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箬到的时候郁青蓝已经在那里了,看到她,也没让她坐!
只是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就将视线转开了。
面前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伯母。”
容箬礼貌的叫了一声,也没指望着郁青蓝会搭理她,直接拉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拓。
服务生问:“小姐,要喝点什么?”
容箬随便点了一杯咖啡惨。
服务生离开后,两人间的气氛就陷入了僵硬,郁青蓝不说话,容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便僵持着了!
咖啡厅里播放着柔和的音乐,快过年了,外面街道上很多摆摊卖年货的。
容箬双手搁在膝盖上,身子坐的笔直,目不斜视。
以前,她性子活泼,总是坐没坐样站没站样,为此,郁青蓝没少教育她。
那是她仗着郁青蓝宠她,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如今——
倒真的越来越接近她曾经为她规划的模样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容箬实在撑不住了,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和腰,郁青蓝一个眼风扫过来,她又急忙坐端正!
又过了五分钟,容箬觉得,这样僵着也不是事。
“伯母,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手机一直在震动,容箬刚才没敢接,这会儿才掏出来瞧了一眼。
是裴靖远的。
屏幕上已经有五个未接来电了!
见郁青蓝的视线没有看过来,她将手机藏在桌子下偷偷回了条短信:“你的办公室待着太闷了,我在看画展呢。”
前几天,她听王露偶然聊起,说青年画家柴俊在a市开画展,一票难求!
临时想不到借口,便用了这个作挡箭牌。
如果说在逛街不能接电话,裴靖远肯定不相信。
“画展?”
容箬要避着郁青蓝,回信息的速度肯定是很慢。
一个‘嗯’字还没编辑完,裴靖远的下一条短信又进来了:“你能看懂?告诉我,都展出了什么?”
裴靖远此刻,正拿着手机,和几个男人站在一幅‘望秋’的素描下面。
他对画没什么研究,碰巧的是,他今天约的人特别喜欢绘画!
早在几天前,他就让找秘书订了票。
容若对绘画一问三不知,只知道从直白的视觉观念中去品评,好看或是不好看。
裴靖远这个问题,还着实将她难住了。
努力想了想,“人啊,花啊,鸟啊,都有,色彩可漂亮了,我给你拍几张,回去给你看看。”
这一长串话打完,她背心里都紧张出了一层汗。
裴靖远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人物、花鸟、青山绿水的风景倒是有,但如果容箬这会儿在他身边,他真想揪着她的衣领让她好好跟自己解释一下,这素描铅笔画的画,哪来的漂亮色彩?
裴靖远不擅长发短信,直接给她打电话。
手机在掌心里‘嗡嗡’的震动,容箬吓了一跳,急忙拒绝!
听到听筒里传出的忙音,裴靖远面无表情的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眼底一阵暗涌翻滚。
手指如飞,一条短信就发过去了,“我现在就要看,拍给我。”
容箬为难的看了眼外面人多拥挤的大街,她现在,上哪去给他拍画!
于是,她很明智的选择不回。
假装没看见。
等这边结束后,就跟他说刚才没看见,这会儿已经从画展出来了!
郁青蓝视线虽然没正眼瞧过容箬,但眼角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
她低着头,神情已经变了五六次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跟靖远发信息。
从小到大,在裴靖远面前,她永远是这般鲜活的表情。
“咳。”
她抵着唇咳嗽了一声,容箬急忙扔了手机,挺直背脊,正襟危坐的看着郁青蓝。
一双眼睛黑沉耀眼。
“伯母,您是不是不舒服?”
“容箬,我再表明一次我的立场,从桉良过世,我就不赞成你和靖远在一起,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她的态度很严肃。
容箬垮下肩,有点恹恹的。
这些话,不用郁青蓝说,她都知道!
郁青蓝顿了几秒,“你还记得当年你被绑架的事吗?”
容箬抬头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又或许,她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不敢往深处去想。
“伯母。”
她不安的扯着衣服的下摆,舔了舔干涩的唇,试图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只是,郁青蓝决定了的事,又怎么会因为她而改变。
今天来的目的,原本就是要让她清楚的知道过去的一切!
“是我让人做的,”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也是我,让他们处理干净,别留痕迹。”
容箬身子颤抖了一下。
处理干净!
她非常清楚这四个字背后的意思。
“伯母......”
在裴靖远千般维护的时候,容箬就已经猜到这个人必定是他想护着的,但是,那时她一直想的是傅南一!
按时间推算,那时正好傅南一和裴靖远分手。
当然,这些都是她后来推算的。
因为,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裴靖远交了女朋友!
只知道那段时间他很少来容家,也很少找她,偶尔她给他打电话,他也说自己忙。
她当时还小,也没那么多心思,听他说忙,就真以为他在忙。
平时再想他,也压抑着不给他打电话。
生怕惹了他分心。
不过好在,偶尔周末,他会抽空来看她,虽然,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拒绝她的示爱。
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交了女朋友。
这后来,七七才跟她说,靖哥哥和傅南一交往期间一直不待见她。
哪怕并没有见过她,但容箬作为她男朋友关心的异性朋友,早就被她列入了情敌的范畴。
七七还说,有几次还听到她跟裴靖远抱怨,说她对容箬比对她这个女朋友还好!
所以,在她不知不觉间,她们的关系已经糟糕透了。
再加上后来的一些纠葛。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第一个想到傅南一的缘故。
而如今,裴伯母居然说是她当初策划的绑架案。
“为什么?伯母,我......”
她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死灰般的苍白。
看着她的眼神,也再没有当初的娇俏活泼和前段时间的拼命讨好,而是一种淡漠的,类似于恨意的东西。
“我为的,自然是出口气,桉良被容景天那个禽兽活生生的气死了,我怎么能让他过的这么潇洒快活,我要让容景天也受到和我一样失去至亲的痛苦。”
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再次提起,她眼里的恨意,也没有任何消停!
容箬咬着唇。
紧紧的攥着垂下来的桌布。
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她绑架了她。
看着似乎不合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换作是她,恐怕一时剑走偏锋,也会这么做。
当一切真相都摆在明面上,郁青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么多年,始终有一丝愧疚折磨着她。
对容箬的愧疚,对当年自己行为的不齿。
容箬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她的手握得太紧,都痉挛的抽筋了。
电视剧和小说里,最直接的表达愤怒的方式,便是拿桌上这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泼在对方的脸上。
但是,不可以。
她是靖哥哥的母亲!
那些事,不管多不堪回首,不管多阴暗,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她一直潜藏在心里,发霉腐烂的伤口,被彻底的捅破......
郁青蓝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容箬这般,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开怀大笑。
或许,在她的意识里,容箬从来都不是她的仇人,她是无辜的,是她最疼最宠的幺女。
“你可以选择和靖远分手,从此以后,裴家的人和容家的人各不相见,你也不用一辈子承受着这种不能说、不能恨的痛苦。”
“不......”
容箬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椅子刮过地面,发出很响的声音。
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容箬抿着唇,将心底剧烈翻腾的情绪硬生生的又压了回去。
她坐下来,手还是紧紧的搅着衣服的下摆,低着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还没动过的咖啡。
一字一句,说的又缓又慢,却是是置地有声的清晰明了,“伯母,虽然我没怎么怀疑过您跟当年的那场绑架案有关系,但我能在猜测到靖哥哥庇护的是傅南一时选择释怀,就能在得知真相后,选择不去计较。”
她背对着门,整个人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根本无法去注意周边的变动!
裴靖远刚走到她身后,就听到她说:“相比之下,靖哥哥娶我,比我选择原谅你,更需要勇气......”
她的喉咙上下滚动,有些微的哽咽。
便将原本的一长串话又收住了,那些煽情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
“所以伯母,就当我们一命换一命,清了
吧。我知道您不能原谅我,更不能原谅我爸爸,我不敢奢求你能同意我和靖哥哥的事,更不敢奢求你能毫无芥蒂的接受我,但靖哥哥毕竟是你儿子,您的态度对他而言很重要,我可以这辈子都不踏进裴家的门,但请你,允许靖哥哥回去探望您。”
郁青蓝沉默地看向她的身后!
容箬说完后,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端坐在座位上。
她着实,太震惊了。
需要时间好好静静!
裴靖远的视线专注的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嵌入骨髓一般,滚烫、炙热!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
无数次的设想,如果容箬知道真相,会不会毫无转圜余地的转身离开。
郁青蓝拿了包,最后看着裴靖远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有空,就回来吃顿饭吧,家里已经冷清了好几个月了!”
说完,也不等容箬有反应,先一步离开了!
她还是没有将这个故事讲完。
最后,还是裴靖远救了她。
所以算下来,也终归是她欠的裴家一个情。
她无法说服自己毫无理由的去原谅,那么,就让这个结一直存在容箬和裴靖远之间吧!
也算是对桉良有个交代。
能不能过这道坎,便是他们的事了。
“箬箬。”
容箬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的,就被一股大的力道从后面抱进了怀里。
她僵直的背贴着对方紧绷的胸膛,男人沉稳的心跳隔着衣服渐渐的跟她的心跳声混成了一块!
‘扑通,扑通’。
熟悉的味道和着他的呼吸,一同涌进了她的鼻息。
闻着那股子清凉的薄荷味,她的人也瞬间从囫囵中清醒了!
转身,也不顾是不是大庭广众,扑到了裴靖远的怀里。
“靖哥哥......”
她揪着他的衣服下摆,低低的叫了一声,便说不出话了。
真好!
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