联合他们无缘无仇的季野草也杀死……
妖狐们可不管这些,季野草是自己窜到剑下的,他们可不会感到愧疚。张大狗和妖狐们争斗的期间,另一个妖狐又盯上了张二狗,看张二狗忽然抬头,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那个妖狐立刻向张二狗扑了上去,举剑向他头上砍落。
张二狗完全没有抵抗的意识,只是双眼冒火一样的看着那个妖狐。
长剑毫不停顿地劈下来。
不远外的张大狗忽然低吼一声,不顾自己正受到的袭击,一巴掌拍向那个袭击张二狗的狐妖,为他解了困。
“哥……”张二狗茫然地看着他,季野草的死与张大狗忽然救助他,都令他的头脑中乱腾腾的。
张大狗因为救援弟弟,背身后一个妖狐在这个时候给了他当头一击。这一剑虽然没有把他的头颅劈成两半,但是还是把他的头上开出了一条大口子。如果张大狗不是一个僵尸,这一剑已经要了他的命。张大狗因为受伤变得更加暴躁愤怒,回身就是一爪,虽然他和那个妖狐还有好几步的距离,可是爪上带出的力道竟然“兹”的一声,在那个妖狐的胸前划出一条长长的血槽,要不是距离远,这一下子就可以把妖狐的心挖出来。
“小心,他已经融合了那颗内丹!”妖狐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尖着嗓子叫起来。
狐女七百年法力的内丹在张大狗身体中已经沉睡了好久,现在却有了要跟他的身体融合的迹象。张大狗自己不能明白这种变化的意义,只是感到身体中有一股力量在向外扩张着,似乎要把自己的身体撑开一样。四肢都充斥着这样的力量,使得他更加想要扑上去,与这些正在攻击他的妖狐厮杀。凭着他这种不顾死活的厮打,身边围上来的妖狐又被他伤了好几个。
这时的狐妖们也都红了眼,向着两兄弟潮水般的扑了过来。
张二狗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有生机了,绝望之余便失去了抵抗的欲望,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身边张大狗与狐妖们厮杀。张大狗记起他这个弟弟和季野草的死,两件事情一起发生,已经是这个少年陷入一种无法思考的状态,不管身边的激战多么惨烈,他就是抱着季野草的尸体,那么呆呆得一动不动。幸好狐妖们对没有什么本事,明显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张二狗放松了攻击,目标全集中到张大狗身上,张二狗才能活到现在。
争斗之中,张大狗与妖狐们的差距慢慢显现出来,他空有一身法力却不会应用,在妖狐们轮番的攻击下,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剑,也幸亏他的体格强健,才勉强支持下来,不过倒地待毙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他不行了,加把劲!”
妖狐们又砍伤了张大狗一条腿,纷纷吆喝起来。
张二狗这个时候才猛地醒悟过来,扑到张大狗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刀剑:“你们杀了我季大哥,还要杀我哥哥,我,我跟你们拼了……”
这时,那个负责传信的年轻妖狐匆匆赶来喊:“大家都住手,族长亲自来了!”
胡老头和女道士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他们已经在旁边观察了一阵子,直到现在才现身制止了这场争斗。
女道士向胡老头问:“胡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胡老头挥挥手:“你去办你去办,让他们快点消失,省得我看着他们心里有气。”他已经猜到女道士是要救下这两兄弟了,故而有此一说。
女道士走过来,狐妖们纷纷为她让开道路,张大狗看着这个新来的“敌人”,没头没脑的便扑了上去,女道士本来宁静的面容忽然一沉,两道凌厉的目光直射张大狗,本来即无畏惧感,也不知道退缩的张大狗被她的眼神罩住,不知为什么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怕,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女道士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张大狗即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对这种气息仿佛十分亲切,又仿佛有种戒备,张大狗的心头一片茫然,呆呆地任由女道士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道长,大仙,别伤我哥哥。”张二狗见势不妙,扑到女道士的脚下,双手拉着她的衣摆哀求。
女人的心肠总是软一些的,希望自己的哀求可以打动这个连胡氏家族都恭敬有加的女道士让她饶放过张大狗。在张大狗伤了胡十七郎之后,这个可能已经很渺茫了,他还是不想放弃最后一线生机,季野草已经死了,他不能再失去哥哥,他无法承受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位兄长。
“仙人,我哥哥不是坏人,他是被那个妖狐的内丹烧坏了脑子,仙人,您发发慈悲,别杀了他!我哥哥真的是好人,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你们要报仇就杀了我吧!求您放过我哥哥。”
女道士看着张二狗,目光柔和下来:“他都这样了,你还认他是兄长吗?你不害怕吗?”
“他是我哥哥,他永远是我哥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这都不会改变!我害怕他,因为我怕他会伤人,因为我知道我哥哥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他一定宁愿死也不愿自己去伤害别人。可是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啊,他死了之后还拼命地保护我这个无能的弟弟啊,道长,您是出家人,您一定悲天悯人,有一副菩……有一副神仙心肠(想到对方是个道士临时改口,收回了“菩萨”这个名号),您就饶了他吧?”
“我饶了他之后,他再去害人又怎么办?胡家的十七郎你也认识,他还算运气好,没有丢掉性命,如果下一次他的‘猎物’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我饶了他,岂不是害了别人,害了那些可能被他伤害的无辜。”
“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再胡乱伤人了,他刚已经认出我了,还拼命地保护我,我哥哥已经明白过来了,他的脑子已经好!他以后不会再伤人,而是要和我一起回家,去过太太平平的日子了!”说到这里,张二狗激动的泣不成声。
女道士看着张二狗,这个少年为了救兄长,以一介凡人之身,半点法术都不会的情况下,居然敢站出来与一大群妖狐争斗,这份勇气很令她佩服,而刚才她也确确实实看见了,那个僵尸的确在战之中,一直在保护着这个少年,难道世间的有这样的事?一个僵尸,还能记得做人时候的事?
这不可能!
女道士有点失态地向前走了几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张大狗来。
僵尸是尸体受地气、弥气、阴气……等等条件侵蚀所产生的变化,应该说,发生变化的只是某种生物的尸体,而不是那个生物本身──因为那个生物已经死了才会产生这些变化,也就是说,变成僵尸的,只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臭皮囊,与生前的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许有些僵尸可以感受到生前的某些情景,可是还保有生前记忆,生前情感的僵尸,这个见多识广的女道士也没有听过见过。就连她自己也仅仅是凭着一件上古神器,保留了一分神智,记得自己是个人而已。可是前生那个名叫秦素秋的女人的事情,对她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一生,另一个人的际遇,她即不会因为那些而伤心,也不会因为那些而感动。
可是这个僵尸为什么与众不同?女道士看看张二狗,看看张大狗,忽然说:“好,你们即然手足情深,我就如你所愿,以你的命同胡家抵罪,饶了这个僵尸。”说着一掌向张二狗当头拍下。
张二狗闭目待死,张大狗却吼叫一声扑了过去,对着女道士就是一口,女道士手掌一翻,重重击在他的胸口,把他打飞了出去。
“道长,您说了用我的命相抵,别杀我大哥!”张二狗跪行着上前,抱住了女道士的腿不让她追击张大狗。“道长,您杀我吧,别杀我哥哥。”
女道士见张大狗挣扎着着爬起来,还想向自己扑来,微笑着点头:“果然是兄弟情深,好,我给你们一个两个都可以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可愿意拜我为师?”
“什么?”张二狗一时被这与刚才截然不同地态度弄的一头雾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而周围的狐妖们也发出了惊叹,这个女道士的修行独辟蹊径,在妖怪们之中还是有一定的名气的,她主动开口收徒弟,对张氏兄弟而言,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见张氏兄弟不回答(其实张二狗是不知怎么回答,张大狗却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怎么回答),女道士看了一圈周围的狐妖们说:“你们不答应,我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
张二狗明白她的意思是在说,如果自己和哥哥不拜她为师,她就会转身离去,而这些狐妖是决不会放过自己兄弟的。如果作了她的徒弟,她自然会为徒弟出头,以她出场时狐妖们的态度看来,她要救自己和大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张二狗左右一衡量,也顾不上去仔细思考这个女道士什么来历,什么人物了,连忙跪下说:“愿意,我们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哥,你也来……”他伸手去拉张大狗一起磕头,却被张大狗呲着牙吓得缩回了手。
“师父,大哥他脑子不清楚,您别怪他,您……”
“我知道,他不是自己想这样的。”女道士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地看着张大狗,“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愿意变成一个僵尸的。”
“道长,您这是……”一个妖狐终于开口了,“他是我族的仇人,刚刚伤了十七郎,打瞎了他一只眼睛。”
“我知道,就是十七郎和十九郎求我来救他们的。”
“什么,他们……”张二狗和妖狐们一起叫了出来。
“十七郎是个好孩子,将来他一定会有一番成就的,他自己都不把那点伤放在心上,你们就更不必介怀了。”女道士明显是站在新收的徒弟一边说话了。
“南道长,这个僵尸狡猾,冷酷,而且吃了颗大百年的妖狐内丹,如果任由他这么下去,将来会成为一方的大患的,您要救他,难道不怕他将来羽毛丰满了,连您也管不住他。”
“不会的,我看的出他现在还在人与僵尸之间挣扎,只要作师父的好好教导,他不会走到邪道上去的。”女道士十分自信地说。
“道长,他可是只僵尸!”好好教导一只没有脑子的僵尸,这个说法真是新鲜。
女道士淡淡一笑,向众人说:“我也是一只僵尸……”在一片的愕然之中,她一挥手,一道光茫罩住张氏兄弟,师徒三人一起消失在光茫之中。
张二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了一名道士。
对了,他现在的名字也不叫张二狗,而叫做“张义”,而他的哥哥张大狗,也改名叫作“张格”。据师父说,“格”是僵尸的顶级形态,那代表了师父对哥哥的期许。
现在的他一身道袍,正在道观的小院落中一边扫地,一边偷眼打量厢房。师父与大哥在里面已经好半天了,还没有出来。
“师叔……”一个中年道人从院门外走进来,向他行了个礼,“师祖在找师叔祖,请她过去一下。”
中年道人口中的师叔祖,指的就是张氏兄弟的师父,女道士南羽,而师祖则是这所道观的主持,门派的掌门人,玄机道长。
张二狗来到这里才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大,在这个道观中的辈份到是不小,除了玄机道人的几个徒弟,其他的道士见了他多半都要行礼,称上一声师叔。而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师父,其实已经六七十岁,是个修炼有成的僵尸。
原来师父真的是个妖怪。
张二狗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宛若神仙的师父是个僵尸的事实。不过这也给了他更大的希望,师父身为僵尸可以修炼成今天这样,大哥应该也可以有这么一天吧,而且有了师父的指导,这样的日子应该越来越近了。
“师父和大哥……和师兄在里面。”张二狗连忙回答对方的话,这些道士辈份虽然比自己低,可是不论是年龄还是本事可都远远大于自己,他丝毫不敢对他们摆长辈架子。
中年道人又向他行了个礼,才走向了厢房。
张二狗又低头开始扫地,他虽然也算是道门子弟子,可是一来对道法没有天份,二来年龄已大,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所以除了学几卷道经之外,最拿手的就是扫地、洗衣、种花种树,收拾打扫,服侍师父和哥哥,幸亏师父与师伯他们是分开居住的,只带着他们两兄弟另住在这个小院落中,不然凭着那一大群的晚辈,这些杂活怎么也轮不到他来作。
“师叔祖,师祖有请。”
中年道人的话音刚落,厢房的门便打开了,南羽道长缓步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张大狗还盘膝静坐着。“我知道了,张义,好好守着你哥哥,不许他出去乱走!”吩咐过后,她随着中年道人扬长而去。
张二狗看着哥哥陷入了沉思,甚至忘记了挥动扫帚。
本来以为哥哥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他已经记得自己这个弟弟了,谁知道后来才发现,是自己高兴的太早。
张大狗在那次与妖狐们的争斗之后,就渐渐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这张二狗时不时地呲牙咧嘴,跃跃欲试的想要把这个人类当作食物。不过有南羽在一边压制,他没有办法得逞而已。
张大狗对于南羽十分的恭敬。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尊师重教——原来的那个少年张大狗,因为生在农家,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对于有学问的人总是十分的羡慕与敬仰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遗忘了那种感情——而是因为僵尸对于同类之间的强弱之分是很注重的,法力低的僵尸,自然而然会畏惧并且服从法力高的那一方。张大狗感受到了南羽比他强大,所以他就接受了南羽可以管理他。
南羽带他们回来之后,并没有像张二狗想得那样,马上就教导张大狗法术,而是让他每天跟张二狗一起读书识字,另外就是经常性的用自己的法力调节他体内的力量,说是要压制那颗内丹给他带来的副作用。
不管怎么说,来到师父身边的这段日子,是张氏兄弟自打父母去世之后,最幸福宁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