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从倚翠阁里出来以后,便撒开了腿乱跑。
也是难为了跟在后面的小厮,这小厮名就叫小四,是个无父无母的,生性木讷,只知道一味的跟着小少爷,而小少爷又是没个上下的,是以不过一会儿,小四就将小少爷给弄丢了。
他急,他怕,他没了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焦灼时碰到了赵瑾言。
赵瑾言也纳闷本该跟在弟弟身后的人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心道怕是不好了,便问道:“你怎地一个人在这儿,恪儿哪儿去了?”
小四慌了神,立马全都招了,心里一个劲的打鼓,又安慰自己这小姐看着是个好说话的,该不会为难自己的。
“在这之前,你跟恪儿都去了哪里?”
小四道:“从夫夫人那里出来以后,小少爷嚷嚷着要找糖人吃便一直乱走。”
“糖人?”
“嗯,就是外面小摊上卖的。”
身为赵府的小公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去呢?更何况还是恪儿这有些特殊的。
不由逼问道:“可是你乱带着小少爷?”
小厮忙道不敢,“是五小姐,她时常出去,弄些小玩意回来。”
“那便去荒芜那儿瞧一瞧吧。”
小四立马应了声,跟在赵瑾言身后暗自侥幸。
路过凉亭的时候又看见了卫辞,想自己醒来不过几日,竟然几次都碰到卫辞,可不是神奇吗?
同时卫辞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赵瑾言,将袖子往下拢了拢,问候了一声。
“卫府医这是去做什么了?”
卫辞道:“容小姐刚才忽然阵阵腹痛,奴才去看了看。”
赵瑾言便问:“可别是有了什么大病。”
卫辞说:“就是畏了些寒,再加上些许心里作用,开些药就好了。”
赵瑾言似放下心来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弟弟,“不知府医一路过来有没有见到恪儿?”
卫辞明显吃了一惊:“小少爷在这附近?”
还是第一次见到卫辞这般表情,有些反常,便道:“只是恪儿走丢了,瑾言这是病急了乱投医呢。”
卫辞如实道:“并没有看到,小姐到别处去找一找吧。”
“好。”她这样答应着,循着去往赵荒芜的院落走去,好巧不巧的又在拐过弯的时候碰到了莲姨娘。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儿个莲姨娘的穿着实在有些灰败。
莲姨娘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赵瑾言的,有些慌张,不过片刻就挤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来,“小姐也会来这地方?”
赵堇安疑惑道:“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莲姨娘掩嘴笑了笑,“没什么,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便作势要走了。
“姨娘停一下。”
赵瑾言疑惑的看着莲姨娘衣摆下面,好像有点点泥渍,真是奇怪呢。竟是蹲下身去用手指扣了点,放到眼前观看。
莲姨娘连连后退,“二小姐你做什么?”
这花容月色的脸庞立刻白了,赵堇安有些过意不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姨娘别怕,瑾言只是看见有脏东西,替姨娘清理一下。”
平时那样一张能说的嘴现在却是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她的手指上还保留着方才的泥土,有点发黑的,“小四,你去附近找一找,看哪里有这样的泥土,算是赎你刚才的过错吧。”
小四忙道:“好,奴才这就去。”
“当然,找不到的话你也知道。”小四为自己刚才的侥幸感到羞愧,默默的行动去了。
赵瑾言又继续往前走,这地方她以前没来过,确实是有些曲折了,怪不得刚才小四会将弟弟给弄丢。
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在拐过长廊后,于墙角处看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竟是一群下人,或奴婢,或小厮,围在一处不知欺负什么人呢。
那被紧紧围绕在里面的人,身体紧紧的缩成了一团,娇小得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骂我。嘶疼,好疼好疼”
无视那女子的声声哀求,反倒是变本加厉,然后她听见有人说,“你也配喊疼啊!”
“打得就是你,骂的更是你!”
“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老爷都不认你了,还摆小姐的谱。”
在这口吐污言秽语的许多人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懵懂的望着前面的人,时不时拍拍小手,像是看戏一般。
赵瑾言绕过去,绕到赵恪的身边,拉住他的小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周围渐渐地寂静了下来,除却几个没眼色的下人,依旧骂骂咧咧,却也在周围人的提醒下住了口。
待到他们退去一边,她才惊讶的发现,那被围在里面的人,可不是她那五妹赵荒芜!
前世里赵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也不知,那一世的赵荒芜,现在可否过得好?
那是他们赵家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如此想着,心里便亲近了许多。
朝着赵荒芜的身边走去,她反倒是被吓得后退,无法,赵瑾言蹲下身去,以保护者的姿态拥着她的身体。
“别怕,是二姐啊。”
“二姐?”赵荒芜恐惧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好奇,“那是什么?”
“是亲人。”
“亲人?可荒芜的亲人早就走了,她不要荒芜了。”说着眼里便又溢满了泪水。
拍拍赵荒芜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方又说道:“荒芜好歹也是我赵家正经的五小姐,你们该知今日的行为多有不当。”
便听见他们异口同声道:“奴知错,以后不会了。”
“我不管你们这‘不会’是真还是假,若让我看到,你便知道后果了。”
立时便满口答应,中也有人因新夫人即将进门而多有不屑,但终究没人敢在面上表现。
“还不快下去。”
一溜烟人就没了影子。
这时没了威胁,赵荒芜总算是不再像刚才那样怯懦。
“二姐,谢谢你。”
赵瑾言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看得赵荒芜低下了头。
“今日是我在这里,我若不在这里,你又当如何?”
“我她们发泄够了便会离开的。”赵荒芜抿唇道。
“呵~”她轻笑道:“你便是如此想的?”
被这样说,赵荒芜也是羞愧的,可她能怎么办?
“二姐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当然同荒芜这样低贱的人不一样。”
她的眼睛涣散没一丝神采,嘴里满是不自信。
“我是主子,你也是主子,起码对于方才那些人来说是!”赵瑾言坚定道。
赵荒芜只一个劲的摇着头,“不,我不是,我同二姐不一样,不一样的。”
赵瑾言也失去了兴头,只道:“自己的日子总归是自己在过,你只记得,切勿妄自菲薄就好。
别说不是这小姐,便如你所说仅仅是个丫头也不该任由别人随意欺负。”
赵荒芜哭得越发厉害,“不同的,二姐可听说,我的娘亲是怎么死的?
当年是因为红杏出墙被老爷命人活活打死的,连带着肚中还有的骨血,而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