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直到回到烟爽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端着青莺送上来的碗盏呆呆的靠南窗坐了半响,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她的确是觉得周唯昭救她是天大的恩情,实话说起来,他的命比她的可要贵多了,他能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这个人情,她一直觉得实在是太难还了,为着还这份人情,她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样算计韩止,叫韩止给范家添点麻烦,也好尽力减轻他身上的压力。
可是她的确没朝深处去想,她上辈子的确嫁过人喜欢过沈清让,可是那样的感情里含着太多的算计,她到后来磨光了热情跟爱意,心腔里除了怨恨再没旁的,她对喜欢不喜欢这样的事,着实是太迟钝了一些,叶二这样把一腔真心摆在面上叫她看的她还能看得出来,可是周唯昭这样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脸烫的跟手里的杯子没什么两样。
她坐了一阵,徐嬷嬷就进来了,见了她这副模样就觉得有些心疼,轻手轻脚的坐在她对面问她:“姑娘是在想刚才舅夫人的话吗?”
宋楚宜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徐妈妈有些迷茫又有些惊恐:“妈妈,舅母她说的.......”
她此刻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她面对叶二的真心的时候只是觉得沉重,觉得是不好承担的负担,可是听见周唯昭或许心悦她,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跳的要跳出喉咙。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从重生以来她就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她攥着徐妈妈的手,害怕得简直要哭出来。她怎么能再喜欢人呢?她说过不会再喜欢人的,她能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的恩典,她能把弟弟牢牢地护在羽翼下茁壮成长,能看着沈家一步步败落,看着宋家屹立不倒,已经是老天侥幸给她的。
她不能走上一世的老路,感情这种碰了就容易叫人失去理智的东西,她从来没想过要再去碰,她有些焦躁的直起身子:“她说的是不作数的!我跟殿下很早就认识了,殿下是个好人......”也只能是个好人,她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时已经又是平常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这个小姑娘着实是太叫人担心了,旁的事再聪明,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总是这样一提起亲事就竖起了浑身的刺,仿佛是要去受苦受难的可怎么好?
徐嬷嬷忧心忡忡的拉着她的手叹了一声气:“您不要受您母亲跟涟漪的影响。”她看着宋楚宜睁开眼睛,眼里雾蒙蒙的隐约带着湿意,忍不住就有些哽咽:“这世上的事哪有个定准的?您母亲跟涟漪所嫁非人,那不是她们的错,更不是她们做的不够好。每个人要过的日子都不同,您不是您母亲,您也不是涟漪......您如果不去试,莫不成一辈子都要一个人?”
她看着宋楚宜,看着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一抹安抚的笑:“何况这世上人千千万,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瞧涟漪前头那个丈夫猪狗不如是不是?可是咱们晋中......她回来了以后才知道,她的表哥还在等着她,为了她,这二十多年都没有娶,一个也没娶,就专门候着她,花了银子去寻她......”
这件事宋楚宜隐约只听绿衣提起过,说是涟漪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当年崔氏是打算把涟漪许给他的,可是后来崔氏派她表哥回晋中办事,等他从晋中回京城的时候,崔氏已经出事了,涟漪也不见了踪影,他并没放弃,这些年来除了当差就是到处找涟漪。
“您看,这世上的确是多的是负心郎,可同样也多的是痴情种。”徐嬷嬷语重心长的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您不能被蛇咬了一口,就再也不敢出门了,是不是?您这样害怕,还不如打起精神来寻一个自己喜欢的,您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凭着您的本事,找一个您喜欢的,也喜欢您的,互相敬爱,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能的?”
“您母亲在世的时候,时常说一句话。她说,人活这一世,有起有落,有得有失,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要学着接受。可有一种失败,最叫她没法忍受。”她看着宋楚宜,捏了捏她的手:“那就是不战而败。姑娘,您还没有不战而败过,这关乎您一生的幸福的大事,就更是不该放弃了。”
宋楚宜倚在她怀里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开口。
外头青莺欢快的喊了一声表小姐,徐嬷嬷就不说了,拍拍宋楚宜的手迎出去,见是崔华仪就笑了:“怪道一早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表小姐来了,来了晋中后,您可还没踏我们的门......”
徐嬷嬷跟崔华仪也算得上相熟了,崔华仪被说的笑起来,扶着玉鑫的手上了台阶等青莺打帘子,一面忍不住回徐嬷嬷的话:“瞧嬷嬷这话说的,好似我把小宜忘了一样。这可真真是冤死人了,您也知道如今我有多忙。”
她最近天天陪着崔华蓥接待来添妆的姑娘太太们,还要学着打理家务,着实有些忙,今天能来已经是趁着华蓥被五福夫人带去了,才赶来的。
她进门就先朝宋楚宜走过去,仔细的把她端详一阵才吁了一口气:“还好没伤在脸上,否则这张这样漂亮的小脸儿留了疤多可惜?”
她接了青莺递过来的茶笑起来:“我是代姐姐过来请你的,她怕的不得了,出嫁前一晚要有几个姐妹陪着她睡,其中一个当然是我啦,另一个姐姐想要你陪着。”
宋楚宜很感念崔华蓥跟崔华仪的这份心,她这趟回来,多多少少察觉出了崔华鸾的敌意,或许是对她前脚说不知道,顺其自然,后脚就跟着周唯昭一同先行出发有所不满,她回了晋中到现在,基本上就没同自己碰过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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