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灵力车队从皇城出发,一连串火红的烈马拉着累积的箱笼,向着汉阳行驶而去。
玉和宫中,令妃听着冬梅的回报,勾起冷冷的笑,“太子倒是个体贴的。”想起乔枚现在还是无名无分的住在迎宾馆,整个理湖都像是早已经遗忘了还有个没有娶亲的大皇子,就像是遗忘了这个玉和宫一样。
整个玉和宫早已经不复以往的富丽堂皇。令妃最爱繁复华丽,最喜排场热闹,而现在整个宫殿空荡的像是雪洞一般,因为陛下下令令妃要静心安养,往常描金画银的饰品摆件都被收走了,满殿的宫女侍者只剩伶仃几人。宫里永远不缺捧高踩低的人,临近寒冬,就连银丝碳都没送来几块,阴暗湿冷的就像是冷宫一般。
令妃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帝王心术。可笑她还真以为她把持住了整个后宫,谁知就连一个小小的内侍监在看到她失宠了之后都敢踩在她的头上,而她就连个消息都无法送回娘家。
陛下自从太子冠礼之后就再没来过,只下过一道申饬的旨意。大皇子殿下也再没来过,冬梅看着日渐消瘦的小姐,仿若看着一只张扬热烈的杜鹃,逐渐枯萎在这冰冷的玉和宫。
汉阳李家大宅,一身着洒金绣万福纹锦衣的老者正坐在正堂之上,手中捧着雪芽新茶,一边嗅着茶香,一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老大啊,你是我们李家的族长,族里的大事是该由你参与,但是你若是处事不当,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能不站出来说上一声了。”
“不知三叔您说的是哪件事?”李恒坐在老者下首也端起茶盏问道。
“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就毁了同南家的婚约!”李志信见李恒不但没有认错,反而毫不在意的样子,怒气越发上涌,“咱们李家可是汉阳的大族,明佑和南家公子的婚约既然定下了,怎么能随便就悔婚!明佑赌出极品美玉成了宗师就悔婚,让别人一看还以为咱们李家都是背信弃义谄媚迎上之徒!”
“三叔恐怕是弄错了。明佑是在同南家解除婚约之后才赌出绿染的。而且当初解除婚约的事,不只是南家,宗老们也都同意了的。”李恒面色依旧淡然,“还有,李南两家是解除婚约,并非是我李家悔婚!”
“南屿公子,老夫所言可是为实?”李恒转向坐在左边下首的南屿问道。
“伯父自然不会错。只是小侄年轻不懂事,直到现在才明白我爱的到底是谁!伯父,请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不相信明佑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他一定只是在生我的气,只要他能消气,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李恒看着还跟在南屿身边唯唯诺诺的莲生,不屑的收回目光。南家家主也算是个人物,不知道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既然两人只是闹别扭那就最好了,年轻人这些总是难免的,咱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明佑现在不在,那你这个大伯就费点心,直接和南家家主商量重新定下婚约就好了。”李志信盯着李恒的眼睛,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这件事恐怕不成。”
“为何不成?”李志信见李恒低头喝茶,连目光都没给他一个,更是气恼,本就削瘦的脸上皱纹越发深刻。
“三叔怕是老糊涂了。明佑可不是您家里能随意安排的小辈,不说他已经是宗师身份,就是之前还未成宗师时,和南家的婚约也是问过了他自己的意见的。这整个理湖国怕是只有三叔才能有这么大的口气敢直接安排一位宗师的婚约。小侄只怕是不敢的。”
“哐当!”李志信把手中呢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就算是宗师,那也是我李家的人。小四去得早,他能觉醒精神力成为宗师,靠的还不是李家栽培!”
见到李恒面色不变根本不受他的怒气所扰,李志信也收敛了怒意,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容继续劝说;“咱们李家虽然从商几代,算得上家大业大,但是家里有几个异者?南家也是汉阳的大户人家,而且答应了只要婚约继续,明佑他们的孩子就能从李姓。明佑年纪小想不到这些,老大你也不懂吗!”
“这些话小侄明白,”李恒也放下手中的茶盏,“但是代替宗师定下婚约,小侄只怕有心无力了。”
“老大,虽说异者的亲事与普通人不同,但是咱们理湖讲究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四不在,你这大伯就该代行父职。我想明佑是个乖巧的孩子,一定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不然,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不止没有更好的高枝让他攀,到了南家面上也难看不是。”
李恒眼神闪烁,这是想要毁掉明佑的名声,让他只能嫁给南屿。异者的特殊性让他们有时候比起普通人更看重品德,更别说明佑心里所思的那一位。李志信是李家辈分最高的,若是他出口承认是明佑毁了婚约,大部分人就算半信半疑也会认为明佑德行有失。
“这件事,还是等明佑回来再议吧。到时候南屿公子有什么话可以当面与明佑诉说。”
“还有什么好等的?难不成老大你还有什么比南家更好的人选?”
李志信咄咄逼人,若是等李明佑回来,只怕又多生变故。不如现在就订下约定,到时候就算他不满,也会由李恒担着大部分怒火。
“这……”
“老爷,大喜!”管家李伯笑意满面的走进了正堂。
“老大,你这下人可不怎么懂礼仪啊,这传出去不是丢了我们李家脸面吗?”被打断了的李志信满脸不愉。
“还请三太老爷恕罪,只是这外面来的是太子殿下的下聘队伍,老奴想着不敢让大人们久等,这才放肆了。”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的下聘队伍?”
系着大红锦缎的箱笼堆满了院子。沉戟和沐国公世子亲自来送聘礼,行止之间对李恒也颇为客气有礼。
李志信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南家北家了,南家许了再大的好处也比不上能和皇家攀上亲。李志信殷勤的凑上前去,苍老却精明的双眼划过装满箱的沉重奇珍珠宝,殷切的注视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在理湖就算是皇后被迎娶进宫能带的物品也是有规矩的,嫁妆什么的更是别想了。所以聘礼的丰厚在皇家代表了脸面。这几代的帝王又都是俭省的,娶后也只是赏几件好看的摆件,妃子就更是简单了。看这摆满的箱笼,更多的是太子的私房。明佑这边,显见的是大有可为啊。李志信笑的更加热切了。
与此同时,也有几个装束平凡的汉子被平时倨傲的大管家低调迎进了南家。
一个月后,在太子殿下钦点的最近的吉日之前,终于万事准备妥当。宫里的明妃德妃和宫外的礼部官员同时松了一口气。储君大婚哪个不是提前几年就开始准备,偏偏这位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只忙的他们脚不着地还提心吊胆,只怕有哪里出了篓子惹下祸端。
幸好成婚当天一切顺利,李恒等人也赶到了皇城,李明佑身为男子不比女子规矩甚多,也无什么避讳。身着与林焕样式相同只是银线绣的暗纹有些许区别的吉服,因还未及冠只能用红色发带编入发中,迤逦着拢住长发,浓黑的发,火红的衣,玉白的脸,让前来接亲的太子殿下看愣了眼。
恍惚中仿若也有一个人曾这样对他笑过,有着古怪的短发和奇异的服饰,但是那陌生的眉眼间熟悉的感情让他不禁心潮涌动。
李明佑见他呆愣在门口,挑挑眉主动走上前牵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林焕回过神,满心无奈的握紧了掌心修长的手指,真是心急的小东西,都到了成亲当日了,还是这么不矜持,盏茶时间都等不得。
自以为了解明佑心意的太子殿下勾着嘴角俯身抱起爱极了自己的小东西,大步走出喜房,跨上因为脖子上被带了个大红花而不满嘶鸣的奔雷,疾驰向着皇宫而去。
储君的大婚虽然庄重但也不似帝王那样繁琐。幸好明佑这些日子赌石雕刻劳动的多,饭也多用了几口,身子强健了几分,撑下来还算是轻松。
坐在挂了香囊的大床上,喜娘和侍者都安静的退了出去。林焕亲自端来两杯酒,安然竟然有些怔忪。
上一世的婚礼盛大奢华,但是却不如这暗夜烛火下两只酒杯环绕相交来的体贴亲密。
安然知道他就是自己上一世的亲□□人,所以毫不犹豫,而林焕,他已经没有了钟锐乾的记忆,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接受自己呢?
也许是一切都太过顺利,安然竟然有一瞬的迟疑与茫然。
也就错过了林焕眼中燃起的火花。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明佑什么茫然忧郁都没有了。浑身的骨架都像是被人重新组装了一遍,从上到下就没有哪个地方是没有不舒服的。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咬牙切齿的确认就是那个禽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