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闭了闭眼睛,沉淀了下自己澎湃的心情,再度张开眼睛之时,眼中再无任何情感波动。她听到自己说:“夜痕,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这是我的府第啊,阿若。”夜痕比一年之前,彻底褪去了那少年的青涩笑意,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确是更加沉稳,也更加令人着迷。
“你是南夜国的东宫太子,如何在……”杨若将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震惊的看向夜痕,说道:“到底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痕还是维持着面上如春风一半的温软笑意,说道:“阿若,咱们好久未见,难道非的要用这种方式叙旧吗?我这襄王府虽然是清贫了些,但是一壶好茶本王还是喝的起的。”
杨若无法,只好在桌子面前坐了下来。
夜痕眼中的笑意更深,出声唤道:“来人,上些点心来。我有些事情要与杨若姑娘谈谈,你们先行下去伺候吧。”
婢女抿唇轻笑了下,便关闭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夜痕和杨若。
杨若伸手挡住夜痕想要为她倒茶的手,说道:“不敢劳烦襄王殿下劳心劳力。我有几个疑问,若是襄王殿下为我解决了,我杨若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殿下面前。”
“阿若,你真的要如此狠心吗?”夜痕放下茶壶,神色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来,说道:“你我好不容易相聚,你忍心我们即刻分别吗?”
“相聚?”杨若冷笑出声。“恐怕未必吧。如果说,这是一场难得相聚的话,我宁愿,这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夜痕冷下了脸,说道:“为什么,阿若,你给我一个理由。”
“襄王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以什么身份到的这间屋子,面对你襄王殿下的吗,我是个杀手,有人要买你的命,我便出现在了这里,这样的解释,不知道襄王殿下还满意不满意?”杨若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酸意,但是夜痕更多的却是听出了惶恐,和缓了脸色说道:“阿若,你听我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那就需要襄王殿下一一为我解惑了。”杨若冷冷的坐在夜痕的对面,和夜痕成对立之势。
夜痕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知晓当年杨若的不辞而别远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苦笑着说道:“说来话长,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夜痕在杨若面前就会自动摒弃掉原来的尊称,把他放在和杨若一般的位置上。
“既然襄王殿下不知道从何说起,那由我发问,你一一解答如何。”杨若早已将一年之前的事情给放下,只是现在的刺杀的对象又是夜痕,就怨不得杨若担忧了。
“阿若请说。”夜痕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晚上是来刺杀你的。”杨若已经做好了夜痕追问甚至是震怒的准备,没想到,夜痕听到她这么说,只是将目光撇了一眼扔牢牢的插在棉被上的匕首,说道,“我看到了,显而易见。”
“你怎么不问我,买主是谁,还有谁参与这项谋杀,以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杀手来执行这项任务?”说道其他的杀手,杨若都快要站起来摇晃夜痕的衣领了,好让他清醒点,认清楚现下是个什么状况。
“如果我问你买主是谁,你会告诉我吗,阿若?”夜痕温柔似水的眸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杨若紧紧的困在其中,逃也逃不掉,挣扎也挣扎不得,只得听从他的发落。
杨若异常坚定的说道:“会。”
“那你知道买主是谁吗?”夜痕又轻飘飘的抛下下一个问题。
杨若哑然无声。因为她知道,她从头到尾都不曾知道这个买主是谁!卢路也是不知道的。只是,进来这个房间之后,一直盘旋在杨若头上有个疑问,现下不吐不快,杨若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夜痕,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行刺你,”脑子转了转,继续说道:“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今夜会有刺客来刺杀你?”要不然他的床上不会只有一个人形棉被了。杨若可以肯定的是,夜痕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刺杀他!王府疏松平常的警戒只是给人一种错觉。杨若甚至可以怀疑,夜痕甚至知道谁是真正谋杀他的幕后主使者!
“因为。”夜痕那薄薄的双唇开启了又合上,“我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之人,或者,在你们的杀手界,我更应该被称为买主。”
杨若的脑子轰然的炸开,仿佛置身于熙熙攘攘的大街,到处都是喧哗的人生。杨若的意识一时之间有些模糊,甚至不知道身处何方。就怔怔的坐在那里。
夜痕见杨若的面色白的吓人,赶紧绕过桌子,走到杨若的身边,伸手扶住她渐渐软下来的身体,说道:“阿若,没事的,我在,我在。”
杨若奋力的将夜痕推开自己身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嘴角竟是带着一丝惨痛笑意,说道:“襄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我是彻底的认栽了。”
“阿若,你听我解释。”夜痕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杨若打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竟然出一百万两银子让我来杀你!若是襄王殿下的钱多的没出花,请不要浪费在我身上。”杨若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烛火,两行清泪顺着细嫩的脸颊流下。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真的得手了怎么办呢,若是我真的杀了你怎么办?那个时候,你叫我怎么办。”
夜痕不顾杨若的反抗,将支撑不住,已然瘫软在地的杨若抱在了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若真是我死在了你的手上,那便当我这条命还给你了。你救了我,我的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杨若靠在夜痕的怀里,还在喃喃自语。
“阿若,我知道你成了一个杀手。成为你的雇主,便是我唯一能够接触到你的方式。阿若,我真的想你了。”夜痕不厌其烦的在杨若耳边呢喃,像是在无数个夜里,他想做的那个样,他决定要把他想让杨若知道的都说给她听,让她知道,从她救了他的那一刻起,夜痕的整颗心和整个人都属于了一个名叫杨若的姑娘。
杨若躺在夜痕的怀里安心的合上了眼睛。夜痕不敢叫起她,只好将她打横抱起,轻轻的放置在床上,杨若一个翻身,藏在怀里轻易不出现的一个东西,便掉落在了锦被上。
正要离去给杨若找些干净衣服的夜痕,看着掉落在床上的玉佩,霎时,便红了眼眶。他拾起那枚玉佩,轻轻的手指之间缠绕,白玉的温润触感上还沾染着杨若的体温。
夜痕坐在床边,为杨若静静的擦拭去泪痕,说道:“阿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不后悔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执起杨若细白的双手,摩挲着手心里练剑留下的厚厚的一层茧子,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说道:“真好,这并不是我独自一人的等待。”
这边夜痕得偿所愿的将杨若抱进了怀里,可苦了仍在露水中焦急等待的卢路。卢路睁大了双眼,一眼不敢眨的看向襄王府的大门,生怕错过一丁点的动静。正当他草木皆兵一时,一个纸条裹挟着风逝朝着他袭来。
卢路伸手抓住了纸团,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任务延期。只是杨若一直没有从襄王府内出来,担忧的看了看,跺了跺脚,趁着黑夜的掩护,悄悄的朝着客栈去了、
“王爷,那个卢路已然走了。”夜痕身边的侍卫司墨扔完了讯息之后,便向夜痕前来汇报。
“嗯,可打探到关于那个卢路的消息。”夜痕在书房窗户边上站定,看着外面黑茫茫的夜色,问道。
“这个卢路,倒是有些门路。”侍卫司墨斟酌着词语说了。
“哦,有何门路?你给我细细说来。”这个倒是引起了夜痕的兴趣。
“说起来,他还真的与王爷之间有所牵扯。属下调查到,那个卢路正是王爷的太子太师周勃的小舅子。”
“这倒有点意思了。周勃不是已然致仕去了吗?”夜痕说道。
“王爷的记忆力不差。”一年以前,杨若打了夜弘没过多长时间,卢路便也消失在了大都城内,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为可疑的是,就在卢路消失没多久,周勃突然上表,说自己年老体迈,实在不堪太子太师这一重任,请求致仕回到原籍养老。皇帝老儿当即就准了。
“本王也记起来了,这着实是有些蹊跷。”夜痕说道。
司墨继续说道:“属下曾经到这个卢路和周勃宅子附近打探,听说,卢路失踪当日,曾经与一个姑娘起了冲突,听小摊贩的形容,果然与杨若姑娘丝毫不差。”
“这就对了。周勃老匹夫曾经劝我将阿若送给夜弘,哼。夜弘的狼子野心,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从来没有过称王的野心,他要的是尚在父皇下的那张龙椅罢了。把我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不过是他的第一步计划。”夜痕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