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道从对面货架上拿过一个包,拉开拉锁挎在手肘处,一副大采购的架势。吴越瞥见这包,不由咦了一声,张承道说:“是不是觉得跟我之前背的那个一样?这是我们龙虎山制式包,以前道士都是用褡裢,上边绣个八卦图,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干什么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标志。但是随着时代发展,像我们这些年轻人不愿意穿道袍,自然也不能再背个褡裢,于是就研制出这种制式背包,行内人一看这包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可别小看这包,包内刻印着符阵,可以保持道符法力不流失。”说着又一指吴越刚才看的那些道袍:“这白色的是居士袍,不出家也能穿的,要来一件不?再配个一字巾,穿一双方头鞋。”说着看看吴越的板寸头型,噗呲一笑:“假发也有,绝对能把你打造成标准神棍。”
吴越闻言还真拿起一件道袍比划一下问道:“这衣服也属于法器吗?”
张承道点头道:“嗯,衣服里内置法阵,根据需要启动可以增加防御。”说着又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扔进包里。
吴越大感新奇,他头回听说衣服里还能放置法阵的,这就是游戏中所谓的附加属性吗?于是指着不远处一条裤衩问道:“这件里边也有法阵吗?”
张承道正在挑毛笔,闻言头也不抬:“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件是普通的东西,多少都有附加作用。你也挑一套喜欢的衣服吧,真跟那女鬼干起来还能增加点保命几率。”
吴越想想,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归,更何况天也越来越热,自己正想买套夏装呢。于是不再跟着张承道,走到偏僻处悄悄问修缘:“修缘~~帮我长长眼,弄套神装呗?”修缘大眼一瞟说道:“那些模特身上的还有点意思,其他的,你随便挑。”
张承道突然抬头说道:“穿在模特身上的衣服别挑啊,那些太贵,买不起!”吴越闻言仔细一瞧,果然见货架尽头处还摆着一拍模特,身上的衣服大眼一看便觉美轮美奂,当非凡品。吴越心说虽然是好东西,买不起也是白搭,我还是自己挑吧。
吴越一眼就看中一套运动服,选了合适的号码去试衣间换上,对着镜子一看,还真有点雄姿英发的味道。
臭美一阵,吴越决定就选这套了,看看货架底层还有运动鞋,不由想:“这鞋不会附加加速效果吧,管他呢,来一双!”
挑完衣服,吴越挨着货架寻找张承道,顺便浏览货物,终于在一个玻璃展柜旁与张承道相遇。
张承道此时正在挑桃木剑,见吴越过来瞄他一眼说道:“挺合身,这套衣服物法双抗的,还是被动激发,你还满有眼光。”说完又专心去看展柜内的各色桃木剑。
吴越也向展柜内望去,只见一把把剑并排摆在软布之上,有这些剑有长有短,有宽有窄,有简单古朴的,有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林林总总共有数十把之多。不由好奇问道:“这些剑是不是也都雕刻着不同效果的符文?有没有打怪自动升级那种的,给我也来一把?”
张承道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你真以为是在玩游戏呢,那种武器还真有,就是传说中产生灵智的神器,既然是神器还是传说中的,你觉得会摆在展柜里吗?这里放着的都是初级装备,里边刻印的都是初级增幅道符,作用其实相差无几,之所以有这么多,主要是按照用着顺不顺手来区分的。”
吴越记得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还有铜钱剑展柜,还有符纸剑展柜,于是指着铜钱剑展柜问道:“那这些剑也是初级装备吗?它跟桃木剑有什么区别啊?”
张承道正拿着一把剑看花纹,又挥舞两下试重量,闻言说道:“用桃木剑的偏重于物理攻击,用铜钱剑的偏重于法术攻击,假如有一天你要是碰上用符纸剑的对手,就一定要注意了,那可是完全法术攻击的武器,妥妥的远程啊。”
之后两人随挑随走,边走边聊,吴越逐渐对这些道家的法器也有了些大致了解。
简单来说道士在能分级的阶段共分为初级道士、中级道士、和高级道士三个阶段,再往上就属于修仙,有另外的分法。各阶段主要是由道法高深程度来区分的,像张承道现在就是属于初级道士级别。而根据道法程度不同能使用的道符也不同,初级道法最简单,威力也最弱,但是可变化的空间也越大,像吴越衣服上这种被动触发式的道符就只能出现在初级道符阶段。而中级道符能量就大了许多,对使用者的控制要求也越高,再制作成触发式一个不好很容易自伤己身,所以多制成手控式的。到了高级阶段,基本已经能达到收发随心,因此更倾向于组合阵法,照张承道的说法,到高级阶段,武器连符枪都有,使用者以自己道法凝聚成符弹发射出去,那威力真是杠杠的。
挑选完毕,张承道带着吴越来到角落一张桌子前,张伯正坐在桌子后冲盹。张承道敲敲桌面,对张伯说:“上班时间偷懒,小心我告诉我师父,扣光你的工资。”说着就将手中背包往桌上一放,指着吴越道:“还有这套衣服,都从我月钱里扣。”
张伯猛然惊醒,听见张承道的话不由笑骂道:“无量天尊,你个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你那三流师傅来挤兑我老人家。”说完盯着背包看了一下,又看看吴越:“一共十七件,道道,你可悠着点,前两天拿的那些也是算在这个月里的,再这么搞你的月钱可不够啊。”
“道道!”吴越差点笑喷,这小名,还真是意味深厚啊。
张承道瞪吴越一眼后接着对张伯说道:“千金难买我愿意,再说我这回碰到个大的,等过几天给捉了弄回家去,老爷子肯定高兴,他一高兴我月钱翻几番都有可能,到时候我给您老买酒喝啊!”
张伯听见有酒,喉头不由动了几下:“无量天尊,行了小兔崽子们,快滚吧,别打扰我老人家休息了。”
虽然张承道对张伯没大没小,两人又是骂又是损的,但是吴越却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如今听见张伯让他们滚蛋,随即向楼梯方向走去。张承道却喊住他,指着张伯身边一处地方说道:“出口在这边。”
吴越见张承道所指之处有一个青砖铺成的一米见方的凸起地面,两人站在上边,这块地面居然缓缓上升,吴越找了半天居然没有找到支撑在哪。紧接着墙顶相应位置缓缓挪开行成一个洞,等吴越两人完全升到地面,脚下这块青砖地面正好嵌进先前露出的洞内,其严丝合缝的程度让吴越有种自己并非从此处上来的错觉。
吴越看看目前所处位置,发现是在一间小屋之内,屋内杂物横陈,看摆设应该是一间小商店。张承道摸黑打开门,吴越跟着走出来后微微一愣,有点不确定的问道:“道道,这是观外的商业街?咱们直接就出来了?”吴越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到了刚才过来时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正停在前方不远处。
张承道点点头说道:“不要叫我小名,谁叫我跟谁急。”
吴越诧异了,反问张承道:“那咱们来的时候干嘛不直接做电梯,还敲门绕那么大一圈下去?”
“这边是只能出不能进,那边是只能进不能出。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张承道说。
“我那什么,这设定真变态,谁想出来的啊?”吴越抱怨道,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口中这变态的设计,却在未来救了他一命。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出租车旁,司机李兵升正紧盯着大门看,他生怕两人进去就不再出来,害他白白在这里等。当他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正在开门的两人,不由吓了一大跳,心说难道我刚才又睡着了?不然这俩人怎么跑到自己后边去了。吴越不知道司机在想什么,上车之后说道:“师傅,某某医院。”
红日初升,吴越和张承道两个好朋友,背靠着背,坐在医院住院部的顶楼上,看着天空与大地相接处先是出现一个亮点,接着亮点拉伸成一条光带,在光带的中心位置,一颗火红的小脑袋在蒸腾的空气中羞答答的抬起来,整个天空全部大地,被它用羞涩的目光一撇,瞬间都变得通红一片。红色逐渐褪去,天空变得明亮,张承道问吴越:“以前看过日出吗?”
吴越想了想说:“上学的时候我比它起的早,抹黑就去学校上早自习;不上学的时候它比我起的早,这还真就是头一回见。真美啊!”
“嗯,是很美。看完了,咱们也快下去吧,一会被人发现又要报警了。”
于是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悄悄从楼顶下到顶楼,然后乘电梯下到底楼。两人在电梯内计划了一下,决定先去楼下吃点东西,然后再上楼去看望李辉和钱多多两人,顺便给他们带点吃的,再顺便问钱多多几个问题,看能不能从他哪里套点东西出来。
吴越刚把一根油条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咬断,电话突然如催命般响了起来。他的手机是山寨机,声音超大,铃声还是最近正流行的乡村重金属音乐《最炫民族风》,看着附近老太太们快要抑制不住翩翩起舞的样子,吴越连油条都顾不得咬断,便手忙脚乱的接了起来。
来电话的是张廷伟,吴越在接通之后只含糊的说了声喂,便被那边的消息震惊的张大嘴巴,口中含着的那半根油条啪的一声掉在桌面上。
张廷伟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他模模糊糊的话语中吴越只听清头一句:“何晓蓝死了。”其他因为张廷伟口齿不清还带着哭腔完全不知说些什么,但是只听见这一句就够了。
再无吃东西的心思,两人默默对坐,相顾无言。这几天的经历尤其是昨晚张廷伟讲述的王婷婷之死全过程使两人神经已经足够粗大,对何晓蓝的死讯可以说已经能做到哀而不伤,但是终究心里不好受。
张承道望望远处的医院住院楼,叹一口气说:“哎!我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控制着咱们,叫咱们始终无法接近事情的真相。走吧,去安慰下伟哥,顺便看下何晓蓝的死是否也是那鬼东西下的手。”
又赶到张廷伟所在的医院,两人先去张廷伟的病房,站在门口看了一下,只见张廷伟的父母正围在床边对着床上一个蒙头躺着的人耐心说着什么。既然有父母照应,两人都不愿意进去了,一来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多话也不方便当着他父母说。二来两人都产生一种怯懦感,他们怕见张廷伟,虽然何晓蓝的死跟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靠在病房外墙上,张承道小声说:“其实一开始你就算出他俩的结局了吧,当初你说他们的恋情只在十、五日之间,从玩笔仙之后算起,到昨天正好五天。”
吴越闻言一愣,在脑中搜寻半天才想起张承道刚回来那天早上两人开玩笑时自己是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回道:“我那是开玩笑的,说的十五天是指从考完试到报志愿之间这十五天,而不是你理解的十或者五天。”
“真的也好,玩笑也罢,他俩是再也不可能继续了,让伟哥冷静一下吧,咱们去看看何晓蓝。”
观察室内空着,吴越找护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人刚被推往停尸间。张承道则趁此机会掏出一张破煞符,口中念诀后贴在观察室门外。等吴越从护士那边打听完消息回来,看到门上贴着的符箓,问张承道:“怎么样?”
张承道默默将符纸揭下装回背包内,然后对着吴越摇摇头。他的意思是说这里没有任何鬼怪出现的痕迹,至少近期没有。
两人刚赶到停尸间门外,就听见里面传出一片哭声。吴越看到何晓蓝跟另一个老人一前一后从停尸间内飘出来,之所以说飘,是因为两人都是光着脚,且脚并未挨着地面。吴越朝一旁让了让,在何晓蓝经过他面前时还不死心的喊了她两声。他知道这是两人生魂离体,在这七日内将游荡在生前曾经去过的地方,在此期间她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也不会继续生前的生活方式,她只会游荡,只会回忆。