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就算唐六把眼睛瞪成金鱼眼也不能阻止那个点头哈腰长得三尖八角的地头蛇在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立马将他们带到一个起眼的小巷里,然后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把当初在厕所里造成混乱的那一群大妈都找齐让自家师弟师妹逐一认人。
等他们一点头,甚至不需要他们多问,这个地头蛇就像从竹筒里倒豆子似的将凯瑟琳等人的行踪说了个头头是道!无他,身为地头蛇,要的就是耳聪目明,正所谓耳听八方眼观四路,连着火车站里有多少窝老鼠他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怎么吃这行饭?
这凯瑟琳不但长得好,还是一副外国人的长相,本就引人注目。身边还跟着四个人……而在地头蛇他们这种老江湖的眼里,这四人虽然极力掩饰,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保镖而是“押送人”。这样的组合出现在火车站本来就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也是他们不大愿意接触的人群。因为按经验来说,这样的组合虽然油水足的,往往也意味着极大的麻烦。可惜架不住对方出价高,地头蛇的一个手下还是接了这票生意。
可以说,即使在厕所里没事,接下来他们还会遇到无数的“意外”,直到他们将凯瑟琳“顺”走。哪想到这四人就是那刚出茅庐的愣小子,一群大妈轻松就搞掂。
按照地头蛇他们的规矩,这钱和人一交接就没他们的事了。但川城这段时间事儿特多,这四个身手很不错,但偏偏缺乏经验的“押送人”又处处透着古怪——在发现人丢了的时候,能一拳在墙上砸出一个拳头坑的人可不多。
这个发现让地头蛇多了一个心眼,不为好奇心,就为了能在事发后全身而退。地头蛇可是让人盯紧了这个外国女人。而对方也不知道是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还是真有打算乘坐下一趟火车离开川城。反正就是事发到现在,人在伪装后,还安安稳稳的待在候车室。
“呵,……候车室……”惯性思维,谁都以为凯瑟琳一脱困,理应是马上离开火车站再转其他交通工具离开,谁能想到这人就大摇大摆的坐在候车室?!
眼见夏纯阳一转身就要往候车室去,负责押送的四人中一个男的喏喏说道:“这人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别是同伙吧?”
这一说,不仅是唐六,连陈老四看地头蛇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连带的,章传宗却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先莫管这地头蛇是不是同伙,这人是他找来的,质疑地头蛇就是在质疑他。当即就捋起袖子打算将陈老四他们喷回去……
只有夏纯阳脚步没停、头也不回,话却很清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里:“不。他不是同伙。而是如他所说的,在火车站这一亩三分地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里,或许只有夏纯阳最清楚这么一个地头蛇的分量了。毕竟他上辈子跟着“乞丐集团”在各地辗转,很明白在火车站这种人流大流通快的鱼龙混集之地,谁会注意脚边一个乞丐?谁又会想到那个大包小包嗓门比喇叭还大的妇女,甚至是到处追逐的幼童其实就是地头蛇的一双双眼睛?
他也曾经是众多眼睛中的其中一双,所以对地头蛇的话夏纯阳深信不疑。因此,当章传宗找来这个地头蛇后,夏纯阳就知道凯瑟琳他们除非会飞天遁地,否则绝对逃不过地头蛇的盯梢。
夏纯阳步子不快,但只是三两步就已经离他们百多米远,眼看就要没入火车站正门的人流里。但说话的声音还在众人耳边萦绕。
反应最快的还是章传宗,一蹦而出:“未来师父,等等我!!”
他一动,其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手段的纨绔几乎是梦游般跟着动起来。不少人还边跑边掏耳朵,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陈老四他们对视一眼,也没责怪这个师弟,拍拍人的肩膀,一语不发的跟着离开。
转眼小巷里就剩下地头蛇了。
这地头蛇一脸后怕的拍拍胸口,“……就知道,我就知道,从那墙上的坑我就该知道了……这是遇上了传说中的高人……还好,还好……水太深不能趟,不能趟……”嘴里含含糊糊的反复念叨着,地头蛇没跟过去看热闹,而是一步三晃的从反方向离开。
也不知道那地头蛇是怎样传讯的,只是见到候车室的玻璃门,就有个小孩跑着跑着左脚绊右脚的跌倒在夏纯阳面前——本来是想撞到夏纯阳腿上的,没想到被躲开了。
小孩也不哭,飞快的爬起来抹了一把鼻涕,看了夏纯阳一眼蹦蹦跳跳的又跑开了。这一幕很普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夏纯阳听到了小孩借着擦鼻涕的动作说了一句话:“进门左转3区倒数第八排第十二个位置、第九排第八个位置还有第十五个位置。女的抱着个侏儒当小孩。”
夏纯阳也没等其他人,轻身一闪无声无息的就混入了进进出出的人流里面。按照小孩所言,很快就找到了那三个位置。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女人,黑发黑眼,头上还扎着极具少数民族特色的头巾,这也让她那较常人更深邃的五官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毕竟那个民族的群众本来就长得像外国人……再加上脸上以假乱真的皱纹,满身的倦怠疲劳……如果没有被提前告知,夏纯阳也认不出这就是那个一身气势凌人的女教父。
气机将人锁定,几下闪身就来到对方的面前,夏纯阳道:“凯瑟琳。”
“啊?小伙子你在跟我说话?小声点,小声点,别吵着我的娃。”一口带着浓浓地方音的话语,困惑的神情,凯瑟琳将一个中年妇女的角色表现得入木三分。
可惜心跳没变,呼吸没变。有这种心理素质的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就连她怀里的那个“小孩”也一如熟睡般呼吸心跳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夏纯阳却捕捉某种金属物体摩挲衣服的声音——
单论人可以达到的速度这世上还有比夏纯阳更快的人吗?
凯瑟琳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夏纯阳就已经拿走了那个精巧的小武器,将人点了穴定住,还将“小孩”的脸抬了起来,看着那张成年人的脸,笑道:“第一次见到小孩子长这样,开眼界了。凯瑟琳你说是不是?”
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反而是一片凉薄。
凯瑟琳不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而且此刻的夏纯阳较之前居然让她生出了几分危险之感。有种利剑悬在头上,随时都有可能从她头顶贯穿而过的可怕感觉……
“好吧,我承认我是凯瑟琳。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
几乎是在凯瑟琳承认的同一时刻,坐在第九排的两人随着人流起身,就像周围那准备去厕所或者搭乘火车的人一般,没有丝毫的异样。
夏纯阳盯着凯瑟琳,连头都不回,手往后一伸,虚空两抓——那两人就像扯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的就被抓到夏纯阳身旁,“既然都在,怎么可以不打个招呼就离开?”
至此,凯瑟琳才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大势已去。没有尝试大声呼救制造混乱,因为凯瑟琳已经见识过夏纯阳那一手神奇的点穴以及刚刚展现的诡异手段。再做反抗也不过是让自己输得更难看,不如让自己更从容一点为接下来的事情争取更多的回旋之地。
但凯瑟琳认输了,不代表来接应她的人就要束手就擒!尤其在他们的身份都见不得光的情况下,不如拼死一搏!
被夏纯阳隔空“擒”过来的两人在凯瑟琳放弃的那一刻,感觉到身上的禁锢一松,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手中的迷药往空中一撒,往相反方向疾奔而去!一路跑,还一路将随手可抓到的小孩女人都不管不顾的往后扔,企图以此来拖住夏纯阳的步伐。
整个候车室霎时间乱成一团,尖叫谩骂声不断响起。
而夏纯阳也似乎真的因为顾及这些无辜者暂缓了脚步,以救人为先。只有僵坐在原位的凯瑟琳才知道这根本不是真相!夏纯阳要留人哪需要那么麻烦?一个点穴定身就足够了。偏偏没这样做,而是先把人捉了又故意放走——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凯瑟琳心里暗骂这两个蠢货!这个时候宁愿被抓住也不能跑!被顺藤摸瓜怎么办?果然能被朱自坤拉拢的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可惜逃窜中的两人听不到凯瑟琳的心声,眼见检票台就在面前,只要冲过去跳上火车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只是一晃眼,陈老四和唐六已经分别拦在两人前面。
尤其是被唐六拦截的那人,在一见到唐六的一刻,这心里就是一紧——唐门以暗器传家,这无论是正面或者背后对上都必须要谨慎提防……不安的念头一闪而过,迎头而来的就是一泼密不透风的暴雨梨花针!此人双手挡在头部前面,加快速度,想从针雨中冲过去,和玩暗器的拉近距离才是获胜的最佳法门……鼻端依稀嗅到若隐若现的幽香……思维还没转过来,整个人就像突然没了骨头似的软倒在地上。
人一倒下,唐六右手状似在空中乱挥,事实上却是将藏在指甲里的中和药粉撒出去,将那股迷香的药力驱散——而残留下来的最多就是让人晕眩一下,不会造成其他影响。
唐六走近,看到那人双手及部分遮挡不了的脸上插满了一根根毫毛大小的细针,他只是撇了撇嘴,蹲下身子,右手夹了三块拇指大小的磁石,在对方手及脸上来回两三遍,将毫针全部回收。收好自己磁石后,才将人提起来,却丝毫没有抓到人的兴奋感,反而是心情低落的往夏纯阳的方向走去。
虽然没有正式交手这人就倒下了,但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对方是认识他的,也知道他所学的特性……他们这些出师在外的哪个不是尽力掩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能一眼就判断出他的家学,这人分明就是盟里中人……
而遇上陈老四那人……陈老四是武林盟年轻一辈里出了名的精英。虽然因为加入了特殊部队而在盟里消失匿迹了七八年,但人的轮廓还在那,谁会忘记自己年少时就立志追赶的对象?此时此刻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明显一个兵一个贼,这巨大的反差,让那人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是站定在陈老四面前,沉默无语。
见状陈老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何况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怀疑,眼下朱自坤凯瑟琳连番出事不过是再次证实罢了——
喉咙滑动几下,陈老四沉着声音说到:“盟主也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到盟主面前再说。”
夏纯阳等人离开火车站的时候,候车室的大钟显示了时间:九点五十五分。
就算是及时找到凯瑟琳,夏纯阳心里也明白,时间上他已经赶不上了……
与此同时,彭子健的通缉画像开始在火车站四周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