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南笑笑,并没有允诺什么,直接越过了吴竟朝床边走去。靠着床头半躺着的“许毓家”看起来,真的像个病人。脸上没有什么气『色』,双目呆滞,最多有点刚才跟丈夫交谈失败的气恼。她顶着许毓家的脸,却过得比许毓家还像个游魂。
“嗨,我们又见面了,我该叫你许小姐呢,还是叫你吴夫人?”巫小南不咸不淡的打着招呼,不热情,让人觉得像在嘲讽。
可能是这样声调太刺激人,“许毓家”转过头来,略有些不愉快的瞪着巫小南。
“怎么,都不行吗,那我要叫你什么好呢?”
这满嘴里的刺,别说“许毓家”,就连吴竟都能听得出来。他忙走到巫小南身旁,一把扯住巫小南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拉:“小南,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管,在一边呆着,好好看着就行!”
这话让吴竟皱起了眉,大老板当惯了的他还没人敢让他一边呆着的。但他还没开口,因为他杵在这,让巫小南又瞪过来一眼:“你不是说会配合我吗,我只要你不出声几分钟,在一旁看着就好。”
那眼里别有深意,吴竟抿紧了唇看了眼床上的老婆,末了还是暂时退让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巫小南对他感激的笑笑,转而看向“许毓家”,笑不达目:“你怎么不回答呢,或者你更喜欢我叫你名字,这样亲近点呢?可是这样我就困扰了,我到底该叫你许毓家呢,还是……”她的目光转而凌厉,“许知家呢?”
那原本没有生气的双目瞬间瞪目,“许毓家”撞鬼般的望着巫小南,放在被子上的手更是一把抓住被子,紧而又紧。
本决定在一旁不参与的吴竟,更是满脑的疑『惑』,忍不住又开口了:“小南,你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巫小南轻哼一声,“是啊,我这人啊,就喜欢胡说八道,别介意啊。”
吴竟很想配合的笑一笑,但是又觉得这气氛太过不对,便没再开口。而床上的“许毓家”并没有因为小南这样说而松懈,她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巫小南。
宛如没注意到那强烈得能灼人的目光一样,巫小南自在的逛起了这个房间,来到了梳妆台:“我说‘毓家姐姐’,你这梳妆台真漂亮,只是为什么没有镜子呢。你跟你‘姐姐’并不怎么相像,你在怕什么呢?”
没人回答她,床上的“许毓家”紧抿着唇,目不转睛的跟着巫小南。
“好吧,或许你觉得你们姐妹俩神韵一样,让你不忍直视。可是,我去过你的家里,那里同样没有镜子,”说到这巫小南似乎很不解,“听说自从‘许知家姐姐’出事后,你就再没回去过,想必镜子是出事前就拿走的,我怎么不知道‘毓家姐姐’这么的讨厌自己的容颜啊?”
同样没有人回答她,这回吴竟也陷入了某种深思。
巫小南继续逛起房间,随后又来到了床头边的台灯上。现在一大早的,窗帘厚实的将整个房间遮掩得不见天日,唯一的光亮就是这盏昏暗的台灯:“这台灯也很漂亮,就是光线太暗了。我记得吴竟说他自从撞鬼后,就特别喜欢屋里能够大亮,同样被恶鬼缠身了两年了,‘毓家姐姐’怎么好像反而更喜欢待在黑暗中,您不害怕吗?”
闻言,吴竟两年来第一次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
干脆在床边坐下的巫小南,跟“许毓家”来了个深情对望:“一个人再怎么转变,从小到大的一些习『性』都不太会变。特别是你这种受了打击,如此自我堕落的,生活没道理反而越来越整洁吧?”
真正的许毓家是个活泼的女孩,但是对于日常整理,却是『乱』七八糟,跟它一起生活了几天,巫小南算是对它看透了。它要是自我放弃了,这日常整理只会更糟,没有也许。只有有洁癖,身为医生的许知家,才会在自我封闭的时候,还将房间整理得这么整洁干净。
“所以我也特别纳闷,一个有条不紊的人,就算在急,也不至于穿错鞋子。”巫小南咧嘴笑了,“姐姐死的时候穿着妹妹的鞋,吴竟,亏你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这么多的破绽,你竟然从没怀疑过,我到想怀疑你那家公司怎么还没倒闭。”
这话可真的毒了,但吴竟没空去计较,刚刚巫小南说的话都透『露』着一个真相,一个他从没想过,也不深想,难以接受的真相。他甚至不敢再去看他的老婆一眼,只好使劲的看着巫小南:“小南,你……把话说清楚,统统都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巫小南嗤笑一声,转而问向床上的女人:“你也不清楚吗,‘毓家姐姐’,哦不,准确点应该说,许知家姐姐!”
原本几乎要抓破被子的手,忽然就松了,像将一直压着她的东西一口气都放掉般,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绝望!
巫小南站了起来:“你联合钱立民医生,让他为你和许毓家换脸,之后拿掉你家里的镜子,怕的是许毓家醒过来后会发现自己的脸变了。你没想到竟然会害死了妹妹,心里自责愧疚,所以连这里的镜子也都被你没收,因为你怕看到你现在的这张脸,那是妹妹的脸,你见了会害怕,是这样吧!”
“什么‘姐姐’变成游魂不停的来找你,大都是你自导自演的,你怕『性』格不一样,生活习『性』不一样会被发现,干脆就让自己变化更大点。”
她走到窗边,要不是顾虑着房间里还有一只鬼在,她真想将这厚重的窗帘掀开,还这房子一个真正的白天:“我想,其他的也不用我再多讲了吧!”
像好比不敢见人,好比喜欢黑暗,好比一个人去街上,她估计也是起了寻死的心吧,倒不一定全是装的。相信妹妹的死,对她的打击不是骗人的。说来她们还同住一个病房……
巫小南眼帘猛然往上掀,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啪啪啪!”
鼓掌声突兀的响起,随即是笑声,来自于据说许久未曾笑过的许知家:“呵呵呵,你叫小南是吗,或许我该谢谢你,我挺怀念知家这个名字的。”
她缓缓的掀开被子,移足到了床下,就那么赤着脚站在地上,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像朵闭合了很久的花儿一样,似要将她的一生在此时完全绽放:“你差不多全说对了,就是我,抢了我妹的容颜,抢了它的……”她湿润的双眼看向吴竟,艰难的吐出,“丈夫!”
那眼里,有太多太多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吴竟脚下一个跄踉,堪堪站稳,目光震惊、不信、伤痛等等,已无法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他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什么梗在了喉咙。这一切,太过荒谬了,他的老婆竟然不是他的老婆。
这么说来……吴竟快速的转身看着巫小南,目光说不出是殷切还是别的什么:“那……那它……它不就是……”
“你何不自己去问它呢?”巫小南对他勾了下嘴角,随即看向他的身旁。
随着巫小南的视线,有多感的吴竟心里既害怕又期待的,慢慢转过身——它,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像贸然出现,又像一直以来都站在这,只是他从没发现过。
它那双眼睛,一如以往的明亮,望着他时,宛若会说话一般。可是,他从没认真的看看它都跟他“说”了什么。
“毓、毓儿?”他不确定的唤着它的小名,伸出手想要拥抱它,却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靠近。倒不是害怕它,而是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之感。
倒是许知家看到吴竟,竟对虚空喊着“毓儿”,感到不可思议。巫小南走了过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小罐青青绿绿像『药』膏的东西,涂抹在许知家的眼皮上。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后,她终于也看到了,那张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脸。姐妹俩时隔两年再一次对望,当真是恍如隔世。人鬼的界限,即使是千年,也无法跨越的。
“小毓儿!”许知家含泪微笑着叫出妹妹的小名,恍惚间,她又是那个疼妹如命的姐姐。
“姐!”许毓家凝望着姐姐,用它好不容易得回的声音问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眼泪从许知家的眼里流出,一滴又一滴像不会断绝一般。她伸出手,虚空中模拟着抚『摸』它头发的姿势,一下又一下,那么的温柔……忽然,毫无预警的,她冲向一旁的梳妆台上,用自己的头撞了上去……
鲜血喷出,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包括那把梳子,顷刻间被鲜红点缀!随着许知家倒在地上,额上的血流出,淌了一地!
“不要!”三个人异口同声,却已来不及阻止,纷纷上前。吴竟跑最前头,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许毓家也想靠过去,却被巫小南阻止:“你不能过去,否则会加快她的死亡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