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雁说得无心,可荀玉卿听得却进了心。

    因为小说的原因,荀玉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洛秋霁这个人形外挂,他甚至怀疑过岁寒山有这个人脉跟实力,可是却从来没想过洛秋霁。可是秦雁的话却忽然给他提了个醒,或者说,叫荀玉卿一下子打开了新思路。

    别看洛秋霁在小说里头是个说一不二的盟主,但真在江湖的时候,就会明白他其实也叫许许多多的门派拘束着,岁栖白做事有时候挡了人家的道路,还要洛秋霁拉下面子来去担保。

    武林盟有钱么?自然是有钱的,因为洛秋霁本身就很有钱,他不但有钱,还有人,还有势,还有权。

    如果说是洛秋霁想要组建这样一个暗影里的组织,并不是不可能的。

    光明固然受人所敬,但阴影的手段却要更自如一些。人是要面子的动物,有些事听起来很荒谬可笑,可偏偏世人就是吃这一套。荀玉卿在现代听过这么一句话,是说女大学生晚上去陪酒听起来很低俗,但是陪酒女每天都去大学听课,听起来就很正能量,其实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说是个段子,但从很多方面来讲,也可见人们的心态。

    洛秋霁本就不是什么拘泥于俗礼的人,他会想要私下建造这样一个组织并不奇怪,尤其是郑宿,郑宿当真能将他重伤至此吗?

    人一旦起了疑心,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忍不住联想一下。

    如果说洛秋霁建造这个组织,是为了叫江湖恐惧,给自己有些许底气,那就很能说明这个组织的情况,也很能说明自己当时的猜测。这个组织是为了做一些无法见光当时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屠七不是什么好东西,杀死林崧之后,洛秋霁反悔了,所以让他蹦跶出江湖,好借刀杀人让岁栖白宰了他。而柳剑秋只是喜欢岁栖白,反倒容易操控的很,而且岁栖白在他手里并不会出任何事……

    若是叫柳剑秋羁绊住岁栖白,既不会伤了他,又不妨碍洛秋霁做事。

    荀玉卿忽然想起了江浸月给自己下毒的那件事来,他忍不住想起蓝千琊,玄天教找自己不会太难,可是蓝千琊至今却仍然毫无动静,如果说是洛秋霁约束着他,那也就能够说通了。

    当初在葛元石家中那些英雄好汉也只是中了迷药,而自己身上的□□更是有些儿戏,葛元石的问话,洛秋霁肯定的回答……

    荀玉卿只觉得头脑发胀,疼痛不已,慢慢分析过来,好似洛秋霁就是幕后黑手,可是却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太清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过脑子了,除了初来乍到的时候,面对蓝千琊那时时刻惊心吊胆,之后行走江湖,再没有人给他这样的压迫感了。

    难道真的是洛秋霁……

    不知道为什么,荀玉卿想起了与洛秋霁的几面,想起他端着烟管气定神闲的模样,想起他身受重伤仍不缓不慢的神态,心中忽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怯与退缩。

    洛秋霁与岁栖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岁栖白生性刚直,为人宽容,只要不做恶事,哪怕你瞧他不顺眼,当面辱骂他也是寻常小事,葛元石那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许多人敬畏他,哪有人敢当面骂他,也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才破罐破摔。

    可是洛秋霁。

    洛秋霁可不好说了。

    他为人处世厉害的很,又是岁栖白的好朋友,耍些无关紧要的手段,只要尽在把握之中,绝对是做得出来的。而且有趣的是,这种组织成立之后,最不可能怀疑的人就是他,洛秋霁本身就是武林盟主,他何必要扶持一个以利益驱动的组织来与自己为难。

    一个足以令江湖恐惧的组织,纵然没有任何实权,但谁也不会想上去围攻,因为怕波及自己,自扫门前雪实在是每个人跨不过去的命门,纵然有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好汉,但能有多少呢。

    而且阴影之中的组织,做任何事情都方便的多,就好像流沙一样,溃散各地,必要时聚集起来。

    但若洛秋霁真的是想做些实事呢,那么这个组织存在的就很有趣了。

    因为武林盟主会遇到的阻碍,这个组织都不会遇到;而这个组织会遇到的困难,武林盟主却又能轻而易举的化解。

    荀玉卿长出了一口气,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对方就是洛秋霁,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呢,也许并不是洛秋霁,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是说不通的,是对不上的……

    可是……

    如果不是洛秋霁,他又为何故意说对方喜欢自己……这样的一桩阴谋之下,洛秋霁却忽然将一切说成了儿女情长,不但牵强,还叫人有些好笑,但是能有什么比儿女情长更容易使人昏头脑胀的话题。

    “玉卿?”

    秦雁轻轻拍了拍荀玉卿的手,他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与关怀,从怀中掏出了一条丝巾,为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柔声道:“你出了很多很多汗,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荀玉卿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只是……我只是很担心小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请了什么大夫?”

    话题转得很生硬,秦雁不免有些奇怪的看了荀玉卿一眼,但他向来是个很体贴的人,别人不愿意说得话,他是绝不会勉强的,就微微笑道:“是济世堂的张大夫。”他顿了顿,见荀玉卿脸色难看,又俏皮的说了句趣话,道,“跟葛元石那种大夫完全不一样。”

    可惜荀玉卿此刻没有微笑的心情,只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秦雁轻轻叹了口气道:“玉卿,你是不是在担心小木醒转过来之后,该怎么与他解释,怕他真的误信奸人的话。”

    洛秋霁的猜测还没有完全成立,荀玉卿手心里冷汗淋漓,勉强点了点头,敷衍道:“是啊。”

    他除了这句话,实在不知道应该再怎么回答了。

    “说起此事。”秦雁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又坚毅的表情来,他的手握住了荀玉卿的手腕,忽然道,“玉卿,我很相信你,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一件事,我很希望你能够回答我。”

    荀玉卿感觉到了他的慎重,不由得直起腰,略有些忧心的问道:“什么?”

    “玉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秦雁拉住了荀玉卿的手,慎重道,“早在慈郎那处救小木时,我就起过疑心了,只是不便出口,到如今来你落人口实,一切倒成了把柄,我实在是不得不问。”

    “小木受伤与你毫无干系,你却将错尽数归咎于自己;你性子刚正不阿,与岁栖白只多几分人情世故,路上连侮辱你的人都不愿意下杀手,却为了小木的伤拼死去金蛇那盗取肉灵芝。”

    秦雁不缓不急,慢慢道来,他幽幽的看着荀玉卿,轻声道:“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些问题在我心中也已盘踞了许久,所以他们说你其实是蓝千琊派来的卧底时,我也……也有些相信的。”

    不然如何解释蓝千琊不动声色的态度,如何解释荀玉卿这一路古怪的行为。

    人家穿书他穿书,都是得知先机,人家简直就差上知天文地理,下懂古今中外,偏到他这儿怎么就硬生生给扣上一大黑锅,还喜欢,这要是也叫喜欢,那爱起来岂不就是要人命了!

    荀玉卿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能跟岁栖白说自己是借尸还魂,但也不敢说出穿越跟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而已,更别提秦雁了。秦雁虽然是他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好到可以交心的朋友,但是荀玉卿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人士啊。

    好在撒谎对荀玉卿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他为了活命早就在蓝千琊那负债累累了。

    “你知道我是辛夷了。”荀玉卿想了想,忽然说道。

    这自然不是个秘密了,秦雁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荀玉卿又说起了辛夷的出身来,他淡淡道:“我艳名在外,但很少人知道我的身世吧。”辛夷辗转过那么多男人,奇货可居,为了不堕自己的名声,给辛夷涂抹身份的大侠并不少。

    除了辛夷的第一个男人,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来历,而那个男人早在辛夷离开他的那一天,就被活活剐成了骨架,带着辛夷的秘密入土去了。

    秦雁没有说话。

    “小木跟我的确没有什么干系。”荀玉卿顿了顿,淡淡道,“但我以前,却受过他爹妈的恩惠,世人都轻贱我,可他们夫妇二人很善心。我这一生本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可那日在市集上看见了小木,这桩恩情便又涌上心头来,至于武功与密室一事,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那日只是想跑,哪知误打误撞的进了密室。”

    秦雁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荀玉卿临时编了谎言,脑子里还在想洛秋霁是反派老大的可能性,怕叫秦雁看出端倪来,就有些呆不住了,便问道:“对了,小木他的药方在哪儿,我去再买些回来,这客栈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说不准越山河还要捣乱,我去再买些药回来。”他也是急昏了头。

    可秦雁也不说什么,只是抽出方子递给他,温声道:“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小木。”

    荀玉卿接了方子急匆匆的下楼去,站在门口,太阳暖和和的照下来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遍体生寒。

    就此呆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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