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危险的相遇

    嗨!我是高一学生岳喜,生活在遥远的书中世界,有兴趣看我的故事,不妨翻书看看。

    ——岳喜

    野战营纪事

    1998看8月。

    娑罗是恐龙喜欢吃的一种植物。

    身着野战夏令营的迷彩服,营员们两人一组在娑罗林中前行。

    “罗吉,别动!”罗吉背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

    肩上似乎一轻,罗吉缓缓转过头。在距她面孔三寸远的地方有一条蛇昂扬着头。

    岳喜捏着蛇的七寸,红唇轻抿,“它刚才就树枝上直接溜到你的肩上。”

    罗吉长长的头发被树叶空隙漏下的阳光所照耀:“听说蛇是由蜥蝎演化而来的。”

    “晚餐上的大菜则是由蛇肉演化而来的。“岳喜接口道。她极有技巧地抖抖蛇,蛇便散了骨架。这是中学生野战夏令营生活的第七天。

    围着火堆,营员们在听岳喜讲鬼故事:“一切和鬼故事书上描写的情节一模一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我爱你’,接着教室的门就‘吱呀’一声关上。灯开始一明一灭起来……”

    罗吉在火光下观察匕首。匕首那冷冷的光映着跳动的火焰,有一种诡异的美。

    “这时,有一只手——突然拍在她的肩上!”岳喜在说故事的同时动作极快地将手放在邻近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肩上。这两个人同时尖叫。岳喜一耸肩:“故事至此结束。”

    “岳喜,该看地形图研究研究明天怎么早点到‘藏宝指示地’。”罗吉的话让围坐在火堆旁欢笑的野营员停止笑闹,各组的人都开始琢磨地形图。

    这次野战夏令营活动包括野外求生术、寻宝游戏以及跳伞急行三项活动,为期二十天。前六天以训练营员学会必要的野外求生、识别指南针(包括识别星象、植物、水流流向)、实用搏击术为主,第七天到第十四天则开展寻宝游戏。

    寻宝游戏规则是发给每组营员一份地形图,图中标识五个红点,五个红点都有关于宝藏的提示,哪个小组先得到宝物——铜面具,就可以获得夏令营组委会颁发的银质奖章一枚。

    “岳喜,想不想和我们来个公平竞争?”从另一处火堆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男生戴军。他从训练开始就和千岳喜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起因是他在搏击术训练中被岳喜过肩摔倒。

    “不想。”岳喜一口回绝。无意义的口头之争是最无趣的。

    “戴军,别为难女生。”赵天是戴军同组的男生,也是罗吉初三时候的同班同学。

    “赵天,我们会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铜面具。但是,不是为了和某个人赌气。”罗吉笑着对赵天说。赵天理解地点头。

    “怎么,瞧不起人?岳喜,你敢再和我较量一次。”戴军极没风度地挑衅。

    岳喜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短发贴在额头上。她突然脸色大变,手指着戴军站立处,声音打着颤大叫:“蛇啊——”

    戴军跳土风舞似地乱窜:“哪里有蛇?哪里有蛇?”

    眼中带着恶习作剧的光芒,岳喜拍手笑道:“蛇返祖成蜥蜴爬走了。”

    “有五个‘藏宝指示地‘,但是不一定要走完这五个地方。”岳喜躺在军用帐篷里转动脑袋。

    “面具不会埋在哪里或挂在树上。”罗吉看地形图,“除去标识地点,有建筑物的地方共有两处。”她用红笔给五个“藏宝指示地”画连线,非常凑巧,连线形成了一个规则的五角星,而标识图上的“林中废弃别墅”刚好在五角星的中央。

    罗吉兴奋地把图递给岳喜:“要不要赌赌运气?”

    “游戏规则并没有规定必须到五个‘藏宝指示地’。”岳喜似笑非笑地说:“要我白跑五个地方喂蚊子晒太阳,办不到。”

    “如果失算了呢?”罗吉问。

    “承认失败。”岳喜坦然一笑:“相信我的直觉,那个铜面具就在别墅里。”她摊开地形图:“从这里往西走两公里,穿过桥再向东走三公里转北走两公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七天的游戏内容,我们用一天来结束。”

    “剩下六天怎么办?”罗吉笑问。

    “废弃别墅也该有完整的房间吧。就当是在荒村僻野度假。我连姐姐的画板画笔写生簿都偷来了。”岳喜得意地一指背包。

    “戴军,岳喜和罗吉走的路线很奇怪。”赵天迷惑不解地看着右斜前方那两个窈窕的身影。

    “照她们这种走法,到任何一个藏宝指示点都是绕弯路。奇怪。”赵天若有所思地看地图。

    “那两个聪明人是不会干这种愚蠢的事的。”戴军这七天被罗吉、岳喜捉弄无数次后得出这两个女孩是“聪明人”的结论。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根本不去藏宝指示地。”赵天得出一个不合逻辑的结论。

    “不去藏宝指示地怎么能找到宝藏?”戴军疑惑地问。

    “除非……不去藏宝指示地也能找到宝藏。”赵天笃定地说。

    “愣什么?跟着去。她们现在就是指路的导肓犬。”戴军得意洋洋地指着岳喜和罗吉的背影。

    “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岳喜看着手背上被锯齿状野草划伤的地方,神公一变:“罗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罗吉拔出匕首机警地转过头。她只看见绿草茫茫。

    “这一带应该没有大型食肉动物。”罗吉喃喃道。

    “有啊。”岳喜笑兮兮地说:“人。”

    “过了桥,我们躲起来看看是谁。”罗吉说。

    “如果是人,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岳喜眼睛发亮地补充道。

    带着凄厉的惨嚎声,戴军被极富弹性的竹子弹向草地。这个简单的陷阱术是夏令营第一天指导员手把手地教给所有营员的。

    “戴大侠,您老人家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身后干什么?”岳喜从隐蔽处转出来,一脸嘲弄。

    赵天尴尬地站在原地:“我们的跟踪术没有学到家。”

    “为什么跟在我们后面?”罗吉问赵天。

    “我很好奇你们要去哪里。”赵天实话实说。

    “戴大侠,屁股是不是有些发麻?”岳喜蹲下身调侃戴军。

    “我从没见过会咬人的导肓犬。”戴军小声嘀咕。打好的铺盖卷儿滚在一旁。

    “你们不会再跟着我们了吧?”罗吉问赵天。

    赵天温文一笑,眼中有异光一闪而过:“我们绝不会跟踪你们,但我们会自己去。我想你们的目的地是林中废弃的别墅。先去看看,应该不会吃什么亏。”

    “罗吉,我想就算一百名营员全部住进去,房间还有空。”岳喜穿过林间小径,看到了一栋旧楼房,准确说是一座旧营房。野战夏令营活动范围是730部队的管辖区。参加此次夏令营的中学生都必须有一技之长。罗吉长于舞蹈,自己勉强地说是擅长打篮球。

    “天啊,要在这么大一栋楼房里找一个小小的铜面具,其难度可想而知。”罗吉腿软地跪倒在草地上。

    “别急,我们有七天时间来找,每一间屋子都要翻个底儿朝天。”岳喜坚定地走向旧楼房。罗吉则开始寻找水源,要在这里住七天,光吃压缩饼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可以肯定一点,铜面具一定在这里。”岳喜用手指抹了抹窗台上的灰:“夏令营开始之前这里还住着兵们。夏令营一开始这里就空了出来。这说明这里是给我们住的。”岳喜望着蓝天白云:“要是我猜得不错,六天后,营员们全部会聚集在这里。”

    “嗨,岳喜,又见面了。”戴军微跛着走向岳喜,表情可以说是满面春风。

    “首先声明,我们是看地形图来的,绝不是又跟踪了你们。”赵天终于露出他的活泼本性。

    “欢迎参观。”岳喜懒洋洋地说道。如果这两个家伙不先跟踪她和罗吉,他们能猜到她们是来林中废弃的别墅吗?

    结果,戴军和赵天也住了下来。

    整整六天,这四个人翻遍了所有的房间,只差没把树木一根根拔出来看。

    到了第七天,营员们陆陆续续到达旧楼房加入到了寻找铜面具的行列。

    如果在第七天太阳落山的时刻还找不出铜面具的话,指导员将宣布铜面具的所在。而在这之后,全体营员将罚站军姿一个小时。

    “没道理,一百个人找都找不着。”岳喜把画笔抛来抛去,一直走进惟一堆放了许多杂物的营房。不过这里的每一件杂物岳喜都仔细看过,没有铜面具在里面。太阳就要下山了。

    “难道说,宝藏铜面具和大家概念中的铜面具不同。”岳喜思索。

    “那么如果指导员在墙角用笔写上‘铜面具’三个字算是铜面具也成立?”

    岳喜喃喃自语:“那么这种做法就太……不要脸了。”她看着被夕阳染红的树梢心中一动:“面具有可能挂在墙上或者……”(她失手将笔掉在地上,笔发出清脆的落地声。)“……或者铺在地上!”

    岳喜掏出匕首敲地板,地板铿锵有声。

    “WBD,居然出这种烂谜题!”岳喜咬牙切齿地冲出房间。

    “现在,我宣布铜面具的藏身处。”夏令营营长武刚上校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时,一颗代表找到铜面具的绿色信号弹在天空呼啸着飞起。

    岳喜奔了过来:“放杂物的房间的地板是铜面具!”她一脸怒气。这个见鬼的夏令营!

    岳喜,现年十六岁,即将就读立志中学高中部一年级。性格:好人一个(?)

    而另一个男孩——聂云也将要在立志中学高中部一年级就读。故事即将展开。

    夏季沙滩故事

    1998年的夏天。聂云在这个海滨浴场做临时救生员。其时,救生员的工作很轻松,在这个人人都很爱护自己的时代,溺水的人并不多。

    海滨浴场的果汁贩卖点总是人满为患,聂云在这时就会被叫去帮忙。当服务员和当救生员其实没有区别。

    “聂云,你都休学快一年了,有什么打算?”妈妈在电话里问。

    “让我再想想。”聂云挂掉电话。休学快一年了吗?他已经有一年没摸过篮球。猛地一甩头,聂云大步往前冲,撞翻了一个女孩。

    愣了愣,聂云沉默地对被撞翻的在地的女孩伸出手。

    女孩快速地和聂云握手:“你好。我叫温婉。温是温婉的温,婉是温婉的婉。”

    聂云看着女孩那绝不温婉的神情,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好。”聂云用力而又适当地拉起温婉。他放下温婉的手转身离开。

    之后整整七天,温婉像只跟屁虫一样在聂云身旁唠叨不停。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类笑话,企图看见聂云的笑脸。

    “之前有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孩,可是,那个女孩的父亲非常讨厌那个男孩。有一天,女孩的父亲外出,女孩和男孩就在女孩家里幽会。这时,女孩的父亲突然回来了。”温婉是唱做俱佳。“情急之中,那个男孩躲进了装苹果的筐里。女孩的父亲觉得女儿的神情很可疑。这时,他看到了装苹果的筐。父亲问女儿:‘这筐里装着什么?’结果,你猜怎么了?”温婉跳至聂云面前。

    聂云叹气:“结果那个男孩在情急之下大声说‘筐里是苹果。’完了。”

    “哈哈哈——”温婉开心地大笑:“你也知道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聂云清洗泡红茶的杯子。温婉锲而不舍地笑着说:“还有一个更好笑的笑话,从前……”

    聂云严肃地盯着温婉:“你是不是很无聊?你可以找和你一样无聊的人玩。但是,很抱歉,我不无聊。”

    “……怎么会?”温婉又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不仅无聊而且是绝望得快要死掉的样子,所以我才找你玩。因为我也绝望得快要死掉了。”

    盯了温婉半晌,聂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个笑话很好笑。”他一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红茶杯。

    “我不想和你们玩。让开,我在等我男朋友。”接近夜的海滩,人烟比较稀少。聂云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那熟悉的声音是温婉发出的。

    “聂云!聂云快来救我!”温婉在喊。

    聂云置若罔闻,他转身从原路返回。

    “聂云!聂云……”温婉的声音越来越弱。

    聂云突然转过身冲进那伙人当中。

    “看见有男孩为你打架是不是很得意?”聂云用冰块冷敷自己的眼睛。

    温婉神采飞扬地笑着:“你果然是个打架高手。那三个人受的伤全部比你重。”她快活地晃荡着双脚:“聂云是打架高手!聂云是打架高手!聂云是打架高手!”

    “闭嘴。”聂云冷漠地说:“你要发疯是你的自由,别扯上我。”

    仍是那一百零一张笑脸,温婉注视着聂云。

    “你只会笑吗?”聂云问。

    “没办法,从小到大,我都这样笑着。笑着挨打不会太疼,笑着被人欺负别人不会有成就感,笑着失恋了别人说我冷血,笑首参加高考别人说我胸有成竹。我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你多少岁?”聂云沉默片刻,突然这样问。

    “十八岁,明天是我生日。”温婉笑问,“送我什么礼物?”

    “你的家在哪儿?”聂云又问。

    “南边。”温婉在哼歌:“家门口种着七棵向日葵,七棵向日葵……”

    “你爸妈呢?”聂云观察温婉的表情。

    眼中光芒一闪,温婉笑着回答:“到天堂去了。”她乌溜溜的眼睛直瞅着聂云:“想不想明天和我一起去天堂?”

    “……我拒绝。”聂云把洗好的茶杯倒扣在盘子里。

    黎明的海有另一种风味。聂云心烦,所以早起看海。

    海边几乎没有人。聂云突然看见一团会移动的碎花布。一个正走进海的穿碎花裙的女孩。是温婉。

    温婉被海水包裹着,她近乎幸福地一步又一步前行。温柔的海水用温柔包裹着自己。海风呼啦啦地吹,海水哗啦啦地流。我们从风里来,之后会到哪里去?海风呼啦啦地吹,海水哗啦啦地流。

    海风消失了,海水完全包裹了温婉,只是几秒钟时间,温婉被聂云托出海面。

    “你知不知道,尸体被海水泡运后很难看?”聂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愤怒。

    永远笑着的温婉在沙滩上流泪:“我其实来海边就是想死。”

    “但是,你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聂云坐在沙滩上玩沙。

    “……我习惯了笑着说话,这习惯一时改不过来。”温婉在流泪:“其实,我爸妈活得很好,只有我过得不好。我成绩从小到大都很好,可是每次考试前我都很绝望。一绝望我就微笑。”

    “有毛病。”聂云说。

    “高考快到了,我笑着将家里的现款一扫而空就跑了出来。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在自己生日这天来个水葬。”温婉看海。

    “就是你这种人污染海水。”聂云拾起一枚小贝壳。

    “你说我?你还是一副快死掉的样子。”温婉看聂云:“看到有比我更绝望的人,我就忍不住想逗逗。”

    “所以我说你无聊。”聂云问温婉:“这次你没死成,你该怎么办?”

    “回家喽。”温婉指着自己浮肿的眼睛,“我已经学会了哭。”她望着聂云:“你呢?”

    “……”聂云看着喷薄而出的朝阳:“回去上高中。”

    “哈哈哈——你八成比我小。你多少岁?”

    “管你什么事。”聂云回答。

    “小弟,加油!”温婉真心一笑。

    “喂,这个送你。”聂云将手中的小贝壳递给温婉:“祝你生日快乐!”

    校园情人

    公元1998年。天上乱云飞卷。

    岳喜盯着立志中学的学生橱窗,表情高深莫测。朝阳的颜色染得她的头发一片金黄。橱窗里展示着摄影作品,其中的“优秀作品”一栏中有一张照片的名字叫《校园情人》。

    公平地说,这张照片的构图简洁又别具鬼魅力。夕阳里的校园,两个人正在看远方。其中的女生有一头乌绢般的长发。她在大笑,瞳色是奇异的金黄。其中的男生侧立在一旁,优美的轮廓似乎在发光。他的左手食指上还有一个飞速转动着的篮球。这两个人之间的深情谁都能看得出来。

    岳喜的视线落在了照片的正下方。摄影:罗鹰,高2001级。

    “罗鹰是谁?”岳喜的声音低沉。

    “正是在下。”身旁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眼镜”回答。阳光晃动着,“眼镜”只看到身旁这个男孩大致的轮廓。

    岳喜慢条斯理地问:“你就是拍《校园情人》的罗鹰?”

    “眼镜”的眼珠在发光:“你想买这张照片?好看在校友的份上,我五块钱一张卖给你。”

    “这照片好卖吗?”岳喜漫不经心地问道。

    “眼镜”潇洒地耸肩:“这属于商业机密。”

    岳喜转过头直视着罗鹰,嘴角有一丝诡笑。她抓住罗鹰的衣领,声音低沉而柔软:“把底片交出来。”她微笑,手上加力:“你偷拍我也没什么,把我的照片四处卖也没什么。但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拼命喘气的罗鹰问:“什么……咳咳……错误?”这人不就是《校园情人》中那个漂亮男生?

    岳喜继续微笑:“我是女生,短发女生。不是男生。”罗鹰瞄了瞄岳喜笔挺的新校服,叹气。

    这是岳喜上高中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一次被误认为男生。

    九月的立中校园里到处是新生的踪影。因为,才来报到的新生们需要熟悉校园。新得离谱的校服加上一张好奇而又微带羞涩的脸已成为新生的标志。

    但是高松不这么认为。他眼前的这个新生比他还自在。立中篮球社的办公室里,岳喜神情自若地坐着。在高松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观察高松和这间办公室。立中篮球社不愧是跨校际的篮球社。撇开满墙的奖状不说,这办公室可真算得上豪华。而眼前这位篮球社社长也不简单。

    “请你再说一遍。”高松道。他面前这个高一女生居然单枪匹马跑来找他,叫他同意在立中篮球社组建女子篮球队。

    “我说。”岳喜面带微笑,眼神却笑意全无。这个篮球社社长摆明了就是瞧不起女生。她说:“我申请在立中篮球社组建女子篮球队。”

    “本校的女子篮球队向来是参赛前临时从各年级抽调人手的。你如果对篮球有兴趣不妨参加临时组队。”高松彬彬有礼地拒绝了岳喜的申请。

    “我再重复一遍我的申请,”岳喜的语气很淡,怒气却在急速上升,“在立中篮球社成立女子篮球队。”她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磨擦,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高松笑笑:“那是不可能的,你看。”他示意岳喜看墙上的奖状:“立中篮球社从未有过败绩,如果突然成立一个女子篮球队,恐怕……”

    岳喜站直,冷盯着高松。她说:“全是废话。”

    “你说什么?”高松问。

    “我说你说的全是废话。”岳喜微笑。她对高松说:“我以未来女子篮球队队长的身份向你挑战。”

    “二人赛,谁赢了谁说话。”高松道。

    岳喜点头:“比赛十五分钟。”

    “比赛时间?”高松问。

    “现在。”岳喜一拍书包,“我球服都带上了。”

    高松爽朗一笑:“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高松,朋友们都叫我松树。”他伸出右手。

    “岳喜。”岳喜伸出手和高松紧紧一握。

    太阳当头,露天篮球场旁挤满了学生。高一女生岳喜要单挑立中篮球社社长的爆炸新闻已通过广播传遍全校。播音的是罗吉,也就是《校园情人》中的女主角。她在夏令营中认识了岳喜,两人一拍即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她赌岳喜会赢,因为岳喜是五中女篮社的首席王牌,更因为岳喜是她的朋友。高松对自己的球技充满信心。虽然他不是这个学校球技最好的球员,但是,赢一个女生还是没问题的。

    立中“特产”的女子啦啦队正舞动着手中的彩旗有节奏地齐声喊着:“高松加油!岳喜加油!”

    岳喜在心里迅速地分析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高松身高为一米七七,自己身高为一米七零;高松的优势在于身高和体重,而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高松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她要让高松永生难忘这场篮球赛。论球技,她不会输给任何人,除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篮球天才聂云。

    岳喜利用自己的微笑对女子啦啦队发动攻势:“亲爱的师姐们,拜托加油声再大一点儿。”立中女子啦啦队立刻阵前倒戈,她们笑着喊道:“岳喜必胜!高松趴下!”

    高松哂笑。这群女生!

    比赛的具体规则是这样的:半场为限,双方互做攻防。在规定的十五分钟内,谁的得分高谁就胜出。

    谁会胜出呢?

    比赛的哨声响起,一群鸽子安闲地飞着。在立中,这种哨声它们听得多了。

    开赛1’1’’。

    双方持胶着状态,进球数均为零。

    高松现在已把全副精神投入到球赛中。岳喜的动作快得他有些不能招架,他在做了假动作后勉强出手。岳喜高高跃起,高松愣在原地。这惊人的弹跳力!在惊呼声中,球被拍飞。场外掌声雷动。高松还在想,这岳喜到底是谁。

    开赛1’56’’。

    岳喜投进了开赛以来的第一个球。她进球的欢呼声还未平息,高松立刻还以颜色把比分扳平。他的斗志被岳喜激起。

    开赛2’37’’。

    高松反超前又进了一个两分球。

    开赛3’07’’。

    啦啦队全部停止叫喊声。岳喜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她想:我已进入状态。

    开赛6’37’’。

    岳喜连进四个三分球。高松也进了两个三分球,两个两分球。目前,他落后四分。

    欢呼声在操场上空回荡,体育教练们也站在场边观看。

    最后三分钟来临。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比分是:31比29。岳喜领先两分。

    问题是:以快速压制高松的战术已消耗了岳喜大量的体力,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高松还未发觉。岳喜决定和高松比球技。她想:我也许会输。

    岳喜从左路进攻,高松如影随行拦阴她插入,岳喜被压制住。她做出直接投球的样子,她的身体重心上移,高松警觉地跃起。岳喜突然改变姿势从高松右侧擦过,快速上篮。球进了!

    岳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她微微一笑,自己的极限快到了。

    她累了,高松心中暗讨。他发现岳喜的速度慢了少许,他投球试岳喜。果然,岳喜跃起后,指尖仅仅擦到球,球还是进了。岳喜盯了高松一眼,他应该已经发现我的体力不足。我该怎么办?

    高松充分运用力量型球员的战术压制岳喜,他破了岳喜的进攻。现在的比分是:33比31。时间还剩开赛1’27’’。结局无人能预料。

    高松投出了这次比赛开赛以来最漂亮的一个三分球。他这一球充分说明了立中篮球社的水平。其实,高松的长处是打组织,在他的手下,出色的伙伴们能发挥出最高的水准。当然,他的球技也是不错的。时间还剩开赛47’’,高松反超前!

    场下的呐喊声响彻云霄,观众们的情绪沸腾起来了!

    高松心中无喜,赢了比赛又怎样,不过是凭体力。高松决定帮助岳喜成立女子篮球队。不过,他会尽力守好这剩下的41”,因为这是对一个篮球高手起码的尊重。

    离比赛结束还有12”,岳喜一直没有突破上篮的机会。能保住手中的篮球不让高松抢去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她会输了这场比赛吗?岳喜轻笑。不会,决不会。岳喜突然想起有聂云参赛的那卷录像带里一个经典投球。她放松。

    终场哨声即将吹响,高松看到岳喜一脸灿烂的笑容,一瞬间,他对胜负没了把握。岳喜突然转身奔往三分线处,速度奇快!

    她要投三分球!高松紧追,还有机会,在她转身的那个空档,他能拍飞她的球。

    在场下的呼声中,岳喜做了一件谁也没料到的事,她没有转身。

    她背对着篮框投出了终场前的最后一个三分球。球忽忽悠悠地飞往篮框。

    大家都屏住呼吸。

    球穿过篮框落在地上时,终场的哨声吹响了。

    大半的学生涌往场上。他们尖叫、鼓掌,为这精彩绝伦的一球,也为这场精彩的球赛。

    “你赢了。”高松保持表面的微笑。

    “承让。”岳喜把手往球衣上擦擦再握住高松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岳喜走向场边的罗吉:“我酷不酷?”

    “你这人!”罗吉在笑,“你的球技有进步。”

    “那是当然。”岳喜得意非凡,她小声嘀咕:“全凭运气。”那个运气是聂云给的。

    “给你。”罗吉递了一张洗澡票给岳喜。

    “真是知己。”岳喜笑着凑近罗吉,“我现在肯定是立中最有‘味道’的女生。”

    正在这时,她们和一个新生擦肩而过。岳喜愣了愣。她猛地回头:“聂云!”

    那个男生站住,接着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是谁?”罗吉问。

    “一个篮球天才,他不可能在这里上高一。”岳喜说,她一定要调查清楚。高一生活开始变得有趣,令人充满期待。

    篮球社里,高松故作宽容地对队友吴林叹道:“后生可畏啊!”

    吴林怪笑:“别装了,我知道你很想大哭一场。”

    篮球天才去死吧

    九月的太阳总是烤得人昏昏欲睡。才开学,各类社团就使出“法宝”,争取多骗几个高一的师弟师妹们入社,好多赚一笔入会费。

    岳喜正坐在篮球社的报名处招兵买马,篮球社的大幅宣传海报是她拜托姐姐岳双画的。她始终没想通在两张几乎相同的面孔下,怎么会有完全不同的性格。老爸称之为“黑白双侠”,意思是说她们两姐妹一正一邪、一静一动。

    别致精美又极具煽动性的海报招来了大群围观者。往年,篮球社根本不搞这一套,光它那一大堆奖杯就迷翻了大群男生。可是,岳喜要招的是打篮球的女生。女生。昨天中午,岳喜一对一赢了篮球社社长高松的事迹在立中广为流传,光来看岳喜的人就围了一大群。

    岳喜看着周围的财神爷们,脸部肌肉都笑得快抽搐了。她趴在桌上直想睡。

    “我要入队。”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岳喜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问:“身高?”

    “一米七。”回答。

    岳喜眼睛一高,抬头望向这个女生:“原来打球打什么位置?”

    “我不会打篮球。”说话的人理直气壮地回答。她的校服很新,看来是高一新生。

    岳喜火了,她扛起桌子冲向篮球场。不一会儿,篮球场竖起了一块牌子:投球十次,再说入社。

    “我不会打篮球,但是我会投球。”那个一米七的高一女生跟了过来:“我叫吴越。”

    岳喜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子篮球队的新队员们。她能靠这群仅知道篮球为球的女生们取得市女子篮球高中联赛的冠军吗?虽然,她的队员们都很有潜力。

    岳喜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在未来的三个月里,我要把你们全部变为篮球高手。”她拍拍手中的篮球:“当然是通过适量的运动,大家能配合我吗?”

    “能!”队员们士气大振。

    “那么,现在,”岳喜继续微笑,“一百个仰卧起坐加两千米变速跑!”

    九月三日,高一正式开课。

    岳喜专心地研究着罗吉弄过来的情报:聂云,高一(五)班学生,入学卡上“特长”一栏为“无”。据传,他是休学一年后转来立中的。又传,聂云和老校长有不寻常的关系。

    篮球天才不玩篮球了!岳喜可惜地叹道。这时,是班主任赵老师和高一(四)班同学们的见面会时间。赵老师正在点名认识自己的学生。

    “岳喜……岳喜!”赵老师的声音惊醒神游的岳喜,她本能地站起来,响亮地回答:“有!”

    “很好,精神饱满。”赵老师微笑着点头示意岳喜坐下。

    “赵天。”赵老师接着喊道。

    “到!”赵天站了起来。他平静地注视赵老师,赵老师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赵老师是个爱笑的老师。他说话的声音是抑扬顿挫娓娓动听。亲切的笑脸,轻松的语调,随意的穿着,这些都计学生喜欢的特质。他望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同学们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当然,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赵老师站直了,一脸正经:“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四十一岁,有一个儿子和你们差不多大。我喜欢教书。唔,我想成为全中国最好的老师。”

    回应他的是热烈的掌声。

    岳喜笑盈盈地趴在桌上:“高一(四)班会是个快乐的班级,因为班主任不讨厌。”她友好地对同桌的男生伸出手:“你好!我叫岳喜。”

    赵天也伸出手:“幸会!没想到我们在同一个班级。”都是岳喜在野战夏令营里的难兄难弟。

    经过近乎恶战式的大扫除后,立志中学的校园焕然一新。岳喜抹了一把汗赶回教室,她要忙着写关于成立女子篮球队的申请。

    从太阳底下走进走廊里,顿觉一身清凉。远远地,岳喜就看见了聂云。聂云神色冰冷,看样子才从图书馆回教室。

    从小,岳喜的好奇心就旺盛得异常。家里的电器,她已拆得七七八八了。后来,她的好奇心就转移到研究人。心理学方面的书堆满了书架,岳喜还不满足。用她双胞胎姐姐岳双的话来说,妹妹岳喜是个典型的偏执狂。

    聂云为什么不打篮球。这是第一个前提。

    聂云休学了一年。这是第二个前提。

    一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这是结论。

    那么,聂云还能打篮球吗?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岳喜轻松自如地迎了上去,她满脸微笑:“聂云!去哪儿?”聂云大概有一米八一吧,她目测聂云的身高。

    聂云站在岳喜面前,瞳孔深处有种奇怪的愤怒。他道:“别烦我!”说罢,聂云从岳喜旁边走过。

    岳喜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聂云的眼神像在说“我和任何人无关”。这哪里是花季少年的眼神。岳喜脸上还是灿烂的笑,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挑衅:“你,不打篮球了吗?”

    聂云站住,走廊里的空气变冷。他转过着看着岳喜高挑的背影:“小子,想打架吗?”

    “你叫我?”岳喜笑问。

    聂云道:“对,就是你这女兮兮的小子。”

    笑容僵住的岳喜恨不得冲上去咬聂云两口。她被一百零一次错认为男生。她那么漂亮,世界上会有这么帅的男生吗?

    “我可是从小到大都在打架。”岳喜说。

    “去哪儿打?”聂云问。

    “桂花林。我可不想挨处分。”岳喜说。

    聂云打架有股子狠劲儿。岳喜有些狼狈地躲过聂云迎面攻来的几拳。早知道就不惹聂云,要不是自己从小练体操外带四处惹麻烦身经百战,现在早趴下了。聂云心中也有些服气。这个高一新生个子虽矮,但打架还是蛮厉害的。他挥拳,拳被架住。

    赵天架住聂云的拳,他直视着聂云:“喂,和一个女生打架也太没风度了吧?”

    “女生?她是女生?”聂云莫名其妙。

    岳喜笑兮兮地自我介绍:“我是女子篮球队队长岳喜。”她带着额着上的擦伤悠闲地靠近聂云,她冷不防住聂云脸上送了一拳。没道理,自己脸上挨了一拳而聂云的脸还完好无损。

    “浪费自己的天才是会下地狱的。”岳喜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聂云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赵天,感谢你让我报了一箭之仇,我请你喝‘可乐’。”岳喜拍赵天的肩。

    “谢了!”赵天一笑,他说:“其实你也不能怪别人把你当男生看。”

    岳喜看他。

    “你看,你声音像男生,举止像男生,身高像男生,五官太有轮廓。的确,像个男生。”赵天实话实说。

    “有那么糟糕吗?”岳喜低语。随即她爽朗一笑:“管它的,去喝‘可乐’。”

    华灯初上。岳喜骑车赶往家中。她对着天空大喊:“篮球天才去死吧!”

    与此同时,岳双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低叫:“篮球天才去死吧!”这要从今天早晨说起。

    今天是岳双上高中的第一天。妹妹岳喜上的是重点高中,自己上的是三流高中。三流高中的生活真是令人期待啊。

    可是,岳双上高中的第一天就事故连连。

    推着在坡底被玻璃扎坏车胎的自行车,岳双举步维艰地往坡顶的育才中学奋进。她的亲爱的同学们的交通工具可就复杂了,有机车、出租车,甚至有人拉着机车后座滑着溜冰鞋前进的。进了学校,岳双才天开眼界。

    这里真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别的学校入口处一般都有一座石像,那石像的面容或严肃或慈祥,是学校曾出过的杰出人物代表。

    岳双进门时,学校的校工正爬上石像试图取下石像头部用万能胶黏得坚固万分墨镜和两绺胡子。

    看来穿校服的就只有高一的新生们。学长们都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岳双有些不能适应。

    已经迟到五分钟,岳双匆匆停好车赶往高一(一)班。一路上的教室都像炸了窝一样吵。

    推开教室的门,教室里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没有人多看岳双一眼。岳双脸上架了一副拙拙的平光眼镜,她甚至把头发编成辫子。眼镜加辫子说明了岳双的意图:置身事外,尽情观察。

    第二节课上课时,好脾气的老班主任朱老师姗姗来迟。他笑弥勒似的招呼大家:“相信前面前面一节课已经让大家彼此之间有了了解。我呢,就临时选个班长替我管理纪律。”他眼中锐光一闪,“那么就请那位同学站起来吧。”

    岳双稳坐如钟。

    “请那位带眼镜扎辫子的女同学站起来。”“笑弥勒”极为热情。

    “我?”岳双无法置信地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笑弥勒”满意地点头。

    “我不当班长。”岳双说。

    “班长负责考勤和组织劳动扫除。”“笑弥勒”充耳未闻地继续说道。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这种苦差事有人顶头真是太好了,有人热泪盈眶地想着。

    岳双的反对声被掌声淹没。

    中午,岳双面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抢饭之战只能摇头。她捧着空饭盒等了一个小时,最后打到了二两白饭。

    “菜卖光了。”食堂师傅如是说。

    下午的下课铃一响,人立马走光,留下了任课老师和岳双。

    “还未……”岳双吞回了后面的话。还未宣布今天打扫卫生的名单。她倒乐天,没人扫她就自己扫。一个小时后,教室变得干净明亮。岳双差点累趴下。她在想,岳喜会怎么办?岳喜一定会事先反锁教室的门。想着想着,岳双大笑了起来。

    背着书包,饥肠辘辘的岳双穿过操场。夕阳下,她的影子老长。回家,她终于可以回家了。看来,她的生存哲学该有所改变才行。

    操场一头,一群学生正在玩篮球。岳双驻足观看。要是妹妹在里面,赛场上绝对是一面倒的局势。球飞出了篮球场,停在了不远处一个男生的脚边。

    “同学,帮忙来一脚。”篮球场有人喊。

    那男生玩了玩球:“我来一个,我可是篮球天才。”他把球抛向天空,飞走一脚。球飞旋着击中了岳双的头。

    岳双只觉得夕阳变成了桔红色的剪纸飘了下来。

    育才中学医务室。岳双睁开眼,额头疼得她差点尖叫。

    “对不起!你的眼镜也跌坏了。”靠着窗框站着的育中男生开口道。

    岳双苦笑:“是我没站对地方。”

    那个男生奇怪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岳双哭笑不得:“你这算是道歉吗?”

    那男生眼睛一亮:“不如这样,我追你,以此表示我的歉意。”

    岳双像看一只恐龙一样看着那男生。

    “我叫高明,是育中有名的篮球天才。你叫什么名字?”

    被闪翻的岳双呆呆回答道:“岳双。”

    “你在几班?”高明热烈地询问。

    “高一(一)班。”岳双道。

    “好!后会有期。”高明翻过窗子走掉了。

    岳双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男生说要追她?

    这时,高明的头又从窗口冒了进来:“其实,你不戴眼镜要漂亮得多。”他扔给岳双一枝玉兰花:“这是我从花园里偷来的。”接着,他像“忍者”一样消失了。

    岳双捧着头,欲哭无泪:“篮球天才?篮球天才去死吧!”

    双胞胎互换身份

    在岳双的威逼利诱之下,岳喜终于同意帮姐姐参加开学体育摸底测验。

    具体利诱条件如下:

    一本唐卡影印手册;一尊岳喜垂涎已久的飞马陶像;一套《篮球飞人》。

    双方约定三天后实行交换。这三天,两姐妹可有的忙,岳喜被关在屋子里不准晒太阳,拼命地擦增白粉蜜,岳双则天天晒太阳。好在岳喜怎么晒也晒不黑,肤色的事基本上解决。令岳双头痛的是岳喜的朋友一大群,她得按着照片记人名。特别让岳双受不了的是岳喜的那群哥们不把岳喜当女生看,勾肩搭背是常事,高兴了还以拍打岳喜的头表达喜悦之情。

    九月十七曰,岳喜戴着长长的假发穿着育中的校服奔育才中学。岳双戴着假发穿着立中的校服直奔立志中学。

    岳喜以岳双的表情姿势走进育才中学。早就听说育才中学是学生最逍遥、老师最悲惨的学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有一半的男生和女生是手牵着手上学,真是鸳鸯成群,蝴蝶双双。

    岳喜摸进高一(一)班时,上课铃响了。她松了一口气,这下省去了与姐姐的朋友互道早安的程序。不过,她错了,上课铃并没有使教室安静多少。岳喜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岳双,这是你要借的漫画。”

    “谢了,陈月。”岳喜模仿姐姐那种不露牙齿的笑法。她伸出手。好家伙,十三本《月光迷情》到了她的手上。岳喜决定向岳双收取负重费。她把书塞进书桌,一封信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封情书。

    想了想,岳喜决定把信拆开。因为她本人就是个写情书的高手,她哥们的情书全是她一手操办的,一封五元人民币,童叟不欺。

    这是一封旷古绝今的情书。情书是这样写的。

    双:

    我已经写了三十封信给你了,你的答案为什么总是“NO”。我知道,你一定说我hours不知道fale长,猴子不知屁股red。但是,我真的very

    likeyou!

    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下课答复我。

    吴刚

    岳喜想大笑,她拼命地忍,努力想着悲伤的往事。“忍字头上一把刀”。岳喜终于忍住了笑,但是她流下了泪水——忍笑忍到流泪。她完全可以猜到写情书的男生此刻在想什么:啊,双,终于被我感动了!啊,万岁!

    第一、二节课是语文写作课。老师在上面大讲古诗的优美,朱自清散文的奇特比喻。岳喜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她环顾四周,有一半的女生在看言情小说,有一半在聊天。她的同桌林小芳趴在桌上怀念着前不久逝去的恋情(这是岳双说的)。

    由于自小养成的认真听讲的习惯,岳喜努力听起教师讲课来。可是,这老师将周作人小品文的“简味、涩味”硬栽赃在朱自清散文的头上。他还将苏轼的《水调歌头》夸为优美的绝句。

    岳喜听得直叹气。当老师充满深情地吟咏《卜算子》时,岳喜长叹了一声。

    “岳双,你有什么见解吗?”只有在老师点名时,学生们才会抬起头。

    “没什么见解。不过‘已是黄昏独自愁’后面好像不是‘她在丛中笑’,好像是‘更着风和雨’。也许我记错了。”岳喜刚坐下就后悔了,姐姐曾千叮嘱万叮嘱她不要指出语文老师的错误,现在完了。

    语文老师精神抖擞地讲了一节课,其声足可撼树,其悲愤之情可动天。

    终于,岳喜熬到了下课铃响。

    铃响后五秒。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岳喜和一个大个子男生。

    岳喜开始苦笑:“吴刚,你将horse写成了hours。”她没等吴刚开口就摆出了姐姐招牌式的微笑溜之大吉。当初岳双因为发着高烧参加会考,就考进了育中,爸妈都想让姐姐转学,姐姐反而不肯。她的理论是在哪儿她都能学好。

    岳喜跑到女生寝室换上了运动服。女生们个个都积极得不得了,没有一个人要逃课。这简直不正常。陈月揭开了谜底。体育老师是个酷毙了的男老师。听了陈月的解释,岳喜第一个念头是有谁能酷过自己。

    体育课在众位女生期待的目光中闪亮登场。

    现在,岳喜终于明白岳双这个运动白痴为什么那么恐惧体育考试。这次考试分两个科目,一是篮球,二是平衡木。

    育才中学为什么不垮台的原因就是育才中学学生的体育成绩非常好,尤其是育才中学引以为傲的篮球和体操。

    篮球的考试规则很简单,站在三分线上定点投篮十次,进一次算十分。岳喜百分之两百肯定岳双一个球也进不了。至于平衡木嘛,岳喜已经可以想像姐姐在平衡木上痛苦的场面。

    岳喜拾起练习用的篮球准备热热身。其实,不用热身也完全可以投进八个球,但陈月已经在那儿练习投篮了,而情圣吴刚也已向她走了过来。

    陈月安慰岳喜:“岳双,别太紧张,投进一个球就是胜利。”

    岳喜挺喜欢陈月爽朗的性格,她亲热地搭着陈月的肩:“我说,要是我十投十进怎么办?”

    陈月摇头表示不信:“我请你吃烧烤!”

    岳喜笑道:“这烧烤我是吃定了。”她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考平衡木时,假发从头上掉下来。

    唉,不知道姐姐过得怎样?

    岳双认为自己今天是霉运当头。原以为能轻轻松松度过愉快的一天,哪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罗吉那个舞剧《海的女儿》因为艺术节获得巨大成功,今晚要作为兄弟学校联谊节目在十二中参加汇演。因此,班主任老师特令岳喜停课两节排练。

    岳双倒是知道岳喜参与了舞剧《海的女儿》的演出,但是岳双万万没想到妹妹演的是那个年轻的王子。怪不得,岳喜绝口不提自己究竟演什么角色而以一句“小角色”轻描淡写地带过。

    “年轻的王子”傻站在原地,汗珠是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外冒。谁来救救她?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跳“王子舞”。

    罗吉关心地问:“岳喜,你脸色不太好,病了么?”

    岳双顺水推舟:“我的……头好……痛.”

    “看你满头的汗。”罗吉轻易放人,“要我送你去校医院吗?”

    “不用,不用,我出去溜达溜达。”岳双努力想像妹妹的动作表情,她拍拍罗吉的肩,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办事你放心。今天晚上七点是吧,我一定会演得让你爱上我。”她一边说一边恶心。

    罗吉疑惑地盯着岳双:“岳喜,你今天可是浑身不对劲儿。不过,挺像个女孩子。”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放了岳双一马。

    逃离虎口的岳双高兴得过了头,一出舞蹈社就分不清东南西北。闲逛着,岳双逛到了篮球场,上体育课的一群男生叫住了她。

    “岳喜。”廖兵高兴地叫着,“快过来!”

    岳双莫名其妙地走了过去。

    廖兵把手中的篮球扔了过去:“来一个远投。”

    岳双大惊失色:“不要!”

    篮球呼啸着向岳双飞来,击中了岳双的脸。

    球技可与男篮选手媲美的岳喜——女子篮球队队长岳喜,被一颗篮球击昏。

    岳双仰面倒了下去。

    岳喜懒洋洋地站在三分线后,轻松地拍了拍篮球,随手投篮,球进了。在球进了以后,高一(二)班的学生们集体愣住:岳双进球了。人人脑海中都是鲨鱼走路的情景。

    岳喜自己也得意了起来,动动手指头就唬住一群人的感觉真不错。

    “感觉很好。”体育老师赞道。他把篮球扔回给岳喜。

    岳喜接过球顺手就投了出去,球又进了。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一进了球就会一直进球的那种人。

    岳喜每进一个球,陈月的下巴就往下掉一寸。现在是第七个球,岳喜似笑非笑地看陈月,提醒道:“记住请我吃烧烤。”

    为了给岳双制造更大的麻烦,岳喜捡了两颗球。她左手右手共托着两颗球,右手先动,左手紧跟着动,两个球流星赶月似的进了篮框。在一片叫好声中,岳喜背对着筐投出了第十个球。投出球后,岳喜看也不看就径直走向平衡木的练习区,球还是进了。

    岳喜自我陶醉地想道:“好酷。”她知道姐姐一定会说:“好恶心。”

    把全身活动开以后,岳喜开始欣赏育中女生们在平衡木上的英姿。育中的女生真的挺不错的,当然要除去自己的姐姐。

    平衡木考试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规定完成动作,另一部分是自由发挥动作。

    岳喜想起了《海的女儿》中的舞步。嗯,三个芭蕾中的高难度平衡动作再加上正规的3D连环动作应该可以。想当年,要不是自己的阿基里斯腱受了损伤,自己早该在国家女子体操队了。可是,岳喜万万没想到她一时兴起为岳双制造的麻烦最后还是报应在她的头上。

    岳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医生正压低声音在赶人:“这女生没事,最多有轻微的脑震荡:你们走吧,过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的。”

    岳双心叫:惨了,惨了,这次妹妹一定不会原谅我。我居然制造了岳喜被篮球击昏的惨剧。岳喜一定会掐死我。

    育才中学爆出了一个特大新闻:运动白痴岳双摇身一变为体操天才。体育老师激动得不能自己,差点痛哭流涕。

    正午,岳喜在烧烤店据桌大嚼,陈月则用见到鬼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烤排骨,你吃不吃?”岳喜问。

    陈月还在发呆。

    “怎么了?”岳喜奇怪地问。

    陈月大梦初醒:“岳双,我觉得你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是吗?”岳喜心虚地笑笑。

    “你今天神采奕奕,举止像个男孩。”陈月在那儿咬文嚼字。

    岳喜气得吐血,为什么人人都说自己像个男生?她站起身来:“算钱。”

    岳喜从口袋里掏出钱付了帐,拉着陈月走出烧烤店,育才中学斜对着立志中学的后校门。

    “这边是立志中学的后门吗?”岳喜感兴趣地问道。

    “别进去。后面那条小巷经常有人敲榨低年级学生的钱。”陈月拉住岳喜。

    岳喜朝里面走了几步:“那么猖狂?”她在野战夏令营学的搏击术正待之检验。这时,一声惨叫传了过来。岳喜奔了进去。这次换成了惨叫大合唱。

    下午四点五十分。岳喜带着一只熊猫眼回到家中。

    岳双一见着岳喜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被篮球砸肿了眼?”

    “怎么可能——”岳喜笑道,“闭着眼我也能接住飞来的篮球。”

    岳双的脸顿时刷地就白了,好像川剧中的变脸。可是,她睁开眼也让篮球砸中了,以岳喜的名义。

    岳喜敏感地问:“我学校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没事儿。对了,罗吉说今天晚上七点在十二中有一个联谊汇演,叫你去。”岳双说完后毕恭毕敬递上一迭漫画稿:“今天发生的事儿都画在了稿纸上。”她一溜烟就跑进了卫生间。

    岳喜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绿,又由绿转红。她大叫道:“岳双,我要宰了你!”

    她冲向卫生间:“你给我出来。”

    岳双答道:“不出来。”

    “你出不出来?”岳喜在门外气得七窍生烟。

    “你肯定要掐死我,我不出来。”岳双叫道。

    “你是不是人,怎么像只癩皮狗?”岳喜在门口走来走去。

    “我就是癞皮狗又怎么样?”岳双回答。

    这两人在外人面前的理智深沉文雅温柔——统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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