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汐是在契露丝等人到旅馆之后十分钟左右,才敲响了旅馆中契露丝她们临时定下的房间的大门的。
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星汐,契露丝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时候在沙漠上的杜尔镇上,星汐她们临走前一晚双方在旅店里的见面似乎也是这样的开场。
“晚上好,请进吧。”
“……晚上好。”
星汐显然也由此想到了几个月前在沙漠上的见面,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淡淡地对契露丝笑了笑之后走进了房间里,看到房间里的灰风和娜诺哈也略带善意地点了点头。
小旅馆的房间很小,除了卫生间和两张床之外,也只有一张只够坐两个人的小圆桌在房间角落处。四人索性就分坐在两张床中间的小过道两边,当然契露丝这边一左一右围着颇有些严阵以待架势的灰风和娜诺哈,而星汐那边只是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
“嘛,杜尔镇之后,也算是很久不见了呢。”
考虑到自己年纪比这三位似乎都要大(当然萝莉灰风是按外表来算),星汐于是率先扯起了话题。
契露丝看着貌似轻松的星汐,很敏锐地从黑长直少女眼中看到了一丝还没来得隐藏住的尴尬和躲闪。
……阿勒,她原本以为心虚的只有她呢,毕竟当初是她答应了要帮诺兰做事但却一直没有兑现。
尽管想不明白星汐有什么好躲闪自己的理由,不过所谓的谈判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方气弱,另一方自然就会心中多些底气。
发觉星汐并没有如自己想的一开场就要求自己和他们一块干什么坏事,契露丝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很多,表情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一些。
“那个。咳咳,是这样的,之前灰风姐偶然在街上看到了星汐你。所以就在想着你和阿里阿里她们是不是现在都在阿尔兰特城这里。毕竟之前在沙漠中也多受你们照顾了,我是想如果你们现在都在这边的话。要是想观礼元素祭的什么活动的话至少我们都能够尽一些地主之谊……”
看着契露丝这副嘴上拐弯抹角但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却总是贼溜溜地瞅着自己的样子,星汐突然间有种在面对鬼精灵的妹妹一样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说实话,今天下午回到买完甜点回到文森特商会,一个人偷偷地看过付钱时店家塞给她的那张纸条之后,星汐心里着实慌乱了一下。洛里斯国立学院是住宿制,她因此也没想到住在阿尔兰特城内的文森特商会的自己会这么快就在狼少女那边暴露了行踪。
考虑到自己这边的计划可是连同狼少女的学院,四院赛,好友塞卡莉娅公主还有那个叫拉斐尔的候补圣女都一并算计了进去。星汐忍不住就有些害怕去面对契露丝,担心契露丝会察觉到她们计划中的一些事情然后因此彻底与诺兰同族们决裂,也担心契露丝会阻挠她们而令诺兰族的其他人遇到危险。
现在,在真正当面面对契露丝之后,星汐的心中的那种慌乱有增无减,不过看到契露丝这副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样子,她却又有些安心之余也有些失落。
安心的是,这丫头果然除了自己等人在洛里斯这里出现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而失落的是。就算自己已经告诉过她作为诺兰同族彼此之间应该有帮助和信任,可现在看来在狼少女对待自己和其他族人们还是那么一副防备心很重的样子。
“……嗯,是啊。我们也听说了洛里斯的元素祭每次都办得很热闹,所以最近难得有时间就结伴一起过来游玩呢。”
听到了星汐的话,契露丝忍不住就想要翻白眼,不过想到对方要是一旦不愿搭理自己了自己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诺兰族人了解第一手情报,所以契露丝只好尴尬地眨眨眼睛。
“真,真的是来玩啊?”
“是啊,我们就是来玩。”
契露丝也看出来了,星汐这家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却根本就没掩饰什么,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先开口点破那层窗户纸。看起来像是很不爽自己跟她说话的时候还这么不干不脆的。
想想,星汐对于她其实还真是蛮不错的。不管诺兰族其他人怎么样,至少星汐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尽管一开始劝她回归诺兰的态度有些偏激并且因为这事跟契露丝之间有些隔阂,但除此之外对于契露丝还真的是不仅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在沙漠中与那个恶魔化的佣兵战斗时和之后在杜尔镇上告辞时对她颇有照顾……就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很有同族姐姐的感觉。
跟星汐对瞪了一会,契露丝总算是败下阵来,有些无奈地看着星汐服软了。
“好啦,我知道你们不是来玩的……星汐,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知道一些真相,毕竟我在阿尔兰特已经住了两年了,而且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这里还要继续上四年到五年的学,我可不太希望阿尔兰特出什么大乱子。”
星汐看着坦率起来的契露丝,微微咬了咬嘴唇。
“……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呢?”
“呃,至少咱可以提前想法带着咱的亲朋好友提前到比较安全一点的地方去避难不是吗。”
听到“亲朋好友”这个词之后星汐心里再一次有些别扭,忍不住开口了。
“是么,不是去找那位公主好朋友去告密?”
契露丝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水元素赛那个时候比赛结束之后似乎是当众和塞卡莉娅一块牵手走出的赛场,自己和塞卡莉娅的友情从那时候起似乎至少在元素祭期间的阿尔兰特城内应该已经传开了。
难怪今天星汐找到自己的时候是那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不仅自己在担忧诺兰同族们这一次的行动伤害到自己的朋友们或者牵连到自己,星汐也在担心自己因为和塞卡莉娅之间友情而把他们出卖给洛里斯皇室呢。
说好听点双方各有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中间的矛盾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各有筹码,怎么定价全看现在。
“……我不会把在阿尔兰特看到你们的事情告诉莉娅她的。至少现在不会。”
莉娅?
星汐想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洛里斯皇室公主殿下的名字叫做塞卡莉娅,莉娅大概是类似于昵称一样的东西。
能够跟那位公主殿下以昵称相称……看起来契露丝和那位公主殿下之间还真是交情不浅呢。
星汐的嘴里觉得有些苦涩,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的冷峻。
“‘现在不会’……那么我倒是比较好奇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密呢?”
契露丝两只手在底下一边一个握了握因为星汐的气势加重而变得也有些神经紧张的灰风和娜诺哈两个人的手。脸上对星汐露出了微笑。
“说成是告密总感觉有些不好听呢,我只是想要帮助我的好友规避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已。”
“那这么说。如果我们不会对那位公主殿下做什么的话,你就不会向洛里斯皇室透露我们的信息了?”
“没错。”
星汐这次是真有些惊讶地抬眼看着契露丝,她没有想到契露丝居然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自然,似乎她真的是除了塞卡莉娅公主之外对于洛里斯的其他人和事一点都不在乎一样。
“很奇怪吗?”狼少女却仍旧是那么一副可爱的笑脸,“之前在沙漠上,我就和星汐你说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只有我的家人和朋友。为了她们,我可以不去复仇,我可以放弃诺兰族的身份只做大家身边的狼族女孩契露丝,反过来说……除了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之外,我其实都不是很在意。”
“但是,你或许可以不在意这些,但你的朋友却不能不在意,”星汐看着契露丝,表情有些疑惑,“如果那位公主想要保护她的王国。那么她必然会与我们为敌。”
“但事实上你们的敌人却并不是洛里斯王国。”
契露丝对星汐眨眨眼,紫宝石般的眼睛之中充满了天真,但却莫名地令星汐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诺兰族没有任何理由去找洛里斯王国的麻烦。但现在你们却在这个时间点上聚集到了阿尔兰特城,那么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那么一个。而从你们没有在索兰观礼团来洛里斯的路上动手而是要光明正大地在元素祭上动手这一点来看,至少在目前的阿尔兰特城内你们绝对是有洛里斯国内的可靠内应的……虽然我不太清楚那位已经被莉娅的父皇打压得悲惨兮兮的亲王殿下到底在国内还能剩下多少能量,不过既然你们选择与他合作,那么想必你们一定是确认了对方会在你们行动的时候给予有效的帮助,比如说牵制住洛里斯皇室正统方面的军队?又或者干脆在城内制造混乱挑起洛里斯现任国王与索兰神教之间的矛盾?”
星汐只觉得手臂上顿时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除了他们最大的内应是马纳家族而并非纳里斯亲王之外,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让契露丝说中了。如果不是知道眼前侃侃而谈的狼少女大概并没有与他们这些同族不死不休地为敌的想法的话,恐怕星汐自己都说不好她会不会现在就动手。就算不杀死,至少也要让这个凭着她们在阿尔兰特城内这一条情报就顺理成章地判断出这么多东西的聪明过了头的丫头在短时间内无法拥有人身自由。
“……好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想要知道,你们所谓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到底会不会波及到……塞卡莉娅?”
其他人契露丝并不担心,至于拉斐尔,契露丝知道以天然呆候补圣女的身份来说她是不可能说服诺兰族这些人不去动她,那么现在就只有先将身份有些敏感很有可能被这场大混乱卷入其中的塞卡莉娅先摘出去再说。
而当看到她问出这句话之后星汐脸色明显地有些僵硬,契露丝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果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星汐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一般地开口了。
“……我们和纳里斯达成了协议,会借机帮他夺取王位,到时候我们会出手控制住塞卡莉娅公主,制造出她带领洛里斯皇家卫队攻击索兰观礼团的假象……”
……然后纳里斯就会作为正义的使者站出来借这件事攻击现任的洛里斯王制造叛乱,有些时候越简单易懂剧本反而影响效果越大呢。
契露丝有些愤怒地看着星汐,洛里斯谁当国王她都无所谓,但塞卡莉娅这个完全无辜而女孩被当做这场阴谋的主要牺牲品这一点却着实触碰到了她心中的禁地。
而星汐则是丝毫不想让地平静地与狼少女对视,说出来这件事情之后她反而没有之前那样纠结了。那天格尼最后对她说的话还在耳边,这场计划已经无法停止,阿酱,艾格大叔,格尼,金刚大叔还有文森特叔叔,一个不慎大家的生命都会有危险,就算她对这个活得自由自在的同族妹妹抱有羡慕与好感,她也不可能拿其他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你们简直——”
“我不想和你再争辩什么,”星汐摇了摇头打断了契露丝的话,“我为了你努力过,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那位公主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这一次的计划我们这边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送命,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稳妥的计划。你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那么在他们看来那位公主殿下就完全是一个和诺兰族扯不上一丁点关系可以为了复仇随便牺牲掉的棋子,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没有谁能够让所有人和事都顺从自己的心意,契露丝,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天真。”
契露丝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她太想当然了,明明早就已经以玩家的身份进入了这场游戏,却硬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其他的旁观者们一起随心所欲地过日子,现在,自己的朋友被波及了,她又现要跑回来指责一直在场内以生命为赌注在坚持游戏的队友们不道义……
……她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有资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