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宇临来之前,小野平一郎召见了他,叮嘱道:“76号最近这几个月一再失手,被区区一个陈劲松,数次玩弄与股掌之上,军统等反日武装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为了鼓舞士气,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是再出事,影佐将军对大本营实在是没有办法交代。你出身军统,知己知彼,只有派你去我才放心。”
影佐祯昭亲自探病,小野平一郎如此看重,张胜宇心中大为兴奋,有此两大靠山,仕途焉能不一帆风顺?志得意满的来到76号,见到李士群,李士群把影佐祯昭移交来的《审讯记录》交给了他,说道:“你也过目一下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我已经命令赵队长去安排一切,既然是公开处决,出现在包括记者在内的众人面前的人犯,不能太狼狈,以免有伤大日本帝国的名誉,赵队长正带着医务室的彭军医等人为人犯治疗。你作为他的助手协助他,记住:要严防军统出手营救。”
李士群让他过目《审讯记录》,不过是走个过场,张胜宇却仔细看了足有四十分钟,李士群颇不耐烦,鉴于张胜宇目前已不是76号的人,不便出言斥责,只得埋头办公。
张胜宇问道:“那我这就去找赵队长。李主任,恕我直言:我是代表小野将军来和您合作的,由我主持,人犯插翅难逃,赵队长吗……哼,我就不敢打这个包票了。”
李士群气了个倒仰,又不肯和他争执失了身份,只得冷冷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不再变动,你出去吧。”
来到地下室,牢房里,彭军医带着两名医生分头为三名遍体鳞伤的人犯处理伤势,平川新野独自坐在最靠大门边的一间审讯室里。张胜宇过来说道:“平川君,你好。赵敬东哪?去了哪里?犯人审完了吗?”
“赵队长联系媒体去了,我替他盯会,你来了就交给你了。犯人审没审,我不太清楚。赵队长让我交代你:军医处理犯人的外表之后,技术科还要来给人犯拍照,忙完了你去趟刑场,安排警戒,我先走了。”
赵敬东连事先商量都不肯,对自己呼来换去,张胜宇大为不满,又不敢得罪平川新野,只得答应。
二十一日的上海,阴云密布,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下午五点,一身大汗的张胜宇从刑场回到76号来见赵敬东,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见赵敬东和平川新野的说笑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张胜宇推门一看:赵敬东和平川新野、两名行动队的组长正在吃西瓜,一个大电风扇吹着,茶几上还搁着一盆冰块。房间内气温比外面最起码低着十来度。
张胜宇冷笑道:“赵队长好兴致,对那三名人犯审讯有收获了吗?”
赵敬东吃完手里的半块西瓜,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好整以暇的答道:“审讯的进展你没必要知道。刚才和你一起去刑场的老钱打电话回来说了你的布置,完全不找边际!你也是老特工了,又在小野将军身边耳闻目染,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知道的是你天生愚笨,不堪造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军统暗地里勾结,有意纵放要犯逃离!”他很看不上张胜宇一朝得志无伦次的嘴脸,难得平川新野也有相同的看法,忍不住当面嘲讽。
当着平川新野等人的面,赵敬东的话说的这么重,张胜宇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即反驳:“赵队长既然这么说,就该自己去!和军统勾结?你在说谁?如果没有76号横插一杠子,陈劲松能跑的了?我伤在刘泽之手里,浅野君也是伤在他手里!我现在是小野将军的部下,您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请向将军汇报。”
没等赵敬东开口,平川新野责备道:“张胜宇,不得信口开河!谁说浅野君伤在刘秘书手里?浅野君自己已经证明刘泽之是为了营救重伤的他,才被垂死的那名军统成员,就是以前在大连货轮上卧底的叫杨本华的人的冷枪击伤的。小野将军命令你来76号协助执行任务,赵队长也是为了工作,才多说你几句。”
张胜宇不愿和平川新野争执,反问道:“赵队长说我在刑场的布置不妥,我倒要请教赵队长的布置。”
赵敬东正想说说自己的布置,借机教训张胜宇,平川新野看了看表,插话道:“赵队长,马上就要下班了,去向李主任汇报吧。张队长,你没必要打听这些。”
张胜宇气结,赵敬东和平川新野走后,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找到老钱等人打听,想着找出点纰漏挽回些面子,老钱等人虚以委蛇,不肯深谈,张胜宇无奈作罢。
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刑场,李士群亲自观刑,平川新野、前一天晚上刚出院的刘泽之、李学惠等侍卫在身后扈从。整个刑场被76号行动队的特工包围,北面是一排三根临时矗立的刑架,南边十七八米开外十名荷枪实弹的宪兵站成一排,记者、各军警机关来人被安排在西侧,距离李士群等76号的人间隔有十来米,中间张胜宇带着四名武装特工警戒。
五花大绑的龚新华父子、马嘉焌三人被押了上来,虽然经过军医的临时处理和修饰,三人脸上的伤痕隐约可见,年老体弱的马嘉焌更是无法自主行走,被两名宪兵半拖半拉的绑上了刑架。三人嘴中被塞进了木制的衔口,腮帮子鼓着无法张口。看到这幅情景,记者们都大为不满,窃窃私语。
张胜宇不愿和赵敬东商议,曾向平川新野提出行刑前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允许记者提问。然后把观刑的记者的位置安排在尽东头,那里看不清犯人的外表,不给记者们非议执政者残暴不仁的借口。平川新野只答道有机会会向李士群汇报,就没有了下文。此时自是不愿意出面弹压,暗地里还有最好出点事,让76号赵敬东、平川新野等人难堪的想法。
赵敬东奉命宣布判决书:“查军统匪帮中校情报专员马嘉焌、上尉特务龚新华、少尉特务龚阿三违法乱纪,制造恐怖事件,杀害公职人员……罪行累累,均供认不讳,依法判处死刑,公开执行,以儆效尤……”
宣读完毕,赵敬东举起右手,猛然挥下,密集的枪声响起,三名人犯当即毙命!
记者们和其他部门的官员本以为行刑前即使不安排对人犯的采访提问,也会允许拍照,现场的李士群也应该接受提问,回答问题。没想到这么快犯人就被处决,李士群也带着随从准备离去。一大早赶来,就看见了这么血腥的一幕,除此之外一无所得,均大为不满,窃窃私语变成了一阵喧嚣。
“怎么回事?这就算完了?我天不亮就起来往这里赶,连个提问的机会都不给。”
“是啊,早知道还不如不来。总编还等着我的文章,没法交代啊。三名犯人连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被堵着嘴了?”
“应该是,几个人都有伤,那个老头路都不能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你可别胡说,当心惹祸上身!”
“你们几个还好,我们可是从南京赶来的,凌晨两点就动身了……”
“这里谁负责?我们要求提问!”
“我也有问题要问,还要拍照……”
张胜宇木着一张脸站在当地,部下们见他不说话,也只得袖手旁观。
骚动声越来越大,平川新野向李士群请示:“李主任,属下过去看看。”
“辛苦平川君了,刘秘书,你也去负责善后。虽然此次行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震吓反日武装,还是不要闹出事来的好,好好安抚。赵队长是行刑的现场指挥,为人鲁莽冲动,留在现场不妥,让他和我一起回去吧。”
平川新野走过来态度和蔼的说道:“诸位,我是李士群主任的机要秘书,大家都知道军统匪帮活动猖獗,据可靠情报:军统有意报复,甚至劫法场,为了安全,不得已才设下重兵以策万全,速战速决,请大家体谅。”
“今天处决的三名人犯是否被使用了酷刑?”
平川新野很淡定的答道:“这是误会,犯人的伤是拘捕时反抗逃跑造成的,这一点,负责拘捕行动的张队长可以证明。”
张胜宇突然被平川新野点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时没想好合适的措辞,只得点了点头。
记者们马上开始追问:“你就是张队长?那么刚才指挥行刑的赵队长又是谁?76号有几个行动队长?”
“可以说一下案件侦破的具体情况吗?”
“有一名犯人的腿似乎断了?也是逃跑时造成的?你能说一下是怎么造成的吗?”
“确实没有使用酷刑吗?”
本就不善言谈,又毫无准备的张胜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偏又有记者追问:“张队长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平川新野似是坠张胜宇的表现极为不满,出面解围:“一会会向大家分发照片和犯人的简历、罪行等资料,感兴趣的可以领取。诸位问的问题有的涉及机密,张队长不便回答。”
好不容易对付走了观刑的人,平川新野命令道:“来人,去问问刘秘书拍照、验尸等后续工作都做完了吗?完事了一起回去。张队长,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小野将军来电话交代,二十五号前让你留在76号,协助赵队长撰写跟踪马丁、围捕陈劲松未遂、抓捕马嘉焌等一系列行动的《情况简报》……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其实张胜宇只不过是心里不快,听平川新野这么说,却不愿意否认,反而答道:“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我又有点不同的看法……回去再说吧。”
平川新野笑笑又道:“我还以为是你的伤又出了问题,你看刘秘书的脸色也不好看,劝他多歇几天,他也不听。不同看法?和我说没用啊,等你回去向小野将军汇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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