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次日去临虚阁,皇帝为丞相带了些慰问品。虽然宫中不会缺好茶和糕点,但皇帝亲自带来的,到底意义不同。

    萧从简向皇帝道谢。两人寒暄几句,相对而坐。这一次皇帝进到了临虚阁书房后面的隔间里——一个同样风格简单的茶室。只不过与外面的办公室比起来,这里显然是萧从简的休息室。

    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李谕知道屏风后面大约是一张榻,萧从简可以在那里小睡。

    有那么一会儿,李谕心神有些**,但很快收回想偷窥的眼神——窥也窥不到什么,向萧从简道:“丞相这些日子太过辛劳,冬天寒冷,小心身体。”

    萧从简又谢,看起来十分欣慰,他微笑着说:“陛下如此牵挂,是臣之幸。不过天寒地冻,陛下若无要事,宜早休息养精神。”

    李谕觉着他这客套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叫自己别老跑过来骚扰他。可是灯下赏美人是一件多美的事。在夜晚,他作为一个皇帝,有权力去干许多荒唐事,然而他只用来看一眼夜晚的萧从简。

    萧从简抬起眼来,瞟了一眼李谕,他的眼睛太美,眼神又太透,哪怕是那么无意识的一瞟,也叫人错觉他看破了什么。李谕只觉得心旌一动,没忍住一张嘴:“丞相……”

    萧从简停下动作表示自己正在听。

    李谕却一时踌躇,只听到外面沙沙作响,才道:“……外面似乎下雪了。”他问宫人:“是下雪了吗?”

    宫人恭敬道:“回陛下,刚刚落的雪。”

    萧从简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钦天监说今年落雪早,果然是早。陛下,请早回吧。”

    他又在赶人了。但皇帝的屁股坐下来了,不是那么好挪的。李谕有点想看看萧从简有一点为难的样子,并不是那种很为难,只是有一点无奈而已的样子。

    萧从简见皇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再开口催促。他决不是那种肯表现出比别人不自在的人,即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李谕想起来白天时候朝中还在讨论京中灾民,看到萧从简沉思的神色,便问:“丞相是不是在忧虑下雪之后,灾民过冬的事情?”

    萧从简缓缓道:“并不是。陛下,灾民如何过冬,臣已经有安排了。京中物资充沛,救援粮食衣物已经齐备,人员往周边几个大坊疏散了,妇孺较好管理,十四岁以上的男子也有了安置——两个坊包括灵慧寺完全烧毁需要重建,工部定了重建的方案,工人用灾民中的闲散男丁,若有不足,再雇工人。重建的款项,朝中拨一大半,京中出一部分,灵慧寺也会出一部分。”

    事情听起来并不难办。

    李谕亦觉得并无不妥之处,他松了口气:“那丞相在忧心什么?”

    萧从简又看了一眼皇帝,说:“陛下,陛下的天下,并不是只有京中。”

    李谕不禁老脸一红。即便他的灵魂并不是一个皇帝,但听到萧从简这话,仍然是受不住的感觉惭愧。萧从简在提醒他,一个皇帝,并不是只有眼前那点事情。何况他还在淡州那穷山僻壤窝过一年呢。这么快忘记那里的父老乡亲了。

    萧从简果然说淡州一带及边境百姓过冬的困苦。国家太大,总有鞭长莫及之处。李谕听着听着,产生一种班主任训话的错觉。

    明明该是皇帝责备丞相为何没做到面面俱到,但李谕略怂,没这勇气,也没这底气,只是默默听着。等萧从简说完了,才道:“丞相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地方的症结,并非一日能解决……”

    这时候茶也喝过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萧从简又恭敬请皇帝回东华宫。李谕默默站了起来,摆驾回宫了。

    萧从简在心中微笑。果然皇帝都是不听臣下发牢骚的。他一念经,把皇帝给念走了。他起身准备恭敬送走皇帝。

    临到门前,皇帝忽然转过身来,握住萧从简的手,道:“丞相,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

    萧从简不由一愣——皇帝的语气太殷殷,仿佛真的十分在意他的辛苦。

    李谕回到东华宫中,先去看了看小公主。

    小公主小名叫金妞。他给小公主赐了名号,叫秀琴公主。秀琴是李谕亲妈的名字,叫着亲切,顺便让他亲妈的名字有机会留名史册。

    李谕看着小公主的睡脸,只觉得格外满足。对孩子的感情真是处出来的,现在他看到小公主,好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小孩儿肉肉的脸。小公主睡得沉,一动也没动。

    皇帝看孩子看得有趣,也有人正看皇帝看得入神。

    “陛下,”有人柔声道,“天晚了,妾服侍陛下安歇吧。”

    李谕正觉得那语调听着不舒服,有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李谕立刻一缩手,低声喝道:“退下!”他即便不是真龙,这段日子被侍奉下来,脾气多少也大了些。对什么动作是规矩的服侍什么是勾引和僭越已经一清二楚。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清楚。

    他转过脸来,看见一个粉衣女子跪了下来,簌簌发抖。正是小公主身边新来的那位小陈娘子。

    李谕心中立刻明白了。这一定是谁的安排,说是来照顾贤妃和小公主,其实盯上的还是他。是不知道这人是贤妃弄进来的,还是皇后安排的。谁才是主谋。

    看到小陈娘子害怕的样子,李谕没有再说什么,他心中当时有些不快,很快过去了。他对塞人没什么想法——谁不想塞人给皇帝呢?只是送人不光明正大的送,还拐个弯子弄到先小公主身边来,叫他不太愉快。

    他淡淡地说:“你到贤妃处,不是为了服侍公主么?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只叫人将她送回贤妃宫里,并无他话。(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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