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与刚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前一张喜笑颜开的脸、和一副让冷滟感觉色眯眯的、令人讨厌的双眼——可此时的她还躺在这年轻人的胳膊上。
“走开——”冷滟大叫,触电一般地跳起来。
“卧槽,这,就tm是苍老师升级版啊!真是,童颜巨——”
那年轻人木纳地盯着没有鸭舌帽和口罩作为掩护的冷滟,嘴里最后一个污字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只见冷滟顺手抓起身后的咖啡豆,用食指和拇指随意挥指一弹,咖啡豆就像装了锁定系统的导弹,直奔年轻人的嘴巴里去了。他被咖啡豆呛得咳起来。
看到这年轻人穿着shit字样的灰色连帽卫衣,冷滟不禁在心里骂了句:“shit!”
周围围观的人群瞬间一片哗然,个个盯着冷滟,口水都快滴到了鞋子上。
“这,这真是苍老师开得咖啡吧吗?”一个西装笔挺的眼镜男禁不住喊出这样的感叹,还推了推眼镜、咽了口口水。
“槽,这尼玛,天上人间的花花简直就是个渣!”刚刚那个穿睡衣的老男人眼睛都直了。
一个身穿病号服的老大爷正巧路过,也凑着热闹喊道:“小娘子,美哦!去我们病房坐坐!”
一个老女人的声音突然窜出来,“什么美女,一股狐媚像儿!”
更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冲出来道:“开什么咖啡吧,去路边开个粉红发廊,生意保管好!够骚!”
......
嫉妒就是女人的一把针,不想扎到自己心坎上就往别人身上乱戳,太可怕了。
冷滟懒得理会旁人的叽叽歪歪,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橡皮筋,随意地将长发扎成马尾,然后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口罩和围兜捡起来,将围兜重新系在腰间,把口罩扔进了垃圾桶,拿出一个新的戴在脸上。
就是那么自然,却是那么优雅。
“哎哎哎,各位各位,小店已经开张了,欢迎各位进来品尝我们的咖啡!”叶浩文放开嗓门吆喝着。
但这帮人似乎就是看热闹的,目睹了冷滟的惊艳容颜后,不少人就默默地扭头离开了。
“唉,今天新店开张,欢迎品尝啊!”
依然没有人响应。
看到这样的场景,冷滟顿时感觉被冰桶从头到尾地给彻底浇湿了。她心里挣扎着:难道,难道这一次开咖啡吧,还是一样会失败?不,不!
此时的叶浩文心里也是纠结,我做的宣传没有用?是力度不够?还是角度不对?还是,还是根本没有用......
看到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得寥寥无几人,那年轻人也觉得难以理解,这帮畜生,看了人就撤,也不知道支持一下!真是没人性!
在人群中,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是王淼,在查房后、准备手术的空隙路过咖啡吧,看到人满为患好不热闹,便探了个脑袋进来,正巧目睹了冷滟的芳容。而就这一眼,已经让他心驰神往、魂不附体了!
他刚想奔过去和冷滟搭讪,一个身穿病号服的身影颤颤悠悠走进咖啡吧很是晃眼。
“孙老太,您来买咖啡?”王淼快步走上前,“你明天就要做结肠切除手术了,怎么能喝咖啡?”
孙老太意外地看到王淼,本来有些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可沉默了一小会儿她突然抬头双眼放光地回道:“唉,老太太我这辈子就是喜欢喝咖啡,我还能活多长时间呀,你就当没看到我,让我好好再享受一回吧。”
“可你的病——”王淼刚想继续劝说,冷滟闻声走了过来。
“孙老太,您今天真是有口福了!”她握着孙老太冰凉的双手,“您是我们咖啡吧第一天开业的幸运客户,可以1元钱享受任意一款咖啡。”
“啊?真的?”孙老太一听,霎时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当然!跟我来。”冷滟牵着孙老太的手走到一张沙发卡座坐下来,“稍等,咖啡很快就到!”。
王淼也紧跟着走进咖啡吧。
“哎,我说这位老太太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们还给她喝咖啡?”王淼想要阻止却不敌孙老太想喝咖啡的决心。
“王医生,你别拦着了,就当是成全老太我临终前的愿望吧!”她的眼眶里闪着泪花。
“孙老太,您别多想了。”这时冷滟已经调制好孙老太的咖啡,亲自从操作区走出来端到她面前,轻声细语地说道,“您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呵呵,谢谢你啊,姑娘!”
孙老太低头一看,一杯香味浓郁的咖啡,旁边一盘色彩清新的甜点。
“姑娘,这个——”孙老头手指着旁边的甜点,有些疑虑。
“这个叫马卡龙,看起来很甜但却是我全手工、无添加做出来的,称得上是最不甜的甜品了,您试试!”
“好,好。”
孙老头双手颤抖地端起咖啡,咖啡杯上的拉花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色彩,像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再仔细一看,那是一幅秋季的田野,大片的麦穗在地里迎风摇摆,田里还立着一个破衣烂衫、但生动形象的稻草人......
孙老太呡了一口咖啡、又咬了一口马卡龙,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的故乡:
那时她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待嫁姑娘,在田里正赶羊回家的时候,被眼前这片金色的麦穗田野吸引了,害得羊群跑进了别人家的田里吃草——那家的小主人正躺在田里仰望天空,忽地就被一群羊包围住,吓得他直接从田地上跳了起来,摔下来的时候又撞在了一只羊的羊角上,而这个小主人就是孙老太离世已过二十年的老伴!
“姑娘啊——”孙老太伤心又开心地抽泣起来,“你真是有心了,居然知道我最还念的就是和那死鬼老头的这个初见啊!”
冷滟望着她笑了笑,眼神深邃。
她完全忽略了站在旁边的王淼,正像淘金者盯着一大块金子似得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姑娘啊,您成家了吗?”孙老太笑着问。
“没!”叶浩文情不自禁冒出来替冷滟答了话,“她还是个单身贵族呢!”
孙老太冲着冷滟又亲切地笑了笑,接而被王淼催促着喝完咖啡、吃完甜点,一起走回住院部。
“这,真是太神奇了!”送走孙老太,叶浩文忍不住大叫起来,“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和老伴的初见?”
“这个,只可意会!”冷滟看着孙老太喝完咖啡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双眼止不住地湿润了。这种与心中至亲至爱之人阴阳永隔的痛,只有她才最能体会!
“冷滟,你怎么了?”叶浩文很少看到冷滟有如此感伤的时刻,在他的记忆中,她总喜欢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从来不在人前显露任何的不开心。
“哦,没事。”冷滟转过脸,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故作平静地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